《徒儿黑化成魔神后,我逃不掉了》 第1章 我不会放过你的 月色舒朗,照在枝桠掩映,层层叠叠的桃花上,微风似从天上吹来,带着冷月寒星的凉意。 林中剑声尖锐刺耳,温柔的夜风化为风刃刺向执剑抵御的女子,女子因躲避不及,脸颊和手臂上被风刃割开了几道血痕。 身后就是桃花树,桑妤退无可退,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强烈杀意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来,池临。 杀了我,就都解脱了。 感受到风意静止,桑妤睁开眼,看着眼前算的上自己一手养大的少年。 少年容色秾丽,眉目间本该如日月星河般灿烂明亮,如今却染上了浓重的恨意,他手中的剑直指桑妤心口不到三寸之地。 还是下不了手吗? 桑妤决定再添一把火,“池临,你知道吗?我一早便发现了你并非普通魔族,从我带你回来,到今日种种都是我算计好的。” 池临剑尖再次逼近,眸子通红,“闭嘴,不要说了!” “师父,只要你说,这些都是气话、是假话,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桑妤感受到,触在衣衫的剑尖在微微颤抖,忍下对他的心疼,强硬道,“你可真蠢,仙门之人,岂容魔胎孽障存活于世!” 她必须要做出抉择了…… 桑妤一手抓着剑身,直直撞上了剑刃,另一手凝起灵力,打向池临的胸口。 他不闪不避,闭上了眼睛,等待被灵力贯穿心脉的那刻,然而周身亮起一道结界,挡住了桑妤的最后一击。 “当啷!”一声,剑落在地上。 灵力余波震开了桑妤,落在地上剑尖只剩未滴落的鲜血。 桑妤侧身躺在地上,身前是大片的鲜红,发丝凌乱,秀美白皙的脸不复往日鲜活。 片刻前,那张可恨的嘴,还说着字字诛心的话,现在却气息全无。 池临愣愣的看着腕上牢牢系着的手串,依稀记得曾经在桃花树下桑妤亲手给他系上天机石,哄他开心的样子。 —— “是我错了,误了回来的时辰,让我家阿临白等我半个月!” “徒儿岂敢,师父在外逍遥,居然一个半月就回来了,说起来,还是我耽误了师父!” “冤枉啊,师父真的有正事儿!你看这是什么?” 桑妤神秘兮兮的从怀中摸出一块石头,看上去和普通灵石一般并不起眼,仔细探查便会发现那玩意儿灵泽深厚,想必主人是花了一番巧思,“这可是天道石,我从咱宗门的镇宗之宝天道碑上抠下来的,长老们都不知道!” 池临幽怨的目光才有所缓和,嘴上还是不屑,“谁稀罕?” 桑妤讨好,“我稀罕我稀罕!来,师父给你带上,这里面融合了我最强的一道灵力结界,除非修为比我还厉害,否则谁都伤不了你!” “那师父你呢?” “谁都不能!” —— 池临周身脱力,跪坐在地,似是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手却紧紧攥住桑妤的肩膀,试图将她晃醒。 声音染上了几分凄厉,“桑妤,你起来!你起来说清楚,桑妤!” 池临并未得到桑妤的回应,一只手狠狠掐上她的脖子,绝望而愤恨。 “你要杀我,你灵力却救了我,是不是很讽刺?既然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当初又何必白费心机。” “凭什么,桑妤,你竟敢就这么死了!” …… 大长老越长风带弟子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桑妤遍身染血,毫无生机被池临抱在怀里的样子,落在地上的正是池临的佩剑,剑上的血已然凝固。 越长风急忙上前探查桑妤的脉搏,却发现她灵脉已断,大怒之下朝着池临一刀劈落,却被池临身上的天道石结界尽数拦下了所有攻势。 周围的弟子们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着池临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宗主爱徒。 “孽障,果真是孽障!” “身为魔胎竟潜入仙门,如今还做出了弑师犯上,刺杀宗主的大罪!” “长老不会放过他的,看他这次还能逃到哪去!” 越长风眼见无法对池临动用杀招,便下令将池临先行困住,有执着法弟子上前押住池临,试图将桑妤的尸身从身旁带离。 空气陡然凝滞,有强大的灵力在池临周身汇聚,隐隐透着魔戾之气,让试图靠近的人全数格开。 池临眸中猩红,冷冷抬眼,“她是我的,你们都给我滚开!” 执法弟子,“长老,这?” 越长风痛恨道,“开陨魔阵,不惜一切代价,诛杀魔胎!” 越长风再次提起长刀挥向池临,誓要将他斩于刀下,弟子们配合起阵,想要借宗门运势和天劫之力压制池临。 原本浮散在池临身周的灵力彻底化作了魔气,惊骇的灵压挡在了两人身前,无人能够近身。 这股强大的力量引得天地变色、雷云滚滚,天边呼啸的霹雳烈声一阵大过一阵,似要灭尽一切妖邪。 池临音色阴戾,伏在女子耳边低低唤道,“桑妤,我让他们给你陪葬好不好?” 他手中凝聚起一团火焰,那火焰红的令人心惊,饱含戾气与世间业障。 “曾经你最忌讳我动用这些力量,你说这力量会引导我堕入魔道,如今想来,不过是忌惮我这无人能够制衡的力量。” “如今,你也管不住我了,不如陪我试试这业火的威力!” 池临缓缓释出业火,与魔气、阵法混在一起形成威力极大的雷暴,越长风见势不对,立刻要弟子撤出,有弟子未反应及时,顷刻间被雷火吞噬。 少年眉间魔纹不停闪动,在眉间凝出印纹又渐渐隐去,闭上的双眼没有觉察到腕间天道石一闪而过的灵光。 天道灵石内,桑妤心急如焚。 曾经她便在天道碑中得到提示,拿到魔神心头血,死于魔神剑下,便是回家的关键。 如今她都做到了,本该完成任务的她,灵识却被收到了天道石内。 天道灵石本就是天道碑的一部分,天道再次警示,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也真正让她知道了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本该死在魔神的剑下,同时也只有真正魔神的心头血才有力量在时空乱流中护住她的元神。 桑妤作弊将未成气候的魔胎养在身边,费尽心机得到的却也是魔胎的心头血,因此自戕的一剑后,非但没有让她成功回家,反倒是神魂上有了裂痕。 如今天道石的力量勉强还维系着她的魂魄不散,让她的意识保持清醒,也保持着清醒的抓狂和无力。 这天道石制成的手串本就是她造出来保护池临的,对池临的攻击也本在她计划之内。 这是她给池临留的最后一条生路,哪怕他失了抵抗之力,也能保他无虞。 没想到被桑妤自己的血气激发了,她受损的元神也误打误撞竟被天道石收了进来。 想来是灵石受了她的气息,与她的元神极为契合,才能让她寄身于此。 只是外面小魔神不顾一切的样子着实让桑妤揪心,业火不受控制的燃烧,不仅祸及四方天地,也会毁了他自己。 “池临!” “你清醒一点!” 她被困在灵石之内,无法出去,明知道池临无法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大喊,盼望着池临能保持一丝神智。 她虽然想要回家,却也不想看着池临陷入疯魔,不顾一切的带着这个世界一道毁灭,这个世界本该随着它的命数盛衰枯荣,不应该毁在她的手里,池临亦然。 他是自己亲手教养的,给足了宠爱迁就,哪怕成为魔神是他躲不掉的宿命,却也本该有他自己的际遇。 如今却被她拉入了一个算计的深渊,心里有了亏欠,终究不忍心看着池临自我毁灭。 眼看业火已经反噬,桑妤感到一阵绝望,他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啪嗒!” 池临似有所感的睁开眼,手上传来的一片灼热的水意,他愣愣的抬头看着桑妤的脸,女子眼角有未干的泪痕,心中十分不甘,“是你吗,你在可怜谁,是那群蝼蚁?” “你真是,死了都不让我安生!”池临看着女子阖紧的双眼,咬牙切齿道。 猛然回过神来,他不应该就这样死在这场算计里,若是死了,便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所遭遇的一切便都是笑话。 凭什么,她强行给了他七年光明,又在顷刻之间将他打入地狱无间,将他弃如敝屣,甚至不惜自戕,以死为代价也要拉他一起。 池临抱紧桑妤,将自己的头放在女子的颈项旁,“我不会放过你的,桑妤!” “我会召回你的魂魄,重塑你的躯体,让你也尝尝摧心剖肝的滋味!” “我不会让你死的……” 第2章 我不在乎 无妄殿中,桑妤掰着指头算,距离那日池临入魔已过了十月之久。 那日,业火滔天之象,引得三界震动。 人族惶惶不安,仙门不顾一切代价派出精锐想要将魔神扼杀在刚刚觉醒之时,魔族则大片出动寻找池临,各怀鬼胎。 时隔千年,魔神再次临世,池临重启无妄殿,以雷霆手段将心思各异的魔族四部势力进行清洗,坐稳了魔域之主的位置。 那日池临一身是血,状似疯魔的为桑妤固护她一身逐渐逸散的灵力时,被一个叫连岐的魔族少年最先找到,那人声称自己是魔神无妄殿的守护长老,身为魔神侍者,历代都拥有追寻魔神踪迹的办法。 从他的口中得知被封印的魔宫殿中,藏有神器万劫珠可保仙人灵体不消,元神重聚。 池临虽不信任连岐,但还是跟随他回了魔族,随后开启无妄殿,竟真的在千百年未有生灵的废墟中寻到了万劫珠。 用了万劫珠后,桑妤肉眼可见的多了几分生机,虽然仍然像是无知无觉尸体,但灵力显然已经没有再向外溢散。 池临对连岐的信任度有所增加,后来他又辅助池临收服了魔族四部族,成了众魔眼中的唯一的魔神身边人。 桑妤心想着,至少算是步入了正轨,他的身边也有了扶持之人。 自从桑妤服下万劫珠后,她的灵力确实不再外散,但她的灵识却似乎一天比一天弱,虽不明显,但日久天长的损耗,她偶尔会陷入短期沉睡中。 最初她只能在天道石内看着自己的小徒弟人前杀伐狠厉,气势一天阴沉过一天,人后却对着无知无觉的他怨恨发疯,若是自己还活着,说不定真的要被池临大卸八块。 有一次她的灵识从沉睡中苏醒,看见乖巧伏在榻前休憩的池临,桑妤一个没忍住,下意识像曾经一样摸了摸自家徒儿的头发安抚。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能从灵石结界中穿出来,桑妤震惊的想,莫非自己真成鬼了,就连天道灵石中都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 桑妤安慰了自己好久,后来才发现元神是此消彼长的,天道石中的她灵识削弱,是因为她身体中的元神在不断聚拢。 由于不能离天道石太远,桑妤清醒时都近身跟随在池临身边观察着小魔神的所作所行。 自己曾经乖巧的徒弟,性情越发暴戾,变化之大不可同日而语,她几度眼睁睁的看着池临毫不在意的用业火将几个有异心的部下烧的连渣都不剩,极大的威慑了魔族众人。 桑妤的心从震惊到麻木,发觉自己徒弟可能已经黑的成了实心煤。白天池临偶尔会处理魔界事务,晚上则时常一脸阴郁的待在无妄殿内殿摆弄她的身体,给她固魂招魂。 桑妤总觉得小魔神对自己的感情很不一样,但具体也想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直到某次桑妤从又一次沉睡中醒来后,发现池临难得让自己稀里糊涂的大醉了一场,心中本想着让他释放一下情绪也是自然。 不曾想,酩酊大醉的池临径直倒在了榻上,直直的盯上她紧闭的眉眼,眼中的黑沉越发深不见底,嘴上还阴狠的说着等她醒来要将她碎尸万段、碎魂陨魄如何如何的。 手却将她的头放在他自己的肩臂上,死死揽抱在怀中,动作流畅无比,想必在她沉睡时就已经放下了师徒和男女顾忌,还养成了爬床的习惯。 一旁的桑妤,霎时间只觉五雷轰顶! 池临他…… 是因恨生爱吗? 哪有徒弟会与师父同床共枕。桑妤一直不敢承认的真相,此时此刻仿佛被强行摆在了台面上。 起初,她以为,小魔神被自己收为徒弟,二人相处多年,他早已视自己为亲人,桑妤也多年如一日的扮演着长辈的角色。 毫不夸张的说,桑妤把池临是当儿子养的。 池临就像是好不容易长大的儿子,一朝突然得知自己的养父养母是自己的仇人,父母的教养也只是为了更快更狠的毁了自己,心中怨恨不平、想要报复,都是在所难免的事儿。 是以,池临护住她的灵体,为她招魂等等所做的一切,桑妤都理解为是池临痛恨自己一死了之,不想让自己死的那么容易,非得召回魂魄折磨,让仇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才解恨的缘故。 便是现在,她也仍然觉得池临还是个孩子,却从未往徒儿对自己师父生出别样情愫的方面想。 殿中无日月,加上桑妤时常沉睡,时间过得飞快,距离她自戕将近有五年了,加上仙门七年时光,距离当年带回池临已有十二年之久。 若说少年时的池临就存着几分乖戾,到底是在桑妤面前有所收敛,是个乖巧的孩子。 如今的他心存恨意,不再克制杀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积攒起来的威压也让他缓缓抛弃了为徒弟时那副仙门君子的矜持与界限感。 寂静深夜里,池临会抱着桑妤一件件重复曾经的往事,讲着往日的温情,又恨极了桑妤的抛弃和狠心算计,攥着她脖颈的双手仿佛要再掐死她一遍。 不管是因恨生爱,还是因爱生恨,只有桑妤自己知道,她是真的要被掐死了。 近日来,她的灵识越发虚弱,反而灵体的感官仿佛在不断恢复,池临的触碰她都有知觉。 一月一次的固魂从未落下,越发清晰的感知昭示着自己可能马上就要醒来了。 如果自己真的醒了,又该如何面对性情大变的池临? 难道从头开始算计他的心头血,继续自己的回家征程? 桑妤从上次沉睡,到现在还没有清醒多少时间,刚刚要思考对策,又觉得脑中一片昏沉,无法抑制的再次陷入了沉睡。 …… 无妄殿主座上,池临一袭墨色点金长袍,层层叠叠逶迤在地,衬得原本就秾丽的容色更是琨若秋霜,隐含威势。 “连岐,本座近日探查到她的元神已经完整,为何现在还醒不过来?” 连岐身为魔族长老级别的人物,外观上还是个少年人模样,模样称的上芝兰玉树,他对池临恭敬道。 “世人只知万劫珠能聚人元神,活人血脉,却不知万劫珠与魔神血脉相连,这最后关键一步正是尊上的心头血!” 池临记得曾经桑妤还用他自己的心头血对付他的业火,妄图压制魔神的本源之力,为此狠心坑害他,却没想到救她也要用到,不免感到讽刺,“要如何做?” “尊上的心头血力量强大,需要灵力高强之人辅助运化,另外受血者体质虚弱,需要时时由尊上输送灵力,才能固护其元神,但……” 连岐面上却多了几分犹豫,“业火之力强大却容易反噬其主,您神体无损,万千戾气自是有能力操纵和驾驭。” “但取心头血不仅有损神体,还可能会让戾气失纵,况且助桑妤姑娘恢复还需要耗费大量灵力,长此以往后患无穷!” 池临摆手,不甚在意道:“我不在乎,去准备!” 连岐无奈,起身离开了无妄殿。 …… 第3章 暗牢鞭刑 桑妤有意识时,便感到有一股温热的灵力传遍四肢百骸,有人在她嘴中灌着苦涩还夹杂着的铁锈味的汤药。 只是有一部分汤药似是流进了肺里,没知觉时便也罢了,如今有了呼吸,水在肺管里呛得难受。 桑妤垂死病中惊坐起,咳了好大一会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装作仍然不适的样子,用眼角余光偷瞄了一眼,只看到一片浓重黑沉,绣着暗金云纹的衣摆。 桑妤眼皮微抽,内心如同一锅烧开的水,笃笃的冒着气泡。 她非常确定小魔神留在她的身边,正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一番挣扎后桑妤做出一个决定。 好不容易平稳下气息,状似惊讶的仔细察看自己所处的环境。 入目是透明薄澈的鲛纱散布在床周,轻轻的随风飘荡,只见寝殿内各个角落都放置着以夜明珠做成的长明灯架,光映在白玉铺成的地面上明暗闪烁。 不像传闻中黑气森森,满目压抑的样子,反倒温馨明亮。 曾经稚嫩的少年如今已是深不可测的魔神,旁边站着的是那位她成游魂时,曾见过的魔族长老连岐。 池临声色清越,难辨喜怒,“桑妤,你终于醒了!” 桑妤一脸迷茫,“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女子目光纯澈,滴水不漏,池临一瞬不瞬的盯着桑妤的眼睛试图找出些破绽,越看他眸中的寒意越积越重,似是要化为实质。 “我是谁,你不记得吗?”池临,脸色阴沉的逼近,声音饱含戾气。 桑妤声音细小,仿佛在畏惧他,“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 池临目光阴沉难辨,陡然伸手钳住桑妤的肩膀将她贯在身前,一手直直的掐住女子的脖颈,力道不断收紧,“现在知不知道?” 桑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能听到到自己颈间血脉跳动的声音,感觉肺就像要炸了一样,强烈的窒息感能将她催晕过去,强撑着摇了摇头。 最后一刻,池临猛的将她甩在了床榻上,桑妤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伏在榻上慢慢适应着呼吸。 桑妤不由得疑惑,以前他也喜欢锁喉功吗? 自己几次都要被他掐死了,这么狠,感觉真的有点在劫难逃了。 池临那双阴鸷的眸子如同嗜血般可怕,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连岐,万劫珠会让复生之人丧失记忆吗?” “一般情况下不会,元神重聚,记忆就完整了!” “但……”看向床榻上微蜷着身子的女子,连岐目光微动,继续开口。 “但也不是没有特殊的情况,若记忆十分深刻痛苦,宿主不愿回想,或者有意逼自己忘记,也是会有记忆残缺的!” 桑妤一直觉得这位连岐长老神神秘秘的,如今这种仿佛有种看透却不说透她的样子。 池临冷睨了眼连岐,平静的嗓音下隐含暴怒,气息都有些不稳,似是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桑妤,你是真的失忆了吗,还是你以为假装不记得就没法逼你开口?” 桑妤暗道不妙,仍死不承认的摇头否认。 池临手劲很大,直掐的桑妤想掉眼泪,女子目光惊恐,泪珠将落未落,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 池临心中一阵烦躁,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以为能将他骗住吗?觉得自己不应该手下留情,冷声吩咐道:“来人!将桑妤打入暗牢,一日不认便受一日鞭刑。” 桑妤惊讶的抬头,假戏真做的代入情绪,“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如何承认?” 立即有魔兵上前,准备拖着桑妤离开,桑妤觉得束手待毙才更反常,于是调动依旧滞涩的灵力做出反击,却几招就被压下。 连岐看着女子连走路都不稳的样子,犹豫道:“尊上,她刚醒来,恐怕受不住暗牢之苦。” 池临缓缓抬眼,幽沉的眸子比夜色还寒凉,“既然敢伪装,便让她吃些苦头!” 不忘嘱咐连岐,让他派人盯着些。 …… 暗牢内,桑妤被扔在只铺了几层稻草的空地上,暂时无人管她。 一路被押过来四周都是玄铁打造的牢笼,走在昏暗压抑的道上,耳边满是嘶哑嘲哳的惨叫声,看到了不少被各种刑具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血人,其中就有玄铁打造的鞭子。 想起关于魔族暗牢关于生进死出的传闻,而池临下的令就是逼她招供,桑妤顿时吓得一身冷汗,心想真的要完了。 她和如今的池临当真是没有一丝情分可言,池临恨她恨的发狂,但桑妤确信的是池临好不容易才把她救活,不可能这么简单利落的就要弄死她。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咬紧牙关,不管池临信不信,只要坚决称自己失忆,他便没法拿过去的事逼她开口。 不久魔兵们带来刑具,他们熟练的将桑妤绑在了刑架上。 桑妤看清了那鞭子不是玄铁,反倒像是曾经在奴隶场寻找到池临时看到的那种应对凡人的,鞭身细长,能够轻易将奴隶鞭笞出血,却不伤及筋骨脏腑。 魔兵一脸冷漠的执行任务,一鞭接一鞭的打在桑妤的身上。 桑妤侧过头去,害怕鞭子甩到自己脸上,身上被打到了地方泛着火辣辣的疼,虽然是尚能受得住的力度,可耐不住攻势密集,痛感叠加。 不知道挨了多少下,鞭子的破风声才停了下来,她被送回了牢房。刚进来时穿的一身白裙上散布着细长的血痕,十分触目。 桑妤确认了那玩意儿确实是当初救池临时在奴隶场见过的那种鞭子,打人很疼,能轻易将人打出血痕还不伤人命的东西。 心中也清楚了几分,池临暂时不打算对自己下死手,只是她灵根滞涩,自身灵力恢复的缓慢,伤口难以愈合,并在次日又受了新一轮的鞭笞,桑妤觉得真的有点受不住了。 果然是应了池临那句,一日不认就继续一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桑妤龇牙咧嘴,疼的想骂人,却没有什么气力,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三日,魔兵再来的时候发现那女子脸色潮红、意识模糊,想到连岐大人亲自嘱咐的事儿,一丝不敢耽搁的去向连岐汇报。 无妄殿内,池临正与连岐等一众部下处理魔界事务,得到魔兵的口信,连岐不敢耽误,向池临示意暗牢出了事。 池临:“说!怎么了?” 连岐颔首道:“尊上,桑妤姑娘昏过去了。” 池临想到她善于伪装,是拿捏人心的一把好手,难保装晕骗过士卒。 “是真的,还是假的?” 连岐:“魔兵来报说,她目光涣散,脸色十分不正常。” 话毕,连岐抬头,发现无妄殿内已经不见了池临身影,无奈转身处理自己剩下的公务。 暗牢内,那个身份特殊的女子陷入了昏迷,魔兵不敢懈怠,就多派了几个人在门口守着,焦急的等着报信人的消息。 一阵脚步声传来,来人身着黑衣,披着一件黑色鎏金羽衣大氅,气息微微有几分紊乱。 只是眸中似含着天然的威势,颀长的身影在昏暗灯光下若隐若现。 “尊上!”有见过魔神样子的魔兵大惊,惶恐的开口行礼,其他人不敢造次,一并跟着行礼。 池临隔着玄铁牢门便看到了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女子,“开门!” 魔兵不敢怠慢,立刻上前为他打开了牢门,随后诚惶诚恐的立在门外等待魔神的吩咐。 池临无暇顾及其他,急切上前查看昏睡在地的女子。 只见桑妤脸色潮红、气息微弱,脸颊上有几道血痕十分显眼,白色衣裙上散布着斑驳的血色。 池临呼吸一滞,抬手将她从地上抱起,“桑妤,醒醒!” 桑妤一动不动,让池临不由得想起五年前她在自己怀中生机断绝的样子,那段如坠冰窟的记忆让他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安。 池临将大氅脱下,将她围的严严实实的抱在了怀里,走出了暗牢这个阴暗逼仄的地方。 有一个魔兵等着魔神走远,才敢抬起头小声询问同伴,“那女子是什么人?尊上竟然会对她如此亲近!” 另一个人嗤道:“不见得亲近,听说她是被尊上亲自吩咐关押下来的。我还听说那女子与我们尊上有大仇!” “胡言乱语,你看刚刚尊上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有仇的?” “行了行了!这不是我们该多嘴的事儿!” …… 第4章 是她应得的惩罚 桑妤被池临安置在榻上,身上围着他的大氅,那羽毛剐蹭到桑妤的脸上,似是不适一般,她无意识的扭头蹭了蹭,想要消去这份痒意。 池临看着女子的动作,没有抬手帮忙的打算,冷硬的开口,“连岐,你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候在台阶下的连岐立刻上前,俯身将桑妤的手腕从氅中拿了出来,女子皓腕如雪,只是有血色痕迹,在袖衫下若隐若现。 连岐为桑妤把脉,不动声色道:“尊上,桑妤姑娘只是有些发热,除了一些皮外伤,其他的并无大碍!” 顿了顿,接着道:“或许是元神不稳才导致了昏迷,还是需好好调养一番,尊上不用太过担心!” 女子眉头紧皱,像是很不舒服一样,想要乱动的肢体却好像没有力量,只能微微拧着身子,面上是不正常的红润。 池临看了半晌,嗓音略微沙哑道:“本座知道了,下去!再让人备点安神的汤药来!” 连岐:“需要侍女近身伺候吗?” 池临本想拒绝,想着外间还是得有人,“安排几个人在外间候着!” 连岐:“是!” 等人走后,殿中便只剩下池临和不清醒的桑妤。 上前伸手触了触她的额头,池临觉得温度还是很高,吩咐下去要了水和棉巾,用浸了冷水的棉巾轻轻的为桑妤擦拭手面。 他太了解她了,她说她失忆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只是想起她被自己关到暗牢,他心中一阵窒闷,魔族暗牢手段可怖,虽然将铁鞭换了,可难保魔兵下手会不留情。 池临试图说服自己,让桑妤吃些苦头是她应得的惩罚。 他们之间的仇怨,足以让她碎尸万段,可她却妄图以失忆逃避,明明是她错了,她该为此付出代价。 可看着她满身血痕,意识混沌,池临心中又漫上一股难言的怨恨。 魔神尚不不清楚这世上有种感情叫做心疼,也不懂什么叫不忍。 踌躇了好大一会儿,池临没忍住要探查桑妤伤势的冲动。 缓缓为桑妤解开衣衫,女子肤色雪白细腻,被鞭刑伤到的地方大多都结了痂,还有一些地方,因为行刑人惯性使力,鞭痕重叠较深,还在冒着血丝。 雪上染血,看着一片触目惊心。 池临呼吸都沉涩了下来,从怨恨桑妤到怨恨自己。 手上却不停歇,为桑妤输入一些灵力后,又从温水盆中拿了一块棉巾,将水分拧的半干,轻轻为桑妤擦拭血污。 帐内的池临极度认真,手上是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温柔细致。帐外的凉水、热水和温水换了一遍又一遍。 侍女们小心翼翼,在外间进进出出不敢抬头,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可心中大抵是明白几分,自家尊上极其在意那位女子,宁愿陪在女子身边亲自侍候,也不愿假手于人。 鲛纱帘帐轻盈缥缈,透过薄纱却也只看到一个女子纤弱的身影,不可窥见真容,也不知是何等风姿,竟能得魔神亲自照顾。 “去寻几件女子的衣裙来!”突然,池临清冷威严的声音传来。 掌事不敢懈怠,立刻下去吩咐,片刻后便回来复命。 只见那衣服颜色和式样都各不相同,依稀记得里面那位是仙门女子,是以浅白和浅粉居多,且都是浅淡柔和的式样。 池临不动声色道:“日后,你们便在她身旁侍候。” 掌事紫月欣喜道:“属下等定不负尊上嘱咐!” “把东西拿走!” “属下遵命!” 池临挑挑拣拣,终于选择了那件淡粉色的衣衫,却只拿了柔软宽松的里裙。 俯身将桑妤侧着揽在怀里,扶着她的手,轻轻的放进了衣袖里,两边都弄好后,又将腰间的束带系好。 虽仍然昏迷着,却不复此前的狼狈破碎,女子气息平稳,乖顺的窝在他怀里,让池临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 如此脆弱,倒真的不像曾经意气风发,一手遮天的仙宗之主。 桑妤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意识似是被困在一片须弥混沌之中,有各种光怪陆离的片段冲进桑妤的脑中。 有仙气凛然的天机宗门,可达天意的天道碑;有暮色沉沉的魔族楼宇,庄重冷清的无妄殿。 视线一转,无妄殿高座之上的人似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手中拨弄着一朵血色火焰,明明看不见正脸,桑妤却偏偏感受到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 视线再往外,是业火劫世…… 仙界元气大伤,几乎没有对抗魔族兵士的余力,立了千万之久的天道碑早已不见,唯独剩了几块碎石留在原地。 人间界萧瑟冷清,几无行人,好在业火尚没有波及到凡间。 这些幻境碎片,无一例外都昭示着仙魔之战。 桑妤如今的身体是天生道体,被天道眷顾,有沟通天道的禀赋。 曾经便是天道托梦,让她明确了魔神心头血是她回家的关键,只是她会错了意,拿到的血尚不是真正觉醒的魔神心血。 如今的幻梦是预言警示还是未来真的会发生,还犹未可知不可定论。 桑妤脑中疼的似是要炸裂开来,下意识的想用手捶自己的头,只是还未有多大动作,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一把握住,动弹不得。 池临看着眉头紧皱、面色痛苦的桑妤,下意识用手在她的眉心渡了些灵力。 桑妤感觉自己的脑中的炸裂般的疼痛被抚平,终于缓过来了一口气。 意识到身边有人,脑子空旷了好大一会儿后,她才试着睁开了眼睛。 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看到池临那双透澈、不含一丝阴郁杂质的眼睛,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和紧张。 桑妤脑中空白,神情愣愣的看着他,不想毁去这一时一刻的宁静。 池临看着女子呆滞失神的样子,下意识蹙了眉头,再次将手放在桑妤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桑妤猛然醒过神来,立刻挣扎着要起身,奈何如今的池临已拥有魔神之力,对上他犹如蚍蜉撼树。 她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的脸埋起来,她现在的情绪根本不是失忆的状态,难以平复的混乱思绪很容易泄露。 即便知道池临还是不信她失忆了,但戏一开场就应该坚持演完,实在没有办法了,她拿起池临宽大的袖子就死死盖在自己脸上。 桑妤努力让自己代入害怕的情绪中,代入畏畏缩缩的状态里。 池临感受到怀中人微颤的身子,僵硬的用手在桑妤后背上轻轻拍了拍作为安抚。 桑妤心下有几分震惊,池临他怎么会这么……温柔? 之前不是还对她要打要杀的吗? …… 第5章 你如今自身都难保 “为什么挡着脸?” 池临声色平静,就如平常的询问一样。 桑妤暗自松了口气,胆怯的试探着开口:“我的脸被毁了!” 女子最在意容貌,曾经的桑妤也不例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伤了自己的脸,以及伤了池临那张惊为天人的容貌。 在意容貌是刻在桑妤骨子里的习惯,池临是知道的,她怎么在意都不会人设ooc。 池临的动作有一瞬间凝滞,想起曾经那人最常说的:你的脸要是伤了,可真真是暴殄天物!若是有人敢动你的脸,我定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池临心中复杂,明知她胆大包天,死不承认,但还是放开了对桑妤的禁锢,道:“没事了,很快就消了,不会让你留疤。” 桑妤趁机脱身,躲在了墙角,警惕的看着他。 “我不信你,本来就是你下的命令,你不是想打死我吗?” “怎么会突然放过我!”桑妤声音怯懦却暗含着不驯和埋怨。 池临好整以暇的抚平袖子,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打死你?我好不容易为你聚了魂,你的命就是我的,你是生是死也得由我来决定!” ……弄死和想弄死不是一个样吗! 桑妤认真的开口,夹杂着几分真心询问道:“我虽不记得咱们之间的恩怨,可是你既为我聚了魂,想必我都死过一次了,你还不解恨吗?” 池临目光危险,“不解恨!” 桑妤暗道不好:“那你想怎么做?” 池临沉默下来,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杀了她自己做不到,折磨她又像是在折磨自己,那便只能困住她。 不是想装失忆吗,那便就失忆! 就此彻底弃了原有的身份,以后就只是他的掌中囚徒,笼中之鸟。 池临开口道:“魔族有一术法,施术者可为被施术者契下识海烙印,被施术者所思所行不可违逆主人,否则必遭反噬!” “我方才觉得这种法术对于你这种表里不一的人,恰恰合适!” 桑妤的话好像点了马蜂窝,只见池临手中凝起了一团金红的灵光,像火却更像是法印。 “你想干什么?”桑妤缩了缩身子。 池临用法术强行将桑妤从墙角拽到身前,单手结印,将闪着金红色光辉的法印刻在女子的手臂上。 “今日便给你种上!” “我不要!”一股极为强烈的烧灼感仿佛能从手臂传进识海,桑妤挣扎着想要抽出手,“好疼!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禁魂契,有了它你就永远不能背叛逃离我了!” 池临心道,从今往后,自己或许会将她永远困在这无间魔域! 桑妤疼的浑身颤抖,觉得灵魂都被烙上了印记,挣扎不开,声音带了几分恳求:“真的很难受,你松开我好不好?” 池临不为所动,只放轻了语气道:“马上就不疼了!” 池临揽着桑妤瘫软的身子,将她放在了床榻上,禁魂已经刻下,无法收回,只能为她输送些灵力,缓解她的痛苦。 桑妤也不亏待自己,抓着池临的手一口咬下去,发泄自己的不满,很快就尝到了血味。 好在,有他给她输送灵力,桑妤感觉识海平复了不少,但累的不想动,嘴下也不松,池临一动不动任她咬着,也没有发怒。 过了好大一会儿,久到桑妤的腮帮子都酸了,才松开了小魔神的手,只见上面留下了一个很深的牙印,还在往外渗血。 桑妤后知后觉,自己现在的行为算的上冒犯,面上有些不自然,颤巍巍的抬手用袖子擦干净池临的手臂。 心下暗骂,她身上还满是鞭伤,又被他用了这么狠毒的禁术,如此欺师灭祖。 放在当初的仙门就该用天雷劈他,但面上却只能装作柔顺,这样才符合她现在失忆的人设。 似是感到她的敢怒不敢言,池临眸中似淬了漫天星光,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纯粹笑意。 桑妤莫名觉得他现在心情不错,看她难受,他就这么高兴? 郁闷道:“你笑起来还不错!” 池临收敛了目光,冷冷道:“你以前也是这样说的!” 要知道就算最后两人决裂了,可前期他们之间的师徒相伴,也称的上‘父慈子孝’。 桑妤好奇:“那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池临目光黑沉,也不戳破桑妤的演技,抬手拿起桑妤的一缕头发缠弄:“你是个混账,是我最痛恨的仇人,可惜你竟敢说自己失忆了!” 桑妤心中咯噔一下,尝试着引开话题:“那为什么还要救我,让我死了不好吗?还给我种什么禁魂,你都这么厉害了,还怕我害你不成?” “我当年已经失算了一次,就不会允许再有第二次!” 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谈仇恨,曾经的他把桑妤视作最重要的人,她将他带出黑暗,哪怕这束光从头到尾都是假的,也难以接受她的陨落。 提起往事,池临心情很不好! “你很想死吗?” 桑妤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最惜命了!” 池临道:“你以前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想起在天机幻梦中看到的场景,桑妤连忙给池临灌输要惜命的思想,不仅是自己的命,还有他人的命。 “不一样的,人要是有选择的话,好好活着不好吗?若是我们没有法力,就和凡人是一样的,都只有一条命,是很宝贵、很需要呵护的。” 桑妤观察着池临渐渐缓和的眉眼,知道他不生气的时候最好说话。 开口道:“魔神大人,您法力无边,若是有一日仙魔开战,能不能不要祸及人间界,他们脆弱到仅仅一场大雨都能变成天灾。” 池临一瞬不瞬的盯着桑妤,忽然笑了,心想着:确实脆弱! 桑妤:……能不这么渗人吗?怎么像是被我气着了!突然发现池临手动了一下,桑妤吓得立刻双手抱头,闭上了眼像个鹌鹑一样,畏畏缩缩的开口:“我说错了,魔神大人饶命!” 池临将她的手放下来,阴恻恻的开口:“睁眼!不许躲!” 想起如今的魔神,对自己不会心慈手软,听话才能好过点的儿。 桑妤被迫遵命,眼睁睁看着池临的手打向自己的掌心,本来都想开了,却发现那人只轻轻拍了一下,除了有几分酥麻,连一丝红都没有。 池临收回手,凉凉道:“你如今自身都难保,还去担心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凡人!是真蠢还是假蠢?” 发现池临还算正常,桑妤立刻讨好道,“保不保的,关键在于魔神大人,我乖乖的,不惹你生气好不好?” 若非池临确信,哪怕是桑妤的灵魂碎成渣,他也能认出来,否则还真的有必要探查一下此桑妤是不是真的桑妤! 如今的她,即便畏惧自己,也难掩心中的鲜活与恣肆,当年她也会伏低做小哄着自己,偶尔会暴露胡作非为的本性,但终究有仙门宗主的身份压着。 池临跟了她七年,后来她身死,自己又为她补魂五年才得以让她回到自己身边,十二年间,无论何种心境,他时常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桑妤是一个虚幻,永远抓不住的样子。 如今他给她种上禁魂契,便能随时感知她的状况,才有种自己难得把她攥在手心的感觉。 …… 第6章 不过是个阶下囚 殿里安静下来,小魔神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说话。 桑妤尴尬的扣弄着手指,百无聊赖的拨弄自己的袖子,瞥到袖子上留下的池临的血,忽然使她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 当年的小魔神天资卓绝,于修道一途上常遭人妒忌。 有一个坏的透彻的世家弟子,联合其他人设下天罗地网,将池临困住要取他灵根,还险些毁了他的脸。 谁知法阵竟催动了他体内的魔骨,加速了魔气的滋生,反将所有人重伤在地,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桑妤赶到时小魔神灵根险些被挖,心口处不停往外渗血,此前她一直计划着得到他的心头血,却不舍得下手,也不舍得逼他跟自己反目成仇,便一直拖着,直到发生了这件事,她觉得老天都在提醒她契机来了。 她哄他说,心头血珍贵,是灵根存在的本源,可以炼制丹药以弥补他的缺损,他便心甘情愿的献出了心头血。 那些重伤的弟子先行被押回山门看管着,由于桑妤对池临的宠爱程度全宗门都心知肚明,倒不曾将他一并关押。 桑妤得到了心头血,狠下心来实施自己的计划。 她将心头血炼成了两颗丹药,一颗自己用,一颗炼成了能暂时抑制魔气的丹药,就连曾经自己送出的天道石都将派上用场! 在提审那些弟子之前,她将池临灵力异常的信息透露给他们,没有让她失望的是,领头害人的弟子在公审当日要求探查池临的灵根。 池临不曾反抗,果然被验出了被魔气沾染的灵根,桑妤借机将池临是魔胎的真相公布于众,长老们也知道魔神不会真正消亡的真相,杀了一个魔胎也总会有下一个魔胎的诞生。 桑妤便以自己要亲自镇压魔神本源之力以及封印业火为名,将他关进了暗牢,池临却恳求她不要亲自动手。 桑妤强迫他吃下丹药,语气绝情:“我早在遇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了你的身份,天道碑预言,业火现世,则魔神复生,三界必将大乱!” “或许旁人不知,我受天道眷顾对先天灵物的气息极其敏感!所以我一直教导你不要轻易动用你的灵火。” “天道也曾启示,你心甘情愿献出的心头血便是心脉本源,以它为引子能够压制你的本源之力和业火,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愚蠢,自己亲手奉上。明日天道碑前我将镇压魔胎,将你祭奉天道。” 后来发生的事也如桑妤料想的一般,那颗药确实有暂时抑制池临法力的作用,只不过是为了让池临相信,自己取血只是为了将他变成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废物。 桑妤亲手降下的天劫奈何不了池临的灵力和业火,再不济还有天道石护身,他总能杀出重围! 再之后,便是池临满心恨意的追杀,以及桑妤自戕脱身…… 当年只是为了让自己取心头血的行为合情合理,便编造了这个谎言,如今想来幸好没有暴露心头血的真实功用。 从种种行为来看,如今的池临虽然恨她,却不会杀她,只要留在他身边就还有机会得手。 桑妤拨开袖子,手腕上形似火焰的禁魂契十分醒目,她虽不畏惧,但不确定关键时刻这玩意儿会不会坏事儿。 又苦闷的看了看手臂上未愈的伤痕,想到自己满身都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会不会留疤。 池临默不作声的将桑妤的动作尽收眼底,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让她顺势躺下。 “你该休息了!” 桑妤感受到池临传来安抚她的灵力,想到池临确实每隔一阵子就会给她固魂,她没有排斥,闭着眼很快就沉沉睡去! 看着桑妤睡去,池临才收回了灵力,随后又拿起她的手腕,仔细看着自己留下的印记。 烈烈红炎,正是因为业火本源的加持,池临将这缕本源之力融合进了禁魂契,有它在,桑妤的灵魂便永远留下了他的气息,无法摆脱。 女子睡颜乖巧安稳,躺在他的身边毫无防备,如今更是顺从无比。 可是池临永远无法忘记这副美好皮囊之下藏着的是怎样无情的一颗心。 一夜无梦! 桑妤醒来时,池临已经不在身边了!正要起身,就听到帘外传来一道女子恭敬的声音,“姑娘,需要整理洗漱吗?” 桑妤掀开帘子,便看到一排魔族打扮的侍女,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有用来洗漱的用品、各式的衣裙和首饰。 若非桑妤知晓池临从不让他人近身伺候,眼前阵势还真能让她以为魔神也染上了那些仙门世家贵族的奢靡风范。 为首的女子道:“奴婢紫月,奉命来侍候姑娘!” 桑妤:“不必了,你们放在桌子上就行,我自己来!” 紫月恭敬道:“您身上有伤,不宜过度操劳,况且我们奉尊上之命而来,不敢违逆!” 桑妤有些震惊:“他吩咐的,你们真没会错意?” 如今的她不过是个阶下囚,能安安生生不受罪就不错了,还能有这般待遇? 紫月温和笑道:“姑娘多虑了!” 随即上前服侍桑妤洗漱净面,为她整理衣衫和妆容。 侍女们画的是魔族时兴的款式,额间花钿灵巧毓秀,发间流苏熠熠生辉,搭配上浅色衣裙却丝毫不显妖异。 桑妤心中叹息,好看也只能自己欣赏,屋外有魔兵把守,没有池临的允许,她连这间内殿都迈不出去! 一连几日,紫月她们给她梳妆时,能跟她们说上会儿话,听听魔族的八卦,她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另外就是有侍女一日三餐会送来膳食,是人间的饭式,有清淡的也有浓烈的,出乎意料的合她的口味! 但这好几天她都没有再看见池临的身影,虽然出不去,但也乐的清闲,清闲的过了头就是无聊。 实在无聊时,就剪掉自己的头发,在桌子上用法术搭建了一个凡间的闹市,幻想着一切能幻想出来的东西。 一搭就建了很久,渐渐的竟成了规模,紫月她们没见过人间景象,连连称奇,竟让她产生了一种自豪感。 有长长的街道上无数行走的行人,有紧挨着密密麻麻的瓦舍,有卖各种东西的商铺、有四四方方戏台,各种各样的亭台楼阁,山川水貌,还恶趣味的加了一个青楼。 那些小人的行为都随着桑妤的意念设置成了固定模式,商贩在高声叫卖、顾客尖利的讨价还价、戏台子一会儿演着简易版的窦娥冤,一会演着零零碎碎版的天仙配、青楼上排排站的妖妖娆娆揽客的女子。 桑妤本想再搭建一个现代的文娱中心,奈何没有符纸,连一个古代凡间版的都只能用自己的头发替代,剪的多了用起来心疼,心想着池临回来一定要问他要点符纸玩。 自复生起,桑妤的法力一直都很滞涩低微,每天都只能支撑她玩了小半天,也没什么存余了,于是当感到困意上头后,桑妤就直接上床睡觉了。 池临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堆的像山一样的小东西,刚靠近就听到一阵嘈杂声。 “只要三文、五文钱!”“大人,民女冤枉啊!”“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客官儿~~来玩啊!” 小人的声音此起彼伏,情绪饱满高亢。 池临看的眉头直跳,实在没忍住,一挥手就将那幻术打散,桌子上只剩下满目凌乱的头发丝! 池临:…… 想到在凡间时,有女子想不开会选择断发,自己几天没亲自看着,难保会做出什么来,池临心下慌乱,走向床榻一手抬起了帘子! 却发现那人正睡的安逸,满头珠钗未卸,眉间花钿一点朱红,面容柔和恬静。整个人懒懒窝着的像一块甜软精致的糕点,只有几缕头发有明显的豁口,翘着卷边儿。 池临心中暗嘲,只觉自己可笑,她怎么可能只因几日囚困就脆弱到自损身体。 手上仍然对桑妤进行一番探查,发现她的灵力亏空不稳,想到她需要他的灵力滋养,便又顺势输送了几股灵力帮她疏通滞涩的经脉。 …… 第7章 赌你对我手下留情 桑妤在睡梦中感到身体一阵松快,枯竭的灵力仿佛充盈了起来! 睁开眼,就看到池临坐在自己的床头,不声不响的捏着她的手腕,心想着他给自己输灵力输的也太频繁了。 桑妤半直起身子,问:“魔神大人,你是在紧张我吗?” 魔族的人都称他尊上或主上,只有桑妤喊他魔神大人,虽有些奇特,但池临没有纠正她。 半晌道:“你是我的人,你的身体也属于我,不许有半点差错!” 桑妤暗自好笑,池临这副嘴硬的样子是一点儿没变,少时性子就别扭,如今凌驾众生之上,占有的秉性更甚。 夸张道:“是,多谢魔神大人为我输送灵力,小女子感恩戴德!” 池临没理会桑妤略显古怪的语气,反倒摸着她的断发处,问:“为什么要割断头发、耗费自己的灵力?” 桑妤想着要不卖个惨,道:“我等了你几天,实在太无聊了就割着做傀儡玩的!” 池临眸光微动,“等我干什么?” “我平常能见到的人只有你,你若不回来陪我,我在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无聊!” “你是在抱怨我关着你,不让你出去?”池临敏锐的感到桑妤的不满。 桑妤并未退步,道:“本来就是,就这么大一个屋子,连消食的路都走不够,一日三餐的供着就像在圈养牲畜。” “好好待着不好吗?” 桑妤反问道:“如果是我圈着你,让你每天只能看到我一个人,你会开心吗?” 池临抬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桑妤,眸光深沉,道:“若是从前,我必然是愿意的!可是如今,你没有这个资格,只能任我摆布!” 这话只有当事人才知道里面究竟藏着多大心酸,桑妤愣怔在了原地,忽然想赌一把大的,看看小魔神究竟能为她退到哪一步。 她真诚道:“魔神大人!我知错了,我为我之前犯得错道歉好不好?” 池临凝视着她:“你不是说自己失忆了吗?这话从你嘴里吐出来可有半分诚心!” 话毕,池临起身,作势要走。 桑妤慌忙之下,紧紧拉住他的袖子,试图将他留住。 “魔神大人待我很好,想必定是从前的我不知珍惜,辜负了你!况且你好不容易把我救回来,当真忍心看我日日寡欢?” 池临忽然感觉心中有几分刺痛,盯着桑妤恳切的目光,明知道眼前女子心思狡诈,为达目的什么都做的出来,自己却还是能被她的三言两语轻易蛊惑。 池临心中唾弃自己,将桑妤的手从袖子上拽下,冷冷道:“在这儿好好待着!” 桑妤本以为目的落了空,歇了心思,没想到片刻后,池临端着一碗汤药迈进了殿门! 桑妤心中暗叹,这人生的容色昳丽、华高清绝,偏偏一派冷沉不给自己一个好脸色。 冷白的手指衔着碗递到了自己面前,命令道:“喝了!” 桑妤不明所以,问:“什么药?” 池临回:“让你能闭嘴的药!” 桑妤不再追问,下意识觉得池临不会害自己,便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池临看着桑妤埋头喝完,兀自放下碗,面上微软,眉梢眼角的阴翳冰冷也散了不少。 桑妤忽的上前抱住池临,道:“明明就是安神药,偏要吓唬我才开心吗!” 时隔多年,桑妤再次与池临亲密相拥,当年是师父抱徒弟的爱护,如今无关身份、无关爱恨,只是想,便那样做了! 池临身子僵硬,眸中却掀起了一阵波澜,隐隐痴狂。 片刻后,将桑妤揽抱在怀里,轻轻放在了床上,将被子掖好后,起身离开。 男子身姿华贵,一袭暗色长袍迤逦委地,在地上划出一道清贵流畅的线条,还未走出多远,便听到一声久违的名字。 “池临!” 只见桑妤已经坐在了床沿了,眉目间哪里还有半分怯懦,“你不想陪着我吗?” 虽心中早已明了,但当真相由桑妤自己揭开时,池临的理智还是像被揉碎了一样。 死死的握紧掌心,慢慢回身在桑妤面前站定,居高临下,“怎么不装了?” 桑妤眸中碧波澄澈,眉眼间散着融融的暖意,“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再装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池临轻轻的握住女子的脖颈,力道不重却威势逼人,“你若是聪明点,就该天长地久的装下去,还能安安稳稳少受点罪!现在暴露,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桑妤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 “我自然知道,只是我想你了,不想再用假面跟你说话,我也知道会激起你的怒火,但我明白你不会真的杀了我!” 池临的手逐渐收力,声色森寒,“那你还真是有恃无恐!” 桑妤不躲不避,艰难却直白的开口:“我确实仗着你喜欢我!之前有心隐瞒,是因为我无法面对你,现在你对我越好,我就越愧疚,我便不想躲了!” “我想赌,你会不会对我手下留情?”也赌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 “赌?好一个胆大包天的赌徒!”力道寸寸收紧。 池临阴戾的看着桑妤因窒息越发痛苦的神情,女子眸中氤氲着水汽,抓着他袖袍的双手渐渐失力,即将失去意识之际,他问,“你可知错?” 桑妤无力开口,却凭着最后一丝清明努力点了点头,随后坚持不住的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池临托着桑妤的身子,俯下身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明知她听不见,还是贴着她的耳朵幽幽开口,“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么选?” 她一向善于拿捏人心,知道如今他最恨阴谋诡计,索性将自己的算计摆在台面上,摆在他的面前,逼他做出抉择。 真是好心机,好谋略! 自己栽在她的手上当真活该! 桑妤平躺在榻上,尚在昏睡,颈间红痕显眼,并未消去,池临侧身细细的打量着桑妤的脸,仿佛要将她的容貌刻进心里。 女子眉眼华净,透出一股神性,却有一颗狠辣绝情,机关算尽的心。 想来世人所说,人不可貌相便是如此。 她说的话池临一个字都不信,但她既然主动将她的命脉交到了他的手上,那么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会再给她背叛逃离自己的机会! …… 第8章 你想去哪里? 看着桑妤的还算安详的睡颜,池临摸索着将她头间的发饰一一取下,收进了妆奁盒,又施法用清洁咒洗去了她脸上的妆容。 想起当年在凡间时,桑妤带着如同乞丐一样的他从奴隶场出来,嫌弃洗澡麻烦就随手施了个清洁咒,为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看着他终于有个人样时,却在头发上犯了难。 她的梳头技术很差,连普通的束发都做不好,就连她自己的头发也常常是编了一个辫子,用一根发簪简单盘在脑后。 那是她仅会的盘法,终究不适合男孩子,就找了一个技艺很好的梳头娘子,跟着学了半个月束发。 可桑妤在这方面的天资着实很差,反倒是他自己学会了梳妆的手法,从那以后,她每一次妆发都交给了他。 虽然桑妤完妆的样子很美,但在他的心里,最喜欢还是她不加装饰的样子。 因为那是别人不曾见到的样子,更是受尽天道眷顾、倾一宗之力娇养出来的人儿。 池临将桑妤揽入自己怀中,抚平她身后柔软顺滑如同锦缎的发丝,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安稳的闭上了眼。 心中想着桑妤也算坦白从宽,觉得自己可以稍稍待她好点儿。 一夜无梦,桑妤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枕在池临的手臂上,两人面对面侧身躺着,他呼吸沉静还没有醒来,桑妤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确实是个祸水! 桑妤伸手用将触未触的距离细细描摹,手指划过男子的眉峰,眼尾,又顺着鼻峰划过了鼻头,最后在他的唇角处停下动作。 想着该起身了,便想收回手指,下一秒却被男子修长的手握住。 下意识看向池临,发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眸中意味不明,“好玩吗?” 桑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只点了点头! 池临看着她少有的呆愣乖巧的样子,声音不自觉轻柔了几分,“起来,你该梳妆了!” 桑妤坐在梳妆镜前,看着池临温良贤惠的样子,感觉画风有点割裂,昨日两人还是剑拔弩张。 看着自己脖颈上依旧显眼的红痕,她甚至都能想象到昨天他是怎样忍住情绪没把自己给掐死的。 难道是因为同床共枕睡了一觉,把自己给哄好了? 早在身如游魂的五年里,她便已经接受了自家徒儿对她有些类似于偏执的情愫,再加上池临虽傲娇却一惯好哄,容易心软的特征,估计真相也差不离了。 桑妤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便也端坐着配合池临,任由他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净面、梳头、点妆。 池临曾经对她侍奉上一向是亲力亲为,之前指派的紫月等一众姑娘们也只能站在一侧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尊上为女子点妆,偶尔会为他递上一两件东西。 桑妤心下有几分好笑,也不避讳道:“你给我打扮的这么好看干什么?我连屋子都出不去,能欣赏的不还是我自己!” 池临手中动作停了下来,扶在女子的肩膀上,抬头看向镜中的她,心中有些愠怒,知道她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她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出去。 想到此前未挑明身份时,女子略带哀求的话,她问他:当真愿意看着她郁郁寡欢? 他的手下不自觉微微收紧,还是决定给桑妤一个机会,一个长久的自由出入无妄殿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她自己怎么选了。 殿中静默了好久,一众侍女感到气氛不对,个个畏缩着,连呼吸都放到最轻。 桑妤知道很难让池临改变囚困她的想法,本想歇了心思。 却听到他不明喜怒的嗓音,“你想去哪里?” 桑妤有些惊讶,也不得寸进尺,心想只要不让窝在内殿就好,试探着开口:“我想去外殿走走看看,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会踏出无妄殿一步的。” 池临想到曾经她也让他不要整日待在后山,说要带他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当时他不明所以,后来才明白了她口中的新鲜空气指的是去不同的地方,找不同的乐子。 终于松口道:“今天许你出殿,但不许过宫门。” 桑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不确定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整个魔宫各个地方我都可以去吗?” 池临看着她生动的表情,觉得应该再加个条件,半晌又觉得说不出口,只能道:“今天可以去外殿,但必须……有人陪着!”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桑妤觉得有必要给他个台阶下,哄他开心了自己才能一直开心,“那魔神大人,愿意陪我吗?” 池临这才觉得满意了几分,手中继续挽弄着女子的头发,恩准道:“嗯。” 桑妤看着池临恢复了手中的动作,从她暗示想要出去到他同意几乎有一盏茶的时间,他面上几无变化,威势却显露的明明白白,心中只觉得这小魔神不动声色的本事见长。 由于心中高兴,早膳时胃口大增,池临知晓她的口味,不时按照她的喜好给她布菜,桑妤吃的开心,连带着整个人的气息都泛着一股暖意。 池临很早就知道她在吃食上有纯粹到顶点的欲望,不似仙族喜餐风饮露,灵丹仙草,也不像魔族喜食肉食荤腥。 反倒像凡人一般吃五谷杂粮,还要讲究荤素搭配,是以常常不远千里,带着他遁入人间界游走,寻访美食美景。 心中起了念头,想着日后若是她安安生生,不起异心,吵嚷无聊窒闷时带她去凡间散心也不是不行。 …… 寄身天道石内时,桑妤也跟着池临见过殿外不少地方。 只是当她自己真真实实用脚踩在地上的时候,才有一种久违的踏实和亲切。 池临跟在桑妤身后,看着她开心的在殿内殿外,游廊亭台间跑来跑去,对每一件事物都充满兴趣,就连一株花、一棵草都能吸引她的目光,心中忽然起了几分嫉妒。 只见花间女子笑容纯澈,被风带起的裙摆飘飘洒洒,头上步摇颤颤,发丝轻扬,仿佛真的要临风而去。 池临微愣,做宗主时,她常常要端着身份不能做出格的行为,一言一行都规范周到。 只有不见外人的时候才会稍稍松弛,私下还会与他一起胡闹,他以为那就是她最本真样子,没成想…… “池临,你干什么呢?快跟上了!”桑妤发觉他走神,回过头来唤他,示意他跟上她的步伐。 池临突然觉得风筝线还在自己手里,让风筝飞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第9章 奇怪的莲池 魔族中人以黑为尊,以金紫为贵,重重殿宇端重幽邃。 不似仙门清冷高远,却也遍地花草、林木深深,水榭楼台应有尽有。 桑妤将自己脑海中有记忆的地方都一一走过,除了放风游玩之外,顺便观察了一下魔族布局和岗哨分布。 发现魔宫除了的几座寝殿外,剩余的大部分殿宇都是有功能分区的。 以无妄殿为统治中心,向四周分别有是兵、术、器、丹、刑五大部分,另外魔族的藏书阁海纳仙魔术法、丹术医道和奇闻异志等各类书籍。 桑妤对藏书阁的兴趣极大,这里包揽的上古灵法旧籍比着天机宗也不遑多让,或许能让她找到自己进入这个世界的原因。 想着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神秘不为人所知的东西,仔细探寻总能找到更好的回家办法。 如今,桑妤对拿到魔神的心头血不抱太大的希望,除非走投无路也的确不想再旧事重演,但她想要回家的心不死,只要有一丝希望她还是会不断尝试。 藏书阁对魔族来说十分重要,世代都有魔族派精兵把守,无令不得进出,想要进入还是得徐徐图之。 桑妤有池临陪着,花了三个时辰才逛完了半个魔宫,实在逛不动了,就找了个最近的莲池喂鱼。 惊奇的发现,莲花不是正常的莲花,鱼不是正常鱼,莲花红的妖异像极了池临的业火,那鱼看着通体漆黑,满嘴尖牙。 桑妤扔下的灵果和糕点碎片浮在水面上,半晌没动静。 桑妤心中奇怪,拉着池临问,“这鱼变异了吗?” 池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袋灵石,朝着莲池洒了一把下去。 只见那黑鱼争相抢夺,看着战斗力十分惊人,吃到灵石的鱼发出嘎嘣脆的声音。 桑妤目瞪口呆,感觉一阵牙酸,这都什么鱼啊,仙族的鱼类都亲人和善,充满灵性,这魔鱼却凶恶异常。 心下暗忖,莫非真的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魔气浸泡下的鱼都会变得暴躁凶厉,那人呢? 想到池临都来这五年多了,他用业火把人烧成灰的事儿,自己在天道灵石中也见识到过,不安的开口。 “阿临,你有没有感觉自己有什么异常?” 桑妤指着他的脑袋,引导道:“有没有那种精神暴躁,时常控制不住想杀人的感觉?” 池临知道她想岔了,拉下她比划的手,道:“你想多了,这鱼不是因为魔气变成这样的,但也确实吸收了不少怨气。” 桑妤:“哪里来的怨气?” 池临:“魔族四部各自为政多年,我没来之前就爆发了很多次死斗,这湖中养着很多食肉的鱼,那些无人问津的尸体就都扔在了这里” “这鱼吸收了些怨气后对普通食物没了兴趣,偏爱吃灵气充沛的东西。” 魔族中人即便死了,身体内的灵气短期内也是不会逸散的,可不就是灵气充沛,所以这是鱼真的吃人,那莲花想必也是沾染了血气,所以才开的那么妖异。 桑妤有些震惊的站起了身,不敢相信道:“你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带我来看?” 池临眸光微动,事不关己道,“这是你自己挑的地方,看你兴致高就没有打扰。” “这什么鬼地方,若是有人在这儿杀人抛尸,有谁能知道?” “不会的,过了前方那道墙,便是魔宫之外,但这里也确实是整个魔宫结界最薄弱的地方。” 说及此事,池临一瞬不瞬的盯着桑妤的脸,很想看看若她知道这里连通宫门之外,会有什么表情。 桑妤没往深处想,只叹道:“没想到竟然走了这么远!” 抬头发现小魔神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她略微思考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语气不善道:“池临,你在想什么危险的事?” 池临一脸镇静,从容起身,牵过桑妤的手说:“我们该回去了!” 桑妤心中不满,好小子,看她没动逃的念头,没落入圈套是不是很失望! 回去的路上,桑妤心知这次出来玩就是池临设了一个圈套专门等着她来跳。 若是她有半点异样的心思,池临就会彻底消了对她的怜惜,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自己踏出殿门半步。 只能庆幸自己一连被无聊的关了几天实在烦闷,对出来放风的欲望压过了其他的心思,才没让池临抓到错处。 看来进藏书阁的想法还不能提,省的再招来他的怀疑,只是从书下手可能还会有几分机会。 桑妤下定心思,拉住池临的袖子停在了原地,“我想看话本,要那种奇人异事,神鬼志异的!” 池临并未多想,觉得能用话本子拴住她的心也好,点头道:“明日让人给你送来!” 桑妤满意了些,就算不是上古旧典,可是在修真界都能称的上是奇闻异志的却不多,从中下手或许能找到自己穿越时空的线索。 回到无妄殿中,桑妤发现自己的床前多了两道屏风,正临着窗子的地方多了一道书案。 这间内殿原本地方也不算小,现在堆得东西多了就显得狭小,桑妤一脸茫然:“这又是做什么?” 池临沉声道:“今天公案都堆了一桌!” 桑妤无语,觉得池临找借口都不会找,明明是想要在这看着自己,还假装什么公务没做完。 想了想,建议道:“我觉得可以这样,你在大殿上再放一张书案,我日日在你眼前,你也可以安心!” “再说了,你看看我这小地方,堆这么多东西,哪里还放的下?” 池临不想被桑妤牵着鼻子走,现在的她没有资格对他提要求,可看着桑妤不假辞色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同意她的说法。 桑妤暗中叹了一口气,还好说通了,自己也能在外殿走动,若他真的将自己办公的东西都搬了进来,她的活动版图岂不是又要缩小了。 …… 第10章 如此不知死活 书案前,池临并不专心的看着一封封垒在面前的公文,有时直直的看着眼前的书,脑中浮上来却满是桑妤的身影。 跑着、笑着、温柔、脆弱、迁就……各种各样的桑妤在眼前不停转换,池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她就在自己眼前,为何心中还是如此烦躁。 桑妤躺在榻上听着外间那人不时传来的烦乱的呼吸声和断断续续的翻书声,心想着,何必呢? 内殿批改公文不过是他想看紧自己的噱头,就差被她挑明了,何必还要装模作样为难自己。 难不成要她喊他回来? “池临,回来睡觉!”罢了,小别扭长成了大别扭了! 好一阵子,桑妤才看着池临掀开了眼前的帷幔,逆着光影,她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能看到高大颀长的轮廓立在自己榻前。 “磨蹭什么呢?”桑妤不满嗔道,池临这几天对她还算温柔,自觉想要得寸进尺。 拉过男子冷玉一般的手,让他在自己身侧躺下,两人近在咫尺,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却都静默着无言无语。 “明天我还能去外面吗?”桑妤率先打破沉默。 池临回复:“明天你可以去外殿。” 桑妤一针见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没想过放我出去玩,只不过是想试探我有没有存着逃离的心思,若我真有什么想法,还不知道怎么发落我呢?” 池临恢复了一惯冷酷的神色,将桑妤侧身揽了过来,凉凉道:“我对你,已是足够迁就!” 桑妤认真看着眼前人,忽然上手触上他的眉眼,想要揉散那抹阴冷。 语气轻缓,“是啊,我本以为你愤怒恼恨之下不将我扔进暗牢就不错了,没成想居然还让我得了一天自由。” 池临呼吸都有滞涩,钳住女子的手,“你说这些,究竟是想做什么?” “我确实赌对了,你舍不得对我下手!” “所以你就敢如此放肆,一再挑动我的底线,当真以为我不会责罚你吗?!” 池临知道自己怨恨桑妤却做不到下手杀她,便总想施加疼痛让她跟着自己一起痛苦,可每每看到她脆弱可怜的样子,再大的怒火也总能偃旗息鼓。 后来他便克制麻痹自己,想着只要她在自己眼前,一切过往仇恨阴谋算计便都不重要了。 可这人为何还是如此不知死活,一次又一次的将他的感情玩弄并当作赌注。 桑妤:“我知道你对我还尚存着一丝温情,与其不断压抑相互折磨,不如……” 不如怎样?不如一别两宽?竟还敢放肆!还以为如今的他是曾经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池临眸中雷云涌动,“桑妤,这是你自找的!” 俯身一把扣住桑妤的双臂,隔着里衣狠狠咬上她的肩头,女子身子一颤,挣脱不及,一阵痛意尖锐透彻。 “嘶!等等,我话还没说完……” 刚开口,便觉得肩头痛意不断加深,大有再开口就要刺穿肌肤的势头,桑妤只好闭嘴强忍着等池临自己松口。 好一会儿,池临才松开身子疼的发颤的桑妤。 居高临下的看着双眼紧闭,面无血色的女子,声色愠怒道:“还敢再挑战本座的底线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本座,想来是真的气疯了。 桑妤睁开眼连连摇头,还是开口坚持道:“我只是想说,你既放不下我,何必还要在心里恨我,我们放下过往,重新开始好不好?” “呵,说的可真轻巧!”池临忽然嗤笑一声,桑妤眼睁睁看着他再次俯下身子,想着他或许还想出气,闭眼抿紧唇等待下一阵剧痛的到来。 没等来池临暴戾的动作,反倒等来他将她卷到了怀中,伏在耳边贴着她的发丝一字句说着:“我确实恨你入骨,想要将你碎尸万段,可我没想到你居然自己死在了我的剑下!” “后来我很害怕,守着一具没有生机的躯体太绝望了,我想去死,陪你一道!” “直到我回到这里,你才有了重现生机的机会,便又等了五年,我日日设想着等你醒了要如何报复你。” “可是我下不了手,就这样僵持着,放不过你也放不过我自己!” 即便他声色冷沉,毫不失态,可字字珠玑已是啼血般的质问,五年之间,哪怕桑妤也是亲自受着过来的,可远不及由池临说出来的冲击震撼。 她知道,池临受委屈了。 可无法解释当年的缘由,便只当自己是个不赦的罪人,伸手环住池临的后背,轻轻拍着安抚,“师父错了,是师父错了!” “师父不该抛弃你!” 若是当初她死遁成功,就让他认为自己死了,永远回不来,日久天长的他终究会忘记她这个曾经恨之入骨的人,无论日后的修真界如何都是既定的命理。 只可惜她又活过来了,他亲历了她的死亡,所以哪怕痛恨她,也不会真的下手杀她。 曾经温情尚在,也无法下死手折磨她,只能像个受伤的狼崽子一样,满心怨恨却又无可奈何。 …… 第11章 天地誓言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 在池临听来当真可笑,凭什么她可以这么轻巧的说翻脸就翻脸,说放下就放下,多年相伴到头来却告诉他,她本来就是要杀他的,他也永远不会忘了她当年叫他孽障魔胎时的满脸厌恶。 池临怒极反笑,推开了桑妤的手臂:“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那个蠢货,任你巧言令色欺骗于我!” 桑妤艰涩开口:“我是认真想要弥补你的,我会有办法证明自己所说非虚。” “你别忘了,当年是你自己说的,你一早便知道了我的身份想要将我除之后快,我在你眼中是个孽障魔胎,是你仙界众人最大的仇人,你现在却说,你要弥补自己的仇人?” 池临的怒气不再抑制,威压随之而出,四周的帘幕无风自动,被他波及到的桑妤十分不好受,像是被大石头压在了前胸后背,呼吸困难,却仍旧强行顶住威压坐了起来。 池临看着她面对自己艰难坐稳了身子,用为数不多的灵力结印,有无形的灵场环绕着他们两人。 只见女子神色虔诚道:“神明在上,桑妤发誓此一世,真心弥补池临,若有抛弃,所求所愿终究成空;若有背叛,三界六道魂无所归!” 结印既成,星星点点的灵力落在两人身上,桑妤终究力竭,最后仰面落在榻上,发丝凌乱的铺在脸上、身前,却连挥开它们的力气也没有了。 俗话说破而后立,他们的关系实在是太僵持了,她就是要故意激怒他,让他失态,先打破僵局,再想办法让他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只要他慢慢消了气,她的目的便算是达成了,这样才能博得他几分信任,以便日后开展计划顺利点儿。 桑妤疲惫的阖上双眼,一边心想着在这个世界以神之名起誓的分量极重,池临以为自己的后路断了,应该就会放心了。 一边又心想着灵力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在修真界灵力低微会被别人吊打的,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看来要抓紧时间恢复灵力。 随后便意识混沌,睡了过去…… 女子阖眼仰躺睡在榻上,看不见男子复杂的神色,如今世上仙门依仗着的是虚无缥缈、不见真颜的天道,魔族依仗着的是刚刚复生的天生魔神。 这世上能够称的上神明的除了天道,恐怕就只剩下池临。 桑妤向神明起誓,使池临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法则力量将她的命魂与他相连,他也能感受到那个毒辣的誓愿。 女子的声音仿佛献祭久久回荡在他的耳边,“桑妤发誓此一世,真心弥补池临,若有抛弃,所求所愿终究成空;若有背叛,三界六道魂无所归!” 好一个所求所愿终究成空,好一个三界六道魂无所归! 竟敢以命魂起誓,再想起五年前她为了拉自己去死,不惜自戕的样子,当真是心狠至极,不仅对别人心狠,对她自己也不遑多让! 但仍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以知足了,天地誓言既立,她的命脉就真真切切的握在他的手里,无论如何,她都会受誓言压制。 或许真的从此天上人间,再无分离…… 池临忽然很想再看看她的眉眼,看看那狡诈的女子是否也是个有心的人,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再相信她一次。 可此时桑妤的眼已经闭上,已经睡了过去,池临将女子脸上的发丝拂去弄顺、揽入自己怀中。 池临不想再克制自己的欲望,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生于污潭,被她带入仙门,本以为在光明之下,他可以做个正人君子。 又被她自己亲手毁去,他也愿意撕去假意的良善,将她牢牢的困在自己手里、心里,便也算是拥有了一寸光明。 桑妤被池临困在怀里,即便意识不清醒,也想为自己占有更大的领地,烦躁的想要挥开阻碍,却不慎碰到了肩膀的伤口,顿时眉头皱在了一起。 池临知道自己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想要惩罚这个不知死活的骗子,最终还是伸手将她的身子摆正,让她平躺着睡。 又将女子肩头的衣衫打开,查看她的伤势,一圈血痕赫赫显目,本想输送灵力促进她的伤口快速恢复。 可突然想到今天晚上的事是她自作自受,若非她主动勾起他的怒火,自己也不至于伤她,便又收回了手。 如此便让她长长记性,他早就不是当年的温顺弟子,如今他为尊,便不可能再饶恕她的所有行为,犯了错是要付出代价的! …… 第12章 四大部族 寂静深夜里,有躁意如野草一般在他的心中疯长,池临思绪难平、辗转反侧,谁能想到堂堂魔神竟也会有失神难眠的时候。 翻腾了不少时间,池临终于还是微微坐直了身子,伸手抚平了女子肩上的伤,暗叹自己不争气。 随后将桑妤再次揽抱在身侧,感受到她细小平稳的呼吸,池临心想,他只是不想委屈自己罢了。 池临看着女子美好的睡颜,在她耳边喃喃低语:“暂且宽恕你!” …… 翌日,清晨。 桑妤醒来时眼前已经没有了池临的身影,心中微微失落,当发现自己肩头完好如初时,才放下心来。 紫月掌事带领一众侍女为她梳妆时,她问:“你们尊上呢?” 紫月笑道:“尊上今早走时还吩咐不要打扰到您,想必是有公务处理。” 能有什么公务处理?无非是不想见到她罢了,桑妤心想,罢了罢了,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紫月忽然有些感叹道:“姑娘真是好福气,尊上最厌恶大臣们往他身边安排女子,若非我们知道尊上对您的重视,当真以为他不近女色呢!” 桑妤脑中一下子蹦出守身如玉,冰清玉洁这四个字,忽然想起来自己并未亲眼见到有人往他身边塞人的事,或许那时自己的灵识正处于沉睡状态中。 心中不免好奇道:“四部是怎么回事?” “四部是魔族最尊贵的四大族落,几千年之前,上任魔神临世将魔族划分四域,分别由辛罗族、涉余族、乌夷族、百未族四大家族分管,虽经历千载变化,传承依旧不绝。”紫月给桑妤普及魔族知识。 桑妤心中暗道,这四部称的上魔族四大之主,势力盘根复杂,互相制衡互相扶持,怪不得当时池临平定这四大势力耗费了那么多时间。 紫月接着道:“尊上手段雷霆,并未直接对四部下手,反而清洗各域势力,釜底抽薪使得他们不得不臣服。” “后来便想出来了联姻之法,各部将自己族中贵女送入宫中,妄图争夺尊后的位置,尊上十分生气的将那些贵女遣返,下令不许再将女子送入宫中。” 桑妤有些疑惑:“所以四部真的同意了?” 紫月道:“并未,联姻是魔域贵族稳固势力最为重视的传统,是以四部为此事争论不休,只不过碍于尊上威势,暂时还再观望着。” 突然紫月看着桑妤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讲。 桑妤心想,莫非还跟自己有牵扯? “没事儿,你继续说!”便示意紫月继续讲。 “原本是平息下去了的,可是自从姑娘醒后,尊上与姑娘日日相伴,关系……甚密,各大贵族联姻之心不死,又将尊上选妃之事重提,已是争吵了好几日。” 桑妤没有想到魔神居然也会有被逼婚的一天,暗觉好笑,忽然想起来自己并非置身事外。 便问紫月道:“你觉得我和你们尊上是什么关系?” 紫月笑道:“无妄殿是魔神的寝殿,姑娘与尊上在殿中日日相伴,自然是尊上的心上人!” 桑妤诧异:“什么在殿中日日相伴?我不过是个被看管起来的人,若非你们尊上同意我都难踏出这里半步,别人不知,你难道还不明白?” 紫月笑的一脸神秘,“姑娘一会儿便知!” 桑妤耐着性子等着紫月给自己梳妆,突然发现今天自己的衣服颜色不同于以往的浅淡缥缈,反而是魔域最为尊崇的黑色,袖口衣摆处绣着用金色勾勒的暗紫色云纹。 疑惑道:“往日你们挑的衣裙不都是浅色系吗,今天怎么挑了这个?” 紫月道:“这是尊上亲手挑的,或许是尊上想看看您穿上我魔族的衣服的样子!” 梳妆完毕后,紫月拉着她走到了门前让她自己出去看看,门口没有守卫,桑妤一路顺畅的从廊下走出内殿、外殿,到了外殿所在的殿台上。 台陛广阔黑玉铺成,旁边相接的花坛中布满各种各样的灵花灵草,色彩斑斓,在阳光下泛着美妙奇异的光辉。 紫月引着她一路陪着她逛过了很多地方,无一例外的是,没有魔兵阻拦甚至看不见多少岗哨。 桑妤心中惊讶,便问了出来:“这是解了我的禁足?” 紫月道:“今日尊上便吩咐,散了无妄殿外的守卫,姑娘日后可以随意进出,不用再日日待在殿中。”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桑妤觉得紫月并不像是在陪着她逛着欣赏魔宫的景色,反倒是像在给她引路。 紫月道:“今日是魔域的万华节,是魔域城中最热闹的,盛大的一天,魔神将降下赐福,庇佑魔族子民长乐无恙。” “尊上忙于赐福之事,所以先行离开,却吩咐我等照顾姑娘去城中游玩。” 桑妤心中感到慰藉,想起当初凡间一年一度的上元灯节,她都会带着池临去凑热闹,吃喝玩乐,想来他还记得自己喜欢热闹。 桑妤问:“那他呢?你们尊上会来吗?” 紫月回复道:“自然会的,今晚城中无恙台将由尊上亲自降下福祉,这是千年未见的景象了!” 桑妤好奇道:“那以前呢?难道省去了这个步骤?” 紫月解释道:“以前都是由世代侍奉魔神的连氏家族主持的。” 桑妤突然想起了那位总是给她一种摸不透的神秘感的男子。 “连岐?” 紫月惊奇道:“你知道他?” 桑妤:“有所耳闻,他很年轻的样子!” 紫月道:“是啊,他是这一代中连氏最年轻的长老,担负着祭司一职,许多魔族祭祀之事都由他掌管着。” 怪不得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天机宗上承天意,勘破无上道果,天地法则,她身为一宗之主虽有通晓天意之能,却无法堪破自己的来路。 连岐如此年轻,她在他的身上竟然感觉到了因果之意,看来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若他能堪破此间因果,也不知道是否能堪破她的来处和归途! …… 第13章 试衣遇袭 魔界主城名叫凌渊城,取凌驾众生,无尽深渊之意。 一路走来,桑妤见识到不少魔族中人。魔族人容态多立体深邃,也不乏形阔粗犷之人,但除去生来的修炼灵根的差异,其实与仙界凡族之人并无本质差别。 都喜欢生活在热闹之中、都注重修饰仪容、都有善有恶、有欲有念……不过都是世间芸芸众生。 只是不知为何总是不容彼此,非得千万年敌对相杀,造下那么多因果。 紫月看桑妤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出声询问道:“姑娘,可有想要去的地方?” 桑妤突然回神,发觉自己想的太远了点,便立刻收了心思。 像在现代时每次出去游玩一样,认真的规划起了行程,“我们先去逛街,看看城中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午时便去这城中最好的酒楼用膳歇息,之后就……” 想了想,道:“万事随心,顺其自然!” 紫月同意这个安排,便一边引着桑妤前往城中最为热闹的店铺,一边介绍道:“这城中有不少首饰店和成衣阁,我先带着姑娘去那里!随后顺路上下还有很多糕点小食,相信姑娘会满意的。” 桑妤道:“听你的安排,反正我对这里也一无所知!” 魔族女子的衣服款式大多都出自城中的成衣阁,虽已有不少成衣,但姑娘们大多还是选择量体裁衣,选型定制,再由成衣阁亲自发送到买家手里,服务周到颇有种定制快递的感觉。 踏入阁中,桑妤发现这里的运行机制确实称的上先进,首先进行了男女装分区,其次进行了款式分区,有侍者引导推荐。 摆在外面的成衣模型款式各异,有风格暴露火辣的、有纯澈明然的、有端庄厚重的也有简洁飒爽的。 颜色上也是一片姹紫嫣红,纷然淆乱。可以说的上是应有尽有,能够满足不同需求客人几乎所有的审美喜好。 桑妤看到了一件颜色热烈精致的流纹裳,紫月见她喜欢便让侍者取下,帮她换上。 金红为底,流覆暗蕊云纹,衣襟前缀饰金丝缠花流苏,腰间坠有灵巧的链式压襟。外覆轻纱,使裙衫金红若隐若现。 女子容色雍华,美的不似真人,明明是红妆热烈,偏偏有种仙姿昳丽、清绝遗世之感。 有同来阁中之人被桑妤的容貌惊到,一时之间,竟前前后后围上了不少人影。 桑妤觉得人群突然增多,才发现都盯着自己,心想或许是这件衣服吸引力太大了,一时不适应,便想要脱下。 紫月却是赞叹不已,拦住桑妤吩咐侍者为她量体,桑妤心中确实满意这件衣服,便也没有坚持离开。 “站住!”桑妤和紫月正要行去隔间之时却被一魔族女子拦下。 那人长相明媚,气质张扬,身前身后有数名侍女侍卫簇拥,人群瞬间退开一条道路,却并未离去,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只见有一侍女侧身行在女子身后道:“我家小姐,是涉余族族长嫡女,想要问问这位姑娘是何名姓,来自何方,为何在城中从未见过?” 被人拦路已是不悦,如今还要究问来历,紫月心中不悦,想要马上呵斥回去,却桑妤拦下,轻声道:“不必动怒,且看看她想要干什么!” 桑妤回道:“在下只是一无名之辈,不知涉余姑娘拦路有何贵干?” 涉余萱欠身道:“姑娘见谅,我不想有意为难,只是见你并不像魔族中人,想知道你来自何方?” 桑妤道:“我来自凡间,有幸得机缘才得以进入魔域暂住!” 涉余萱皱眉道:“胡说,你的身上明明是仙族的气息,还敢隐藏身份称自己是凡族人!” “我确实是一个凡间散修,得了几分仙缘,灵力实在是浅薄得很!”这样说总成了,桑妤心想。 谁知那涉余萱当真是个死脑筋,寸步不让道:“既与仙界有了交道为何还进入魔域,如今万华节至,魔域防守减轻,你一个仙门散修竟敢进入魔域,焉知不是趁机混进来的细作!” 桑妤不欲再纠缠,“姑娘误会了,我们真的只是出来游玩的普通人,告辞!” 涉余萱见桑妤要走,立刻挥出一道灵刃,不忘吩咐手下:“来人,抓住她!” 桑妤侧身后退躲过一击,却见有灵刃如雨一般密集的迎面而来,只能暂时设下结界防守。 由于距离拉开,紫月支援不及,惊怒道:“放肆,你知道她是何人?” 涉余萱道:“你一个魔族人,竟敢跟仙界中人厮混,再不滚开,我连你一起抓!” 紫月与桑妤距离太远,无法近身帮助桑妤,想着擒贼先擒王,便对身边的涉余萱动了手。 谁知这涉余萱身手不低,竟跟紫月缠斗的不相上下,手下们不知是该帮自家主子,还是继续攻击桑妤,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蠢货,不用管我!” 涉余萱一声令下,众人结成了攻击阵法,桑妤感到自己的结界正在寸寸碎裂,心想:若抵抗不住攻势,便只能用逆息之术了。 逆息之术是仙门禁术,可以让她的灵力顷刻之间恢复到以前最强的状态,只不过后果很严重,她现在灵根还在慢慢恢复之中,如果动用逆息之术恐怕不能再有寸进之功。 手中暗暗结印,下一秒她结印的手被人用手握住,周围一阵强烈的灵力碎裂声响起,所有攻势都被迫停了下来。 桑妤心中松了一口气,抬头看那来的还算及时的人,池临一脸不悦,握住她手的力量微微收紧,似是在不满她的行为。 紫月见是池临,立刻收手恭敬道:“尊上!” 桑妤心中也是一震,看着池临无波无澜的侧颜。 池临终究还是在意她安危的,也不知他心中的气消解点儿了吗? 谁? 涉余萱有些震惊,想起上次被连同其他三族贵女送去魔宫之中,连魔神的面都没见过就被赶了出来,想来也算庆幸,她才不想留在魔宫之中,若非家族要求…… 后来听说她们不受待见全是因为一个仙族女子,那女人日日与魔神待在一处,是传说中的魔神的心上人。 有人恨的咬牙切齿,涉余萱倒觉得自己应该感谢那位素未谋面的女子,如今有魔神相护,也确是仙族无疑,想来便是她了! 周围的人群哗啦啦跪了一地,恭声道“拜见尊上!”心中疯狂震动,谁曾想看个热闹居然也能见到尊上真容。 涉余萱上前俯身行礼:“见过尊上,是小女鲁莽,不明真相竟险些伤了夫人,涉余萱愿领责罚!” 桑妤眉头一跳,夫什么?夫人! 她有些复杂的看着涉余萱,想着这小孩儿年纪不大,怎么这么能造谣呢?又看了看没反应的池临。 池临心中对这个称呼十分满意,面上却不辨喜怒的开口,“既如此,自去领罚鞭笞三十!” 涉余萱:“是!” 桑妤心想三十鞭委实不轻,那倒霉孩子没什么恶意,就是脑子轴了点,想着便低声在池临耳边开口求情。 “这孩子没犯什么大错,还帮你抓细作来着,三十鞭太重了点,要不……”突然想到她自己还处于等池临宽恕的境地,一时之间心虚的有些无力。 池临回头瞪了她一眼,握紧了她的手在自己掌中磋磨,许久才缓缓开口:“罢了,有人愿意为你求情,罚便免了!” 涉余萱惊喜抬头,道:“多谢尊上,多谢夫人!” 只有桑妤在魔神身边,想来能让他改变心意的只有那个人了,心下不禁感叹,又承这女子一次情。 涉余萱告退后,池临随手扔给紫月一袋子灵石,让她处理后续阁中的赔付之事,便要拉着还没换下衣服的桑妤走了。 桑妤愣愣跟着池临的脚步走出,不久又听到她的惊呼声,“哎!我的衣裳还没拿!” 池临脚步一顿,将那套刚换下还未来得及换回的衣服收入戒中,拉着桑妤不再停留。 …… 第14章 万华之夜 这边,池临带着桑妤刚刚走出来,眼见周围人目光火热的跟随着他们,心下烦躁,便施了遮掩容貌的幻术,这才恢复正常。 桑妤看着池临笑道:“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我就真的麻烦了!你现在是不是不怎么生气了?” 池临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看着她面上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怎么可能就此息了怒火。 池临:“以后不许再擅自动用禁术, 伤害你自己的身体,你的每一分血肉如今都是本座的。” 桑妤无奈,难道危险的时候束手待毙不是才能严重吗? 她的表情样子很明显是在心里暗暗反驳自己,池临开口道:“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危险的时候!” 桑妤惊讶道:“如此说来,你一直都在暗中观察我?” 池临对她怀疑自己十分不满,手中暗暗掐了掐女子的手腕,“别忘了,还有禁魂契在,你的性命寄于我身上,心念所至,无有不达。” 桑妤微顿,怪不得非得强迫自己刻下禁魂,原来不仅有监视还有追踪的能力,可不就是能让他放心! 想想还好是这东西发挥了作用,便也不再反感它,想着魔神现在应该正忙的脚不沾地才对,便问“你不是在处理祭祀赐福之事,忙完了吗?” 池临:“你当我堂堂魔界之主,难道所有大事小事都得亲自过问吗?” 桑妤:“可紫月说,这是魔族一年一度最重要的事了,还不算是大事吗?” 池临:“以前都是连岐负责的,我只在一旁看着流程就行,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你如此不让人放心,所以此次出来时我便将所有事务全都交给了他。” 桑妤:……行叭,你说的都对!不再纠结,“走,带我去逛逛魔族的城街!” 果真如紫月所说,出了成衣阁,沿路上下遍地都是小商铺。 魔族虽不像凡人喜食五谷杂粮,肉食居多,精致小吃却也不是没有,像糖葫芦、糕点、水果虽稀少却格外受欢迎。 如果能形容的话,恐怕该称作是进口的商品,物以稀为贵。 一些店铺做小吃生意,街上炊烟袅袅,人群往来不绝,倒真有一番烟火气息,桑妤像在凡间时一样吃吃喝喝转转玩玩,虽被各种东西迷了眼,却也始终不忘牵紧池临的手。 池临看着女子从未停止的动作,不禁入了神,她素来喜欢这些凡尘俗世之物,也从来不会像仙道申领的那般清心寡欲。 这身金红的衣衫衬得她格外有生机,不再像是随时要登达天途,离尘而去的仙家道者。 那人笑的恣意,容色迤逦,一身红衣灼灼,若非有遮掩容貌的法术存在,还不知要招惹多少双他人的眼睛。 池临很喜欢自己能把她私藏的感觉,不会让别人觊觎他的珍宝,也很喜欢桑妤会在他面前展现出的不一样的鲜活一面。 由于成衣阁之事,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们仅仅是在街上将能逛的事物都逛了一遍,天色就暗了下来,但也因为吃了不少东西,是以去酒楼的打算就息了。 桑妤记得魔神是要去祭台降福泽之事,便看向池临:“你今晚不是要去无恙台么?” 想到无恙台上有个想要见到的人,便问:“什么时候去,我能跟着上去看看吗?” 池临道:“不急,一会儿会有花灯游湖,白天和晚上也是完全不同的,你可以再玩一会儿。” 桑妤心中感叹,她的小阿临终于回来了。 街上的商贩确实是在不停的增多,只不过大多是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无数灵巧精致的小玩意儿,有魔草编制的蜻蜓金蝉。 也有陶塑的小人,奇特就奇特在大多都是双人的,桑妤一时惊讶,心想莫非还都是情侣款的? 有推车而来的花农,车上堆叠着各种各样编好的花环花冠,身旁有不少女子将花冠试戴在头上,不一会便卖出了不少。 桑妤心道好看,便带着池临一同上前,选了一个色彩艳丽却协调的花冠,先是放在了自己的头上试戴,感觉很不错。 只是镜子终究是平面的,便想让池临戴上好让她看看真实效果,如此想着便动手将花冠戴在了他的头上。 男子容貌昳丽,光影之下面色是少有的柔和绝美,花冠不仅没有削弱他的美貌,反倒使他更像个年少俊俏的美少年,桑妤一时看呆。 这当真祸国殃民的容颜!桑妤竟感到了几分嫉妒。 池临等着女子的动作没了后续,看到女子脸上古怪的神色,下意识把花冠摘下戴回到了女子的头发上。 轻声道:“你戴着,好看。” 桑妤知道他从来不吝啬对美好事物的夸赞,便彻底满意了,拿着灵石结账时,魔神先她一步递上,牵着她的手正要走时。 店家开口拦下他们,不明真相的赞道:“公子和夫人果真是天生一对,今日是万华节万华夜,买了我的花冠附赠伴生花环一对,可祝有情人白头偕老!” 桑妤刚想说,他们不是夫妻,池临便将花环接了过去,礼貌道:“多谢店家!” 握着桑妤的手腕替她戴上的了一个,又将另一只放在她的手上,示意她给他戴上。桑妤还未反应过来,手上就自然而然的帮他系上了花环。 花色灵妙,花蕊浅淡确确实实是好看的,池临还在它们上面施了一个永冻术。 桑妤心中无言,意识到了小魔神十分喜欢别人将他们视作夫妻,如今已经到了不加遮掩的地步。 一时心中微妙,不知道到该如何做出回应,正当神思活泛之时,人群大动,一个巨大的花车自湖面慢慢游来。 所有都挤着往湖边而去,桑妤一时没站稳,差点被人群绊倒,好在池临手快,拉住了她。 眼看湖边被人挤得都没有地方了,池临就抱着她飞身去往高处视野开阔之处。 只见花车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花朵,挂满了明亮繁丽的花灯,有多个魔姬衣着繁复华丽,在花车之上翩翩起舞,衣袂蹁跹。 从高处往下看去只觉本是一片漆黑的大地,却被星星点点的光亮点缀的遍地都是,万华之夜,满目繁华,果真不负其名。 随后有天灯冉冉升起,看上去如同满目的繁星璀璨,路上观看的人无不拍手叫好。 桑妤诧异的看着眼前的景象,魔族的节日这么盛大的吗?哪有传说中一片阴森恐怖的感觉,明明称的上是盛世繁华好! 下意识抬头看向池临,想看看他对自己魔域的万华节有什么评价,却发现那人眸光如星如月,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脸,仿佛已经观察了好久。 桑妤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示意他看下面的景象。 池临偷看被发现倒也不慌,一脸淡定的抬头,看着远方的景象微微勾起了唇角。 …… 第15章 连岐 天灯渐渐远去,花灯游船仍在不断前行,要将今夜的祝福沿着河送往全城。 “走,我们该去无恙台了!”池临知会她一声,便带着她起身离开,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后,便来到了传说中的祭祀之地。 凌渊城中曾修葺了一座百尺高台,是传说中的先代魔神特意建起禁锢天道的地方。 在天机宗时,便有长老时常与她说起,在传说中几千年前的天道是有本体的,与魔神一同为神。 天道主仙凡二族,魔神司魔族,本互不干涉,但魔族暴戾征伐不断,妄图吞并仙凡二族,竟然想出了弑天的主意。 先代魔神便在此建立了无恙台,假意骗天道求和,称特意建下此处高台以求天魔安和无恙。 将天道骗至此地后,利用天道化生的本源法则之力牵制天道本身,此后天道与魔神双双消失,再无踪迹。 后世有人称是天道与魔神便是在这里同归于尽了,也有人称,天道本就是无形的存在,这些话术本来就是为仙魔对立捏造的神话渊源。 近些年魔族发生的最重大的事就是新魔神的降生,而仙族却从未传出有关天道重临的消息,可见天道有实形的事确实是无稽之谈。 但无论真相是什么,这座无恙台确确实实是几千年前保留至今,仍然屹立不倒的存在。 魔族中人认为这个地方确是吉祥宝地,是以历年来都被用做是魔域的赐福之地,前些年池临一直未现身,万华节赐福便由连岐代理,直到今年才有了魔神将亲临的通告。 桑妤从无恙台的顶楼往下看去,一眼可以见到凌渊城的全貌,满城灯光明灭,人影幢幢,都在欢呼庆贺最盛大一刻的到来。 桑妤和池临站在帘幕之后,抬起帷帐便见到那位连岐长老在祭台上布置法阵,那人一身暗色法衣,衬得他倒是有几分冷寂锋利,暮霭沉沉之感。 桑妤不解,那连岐明明还是个年轻人,为什么会给人这么老成莫测的感觉,心中却也明白连氏家族是除了天机宗之外唯一一个可以堪破天地法则的奥妙之人。 本来她打算打远程战,准备以神魔志异书籍入手徐徐图得进入藏书阁的机会,谁知池临无意中竟把更大的接触连岐的机会放在她的面前。 池临看着桑妤盯着连岐久久出神的样子,心中十分不满,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女子的身子扭扳到自己面前站定。 语气阴森道:“好看吗?” 桑妤不动神色道:“好看啊,称的上芝兰玉树,风流倜傥。” 看着池临越发阴郁的神色,桑妤心中只觉好笑,小魔神喜欢吃醋,少时想独占师父的心,现在想要占着……哎!情爱之事,不可轻易给出承诺。 想着眼下的小魔神还是要哄得,便上手轻挑的捏着池临的下巴,道:“他虽好看,却不如你美貌绝色!” 池临想着这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半晌道:“骗子!” 回过头去,心中却也不再计较。 桑妤:…… 池临看着外面连岐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低头看着桑妤认真叮嘱:“在这等我,不许乱跑!” 桑妤连连点头,表示请君放心,绝对听话。 池临这才满意的走向祭台准备施法,而连岐退守帘后,刚进入帘中,连岐便看到静坐在桌前的桑妤。 连岐礼貌行礼,桑妤请他在对侧坐下,奉上茶水,道:“连岐长老,桑妤敬候多时了!” 连岐一脸平静道:“桑姑娘,你找我何事?” 桑妤开门见山道:“听闻连岐长老少年英才,有通达天地之能,此前你既帮了我一次,不知这次能不能看看我的命数。” 桑妤说的自然是当初她假装失忆那次,她当时就有种很怪异的感觉,觉得这位长老有意帮她圆谎。 虽然没奏什么效果,她还是被暴怒之下的池临扔进暗牢用鞭刑折磨了两天,但连岐给她的感觉十分不同。 直到紫月向她提起连氏还主管魔族祭祀之事时,她便认定连岐此人有沟通天地,通晓因果的本领。 连岐不动声色道:“姑娘说笑了,我哪里帮助过姑娘!” 桑妤知道当时的事也算他们合力欺骗池临,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换了个说法:“今日桑妤来此,实在是有因果自身无法堪破,才有求于长老。” 连岐并未推辞,道:“你想算什么?” 桑妤:“算我的来处和归途。” 连岐道:“魔神临世,我刚刚寻到他时,他用尽心思为你招魂,我便看出了你的命格有异,不像是此界之魂,但现在你的魂魄已经与身体彻底融合了!” 桑妤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修炼时确实是神魂不稳,只是死过一次后,在万劫珠的作用下彻底弥补了她魂魄上的裂痕。 桑妤道:“我确实不是此界之人,我一直都在找回去的方法,你如今是我最后的希望。” 连岐微微笑道:“果然如此,怪不得你身为一宗之主偏偏救下了尊上却还要逼他杀你,想来回去的关键就在于尊上,只是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连岐脸色突然变得认真而凝重,“如果再给你一次回去的机会,你还会选择伤害他吗?” 桑妤心中一跳,这个问题早在多年前她就已经做过了抉择,她命该死在魔神的手里,所以即便心中不舍也会实行计划,既完成任务回到自己的世界,又能让池临迎接他作为魔神的宿命。 如今想来,她不后悔自己当初做出的决定,她恨的是,世上并无双全法,回家和池临她只能二选其一。 可是桑妤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是以她在池临面前立下了天地誓言,不仅是向池临的承诺更是对自己的告诫。 桑妤珍而重之,道:“我不会再伤害他了!” 连岐:“既如此,何必还要汲汲营营,好好的留在他身边不好吗?” 桑妤压抑着心中难言的酸楚:“于我而言,池临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亲人,可是在那个世界,同样还有我的亲人在等着我,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抛弃他们,就像我曾经抛弃池临那样,对谁残忍,又对谁公平?” 连岐似是明白了桑妤的坚持,“实话告诉你,我看不出你的来路,也看不到你的归途” 虽然仍是没有希望,但连岐接着道:“你命格不凡,不是我能窥探的,但可以得见的是你已经破了自己的死劫。” “日后的运数全由你自己决定,或许会有成功的那天,只是希望你做出的决定不要让自己后悔。” …… 第16章 恢复灵力 死劫已破? 桑妤猛然回想起,无论是天道碑石悟道还是自己做预知梦似乎都是在提醒自己将要面对或许必须面对的事。 第一次是在天道碑中,她悟知了自己会死在魔神手下的结局,所以她计划了一切得到了小魔神的血、也死在了他的剑下,可惜死遁没有成功。 第二次是在她送给池临的天道石手串里,天道石托梦让她知道了自己得到的魔神心头无用,此后池临便将她的魂魄一点点重聚,就像是告诉她一切从头再来。 第三次是她自己做的预知梦,梦中魔神与仙界开战,业火滔天,人间却尚未被波及。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被安排好的,冥冥之中仿佛有个推手,在告诉她,她应该做什么,她即将面临什么…… 连岐说自己死劫已破,是不是说明她原身死在魔神的命局已经解了,那么即便得到魔神了心头血,她还能够触动穿梭时空的机制吗? 若是自己原来的思路没错,那第三个梦又意味着什么呢?那个梦里明明白白发生的就是仙魔之战…… 桑妤的心中像是被填了一堆大石头,心中郁闷的难受,她讨厌这种无法堪破迷局的感觉。 扭头看着帘外,透过朦朦胧胧的纱帘,能看到池临在法阵之中布下魔气灵泽,借阵法之力将这些星星点点的灵蕴广布于整个魔域。 桑妤心中有些震撼,还是担心池临的灵力会有大的耗损,便问了旁边的连岐,“这个阵法将他的灵力输布在整个魔族,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吗?” 连岐道:“魔神力量强大,世间无匹,这点灵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桑妤心想,就算是这样,灵力也会有很大的损耗,这事儿放在当年全盛时期的她自己身上恐怕也不会轻松。 突然想到池临没回来时一直都是作为长老连岐代理的,他这么年轻,当真有如此深厚的灵力? 想着便开口问道:“连岐长老,听说池临没有回来时,赐福之事一直都是你代理的,你如此年轻,灵力就这么厉害的吗?” 连岐不动声色的拈着杯子,看着水中荡漾的波纹,缓缓道:“其实我的年龄很大了,并非外界传的那样,但个中缘由不便说明。” 桑妤有点儿诧异这人的实诚,也怪不得这人的气息如此不一般,不像年轻人血气方刚反倒像个历经沧桑的老人,想着自己或许知道了一个魔族中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便也不再多问。 突然又想起自己还有个比较急迫的难题要赶紧解决,桑妤问:“连岐长老,自从复生后我的灵力便迟迟难以恢复,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连岐听罢便为桑妤诊脉,片刻后道:“你是天生道体,却因魔神万劫珠得以敛魂复生,但仙魔两族的修炼方式不同,灵气在体内存在的状态也不同,两相克制自然灵力滞涩。” 桑妤忙问:“可万劫珠与我的身体已经融合,如何才能恢复?” 连岐道:“第一种方法,你自己勤加炼化,将万劫珠中的灵力转化成你自己的,但可能需要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第二种方法,让尊上帮你把万劫珠中的灵力取出。” 桑妤:“你不也是魔族吗,你能不能帮我取出万劫珠里面的灵力?” 连岐摇摇头,“不能,它和尊上的灵力是一脉,除了尊上,其他人都没用,你可以让尊上帮你。” 桑妤:“怎么可能,池临巴不得我灵力低微,如果他知道我想要恢复灵力,不阻止我就谢天谢地了,还会帮我?” “如何不会?”男子声色压抑着怒气。 桑妤猛然回头,发现池临已经掀开了帘幕,那人面上冷意不加掩饰,直直向他们走来。 池临站在桑妤的面前,微微压低了身子,再次定定开口,“你如何认定,我不会帮你?你宁可求助他人,都没想过来求我吗?” 桑妤不确定他听了多久,试探着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池临声音阴戾:“从你求连岐帮你恢复灵力的时候的时候。” 桑妤心中微微一松,还好他听的不多,只听到了她要恢复灵力的事,转念一想,他这么生气,莫非是因为自己认定了他不会帮她这件事儿。 调整了一下表情,伸手抓住池临的衣摆解释道:“我不是怕你生气吗?我刚刚在你面前立下誓言,这个时候提恢复灵力的事儿,难保你不会多想。” “你还敢揣度我的心思!”看着女子不知所谓的样子,池临意味不明的开口。 这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了? 桑妤有些拿不准小魔神的心思,只能继续道。 “我原本没有那么执念深重的,只是突然没了高深的法力,做什么都没有那么得心应手,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对我发难!” 没错,还有你,看着池临毫无动容的神色,桑妤暗叹。 她在他的面前真的是毫无招架之力,明明她才是师父。 “阿临,你能不能给我解开,灵力滞涩真的太难受了!”桑妤略带恳求的看着池临,“我不会有其他妄想的。” …… 第17章 我要你求我 女子眼尾一抹嫣红,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 她总是这样,嘴里说着合情合理惹人心疼的话,承诺了一遍又一遍。 可他怎么敢相信! 她的心不会像她的话一样软,他早就该知道了,还不长记性吗? 池临嗤笑一声,“你心中如何想的,我怎么知道?” “我只知道,对于不安分的人,既然控制不了她的心,那便控制她的人。” 控制什么?控制她? 桑妤有些忐忑,池临不会为了跟她怄气,更不答应她恢复灵力这件事儿了。 女子卸下了一贯平静的伪装,此时的神色很好懂。 池临看着眼前神色郁闷不加掩饰的女子,有些阴恻恻的道:“既然如此,那灵力还是不恢复来的安心,你说是不是啊?” 看着小魔神阴沉的神色,不像留有余地的样子。 桑妤心中闷滞了一阵,失落道:“罢了,灵力不恢复也是一样的。” 想到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恢复灵力,只是捎带着试试,既然没有结果便也不强求了。 桑妤沉默半晌后微喃道:“反正你会保护好我的。” 女子声音极低,听不见的人只会当是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安慰她自己还是说给他听的。 池临心中忽然又有些窒闷,她就这样消了心思,不再争取了? 由于有连岐这个‘外人’在场,池临心中别扭,却连发怒都有些放不开,于是上前拉住桑妤的手,利落的带她起身离开。 与连岐点头示意后,池临唤来坐骑,居然是一只大鹏鸟。 坐在大鸟的背上,桑妤只觉得风速不低,但也算平稳。 眼下仍是一片灯火辉煌,万民同贺的场景,她甚至能看见像雾气一样的云飘飘然然,仿佛整片天空都被照亮了几分。 看着面前长身玉立,刚强内敛的男子,桑妤只觉有种隔世的恍惚,不由自主的牵住了池临的手。 心里想说,你长大了!嘴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 他们之间有了隔阂,他总是不开心的,可她知道池临还是当初的那个少年,温柔倔强,生气了需要哄着。 女子眉眼柔和,悬悬而望,池临冰冷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收敛了几分威势拂衣而坐。 “你为什么不再向我争取一下,以前的你不是最喜欢死缠烂打,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吗?” 池临终究不解,她可以为了这件事去求助别人,为何不愿多花点心思在他身上,明明这样才是最快的方法,明明自己…… 桑妤道:“若是曾经,你无论如何都会包容我,可现在的你还对我还能有几分情面?我知道自己的位置,不能不知好歹。” 池临怒上心头,伸手钳住女子的双肩,质问道:“位置,你觉得你什么位置?” “我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你高兴了我才能自在点,难道不是吗?” 对她来说,只有池临心情好了,才能大发慈悲让她出来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 “呵!好一个阶下囚!”池临死死握住女子的肩膀不松开,将她的身子困在了自己怀里,侧首在桑妤耳边咬牙切齿道: “我真应该将你打入暗牢,受尽百般折磨,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阶下囚!” 桑妤不解,他为什么又发疯,她说的不对吗? 不是阶下囚还能是什么?师父?情人?总不是爱人!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小魔神虽然对她有超过师徒正常感情的情愫,但更多的还是恨她这个师父无义绝情。 就像小时候受到父母的不公平待遇的孩子,长大后总想让父母真正的后悔曾经那样对待他。 不肯下死手,也是因为当年的片刻温情是真的。 可想到池临对她的占有欲也是真的,他在殿内夜夜和她同床共枕,他在外面也不加掩饰想要别人承认他们是夫妻,突然又不确定了。 “你难道真是想和我师徒恋?”桑妤混乱之下,脱口而出。 池临的身子有一瞬僵固,少年时桑妤给他讲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知道师徒恋这个词语讲的是跨越师徒身份的情爱。 他很早以前就不想做她的徒弟了,可是眼前人那时是真不懂他的心意,现在知道了却只能装作不懂。 他们之间隔着恨意,他无法挑明,只能暗自郁闷的想要发疯,现在由桑妤说出来,池临才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了突破口,阴沉沉开口。 “你总是这样,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却从来都不肯承认,要将我的心百般撕扯,你一直都是如此狠心。” 这是承认了? 还要顺带着控诉她吗? 桑妤心中复杂至极,她该怎么做?不知道该怎么做出回应,她只能顺势将自己的手放在池临背后轻轻拍了拍。 桑妤心想:这样? 谁知道池临将她揽的更紧,刚刚还只是虚虚抱着,现在却是死死揽着。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要你求我,直到我满意为止,我便给你解开灵力禁锢,甚至给你自由进出魔宫的权利。” 只听他的声色如玉般清越,不再满含阴戾,反倒是暗含一丝蛊惑人心的力量。 桑妤心中一软,他怎么还是这么傻,难道只要她吹吹耳边风就能够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吗? 却没有像池临说的那样,只是静静的把头贴在了男子的颈窝,伸手抚弄着他丝滑如锦缎的长发,轻声道:“回家!” 池临没有等来他想要的结果,将女子作乱的手拿在手里,不辨喜怒的开口,“你现在连示弱都不愿意了吗?” 桑妤摇摇头道:“之前想要恢复灵力是因为我心中不安,总想有灵力傍身,可你这么迁就,我觉得恢复灵力也不急于一时。” 池临微微一愣,随后便又听见女子温柔似是带笑的声音。 “况且,我还没想到怎样求你才能让你满意!所以我们还是先回家,让我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讨你欢心!” 池临只觉得自己的心不上不下的,听到她说一起回家的时候、听她说要想法子讨自己欢心的时候,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可桑妤这副温柔迁就的样子与少年时对他如出一辙,仿佛面对的仍然是一个幼稚的半大小子,仿佛在她眼里,自己永远都是不成熟的少年。 可他早就已经长大了,是无论仙魔都要俯首称臣的主人,她不能再如此放肆。 …… 第18章 重头来过 凉凉的夜风终于吹散了人心中的阴霾,大鹏鸟似是明白主人心意一般,在魔域的领空盘旋了数圈,迟迟不去魔宫的方向。 时隔多年,他们两人终于又能平静自在的并肩而坐,欣赏天地风光。 地上的魔族人都变成一个个隐约可见的黑点,若非灯笼太多、光辉太盛或者连个黑点都看不到。 有孔明灯不断升空,由于地方太高,很多孔明灯在蜡烛燃尽之时,就已从高空掉落,再落地之前甚至都能燃做飞灰。 可也有些极为顽强的孔明灯,甚至飞到了他们的身边。 桑妤心中好奇,便用法术拦下了一盏,想要看看上面许了什么愿望。 只见透光的灯面上几行大字赫然在目,大概意思是说夫人好怒,希望她不要再生气,好好过日子才能家宅安宁。 看着池临总是板着的脸,桑妤莫名觉得这位好怒的夫人跟他十分贴合,那位无奈的丈夫反倒像她。 伸手将那盏灯递给了池临,不正经道:“夫人莫气,为夫知错了!” 女子乐不可支,默默的想要看他有什么反应。 池临目光微滞,接过孔明灯的手指隐隐颤抖,心中闪过一丝久违的雀跃。 他曾经无数次不可救药的幻想着她叫他夫君的样子,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在亵渎神灵。 如今她被自己困在手里,明明知道她是个冷心的人,可哪怕她只是戏谑的唤他一声夫人,都足以叫他心乱如麻。 池临无计可施,只能将灯稳稳的拿到手里托起,再次将它送入了空中。 看桑妤还没有尽兴的样子,便又连续拦下了几盏送到她的面前。 女子笑脸嫣然的从他手中接过孔明灯,每看过一盏便放飞一盏,每一个孔明灯都向着更高的领空飞去。 在池临的努力之下,许许多多在低空的孔明灯都借着力飞上了高天,在他们的周围团团环绕着。 桑妤一时不察,回神时才发现自己身处如此壮景,微微抬手便可触碰到任意一盏想要的明灯。 世人祈求安乐,有期盼便会有愿望,如今她的身边,尽是诸天祈愿。 心下喟叹,此等梦幻之境,果然并非凡人可以创造。 桑妤回头看去,那人眉目如画、眸光温柔,正认真的施法帮她召集灯笼,她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痒。 她想抱抱他,想触碰那双浸满了细碎华光的眸子。 或许她也是喜欢池临的,早在五年前的无妄殿中就产生了这种心思,那时她昏迷着,意识却十分清醒。 她看着池临小心翼翼护着自己的躯体,每一个寂静的夜晚,他将自己拥入怀中,虽满心怨恨,却从不忘为自己招魂敛魄。 那个时候她每天盼望的都是他能够陪着她,跟她说说话。 苏醒后,她用自己拙劣的演技无数次的想要在他的雷池试探,正是想要看看眼前之人对她究竟有几分忍耐。 她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之人,不可能轻易地托付真心,哪怕这个人是自己一手教养,甚至是逼迫着长大的。 可眼前的池临同样痴傻,他永远学不会对她绝情,哪怕她算计过他,抛弃过他,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底线,他也只能一次次的退步。 可也正是这样的痴儿,每每让她愧疚心疼。 这一刻她终于确定池临是真心的。 桑妤突然觉得自己不必束缚心意,何不勇敢尝试一把,若是输了便心无挂碍的离开这个世界,哪怕是永远消失。 “池临!”想通了之后,她果断开口唤他。 男子蓦然回首,容色祸世,眉目中映照着星星点点的光辉,直直的望着眼前人,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唤他。 桑妤倾身上前揽住眼前的男子,在他的眼上轻轻落下一吻,温柔虔诚的动作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女子呼吸急促似是紧张,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他盘坐在地,而她微微直起身子便已经居高临下。 池临愣愣的仰视着她,似是没有反应过来,许久之后才伸手他自己触上额头,感受那一瞬而过的温软。 不确定的问:“为什么?” 桑妤不再回避道:“我想试着回应你的心意!” 回应你的,也正视我的…… 池临不管不顾的拥住她,将他的头放在她的颈窝,他一贯喜欢这种紧紧相依的偎伴,似是不敢相信的开口,“真的?” 桑妤点头道:“真的,我想和你重头来过,不是以师徒的身份,而是以恋人的身份。” “所以你是喜欢我的吗?”池临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犹豫之后终究开口。 桑妤觉察到他小心翼翼的心思,正要开口回复他,“我……”喜欢你,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禁了言。 明明是他问的,现在却又被他强势的拦了下来。 “我不想知道了,但你既做出了选择,就必须承担后果。” 池临声色冷酷却认真,女子看不见他的神色,也看不到那双如星光夺目眸中的不知所措,他只能用强势的警告来遮盖他此时的慌乱。 他想,无论她有什么目的,只要她能安安稳稳的待在自己身边,他便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不在乎曾经的仇恨与怨愤,不在乎她的心机与无情,只要她是他的,哪怕一切是虚假的谎言他都可以不在乎。 桑妤知道他一贯喜欢虚张声势,也不揭穿,轻轻拍着他的背道:“我会做到的,路是我选的,我不会后悔的!” “我累了,我们回家!”桑妤放开池临的手。 池临仍旧木讷道:“无妄殿吗?” 桑妤顿觉好笑,“你不是早就在无妄殿霸占着我的床,我又何时赶过你?” 池临试图解释,“无妄殿只有一个寝殿,我不去那还能去哪里?” 突然想到自己才是无妄殿的主人,接着又改口道:“无妄殿本就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何来霸占一说?” 桑妤看着池临不加掩饰的占有欲,道:“我发现你真的强势了不少,以前真的是小看你了!” 为君为主、发号施令久了,当真会沾染满身威势,当年的小少年早已不再是沉寂温软的样子。 池临没有半点局促,淡淡道:“我本来就是如此,只是你从来就不知道也不想了解罢了,不过没关系,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是啊,日后的时日还很长,他会让她将错过的,亏欠的一一弥补回来。 “好,我们回家!” 男子声色清越而郑重,仿佛作出承诺,不再避讳的将桑妤揽在怀里,这一刻他终于可以不用担心她会厌恶他的触碰。 他也能实实在在的展露出他的欲望,将她牢牢困在手里、心里,再也不放手的欲望。 …… 第19章 放肆 两人回到无妄殿时,已经过了午夜。 明明是早已困顿的时刻,桑妤躺在榻上却半点睡意也没有,微微仰头看向身边的池临,那人闭着眸子神色安详,似是已经睡去。 她也算表白了,相当于初步确立男女关系,这么重大的时刻他怎么睡得着? 桑妤有些郁闷,心下无聊只能拿起池临的头发绕在自己指尖把玩,突然想到这小子的扭捏属性。 莫不是在装睡? 桑妤微微直起身子,用池临的头发梢朝着他那张绝美的脸轻轻的扫弄了几个来回,一眼不眨的盯着他,可那人却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桑妤没有泄气,俯在池临身前,手指放在他精致的唇上摩挲,轻轻道:“再装睡,我就不客气了。” 男子并未睁眼,桑妤却清晰的看见他的眉角微微跳动,她看着眼前秀色可餐的美人,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埋头在男子的唇角轻啄了一口。 桑妤只觉心满意足,回身背对他睡下,身后却突然伸来一只手,将她的身子带到他的怀里紧紧抱住,却并无其他作为。 桑妤心中暗笑,却也并未挣开他似束缚的怀抱,感受着身后男子灼灼的呼吸声,闭上眼睛很快便安安稳稳的睡去。 她看不见身后池临早已睁开的眼睛里酝酿着怎样的滔天巨浪。 桑妤!桑妤! 池临默念着她的名字,觉得自己很贪心,方才女子温热的触感并不能让他满足,他想要更多却又怕吓到她,便只能将自己的欲望死死克制。 心中还是泛起一股怨恨,怨恨着她无论做什么都能让他生不如死、无法解脱。 桑妤,我恨死你了! 池临看着桑妤没心没肺的睡颜,将头埋在女子柔软的发丝上,忍不住想将他所受的折磨一一施加在女子身上,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痛苦。 他想让她和他一起痛,最后却无计可施,只能将她死死困在怀中,不断收紧他自己的手,想要将她刻进自己的骨血,与他融为一体。 桑妤自然是被这股力量压迫的喘不过气来,不适的挣扎着身子,眼皮也微微跳动,似是要马上醒过来。 池临惊慌之下,立刻给桑妤施了一个昏睡咒,这下在法术失效之前她彻底无法醒来了。 后知后觉,池临将她的身子微微松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靠着女子闭眼睡去。 长夜漫漫,满室寂静无声,只有帘外几盏夜明灯染发着莹莹的光辉,一夜无梦…… 第二日,桑妤醒来时,觉得自己身子有点说不出来的酸困,胳膊和肩背处尤其明显,将自己的衣衫扒开,胳膊上一道红痕尚且明显并未褪去。 桑妤疑惑的看着池临,心道,莫不是他趁自己睡觉又发疯想勒死她? 女子褪下衣衫时并未避讳着池临,她质问的眼神同样也是不加掩饰。 池临有些心虚的避过眼去,似是在明晃晃的告诉桑妤他什么都不知道。 呵!还装? 桑妤心中明了,定是池临干的好事儿,只是他嘴硬不敢承认罢了。 “池临,我怎么觉得身上这么酸啊?”桑妤装模作样将手背在身后捶了捶,“真的很不舒服,来,你给我捏捏!” 池临眸光闪动,没有开口,但还是听话的将手放在她的肩头轻轻捏着,他的力道不大不小,桑妤很是舒适的微微眯起了眼享受着魔神的侍奉。 “对,就是那,你的劲太大了再小点!”一会儿桑妤又不满意了,“让你小点又不是让你不使劲,再大一点!” …… 池临好脾气的按桑妤的指挥做,大概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女子才终于满意的让他停了手。 “谢谢阿临,真乖!”女子笑容满面,伸手在他的发间轻轻抚了抚,似是对孩子听话时的赞赏。 池临心中有些不痛快,深吸一口气憋出了两个字:“放肆!” “哈哈哈!”看着池临明明郁闷的要死,还故作强硬冷淡的骄矜样子,桑妤没憋住笑了出来。 看着女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池临的脸色更黑了一度,眉头轻蹙,烦躁的起身拂袖作势要走。 桑妤知道小魔神恼了,赶紧上前抱住他的腰身道:“魔神大人,小的知道错了。” 池临听见她的讨饶声,眉头微挑,不咸不淡道:“错在何处?” 桑妤斟酌着说:“我不该戏弄魔神大人,也不该对你不敬。” 池临气息仍是不顺,将桑妤的手拿下握在手里,居高临下道:“你确实是大不敬,记住了,这世上早已没了当年的小弟子!” 不许将他看做小孩儿,也不许再用长辈的姿态对他,池临在心中补充,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桑妤微微敛下眉去,看不清神色,池临以为自己旧事重提惹她伤心了,又收敛了几分话锋,“罢了,再允你这一次。” “允我什么?”桑妤不解。 池临冷硬道:“允你再做一次师父,但从现在开始,不许再将我看成弟子,我们早便没了师徒情分,我也不想和你做师徒!” …… 第20章 永生永世 他果真恨她至极,连他们的师徒身份都要抹去。 桑妤心中有些滞涩,那今后呢?她又该以何种身份陪在他的身边,奴隶?侍妾? “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不会僭越了!” 女子眉眼低垂,像是在伤心,池临牵起她的手,将她安置在梳妆镜前的椅子上,轻轻的上手将她的发带解开,一边给她顺发挽妆,一边开口讲道。 “一个月后,我会迎娶你做我的妻子,从今往后,我只想做你的夫君,我们虽不能像凡人那般白头终老,可永生永世你也只能是我的妻子。” 桑妤心跳的厉害,似是被天雷当头劈过,久久不能回神,他竟然如此草率的决定娶她?还想困住她永生永世! 桑妤心中苦笑,怎么可能? 这世上最不长久的就是感情,有多少人口口声声互许终身,又有多少人的爱意在日久天长中慢慢磨灭,最后只剩怨怼。 桑妤无奈笑道:“永生永世?你不会腻么?像你这样强大尊贵的人,若是腻了,我的下场恐怕会很凄惨。” 池临听到女子质疑的话,放下了手中的梳子,将桑妤的身子转了过来,单手撷住她的脸颊。 看着那张嫣红的唇,忽然很想用法术将它封起来,让她再也说不了让他生气的话来,可想到这张嘴也能说出温软讨饶的话,便也舍不得了。 可总要让她付出点代价来,池临的眸光落在她的唇瓣上,忽的倾身覆了上去,他并不温柔,强烈的占有欲似是要将她呼吸夺去揉碎。 桑妤一个没坐稳,身子向着身后的梳妆台倒去,池临迅速的伸手垫在她的脑后,护着不至于让她受伤。 可他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带着攻击性,直到桑妤险些窒息过去他才停了下来,“还敢不敢再胡说八道?” 桑妤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唇顺了好大一会儿气儿,这还是池临第一次如此极端的强迫她,怒气上来了一把抓住桌子上的发饰朝着池临扔过去,怒道:“你才是真放肆!” 池临微微抿唇,不闪不避。 “我不后悔自己做的事,也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我说了永生永世,那便是永生永世。” 这前者指得自然是他方才强吻桑妤的事,后者便是在回复她对爱情难以长久的质疑。 他怎么会腻,这世上能让他如此痛苦又如此欢喜的只她一个,再无旁人了。 桑妤生气了,他不顾她的意愿冒犯了她,那是从前的池临最渴求也最不敢做的,可现在的他已经没什么顾忌了。 可他没有再逃避,低下身子仰头面向桑妤,“是不是,我们成亲了就可以做这件事了?” 桑妤快要被气笑了,“成亲了也不行,你这是违背妇女意愿知不知道?” 池临想起昨晚她的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落在他的唇角,反问道:“那为什么你能做,我就不能做?” “我什么时候对你做过这样的事?”桑妤下意识回道,突然想到昨天自己被池临的美貌所惑,不受控制做出的出格行为。 无奈改口道:“这性质能一样吗,我那叫温柔怜爱,你这叫什么,你是狗吗?” 池临那张矜贵清冷的脸上挂着似懂非懂的笑意,许久才开口道:“我明白了,我以后会温柔的。” 桑妤无奈扶额,罢了罢了,不管这小子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都以后慢慢教! 看着桑妤吃瘪的样子,池临只觉得心中畅快了不少,他怎么可能猜不到她的心思,难道只能她玩弄自己,不能自己反击? 他是魔,是业火里生出的孽障魔胎,曾经她试图将他驯养在身边利用时就该知道,终有一天是会被魔头反噬的…… 将桑妤扔到地上的发饰捡了起来,用手弹了弹看不见的浮灰,觉得还是不干净,就又用了一遍清洁咒。 桑妤心想,够了够了,再洗下去金子银子都要被洗掉一层下来,“好了,别磨蹭了,你今天没事儿做吗?” 池临这才停手继续在她的头上捯饬,慢悠悠道,“万华节后整个魔域都有一个月的休养时间,除了一些重要公务要亲自处理,剩下的都会交给下面人去做。” 明白明白,就年假呗! 仙门也有它自己的年假,看来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不会少了节日和假期,幸福也一直都是世人的最高追求。 桑妤正在神游,池临接着道:“前日你不是说想要看志异话本吗?昨日没来得及兑现承诺,今日都给你准备好了。” 桑妤心想,其实用处不大了,她在连岐长老那都没有发现线索,想必普通书籍中也难以寻到。 但当个话本小说来看也是不错的…… 第21章 你没得选 梳妆过后,侍女们又布上膳食,桑妤口味偏辣,桌子上的饭菜口感照顾的她十分周到,也不乏软细清淡的菜品和粥食。 桑妤满意道:“我还真想见见这位大厨,怎么能将火候口味把握的这么精准。” 池临正给她布菜手一顿,将手中筷子上夹的菜放在桑妤的菜碟里,就收回手重重的把筷子扣在筷枕上,气氛一时凝滞。 桑妤好奇,自己哪句话又惹他不痛快了? 他怎么比以前还难搞! 其他人不知内情,紫月却是明白的,上前解释道:“姑娘好福气,这些膳食都是尊上亲自料理的!” 桑妤震惊,若说以前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说给她做饭也还能理解,可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分明就是一直陪着她,如何还能给她做这一大桌子的菜。 难不成还会分身吗? 再说了,她曾经吃他做的饭菜吃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尝不出来……好像……确实是有点熟悉! 再看看池临那一脸怨妇一样的表情,桑妤悟了,还真是他做的? 桑妤脑子里在天人交战,要不要哄,怎么哄? 难道说,我真该死啊,竟然没尝出你做的饭!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多谢魔神大人为我洗手作羹汤!会不会太敷衍了? 难不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我错了,是我辜负了你的心意! 会不会太假了?这里这么多人她也没脸干啊…… 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说辞,桑妤心不在焉的吃完了三碟紫月给她布的菜,觉得有些噎得慌,拿起手边的稀汤想要顺顺劲,喝的急了又被呛得岔了气。 池临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伸手夺过了她的汤碗,轻斥道:“吃不下就不要强吃了!” 桑妤顺过了气立刻反驳道:“谁说我吃不下了,我不过是吃的急了点儿被呛到了!” “紫月,继续给我布菜,我还要吃!” 紫月弯唇偷笑,手下还是听话的继续给她挑选了喜欢的菜品,桑妤继续往自己嘴里塞。 池临看着桑妤认真的样子,心中的怨气终于消散了些,上前拉着她将她带离了座位。 桑妤呆愣的咽下嘴中最后一口食物,偷偷问紫月道:“我还是有点好奇,他什么时候去做的饭,莫非真的有一种法术叫分身之术?” 紫月低声在桑妤耳边说:“尊上不到卯时便会为姑娘准备,那时您大多数都还睡着,之后便用法术一直温着,等辰时姑娘醒了才让人将菜传上来。” 桑妤掰着手指头算,子丑寅卯、辰巳午未,卯时正是5点到7点,不到卯时岂不是在5点之前? 那真的是一个起的比鸡早的时辰,还真是辛苦小魔神了,做了好事儿,受益人却一直不知道,有怨气是正常的。 桑妤上前跟紧池临的脚步踏入了无妄殿,顺带着观察了一眼他的表情,发现他神色清淡,似乎已经没了那股别扭劲。 无妄殿中玄玉为柱,白玉为底,殿梁铺着刻有魔纹的黑色玄幡,殿内到处都是长明灯架和古老神秘的法盘印纹,空旷静谧却也并不沉闷。 大殿正中是一个偌大的王座,摆放了一张摆满了书籍的桌案,是池临日常处理公务的地方。 再往前有珠玉帷幕垂落,玉阶之下东西两侧也安置有不少的小桌案。 说起来,她对无妄殿还是比较熟悉的,但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殿内的布置,虽称不上富丽堂皇,但是符合魔域一贯幽深庄重的气质,令人生畏。 走到近前,桑妤才看清了那满桌子的书册,正是她要的那些话本子,占去了桌子三分之二的地方,而池临的公文却占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地方。 心下喟叹池临的豪横,随手扒拉了几下,什么山海志、奇闻异事的一大堆。 最后摸了一本名字比较与众不同的《三界情缘录》,看着就有种禁忌之恋的感觉。 按照她原来的习惯,现在应该找一个小榻躺着,最好再摆个放满水果小吃的桌案供她潇潇洒洒,在现代时这是她玩手机的标配,可现在没那么高科技的东西。 放眼望去除了池临那张主座是软卧,其余的都是硬硬的桌子和矮座。 想着毕竟不是自己的领地,便认命挑了个偏僻角落的矮座窝着,坚持看小说安全隐秘第一的原则。 话本还是挺有看点的,第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落难的魔族少年与一个凡人小姐的故事,美救英雄日久生情的故事。 虽然是剧情的一贯套路,但桑妤很快便入了神,自然没有注意到池临越来越黑沉的脸色。 相处多年,池临自然知道桑妤喜好享乐的秉性,现在看见她宁愿在角落缩着也不愿意挨着自己的样子,心里十分不舒服。 手中磨墨的动作都下意识重了几分,发出吱吱宁宁的声音,可仍没有换来女子半分眼神,直到他猛然停手,墨砚因惯性甩到了地上,发出“砰”的的一声。 才使得桑妤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她放下书起身过来查探情况,入目便是一片污渍的墨汁在桌子上、地板上淌着,连桌子上的东西都被波及了不少。 她知道池临有些龟毛的性子,身上若是沾上了脏东西,哪怕是用了清洁术,还是生理性膈应,莫说是桌子,恐怕她的书都要被扔掉不少。 那可太暴殄天物了。 想到此,桑妤立刻先池临一步用清洁咒将他身上、桌子地板上的墨汁简单收拾了一下,将还没看的书收回了自己的芥子中。 回头果然看到小魔神看着案上公文一脸纠结的样子,桑妤连忙开口,“你冷静,其实真的不脏的,再说了墨汁有什么可嫌弃的!” 池临冷静道:“你帮我处理,就在这里,不许再去那个犄角旮旯。” 桑妤自然满意点头,心想有软卧不坐王八蛋,谁想待在那又冷又硬的矮座上。 不过处理公务这事儿,她做仙门宗主时也干过不少,道理都是相通的。 只是没想到自己翻开的第一个折子就是魔族各领主联名上书要求魔神选妃的事,美其名曰传承魔神血脉。 可这世上谁不知道魔神无父无母诞自虚无,还从没有听说过魔神能够诞下神嗣的传闻。 想来还是四族联姻之事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可这件事不是她能决定的,便将册子推给一旁的池临。 只见那人慵懒的支着头靠在扶手上,一脸心不在焉的把玩手里的那颗天道石。 “看看,你们魔族的领主们正给你催婚呢?”桑妤一副看戏的样子。 池临漫不经心的开口,“告诉他们,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大婚事宜!” 桑妤心中有些震惊,“你真的要如此草率的决定你自己的婚姻大事,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是你见过的女人太少了?如果有一日你见到了一个特别且心动的女孩儿,你该怎么办?” 池临神色莫名:“那你呢?你不是答应要陪在我身边吗,事到临头你难道要反悔吗?” 桑妤试图辩明,“不一样的,凡事都有一个试验期,要给彼此时间,才能发现到底适不适合在一起。” “你还是不明白,不管适不适合,你这辈子注定只能待在我的身边,我不会放你自由的!” 池临从背后抱住正襟危坐的桑妤,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疯狂,“一个月后行大婚之礼,你没得选!” …… 第22章 以身饲魔 桑妤知道池临有些深到骨子里的偏执,想要再掰一掰他的思想,正准备开口发现自己又失声了。 池临亲昵的将头靠在她的耳边,缓缓道:“你乖乖的,不要惹我生气!” 这是一个耳鬓厮磨的姿势,桑妤觉得池临有些怪异,好像自从她坦白要正视这段感情后,小魔神的行为就越来越没有顾忌。 好在她对黑化后池临的期待值设限较低,竟意外的没有感到压迫感。 桑妤明白现在的小魔神犟的估计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便指指自己的嘴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再说惹他生气的话了。 池临没有搭理她,将那册子推到她的面前,重复道:“一个月后举行大婚之典,新娘——桑妤!” 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笔一划写下批文,语气莫测道:“不是说要传承魔神血脉吗?那便如他们所愿!可本座的血脉不是他们能觊觎的,这世上,我在乎的只有你,便由你来!” “你……” 桑妤脸都被烧的有些烫,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能开口了,想来是禁言解了,无奈道:“说的容易,你知道什么是传宗接代吗?” 谁知池临嗤笑一声,“桑妤,我早就成年了,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就可以蒙骗于我?” “你别忘了,是你自己说的,我是业障魔胎,你既妄图控制一个魔头,就要做好以身饲魔的准备!” 又再跟她翻旧账了,桑妤有些无言以对,当年的那些话确实是戳着他的心窝子了。 桑妤:“好好好,是我错了,随你怎么发挥,怎么痛快怎么来,该我的报应!” 池临看着桑妤认命的样子,便将她微微松开,把剩下的册子放她面前,“继续批,你自己拿主意。” 桑妤:“……你自己领域的事儿,你自己干不行吗?” 池临:“我嫌脏!” 桑妤:“那我也碰了,是不是也脏了?” 池临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要是再多嘴我就要发飙了,桑妤无奈只能继续埋头干。 像在仙门时、也像曾经她以魂魄之体跟着池临时,看到的他处理魔域事务一样,理由中肯的建议性册子都给了准、复杂且没必要的都批了待定、有领主纠纷事儿闹得大的该降职降职,该审理审理、还有什么仙门蠢蠢欲动,要求进攻的册子,桑妤直接给了驳回。 真是的,仙魔之争能消停起来不容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来打去徒增业障! 池临在一旁斜支着头看她,一直都是默不作声的,偶尔会主动给她添水磨墨,桑妤抬头看见他一脸矜贵清静的面容,心里暗自摇头。 这不是也不嫌脏吗?就是矫情! 那人袖子半挽,露出了手腕处带着的那串灵石,黑璃、星耀、碧玺、月华、芙蓉等各色灵石璀璨夺目。 唯有那块天道石最为低敛朴实,这人烦躁无聊时就会不停的盘玩那串石头,从不离身。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这块天道石,是它暂时收敛了她的魂魄,还让她能够有意识的跟着池临,若是让她身处五年混沌,恐怕寂寞都要寂寞死了。 一册又一册的文书批完,又盖上了魔神特制的印玺,想来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天,如果池临还不去给自己做饭,中午估计就真没有吃的了。 想着便用胳膊肘顶了顶池临,催他道:“你要是再不给做饭,我中午真的就要饿着了?” 池临道:“怕什么,我魔域的大厨也不少,不会缺了你的吃食,再说了你一个仙门之人,辟谷才是正常的!” 真是个小心眼,早都该揭篇的事儿,怎么又翻出来,真是诚心给她找不痛快。 桑妤心里直呼难缠,口头上该哄还得哄。 “他们哪里有你贴心,做的都是合我心意的,之前都怪我,可我不都死了五六年了,一时没尝出来是你亲手做的也正常是不是?就别跟我在这小事儿上闹气了好不好?” 桑妤一番话是有理有据,带着示弱和讨好。 池临知道眼前这个人最爱投机取巧,为达目的从来也不在乎伏低做小,可偏偏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只能沉默着起身离座,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叮嘱桑妤,“好好待着,在这里等我!” 桑妤目的达成,满心雀跃:“好的,我等你!” …… 第23章 片刻温情 池临不在,桑妤丝毫不委屈自己,躺在了那张自己梦寐以求的软榻上。 入手像暖玉一般一样温润,但又不像玉一样坚硬,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但毕竟是魔神的主座,想必是极好的。 待在舒适的环境中,无聊之下就容易胡思乱想,桑妤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关于池临的每一帧画面。 曾经的池临只是一个略显固执的少年,事事以她为主,极其听话乖巧,在仙门谁不知道他们的宗主桑妤有一个宠到骨子里的好徒儿。 只不过后来便演变成拔刀相向了,想必她死之后,仙门也只会以为池临杀师证道,她那些长老弟子们估计都恨死池临了。 不过池临入主无妄殿后,倒是也没有听说仙门举兵的消息。 想必魔神重临的消息足以震慑整个三界六道,池临也不屑于报复仙门,倒是维持了这么长一阵子的和平。 也不知道她死之后,宗门新的掌事人是谁,或许是那顽固的老头子越长风! 池临固执的定下一月之期,必定是要昭告三界的,若是让那些老家伙们知道她聚魂重生,还要嫁给池临,想必会不顾一切来抢她! 况且魔族四部族以及各地领主向来各自为政,并非全都是真心实意臣服于池临。 谁不知道她桑妤是仙宗之主,是侍奉天道的人,让她做魔神的妻子,恐怕第一个要乱的就整个魔域。 她不信池临不知其中利害,可心中明白他是铁了心要让她冠上他的名姓,从此再无仙宗之主桑妤,要让她用新的身份与他纠缠,困住她生生世世。 只可惜小魔神不知道,虽然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但她毕竟是外来者,五年之前她就发现了她自己不受此间法则束缚的真相。 任何形式的誓约只能在她这具身体上发挥作用。 所以无论是禁魂契、魂誓亦或是天道都只能困住她这具身体罢了,哪里有什么生生世世! 桑妤心中苦笑,池临说的对,她的确是一个狠心之人,满心谎言、不给他人也不给自己留一丝退路。 可在有限的时日里,她还是想好好对他,像她曾经承诺过的那样,此一世不再利用、抛弃、背叛他。 话说池临的王座真的像个软榻,桌案之前,层层叠叠的帷幔铺叠,满目光辉昏黄暖暖,真的像一个特别的小居室。 渐渐的,桑妤感到一丝困意袭来,似乎从醒来以后,她就时常感受到疲惫,精力实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仙者。 想着或许是灵力被万劫珠抵制着,便也没往其他地方想,很快就窝在榻上沉沉的睡去。 睡梦之中,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十分亲切的灵力波动传到了她的灵脉里,桑妤觉得很舒服,下意识不想醒来,便用头蹭了蹭,直到感到不一样的触感,桑妤才强逼着自己醒来。 桑妤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池临那双低头凝视着她的眸子,她自己正躺在人家怀里,亲密的扒拉着池临的衣摆。 桑妤脑子有点空,愣愣道:“我还想再睡会儿!” 池临一手揽着她给她输灵力,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后颈,似是安抚的轻缓道:“想睡就睡!” 桑妤不再避讳,靠在池临的怀里,将他抱的更紧了些,再次安稳的闭上了眼,这一睡便不知道今夕何夕,只剩下混沌之外的那缕安心。 等她彻底睡够之时,醒来发现自己还躺在池临怀里,也不知道他保持坐着这个状态多久了,真是个小蠢货,也不知道换个让他自己也舒适的姿势。 即便是魔神之体,可终究是血肉之躯,桑妤有些心疼的将手放在池临的腰间揉捏着,替他缓解或许不存在的酸痛。 池临并不拒绝,只是放松了些身体,斜倚着头直直的看着桑妤的脸,感受她的手带来的触感,气氛算的上静谧温馨。 桑妤也不主动说话,不想打破这片刻的温情。 过了一会儿,池临开口:“你似乎……嗜睡了点!” 桑妤笑道:“确实,若不是我的灵根还完好着,当真觉得自己快成个凡人了。” 池临:“罢了,过几日让连岐来看看,他在魂魄一道上的造诣颇深,或许能发现什么问题!” 桑妤有些不解:“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是魂魄出了问题?” 池临抚着她的头发顺了顺,“或许,万劫珠没有致人虚弱的本事,想来还是魂魄不稳的问题。” 想起自己做的饭菜还一直温着,便问道,“你睡了三个时辰了,现在有胃口吃饭吗?” 桑妤点点头:“要吃的,刚好也算是跟上晚膳了。” 随后池临让人将膳食传来,又满满当当摆了一桌,“想吃什么?” 桑妤指了指一盘青绿的素菜,池临用一个空着的小菜碟给她盛了些递来,桑妤也不客气的夹了一筷子尝鲜,后来又选了几个肉菜和素菜,称的上是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桑妤吃的开心,发现池临只是在一边看着,也没见他自己动筷子,好奇道:“你怎么不吃?” 顺手夹了一筷子放在了他面前的碗里,只是池临仍然只无动于衷的看着她,却不见行动。 桑妤猜测莫不是要让自己喂,便又夹了一筷子送到他的嘴边。 心想:要这样? 池临一脸复杂,还是将桑妤递到嘴边的食物吃了进去。 桑妤觉得自己猜不透小魔神在想什么,但确实是送到嘴边的才吃了,便自己吃一口送到池临嘴边一口。 心中还疑惑,以前也不见他挑食,怎么现在反倒有些像是辟谷的势头。 其实桑妤最烦的就是修道辟谷这一套,人生在世若是口腹之欲都无法满足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在是送到嘴边的东西池临还都是乖乖吃下了,桑妤才满意了点。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自从她自戕后五年来,池临再没有吃过一口食物…… 第24章 不要让我失望 自从那日池临颁布要在一个月后同桑妤完婚的事儿后,池临对她的看管也松了不少。 这几日她闲暇之时,有时会自己一个人去魔宫各处转悠,有时有池临陪着,有时是紫月陪着。 桑妤能吃能睡,走动还不受限制,只觉得整个人悠闲自在的生活仿佛是在养老。 只是池临的事儿多了些,魔族几个大部族的首领快把无妄殿的大门都给踏破了。 由于惧于魔神之威,他们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天天跪到池临面前,哭诉着说池临不该娶一个曾是仙宗之主的魔域公敌为妻。 甚至有不怕死的称要将桑妤极刑处死,被大怒之下的池临用业火险些烧死,修为连退一大阶,直接将那人的首领之位提拔给了他族中一位很有才能的小辈。 自此声称要弄死桑妤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反对魔神娶妻的声音不减,甚至整个魔域都知道了池临要娶一个仙族的消息。 桑妤带着紫月在魔宫闲逛时,亲眼碰见过那群魔域大能们一脸怒气恨不得撕了她的样子。 若非池临君威甚重,桑妤毫不怀疑自己在魔宫之中被直接刺杀的可能性,现在的戏码说起来还挺像凡间君主被妖女所惑,众臣死谏无果的样子。 这些还不是桑妤最担心的,她担心是她仙门那群长辈同门,徒子徒孙们,如果得到她重生还要嫁给池临的消息恐怕不会束手待毙。 如果被逼急了导致仙魔之战爆发,那可真是她的罪孽了,现在只希望他们不要激进,哪怕先想个折中的办法递个消息稳住局势也行。 可是她的灵力还没有恢复,凭她如今的实力,只怕灵笺还没飞出魔宫的结界就会被拦下来了。 实在不行只能去求池临给她取出万劫珠,只是在这样的一个敏感时刻,难免会引他怀疑。 如果不按这个方法来的话,那便只剩下混出魔宫,在魔宫外面传出消息,但还得解决禁魂契的定位问题。 桑妤叹气,一个关键在于恢复灵力,另一个关键在于屏蔽禁魂契,看来哪个方法都不容易! 桑妤做了好多心理建设,觉得直接开口哄他给自己解开灵力禁锢是最直接的,终于下定了决心。 可今日的池临好像确实挺忙的,除了饭菜定时送来,他一整个人都没有迈出过无妄殿,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跟他开口试探他为她解开灵力的可能性。 好在晚上池临还是风雨无阻的出现在了内殿,桑妤埋在池临的怀里也睡出了习惯,只觉得他们似乎越来越有情侣的样子了。 “池临,你能不能帮我把灵力恢复了?” 犹豫了许久,桑妤还是决定开口,只是有些心虚,不敢正视他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池临倒是没有多大惊讶,语气倒是素来的平静,“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乎灵力了,没想到只是能忍。” “怎么今日突然下定决心开口了?” 桑妤心里有点忐忑,打马虎眼道:“我早就受不了灵力滞涩经脉的感觉了,要不是怕你生气,我早就开口了!” 池临凝视着女子的脸,凉凉道:“那为什么现在就不怕我生气了?” 桑妤觉得不能再任由池临试探下去,上手将池临的眼盖住,伏在他颈边道。 “原本想着你今天事儿忙,估计没时间跟我发脾气,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油盐不进,罢了,不解就不解,我也不稀罕!” 好一招以退为进,桑妤都想给自己的演技欢呼了。 说罢,桑妤立刻撤手想要背过身子等他回心转意,池临却直接拦下了她的动作,将她整个人压制在臂间。 “谁说我油盐不进?你如今这般,便是恢复灵力也不会对我造成威胁,不如就遂了你的意,省的日日惦记埋怨于我!” 桑妤高兴的难以抑制,嘴硬道:“这还差不多,小临子,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池临却没搭理她得意的嘴脸,语气轻柔而缥缈,“是你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桑妤此刻心里的激动压过了一切,也无暇再顾及此刻池临语气的怪异,“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过程难不难?” 池临:“不难,你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就恢复了?” 桑妤立刻闭上眼睛,“我立刻睡,等你的好消息!” 池临看着桑妤一本正经催眠自己的样子,只觉得她傻兮兮的样子还挺得他自己的心,不由自主帮她顺顺头发,让她舒服点儿。 随后又清醒过来,真是疯了,他怎么会觉得桑妤傻,这人明明最是会算计。 等桑妤真正入睡,池临才遵守自己的承诺,将万劫珠从她的体内召唤出来,时隔五年,池临再次见到了这个与他灵力相系的东西。 入手盈润,带着一丝不属于他的熟悉,想必几年的浸养也让这颗景物沾上了属于桑妤的气息。 从此之后,桑妤便彻底有了力量做依仗,只是希望这灵力不是用来对付他的,否则他真的不会再心慈手软的放过她了。 “你要乖乖的待在我身边,遵守你的诺言,我便会护你周全,予你安乐,不许再让我失望了,知道吗!” 池临看着桑妤安静的睡颜,缓缓躺在她的身边,侧身蹭了蹭女子的头发,沉沉开口告诫。 明知道她已经睡熟,也不会再给他回应,可他还是想要发泄自己疯狂的想法。 他在心里给自己下了一个赌注,赌桑妤是真心实意想要留在他身边,像她的誓言那般。 他又下意识觉得桑妤不是一个能甘心情愿留在他这个杀身仇敌委曲求全的人,如此便给她机会,给他背叛自己的机会。 池临一边渴望桑妤心里有他,永远不会抛弃背叛他,他便能够像现在一样维持温情祥和的关系。 像普通夫君那般侍奉陪伴自己的妻子,在属于他们自己的家里,守着一餐一饭,生儿育女、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安乐生活。 一边又自虐般的等待桑妤本相毕露的那天,仿佛这样,他就能狠下心折断她的翅膀,掐住她的命脉,让她永永远远再也无法逃离。 …… 第25章 四大宗门 次日,桑妤醒来时池临已经不在她身边,她也没有在意,一门心思的查探自己的灵力。 内视之下,发现自己灵根散发着莹润的光泽,灵海浩瀚,桑妤将灵力运转几个小周天也是极为流畅,说起来她的灵力级别也是位列仙门四大宗门五大宗师之一。 其他几位分别是天机宗越长风、天玄宗祁月、天剑宗凌无铎以及天音宗华瑶。 由于天机宗执掌传达天意,另有桑妤、越长风两大宗师坐镇,历来便是仙门之首。 但若是细细算来,战力最强的还要数天剑宗,阵力最强的是天玄宗,另外还有参无上妙法、以音入道的天音宗。 灵力修为也只以筑基、金丹、小宗师、大宗师四大阶级进行划分,每跨一阶如隔天堑,只是同阶之内灵力修为也会有诸多不同,不见得谁一定会更胜一筹。 可以说,这四大宗门才是仙界的基石,但是魔神之力早已超脱,更有业火加持,不能以普通灵阶衡量,是以从未有人敢肆意挑战池临的威严。 池临未回归时,魔族尚且沉寂,仙门不敢妄动才保持了这么久的平衡,可若是池临有了主战的心思,恐怕确实是仙门浩劫。 “姑娘,我伺候您起身,尊上说今日连岐长老会来。”一道声音隔着帘幕传来。 桑妤回了神,也不知道紫月在外面等了她多久,想必是确定她醒了才开口的,叹了口气道。 “紫月,其实你们不用这么周到劳累,我有手有脚的,穿衣吃饭什么的其实可以自己来的。” 紫月:“不劳累,姑娘素来都是尊上亲自照顾的,我们只是尊上唤来给姑娘解闷的。” 桑妤知道她这是在给池临拉好感,想到池临那生人勿近的表情,一时觉得好笑,“他给你们什么好处,这么替他说话?” 紫月温柔开口,“尊上对姑娘耐心细致,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再说了尊上是整个魔族的主人,自然心底里尊敬。” 若是放在现代,池临绝对算的上顶好的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懂得忍让、有男德不招蜂引蝶、耳根子还软,除了有点莫测无常的脾气,但也可以忽略不计。 桑妤点头乐道:“行了,知道他对我不错,我们起来,今天还要见客,见完客后还有事儿要忙呢!” 桑妤利落起身,挥开帘子走出了床榻,只觉一身清爽,有灵力就是好。 紫月不明白桑妤所说的要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桑妤今日的心情格外的好,便也不打扰,只是默默跟在桑妤身边帮她整理仪容。 桑妤属于一顿不吃急得慌,但实际上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但或许是心情真的好,早膳吃的东西比以往多出了一半不止。 想起池临最近吃饭时总是怪异的样子,非得她强喂进去,感觉像是厌食症,心下有些疑惑。 “你们尊上怎么回事?他自己做的饭从来就没有主动动过筷子,若不是知道没问题,还以为他在饭里下毒了呢!。” 紫月想了想开口道:“其实自从尊上归来,还没见他吃过东西呢,酒和灵茶倒是正常!” 桑妤心下暗忖,不会,难道是长时间不吃东西所以厌食了? “罢了,慢慢让他改,虽说不进食他也饿不死,但生活也终究乏味了些。” “对了,有没有说连岐长老什么时候来?” 紫月道:“估计过段时间就会来,不急,到时候会有人来通传的,姑娘可以先走动走动消消食。” “好,我们去无妄殿转转!”桑妤想去看看池临在忙什么,莫不是还在应付那群哭天抢地的大臣? 前几天无妄殿前一直都有他们来劝谏的身影,原本桑妤还是挺惦记在内殿正中的那座软榻的,只是怕见到那群魔域贵族,毕竟他们刀锋所指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这个魔域公敌。 但昨日池临帮她解开了万劫珠对灵力的压制,桑妤心中欢喜,十分想去看看那人在做什么。 只短短几个拐角,所见之处都安上了红色的喜绸,在墨色雍沉的亭台楼阁间飘飘扬扬,一派墨红交织煞是好看。 过往的魔侍不少,见到她时也恭恭敬敬不像是有敌意的样子,个个手中托着用红绸盖起来的托盘。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桑妤知道都是在准备大婚典礼的用品。 说来她在仙门时也主持过不少仙侣的婚礼,仙族奉行简朴由心的原则。 大多都是双方同意后,便可告知长辈、祭拜天意,此后择定良辰,可宴请亲朋好友、新人仙侣互许盟誓后便可正式结为夫妻。 她也见过凡间古代那般需要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等一系列繁琐流程走下来的婚礼,极其注重规仪。 只是不知道魔界的大婚是什么样子,按池临的话来说此次成婚仓促,本需要三个月甚至半年时间来准备,硬生生让他压缩到了一个月完工,可即便是一个月对桑妤来说都太繁琐了。 转念一想,池临毕竟是魔神之尊,他的婚典估计就像凡间帝王大婚一样庄重华贵。 心有所思时时间总会过得很快,一转眼桑妤就已经迈入了无妄殿里,紫月一行人十分周到的在殿外候着,也不进到殿中。 桑妤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见到想象中大臣乱做一团的场景,反倒只有池临一人正襟危坐在案前,上面摆着很多有暗红金纹交织的册子,不像是公文。 桑妤想着池临可真有手段,如今的魔族真真妥帖的变成了他的一言堂,不过也好,这样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了。 上前也不避讳的拿起一摞最上面的册子,只见上面写着辛罗、涉余、乌夷、百未、连氏、戚无等等大多都是魔族姓氏,想来正是要送给各氏族的大婚请帖。 池临默不作声的看着桑妤,等她一一看过后,将她手里的请帖接过,在手里摩挲捻转了几轮后,忽然沉吟开口。 “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要不要给仙门的人也发去一些请帖,想必那些老东西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 第26章 引狼入室,天道之耻 桑妤:你说什么? 强娶了世仇,还要给人家递请帖,这不是明晃晃的打脸吗? 听到池临的疯批发言后,桑妤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从来没想过这么杀人诛心的话能从“贤妻”池临的嘴里说出来。 池临将桑妤的表情全部收归眼底,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你不愿意让你的家人来观礼道贺么?” 或许在桑妤心中只有仙门才是家,曾经她做的一切筹谋不都是为了除了他这个祸患,卫护所谓的天道。 “你还是不笑好点,看着渗人。”桑妤上前把池临的脸揪平。 一会儿又忍不住抓狂道:“小祖宗,你又怎么了,想做什么妖啊?” “你要是给越长风那一众老顽固发请帖,恐怕要杀到你无妄殿骂你罔顾人伦、欺师灭祖,还会捎带着骂我引狼入室、天道之耻!” 池临将桑妤放在他脸上的手拉下握在手里,道,“倒也没有骂错!” 可不就是引狼入室,欺师灭祖,只是他现在也不用在乎那仙门定下来的破规矩和礼法。 桑妤:“不许发,不许挑事儿,哪怕让他们觉得我死了都行!” 闻言,池临收紧手中的力道,他不喜欢过桑妤再说死这个字,“不许再把死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桑妤吃痛:“嘶,放手!” “记住了吗?”池临力道微松,桑妤立刻挣开了他的手,同时也弄倒了满桌子摞好的请柬。 桑妤伸手将请柬都扒拉一遍,确定没有传往仙门的帖子,明白池临口中只是戏言,才微微放下心来。 大概知道她死过一次给池临留下了阴影,“知道了,小疯子!” 池临满不在乎的看着桑妤弄乱了满桌的请柬,挥袖将它们全部都恢复了原样,将桑妤拉到身边坐下。 池临:“怎么不好好待着等连岐来?” 桑妤:“想你了不成吗?” “姑且信你!”池临面上不动声色,顿了顿接着道:“灵力恢复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都挺好的!”灵力一恢复,没有了禁锢的感觉,桑妤感觉哪哪儿都神清气爽,脱口而出:“谢谢你,小魔神!” 池临闻言微愣,皱眉道:“小魔神?” 桑妤心里一乱,方才心中松滞,竟然把心里自己对池临的称呼吐了出来,小魔神这个名称当真算不上尊敬。 可池临也真是的,不会抓重点!她明明是在感谢他。 急忙改口道:“说错了,应该是谢谢魔神大人,谢谢我的阿临!”桑妤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谄媚,心下有点想自闭一阵子了。 池临看着桑妤一脸复杂的表情,大概知道那脸薄的女子又在脑补些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心情意外的好,也不再追着一个称呼不放。 只是想到眼前人或许也没有几分感谢的诚意,池临心中多了几分想要为难之意,“既要感谢,不拿出诚意怎么能成?” 桑妤微愣,“……什么诚意?你现在什么都不缺了,就算我想投其所好也得有发挥的机会好!” “再说了,我有什么手艺是能拿的出手的?你不能仗着现在势大就为难我……” …… 桑妤还想继续发言表示自己干啥都不行,突然发现池临默不作声,气氛有些沉默。刚抬头就看见池临一脸不爽,目光沉沉的落在自己脸上,突然觉得心很虚。 “怎么不继续说了?”池临凉凉道。 桑妤捂着嘴,试探着说:“我觉得我现在还是闭嘴比较好!” 池临目光微黯,“不是觉得没有投我所好的机会吗?我便给你一个,距离大婚之典还有不到现一个月的时间,不如婚服就由你亲手缝制!” 桑妤诧异道:“婚服?让我亲手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钻营一些小玩意儿之外其他的方面称的上一窍不通,穿我做的婚服,你不嫌丢人吗?” 池临毫不在意道:“不用担心,大不了便施个障眼法,这世上恐怕就没有人能看穿了!” 桑妤心中哀嚎,让她拿针线? 还不如拿剑捅她一把,悲愤中又想起了曾经学过的一句“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何其应景! 桑妤揪紧了池临的袖子,满眼都是拒绝,“不行,真不行!你杀了我!”池临你不爱为师了! 池临不为所动的拨开桑妤的手,立马又被桑妤抓住,二人拉拉扯扯丝毫不退让。 此时有人进入殿中,那魔侍低眉敛目立在阶下恭敬道:“尊上,连岐长老在外求见!” 桑妤还在努力的手停在了半空,随后讪讪的收回手,尴尬的整了整衣衫,恢复了几分平静后开口对池临说:“那我们去内殿?” 池临睨了眼桑妤,开口道:“就在这!”桑妤觉得都一样,便也不再开口反对的静静等着。 连岐淡淡行礼,仍是那副沉稳的样子,总是给她一种npc大佬的样子。 桑妤再回头看看自家小魔神,他不像连岐那般收敛温和,但眉目冷淡锋利自有一份令人畏惧的威势。 桑妤心中暗叹,果然都不是简单人物,只有自己像是这世界的一个菜鸟玩家,完不成任务便是永远困在其中的笼中鸟,池中鳞。 连岐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步入正题,为桑妤查看神魂,按理来说她的魂魄如今已经是完整的,可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越发嗜睡的症状,连池临都觉得不正常。 可惜他们都不擅长此道,只能请这位深不可测的魔族智者来一探究竟。 桑妤闭目盘坐于榻上,连岐双手结印唤出一丝青雾渡进了桑妤的眉心,那青雾凉凉润润的,在她的识海灵门一遍遍逡巡,甚至她感到那东西飘过了她的灵根血脉,最后停在了她的心头。 桑妤被那股温和力量催的昏昏欲睡,只隐隐约约听见连岐略带着几分疑惑的声音,“想不到竟是因为尊上的心头血!” 闻言桑妤猛然清醒了一大半,不可抑制的喊出声来,“心头血,什么心头血?” …… 第27章 下不去手的是她 池临目光不明,“你很惊讶?” 也是,曾经她用他的心头血想要镇压他的本源之力,如今却靠他这个魔头的心头血活着,想必难以接受的很。 桑妤难以置信,呆愣道:“你什么时候把心头血给了我?” 池临:“你醒的那天!” 桑妤抓狂道:“这和我醒有什么关系?”突然意识到池临说的可能是她刚刚复生苏醒那时候。 只觉脑子昏沉,有点无法抑制自己的失态,靠着扶手才勉强坐着,努力平稳下呼吸,“不用管我,你们继续说,心头血出了什么问题?” 女子脸色苍白,十分反常,池临看在眼里倒是没有多加理会,只淡淡示意连岐继续说。 连岐道:“原本催动万劫珠的最后一个契机确实是尊上的心头血,桑妤姑娘的神魂在心头血的作用下也尽数愈合,可她的神魂似乎极其依赖这股力量,不断的吸收运用,现在心头血的力量不断衰弱,她的魂力便也跟着衰弱。” 桑妤:原来如此,原来池临早在她半死不活时就把心头血给了她。 只觉得真真是造化弄人,她早在五年前就应劫受了池临一剑,费尽心机得知那只是无用的心头血,没想到五年之后,池临竟把心头血再次送到了她的眼前。 原本她都打算不要他的心头血了,想着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玄法妙途,总有让她成功破解的一天,却没想到最难得的捷径竟然早早就摆在她的面前,只是她一直没发现。 可她能怎么办?再逼池临杀自己一次吗? 那人心思放的深,七年相依五年相护,哪怕对她恨之入骨,如今却也只会将她困在身边。 她自诩果断决绝,可当池临一次次将真心捧到她眼前的时候,她又怎么忍心再辜负他一次。 连岐曾说过她死劫已过,第三次天道授梦显现的是仙魔大战,她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魔神的心头血是否还是她回家的钥匙之一。 桑妤心中复杂至极,抬头看着池临颀长俊秀的身影,那人秾丽的脸上无波无澜,只淡淡的询问着连岐解决神魂虚衰的方法。 连岐面色纠结:“有办法,但……” 池临:“有就说,还没见过你这么结巴的时候!” 连岐放下顾忌开口道:“心头血中的力量能滋养桑妤姑娘的神魂,但心头血的力量终究会被耗尽,所以第一个方法就是每隔一段时日就喂她一次心头血。” 池临:“你的意思是不止一个方法?” 连岐点头道:“只是心头血对尊上来说是一身法力所系,万不可随意耗损。” “第二个方法便是你们二人双修,以尊上的元神巩固桑妤姑娘的元神,如此也可以避免使用心头血带来的耗损。” 池临微微一怔,半晌后僵硬道:“本座知道了!” 连岐躬身颔首道:“尊上切记,心头血耗损神体,否则戾气……” “总之,不可随意耗损,距离大婚之日不过数十日,桑妤姑娘的身体尚可以坚持,待大婚后便可行双修之法,为她修补神魂。” 意思很明显,他在劝池临不要用心头血为她稳固神魂。 “属下先行告退!” 池临微点了点头,连岐便转身离开了无妄殿,殿中再次只剩下桑妤和池临两人,清风微微吹动帘幕,荡漾出一片涟漪,桑妤靠着座榻坐着,敛着眉目不动声色。 池临在榻边坐下,黑色长袍堆叠与桑妤的白色衣裙几乎交织,终究开口打破了沉默,“心头血我会给你!” 在你心甘情愿之前,我会尊重你,池临心道。 “但大婚之后我们就是夫妻了,我不可能永远不碰你。” 桑妤苦恼:怎么就发展到现在这个境地,没有池临她竟然连魂魄都难以维持了吗? 怎么她的神魂偏偏会出现这个问题,怎么偏偏就锁死了呢? 大婚将近,双修这个问题也无法避免,可她心里像是一团乱麻,即便她尝试接受池临的心意,可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师父,现在让她对自己徒弟下手,她过不了心里那关。 况且心头血一事对她的冲击极大,她实在没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只能暂时避过头去。 池临看着桑妤沉默不语的样子,也不生气,俯首将她揽在怀里,眸中映照出女子白皙的小脸,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我知道你不愿,可你没得选,你现在的状况决定这辈子只能跟我绑在一起。” 桑妤松松的倚在池临的怀里,看着他认真小心却故作强硬的样子,又觉得有点好笑,心里倒是平静了些。 或许在池临心里仍旧觉得冒犯她会让她不开心甚至是抵制,可他不知道的是在桑妤心中,他才是那棵嫩草,下不去手的也是她。 罢了,孩子长大了,总想在她面前证明自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自己才是强势的那一方。 桑妤也不下他的脸面,低头道:“我知道了!” …… 第28章 死性不改 桑妤觉得池临现在拿的是逼婚的剧本,按理来说,她作为一个无力反抗的被逼者,这个时候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也会变成合理。 说干就干,桑妤挣开池临的手,得寸进尺道:“我要自由出入魔宫内外的资格。” 池临眉头一皱,无情道:“不可能,你就死了这个心!” 他给她的迁就已经够多了,她怕寂寞,他就让紫月天天陪着她解闷;她不想被关在内殿,他就允许她在宫里行走;如今竟还想要自由出入魔宫内外的资格? 桑妤:“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要和我结亲吗?我马上都是你的妻子了,难不成还要像个囚徒一样哪哪儿都受控制吗?” 池临目光幽深的看她一眼,“那也要等你真正成了我的妻子再说!” “我不管,你若不同意我就天天闹,日日让你不得安生。” “你真的越来越放肆了!别忘了你的命现在还捏在我的手里。” 桑妤带了丝真情实意的嘲讽,“呵,别再虚张声势了,有本事你就不要管我,大不了再死一次魂飞魄散,我才不在乎什么虚妄的来世呢?” 听见桑妤的话,池临猛然上手挟住她的下颌,目光嗜血,“你还敢用死来逼我,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点?” 桑妤法力恢复,也不再忍让般,手上用劲将池临的手强行从自己脸上移开,“分明是你要挟我!” 或许是情绪上来了,女子眉梢眼角都泛着红意,“明明是你,将我强行救回来,是你口口声声要报复我、困着我,叫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池临气结:“你……” “你是不是还想说,要把我打进暗牢让我好好反省自己的位置,好啊!不如就这样做,让你那群臣子们好好看看你这位一手遮天的尊上是如何能将执意要娶的女子一夕之间就打入冷宫的。” 女子喋喋不休,嘴唇开开阖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想全部把怨气全部发泄出来一般。 看着桑妤针锋相对,不加收敛的样子,池临反倒平静了下来,等她彻底闭嘴后才伸手倒了一盏茶递到桑妤面前,“闹够了没有!” 是舒服了不少!原来发疯这么爽的! 原本只是存着做戏的念头,奈何之后情绪太饱满竟掺杂了几分真情实意。 喊了这么久,桑妤也不亏待自己,接过茶水润了润喉,顺带抬眼看了眼池临,那人情绪似乎早就稳定了下来,仿佛还饶有兴趣的在欣赏她要死要活的癫狂样子。 时机到了,桑妤决定再开一次口,“你到底答不答应?” “如你所愿!但不能踏出魔域半步。”池临松口。 桑妤站起身,环顾了一遍四周,“也行,不能反悔,你要是敢反悔,我就掀了你的无妄殿,就算打不过你但拆了你的屋子我还是能做到的!” 如今好歹也是手握大宗师级别的力量,莫说打人毁物了,就算是移山填海也不在话下。 池临不动如山,桑妤的话对他丝毫没有一点影响,按着不安分的桑妤强行坐下,声色幽深。 “我并非退让,只是有一条你说对了,大婚将近,未婚妻没有大错就‘打入冷宫’确实让外人看笑话。” “为了让你安生一点儿,我也不介意稍稍满足你一点要求。” 男子的呼吸就洒在桑妤的耳边,痒痒热热的,顺带着连她的呼吸都不自觉重了起来。 桑妤疑惑的皱了皱眉,什么“不受宠爱,打入冷宫”都是凡间皇室的说法,明明是她由提出的,怎么被他复述起来这么奇怪。 再说了魔神的地位不就相当于是万人之上的魔族帝王,还有那么多人盯着他魔后魔妃的位置,她这么说也没有错啊。 罢了,不想了,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只是她还缺一个信物,光池临同意还不行。 桑妤不客气道:“我要通行令牌!” 没令牌那些守门的怎么可能听信她一面之词。 他抬眸直直看向她,眸底深不见底仿若幽毯,手中一阵灵光闪现逐渐幻化出一个令牌的样子。 “不要做你不该做的事!” 池临声色泠然,暗含警告,桑妤只觉自己身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不动声色道:“有你看着,我能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但愿如此!” 池临声低息微,语气渺渺,偏生让桑妤心中多了几分不安。 她知道他不好糊弄,如今在他面前耍弄心思总归是有种心虚的感觉,管不了那么多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令牌。 那玩意儿色重如漆,触似玄铁,小小一个分量着实不轻,可确是她行动的关键,桑妤将它紧紧握在手里。 目的达成,桑妤回身抱住池临腰身,不忘示好:“谢谢你答应我的要求,我以后不会和你顶嘴惹你生气了。” 池临看着眼前善变的女子,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清浅笑意,“你还知道是在和我顶嘴,看来你对自己的行为是心知肚明!” “不要阴阳怪气,我现在是在讨好你。” “你真是……放肆!” 桑妤语意直白,不加遮拦的风格倒是实实在在噎住了池临,许久只吐出一句不轻不重的呵斥。 放肆就放肆,你总归是拿我没办法!桑妤得意的想。 安定下来,池临终究开口询问:“你实话告诉我,拿到令牌后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只是想去宫外玩。” 桑妤知道总归绕不过这个话题,半真半假道:“原本我想偷偷回仙界看看,再去人间走走,可你即便给了我令牌也不许我踏出魔域半步,但现在有了它,至少我在魔界是可以横着走的。” 池临闻言冷笑道:“还想回仙界,当真是胆大包天!” 桑妤反驳道:“若非顾忌你,在我恢复灵力的那刻就打破魔族的禁制走了,反正凭我现在的实力,转一圈回来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出去过?” 池临觉得自己真的被气的够呛,捏着眼前女子不知死活的脸使劲揉搓。 “你真当我的禁魂契是摆设吗?你若敢踏出魔域半步,禁魂契反噬的滋味恐怕才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桑妤觉得不舒服却也没反抗,“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我说留在你身边便就是留在你身边,再说了你真的舍得我受反噬的折磨?” “得寸进尺,死性不改!” …… 第29章 困在方寸之地 桑妤语气幽怨,“可我真的不想整日待在一个地方无所事事,我也不想整日被监视着,求你了阿临,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池临脸色还是很不好,“你不是一个安分的人,这些是你该受的!” 桑妤回怼:“我怎么不安分了,我现在做的事不过是让自己过得舒心点儿,我有什么错?” 池临松开桑妤,认真的盯着女子的眉眼,“你就那么想离开?” “不是,我只是想要自在行走不受禁锢,比如说我想去看风景就能去看,想逛街就逛,心血来潮想研究阵法符箓就去研究,还有想回家看看……” 在你心里,难道只有仙界是你的家吗? 池临看着女子声音渐渐变低,他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没有撒谎,她想要按她自己的心意去做任何事,包括所谓的回家。 是了,她一出生就是天道宠儿,被上任宗主指定为仙门之主,天机宗上上下下哪个敢不把她放在主位,比她年长的把她当小辈疼宠;同辈的跟她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小辈的拥护敬仰这位年纪轻轻,天资卓绝的仙门宗主。 众生渺渺,原本他不过是天地间一颗草芥微尘,在众人眼中能被她选中已经是天大的造化。 谁知道曾经的神只一朝跌落尘埃,被他强行困在掌心,连片刻自由都得费尽心思,苦苦哀求。 但他也知道她的目的不单单只是如此…… 池临一手揽住桑妤的肩背,另一手将女子的脖颈稳稳托住,声色低沉缥缈,“你心里是不是很恨我?恨我将你囚困在此方魔宫!” 桑妤下意识摇了摇头,池临却将她的手指按在他自己的心口,逼着她仔细感受手下传来心脏的跳动感。 接着道:“可我也恨你,恨你将我困在了这片方寸之地。” “我还了你自由,谁又能给我自由!” “桑妤,你就这样安安生生的陪我沉沦在这魔域,别再妄想着回仙门了,那里也早就不是你的家了,这里才是你以后的归宿!” 桑妤感受着指下有力的跳动,顺势将头贴在了池临的胸口,那里面是少年的满腔赤诚,曾经她要的正是那里面流动的温热心血,是她让这心头凉了几分。 她不想的,她真的不想的! 桑妤感觉鼻头抑制不住的酸涩,她觉得有些失态。 便在泪水夺眶而出之前将脸埋在了池临胸前的衣襟上,那黑色的衣裳层层叠叠,沾了许多泪水也丝毫不显。 暗自擦去脸上的狼狈后,桑妤脸上挂上了一抹笑意,语气轻快。 “好,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一天,我都会留在你身边的,从前是我失约了,以后不会了!” “你方才的话是不是也代表着只要我不出魔域,就可以随我心意四处在魔宫里走动。” 桑妤掰着手指头计划,“我要用灵物矿石去炼制灵宝、我还要开发各式各样的奇门阵法、我还要去藏书阁……研究丹医术数、去转遍魔域各城,这些都不出格!” 这么长时间了魔宫里还有那么多地方和领域是她不能踏足的,趁此机会提出要求将池临的视线转移,打消他对其他方面的猜忌,顺便也能给她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 池临被桑妤靠近胸口的动作弄的愣了神,却也不想推开她主动的亲近,听着女子喋喋不休的话,知道她的图谋在于魔宫丹阵术后倒也没太大波动。 片刻后才道:“别忘了,我交给你的任务还没完成!” 桑妤有些疑惑,“什么任务?” 池临:“婚服!” 桑妤:“你认真的?” 池临:“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 桑妤:“可我真的不会,我连衣裳布是怎么拼接的都不知道,最后做出来的必定是一滩烂泥。” 池临油盐不进:“无妨,我会让人帮你的!” 桑妤试图讲道理,“大婚典礼这么重要的时刻,我们穿着不像样子的丑衣服像样吗?” “就算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如果婚姻大事真像你这么任性,这就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阴影,你难道只为了为难我,要赔上最深刻难忘的记忆吗?” 池临将桑妤扶正,看了看女子微红的眉眼,将她手中握着的令牌拿了过去,桑妤不明真相,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睁睁看着他拿过令牌在手中甩了甩。 只听他道:“不是为难,只不过这件事是确定的,在你完成任务之后,这东西便彻底属于你。” 这真是到嘴的鸭子飞了,桑妤不服气的伸手去抢,池临却早有准备将令牌收回了须弥芥子中,“好好做,什么时候婚服做好了,什么时候它便是你的。” “你真是……真是个混账东西。” 桑妤挥开池临的手,觉得不想在待在这里,至少现在她不想在看见这个出尔反尔、故意为难她的混账东西。 不再犹豫的挥开帘幕,转身而去,动作堪称行云流水,直截了当。 池临看着桑妤气愤而走的样子,也不出声挽留,脑中满是女子静静依靠在他胸口时的样子,面上不自觉浮出几分笑意。 伸手触上那片悸动,没有想象中的温热,反倒泛着几丝凉凉的湿意,忽然忆起女子久久靠在他胸口却不动弹的行为以及方才争执时那微红的眉眼,他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那厚重的衣服上还有着这么明显的湿意,也不知道她流了多少泪才能有这样的效果,桑妤一激动就眼尾泛红他是知道的,是以方才见到也只当她是争执之下有了情绪。 一方面池临在仔细回想是不是是他哪句话惹她伤心了。 一方面又觉得不可能,那人心肠极硬,是修无情道的好料子,平日里的温驯都是装出来的,怎么可能被他说了三言两句就伤心流泪。 一时间心思百转,却终究没有追出去…… 这方桑妤刚出了无妄殿,紫月她们就跟了上去,看着自家姑娘面色不善的样子,猜到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便识趣的跟在桑妤身边。 “都散了,我想自己去各处走走!” 走出一段路程之后,桑妤解散了一众侍女,紫月却仍然跟随在她身边。 桑妤知道紫月是池临留在她身边监看她的,便也没有再强行要求她离开。 桑妤一路没有停留直接去了莲池,她自然不是要去看那里的恶鱼和诡花,只是因为池临说过那里是整个魔宫结界最为薄弱的地方。 桑妤查探了一番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方位打破结界,将自己怀里早已准备好的灵笺用灵力送了出去。 一路跟着,没有回避的紫月:…… 姑娘,你这样光明正大的背叛尊上让我很难做! …… 第30章 潜入魔域 紫月一脸难色,眼睁睁看着桑妤将结界碎了一个洞将密信送出去后,又施施然将结界给补上了。 结界完好如初,前提是忽略那处不同于魔气的仙灵之力。 “姑娘,你这样做不怕尊上生气吗?”紫月斟酌着开口。 桑妤灵力已然恢复,她撞见了这么大的秘密,这里又是曾经处置魔族尸体的莲池,不会被桑妤给灭口! 桑妤不知道陪她这么久的小侍女在脑补着什么,不在意的说:“你大可以把现在看到的所有,原封不动的告诉你家尊上!” “属下不敢,姑娘饶命!”紫月猛然跪下,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 桑妤有些失笑,“小紫月,你在脑补些什么,你觉得我会因此杀你灭口?” 看着紫月将头埋得更深,毕竟是一殿掌事,即便害怕,说话还是很有条理,“以姑娘如今的力量,想要将信送出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挑了莲池,属下惶恐!” “你才多少岁,考虑事情还挺缜密的?” 桑妤上前将紫月扶起,解释道:“并非是有心恐吓你,只是我不想引人注意,而此处结界最为薄弱,即便恢复后有异常也不会有太多人关注。” 紫月稍稍安心了点,还是纠结道:“那信?” 桑妤安抚道:“那信也不是什么机密,只不过是安抚故人的,你可以当做是家书,只不过你家尊上不想我跟他们再有接触,我这样做也是不想让他闹火罢了。” “但你若是忠心耿耿,告诉他也无妨,反正信已经送出,他也不能再追回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桑妤还是期待眼前的姑娘不要做出让她失望的选择。 所以你会怎么选? 紫月躬身道:“今日之事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个聪明的!”桑妤十分满意紫月的回答,在莲池上散了一把灵力,只见怨气被稍稍驱散了些,“走,我们回去!” …… 天机宗泽华殿,历来都是宗门主事之殿,各宫主事齐聚一堂,争吵不休。 半日之前,一道仙泽深厚的灵笺越过了天机宗护宗结界,直冲泽华殿而去,信中内容第一时间只有代宗主越长风亲眼见到。 不多时,宗门召集各宫主事的玄天铃足足响了两刻钟有余,曾经宫门紧急戒备时玄天铃也不过响了一刻钟,弟子们议论纷纷,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灵笺之上,桑妤将重生的原委一一告知,也提到池临要与她大婚的消息,担心仙门同道因此发动战争,劝告他们不要妄动,她自有应对之法如何如何。 可桑妤没有算到的却是池临根本就没有将她的身份大肆宣扬,反倒是她的一封书信激起千层浪。 “畜生!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生!”一声中气十足的谩骂声响起。 正是曾经的大长老越长风,如今代管一宗之事,面上更添了几分风霜,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威严凌厉。 “师兄稍安!如今最好的消息莫过于宗主还好好的活着。”五长老沈闵劝道。 越长风的弟子容衍开口,“是啊,师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迎回宗主!当年池临那魔头强行带走了宗主的灵体,都道宗主已经仙去,谁能想到竟是生生被藏了五年。” 当年桑妤在众目睽睽之下没了气息,被觉醒入魔的池临强行带走,仙门不惜倾全力也要诛杀池临,险些发动战争。 关键之时桑妤的留音珠自动显现,她嘱托一旦魔神苏醒,务必保留仙门实力,不可妄自发动战争,也不可打乱三界平衡。 战役是平息了,但仙门誓要夺回桑妤的灵体,派了不少人前往魔域谈判却连池临的面都没见到就被逐了出去,越长风将此视为毕生之耻,称一日迎不回桑妤灵体,仙门就一日不立新宗主。 是以五年过去了,越长风一直都是代任宗主之位。 越长风怒道:“去魔域打探的人呢,有什么消息回来了吗,那孽障当真要强娶养他七年之久的师父?” 容衍道:“还没有,但应该快了。” 越长风:“真是荒唐!这么大的事儿整个仙门竟没有一点消息,若非宗主亲笔手信传回,我们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五长老沈闵道:“那孽徒将消息封锁的极好,如今想来只有魔族中人知道,或许过段时间,世人也只会知道魔神有位妻子,却不会再知道她便是曾经的仙门之主。” 越长风将手中长刀狠狠握紧,“不等了,传令下去,择一百精英弟子伪装成魔族中人接应宗主,随时待命。” 容衍躬身行礼:“师父,我愿带领他们一同前去,势必迎回宗主!” 容衍本是与桑妤同辈的师兄,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桑妤是前任宗主一手定下的宗主继承人,前宗主放权给桑妤后便隐退在三界之外。 连桑妤这个唯一的弟子都难以再寻其踪迹,时日长了,大家便认为前宗主已经仙逝了。 可桑妤坐上宗主之位后,他们之间的辈分似乎突然之间就差了两个辈。 若非如此,当年知道他这徒弟属意桑妤时,他这师父就应该极力为他俩撮合,也不至于让桑妤被一个孽障魔胎坑害至此。 思及此,越长风将一把灵纹玉牌递给容衍,“好,衍儿处事周全,那就由你带领弟子前去,记得去灵器阁多准备些用的上的灵物。” “是,师父!”容衍得令,向一众长老行礼后便退出了泽华殿。 这头儿,为了配合容衍的计划,桑妤复生的消息并未大肆在仙门各宗宣扬,只有天机宗的顶层人物以及一百个被筛选出来加急训练的弟子们知道。 …… 无妄殿中,桑妤看着堆满了桌子的金石珠玉暗暗发愁,在她的努力之下,池临终于被她缠磨的松了口。 只记得那人如同恩赐般的语气,“婚服的底子可以由织造侍女制作,但上面的配饰必须由你来亲自打造镶嵌!” 池临抚弄着腕上的手串,有发丝缕缕散落在胸前,他却连眼都不曾抬过,“你不是最擅长侍弄这些小玩意儿吗?” 随后桑妤的屋子就被堆满了一干散着的珠玉配饰,想着自己曾经在现代也算有几分珠宝设计和搭配的天赋,没想到的是,侍女将设计好的图纸都拿来了。 她挑选过后,才发现问题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那些配饰需要由她亲手用金线缀上去,虽上手难度较低,但重在功夫得细致,耐心得足够。 况且每样图纸上面的珠饰都遍布婚服的全身,好看是好看,可是工程量未免也太大了! …… 第31章 这不公平 几日过去了,桑妤还在苦哈哈的将手里的小东西一个个缀在已经做好底子的婚服外袍上,谁能想到在凡事都能用法术解决的修真界,她还得亲手给自己制作衣服。 其实那婚服不加装饰就已经足够好看了,里衣是黑色,中衣是红色,外面又层层叠叠罩着几层金色纱衣,最后是庄重的外袍。 再加上装饰最后的成品估计能惊艳她一整年。 也不知道池临的婚服长什么样,估计也是配套的,还好池临没有强求她把他的婚服一并给完成,否则她估计得累死。 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穿的,亲手制作也更有意义,桑妤就在心中说服了自己,拿起针线时也多了几分慎重。 但每过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腰酸背疼,时不时要通过扭腰转头才缓解不适,最后实在困的不行,就放下手中活计回了榻上睡的昏天黑地。 真的不容易啊,桑妤睡前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外间,池临将桌子上将将完成不到十分之一的外袍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勾线细腻看不见毛边,珍珠金玉颗颗莹润,错落有致,倒是能看到主人的用心程度。 池临满意了不少,将外袍放在桌子上,拂开鲛纱帘帐,将睡的四仰八叉的桑妤微微扶起。 侧身让桑妤的头靠在他的臂弯里,看着眼前女子素净的小脸渐渐入了神,似是被勾了魂魄一般,池临竟无法抑制的吻上的女子的眉宇,渐渐移向下方,落在了眼睛、鼻尖。 最后停留在她丹泽朱红的唇上,轻轻触上那片凉润。 对,不要压抑自己,她本来就是你的,以后也只属于你…… 不能这样做,她会生气的! 仿佛有两个人格在打架一样,两种念头在撕扯、挣扎。 良久,池临才移开了自己的脸,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份极致的异样渴望。 识海中的戾气不断翻腾,池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 到底是怎么了,他甚至不只想要毁灭一切,甚至还想要伤害桑妤。 池临平静的眸光有些碎裂,突然想到自己来是要做的正事,心下一阵烦乱,连眉头都跟着疼了起来。 无暇顾及其他,池临从怀里出了一个瓷瓶,将瓶口倾斜放在桑妤的嘴边,睡着的人无知无觉,一滴血色从女子唇边沁出。 池临慌忙的用手指截下流动的血珠,将手上的残留一点点涂在了她的唇上,本是素净白皙的容颜上平添了几分秾丽。 指下那人唇珠温润,在那丹朱之上轻轻摩挲的池临有些爱不释手,最终还是担心惊醒了怀中之人,只能不舍的收回了手。 这些心头血足够她在一个月之内保持生机蓬勃的状态,虽然连岐对他说过,桑妤如今的身体尚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但看着桑妤的精神气力日渐虚弱,他的心里还是不能平静。 他对双修之事并非全然不知,他知道大婚之后他们就能行双修之法了,那是只有道侣之间才能做的事。 只要等到大婚,他就能日日为她固魂,便不需要心头血了。 池临不知道他此刻的天真未来会受到多少来自桑妤的嘲笑。 魔神心头血的力量确实强大,桑妤很久之前就在猜想自己为什么非得和池临的心头血挂上钩,她和他之间到底是有什么因缘,才能锁的这么死,仿佛她此行就是专门为它而来的。 此时的桑妤睡得安然,她的元神在池临心头血的滋养之下一寸寸恢复了生机,却并不知道池临在心中暗自筹划着什么。 池临如今对于将桑妤揽在怀里睡这件事做的熟练至极,也只有将她放在手里,他才会有触碰到她的真实感。 手里也不忘给女子按摩肩颈和腰身,帮她舒缓酸痛,他知道在她看来让她亲手缝制婚服是无理取闹、故意为难。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为大婚满心期待,而她可以什么也不上心,仿佛连答应都是他强逼而来的,这不公平。 池临自私的想,既然如此,她不上心就逼她上心,让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也感受一下他心里的焦急和不安。 …… 魔域边境,有一行押运玄铁矿石的魔族行队正在核实身份依次进入魔域境内。 为首的男子骑在高高的黑驹上,身材修长,深邃的眼睛,微卷辫起的长发,身着只有贵族中人才能穿戴的黑色袍服,垂在腰间的令牌刻着辛罗氏的族辉,一身装扮十分符合魔族的气质。 金色云纹代表着辛罗嫡系,三颗星彰显的正是主人的身份。 “原来是辛罗家的三公子,辛罗逸大人!” 一个高瘦的魔兵语气恭敬,不加掩饰奉承道:“大人,魔族的兵器全赖辛罗氏族供给锻造,此次回城您又带回了这么多好灵矿,定是大功一件!” “行了,废话这么多,知道你小子人精,赶紧给爷让开!” “是是是,来人,给大人让行!” “辛罗逸”带着部下长驱直入,大概一百来号人,有随行押运的,有跟随其后的随行士兵,最后寻了个最近的驿站暂做歇脚。 屋内,容衍设了结界,众人齐聚一堂。 “师兄,多亏有你的计划,我们才能这么顺利的进入魔域。” “准确来说,是多亏碰到了那个辛罗逸!”容衍纠正道。 他的容貌还是按辛罗逸的脸,并未变幻回去。 两日前,他们一行师兄弟伪造了文书扮成过往的魔族商人,哪怕如此,在边境每过一段路程也都会遇到关隘,他们从关口魔兵口中得知了近来魔域全境戒严的事。 直到在过一个山谷时遇见辛罗逸这个在外押运玄铁矿的魔域贵族。 这个叫辛罗逸的魔族是个脾气极大的主,觉得他们这群低贱的商人挡了路,一番争执之下,辛罗逸恼羞成怒下令让他部下的魔兵下杀手。 奈何天时地利,他们正好处在山谷之中,四方人烟稀少,容衍不再留手,抛出宗门诛魔法阵,那阵法能克制并吸取魔族的灵力。 再加上这次挑出来弟子各个都是精英,他们毫不费力将辛罗逸为首的一众魔族押下,收缴了他们的身份令牌,并暂时关在了能容纳活物的灵器中。 一番搜魂过后,那些人的身份记忆全都明明白白显现了个干净,容衍一行人便改头换面,扮成了那些魔族人,一路堪称畅行无阻的进入了魔域内。 只是魔域范围极大,除了主城居渊城外,还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城池,他们仅仅是进入了最外围。 好在辛罗氏是居渊城四大氏族之一,想来有了辛罗逸这个身份,他们在魔域之内行走必定会畅通无阻。 …… 第32章 戾气深重 “师兄,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去居渊城,再借机去魔宫见宗主!只希望辛罗逸这个身份别是个连魔宫都进不去的废物。” 容衍忍不住嘱咐道:“记住你们各自如今的魔族身份,轻易不可使用自身灵力,即便使用也要藏好置灵戒。” 置灵戒是桑妤一手研发的灵器,曾经他们这位宗主在灵器研制中堪称绝世天才,桑妤发现在修真界,无论是仙力还是魔气本质上都是灵力,只不过是修炼方法不同造成的两种结果的呈现。 是以桑妤一时心思活泛,竟然研制出了能将魔气和仙力进行置换的灵物,起了一个极为好懂的名字——置灵戒。 本意是为了探索灵力和魔气转化的原理,没想到制作方法流传于世后,有不少胆大的商贩常常借此隐藏灵力属性,往返于仙魔两界,十几年前便成了禁物。 这东西一旦被发现,必定会惹来不小的风波。 是以容衍再三强调要藏好灵力属性、藏好置灵戒。 …… 无妄殿里,桑妤醒来时还埋在池临宽大的衣袍下,若非身上真真切切盖的有被子,还要以为是池临散落的衣衫盖满了她整个人。 这事儿若是放在半个月前,她或许还会感叹一下池临个子真能长,放到现代妥妥就是180以上的美男子,还是个冰山系。 如今几乎日日都有他暖床,桑妤对他们二人的体型差也见怪不怪了,只是偶尔也会感叹一句,他的衣服真耗钱。 费起布料来真的不含糊! 可是这小祸水穿上真的好养眼。 桑妤盯着池临的脸,心里数着眼前的人皮肤细腻、眉目精致、体型轮廓称的上完美,这气质也越发矜贵莫测。 若是事事依她,脾气再温和一点,放在身边单单看着都像个顶级男朋友,如果再有个手机、电脑供她消遣,吃好喝好睡好,岂不是直接安享晚年! 是……网络? 桑妤突然被自己的想法给惊住了,手机的本质也是靠信息网串联的,若是她用灵力编织一个信息互通的法器,那效果肯定也不差。 “啊啊啊啊!!” 桑妤猛然坐起,爆发出清晨的第一声狼嚎。 早就醒来、温香软玉在怀、不想起床的池临:…… 又怎么了? 女子疯狂的喋喋不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真是个天才!” 池临睁开了眼睛,懒懒的看着女子作妖,终究觉得耳朵很受罪,一个噤声咒下去,帮桑妤物理闭了麦。 桑妤:…… 心下淡定的挥手自己掐了诀,想要解开池临的噤声咒,直到连试三次后才发现她的灵力真的没用,还得由池临自己解开。 混账!你为什么禁了我的言? 女子不停的指着自己开开阖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的嘴巴,扯着池临的衣袖控诉,目光幽怨不解还隐含委屈。 光看嘴型,那女人还在骂他混账,让他赶紧给她解开咒术。 池临将拇指放在嘴边,轻轻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桑妤立即乖乖闭嘴,不再有动作,安静的等待池临下一步帮她解咒的动作。 谁知池临只是上手撷着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饶有兴致道:“你在激动什么?” 桑妤:你最好放开你的爪子! 池临:“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桑妤心里存气,但忠心方面还是要表的,想着有必要反驳一下池临,于是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池临看着眼前气的眉梢泛红,脸颊都微微鼓起的桑妤,好心情的问道,“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还告诉你? 现在敢凭着灵力压制她的混账东西,桑妤一时郁闷,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脏话,“池临,你大爷的!” 池临面上无波无澜,“你骂我?” 桑妤:“骂你怎么了,我骂你……” 池临:“怎么不继续了!” 突然意识到噤声咒解了的桑妤,避开眼睛:我在心里骂不行吗? 池临将女子的脸微微抬起,“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 桑妤挣了一下没有挣开,脾气硬了点,“你用灵力压制我,还想从我嘴里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你越威胁我我越不告诉你!” “小混账,我气死你!” 很好,成功的抑制了她搞发明创造的动力,小混账你的行为不可原谅! 池临并不在乎桑妤的恼怒,放开钳住她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襟道:“这还是你第一次这么硬气,看来确实没做什么亏心事!” 桑妤不满,低声喃喃道:“我能有什么亏心事?应付你都足够我费心思了,还有心思往其他地方想吗?” 池临并未说话,伸手递过来一个东西,桑妤下意识抬头去看,“通行令牌?” 桑妤有些惊喜,之前不是死活不给她吗? 不确定的问:“想用它来赔礼道歉?” 池临并未反驳,泰然自若道:“我要去溯渊闭关,或许有半个月回不来,想去做什么就做!” 若是他不在,即便她是未来的魔后,想要在魔宫重地畅行无阻恐怕也很难,那时候她连找他求情的地方都没有! 桑妤只抓住了一个重点,“你为什么要去闭关?还是去溯渊?” 溯渊虽然位于魔族,可那里历来是三界最凶恶之地,遍地荒芜、土地焦黑,是传说中的魔族大陨之地,埋葬着无数尸骨,戾气与杀孽并存。 进入的无论是谁,都会戾气缠身、心境大跌,他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要选择去那种地方闭关! 池临不再停留,语气淡漠:“这和你无关!” 桑妤:“怎么没关系,你要是变成了满心戾气的疯子,我怎么办?” 池临面色冷肃,略带嘲讽,“我本就是从戾气和业障里化生的,还有什么比我戾气深重?” “好好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池临!” 桑妤猛然将他叫住,想像曾经他远去时那般叮嘱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桑妤抽了自己一丝灵识,放在了池临腕上的天道石内,她的魂魄是尚能被它完整的收纳,如今仅仅是一道灵识自然也不在话下。 让池临自己一个人去那凶险之地,她终究是不放心。 “让它陪着你!我不知道你去那到底是要干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保全自己!” 池临并未拒绝,将天道石仔细收回了袖中。 目光悠长的看着她,久到桑妤不适应的避过眼去,“去去,早去早回!” …… 第33章 奇怪的未来夫人 桑妤看着池临一步步走出殿门,直到他端华颀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重新躺在榻上,心里仍是有些空落落的,池临要去做什么,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走了。 闭关闭关,没事儿闭什么关? 还这么机密,莫非真是出了什么事? 桑妤大脑不停的运转着所有可能出现的状况,想的头疼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最终还是歇了心思,起身去继续完成那婚服,由于不需要花费脑力,熟练之后速度还算可以。 紫月在旁边给她递工具,看到她的进度不禁赞叹道:“姑娘,照您这般速度,想来不过再有四五天就能彻底完成了。” 桑妤抚弄着衣服,心不在焉道:“或许!” 紫月:“姑娘不开心吗?” 桑妤问道:“你家尊上突然去溯渊闭关,你知道怎么回事吗,还是说外面发生了什么?” 紫月摇摇头,“属下并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外界并无异动。” 桑妤:外界并无异动,那就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紫月看桑妤眉头紧锁的样子,劝道:“姑娘不必多虑,大婚之日近在眼前,尊上不会走太久的,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若非是要紧的事,又怎么会去的这么急。 虽然没了池临在她身边处处监视会自由许多,可隐隐猜测到池临出了状况,她的心里十分烦躁。 桑妤无奈道:“罢了!”她留给他的那缕神识,或许能保他清明。 如此好的时机,还是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 午后稍作休息,桑妤便起身去了藏书阁。 紫月在前方给她带路,上次传信事件之后,这姑娘似乎没有受什么大的影响,也没有对她疏远。只要是她要求的,紫月从来都是亲力亲为,不加质疑。 有了池临的令牌,行动起来果然畅通无阻。 一路走来无人敢拦。 紫月带着桑妤进入几层高的藏书阁,徐徐解释道:“藏书阁一共九层。这里每一层都是不同类型的典籍和秘法,第一层是一些各类杂书,天象地理、志异奇闻之类的,功能不全但胜在广博。” “第二层是有关医药大类的典籍,再往上依次是兵法、阵法、炼丹、炼器、符箓、第八层和第九层主要记录的是三界灵物和上古咒术。” “你对这里很熟悉吗?”桑妤有些好奇。 藏书馆属于魔族重地,一个普通侍女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详细。 紫月:“姑娘不必多心,我们本就是无妄殿的侍者,侍奉尊上不可避免的要接触重要的文书和典籍,所以对藏书阁有所了解。” 桑妤点点头:明白了,是秘书的意思! 桑妤:“我要在这待一会儿,你如果有事儿就去忙!” 潜台词就是我要单独待着,你可以走了。 “是,属下告退!”紫月听懂了桑妤的授意,顺从的离开。 紫月再温顺也不是她的人,只是她的乖顺让桑妤很是满意。 紫月走后,桑妤也不再停留,直接上了第九层,那里有那么多的上古咒术,想必能解决眼前的不少问题。 “禁魂契!” 这个东西始终是个隐患,她不可能像池临想的那般一辈子沉寂,她总归是有自己的使命,有必须要做的事。 可只要她这具身体还活着,就会受到禁魂契的牵制。 此前的万华节,她遭到涉余萱攻击时,就明白这东西能让池临瞬间洞察她的方位和状态,池临也说过它会反噬被契约者。 无论这东西是利是弊,她总归是要早做打算,以防万一。 她在仙门时,对各种咒术虽说不是运用自如,可好歹也是了然于心的,从未见过有禁魂契这种东西,想来池临也只能是从魔族咒法中学到的。 既能下咒,便一定有解咒之法。 一下午过去了,桑妤并未见到有关于禁魂契的只言片语,想必池临早有准备,将解咒之法藏起来了,又或许是术法太多她还没找到。 但桑妤也没做无用功,她对自己入过眼的咒术全盘接收,学到了不少珍贵术法,也算是收获颇丰。 其中便有一道术法叫做避生咒。 避生咒取的是藏匿生灵气息之意,使用者在短时间之内可以藏匿起所有气息,躲避任何灵物的追踪。 桑妤觉得这件东西重就重要在它能躲避灵物对气息的追踪。 禁魂契应该也算在灵物之列,虽然这个咒术不能屏蔽禁魂契对她的所有影响,可单单是隐蔽行踪这一点就足够了。 此后数日,桑妤常常都是一个人在无妄殿和藏书阁之间来回奔波,偶尔也会去丹器符阵各大殿阁,可关起门来一捣鼓就是一整天。 魔族向来蔑视仙族人,能在宫里行走的除了魔侍魔兵外,也不乏在魔宫各部门主事的魔域贵族。 池临为了桑妤强行断了和魔域各贵族的联姻,有不少魔族心怀不满。 起初见到桑妤身边有什么侍女跟随着侍奉,池临又不在宫里,有心慢待者、出言不逊者、蓄意打击者层出不穷。 桑妤不是一个会容忍的人,几番下来,见到有挑事儿的大多都是直接扇飞。 魔族慕强,喜征伐,见到这样话不多说直接打的强大仙族也激起了挑战之意。 于是在平日桑妤经过的地方,常常有魔族想要逼桑妤出手,周围还有不少围观者,桑妤也不多理会,自觉礼尚往来便一律扇飞,然后继续研究自己的东西。 魔侍和兵卒们对这位性格孤僻、喜欢扇人的未来尊后也渐渐熟识,知道她平日最喜欢一个人静静待着研究东西。 尤其在炼制法器方面天赋奇绝,连器法殿的长老见到她炼制出来的法器都放下了仙魔成见,甚至会一同探讨。 好像出了个叫灵信盘的东西? 说是凭借灵力可以进行信息互传的东西,还融合了留音、留影等法器的功能,使用者可以将声音,景象等信息传到灵信网上。 最近按照这位未来尊后夫人和祁双长老之意,将这个名叫灵信盘的法器在魔域之内量产了一些并投入使用,短短两三日内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使用过的魔族啧啧称奇,第一次知道除了通信玉牌之外还有如此奇妙的东西,能让魔足不出户看尽魔域各地区的风光。 同时魔域各大城池的商业似乎也被拉高,哪个地方有什么灵物拍卖,哪个地方酒楼好,风景好等一系列信息被不断刷新填充。 …… 第34章 合作愉快 巳时,阳光正盛。 通往器法殿的路上,有两个男子一前一后走着,前面那个身穿一袭黑色华服,后面的人做侍卫打扮。 辛罗昶对自家这位任意妄为的三弟很是头疼,不自觉嘱咐道,“三弟,父亲也在器法阁,一会儿你注意点儿别被认出来!” “多谢大哥!”作辛罗逸打扮的容衍低声道,“父亲还在生我的气?” 辛罗昶:“你闯了祸事儿,现在还在禁足中,为什么非得跟我来器法殿?” 容衍回答道:“这不是想跟你一起见见最近这位名满居渊城的未来尊后吗?你是为那灵信盘来的,我就不能为我的东西而来?” “平常也不见你对炼器的事儿上心,怎么这会儿突然起了心思?”辛罗昶不解。 不解的还有,他这个三弟平日里狂妄桀骜、自视甚高,对他这个大哥几乎都不屑理会,怎么突然会对这么件小事儿突然上心。 容衍:“大哥这么说就不对了,若非不上心,我怎么会年年亲自去魔域之外开采押送灵矿?” 辛罗昶有些无奈,“你还敢提,如果不是你惹怒了父亲,怎么可能逃到外面干这样的苦差事,这次敢回来不就是觉得自己可以将功赎罪吗?” 容衍学着辛罗逸不耐烦的语气道:“我知道了!” “我今日来此有正事要办!”眼看器法殿近在眼前,辛罗昶也不再多言,“你好自为之!” 两人走入器法殿,看守的魔兵恭敬行礼道:“昶大人!” 辛罗昶微微点头,“父亲呢?” 魔兵道:“辛罗大人正在侧殿和祁双长老议事!” 辛罗昶:“那桑姑娘呢?” 魔兵:“这会儿还在炼器室。” “你前面带路!” “是!”魔兵面带犹豫,最终还是开口,“昶大人,您若是来找桑姑娘切磋法力,还是息了心思!” 辛罗昶语气不善道:“收起你的小心思。” 魔兵惶恐道:“是属下多嘴!” 炼器室有很多,从外向里一路曲曲折折,最后停在了最里一间小室的门前。 魔兵向前敲门,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如珠玉般清脆凌冽,“进来!” 室门从外面打开,桑妤抬头,只见一个身着华贵的魔族男子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不怎么能看清脸的魔族侍卫。 桑妤正考虑着怎么让自己研发的新型手机具备游戏功能,对进来的两个人也不想多加关注。 便垂下眼道,“有什么事吗?” 辛罗昶:“桑姑娘,在下辛罗昶,想来请教有关灵信盘的推广使用之事。” “辛罗昶,辛罗氏的少主?倒是有所耳闻。”桑妤心中没有半分波澜,淡淡道:“你父亲和祁双长老正为此事吵的不可开交,问你父亲不是更好吗?” 辛罗昶解释道:“我试用过灵信盘,这件法器的玄妙精深令我十分敬佩,如果能在魔域全面使用必然有极大好处,可父亲与我意见相左,极力抵制灵信盘的使用,恐怕现在有资格改变他想法的只有祁双长老了。” 桑妤终于正视了眼前的男子,辛罗氏的家主是个脾气暴躁,野心极大的人,没想到他的大儿子居然跟他爹的脾性这么不像。 单从言谈举止来看,甚至称的上一句温和有节、君子端方。 辛罗昶继续道:“我辛罗氏虽掌管着整个魔域的法器锻造和供应,但也并非一手遮天,魔宫的器法殿长老也起着平衡制约的作用。” “我在法器锻造上略有些天赋,但我的经营能力更胜一筹,如果桑姑娘愿意跟我合作,将灵信盘的作用细节告知,三月之内我必定能将它生产推广至整个魔域。” 桑妤有了几分兴趣,正色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同祁双长老一般,想要把这个东西推广出去?” “难道就不能是自己用!” 辛罗昶谈笑自如道:“那灵信盘能够将使用者的信息都联合了起来,使用者越多,里面蕴含的内容就越丰富。” “桑姑娘将它炼制出来,总不至于只是让它发挥通信玉牌的功能?” 不得不说,辛罗昶果然是个心思深的,字字句句正中下怀。 桑妤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有点像是在现代研究出来一个专利,然后被投资商看中收购的样子。 思考片刻后,桑妤将手中的灵信盘扔给了辛罗昶,“打开看看!” 辛罗昶打开,一段用灵力编织的设想映入眼帘,“这是?” 桑妤:“知道什么是游戏吗?” 辛罗昶:“姑娘是说供人消遣取乐的活动吗?” “差不多!”桑妤对辛罗昶的反应能力还算满意,接着补充道:“比如说,你们魔族之间的相互挑战比拼,无论过程和规则如何,总有赢和输两种结果。” “所谓的游戏就是制定规则,在规则之下争取胜利的过程,通过游戏来达到获取成就感和愉悦感的目的。” 辛罗昶没有听说过这么多新颖的说法,好在桑妤的解释足够清楚,他本身的理解能力也足够惊人,很快便明白了桑妤的目的。 “姑娘是想将这个所谓的游戏功能融合进灵信盘吗?” 桑妤点头道:“目前来说,是的,但它的功能远不止于此,以后会慢慢增加。” 辛罗昶面上多了几分激动,“姑娘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同意了跟我的合作?” 桑妤亲手斟了一杯茶递给了辛罗昶,从容自若道,“我不管将来你怎么做,利息我要抽四成!” 准确来说,桑妤占的是研发这一块儿,而辛罗昶占的是量产、销售和管理这一块儿,抽四成已经相当高了。 辛罗昶接过桑妤递过来的茶水,思考片刻后道:“成交!” 桑妤看着眼前的大“投资商”,笑眯眯道:“合作愉快!” 辛罗昶跟着重复了一遍,“合作愉快!” 桑妤十分有礼貌的点头,准备送他们离开。 一直站在辛罗昶身后默不作声的男子突然开口,上前道:“桑妤姑娘!” 桑妤终于看清了那人眉眼,跟辛罗昶十分相似,只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把镶着灵玉的匕首递了过来。 桑妤眸光微凝,愣愣的接过了那匕首,她记得那东西,是容衍师兄最珍爱的灵宝。 只听到那人声音响起,“这个宝贝是我最珍爱的一把匕首,听说桑妤姑娘在炼器方面禀赋超然,不知道能不能帮我在它上面炼制一个附加结界?” “交给一般人我不放心,如果姑娘同意,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桑妤对上那魔族男子的眼睛,容衍暗示性的微微眨了眨眼,桑妤反应过来,心有灵犀的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两枚玉牌。 将两枚玉牌分别递给了辛罗昶和容衍,桑妤镇静道:“由于灵信盘功能尚需改进,暂时不用来通信,这两枚玉牌可以直接联系于我!” “昶少主,如有需要,随时可以通过玉牌联系!还有这位公子,匕首确实是个好东西,你的请求我答应了。” 二人收下玉牌。 桑妤弯腰半请道:“我还有事要忙,二位慢走不送!” …… 第35章 他不会伤我 回去的路上,辛罗昶有些疑惑:“所以你今天来就是为了那把刀?” 容衍:“当然不是,我只是借口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女子,竟然能让魔神拒绝跟四部的联姻。” “你今日见到了,怎么样?” 容衍面上不屑,“是个出乎意料的天才,只不过一个仙族,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魔神还不配在我魔族称尊。” 辛罗昶有些生气,“闭嘴,你还敢对尊上不敬?” “是不是忘了当初发生了什么,才被发落出魔域的吗?” 容衍探察过辛罗逸的记忆,知道当初池临刚刚回到魔族时,清理整治魔族四部以及十世家的事,手段堪称狠绝。 当时辛罗氏几乎全部交出了军权,只留了个领主的名号以及世代掌管的法器炼制经营之权,便是如此辛罗氏。 可这辛罗氏的老三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以锻造法器之名私自操练魔兵,妄图在封地重新发展兵权势力。 此时的各大氏族正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时候。私屯魔兵之事,便是对辛罗逸宠爱有加的辛罗家主都没法包庇。 辛罗氏主动以更大的代价换取魔神息怒,好在四部的存在在魔域已绵延千年,便是池临也不能妄动其根本,这才免于大祸。 被发现的辛罗逸,连夜带着部下远走边境不甘不愿的“戴罪立功”,直到最近传出了魔神大婚的消息,才决定趁此机会回到居渊城。 思及此,容衍装作不甘的样子道:“我知道了。” …… 无妄殿里,桑妤看着手里的匕首,不敢置信容衍师兄竟然混到了池临眼皮子底下的魔宫。 从他现在与辛罗昶眉眼相似的外貌,加上辛罗昶对容衍突然拦截她的行为毫不意外的表现来看。 容衍假扮的一定是辛罗昶的身边人,而且亲近度还不低。 桑妤有些意外,既然容衍都来了,想必这次来魔域出动的人和力量不少。 将给容衍通信玉佩的另一半拿了出来,输入灵力,“容衍师兄!是你吗?” 不久,从对面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宗主,是我!” “今日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穿成魔侍的样子,还跟辛罗昶一起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我现在的身份是辛罗氏嫡系第三子辛罗逸,我们混进魔域靠的就是辛罗逸的身份。” “没被发现异常?” “没有,我们强行读取了辛罗逸的记忆,对他的过往都很了解。” 桑妤微微松了口气:“怎么是你来了,这次又来了多少人?” 容衍:“几日前泽华殿,师父收到你传回的灵笺,我们才知道你还活着,还要被那孽障强娶的消息!” “师父大怒,便让我带一百精英弟子来此跟你接应,尽快迎你回宗!” 闻言,桑妤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呼吸都变得有些艰涩,“你们在此之前,并不知道池临要大婚的消息吗?” 所以池临并未将消息昭告出去? 不对劲儿,他现在最想做的不就是让她彻底跟仙门脱离关系。 魔神大婚的消息一旦告知三界,她一个仙门宗主被魔神强娶的事实就是板上钉钉。 这样一来既能狠狠挫了仙门的面子,又能让世人知道,她桑妤早已不配为仙门之主。 “宗主此话何意?” 容衍有些不明白,解释道:“魔域的守卫不断加强,有关魔域的消息都被封锁,仙门没有得到任何关于你的消息。” “直到宗主你的灵笺传回……” 容衍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宗主是说,你能将灵笺传回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吗?” 桑妤心中复杂:“是!” 当时她传信时,并未避着紫月,一是担心仙门生乱,打破仙魔平静,只想着暂时安抚,二是觉得池临无论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她主动传出,池临再生气也无法追回,也对时局造不成大大影响。 可如今才恍然惊觉,池临早就将大婚的消息封锁,她能将灵笺传出,仿佛早就在池临的预测和计算之下。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早就算到了她会做什么,仙门又会做什么? 而她做出的所有努力和争取,不过是一曲只有自己入戏的笑话。 或许在池临看来,自己费尽心机,在他手里苦苦挣扎的样子很可笑! “宗主!宗主!” 容衍久久听不到桑妤的声音,心中起了几分焦急。 桑妤回过神来,道:“师兄,叫我师妹就好!我想知道现在天机宗的宗主是谁?” 容衍回复道:“现在的天机宗只有我师父担任代宗主之位,另外还有六位长老共同主事。” 还真是越长风,有他在仙门确实能安定。 桑妤心中明了,“师兄,你听我说,你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池临算计好的,他知道我不会放任宗门不管,所以故意由着我将灵笺传回。” “或许等的就是仙门入套,还好你们只是暗中来了,并未因我之过而造成仙魔大乱。” “从现在开始,想办法立刻逃出魔域,赶回仙界,告诉你师父,让他立刻登上宗主之位,就当我死了,绝对不要因为我一个人妄动干戈。” 容衍打断桑妤的话,语气强硬道:“师妹,你在说什么胡话?” “宗门永远不会抛弃你,也不可能抛弃你,无论多难我们都会接应你出去的!” 桑妤无奈道:“师兄,我早就不配做仙门的宗主之位了!” 她来这个世界的几年中,所求的从来都是她能回到现代这一件事,也并未认真的负责过仙门之事,甚至在仙魔平静之时,有没有她这个宗主都一样。 现在她空占着一个宗主之位,无甚贡献不说,反倒处处偏偏牵制拖累天机宗。 容衍语气焦急道:“你可知,你命由天定,是天道所授,先宗主亲自指定的仙门之主,宗主之位怎么能说弃就弃!” 桑妤:“天道所示,就一定是对的吗?” 容衍声色愠怒,“桑妤!天道威严不容亵渎!” 桑妤:“如果我告诉你,天道曾示梦,仙魔之间将会发生一场旷世之战,难道就一定会发生吗?” “什么意思?” “师兄,回去!告诉越宗主,好好看顾好仙门,除非逼不得已,不要妄动兵戈,我也会留在魔域牵制池临,我希望天道所示只是警醒,而不是预言。” 容衍似乎泄了气,“师妹,你……与那池临到底是什么关系?” 师徒之情?反目成仇?禁忌之恋? 桑妤想便了很多措辞,但在容衍这位师兄面前都难以开口,最终憋出了几个字,“总之,他不会伤我!” …… 第36章 原来不是个小哑巴 容衍听出了桑妤的欲言又止,愤声道:“你是他的师父,他居然起了那般心思,果真是魔族孽障!” 桑妤觉得好笑,安慰道:“或许他也是天道手里的一颗棋子,因为池临也是天道送到我面前的,我们之间的纠葛谁也说不清。” “师兄放心,只要我待在他身边,一切便都在轨道之中,我希望容衍师兄能够将师兄弟们安全带回、将我的话带给你师父。” 容衍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淡淡道:“师妹的话我会考虑,但你绝对不能委屈自己,你要始终记得你仙门之主的身份。” 桑妤心中微暖,郑重道:“多谢师兄,此去一路保重!” 不久后容衍再次传来消息,说众弟子们听令已经再次借采矿的名义重新返回天机宗,也会将桑妤的话原封不动的传给越长风。 此后数日,玉牌都不再传来信息,桑妤便掐断了灵力连接,心中稍稍安定。 只要容衍他们尽快出了魔域,想来无论池临有有没后招等着他们,便也都会用不上了。 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池临怎么样了! …… 溯渊之地,整片天空都泛着一股灰蒙蒙之意,一眼望去遍地都是散发着炎热气息的焦土,上空偶尔还会卷过一阵黑色风沙。 只是在黑色深渊之下,存着一处鲜有人知的寒冰洞府。 整个洞内只有中心一个几层厚的寒冰台,有金色法盘铭刻其上。 池临一身黑色鎏金法袍端坐其中,入定般无知无觉,有层层白雾肉眼可见的聚在法盘之上,霜寒肃冻,寒意逼人。 突然白色的灵雾被弥漫而起的黑雾笼罩,整个冰洞内都没了光明。 时光倒着流逝,仿佛也回到了当年的无限黑暗的人间炼狱。 “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女子一脸戏谑的点了点他污浊的脸,仿佛他只是个惊奇的小玩意儿。 池临眸光阴狠,避开了女子的触碰,也不开口说话。 奴隶场的仆人语气不屑的解释道:“姑娘,是这小畜生不识好歹,这的人都没有名字,他身上的衣服就是他代号。” 池临的衣服上鲜红的四字赫赫显目。 只听见女子不满道:“四,这可真不是一个吉利的数字。” 那仆人满脸谄媚,希望在眼前衣着华贵不凡的女子面前多多掌眼。 “姑娘别小看这名号,这可他自己通过死斗换来的,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拥有代号,你看他上面的四字,说明他的实力排名第四呢!” “看来是个厉害的!”女子语气骄横,“可是我不喜欢这个数字,给我换个更好的!” 那仆人连连应是,猜到眼前的女子是个大财主,也不敢怠慢,又将代号前三的人一一叫了出来。 那女子还是无限挑剔,一会儿说这个个子太高了,仰头看的脖子疼;一会儿又说那个体型太过魁梧,看的牙酸如何如何。 好不容易有个相貌上过得去的,又说排名太高看来不好应付。 奴隶场的仆人平日对手下的奴隶颐指气使惯了,对女子鸡蛋里挑骨头的行为十分不满,觉得她是故意找事儿。 便吩咐他们几个奴隶将那女子轰出去,代号前三的奴隶得令后,下手毫不留情,次次都往她身上的要害上攻击。 池临冷眼旁观,觉得这女子胆大包天竟敢独自一人入这虎狼之地,那么即便是死了也是活该。 谁知那女子身法如风,眨眼间就躲在了池临的身后,拿他做了挡箭牌,那女子声音娇柔的可恨。 “小东西,你救救姐姐,我就带你出去好不好?” “滚开!”池临冷冷开口。 没想到那女子十分惊讶似的,“原来不是个小哑巴!” 那三人合力攻来,池临又受身后女子的制约,十分艰难的躲避着向他们而来的攻击。 最终无奈妥协道:“你先让开,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死!” 那女子闻言倒是十分听话的找了个角落缩了起来,时不时还大声喊:“对,打他!啊啊啊啊,真棒!” 池临:…… 感到聒噪的还不止池临一个人,那个被她编排个子高,看的脖子疼的那个奴隶终于把目光放在了女子身上。 放弃了和池临的缠斗,挥舞着手中的铁索,想要把女子绞死在当场。 池临想要去将那女子救下,又被身边两人合力拖住了脚步,正当他觉得那人没救了时,只见她脚底像抹油了一般,向后一躲就避开了攻来的铁索。 池临心里存了怒气,却也不自知的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又被那人玩弄了,她那看似慌乱实则有序轻盈的步伐,怎么可能需要他一个小小奴隶来保护。 可恨的是,她又故技重施般躲在了他的身后。 池临停下了动作,闭上眼一动不动的任由那三人的攻击迎面而来。 那几人的掌风、拳风吹的池临脸上的发丝都震动起来,有女子的手抚在他的肩头,他身体未动,四周却突然没了动静。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静止了,池临缓缓的睁开眼,只见他们已经不在身处那个满目肮脏秽浊的奴隶场。 一颗参天的合欢树下,落英纷纷,草木清翠。 天边霞光万丈,尚有落日余晖映在女子一袭的白裙之上,竟然映的成了满目金黄般璀璨。 那女子头发很奇怪的用一根发带束着,长长的秀发捆扎着披散在身后,不像是当下任何一位姑娘夫人会高高梳的头发,也不见一根发饰。 虽简单却圣洁,不像他…… 池临冷漠的开口:“是你干的?你为什么故意接近我?” 桑妤急忙否定:“哎?你别碰瓷儿!我说了我不喜欢你的名字,小四小四,怎么听起来都像是要驾鹤西去了一样!” “不过是我需要一个仆人罢了,剩下那三个不识好歹,竟然攻击我!你至少意思着保护了我一把,便选你了!” 池临不置可否道:“缩地成寸,缥缈无踪,你是妖怪吗?” 桑妤:“呸!本座是仙,天下第一的仙人。” 池临讽刺道:“就你,还仙人?” 桑妤挥手碎了池临身上未取的锁链,又随手施了一个清洁咒,除了衣服还是麻布之外,干净了不少。 “信了吗?”桑妤一手轻挑的捏起池临的下巴,一手揉捏着他清瘦没多少肉的脸颊,轻轻道:“是个漂亮的,也不知道再过几年,能祸害多少仙子?” 池临试着挣脱女子的束缚,却没有丝毫作用,只听那人一口一个小东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有名字,不叫小东西!” 桑妤一脸诧异道:“哦,说来听听!” 池临:“我告诉你,你也告诉我,我们便扯平了!” 只见女子一脸兴味道:“好啊,我叫桑妤,桑树的桑,美好的妤,怎么样有诚意吗?” 池临:“我叫池临,池水的池,降临的临。” “你好啊!小池临!” …… 第37章 坏的明明白白 池临厌恶道:“我叫池临,而且我不小了!” 桑妤上上下下打量着池临,“看你的样子,估计也就是十二三岁,小屁孩儿一个。” 池临心头窒闷,不屑道:“你又有多少岁?” 桑妤一本正经道:“老身今年刚过了一千岁大寿。” 池临不可置信的愣在当场,随后便看到那女人笑的前呼后仰的样子。 池临咬牙切齿:“你又耍我?” 桑妤看着炸毛的池临,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头顶道:“你管我多少岁,反正我是可以做你祖宗辈的人了,在我眼里,你就是小不点、小东西、小……” 还没说完,池临转身就走。 还没走几步,就被桑妤拦下了脚步,“去哪啊?我好不容易把你带出来,为的可不是让你转身就逍遥而去。” 池临一脸冰冷道:“你找错人了,你要的是仆人,我拥有的却只是拼杀和求生。” 桑妤连忙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其他的不会可以学,再说了有一个厉害的打手和跟班也没什么不好。” 后来,他被桑妤强行留在身边,先是在人间逛了一个遍,吃喝玩乐,游街赏景,美其名曰怕他惦念人间之景,索性让他看够看腻。 后来就到了仙门,那个缥缈清冷的地方,连带着眼前这个极其可恶胡闹的女子,都冷冽了几分。 他才知道,桑妤所言虚实掺杂,她确实是仙门的新主,却并非她口中能当他祖宗的人,比他的年龄大了不过八九岁。 回宗的几日,她仿佛将他遗忘了一般,随手将他安置在她的侧殿里就不管不顾。 那人一身白色绣金法袍端华高渺、疏离冷淡再不复凡尘之时满嘴胡言乱语的恶劣势态。 即便他偶尔被她传唤在眼前侍奉,也不能引起那人目光的半分专注。 仿佛真如桑妤所说,他不过是她要回来的一个可有可无的仆人。 直到仙门大选前夕,她端坐在他的面前,目光似是在期待,问他愿不愿意留在她的身边,做她的弟子。 池临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性子能变幻的如此之快,亲近和疏离只在她一念之间,心下起了和她作对的心思。 池临:“不愿!” 桑妤不明白,一直都十分听话的池临怎么会突然拒绝,“为什么?” 池临道:“不为什么,我有自知之明,做不来你的弟子。” 桑妤以为他说的是天资,气愤的用手弹向他的额头,“蠢货,你有没有天资我还不知道吗?” “我告诉你,仙门大选的祭天仪式都已经准备好了,我耗心耗力半月之久才说服了各位长老提前内门试炼,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说完之后,桑妤起身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却感觉她自己的衣摆被人给拉住了,回头道:“好好准备,无论能不能过试炼,我都不会让你走的!” 池临一脸复杂拽着眼前人,“所以你最近一直都在忙这件事?” 所以在她心里,他并不是无关紧要的吗! “不然呢,你当我这个宗主很闲吗?”桑妤理所当然道。 池临低声开口:“除了我,你还会有徒弟吗?” “一个就够麻烦了,还能要几个?”桑妤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却并未猜到实处,“怎么你是怕我收的徒弟多了,跟你争宠吗?” 池临一愣,他并未想到这方面,鬼使神差的开口道:“你对我有宠吗?”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胡话,一时间连耳朵都红了。 桑妤似是发现了他的异样,还不闪不避的用手搓上了他的耳尖。 语气戏谑道:“如果过了试炼,我以后便只宠爱你一个徒弟好不好?” 池临迎着桑妤调笑的眼睛,哪怕有些无地自容,还是认真开口:“你说到,就要做到!” “好,说到做到……” 女子的声音渐渐远去,此后数年时光如梦似幻,一幕幕光影闪过,池临当真觉得自己沐在光下,是被桑妤宠着护着的人。 直到温情的面具揭下,那女子无情到令人发指,“一切都是我算计好的!” 昔日种种,言犹在耳,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去死。 刹那间,由明入暗,戾气横生。 “她根本不爱你,她骗你、害你,你却连报复她的勇气都没有,你真是个可怜的懦夫!” “她从来就是个骗子,你该杀了她,报复她所守护的仙界……” 池临的目光呆滞,表情痛苦,仿佛被困在噩梦中无法清醒,只能一遍遍的经历曾经的记忆。 喃喃开口:“杀了她!” “对,杀了她!” 有个阴沉狠厉的声音不停在他耳边叫嚣、蛊惑,戾气环绕池临的周身似要化成实质。 “你该闭嘴了!”男子音色冷厉,眼神清明。 有业火骤然升起,驱散了戾气,有黑影自识海一闪而过,被池临抓住尾巴,斩断了一半。 池临试图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只见那东西在手里瞬间散做一团黑雾,最后被业火烧的连灰都没有。 探查过空无一物的识海,池临若有所思。 算来他已经抽取过三次的心头血,灵力耗损外并无异样,业火也安安生生的待在他手里,除了多出了这个鬼东西。 那团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竟能勾的他深陷幻境、戾气翻腾。 可惜他引诱出来,却只灭了一半,虽然识海十分平静,池临知道,那东西一定还在他的识海里藏着,但想来也不成气候。 或者等它再次出现时,连根拔起。 “好久没有梦见以前了!”没想到那东西还有造梦的能力。 他都快要忘了曾经那个自己了,但桑妤依旧是从前那般,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还是坏的明明白白的! 过往种种,虽有恨,却也并非无爱,如今想来,那七年温情总归是要重于五年之恨的。 池临轻抚着手腕上的天道石,那里面有道那人的灵识陪伴着他,虽然没有什么大用,但总归是道念想。 小心翼翼的将那道灵识用灵力护住后释放出了天道石,那团灵团像是长出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自己飞到了池临的面前,然后又在他的脸颊边蹭了蹭。 触感又温又轻,仿佛是在讨好眼前的人。 池临想到那能屈能伸,狡猾无端的女子,面上浮起一丝温暖笑意。 捧着那团灵识,对它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似乎是被池临的好心情感染,那灵团也活跃的滚动着。 …… “阿嚏!”谁在骂我? 桑妤好端端的打了个喷嚏,放下了手中还是差了一点的活计。 一连十几天,她所有的精力几乎都花在了藏书馆和器法殿里,原本只需四五天就能完工的婚袍还是差了点。 可整体来看已经相当不错了,衣袍质地华贵,配色精致,在原有精美玄妙的刺绣纹案上点缀着颗颗珠玉金石。 这样的衣服十分合桑妤心意,即便到现在为止,她还是觉得池临的决定太过随意,可反对婚礼,不代表她反对这件精美绝伦的衣服。 她心底其实不喜寡淡单调之色,偏爱浓重华丽,是以即便是曾经代表她身份的白色云纹法袍。 她也专门设计了金色流纹法印和珠玉流苏,既能增加法袍的附属能力,也能起着装点作用。 既缥缈杳然,又不失庄重,同时还能增加法袍的防御等功能。 后来宗门在法袍之上添加金纹的风气渐起,甚至有长老专门请她设计各宫的法印标识。 魔族的衣服颜色还是很合她心意,既有清淡飘逸的、温暖色柔的,也有华丽精致的。 可距离日子只剩下四五日了,想来池临也该回来了。 “几日不见,还真有如隔三秋之感!”桑妤有些惆怅的喃喃自语。 她送出去的灵识跟她灵魂相连,如果有大的异动她不会感觉不到,想来池临确实是安全的。 怎么比当时送他们一干弟子去天罡灵境还要心急,明明当时的仙门大选足足耗了一个月有余。 也只有通过的弟子才有资格留在天机宗内门,她对他很有信心,但也足足等了一个月有余。 里面三重试炼,惑心境、鉴心境和悟心境,每一关都急不得,甚至还有生命危险,尤其是池临,出来时满身的伤,心境不稳了好几日。 她知道,池临生来命运悲惨,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若是心境有缺,或许连惑心境都过不了。 可他若是过了,便也能说明他天性良善,她不介意收他为徒,待他更好点。 若是没过试炼,她便将他放在身边随便养着,只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天,取血归家…… 好在,他没有让她失望,即便是满身伤痕,他还是过了三重试炼,可见其意志坚定。 此后她便将他顺理成章的收了他,并扬言此生只有他一个弟子,给予他最好的资源和宠信。 教他仙门功法,为的是有一天在仙族术法攻击之下能够自保;在他被嫉恨时装作不知是为了逼他不被人欺;赠他天道灵石是为了反目成仇时她有勇气刺下那致命一击。 桑妤知道,自己心中是有愧的,终有一天她会亲手将他逼入绝境,所以便提前将一切都弥补给池临。 “他也该回来了!” 女子想的入神,并未注意到殿外静静伫立着了许久的身影,那人一动不动,却将桑妤的喃喃自语尽收眼底。 须臾后,池临迈进了殿内,响起的脚步声终于提醒了桑妤。 桑妤抬起头,便看见自己牵挂了多日的人慢慢走来,面上难以克制的多了几分激动。 桑妤迎上前去,拉着池临认真的环顾一圈,“你回来了?” 还好没有什么事,桑妤确定他没有受什么伤。 池临呼吸有些急促,将桑妤一把搂在怀里,在她鬓发边脱口而出:“师父,我有些想你了!” 桑妤目光呆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愣愣道:“你叫我什么?” 池临改口道:“桑妤!” 桑妤否认,“之前那句?你喊我师父!” “桑妤,你听错了,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我师父!”池临嘴硬,手上却默默放开了她。 桑妤知道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即便池临口头不承认,但下意识的举动是不会出卖真心的。 “你去干什么了,现在可以说了吗?” 池临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心境不稳罢了!” 桑妤:“为什么要去溯渊,据我所知溯渊可不是什么能让人稳下心境的地方。” 那地方魔障丛生,不引起人的狂戾阴暗就不错了,还去那里稳定心境,骗鬼呢? 池临反问道:“万物相生相克,你怎么知道,那地方就没有一处绝佳的安神之地!” 桑妤呆滞了一瞬,思路却越发清晰。 “好像也有道理!所以你心境到底差到了什么地步,才会找这么个不寻常的地方,还一去这么长时间?” 池临眸光微动,声色虚异,“如果说,到了我想杀人的地步呢?” 桑妤觉得他的话暗戳戳的指着她,有些不自在的握紧了手。 开口道:“你想杀的人是我……还是所有人?” 那人轻飘飘道:“都有!” “那你控制不住时想做什么?” “释出业火,焚尽三界!” 想到她曾在预知梦里见到仙魔之战,业火滔天之景,桑妤脊背发凉,出了一身冷汗。 莫非导致祸乱发生的引子是因为池临这无法抑制的暴戾。 桑妤愣怔道:“为什么会这样?你之前明明还好好的。” 想起连岐曾经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要随意耗损心头血,否则戾气……” 戾气会怎么样? 滋生?还是反噬其主? 桑妤紧张的握住池临的手,“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是不是又私自取心头血了?” 按理说,她没有得到它的补充,身体只会越来越虚弱,可她清楚的感知到她的魂力在加强,从池临走后就不一样了。 池临不以为意,打碎了女子的猜测:“你想多了,不过是区区心魔,已经被我借溯渊的戾气引出来灭了。” 桑妤似是信了几分,“当真只是如此?” 池临点头:“只是如此!” …… 第38章 好一个苦果甜果 寂静深夜里,宫道上偶尔有的魔侍捧着被红绸遮盖的托盘经过。 整个魔宫都被大红锦绸装点,随处可见燃起的长明灯,映的道路上的黑夜之景也犹如白昼。 池临回来后的反应有点奇怪,桑妤还没怎么盘问几句,就被他拉着带去了魔宫的最高处。 那是一座观星台,上可观天,下可览地,从那里可以看到魔宫的全貌,只是她从未来过这里。 池临将桑妤安置在凳子上后,也拂开衣摆坐在了她旁边,四周静谧的落针可闻。 桑妤一时无言,愣愣道:“带我来这做什么?” 池临开口道:“还有几日,就是我们的大婚了,白日回来时看了一路,觉得不错,便想带你来这高处看看。” 闻言,桑妤认真的抬眸看去,远远望去一片灯火通明,处处可见红绸飘舞在黑沉庄重的玄殿之上。 桑妤道:“确实好看,我以前没见过魔族的婚礼,现在看来无论是三界哪一处,还是用红色最喜庆。” “你喜欢就好!”池临不置可否,又问道:“我不在的这几日玩得开心吗?” 桑妤反问:“那你想让我答开心还是不开心呀!” “如实就行!” “开心的!又没人管我,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在得很!”桑妤话锋一转,拉着池临的袖子,装模作样道:“可是没有你陪着,我这心里空落的很!” 池临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很满意似的轻轻“嗯”了一声。 桑妤有些惊讶,这就开心了,怎么这次就这么简单? 池临不知道桑妤在想些什么,脑中想到到的是旁若无人时她期盼他回来的呢喃自语,即便她现在话会有假,可下意识的反应做不了假,在她心里,自己终究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想到紫月跟他汇报的,在他不在的时候,辛罗氏的小子却时时黏着她,池临就一阵不悦。 “你跟辛罗昶走的很近,你看中了他什么?” 桑妤一时呆愣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扯到辛罗昶身上,“你既然都知道辛罗昶来过几次,我就不信紫月没告诉你,我们最近在做什么事?” 池临似是被卡了壳,最终郁闷道:“我知道是那什么灵信盘的东西!可为什么非要找他帮忙。” 桑妤心觉好笑,“也不知道你吃的什么烂醋,不找他难道找你吗?再说又不是我找的他,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本就是不用白不用!再说了我需要有人把灵信盘带到市场上发扬起来。” 池临不满道:“我也可以帮你,只要本座一声令下……” 桑妤叫道:“一声令下?你当这是颁布法令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池临:“有何不可?” 桑妤:“随你怎么想,我告诉你,是水到渠成还是用强制手段,造成的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结果。” “一种是甜的,一种是苦的!是你选哪个?” 好一个苦果甜果! 池临虽然知道桑妤只是在陈述事实,但她的话不可抑制的让他想到他们如今的情况。 可不就是他强求来的,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桑妤待在他的身边,“果”便都是真实存在的。 池临深吸一口气,平稳了几分情绪,别走深意道:“我不在乎结果是什么,只要有就是好的。” 桑妤无言可对,“行,你现在说的都对!” “但我告诉你,现在不要去找辛罗昶的麻烦,他对我有大用。” 池临不屑道:“他还不配我多花心思!” 桑妤微微直起身子,双手揽上了池临的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那双装满星辰的眸子,“好,只有我配行不行?” 池临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桑妤猛然推开傲娇的池临,轻斥道:“幼不幼稚!” 池临面色沉静,不动如山道:“讨好心上人自然不幼稚!” 桑妤看着一本正经的小魔神,调侃道:“我觉得你变了,现在居然会哄人了,我还的真没想到这句话能从你嘴里吐出来。” 池临看着面前满不在乎的女子,脸色都黑沉了几分,“我认真的!” “好好好!阿临的话我记住了好不好?”桑妤开心的捏了捏池临气愤的十分真实的脸颊。 从手中摸出来一个自己刚刚研制完善的灵信盘“手机”,递向了池临,“给你!” 想了想又补充道:“初次使用,需要我引导你吗?” 池临没有回答,接过灵信盘,输入灵力就自己扒拉了一会儿。 桑妤一眼不眨的看着池临将上面所有的功能板块简单过了一遍后,再次上手就熟练异常了。 桑妤讪讪的歇了指导的心思,暗叹一声,新长的脑子就是好使。 突然又觉得眼前的人真的是个大直男,他都能说出她是心上人这样别扭的话,就不能给她一个展示的机会! 难道不知道近距离接触才是谈恋爱的技巧之一吗? 池临不知道桑妤内心已经把他批判了一遍,把玩过灵信盘后就将它细细的放进了须弥芥子中。 桑妤偶然看到池临手腕处一闪而过的天道石,想着自己的灵识还有一缕放在里面,也该收回了。 便伸手拉住池临的手,“既然你安全回来了,我的灵识就没什么作用了,离主体时间长了也会散了,还是回来!” 池临握住自己的手串,轻轻摩挲了一下,缓声道:“它很健康,不会散的!” 桑妤:“你留着也没什么用,毕竟是我灵识的一部分,给我!” 池临道:“那你安心闭上眼,我助你融合它!” 桑妤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拒绝的,就照做闭上了双眼。 池临将天道石手串往袖子里深埋了些许,随后在指尖凝起一道灵力注入了桑妤的眉心。 灵力融入身体的那一刻,桑妤只觉灵海暖融融的,舒服的想要睡觉,便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片刻后,池临慢悠悠的收了手,提醒道:“可以睁眼了!” “非常好,有你的灵力帮助运化很舒服。”桑妤满意的睁开眼,却并未注意到池临袖里面一闪而过的灵光。 …… 第39章 大婚之日 自那日观星台后,池临和桑妤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一连几日两人没有再因为任何事情红过脸、也没有急过眼,桑妤和池临之间的氛围称的上温馨和谐,连侍女们都跟着轻松了不少。 大婚之日近在咫尺,只剩下一夕的时间。 魔宫中人越发忙碌了起来,有忙大典的,有准备琐碎步骤的,有检查布置的,有清点物品的。 无妄殿中也是差不多的景象,一派鲜红,各种各样的布置看的桑妤眼花缭乱,俨然是喜房的样子。 虽说新人大婚之前住在喜房里并不合规仪,但池临和桑妤都习惯了,池临又是个执拗随性的性子,祭司礼使等人便也没有强制要求。 明日的大婚典礼,他们两人首先要乘星枢魔辇前往无恙台,在各位祭司引领之下祭告天地,立下同心誓约,受魔族万民祈奉。 随后返回无妄殿正殿,接见宴请魔域各氏臣属。 桑妤好歹做过仙门之主,拿捏气度威仪方面极有经验,自是不畏惧这等大场面,只是令她踌躇的是,她明日就要这样嫁给自己的徒弟了吗? 这么长时间,她努力的学着用情侣的方式和池临相处,可心底里仍然认为池临是自己还没有长大的弟子,从来没有把他当做成年男子看待。 而是不自觉的就想用师父的身份和口吻,要求池临按自己想要的结果来作为,日后结为了夫妻她又该如何自处。 “哎!难办啊!”桑妤坐在桌前,苦闷的哀嚎出声。 池临突然从她身后走来,淡淡问道:“什么事儿难办?” 桑妤被吓了一跳,回头只看到池临的衣摆,却看不见他正脸,无奈又转了回去,“你走路都不出声的吗?” 池临在桑妤对面的座位上坐下,自顾自斟了一杯水递给了桑妤,“没什么难办的,明天过后,一切便会回到正轨。” 桑妤嘟囔道:“你又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烦的只有我!” 随后拿出灵信盘随手扒拉了几下,也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便想要放下,池临又将桑妤手中的空茶杯接过。 “你该休息了,明天的典仪步骤不少!” 桑妤有些好奇,“我用不用提前把步骤熟悉一遍,免得出错?” 池临道:“不用了,有我在,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桑妤:“难不成你都看过了?” 看着池临微微点头,桑妤一时心头大悦,“真是个体贴的宝贝儿!” 池临从未听过如此直白的话,一时之间耳朵都红了,愣在不知该如何反应,呆愣之下,脑子有清醒了一瞬,觉得还得提点一下桑妤。 片刻后才强撑着镇定道:“这话只能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说,也不能对别人说!” 桑妤看着池临的反应,戏谑道:“那是当然,只对你说!” 池临慌乱的不知所措,拿着还未放下的茶杯就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内殿,脚步快速的活似是有鬼追着。 桑妤看着池临不甚成熟的样子,暗叹一句毛头小子,三两句口头禅就能让他落荒而逃。 …… 翌日,正是吉时。 灵鸟盘旋于空,朝霞满天。 无妄殿前,长长的宫道两侧满是飘飞的丝带红绸,成百上千的魔侍手持仪仗在前开路,有魔族乐师、舞师分布于道路两侧一同奏乐击鼓。 桑妤身着一袭暗纹金红华服,被侍女从殿内扶出无妄殿门。 尽头处那人的衣服款式颜色与她的极为相合,都是暗黑为底,金红为表,一步一行间,金红玄黑飘逸摆动,衬得那人惊艳绝伦的面貌更加秾丽矜贵。 池临见桑妤踏出殿门,迈步上前从侍女手中接过桑妤的手,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欣喜和真挚。 两人并肩而行,踏在脚下一眼难以望到边的红绸上,缓步前行。 行至阶陛尽头,再往下就是通往无妄殿之外的三千台阶。 有早已备好的星枢魔辇正停在半空,此外还有无数较小魔辇分布于星枢魔辇周围,池临带桑妤率先飞身而上,其后侍者仪使随之而去。 远远望去,就如同大鸾鸟周围簇拥着无数小鸾鸟,遮云蔽日之景,惹得无数魔族举目张望。 桑妤安坐于魔辇之上,周围的黑色藩篱被风吹的微微扬起,倒是对周围的环境看的一清二楚,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盛大的场面,不禁有些愣怔惊叹的瞪大了眼睛。 回头看向身旁的池临,那人神色自若,似是对眼前之景司空见惯般,桑妤很想掐他一把。 怎么能如此镇定,好歹是第一次,都不能表现的惊喜一点吗? 表现的这么的无动于衷,衬得她很傻一样。 桑妤郁闷的扭过头去,继续欣赏下方的乌压压的热闹景象,却没有发现,池临侧过头来回望她的目光。 魔神大婚平生难见,有魔族不远千里从外城而来,是以整个居渊城被围的水泄不通。 有在街道上默默观看的,有在屋顶排排站立的,还有在半空居高临下的。 若非都有灵力在身可随意飞跃,桑妤能毫不怀疑今日城中踩踏事件发生率可以达到99往上再无限。 片刻后,桑妤他们乘坐的星枢魔辇停在了无恙台的顶空,只有桑妤池临以及一众祭祀仪官下到了无恙祭台之上。 祭文幽深晦涩,传唱者却声音洪亮,悠扬不绝,有无数回声争相在祭台周围响起,庄重威严、空旷幽渺仿佛真的可以上达天听。 可魔族明明不信天,那敬的是什么,祭的又是谁? 有仪使将两杯酒水奉至身前,旁边的托盘上还放着两把匕首,池临率先拿起匕首在手心划过,瞬间起了一道血线。 桑妤看的一脸懵逼,这是要歃血为盟的节奏吗,真是笨蛋,用的着划这么大一个口子吗? 池临将滴落的血液滴入两杯酒中,随后又握住了桑妤的手,将另一把匕首拿在了手中。 桑妤:? 桑妤害怕池临这虎玩意儿也给她手心也来这么狠一下,可祭台之上她要给他面子,无法挣脱,便闭上眼认了。 只觉得指尖有一阵微微的刺痛过后,桑妤睁开眼,惊讶的看着池临握着自己的指尖,挤出两滴血各自滴落在两杯酒中,面上是难掩的笑意。 …… 第40章 尊后有旨,赐座 真是个傻子!难不成多流点儿血就能让婚姻多稳固似的…… 桑妤淡淡的收回了手,看着自己几乎完好的指尖,心中滋味难言。 好在池临马上也用法术给自己止了血,也不至于在大礼上一直滴着。 桑妤学着池临的样子,端起一杯掺了血的喜酒,祭司仪使们对着他俩念了什么祝词她也没听清,只有模有样跟着池临的一举一动。 池临将他手里的酒杯递到了她的面前,桑妤就着他的姿势喝了一口,还没喝完,只见池临又将另一半酒收回去自己喝了。 交杯酒是这样喝的吗? 桑妤有些呆愣,池临却看着她的手的酒,暗示性的挑了一下眉眼。 是让她学着他的样子在喂一遍吗? 算了算了,不理解但尊重! 桑妤照着池临的样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跟他完成了合卺之礼,随后祭司们又是一阵念经。 在众人一番捯饬之下,桑妤顺利的完成了所有的仪式,有灵力纷纷而下,布满了整个魔域,魔族中人惊喜的去接着半空的灵泽。 整个居渊城里都在高呼着:“贺尊上尊后万古千秋!” “万古千秋!” 整个过程中桑妤保持着坦然自若,却不知这份淡然高华,悲天悯人的神态招惹了在场多少双眼睛。 魔族杀戮之气甚重,可在见到纯净悯然时也会心生敬意。 池临看着桑妤被众人追随着的目光,既想要将她展示在众生面前,告诉所有人那是他的珍宝。 一边又想将她藏着掖着,便不会受人觊觎,那样她就永远是他一个人的。 …… 无恙台祭天合卺之后,桑妤随池临再次乘坐魔辇回到了魔宫,只是离开宴还差些时候,桑妤便稍稍松弛了些,在内殿暂时歇息着。 无妄正殿里,所有的帘幕都被卷起,只有无数红绸玄幡垂倚在殿柱旁,一派庄重端华。 大殿两侧林林总总设有几百个席座,各氏族和部属大臣们按尊位高低依次落座,阶陛之下,最前方正列坐着辛罗、涉余、乌夷、百未四部的家主,正对其后坐着其氏族地位尊贵的子弟们。 由于正主未来,大殿之中推杯换盏、放浪形骸者有、窃窃私语者有,高声评论者却不多。 百未氏现家主百未岑道:“辛罗大人,最近好不风光啊!听说我们这位尊后夫人,对昶少主极其看重,惹着我等氏族好生羡慕,可惜我们氏部出不了像昶少主这样的人才啊,哈哈哈!” 此话一出,殿中倒是安静了不少,明眼人都知道,辛罗阳溥最近跟他的大儿子辛罗昶为灵信盘推广之事闹得不可开交。 这辛罗昶是个忠厚老实的性子,还从没有跟辛罗阳溥对着干过,直到见过桑妤后,便联合祁双长老在辛罗阳溥强烈反对的情况下,强行推行了新尊后一手研制出来的灵信盘。 有人故意闹事,称辛罗昶是被桑妤这个仙族人的美色所惑,才不惜和他父亲对着干。 辛罗阳溥心中恼怒,强行压下流言,维持着辛罗氏的尊严,可家主和少主不和的消息在魔域内还是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百未岑此时挑着辛罗阳溥的痛处下手,可谓是正中面门,打脸打的啪啪响。 辛罗阳溥是个暴躁的性子,恼怒之下骂道:“百未岑,你个老东西很得意吗?” 百未岑不以为意道:“岂敢岂敢!能得尊后青睐可是天大的福分,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可没有昶少主这样的好运道。” “这运道给你要不要?” “莫非,辛罗大人觉得有尊后青睐不好吗?” 辛罗阳溥被激怒,头脑却十分清晰道:“放肆,你明知我怒的是父子离心,却想假借尊后之名拨弄是非,就不怕尊上降罪吗?” “你们两个都消停一点!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涉余通淡漠警告道。 乌夷恪劝和道:“是啊是啊,都消消气!” “二位大人息怒!”眼见其他二部氏族都开口了,其余魔族也都随声附和客套着消弭战火。 池临和桑妤在内间坐着将外面的风波吵闹声听了个十成十。 池临冷着眸子瞪了她一眼,桑妤十分尴尬道:“你这群属下还挺……热闹的哈!” 看着池临并未缓和的面色,桑妤继续道:“可在这件事上,我真的是无辜的,我只不过是找了一个专业的人帮我做事儿,是他们无事生非、无理取闹、无中生有……”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阿临~”桑妤还想再解释的诚恳点儿,池临却拉着她的手,带着她一同走下了床榻。 “走,时辰到了!该去看看这群‘无事生非’的臣属了!” “哎,好!” 池临牵着桑妤一同登上了无妄殿的主座,案上摆着的是唯一区别于其他魔族形制的凡间席面。 池临将桑妤安置在身侧后,才拂开衣袍坐下。 看到池临到来,大殿中人立刻恢复了肃静庄重,齐齐整整离开座位到大殿中央,跪身行礼道:“恭祝尊上尊后连枝相携、万古千秋!” “恭祝尊上尊后连枝相携、万古千秋!” 满殿恭贺之声不绝,池临目光沉沉浮浮,将大殿众人的面孔一一扫过,却并不急着开口让众人起身。 殿中气氛一时凝涩,想到这位尊上冷淡面容之下是从不掩饰的杀伐之意,各氏族部下心中忐忑,更加恭恭谨谨的低下头去,丝毫不复方才中气十足的样子。 好一会儿,才听到高座之上传来无悲无喜的一声,“起!” 众人这才起身,除了几大位高权重的部族家主并无多大异色外,有不少胆小位卑者默默擦去了头上冒出的冷汗,仿佛怕这位尊上发怒祸及己身一般。 池临不发话赐座,殿下之人谁都不敢妄动,做那出头鸟,仍是恭谨的站在原地。 这架势看的桑妤眉头一跳,池临在她面前大多时候都是温柔的,她都几乎忘了他能将众臣吓得瑟瑟发抖的可怕样子了。 被这凝重的气氛感染,桑妤不自觉想要把自己的手从池临手里抽出来,池临却握紧了不放。 片刻后,池临才淡漠开口:“尊后有旨,赐座!” 众臣:“谢尊后!” 事不关己的桑妤:…… …… 第41章 夫人既开了口,本座岂能不应? 看着殿下的众人依次入座,桑妤知道池临在给她立威,心里十分受用,便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以示回应。 池临终于放开了握着桑妤的右手,用筷子夹了一道菜放在她的面前,示意她吃了。 桑妤顶着无数人的目光,镇定的吃下了池临送到嘴边的东西,池临方才面色缓和了点儿。 底下的臣子见到魔神动筷,也纷纷恢复了一贯聚会宴饮的不羁作风。 看到此,桑妤心中猜测,他自然不是为了向众人展示他们之间有多恩爱,只是那群一向肆意的臣子被吓规矩了。 如果他不率先动筷子,其余人便都不敢动,好歹是大婚宴席,也不能让场面太过尴尬。 桑妤一脸我懂你意思的表情,朝着池临眨了眨眼。 只是没想到原本面色已经有所缓和的池临再次黑了脸,目光阴沉的又往她嘴里塞了不少吃食。 桑妤一脸懵逼:这是揍嘛呀?变脸变得这么快! 心里这么想,却也不在大庭广众之下点火,池临递过来什么,她就默默的吃下什么,整一个逆来顺受。 “砰!”杯子清脆的碎裂声格外清晰。 众人停下动作,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桑妤也不例外的扭头,池临的手便愣愣的停在半空。 看着女子被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占据了目光,久久不回还,池临放下手中的筷子,玉声相撞,也发出一道不轻的清脆响声。 随后看向了始作俑者,看位置应该是辛罗阳溥的小辈。 池临默默地在心里又记了辛罗氏一笔。 却不知桑妤在看清那人长相之时就注定了此时的她难以回头。 桑妤的瞳孔骤缩,不敢置信的看着殿下之人。 发出声响的正是辛罗逸,那么他究竟是容衍假扮的,还是辛罗逸本人? 依容衍的性子,对他有威胁的魔族人,他向来不会心慈手软,只会一律诛杀,可是……他不是回仙门复命了吗? “辛罗逸”自座位上起身,恭敬俯首道:“是属下失礼,酒杯竟一时脱手!” 池临淡淡扫了一眼那人,无甚感情的开口:“既如此,自去领罚!” “辛罗逸”面上丝毫没有被责罚的懊恼,道了一声,“是!”随后起身便要退出无妄殿。 一举一动都让她确定了此人就是容衍。 “罢了,不过是一个杯子,也不是什么大事,罚就不必了!”桑妤开口说出了来宴上后的第一句话。 握紧手心,桑妤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想着突然开口保下众人眼中辛罗逸,难保池临不会起疑。 便又补充道:“我记得你,是辛罗少主的三弟弟对?” 容衍:“正是,属下与尊后有一面之缘!” 桑妤点点头,微笑看向池临,在众人面前得体道:“既是你我的婚宴,尊上能否给我个面子,饶他一回?” 池临一动不动的盯着桑妤开开阖阖的嘴,语气喜怒不显道:“夫人既开了口,本座岂能不应!” 桑妤心里一梗,每次池临在她面前自称“本座”,就是要发怒的前兆。 她的话合情合理,容衍也从未有过异常的表现,池临不会向细作那方面想,吃醋的可能性却更大一点。 毕竟池临对她跟辛罗昶合作的事耿耿于怀,一提到辛罗昶的事,就难以控制怒火。 哪怕心里清楚,她跟辛罗昶之间只是普通的利益关系,也无法抑制心底的醋意。 是以,她有意引着池临的注意力转移到辛罗昶身上,故意表现出爱屋及乌之意,不至于让池临往更深处想。 桑妤倒了一杯酒,递到了池临面前,欣喜道:“多谢尊上!” 池临看着桑妤有意讨好的样子,也不拒绝,将酒杯接过一饮而尽,胸中却是火辣辣的一片灼意。 魔域众臣看着上方两人的柔情蜜意的样子,觉得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便微微定下心神,继续还没怎么进行就状况百出的宴席。 一个个的都将杯子放的离自己远远的,想着省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尊上大怒之下再殃及池鱼……毕竟也就辛罗家的小子好点,攀上了尊后这杆高枝。 若是他们再有人闹出动静,想必尊后也不会轻易在魔神的怒火下开口保人。 桑妤觉得池临服侍她吃了这么多吃食,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便也用手中的筷子夹了些吃食,递到了池临嘴边。 桑妤终究不太会侍奉人,手里的菜朝的方向很不对劲,感觉无论是横着还是竖着都难以一口吞下。 池临看着桑妤有些尴尬的神情,轻轻握着她的手将筷子调整了一个方向,随后张口吃下。 很好,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一点失态。 桑妤心中满意了不少,又夹了一些递了过去,池临吃了几口后,便从桑妤的手中抽走了筷子。 作势要继续投喂,桑妤连忙摇头,在他耳边低声道,语气满是疑惑。 “我真的吃不下了,倒是你应该多吃点,若是在凡界,你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少年,正是饭量大,胃口好的时候,怎么到了你这里,吃的就那么少?” 池临道:“并不是吃不下,只是习惯了,吃不吃也没什么关系!” 桑妤将筷子抽过来,拿在手中说:“还是得多吃点儿,趁现在多多尝试人生的美好。” 想了想觉得自己说法不对,随机改口道:“不对,是仙生、是魔生!” 池临觉得好笑,不置可否。 容衍看着殿上两人紧密靠近的样子,手里握着的玉佩几乎都要捏碎了。 这畜生,竟然逼桑妤吃那么多东西,还让她亲自侍奉他。 方才捏碎酒杯的行为,他知道他自己莽撞了,可看着她一脸勉强的样子,还要笑脸相迎吃下那小畜生强行喂去的吃食。 想到今日宴后或许她还会被池临困在身侧,会日日与他同床共枕,天道圣体会被污浊魔气玷污…… 容衍便再也无法忍受,愈发庆幸当初自己留下的选择。 他绝对不会让脑海中的一幕幕发生,他的桑妤值得这世上最好的身份、宠护、和……爱人,而不是被一个孽障囚困在杀伐无尽的魔域。 …… 第42章 竟险些将我蒙骗过去! 这一场婚宴从酉时办到了戌时,以风波开始,以暗潮结束,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这场宴席上所有人都各怀心思,桑妤也不例外。 众魔退却,容衍随在辛罗阳溥的后面一起退出了无妄殿,临走时朝着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拂袖三次。 那是接头的暗号。 桑妤接触到容衍的信息,很快就避了过去,不敢对他关注太多,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 她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他,现在的池临手眼通天,或许早就知道有仙门中人在魔域里蛰伏,只待他们自己露出马脚,好一网打尽。 容衍诓骗她,说他们已经回了仙门复命,他自己却又出现在了池临眼皮子底下,那其他弟子呢,现在又藏在何处? 时机难得,容衍又做出了暗示,看来有必要见一面了。 桑妤做出期待的神情,“阿临,我想去观星台,今晚的魔宫一定更好看,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刚刚结束宴席,魔宫内上上下下都得打点,哪怕池临再在乎儿女情长,短时间内他也一定无法脱身。 桑妤知道,此时开口池临一定没法陪同,她便能在他到来之前,争取片刻的时间。 这样一来也征求了他的意见,是他自己无法同去,怪不得她自行离开。 果不其然,池临道:“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桑妤按捺住兴奋,温柔道:“那我在观星台等你。” 池临道:“嗯!” 桑妤刚从座位上起身,还没有迈一步路,就被池临拉住了袖子,桑妤心中一顿,调整好神色,回头问道:“怎么了?” 池临道:“夜深了,你穿这身行动不方便,让紫月她们随身侍奉着!” 桑妤面带笑意,在外人看不见的角度上伸手勾了勾池临的下巴,“真体贴!” 这个动作代表着奖励,是从前桑妤最喜欢对他用的。 池临微微僵了身子,看着桑妤衣袂翩跹,步履轻快的走出了殿外,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眼前。 走出殿外后,桑妤立刻暗中摸出玉牌,在袖中传信容衍,告知他时间紧迫,马上来观星台一聚。 紫月等人在她身后两侧跟随,有两个侍女低着头给她提着裙摆,倒也没人观察她手里的一举一动。 观星台上,侍女们都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排排坐在观星台中央微微高出地面的圆盘状台阶上。 唯有桑妤静静立在台楼之上,下面魔宫中一派灯火长明的样子一览无余,有夜风吹拂着裙袍,沁入一丝丝凉意。 直到听见有脚步声自后方传来,桑妤才转过了身,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脸,轻轻笑道:“师兄,你来了!” 容衍还是以辛罗逸的样子来的,看到桑妤的一瞬间,容衍上去一把抱住她,声色压抑而沉稳,“师妹,我是来带你走的!” 容衍抬眼看了那一群似乎失了神智的侍女,“她们可有威胁,需要我帮你处理了吗?” 桑妤挣开了容衍,正色道:“不用担心,她们暂时被我施了摄魂术,一但苏醒就会彻底忘了这件事儿,对我们造不成任何威胁。” 容衍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桑妤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师兄,你怎么还没走,师兄弟们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容衍道:“说来话长,我不放心你独自留在魔域,便将他们送出了魔域边境,以便在魔域内外能随时策应。” 容衍握住桑妤的手,单手掐诀祭出了一个传送阵,“时间紧迫,我们立刻走,到了边境,自有同门前来接应。” 桑妤上前阻止了容衍的动作,为难道:“等等!师兄,我还不能离开!” 容衍面上隐隐有些怒气,“为什么不能离开?那小畜生灵力再神通广大,也抵不过神器和法阵的多重叠加,此次前来,本就是想悄无声息的将你带出去,只要你想,我们随时都能离开!” 桑妤道:“我还有使命没有完成,必须留在他身边!只有这样才能稳定三界大局,不至于让天道预言成真!” 容衍怒道:“我不管什么天道预言了,看到你被那魔头欺辱,处处受制于他,我便什么都忍不了了!” 桑妤疑惑道:“他什么时候欺辱过我?” 容衍的怒气似是要化为实质,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你生来尊贵,从未伺候过他人,他不仅强娶了你,将你困在魔域,我们失去你消息整整五年;宴席之上,大庭广众之下还让你亲手……侍奉讨好他,想来平日里放肆的地方还要多的多,此番种种还不是欺辱吗?” 桑妤无奈解释:“师兄误会了,池临他一向听我的话,我不愿的事儿他也逼迫不了我,真的称不上欺辱!” “你既有办法离开,便现在动身离开魔域,池临快要来了,你不能再在此处停留!” 容衍固执道:“我绝对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魔域,留在那欺师灭祖的畜生身边。” 桑妤面上也有了几分怒气,“容衍,我以宗主之名命令你,现在立刻离开魔域,” 容衍丝毫听不进去,拽着她就要进入传送阵,“不可能,要走一起走!” 桑妤挣脱不了,一只脚已经迈进入传送阵,突然一道饱含戾气的强光扑面而来,桑妤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只听“咔嚓”一声,脚下已经成型的阵法被生生震碎。 “走哪去?”来人声色幽深寒凉,犹如裂冰碎玉。 桑妤暗道糟糕,只觉自己的身体被灵力强行压制,一动都动不了,想来容衍的状态也是如此。 知道他会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地上的一干侍女目光呆滞,显然是被控制了神志,他一眼便知那是出自藏书阁的魔族咒术。 池临看着面色难看的“辛罗逸”,又扫了眼心虚的桑妤,一瞬间便想通了所有的事情。 没有桑妤想象中的暴怒,反倒如同老友会面般平静。 “原来是你啊,容衍!桑妤独独为你开口,做戏还做的这么逼真,竟险些将我蒙骗过去!” 桑妤急忙开口,“池临,你听我解释……” 池临打断她的话,无波无澜道:“不急,还不到你解释的时候!” “现在要解决的——是容衍!” …… 第43章 早早便计划着逃离 容衍被灵力锁住周身,眼睁睁看着池临将桑妤从他手中夺了过去。 池临将同样被锁的桑妤安置在侍女中间,声色冷沉道:“在这好好待着!” 桑妤知道,这是一会儿再跟她算账的意思。 看池临的样子是要和容衍对战的节奏,可她明白容衍根本敌不过池临,二人又没什么交情,若是他落在池临手里,她又能怎么办? 池临将容衍身上的灵力禁锢撤去,手中化出一柄冷剑直指容衍,寒声道,“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桑妤一动不能动,焦急开口,“都是故人,何必动刀动枪!” 容衍也召出命剑,肃声道:“师妹放心,我也未必会落于下风!” 剑如霜寒,直劈而下,池临单手提剑挡下容衍肃杀的剑风,两把剑上自带的灵力相撞,发出一声高亢的爆破声,池临再次俯身回刺直冲容衍面门。 几招过后,两人拉开了些距离,容衍面上、身上都留下一道道不浅的血痕,有血珠从他脸颊边落下,尚来不及拭去,又是一道杀意冷然的剑气追击过来。 无数剑意从四面八方攻来,却不带任何灵力,容衍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松懈,心中却知池临看不起他,只用剑招来跟他对战。 既如此,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容衍一手掐诀抵御四周剑意,一手强行催动一道灵物。 正是宗门几大神器之一的天幕引,被灵力激发的刹那间,以观星台为中心,骤然亮起一道冲天白光。 明明已是黑夜,却仿佛被撕破了天幕,泻下昼日天光云影,强大的力量丝毫不输几大宗师的合力一击。 容衍厉声道:“池临,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池临不闪不避,周身的发丝被风鼓动着四散飞扬,逆着光看去,只见衣袂翻飞着的强大身影皎皎而立。 抬手间释出业火,将天幕引搅弄出来的灵波尽数吞噬。 “轰”的一声,天幕引与业火相抗发出强大的爆裂声。 桑妤见势不妙强行挣开束缚,双手迅速起阵,拦下神器因破碎而释出的余波,以防紫月她们在无法自保的情况下被震伤。 余波消弭,天幕引在业火中渐渐化作金色光点,在空中四散开来,落在阵中因魔族傀儡禁术而暂时神智不清的紫月等人身上。 天幕引消弭时散出的灵力可以化解咒术,此时阵内金光粼粼,灵光闪闪,阵外业火灼灼,势浪滔天。 紫月的目光渐渐恢复清澈,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向桑妤问道:“夫人,我这是怎么了?” 容衍坚持不了多久了,她也该做出抉择了。 桑妤抚了抚紫月的头发,温柔哄道:“没事儿了,你和她们乖乖的待在这阵里不要出去!” 紫月听出了她声音中的一丝颤抖,点点头道:“一切听夫人的!” 侍女们也都小心翼翼道:“听夫人的!” “真乖!” 桑妤安置好阵中人,在自己身上做了一个简单的防御后,便头也不回的闯进了业火包围中,凭借灵牌上容衍的气息,很快便找到了倒在地上的容衍。 只见那人胸前血色淋漓、面白如纸。 不再犹豫,桑妤扶起重伤的容衍,立刻起阵遁出了魔宫的领地。 池临觉察到桑妤的灵力气息,立刻平息了业火,只看见桑妤与容衍相依的身影在阵光下一闪而过,眼前的地上便已经没了两人的身影。 池临想要立刻追去,下意识去感受禁魂契。 却惊觉禁魂契也无法感知到桑妤的位置,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禁魂契还在桑妤身上,并未失效。 池临眸光黑沉,凝滞着深重的戾气,良久却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 原来如此,竟早就准备好了屏蔽踪迹的办法! 目光扫向桑妤为紫月等人设下的法阵,声音是抑制不住的阴冷,“她对你们倒是有情有义!” 紫月眼见自家夫人护着另一个男子逃了,将尊上抛弃在原地。 看着池临隐含暴怒的神色,惴惴不安道:“尊上息怒,夫人或许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侍女们也随着低声道:“尊上息怒!” “呵!好一个苦衷!” 若是苦衷,怎么敢一次次在他面前做戏,跟外人堂而皇之的会面、密谋。 若是苦衷,怎么可能在他的业火中将容衍如此容易的带走,又怎么可能一早便做了万全的准备,遮蔽禁魂契,想来是早早便打算好要逃离了。 池临看向观星台下满目璀璨,微微闭了闭眼。 桑妤,我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了! 池临面色极黯,冷酷吩咐道:“传令,尊后被贼人挟持,全境封锁捉拿、找到贼人后即刻诛杀!” “封锁魔域边境,禁止任何人进出,有行踪诡秘者一律诛杀!” “让辛罗昶去追查真正辛罗逸的踪迹,无论是死是活,都给我带回来!” 池临连下三道令旨后,便消失在了原地,想来是先行追去了。 虽然池临已经离开,紫月仍是恭敬俯首道:“属下立刻去办!” 心中却为桑妤捏了一把汗。 尊上的意思是要设下天罗地网,围困她和那假扮成辛罗逸的男子。 桑妤确实是个好主子,临走之前也不忘护住她们一干侍女,可她带着一个重伤的人,便是逃出了魔宫,又能跑到哪儿去? 若是被抓回来,暴怒之下的尊上恐怕不会饶恕她。 “夫人,你自己多保重!”紫月喃喃道。 …… 居渊城外的一片深山中,桑妤寻了个隐秘的洞穴,将重伤的容衍暂时安置下来。 她知道现在外面必定都是追兵,魔域中无论何处都不会在此时接纳两个不知道身份的陌生人。 便只能暂时寻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为容衍疗伤。 “师兄,你现在怎么样?”桑妤将灵水放在容衍的唇边,试图让他喝下一些。 容衍已经恢复了些体力,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接过了水,“多谢师妹!” “师兄,你说魔域境外有人接应你是真的假的?” “是真的,他们一直在等我消息!” “你有跟通讯玉牌吗?有的话试试能不能跟他们联系上!” 容衍拿出玉牌注入了些灵力,将信息传了过去,却久久没有收到回复。 桑妤目光有些凝重,接过去试了好几次同样也没有反应,不安道:“池临全面封锁了魔域,连信息都传不出去了!” 这意味着,即便她把容衍送出了魔域,没人接头的情况下,重伤的容衍依然会很危险。 容衍恨声道:“这个孽障!” …… 第44章 连你也躲着我 更心塞的是,不仅传音之术无用,就连传送法阵都失效了。 桑妤抬头看了看洞外漆黑的天色,只有几颗稀稀拉拉、黯淡无光的星子尚在天边挂着。 “师兄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安全送出去的!\" 容衍皱眉,“师妹这是何意!什么叫把我安全送出去?你自己呢,难道还要回那虎狼之地?” 桑妤掀开覆在手腕上的衣服,将鲜红如同火焰的印记展现在容衍面前。 “池临给我种上了一种名叫禁魂契的上古咒术,不仅有追踪能力,还有反噬宿主的力量。他曾说过,只要我走出魔域半步,便会让我生不如死。” “师兄,我真的走不掉,也不能走!” 桑妤看向容衍,只希望以此能打消容衍将她一并带回宗门的心思。 闻言,容衍向来温和的脸上浮现出狰狞之色,眼底盛满愤怒,“他竟是如此控制你的,如此恶毒,令人发指!” 桑妤继续解释道:“之前情况紧急,还未将个中原委说清,池临便已经赶到观星台,否则也不至于连累师兄重伤至此!” “有解咒的方法吗?”容衍心下冷静了几分。 桑妤摇摇头,定定的看向容衍,“我早些时日,便已经找遍了藏书阁的所有的上古禁术,可都是一无所获!” “可是我也学到了不少有用的咒术,其中有一个避生之术,虽然不能解除禁魂契,但它能屏蔽禁魂契的踪迹和任何关于我的气息,我的法力再加上其他术法,足以在池临找到我们之前把你送出魔域。” 容衍:“可……” 桑妤打断道:“师兄不必多言,我这就为你疗伤!一会儿我们便启程。” …… 这边,池临将有关桑妤气息的所有东西都试了一个遍,也无法确定桑妤的所在。 白色灵团一被池临放开,就立刻从他手里飞回了天道灵石,藏在角落里,畏畏缩缩的,看着气息都萎靡可怜了不少。 池临目光冷冽的看着那颗小灵识团子,声色如冰,“她想逃离我,就连你也躲着我!” 大概知道池临在吼它,那颗灵团抖得更厉害了。 池临一阵心烦,收回了天道石。 “尊上,全境都已经设下重重禁制!一切传送法阵、传音之术在禁制面前都会失效。”来人是涉余氏的少主涉余颉。 涉余氏掌军政,这涉余氏少主又是个领兵的奇才,家主涉余通早就把暂代军务之权交给了这个年轻有为的儿子。 池临微微点头,寒声道:“辛罗昶呢?可发现了他亲弟弟的的踪迹?” 涉余颉颔首道:“尚无发现!” 池临背对着涉余颉,声音幽旷道:“一个私藏细作、连自己亲弟弟都认不出来的蠢货,你觉的该如何处置?” 涉余颉微微抬头,看向前方负手而立的颀长身影,那人一袭华贵婚服尚未褪下,周身弥漫着强大凌冽的肃杀之意。 涉余颉拂开衣摆,单膝跪地,道:“但凭尊上旨意。” 池临淡淡抬眼,倏而瞥见远方重重叠叠的墨色山峦,想到了什么。 回头对着涉余颉以及身后的重重魔将,面无表情道:“传令各城领主,对外城一切山川溪流,但凡可以藏人的地方派兵严加搜寻!” “至于辛罗昶,让他去边境守着最后关卡,戴罪立功!” \"是!\" …… 长暮城城郊,桑妤和容衍躲在一处深丛中,面色凝重的看着外面一队接一队经过的巡查魔兵。 不过两日之久,他们一路上就遇到了不下百路魔兵。 桑妤凭借魔族天衣无缝、清醒后不留痕迹的摄魂禁术,控制了各个关卡的守城侍卫,每过一道城关,她和容衍都会变换一种形貌,也算是有惊无险的跑到了距离边境最近的城池——长暮城。 可越到出口,兵力布防就越重,他们两个人称得上寸步难行! “谁在那里?” 有眼尖的魔兵看见深丛里闪过一道异于草色的玄黑,立刻上前拨开高高的杂草,却没发现任何活物的影子。 有几个魔兵闻声赶来,语气粗狂:“在哪呢?” “我明明看到有东西在里面,谁知道打开什么也没有!”率先开口的魔兵疑惑道。 有魔悍声道:“你个瞎了眼的东西,别一惊一乍的!” 其中的另一个同伴道:“罢了,非常时期,谨慎些也是好的!” “是啊,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承受不起魔神的怒火,认真听从上面差遣就行!” 一个魔兵好奇道:“你们说,什么人竟敢在魔宫将尊后给挟持了?” “我听上面的大人说,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那晚魔宫亮起的白光可是照亮了整个居渊城,都两日了也没被搜出来,想来是个顶厉害的人物。” “再厉害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被尊上的业火灭了?” 又一个魔兵低声开口:“不止如此,还有传言说,这位新尊后是自愿跟那贼人一起私奔的?” “怎么可能?”有魔反驳道。 一个身材魁梧的魔兵上前分析,讲的是眉飞色舞的。 “怎么不可能,你想想尊上下的三道令旨,有哪一条提到’不可伤尊后性命‘的话?” “这新婚燕尔的,若单单是被挟持,尊上最担心的恐怕是尊后的安危,可现在呢?字字句句都只有即刻诛杀那贼人的意思!” 有魔兵憨憨道:“你说的好有道理啊!所以是真吗?” 那分析了半天的魔兵气不打一处来,上前给了他一脚,“蠢货!都说了是传言,是真是假的,老子怎么知道!” “行了行了,继续巡逻去……” 施了隐身术、暂时隐藏起来、听了不少八卦的桑妤:…… 重伤但不聋的容衍:…… 好家伙,这魔可以去做侦探了!如此强的推理能力,竟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池临真的是气疯了,桑妤心中哀嚎。 桑妤挥手撤去隐身术,呼吸微重了几分,对着容衍说:“师兄,你还能走吗?” 容衍看着眼前面容疲惫的桑妤,犹豫道:“师妹,你多番使用禁术,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灵力,要不稍稍休息一下!” 桑妤摇头拒绝道:“我没问题,送你出去才是眼下最急迫的。“ 迟则生变,她真的不能再拖了! …… 第45章 尊上不会放过我们! 容衍不再坚持,只淡淡看向通往边境的方向。 如今尚能让他们藏身的地方只有近处的十几里,再往外面去,就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或许连棵草都没有。 每隔一段便有一队巡逻的魔兵经过,仅仅使用摄魂和隐身之术,根本不能长久。 “师妹,这最后一道关卡必定有重兵把守,按照以往的办法定是行不通的,你有什么打算?” 桑妤想起方才经过的魔兵,开口道:“有一个办法,可行但是很险!” “什么办法?” 桑妤问道:“你还记得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吗?” 容衍:“你是说……” 桑妤点点头,微笑道:“没错,正是像你来时那般,守株待兔、浑水摸鱼!” 容衍接着道:“这兔和鱼就是那群巡逻的魔族守卫,这株和浑水是他们不断换班巡逻的制度。” 桑妤面上笑意不减,问道:“置灵戒还有吗?” “有!”容衍立刻从须弥芥子中拿出了一个,递给了桑妤。 桑妤将置灵戒带在了手上,又给他们两人的戒指上施了个咒,置灵戒瞬间隐在咒术之下。 这东西可是禁物,不能被发现了。 桑妤好心情道:“等鱼上钩!” …… 魔域的边境就如同人间的塞外,风沙漫天,遍地荒芜,除了有成片成片的魔族军队不断巡逻而过,再难见到一个普通的行路之人。 临近长暮城门,各项检查都更加严峻,城内外两支换班的巡逻队伍如期而至,双方的头领正在对换班文书进行交接。 其余的城门守卫,逐个的对换班的每个魔兵进行身份审核和全身搜查,魔兵们都自然而然的将手臂伸开。 幻形成魔兵的桑妤向容衍使了个眼色,容衍了然,压下心中的厌恶,服从的张开手臂,任守卫上下观察搜寻。 桑妤手臂张开,露出毫无装饰的十指,神色自若,魔兵只淡淡扫了眼,便掠过双手去检查四肢。 等所有人都通过之后,听到有魔兵汇报道:“一切正常!” 守卫做出放行的手势,肃声道:“过!” 桑妤压下心中的雀跃,淡淡扫了一眼容衍,两人便跟上了出城的队伍。 踏出城墙的那一瞬间,桑妤先是感受到了一阵心悸,随后便似有烈火从心口开始焚烧,连步子都险些维持不住。 果真是反噬! 桑妤强行压下焚心的痛感,跟着部队的行军频率继续向前迈去。 “等等!”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那人声色清润却饱含威势,“最后那个,转过身来!” 桑妤知道他是叫她的,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去,抬眼看向眼前这位已经见过不少次面的熟人。 辛罗昶一身戎装,多了几分凌厉,也削减了不少温和。 初见时,她就觉得这位辛罗氏少主能称得上魔族中的一股清流,不像其他魔族中人弑杀阴鸷的样子,反倒是温润守礼、公子如玉。 “大人有何吩咐?”桑妤躬身行礼道。 看着眼前魔兵惨白的脸,辛罗昶面上多了几分审视,“小兄弟步态虚空,身体是否有恙?” 桑妤恭敬回答:“属下无甚大事,多谢大人关心!” 辛罗昶用剑抵住桑妤的下颌,将面前人的脸微微挑起,冷声道:“无甚大事?我看你的脸色苍白的很哪!” 桑妤声色带着几分慌乱,步子微微倒退,道:“属下确实……确实是有些吃坏了肚子!” 辛罗昶:“来人,给他寻个魔医看瞧瞧!” 桑妤默默将手上遮蔽着置灵戒的禁术撤掉后,扭头就跑。 辛罗昶一手抓过桑妤的手将她的手臂压在身后,桑妤一时脱力,竟直直的跪倒在地上。 容衍看着桑妤被困,险些失了理智,正要动作,便看见桑妤抬起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 无声的告诉他,不要管她,不要暴露身份,让他置身事外再寻机离开。 “竟真的是你,我的‘好弟弟’!”辛罗昶寒声道。 伸手将桑妤手上早已经暴露出来的置灵戒取下,缓缓绕到桑妤身前,随后在她面前半蹲而下。 辛罗昶伸手掐着她的下颌,将置灵戒举到了她的面前,声音发狠道:“禁物、重伤,容衍,你还想躲到哪去?” 原来他也不是真的温和,当真是小看他了! 桑妤别过脸去,“大人,你认错人了!” “呵,都死到临头了还想要继续做戏?我问你,真正的辛罗逸呢?你给他藏哪了?”辛罗昶冷笑着逼问道。 桑妤正视了辛罗昶,漠声道:“我见到他时,他便已经濒死了,我读取了他的记忆,此后一举一动都模仿着他,骗取了你的信任!” 辛罗昶声音都有些不稳,“当真?” 桑妤定定道:“当真!” “他死在哪里?” “死在魔域外几百里的山谷里!早就化成灰了!” 辛罗昶看着“容衍”不似作假的神色,淡漠起身,声色如寒冰般刻骨。 “既如此,留你也没用了,来人,奉尊上旨意,就地诛杀!” 有魔将提刀上前,拖在地上长刃与沙相触碰,发出干燥的摩擦声,那魔将将刀抬起,对准了下方的人。 桑妤烈火焚心,一时竟难以调动周身灵力抵抗。 “住手!辛罗昶,你看看这是谁?”容衍的声音响起,如同平地炸了一声雷。 桑妤懊恼的闭上了眼睛。 竟如此耐不住性子! 闻言那魔将提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辛罗昶惊愕的看向后方已经卸了伪装的容衍。 “呜……呜” 只见容衍手里提着的正是被堵着嘴,活生生的辛罗逸,有剑刃直直的抵在辛罗逸的颈边。 他是容衍,那地上的是谁? 辛罗昶心中一震,顾不得容衍,猛然转身。 只见那女子也已经褪去了幻术伪装。 桑妤半伏在地上,面色惨白,似是正经历着什么痛苦,连日来的风波使她的发丝都铺叠散落在身前,一袭黑色衣衫逶迤在沙地上,尚能看见上面暗色结痂的血块,袖子上洒落着不少由风吹来的黄沙,甚是狼狈。 “桑姑……尊后!” 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保那人周全。 辛罗昶上前将桑妤扶起,看着她极为苍白的容色,无奈叹气,“尊后,何至于此啊!” 桑妤只觉得心火蔓延,连骨肉都是痛的,抓住辛罗昶的衣摆,艰难道:“你弟弟他们没事,你放了容衍……以你弟弟的安危和他手下人的性命周全为交换!” 辛罗昶温和的陈述残酷的事实:“我放了容衍,尊上依旧不会放过我和辛罗逸一干人等!” “你放了容衍,尊上也不会放过你!” …… 第46章 你可真狼狈! 桑妤抬头笑道:“既如此,那就好办了,你放不了,那就由我来放!” 桑妤借着辛罗昶的力道,微微坐直了身子,声色清冷,不容违逆道:“传本座令旨,全军退避,不可再行追杀容衍,违者——斩!” 众魔兵面面相觑,方才还蓄势以待的森严气势,瞬间骚动起来。 有魔将上前,对着辛罗昶犹豫道:“大人,这……” 辛罗昶摆手,那魔将噤声退下,不再言语。 看着桑妤执拗的样子,辛罗昶面对着桑妤半跪下身子,道:“尊后!你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吗?” 桑妤面不改色,一字一句道:“我知道,勾结仙门、窝藏细作、私自出逃……罪不容诛!” “无论池临有多大怒火,我都一力承担!跟昶大人并无一丝干系!” 辛罗昶苦笑道:“好,就依你之意!” 随后他站起身来,声色铿锵道:“奉尊后旨意,将容衍驱逐出境,不得追杀,违者斩!” 容衍遥遥的望着地上虚弱的桑妤,明白他此时再不走,就真的辜负了她。 容衍松开了手中钳制住的辛罗逸,又将困着的辛罗逸的一干部下从灵宝中释出,那些魔族凌乱的躺了一地,看着却生机不浅的样子,想来是并未受什么罪。 这些被困的魔族,虽然一派气势汹汹,怒视着容衍,却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拜别宗主!” 容衍最后朝桑妤一拜,便向魔域之外走去,随后起阵,消失在阵法的残影中。 城楼上,一袭红衣灼灼,金色的轻纱笼罩在玄衣之外被风荡起,那人神情淡漠,衣袂翩然间犹如神只。 池临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幕幕。 他一直看着桑妤! 看着她装作魔兵带容衍涉险过城门;看着她被禁魂契反噬,苍白如纸;看着她为转移视线,自爆身份替了他。 又看着她狼狈委顿在地,满身风沙;看着她苦求辛罗昶放了容衍;最后看着她发号施令,不顾后果的放了他…… 好一个情深义重!好一个不计死生! “桑妤,你当真是好样的!” 如此,我便成全你! 握紧的手青筋毕露,有滴滴鲜血从掌心溢下,滴入下方天地,直至不见了踪影。 你方唱罢我登场,也该是他登场的时候了! 池临面色如冰,飞身而下,缓缓落在城墙下的黄色沙地之上。 桑妤淡淡抬眸,只见金红翻飞的衣摆如火般炙热明亮,一步一动间偶尔会露出玄色黑沉的底色,竟还是那套婚服。 万千魔兵恭敬俯首,齐齐山呼:“尊上万安!” 那人一步步行至身前,声色难辨喜怒,“桑妤,你可真狼狈!” 确实狼狈! 桑妤抬头望去,只见那人的目光淡漠的犹如在看一只蝼蚁。 那人说:“你可知错?”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都很多余,又是一阵焚心的灼意袭来,终究失了力气,彻底失去了意志。 池临静静看着躺在地上的桑妤,眸光中的寒冰终究化了些许,俯身将女子从地上抱起。 经过辛罗昶身前,池临冷冷道:“退兵,回宫!” “属下遵命!” 辛罗昶微微俯首,目光却落在池临怀里那抹虚弱却极有风骨的身影上,久久移不开。 须臾之间,池临便消失在了原地。 辛罗逸走到辛罗昶身边,满心愤怒道:“该死的仙族人,困了小爷这么多天,真该将他们千刀万剐!” 辛罗昶一掌扇了过去,“蠢货!” 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红色掌印,辛罗逸怒道:“大哥,你居然为了两个仙族人打我?我可是差点死在他们手上!”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还什么尊后,她跟那容衍就是一丘之貉,众目睽睽之下做下这样的事,尊上是不会饶过她的!” 辛罗昶回身,冷冷的看着辛罗逸:“跪下!” 辛罗逸被那狠厉的目光看的一激灵,没想到素来温和的人狠起来比谁都绝。 心中有些犯怵,他直直跪在了地上,仍有几分不忿,“我没错!” 辛罗昶:“我告诉你,如果没有你,容衍此人根本就没有进入魔宫的机会,如果没有你,势态也不会发展至此番境地!” “你以为,尊上不降罚就是饶过你了吗?愚蠢!现在自身难保的人是你!” “你现在给我滚回居渊城,禁足十年!” 辛罗逸终于慌张起来,膝行上前拽住辛罗昶的衣袖道:“大哥,我错了!你平日待我最好,我宁愿滚出魔域,继续去押运器物货品,也不要被禁足十年!” 辛罗昶将袖子从他手中抽出来,冷冷道:“来人,将辛罗逸送回关押,无令不得出!” 有魔将上前将辛罗逸拖起,“大哥!我错了,大哥!” 辛罗昶充耳不闻,高声下令道:“整兵!回城!” 都说辛罗昶淡泊不争,能坐上少主之位靠的全是嫡长子的地位,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昶少主威势赫赫、说一不二的样子。 众魔兵闻声一震,“是!” …… 无妄殿中,池临手持巾帛,细细替桑妤擦去身上的脏污,紫月一同在榻前服侍。 两日不见,女子又瘦削了不少,触手便可摸见骨头,反噬过后的余热未消,脸色由苍白变为通红。 两个月时间才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两天过去,就将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真是活该! 那人当初狡诈的戏言:“你舍得让我受反噬之苦吗?”想来便是认定了,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如何不舍得?” 池临没有帮桑妤平复禁魂契反噬后的发热,铁了心要让她自己受着。 将手中的巾帛扔进了紫月端着的水盆里,吩咐道:“传辛罗昶、涉余颉!” “属下遵令!” 紫月暗自缓了一口气,看着池临细致温柔的动作,想来尊上对夫人出逃的事应该不会再降罪了,便安心退出殿去。 无妄殿中,满目喜绸尚未摘下,池临坐在榻前,神色阴沉难辨的看着榻上沉睡不省人事的桑妤。 “尊上万安!”辛罗昶和涉余颉一同踏入内殿,两人齐齐跪地行礼。 池临轻轻抚弄着腕上的手串,淡淡道:“起!” “不知尊上召我等有何事吩咐?” …… 第47章 问罪 池临淡淡抬眼看向辛罗昶,问道:“听说你将辛罗逸关起来了!你一向迁就他,可真舍得禁闭十年?” 辛罗昶道:“是,辛罗逸放肆妄为,如此才能让磨去他的心性!” 池临口中溢出一声冷笑,“呵!你说辛罗逸是此事的罪因,可想必你比谁都清楚,若是没有你从中搭桥,容衍也不可能轻易的来到魔宫、进入器法殿见到桑妤。” “你是个蠢的,自然不知道她有多聪明,也不知道她的心思有多缜密!” “你和辛罗逸或许是开端,也或许只是刚好递到她手里的一把钥匙,一个她早已准备好的逃离计划的钥匙。” 闻言,辛罗逸立刻跪地叩首,“是我之过,但凭尊上责罚!” 池临并未回应,接着道:“重重禁制、各路封锁障碍之下,她却还能带着容衍一路逃到长暮城边境,可见她瞒着我做过的好事儿不止一星半点儿。” “本座虽然能猜出其中一些事来,但还是不够,我要知道的更细更彻底!” 辛罗昶抬头忐忑道:“尊上想要属下做些什么?” 池临道:“既然此事因你而起,便由你来审问!” “最多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从一开始到长暮城,期间的所有的细节、真相我都要知道!如果完不成任务,新罪旧罪、数罪并罚,你便提头来见!” 辛罗昶呆滞道:“审问……谁?” 池临看向桑妤,眸中冰雪难消,“桑妤!以及所有跟她接触过的侍女、守卫。” 辛罗昶不可置信道:“为什么,尊上不亲自去问!” 池临眸光冰冷,平静的声色中暗含幽深的愤怒,“本座不想再见到她满嘴谎言的样子!” “可她在乎你们这群蝼蚁的性命,总是要胜过她自己!她不说真话,那便用你们的性命来逼她说!” 闻言,辛罗昶看着榻上面色潮红,不省人事的桑妤。 心中稍稍安定了些,想来池临虽震怒,却没有用刑的打算,只要不是用刑逼供就好,她此番元气大伤,定受不得半点儿暗牢之刑。 “属下遵令!”辛罗昶恭敬道。 倏而又有些犹豫,求证道:“尊上,在哪里审?如何审?” 池临瞥了一眼辛罗昶,将那人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手中扔出一道尚且带血的细鞭,就落在辛罗昶的身前。 冷酷道:“打入暗牢!她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必要时可以用刑!” 辛罗昶突然想起有传言说,两月前有个女子被池临关入暗牢,却不许用重刑折磨,只许用普通鞭刑,但不过关了两日就被他亲手带了回去。 无人知晓那女子的身份,这件事便被草草压下,如今答案呼之欲出,辛罗昶呼吸都重了几分。 “尊后身份尊贵,岂可由我等审问?” 池临毫不动容道:“大婚之日,她身着嫁衣,担着尊后的名分,护着一个外人私逃出境,可曾记得她到底是谁的人?” “她不是九死不悔、愿意一力承担吗?如此我便遂了她的愿!” “至于那些跟她有接触的,算起来也有上百人,她一天不说,便打杀几个,想来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用了!” “至于该如何定罪、如何处置,就要看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辛罗昶脊背发凉,没想到池临真的狠心对她使用这般手段,收下那鞭子,半晌才僵硬道:“是!” “涉余颉,你负责协助核实,记住!我只要真话!”池临忽然对一旁默不作声的涉余颉吩咐道。 涉余颉颔首:“属下遵令!” 池临低头看向桑妤,那人烧的嘴唇都有几分干裂,便拿起旁边的药碗,徐徐的喂了点儿汤水进去,干裂的唇才恢复了几分润泽。 动作温柔细致到令人疑惑,仿佛刚刚那个态度冰冷狠厉,要求审问责罚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辛罗昶和涉余颉一动不敢动,像个没有思想的石柱子一般,默默等着池临的下一道旨意。 池临收回手,站起身来走到台陛之下,背对着两人淡漠道:“将她带下去!” 辛罗昶上前托着桑妤的头,想要将她从榻上抱起,只听台下一声沉闷的物体落地声响起。 “咚!” 辛罗昶动作愣住,回头看去。 只见池临正目光森寒的望着他,道:“涉余颉,你去!” “是!”涉余颉恭敬道,随后便从辛罗昶手里将桑妤的身子揽起,轻飘飘的托在怀里。 涉余颉眉目低敛,不敢有半分逾矩,从池临身后稳稳行过。 辛罗昶也一并随同退下,将要踏出殿门之时,又听见那人说。 “将殿中所有侍女,一并押下,她身边只留紫月一个!” “是!” …… 桑妤半有意识时,已经到了半夜,只觉得嗓子疼的也如同被火灼过,下意识要水。 “水!” 迷蒙之间有人将她的身子托起,甘冽的清水一经入喉,仿佛旱地得到了润泽,身上灼意也被浇灭了些。 桑妤清醒了几分,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无奈道:“是你啊,紫月!” 紫月面色紧张道:“夫人,你好些了吗!” 桑妤环顾一周,屋子虽简陋阴沉,但床榻桌椅妆柜等物应有尽有,面前站着的还有两人。 一个是辛罗昶,另一个她在婚宴上也见过,那人所坐的位置正是涉余少主的位置。 “昶少主别来无恙?” “尊后!” 跟涉余颉还是初次见面,桑妤温和疏离道:“想来这位就是涉余氏的颉少主了!” 涉余颉恭敬道:“涉余颉拜见尊后!” 桑妤将手撑在榻上,微微坐直身子叹息道:“没想到,短短数日,我又来到了这里!” “但我还是更喜欢你们叫我桑姑娘,或许桑妤也行,说说!池临想要如何处置我?” 辛罗昶面色犹豫道:“尊上想要姑娘将……将谋划逃出魔宫的所有细节一一坦白。” 桑妤知道不会有那么简单,接着道:“还有呢?” 辛罗昶顿了顿,将怀里的细鞭拿出,“尊上给了我这个!” 接着道:“尊上给了我半个月的时间,让我审问姑娘,如果姑娘不说,所有有牵连之人都会一律处死!” 桑妤将那鞭子拿过去,抚着上面她残留下的血,苦笑道:“他可真厉害,处处往我死穴上拿捏!” 辛罗昶安慰道:“尊上并不想伤害姑娘,只要姑娘开口,必定不会让姑娘受苦!” 桑妤抬眸看去:“他早就不信我了,我说的话是真是假,都并无差别!” 一直沉默寡言的涉余颉突然开口道:“只要姑娘开口,属下会去一一查证,让尊上信服!” “倘若,有些东西是无法查证的呢?” …… 第48章 灵识似主 涉余颉疑惑道:“尊后此言何意?” 桑妤意识飘忽,有些疲惫,“没事,该说的我都会配合你们,信不信的就由他自己来决断!” 想着辛罗昶转述而来的话,她甚至能猜想到池临的语气有多冰冷无情,桑妤苦笑道:“或许你们不相信,我本来是想回来亲口向他解释的,可现在他却不想听我讲了!\" 辛罗昶道:”可尊上仍然想要得到真相不是么?\" “是,至少他还相信我被审问出来的话!”桑妤继续道:“好在这次,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他想知道的,我会配合你们的!” 辛罗昶松了一口气,道:“那便好,那便好!” 桑妤道:“需要现在开始吗?” 辛罗昶眸光微动,道:“姑娘身体虚弱,还是等明日!” “也好!” “属下告退!”辛罗昶和涉余颉齐齐告退。 正要退出牢门时,桑妤突然出声道:“昶少主,谢谢你,此前利用了你,还未向你说一声抱歉!” 辛罗昶愣在原地,他很想说一句,能被你选中,我是庆幸的,但此举太过逾矩,只能平静回应道:“姑娘不必抱歉!” 二人走后,桑妤将辛罗昶交给她的鞭子拿在手中,上面干涸着的血液令她十分不适。 双手掐诀,想要将上面是残血清除,才发现灵力也被锁了,用术法试着强行突破,也没有任何反应。 桑妤眉头紧皱,没有人知道,她对血液有多厌恶,也没有人知道她对无力自保有多恐惧,连池临都不知道。 她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是危险的,人们拥有的力量越强,对杀伐暴戾之事就越不在乎,来到这里后,她渐渐接受了此间的生存法则,一次次的她也学会了杀伐果决,手上染血。 她更知道上位者的三言两语便可以让人或生或死。 被池临关在暗牢的两日,虽说不是受尽折磨,可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又无灵力自保,仅仅两日便险些让她道心崩溃,从那之后,她便知道她害怕这个地方。 紫月看着桑妤有些不正常的神色,担忧道:“夫人,你怎么了?” 桑妤被这声呼唤恍然惊醒,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头,强行压下心头烦乱的心思,暗示自己不要再往不好的事情上去想。 至少,此时此刻,她还不是一个人…… 桑妤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剔透玲珑的姑娘,似乎在她需要时,紫月一直都在。 她的目光太过直白,看到时间有些长了,紫月的脸上竟显现出一抹羞怯。 紫月声色都有些不稳,道:“夫人,我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为何这般看着我?” 桑妤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笑吟吟道:“看你好看!” 紫月霎时间羞红了脸,哪怕在这光线暗淡的室中,也看的十分清晰。 “夫人!” “行了,不逗你了,来榻上睡觉!” 紫月惶恐道:“这怎么可以?” 桑妤反问道:“怎么不可以,你看这里还有多余的床榻吗,难不成我睡着,你看着,像什么样子?” “属下可以打地铺!” 桑妤直接道,有点像在现代时让闺蜜陪床的样子,“过来陪我,这里太暗了,我害怕!” 紫月却并不相信,道:“夫人,你真的是……连个理由都不会找!” 桑妤将紫月从床边拉到了榻上,“不要再废话了,真困了!” 紫月刚被拉到榻上时十分局促,奈何桑妤撩妹技能从未掉线,紫月渐渐的竟也会向她嗔怒一两句。 桑妤十分开心,却耐不住身体的困乏,渐渐的安睡过去。 一夜无梦,睡了一觉后桑妤觉得当真神清气爽了不少。 随后的几日,桑妤将池临想知道的事情都一一告知,辛罗昶将她的话记录在册,涉余颉验实过后都会每日上呈一次。 在容衍到来之前,哄池临为她恢复灵力,允她在魔宫中自由行走是她刻意而为之,为的是传回书信,安抚仙门。 到后来容衍化身辛罗逸,借辛罗昶的名义来魔宫见她,是她顺势而为。 观星台上,容衍落败,她不得不先带着容衍离开。 个中缘由细节一便告知,可即便她言辞再恳切,桑妤却十分清楚这一切都足以让池临再次震怒。 可每次辛罗昶来时都说池临的态度很平静,魔兵照常传来一日三餐,菜色和往常一般无二,每顿还有额外的一碗汤药,会被魔兵看着喝干净。 那东西她能喝出来,确实是极好的灵药。 紫月当时还十分激动的说:“就知道尊上不会对夫人不管不顾的。” 可桑妤知道,不显于表面的怒火才是最为亢盛的,只待一个时机池临便会彻底爆发。 可比起她被困在这方昏暗之地,连见池临一面都做不到,她倒更愿意直面池临的怒火,而不是各自在心里将最后的温情消磨殆尽。 …… 无妄殿中,长明灯尽灭,满室寂寂。 池临将桑妤的所有卷宗拿在手里,那一叠厚厚的纸张的边沿卷曲泛黄,显然是被主人来来回回摩挲了无数遍。 良久,池临放下手里的卷宗,将腕上天道石内的灵识团子召出捏在手里把玩。 池临并不温柔的将那团灵识揉来揉去,似是下一刻就要将它捏碎,那灵团却只乖乖的窝在池临的手里,对潜在的危险似是一无所知。 池临目光深沉的看着手里一直乖巧的灵识团子,微微松了些手劲。 “都说,灵识似主,我看,你的主人却不如你,至少你不会想着离开我,对不对?” 突然,那白色灵团飞到池临头上跳了两跳,明明只是圆滚滚的一颗,池临却觉得是那团子长了脚,还放肆的往下踩了踩。 池临将灵识捉回手心,语气不善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还是在替你主人出气?” 那灵团缩了缩,本就小的身子看起来更小了,虽是瑟缩着但还是大着胆子在池临手里打了个滚。 “哈哈哈!”池临笑的十分舒畅。 好在殿中并无旁人,无人能看到池临如同抽风一般自言自语、又怒又笑的神情。 …… 第49章 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姑娘,今日是最后一日,还有没有其他遗漏的地方?”涉余颉询问道。 桑妤摇了摇头,“该说的我都说了!” 涉余颉表示明白,合起了册子就要告退。 桑妤出声道:“最近怎么不见辛罗昶?” 涉余颉眸光微闪,微侧过身道:“他族里出了状况!” 桑妤看着涉余颉有些回避的动作,疑惑道:“不能说吗?” 涉余颉:“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知道了!” 桑妤明白或许是隐秘的事,也不再多问,只淡淡看着涉余颉离开方向陷入了沉思。 距离她被关进来,已经有十五日了,辛罗昶早在四五日前就交了差,其他受牵连的都陆陆续续被放回了魔宫,除了紫月。 因为紫月曾经替她掩盖传信,知情不报。 这几日除了送来一日三餐的魔兵,和偶尔会来的涉余颉,桑妤没有再见过辛罗昶,也不知道族里究竟出了什么状况,竟能拖住他的脚步。 …… “孽子!”辛罗阳溥看着跪在地上的辛罗昶骂道。 辛罗昶恭敬俯首,“父亲息怒!还请父亲下令,捉拿辛罗逸!” “他是你弟弟!” “请父亲下令!” 辛罗阳溥:“辛罗昶,你真的长本事了,现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辛罗昶:“我知道父亲最是疼宠三弟,可辛罗逸私自逃离,多次违抗禁令,早已犯了族中大忌,请父亲下令严惩!” 辛罗阳溥微微蹲下身子,用手扶起辛罗昶,“之前你强行帮那仙族女子,也惹下不小的祸事儿,逸儿也因此被那外族人困住,九死一生。” “为何到了他这里,你就这么容不下他?” 辛罗昶抬头道:“父亲,辛罗逸性格乖戾、行事无端,哪一次回城不是闹得满城风雨,况且几年前的事,父亲忘了吗?” “让他好好待在族中,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辛罗阳溥的气势软了下来,慢慢走到堂前,“罢了,你现在有了主张,想干什么就去办,但你要知道,你和他才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辛罗昶叩首道:“多谢父亲成全!” “走!” 居渊城中,花楼之上。 一魔族舞姬,柔弱无骨般将身子贴在男子怀里。 女子媚眼如丝,一手拿着酒杯喂给男子,婉转道:“逸大人,真是好久都没来见奴家了!” 辛罗逸一把挟住女子的手,“好青罗,我这才脱身,不就来找你了?” “大人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昶大人以前从来都不会苛责您,怎的这次突然发了这么大的怒。” “别提了!”辛罗逸一把将怀中的魔姬推开,语气阴鸷道:“辛罗昶?谁知道他发什么疯?” 被辛罗逸挥开的青罗也不在意,重新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幽幽道:“我听说,咱们昶大人自从跟那位新尊后合作后,气势可硬了不少,跟辛罗家主都敢对着干呢!” 辛罗逸眼神微眯,想起长暮城外,辛罗昶半跪在那仙族女子跟前求她三思,一口一个尊后。 他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他骂了那仙族人,说要将他们千刀万剐,随后辛罗昶就疯了一样给了他一巴掌,让魔兵将他押回了族中。 如今想来辛罗昶看那仙族女子的目光,可算不上清白! 辛罗逸放声大笑,“原来如此!哈哈哈,原来是如此!” “来来来,好青罗,再给我讲讲我们这位‘新尊后’,说的好了,爷有重赏!” 辛罗逸将魔姬一把揽入怀中,只听那女子嗔道:“方才,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是我的错!爷跟你赔罪还不成吗?” 女子的嫉妒心向来很强,青罗眸光闪动,“你知道这新位尊后惹尊上大怒,被关入暗牢的事儿吗,依我看,她能不能坐稳尊后之位,还另有分说呢……” …… 夜里,有人身着一袭黑色大氅,头戴帷帽而来。 暗牢守卫见到来人的长相,立刻退避行礼,“昶大人!” 来人声色微暗,目不斜视道:“我要见尊后,你,前面带路!” 魔兵恭敬道:“是,大人!” 经过曲曲折折的暗道,魔兵将人带到了桑妤所在的牢门外。 来人对魔兵淡淡吩咐道:“将门打开!我有事单独对尊后讲!” “是!”魔兵将门打开后就远远退避出去。 桑妤听见响动,抬头看向来人,惊讶道:“辛罗昶?你怎么来了!” 辛罗昶上前拉住桑妤的手,目光直白的扫视着眼前人的脸,语气轻佻道:“我竟未发现,你长得这般绝色!怪不得,怪不得!” 桑妤还未弄清发生了什么,紫月就上前猛的将辛罗昶推开。 “放肆!辛罗昶你竟敢对夫人如此放肆!就不怕尊上降罪吗?” 辛罗昶讥讽笑道:“降罪?降我的罪吗?哈哈哈!” “她都被关在这多少天了,还以为能回去做她的尊后夫人吗?” 桑妤眉头紧锁,将紫月拉到身后,警惕道:“你不是辛罗昶,你到底是谁?” 辛罗逸拉开帷帽,变出真容,眸光阴冷的看着桑妤:“别来无恙啊!” 桑妤惊讶道:“是你!” “是我!” 桑妤:“你偷偷摸摸装作辛罗昶,来这干什么?” 辛罗逸舔了舔嘴唇,嗜血道:“我那好哥哥,为了你,四处派人抓我呢!” “为了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还不知道,辛罗昶对你的感情可不一样!他喜欢你!” “荒唐,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当然不知道,我那哥哥因为我对你出言不逊,就要关我十年,还借口说什么,造成祸乱的起因是我!我斗不过他,但总要找人出一出心头的恶气是!” 紫月愤怒道:“你想做什么?” 辛罗逸:“自然是,要你们的命!” 桑妤镇静道:“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后,更是难逃一死吗?即便我现在被关在暗牢,可名义上我仍是池临的妻子!谋害尊后的罪,你担得起吗?” 辛罗逸手中凝实了灵力,阴狠道:“是吗?可今天晚上来暗牢的……不是我辛罗逸,而是他辛罗昶!” “你们就一起去死!” …… 第50章 逆息之术 辛罗逸面色狰狞,杀意凛然。 桑妤没想到他这么疯狂,竟然想要杀了她和紫月,然后再嫁祸给辛罗昶。 真是疯了! 桑妤面不改色,上前逼近辛罗逸,大声道:“你这么自信有把握杀了我?” 桑妤气势汹汹抛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你难道不知道我曾在层层魔兵的追捕下,还能带着重伤之下的容衍安然无恙的走到了长暮城?” “你当真觉得我委身在此是因为逃不掉,而不是不想逃吗?” “辛罗昶怎么会有你这样蠢笨还心思恶毒的弟弟?” 辛罗逸面色僵硬了一瞬,竟被桑妤的动作逼退了少许,但嘴上仍是讥讽。 “别再虚张声势了,入了暗牢的罪犯,无一例外都会被封了灵力,更何况是你这样不守妇道的贱人,你觉得尊上会让你保留灵力,反倒给自己留下这样的隐患吗?” 桑妤失笑,盯着辛罗逸的眸中都有了几分压迫感,将自己的手伸到辛罗逸的面前。 “你看,这是什么?” 一道素净强大的灵力赫然在女子的掌心上停留,团团的波光中似能看到有无数剑影交织而过。 显然她的灵力没有被锁,反倒异常强大。 辛罗逸不敢置信,连声音都慌乱了几分,“怎么可能?” 桑妤反问道:“怎么不可能?来这暗牢这么久,还当真没有见过不要命的敢用对待犯人的手段对付我?” 辛罗逸这才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桑妤,虽然面容和衣裳素净了些,但也算的上一尘不染,玄铁制成的牢门四周都被重重帷幕遮盖,而内里的布置却是一应俱全。 倒真的像来暗牢里逍遥一样。 此时此刻,辛罗昶才有了几分踌躇,仍是自顾自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辛罗逸,你虽然狠毒愚蠢了些!但好歹是辛罗昶的亲弟弟,我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杀你!” “你若是聪明的话,就自己滚!” 桑妤装腔作势道,像个大佬一样将手中的灵力隐去,负手而立。 只有桑妤自己知道她快要装不下去,假如辛罗逸还是顽固不化,想要动手,她可真的要完了。 必须要通知池临了,如果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总不会不管不顾让她就这样折在暗牢里…… 桑妤将自己隐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握紧,直到她感受到明显的皮肉被刺破的痛意才停了手。 辛罗逸愣在原地,面上几度挣扎后退出了牢内,还不忘将门重重的关上了。 桑妤知道辛罗逸尚未走远,带着几分嘲讽道:“辛罗逸,是我低估你了,你是个‘知进退’的聪明人!” 虽然明晃晃的嘲讽可能会激的辛罗逸再次返回,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灵力尚在的话更加有信服力。 可她也明白辛罗逸睚眦必报,不会轻易被她哄骗,等他反应过来,才是真正的危险。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池临…… 无妄正殿,池临烦躁的翻着下面递上来的奏文,却没有一个字入眼。 方才感受到了来自桑妤的异样,仔细探查过去,却发现那人分明是在自伤,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本不想再去过多关注,可他心底里的烦躁越发明显。 天道石里的灵团也是异常躁动,不停的绕着四周的空间打转转,池临终究看不下去,将它从天道石里放出来。 灵团一被放出天道石,就要向着殿外飞去,还没飞多远就被池临捉回了手中? 池临看着在手里也不放弃挣扎的灵团,疑惑道:“你怎么了?” 灵团从池临手里挣了出来,在池临面前绕了一圈,向了桑妤所在的方位飞了不远又返回在池临的面前。 那意思很明显,它让他去找桑妤。 “她没什么事!”池临想要打消灵识的躁动,又仿佛是在打消他自己的心思。 桑妤做什么事都是有目的的,此番作出自伤的动作,恐怕还是有计策在前面等着他。 每每见到桑妤的示好,池临总会不坚定的被她蒙骗,随后心软的答应她的要求。 不见便不会动摇! “我不会再上当了!” 池临眸光沉沉浮浮,似是在对灵团说,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 好大一会儿,暗牢里彻底没了动静,桑妤却仍然谨慎的盯着门口,手里也不自觉握紧。 紫月眼尖的看见从桑妤袖中滴落的鲜血,惊呼道:“夫人,你的手?” 桑妤立刻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紫月噤声。 紫月似是明白了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心中也意识到桑妤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镇定。 那夫人的灵力……难道当真被锁了? 哗啦一声,铁门再次被打开。 桑妤忐忑的抬起眼,看着辛罗逸再次踏进。 心里有些凉,果然是好事不生,坏事临门。 辛罗逸目光带着几分轻蔑,目光落在桑妤藏在身后的袖子,“手怎么了?” 有血色映在白色的袖边,格外明显。 “你果然是在虚张声势!” 辛罗逸不再留手,强势的灵力向着桑妤的方向打去。 桑妤带着紫月躲闪,但终究不敌辛罗逸灵力的攻击速度,她能躲过前方袭来的攻击,却避不过后方。 “砰!”一声。 回过头去看,发现竟是紫月挡在了她身后,随后身子委落在地上,生死不明。 桑妤十分后悔,她应该早点做出抉择的。 也不再犹豫,双手掐诀,风中的灵力瞬间被扭动定格,有强烈的灵力在她被锁住的灵脉中窜动,倏而自她周身爆发出强烈的灵光。 逆息之术,能让人灵力瞬间恢复至最强时刻,但反噬之力更甚,轻则灵脉重创,重则危及性命。 万华节时,池临曾说有他在她身边,不会再让她动用此种禁术,可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他失了约,还是她失了约。 辛罗逸被灵光震开,心下震惊,还未来的及反应,就感觉被一道骇人的灵阵锁定,困在其中不能脱身。 灵阵似是专门克制魔族功法,但凡辛罗逸有任何举动,都会受到如同雷劈一般的攻击。 短短几息下来,辛罗逸如同霜打的茄子,龟缩在阵中一动不敢动。 “你不是装的吗?”辛罗逸咬牙切齿道,又是一道雷兜头劈下。 “贱人、你又诈我!” …… 第51章 我什么都依你 桑妤将紫月抱起放在了榻上,查探过后发现这姑娘气息尚且有力,便将大量反涌的灵力输给了她,护住她的心脉。 回头看向辛罗逸,冰冷道:“方才我给了你机会,可你没有把握住!这是诛魔阵,如果触发了机制,可是不死不休的!” 又挥手降下几道灵刃,“今日便将你这祸患除了,好不好?” “啊!” 辛罗逸被突然射来的灵刃割断了四肢筋脉,瞬间没了挣扎的力气,他歇斯底里道:“你不能杀我,我父亲可是辛罗家主,你杀了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桑妤嗤笑道:“我发现你这魔还挺有意思的,比别人强时,下手毫不留情便要置人于死地,怎么比人弱时,便像极了阴沟里的老鼠,胆小到要找你爹撑腰啊!” “你!你这个仙族的贱人!”辛罗逸无言以对,只能怒声骂道。 桑妤将灵刃悬在了辛罗逸的嘴上,语气森寒,“这嘴里吐出来的是什么鬼东西,这么不中听,舌头就不要了!” 辛罗逸瞬间闭了嘴,死死的瞪着眼前面如菩提,心似修罗的女子。 那恶毒女人继续道:“这眼睛也看的我十分不舒服,不如一并挖了?” 辛罗逸再次闭上了眼睛。 又听见那女人说:“刀刃已悬、妄动则伤,逸大人好自珍重啊!” 辛罗逸闭上的眼看不到桑妤面上的苍白之意,却隐约能听出她朝着床榻而去,随后躺在了上面,再没有了动静。 只能心中暗骂,这死女人还有心睡觉…… 与此同时,池临骤然感到一阵心悸,方才被它强行困在手里的灵团也莫名安静下来。 他终究坐不住了,朝着暗牢的方向而去,动作迅疾无影,暗牢的守卫只感到一阵风意迎面而过。 “奇怪!这里怎么可能有风呢?”魔兵一脸莫名,只当是出现了错觉。 池临寻着禁魂契的方位赶到时,将将踏入牢门,便看到地上被灵阵锁在地上,无声无息的辛罗逸。 阵顶之上,无数天雷之意隐隐,阵周环绕着无数灵刃,辛罗逸的脸面上方正悬挂着将落不落的三道灵刃。 这阵法是仙门用来关押犯了大错弟子的,曾经他也被桑妤关进去过,对魔族来说虽然痛苦,但只要不轻举妄动就也不会将人置于死地。 按理说,她被他锁了灵力是弄不出这个阵法的。 池临眉头紧锁,直直走到榻前,只见紫月被安安稳稳的安置在榻上。 而桑妤只寻了个最边侧的位置躺着,面无血色,半只胳膊垂落而下,露出的手心是她自己狠狠掐出的血迹。 池临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双手绕过桑妤的颈后的发丝,将她的肩背轻轻托起揽抱在怀中。 女子的脸靠在他的衣襟上,暗淡的光线下,尚能看清她紧皱的眉头以及微微颤动的纤长睫羽。 手上的人像是没有重量一般,消瘦的厉害,此时又是生机尽失般无声无息的靠在他的怀里。 为什么? 为什么在他所有深刻而痛苦的记忆中,她总是如此狼狈而脆弱! 可她这次……明明有向他求救,只不过被他定性为心机图谋给狠心忽略了。 当真可恨!他愿意信她时,所有的结果都明晃晃的告知他,她是在骗他。 他不愿意信她时,却又用惨烈而破碎的样子告诉他,她没有骗他。 池临只觉心痛的无法呼吸,将头埋在女子发间,轻叹道:“桑妤,你真可恨!”随后抱着女子走出了黑暗。 他给她安排的这间屋子僻静而幽深,魔兵士卒远在其外,这么长时间竟无人发现里面的异常。 倒是失算! 池临稳稳的将桑妤揽在怀里,走到了最外间守门的魔兵身边。 那魔兵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池临,一时之间忘了行礼,只愣愣道:“尊上,你什么时候来的?” 池临抬起眼,仿佛有戾气凝成实质,眸底是化不开的寒意。 “是你给辛罗逸开的门?” 那魔兵疑惑道:“不应该是昶大人吗!” 池临不再压着怒火,将魔兵一脚踢翻在地,“就算是辛罗昶,你怎么敢在这么远的地方守着?” 魔兵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疯狂叩头求饶,声音透着毫不掩饰的畏惧,“尊上息怒!尊上饶命!” 池临声色冷峻,“滚过去好好看看,你放进来的人究竟是谁!” 魔兵立刻吓得头也不回的往内面跑去,又被池临的一句话定在原地。 “本座要让辛罗逸受尽折磨!” 魔兵连声应道:“是!是……” …… 无妄殿中,池临再次给桑妤服了心头血,输送灵力总归不如他的心头血力量迅猛。 将她带回那日他仔细探查过她的经脉,虽有裂痕却并不是无可挽回,或许是并未用强大的杀招,只是设了阵法将辛罗逸困住,又给紫月输送了灵力。 但逆息之术损伤的不仅是灵脉,还是对生机的透支。 是以桑妤已经昏迷了两日之久,却迟迟未醒,而紫月早已醒过来,期间还来这里侍奉过几次。 池临一想到她跟桑妤在暗牢相依为命、同床共枕过十几日,就觉得碍眼,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她支去煎药。 池临看着桑妤恢复了些血色的脸,稍稍定了心。 桑妤将头靠在他的衣襟前,被他喂下一口又一口的汤药,无知无觉的模样甚是乖顺。 池临也不管她能不能听见,贴着她的耳颊低声哄道:“你该醒来了,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依你!” “真的?” 女子声音微哑,透着一股大病初愈时的虚弱无力。 池临低头看去,女子眸光澄澈,柔顺的发丝贴着脸颊垂落在身前,纤长的睫羽微颤,正微睁着眼看着他,仿佛用了很大力气一般。 “真的?”桑妤又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重复了一遍。 池临有些不忍拒绝,用手将她的眸子遮盖住,轻轻道:“真的!” 桑妤看不见他的脸,便顺势闭上眼睛,好让自己舒服一点,她觉得真的好累,连睁眼都是为了得到池临的一句承诺。 “你说的,可不要反悔!” …… 第52章 本来懦弱 女子得到承诺后,才似是定了心,安稳的窝在池临的怀里继续睡去。 桑妤的脸贴在他的胸前,随着他的呼吸上下微浮,安静的像只猫儿一样。 恍然之间,池临发觉她的身躯娇小了许多,不再是从前只能仰望时强大凌然的模样,反倒脆弱的需要有人时时看护。 可此时的她反倒更加真实,有弱点、有牵绊,不会像高高在上、清潋无端的云一般一触就散。 他怎么会让她就这样在手心里散了! 池临心口取血的位置又升起了一股难以愈合的疼。 将女子放在床上,将锦被给她掖好,池临静静的半躺在她的身边,感受着她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仿佛自己也好受了许多。 池临难以自抑的抚上桑妤的脸颊,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女子的容颜。 “我的心很疼,桑妤!”池临将头埋在桑妤的脖颈,声音低不可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算什么。 是怨恨,还是无力? 忽而女子蹙起了眉头,低声嘤咛了几声,烦躁的将头发在枕头上蹭来蹭去,像是不得解脱一般。 池临伏在桑妤唇边,侧身听她的梦话,只能听到几声断断续续的呢喃,“难受……回家,阿妤要回家……” 回家!连梦里都想回仙门,好好的待在他身边就这么痛苦吗? 池临觉得可笑,她想回去也可以,除非他死了…… 上手轻轻将她紧皱的眉头抚平后,池临环着桑妤纤瘦的腰身将她揽在了怀里,一只手在她的肩背上节奏有序的轻拍着。 “不难受了,马上就不难受了!” “只要你不离开我,所有的事都可以一笔勾销!” 桑妤听不见,也回应不了。 只有桑妤的灵识团子,自己从天道灵石中跑了出来,一会儿绕着桑妤的周身打转,一会儿停在池临的头顶、肩头上静静待着,小身子周围的灵光越发旺盛。 池临也没去管它,说到底,它和桑妤的命脉才是相连的,只有多靠近桑妤,它的生命力才会更加旺盛。 池临安抚了大半夜,临近寅时桑妤才安稳的睡着,也不再说梦话嘟囔着要离开了,池临这才心满意足在女子身边躺着阖上了双眼。 小灵识团子也吃饱喝足一般安安静静的落在池临和桑妤的中间,染发着淡淡的光辉,倒也不亮眼,远远看去只当是颗会发夜光的小萤石。 翌日,池临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挨着桑妤的白色灵团,明明没有眼睛鼻子和嘴巴,他却偏生能从那团子上看出几分餍足之色。 “你跑出来到底是干什么的?她现在没有恢复,你还要分去她几分生机?” 池临有些嫌弃的将那小东西握在手里,语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小灵识似是有几分委屈,从池临虚虚握住的指缝里挣脱出来,躲进了桑妤的袖子中。 池临声色威严:“出来!” 小灵识似是赌气一般一动不动。 池临越是伸手去捉,小灵识越是挣扎着往桑妤手心里躲。 池临终于失去了耐心,将桑妤的手抬起,还未来的及下一步的动作,便感觉女子的手指微颤,最后有力无气的握住了他的手。 池临抬眸看去,女子已经睁开了双眼,面色微微红润,虽然看着仍有几分虚弱,但也不再是摇摇欲坠的模样。 顾不得小灵识,池临上前将桑妤扶起,让她靠着自己的前襟坐着。 桑妤感受到自己手下软绵绵的触感,顺手便将东西拿起来查看,看清的一瞬间目光都有些呆滞。 这灵识不是早就跟她融合了吗? 这么长时间,没她这个主人给它度灵力,怎么能维持形体不散的? 正要仔细探去,池临将它从她手中拿了过去,随后就消失在了腕间,显然是被放进了天道石内。 桑妤抬头去看池临的神色,没有异常,很是平静温和的模样,但也知趣的没有开口去问。 一时间气氛静默异常,谁都没有开口,桑妤心中却多了几分平静,也不着急动作,只静静窝在池临胸口,听着从他胸口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 池临也十分淡定的任她倚着,手上还十分体贴的帮她顺了顺头发,随后便没了动作。 殿内光影明明灭灭,成簇的长明灯架铺设在两侧殿跟,透过随风飘扬的鲛纱,洒下一室清辉。 桑妤微微眯了眯眼,感受这久违的耀眼光亮,哪怕只是灯光也已经足够,至少不再是满目黑沉。 桑妤侧过身子,两手环过池临的腰身,依旧将头贴在他的身前,商量道: “你能不能,不要再把我留在黑漆漆的地方,我有点害怕!” 谁会信曾经灵力强大的一宗之主竟然怕黑的言论,但池临的身体却僵了下来,认真的凝视着女子的微光隐隐的双眸。 “你怕黑?”池临问道。 桑妤目光放空,并未在一处凝实,良久才点了点头,平静道:“是啊,我怕黑!” “如果没有紫月陪着,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池临呼吸微滞,他知道桑妤没有说谎,她越是冷静不在乎的东西,反倒越能证明她的话不虚。 可是她以前明明不怕黑…… 她甚至为了帮一个濒死的寡妇找到因战乱而死丈夫的尸骸,带着尚幼的他,在黑漆漆的乱葬岗如入无人之境的寻找了两天两夜,最后将夫妻二人合葬在青山绿水旁。 池临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怕黑的?” 桑妤淡淡答道:“上次你把我关在暗牢里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怕了这东西,很可笑!” 女子的嗓音细若无声,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或许是我本就是一个懦弱的人!” “怕死、怕疼、怕伤,现在还多了一个怕黑。” 片刻后桑妤终于抬起眼眸,对着池临真真切切道:“日后我再惹你生气了,你若实在是气不过,刺我几剑也罢,但是别再把我关起来不管不顾了!” 池临觉得自己的咽喉都有些干涩,将桑妤的身子揽的更紧了些,许久才压着窒闷道:“别说胡话!” …… 第53章 心头伤痕 桑妤支着手臂,直直的盯着池临那双冷清却偏生妖冶的眉眼,不闪不避道: “我没胡说,我可以忍受你不加遮掩的怒火,却忍受不了你的疏离冷漠。” “整整十五日,你是有多狠心,竟一次也没有去看过我,连一个当面说清的机会都不给我!” 池临面上的清冽不改,只微微避过眼去,“你在受罚!” 桑妤试图解释道:“我真的只是想送容衍出去,我不会逃离魔域的。” “可你多番蒙骗我是不争的事实。” 桑妤似是泄了几分气,低声道:“所以你便对我不管不顾,非等我快死了才会出现,再将我救回继续苟延残喘吗?” 池临发觉女子的情绪有几分异常,语气软了几分,“对不起,是我去晚了!” 想了想终究解释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罢了,也没想到有人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敢对你下手!” 池临稳稳托住桑妤的腰身,让她斜靠在自己襟前,将自己的真心话吐露了几分。 “也不许你再说什么死不死的话,我将你救回只是因为我不舍得,怎么只是让你苟延残喘。” 桑妤闷声道:“你现在比我厉害,自然能随意支配我的生死,不过是强者为尊罢了!” 这世上除了亲人,哪有什么长长久久的爱意。 桑妤试图讲清:“假如有一天,你的心冷了,对我没有执念了,到那时,我们之间不如分开的痛快一点儿!” 池临只觉得喉腔都是苦的,胸口尚未结好的痂再次撕裂,一阵冰冷的疼痛自心口蔓延。 为什么要在他心软之时,偏偏用锥心之言刺他! 池临握着桑妤的双臂,将她猛然压在身下,眸光都浮上几分血气,不复方才温柔的模样。 “你说我狠心,可最狠心的不该是你吗?你觉得我不是真心,难道不是因为你从未付出真心?” “你放手!” 桑妤身体还未恢复几分力气,被池临的压迫逼得喘不上来气,双手被池临钳制住,无法挣开,只能用头狠狠撞向池临的胸口。 “嗯!”池临闷哼一声,却仍未放开困着桑妤的手。 桑妤却听出来了一丝异样,惊疑不定道:“你的胸口怎么了?” 池临似是被她方才的话激的有几分疯癫,“你不是没心吗?怎么还会关心我的死活?” 桑妤看到池临玄色的衣襟颜色似乎更深了几分,像是被什么濡湿了一样,心下有几分慌张。 知道此刻只有她自己先平静下来,池临才能找回理智。 桑妤不再反抗,静静说:“你说过,只要我醒过来,我想要什么你都依我的!” 闻言,池临眸光明明灭灭,目不转睛的盯着女子开开阖阖的嘴唇,眼前似是有光影交叠一般看不真切。 “你先放开我的手,好好坐下!” 耳畔仿佛传来阵阵回音,女子的嗓音蛊惑着他一一照办。 女子冰凉的手,微微挑开了他的衣襟,有空气沿着衣襟被散开的地方铺满整个肩头。 当看清那处狰狞之时,桑妤只觉呼吸都被凝涩了。 一处又一处高于皮肤的陈旧疤痕就留在池临的心口,尚有几处新鲜痕迹,还有最表面尚且不断渗出鲜血的淋漓刀伤。 显然不只是被人剜过一次…… 女子声音微微哽咽,“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伤?” 泪水汹涌而下,有几滴泪珠落在了池临的掌心,便是片刻的灼灼滚烫,也足以让池临恢复清醒。 池临终于抬眼,看见眼前女子眸中含泪的样子,他的心里竟然出现了几分快意。 “你的眼泪竟然还会有为我而流的一天?” 桑妤抬手擦了擦眼角,取了一条干净的锦帕,沾着灵泉水去擦池临心口不断溢出的鲜血,还没来的及将止血药敷上去,便见又有血液渗出。 虽然缓慢,但迟迟不能结痂。 “怎么止血?为什么止不了血!” 桑妤此时再也无法强装镇定,连声音都有些歇斯底里,满是无法掩藏的慌张和惧怕。 “池临,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之前明明可以很快愈合的,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池临看着眼前眉眼通红的桑妤,觉得有些荒唐,这就是真心和紧张吗? 原来,只有他的伤才可以唤起她的真心。 池临便不加遮拦将衣襟袒露着,看着女子不死心的忙上忙下尝试着为他止血。 桑妤将他的上半身的衣衫尽褪,用长长的纱布在他的肩上、腋下和胸前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才打好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绷结。 看着看着就见那素来冷心冷清的女子再次红了眼眶,泪珠滴滴坠落,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池临忽然觉得够了,至少他见过了她发自真心为他担忧垂泪的一幕,至少此时此刻,他是圆满的。 桑妤帮他把衣服穿好,仍是慌乱无措,“它会自己凝结的对?只是慢了点对不对!” 池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给桑妤吃了一颗定心丸。 桑妤这才定下心神,拿着她方才慌乱之下擦拭的满桌沾血的巾帛,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只听池临又在一旁指点道:“留着,不要让它浪费。” 桑妤:…… 好像这句话她曾经从池临这第一次诓骗心头血时也说过。 桑妤此时心中乱的很,不知道池临这句是不是有深层的意义,只呆呆的看着他的眼睛不知该如何动作。 池临看着桑妤呆愣的样子心情甚好,随手施了一个术法,竟当真将巾帛上残留的血液提取出来,随后放在一个小玉瓶中。 “你心口这么多伤,都是什么时候作践出来的?” 桑妤终究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除了她已知的两次,还有什么时候他下手剜过心头血? 池临不回应,桑妤就自己算,道:“你曾经反常的闭过一次关、我的灵识没我灵力的供养根本没法维持,除非你给它用过心头血、还有这次我重伤……” “所以便多出了两道近伤、一道新伤,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 第54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桑妤面上流露出伤心的神色,池临眸光定定的坐着看她,终究有了几分动容。 伸手拉过站在面前的桑妤,带着她在榻边坐下,“你还虚弱,不要再想那么多!” 桑妤好不容易垒起的坚硬心墙,又觉得顷刻间化为泡影,可又觉得胸口塞得慌,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明明心中有彼此,却偏偏要相互折磨,不得解脱…… 桑妤侧过身子,双手环过池临的脖子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在他耳边道:“我们和好!不闹矛盾了好不好?” 池临有些僵硬,下意识想要放开桑妤的手,却只感受到女子将双臂又收紧了些。 “不许疏远我……因为我习惯了你的亲近!” 桑妤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带着一股别扭的强势。 女子继续道:“也不许对我使用冷暴力!” 池临似是有些疑惑,声色带着一股迷茫,“什么是冷暴力?” 桑妤只将自己的头埋在池临的发间,轻轻解释道: “就是不使用一切实际暴力,只靠疏离冷淡就能让对方伤心难过的手段!是攻心之术的一种。” 池临有些僵硬道:“我没有对你使用攻心之术!” 桑妤嘟囔着发泄不满道:“可你对我不理不睬的,我确是实实在在的感到了伤心。” “这在我家乡,你若是对道侣使用了冷暴力,可是会被对方甩的!” “家乡!天机宗吗?” 那是个令他厌恶至极的地方,每每想起,都会想到桑妤就是为了那所谓的仙门,费尽心思的设计他、接近他又狠心的抛弃他。 池临将桑妤的双手挣开,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似有隐隐的戾气在眸底翻腾踊跃。 明明只有短短几个字,桑妤明显觉得池临的语气又深沉了几分,好像每次她提到仙门的事儿,他都是一副想要跳脚的模样。 桑妤哑然失笑,微微摇了摇头,安抚道:“我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或许我这辈子都不能回去了!” 池临想起桑妤尚在昏睡时,嘴上不停念叨着回家回家,连梦中都是那么悲伤,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池临再次确定道:“你的家乡在哪里?” 桑妤眸光微散,面色飘忽,“我的家乡,在大千世界的某一处,不像仙门和魔域,倒是像极了凡尘,可那里是一个更有制度却不乏温度的地方!” 原来她一直想回的地方并不是仙门。 可为什么,她说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心里想着,池临嘴上便也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说,再也回不去了?” 桑妤目光眷恋,隐隐带着哀伤,“因为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也没人能带我找到回去的路!” 忽然又抬头看向池临,“阿临你说,如果你是我,在你的面前有一条路能回去,你可会奋不顾身、不顾一切?” 桑妤的话让他心中有些惊慌,池临不安道:“什么意思,什么叫不顾一切?” 什么地方,便是她不顾一切也难以抵达的地方? 池临还想再问清楚点儿,却见桑妤又再次恢复了满脸不在乎的神色。 “没事儿,我只是随口说说!” 桑妤不想再多言,慢慢的爬上了榻,只拉过被子给自己的身上盖好,直直的躺在了平坦的床榻上。 女子看着仍在榻前的池临,慢慢说道:“我有些累了,还想再睡一会儿,如果你有事儿的话就先去忙!” 池临面色犹豫,琢磨着桑妤的话,回头却见榻上的桑妤已经闭上了眼睛,一脸疲累的样子。 并未像她所说的那般,没事儿就离开,反倒是坐在了桑妤的榻边。 桑妤感受到旁边传来衣物的摩擦声,动静不大却也实在不小,睁开眼便看见池临已经褪下了鞋袜,合衣半躺在了她的外侧边缘。 桑妤意识有些迷蒙,是真真切切的懵住了,却见池临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又看了看她的内侧。 他的目光仿佛在说,我也累了,你往里边挪挪。 桑妤:…… 随后便主动往里面挪了挪,给池临在旁边让出了一个位置。 池临眸光复杂,伸手将桑妤的头微微揽起,又将内侧歪在一边的枕头垫在了她空无一物的头发下。 原来要的是枕头,还是给她的。 池临想了想道:“我没有什么要忙的!” 算是对他行为做出的解释。 桑妤看着池临的动作有些尴尬,又见池临神情自若的在她边侧让出来的位置静静躺下,微微阖上了双眼,像是在闭目养神。 桑妤侧过身,将池临的身子向着她的方向微微扳过来,用手抓着他的肩膀,继续刚才还没有得到他回应的话题。 “你方才还没有回应我的问题,池临!” “我们和好!不再计较过往,只珍惜眼前好不好?” 桑妤觉得自己有点像在皇帝身边吹枕边风的妖妃。 可池临一诺,重于万钧,便是舍了她的脸面,今日也要让他答应。 池临并未作出直接回应,淡淡睁开了眼睛,眸中神色莫名,突然一手将桑妤带到他的怀里,另一只手沉沉扣在她的肩上。 男子臂力惊人,一瞬间将她揽在了双臂间,桑妤似是受了惊吓般,下意识闭上了呼吸,不一会儿就憋的面色通红。 “你莫不是想憋死自己,好让我成个鳏夫!”池临终究看不下去了。 桑妤却从中听出了几分莫名而隐晦的意思,他是在提醒他们已经结为了夫妻关系的事实。 桑妤只觉自己的身子紧紧贴在他的怀中,连抬头都有些困难,还是不死心道:“所以你是默许了吗?” 池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声色淡淡,“睡,你不是累了吗?” 桑妤一脸复杂,艰难开口道:“咱们离得这么近,我呼吸不上来,你稍稍松开点我!” 池临并未照做,声色如碎玉投珠:“你方才不是说,你习惯了我的亲近,现在可还觉得我对你疏离、冷淡?” 桑妤:……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吗? …… 第55章 真正的主人 桑妤挣扎了几下,也没有从池临怀里挣出来,过了好久终究卸了力气,紧紧依靠着池临的胸膛,微张着嘴深深浅浅的呼吸。 “哈哈哈……” 直到此时,池临才像是畅快了不少,将桑妤稍稍松开了些,却仍没有让她脱离他的掌控。 就像标记了的猎物,只准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桑妤累到连动动手腕的力气都没有,方接触到新鲜流通的空气,就迫不及待的大口呼吸。 好一会儿,桑妤才恢复了语言能力,有力无气的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 池临不置可否,面不改色道:“如你所愿,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师父!” 这声“师父”缠绵而旖旎,让桑妤还未平稳的呼吸再次噎在了喉中。 “你……你不是一直都很排斥叫我师父吗?” 池临敛了敛眉目,眸光沉沉浮浮的落在了眼前女子微红的面颊上。 “我只是突然觉得,在无人之时、你我‘亲近之时’,师父这个称呼也并无不妥!” 桑妤无力的瞪了一眼池临。 可不是么?这样叫起来可不是更有禁忌之感! 果然,即便他表面上再端庄矜贵,骨子里的恶劣却是永远存在。 桑妤闭了闭眼,不敢再激起他的恶因子,好在池临的怀抱足够宽阔温暖,明明是白日,可慢慢的她竟然真的感受到一阵困乏之意。 直到桑妤睡熟过去后,池临才微微支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桑妤安静恬然的睡颜。 女子眼尾的红意尚未完全散去,仿佛点了胭脂一般,白皙的肌肤之上点点红妆昳丽,睫羽如扇轻轻颤动,舒缓的眉头正昭示着榻上的女子睡得无比安稳。 池临微微伏在桑妤耳边,轻轻唤道:“师父?师父!” 似是被热气熏烫到,女子微微缩了缩脖子。 池临终于放桑妤安稳睡去,只静静的躺在女子身边,不停的琢磨、体味着那两个字。 小灵识蹦蹦跳跳的从池临的袖子里跑出来,飞到桑妤的颈旁亲昵的贴了贴。 池临心情甚好,也不阻止它的动作,只淡淡敲了敲小灵识软绵绵的身子道:“既然已经被发现,以后就不用躲躲藏藏的了!” 小灵识轻轻的蹭了蹭池临的指腹,表示明白,身上的灵光越发旺盛。 池临知道是它在激动,也只有高兴之时,小灵识的身上才能焕发出这般强盛的光辉。 想起桑妤说自己怕黑时的神无所倚的模样,池临颇有兴致的捏起小灵识,“不如你就充做长明灯,时时刻刻陪着她?” 小灵识一动不动的窝在他手里,似是任池临差遣的模样。 池临忽然又自己否定自己道:“不好!把你送回去,不就又成了她的?她既把你送给了我,便是我的东西。” 最后才下定决心将那灵识团子放回桑妤手里,还不忘吩咐道:“你是我暂时放在她身边的,要记得谁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小灵识似有所觉般微微跳了跳,池临这才满意的走出了内殿。 无妄殿外,辛罗昶已经跪了有三日。 池临传他进殿,只见曾经衣冠整洁的辛罗少主,如今已是满身暮霭,头发凌乱。 池临下令要让辛罗逸受尽折磨,现于暗牢之中想必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来做什么?” 池临眸光幽深晦暗的看着殿阶下狼狈不堪的辛罗昶。 他着实不喜欢这个人,可桑妤看重他的,两个人之间还有着不浅的交情。 令他厌恶而嫉妒。 辛罗昶俯身道:“求尊上饶辛罗逸一命!” 池临道:“你这弟弟可是巴不得你去死,如此还要替他求情吗?” 辛罗昶俯首道:“辛罗逸犯下大错,罪当处死,可他心思简单,定然是被人利用鼓动的。” 池临:“被人利用?有谁能利用的了他?” “辛罗逸从家里逃出当夜,去了长乐楼见了一个女子,随后便伪装成属下去了暗牢,审讯之后,那女子也已经承认,她有故意煽动辛罗逸的行为。” 池临执杯的手微顿,杯底与杯盘相碰的瞬间发出一道不小的响声,“你当真以为找来一个花楼魔姬顶罪,便可以免去辛罗逸的死罪吗?” 辛罗昶将头埋在袖底,已是低到不能再低的姿态,目的却十分强硬:“尊上恕罪,辛罗逸可以永生囚禁,但绝不能杀!” 池临声色冷厉,“谋害尊后,嫁祸长兄,辛罗逸为何不能杀?” 辛罗昶微微抬眸,问道:“尊上可知,四大氏部何以能屹立至此,千年不绝?” 池临眸光沉沉,“继续说!” 辛罗昶道:“外人都知道,魔域四部是受先代魔神点化、封赐下来的四氏族前身,在魔域拥有无上威势。” “但鲜有人知,魔域四部嫡系血脉实则是魔神亲赐血脉,具有寻找和重聚魔神血脉元神,拱卫魔域的使命。” “现在的魔域四部,拥有先祖血脉的人十分稀少,可辛罗逸算一个,属下不求尊上饶过辛罗逸,只求留他一命,如此在尊上需要时,辛罗家族便可随时为尊上献祭力量!” 池临觉得可笑,“随时献祭,原来你们四部所谓的使命,便是献祭魂力和修为?”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辛罗昶定定叩首道:“求尊上三思,魔神魂力特殊,一旦有损很难恢复,只有四部嫡系血脉尚有力量挽回,只求尊上留下辛罗逸的一条性命!” 池临根本不在乎辛罗昶所说的话,所谓的魂力献祭,必须是极为忠诚之人方能实施。 可此时此刻,他确实不想直接弄死辛罗逸,那样实在是太便宜了他。 池临冷声道:“我可以留他一命,但他有生之年只能待在暗牢里!” 辛罗昶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被池临直接打断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要将辛罗逸带回辛罗家族看管,可此前他便能从你辛罗氏逃出来,同样,今后也未必逃不出来!” “一个危险的人,自然还是关在暗牢里面更令人心安!” …… 第56章 前夕 辛罗昶知道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至少辛罗逸还有一条命在。 又想起长暮城外,女子伏于尘上却难掩坚韧孤绝的身影,恐怕他此生此世都难以忘记。 他很想问问她现在的状况如何,可他知道池临对他有很大的敌意,那是一个男子的醋意。 而他却根本没有立场开口去询问,更甚者,他的关心可能会给她招致更大的麻烦。 辛罗昶面色纠结,最终歇了心思,无奈俯首道:“多谢尊上,属下告退!” 随后便退出了无妄殿。 池临看着辛罗昶蹒跚落寞的步履,眸中满是阴云诡谲,似是入了秋一般的寒凉。 算他识相,还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桑妤心思缜密,算计起别人来是一把顶顶的好手,可她在情感上一片懵懂或许连他都不如,不经意间就能招惹旁人的异样目光。 便是现在他去愤怒的质问那女子,恐怕她也只会用无辜而疑惑的目光去控诉他心思狭隘。 池临知道她不是故意去拈花惹草,只是那些男人实属狂蜂浪蝶,虽只是心中暗暗惦记,也让他险些压制不住想要杀戮的戾气。 容衍如此,辛罗昶亦是如此。 “桑妤,你可真不是个令人省心的!”池临喃喃说道。 正殿中并非无人,尚有几位魔兵魔侍在殿中侍候,听到自家尊上如冰砌玉、无能狂怒般的低语。 想到近来关于桑妤这位夫人的各种传言,一个个的都缩着脑袋、垂着眉眼,充当瞎子和聋子。 此时又有一位魔侍从殿外进来奉上茶水,本就压抑紧张的环境,脚步声和玉盏清泠的相碰声格外明显。 新进殿的魔侍似乎也感受到了殿中莫名诡异的气氛,微微侧头看向一旁畏首畏尾像小鸡崽子一样缩着的同僚,眼神示意着问殿中发生了什么事。 却见往日的那些同僚们,一个个事不关己,目光闪烁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进退维谷,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茶水奉上池临的案前。 “铛!” 茶盏与桌案相触的瞬间,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魔侍小心翼翼的抬头,正正撞上池临投来的目光。 魔侍心有惴惴,立刻跪地道:“尊上饶命!” 池临环顾一周,有些头疼的捏捏了眉角,忘了还有这群人了! “都下去!” 一众魔族如逢大赦,脚底抹油般溜出了无妄殿,一时间溜了个没影。 “你站住!”正是那个奉茶的魔侍,晚出去了半步又被池临唤停。 池临并未注意到眼前魔侍的忐忑不安,只思考片刻后吩咐道,“去凡间多寻些膳师带回来!” 也是时候给桑妤换换口味,省的日日惦记凡间,惦记她那所谓的家乡。 “属下遵令!”魔侍终于舒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让弄来些凡人厨子。 他们这位新尊后最喜欢的就是凡间食物,想来尊上寻来是讨夫人欢心的,那事儿就好办了。 魔侍胸有成竹的领命退下,连步子都松快了不少,等在殿外看戏的魔族,看见他出来,立刻一窝蜂似的凑了上去。 有魔兵八卦道:“怎么了怎么了!尊上跟你说了什么?” 那魔侍嗤笑一声,骂道:“方才你们跑的一个比一个快的,现在凑过来干什么?” 那位同僚讪笑道:“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在尊上面前我们能苟活着就不错了,哪敢放肆!” 有魔附和道:“对啊对啊!快说,到底让你去干什么?” 想到找凡人这事儿还需要帮衬,魔侍也不藏着掖着了,“尊上让我们去凡间弄回来些厨子!” 有魔好奇道:“凡间厨子,为什么不是我魔族的厨子?” 魔侍一脸骄傲:“笨!当然是给咱们尊后寻的,这魔宫里喜欢凡间食物的除了这位夫人也没别人了!” 有魔兵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不奇怪了,去干!” 魔侍不满道:“我告诉你们是通知你们跟我一块干活的,可不是让你们知道了消息就跑个干净!” 其余的魔兵摆摆手,退避三舍道:“尊上只告诉了你,可没命令我们,再说了,这么简单的事儿,你自己就能解决,还需要我们?” 魔侍:“说简单也不简单,把那些凡人弄回来简单,可要想找到好的厨子可不是简单的事儿!” 同僚们不以为然道:“这还不简单,多抓些回来不就成了,只要量多了,总是有精的!” 魔侍道:“我怎么觉得这法子这么不靠谱?” 不靠谱的同僚道:“去去!靠谱的很!” 魔侍:…… 殿外吵吵嚷嚷,殿内静谧如水,半分没有打扰到正在沉睡中的桑妤。 梦中光影交叠,桑妤仿佛回到了现代,回到她即将进入修真界的那天晚上。 到底是因为什么来着,为什么她对那晚的事印象如此模糊。 在她的温暖居室里,桑妤寻着记忆,一一寻过自己屋里的一种事物。 随着她的脚步越往前,室内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她的视野里先是出现了客厅里堆满薯片饮料等零食和水果的桌子,她平常最喜欢窝在后面那个大沙发上刷电视剧和新闻,边吃边乐。 随后取了些水果,不受控制的去了小厨房做了一个水果餐盘,又搞了几瓶酸奶、啤酒上了二楼。 楼梯直通到她的卧室,她的卧室里很拥挤却也有条理,床上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偶,布枕,书桌上的架子上摆放着各种手办和立牌。 贴着墙的地方还有一个小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说和漫画。 再往下看去,各种各样的立绘工具,设计图纸满满当当铺满了整个桌面,旁边的电脑上还亮着。 上面是……桑妤似是被蒙蔽了心窍,对着上面的字幕呆呆的念了出来。 人物名称:池临…… 人物设定:命途多舛、尚未苏醒的天生魔神…… 故事线:万千业障化身的小魔神,最初只是被困在凡间奴隶场拼杀求生的小奴隶,戾气滋养之下,小魔神第一次爆发出业火之力。 虽然微弱,但足以让整个奴隶场的人一起葬身火海,冲天的魔戾之气终于引得在凡间游历的仙门之主桑妤前往探查。 故事的剧情并没有像她后来与池临那般发展,原主是个嫉恶如仇、与魔族势不两立且名副其实的仙门大宗师。 她将尚未成功入魔的小魔神收入陨魔袋中,起初她以为池临只是一个普通魔族,觉得普通的陨魔袋就足以让池临这个犯下无数杀孽的魔族肉身尽灭。 可当四五天后,回到天机宗的桑妤才发现池临还活着,虽然满身都是灼伤刀剑伤,重的好像下一刻就能陨落,但还是艰难的睁着眼睛,让他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屏幕外的桑妤目瞪口呆,她隐约明白这确实是她穿越当晚发生的事……可为什么她对电脑上的这一幕没有一点印象。 …… 第57章 炼狱无间 桑妤定睛看去,大脑却仍在不断运转。 原来的桑妤宗主,自从发现池临身份有异便将他关入了宗门刑堂。 随后查遍典籍,才越发确认了池临魔神转世的身份。 仙魔仇怨颇深,断然不能让外界知道魔神即将回归的消息,否则魔域各方势力来夺,仙门数百年和平必将被打破。 原主深知魔神身躯不死,灵魂不灭,既不能用普通方法处死,也不能任由他在三界自由游荡祸世。 于是原主便联合其他三大宗门宗主之力,合力设下封魔之阵,将池临囚困在天道碑石之中。 那里面灵力纯净,毫无戾气,可借天道灵力克制魔胎的复苏。 原主对魔族厌恶至极,更何况是身为魔胎的池临,只恨不能将池临立刻诛杀。 因此在他被困天道碑石的日子里,原主每每去见池临总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杀意,总要在阵法之中附加无数灵刃,将池临折磨的满身是伤。 可池临此生除了奴隶场,再也没有去过世界上其他的地方,业火第一次爆发之时他只当自己脱离了苦海。 谁知紧接着又落在原主的手里,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每日不是被万千灵刃削去血肉,就是被天道劫雷磨去神魂。 池临也曾单纯而执拗的问过原主,他问:“明明我没做错,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桑妤只冷漠回道:“你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可原来的桑妤不知道的是,即便她对池临的身份密而不发,可魔族自有寻找魔胎之法,很快便有来自魔族的奸细潜入宗门,探查魔胎的踪迹。 由于天道碑石对池临灵力的屏蔽作用,魔族人只能感受到小魔神的大致方位,在仙门排查了两三年后,才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天道碑石之上。 魔域四部在宗门戾气最重的月夜硬是将天道碑碎开了一角,池临在封印中苦苦挣扎了多年,早已对自身的力量掌控自如。 趁着天道碑石碎裂,封魔之阵有缺,池临彻底成魔,一举破开封印。 随后将原主擒回魔域百般折磨,就像桑妤曾经对他那般,偏偏还留着她一条命,就为了慢慢折磨。 池临的一生从未有人对他好过,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不把别人的命放在眼中,也不看重他自己的命,他活着的唯一意义就只剩下无间断的血腥和征伐。 业火滔天,池临想让它去到哪处,业火就焚到哪处,仙门四大宗逐个沦陷,无一幸免。 天道碑石被他碎成了渣,最后全部运回到关押桑妤的水牢里。 池临无辜而罪恶的表示,想看看天道碑的碎片足不足够把浸在水里的桑妤给活埋了。 可在最后一刻,池临居然又停手了,他对着奄奄一息的桑妤说,还不想让她轻易的就这么死了。 桑妤问他为什么还要留着她的命,池临伏在她的耳边声色幽诡如阴罗,道:“死对你来说是解脱,活着才能让你知道什么是炼狱无间!” 这无趣的三界六道,对他来说没有一丝区别,除了那凡尘世俗之中,迷迷蒙蒙存在其中,永生永世不得解脱的凡人。 他喜欢看那群脆弱的凡人,汲汲营营一生到死什么都没有的样子,无聊时还会带着尚且苟活着的桑妤,去看尽凡尘俗世蠢人们悲哀的一生。 是以三界六道中只剩一个人间界尚未被业火倾覆,可也成了池临掌心的玩物,只待他看厌的那天…… 后来桑妤最终被折磨癫狂,池临欣赏够了她痛苦的样子,便利落的用一剑将她了结。 又取出了他自己的心头血将她的身体制成了一具没有意识的傀儡,此后不久,天道彻底崩毁,世间的一切尽归混沌。 故事便也走向了终盘…… 电脑前,桑妤努力记住的每一个字,又将前几次她曾做过的天道幻梦彻底融合,才捋清了头绪。 原来她曾经梦见的都是原本池临的一生,也是原主和天道以及三界六道最终的结局。 所谓的取心头血才能回家,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她穿越的真相也不全是因为意外。 她终于想起来了,她真实的身份是一个立绘设计师,时常会为影视化的小说人物、动漫人物设计立绘。 而看小说原着也只是为了更进一步的贴合原着中的人物形象,却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小说世界。 或许是她的灵魂在空间乱流中受到了轻微的损伤,所以才会将现代发生的事忘得七七八八,只记得她自己的名姓、家人。 没想到此时此刻,她竟然误打误撞的回忆起了一切。 原来她穿越的关键是因为这个小说,那她回家的关键又是什么? 桑妤再次努力思索,希望自己不由自主的视角能带着她走的更远些,好让她能够发现更多的线索。 却发现自己的视角最终停留在了桌面上的立绘模型图纸和电脑荧幕之上,再无任何其他的变化。 桑妤只能作罢,下意识想要将桌面上池临和她的立绘图拿在手上查看,直到将要接触之时,桑妤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还在梦中,想必梦中之事可见不可触。 她的脑子终究跟不上她自己的手,可手下实实在在的触感,无一不在提醒她,她可以抓到桌子上的实物。 …… 第58章 以血为引 为什么? 桑妤怔怔的看着自己手,如果说,方才她的动作只是被迫跟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重新又做了一遍,那现在呢? 难道她能随着自己心意,触碰到梦中的事物。 桑妤翻看着手中的纸张,努力回忆她当时创作时的心境。 手中的画稿模型正是她根据池临的人物形象和故事背景创造出来的。 从他最开始的落魄小奴隶、中期被虐小可怜、到后期疯批无情、凌驾众生的大魔神,所有的阶段应有尽有。 当时她真的爱极了池临这个疯批的美强惨角色,她甚至觉得如果书中的桑妤在当时的凡间发现池临时就对他好点儿。 让他对三界众生产生眷恋和怜悯,会不会就能避免最后带着所有人一起消亡的结局。 毕竟池临的一生被困,接触过的环境太过简单,最初的他实在单纯极了,就算被原主虐待,也会傻傻的问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或许对于池临来说,曾经的羁绊是奴隶场,后来的羁绊是囚困他的桑妤,只是这世界上唯二他真正接触过的,带给他的却只有无尽的苦痛与折磨。 等他有了凌驾众生的力量,这世界的任何事却再也不能引起他的兴趣,而无穷无尽的生命又成了他的另一个禁锢。 奴隶场在他无意识释出的业火中顷刻焚尽,留着原主的命,或许也只是因为他想让这个真切恨过的人陪着他一起受尽折磨。 这样一个无辜缺爱被虐待最后厌世的小孩儿,真真是让桑妤的母爱心顶级泛滥。 所以在为他设计立绘时,她简直拿出了全身的气力,堪称呕心沥血,历经几个月的时间不停修改,才确定了池临的一系列的初稿模型。 后来她又做了什么? 桑妤只觉脑中有灵光乍现,不停的翻动手中厚厚的纸张,一张张看去又觉得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到底是哪一张? 手中的纸张的触感很硬,忽然她的指尖一阵刺痛,桑妤看去,发现自己的手指上被纸边破开了一个小口,有一滴血慢慢溢出,落在了纸张上。 桑妤心中慌乱,立刻用袖子去擦,可纸张之上的血液仿佛融进了图画上,使图片更加鲜明真实起来。 正是池临剖心头血将原主炼制成傀儡的一幕。 一模一样,当真是一模一样的经历、与当初分毫不差…… 原来这个梦境从来都不是她能主导的。 桑妤猛然惊醒,那张图纸上却突然泛起了一阵刺眼的白光,将她的意识再次吸入其中。 猛然睁开眼睛,直起身子坐起来,桑妤只觉得一阵心悸,满身的冷汗。 “又做噩梦了?” 男子清澈的声音传来,桑妤扭头便透过鲛纱看见池临缓缓从下面的座位上起身,朝着她走来。 桑妤平稳下心跳,长舒了口气道:“没事儿,只是做了一个梦!” 池临上前调整桑妤的姿势,让她靠着他的肩膀坐着,从上往下盯着女子毛绒绒的脑袋,却忍住了给它顺直的冲动。 只淡淡问道:“做了什么梦,将你吓成这样?” 桑妤想起梦境中最后的那一道白光,忽而转头看向池临,却直直的撞进了那双溢满细碎流光的眸子。 只觉得心狠狠地跳了一下,一时间脑子短路,差点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才清醒过来。 真是的,美色误人! 桑妤侧过头,清了清嗓子道:“我梦见你又剜了自己的心头血,一片血红的样子,简直渗人。” 是要将她做成傀儡的那种渗人,但桑妤没敢说出口。 池临是个学习能力极强的,她可不敢给他打开新思路,省的再学一手新的变态手段。 池临无动于衷道:“这也给你留下阴影了?” 桑妤淡淡睨了他一眼,回身利落将池临胸前的衣裳扒开。 “怕你死了,过来让我看看伤口还流不流血了!” 池临也不反抗,只由着桑妤的动作,但女子温热的指尖每每触碰到他的皮肤时,总能带给他一阵深入骨髓的战栗感。 是温热的。 桑妤将池临的衣衫向两侧敞开,露出下面被白色纱布缠的严严实实的胸口,只见正伤口处还向外围透着一团殷红。 好在范围不大,这么长时间也没向四周蔓延,想来是真的止住了继续流血的趋势。 还是老祖宗压迫止血的方法好用! 桑妤也没敢碰,省的将伤口再次撕裂,只草草看了几眼便将池临的衣裳拢上,又将他的腰带微微调整,好让他的衣襟看着平整些许。 “以后不许再这么鲁莽了,受了伤一定要记得包扎,不然伤口撕裂了就会像这次这么难办,知道吗?” 听到桑妤略带指责的话,池临语气倒是有些乖巧道:“知道了!” 桑妤只觉一阵心软,想要伸手摸摸眼前少年的头,忽然想到今时不同往日,伸出的手就那般定在了空中,不上不下的。 桑妤有些尴尬的想要将手收回,池临却将她的手握住,将她的身子扭转了一个方向,将她揽抱在身前。 桑妤背对着池临,倚在他的怀里,只觉自己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被他托住。 少年的下巴就放在她的颈窝里,呼出的热气均匀的洒在她的脖子里,只听见他似是惆怅一般的低语,“真好,你的身体是热的,不是凉的!” 人要凉了,那不就是真凉了吗? 桑妤被池临突然的诡异发言惊住,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僵硬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怪渗人的!” 池临微微顿了顿,淡淡道:“我只是有些庆幸!” “庆幸我还活着?”桑妤发问。 池临终究忍不住,帮女子顺了顺头发,语气十分温和,“是庆幸我还有让你好好活着的能力!” “庆幸我的心头血还能维持你生机!” 桑妤却彻底呆住,回想起自己的血曾溅落在那张图纸上,随后便进入了这个世界,又跟池临产生了极大的羁绊。 甚至于被他以血为引唤醒后,她彻底离不开他的血脉滋养。 这一切似乎都是层层相嵌、环环相扣的宿命。 她来到了这个世界,改变了池临原有的命理,那么他的结局会改变吗? 她和这个世界的结局又能改变吗? …… 第59章 泉洺水阁 最初她的念头便是希望原书中的桑妤在初遇池临时,不要对他赶尽杀绝,而是带他多多触碰世间的美好。 让他成为一个心怀善念、懂得怜悯的人,而不是成为一个满心杀戮,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行尸走肉。 或许是本身她便心有执念,所以才会来到这个世界。 会不会只要改变了这个世界的结局,改变了池临和众生的结局,她就能够真正回家了? 虽然从前她努力的方向错了,但好在池临还是有了正常人的思维和情感,有了爱恨便有了羁绊。 “池临,等我好了,我们去三界其他地方看看!” 桑妤轻轻问道,许久却不见池临做出回应,抬头望去只见池临正低低垂下来正对着她的眉眼。 他的脸色喜怒难辨,正正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道:“你想去哪?” 桑妤认真的看向池临,再无一丝算计神色,“去人间!” 他们曾经在那里有过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那里能让他感受到人间烟火喜乐,也能让他多看看人界众生疾苦,想来他在潜移默化中便会知道生命是何等的渺小和珍贵。 池临被她熠熠的眸光灼了眼,扭过头问道:“你一个仙族,为何偏偏喜欢那种灵气薄瘠之地!” 桑妤认真数道:“人间最是热闹,也容纳了世间芸芸众生态,有天都皇城、街边闹市、小桥流水、农田炊烟、大漠孤烟……” “那里虽然灵气贫瘠,但自有其存在秩序和法则,我想带你多去看看。” 池临却避开了这个话题,不动声色道:“以后再说!” 桑妤知道他对她的多次糊弄有了防备心,倒也不急着让他开口应承。 只安慰自己,“也行,反正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 池临对她这句话倒是认可,点头应道:“确实还有很多时间。” 桑妤无奈一笑,或许池临如今最大的执念只是她能安生长久待在他身边。 “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桑妤将一旁充做小明灯的灵识团子拿起握在手里,也不由的揉捏了一把。 那小灵识团子瞬间恢复了活泼柔软,不再装成一颗圆润坚硬的石头,似是高兴般在她的手心跳了跳。 嗯,手感还不错! 池临面上毫无羞愧之意,淡淡道:“你既送给了我,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桑妤扫了他一眼,“那现在呢?” “只是我暂时借给你的,用来照明!” 看着池临嘴硬的样子,桑妤心觉好笑,“如此还不如给我一颗夜明珠,用灵识照明,真真是暴殄天物。” 池临伸手将小灵识夺过去,似是生气了,脸色阴沉道:“不要还我!” 桑妤赶紧将池临的手拦下来,安抚道:“怎么会不要呢?说起来它脱身于我,又受了你心头血的滋养,说是我们的血脉也不为过。” 桑妤也知道他别扭的脾性,不忘示好道:“有这么可爱有灵性的东西陪着,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多谢阿临割爱!” 闻言,池临面色好了不少,对桑妤的识相十分受用。 “走,陪我出去走走!” 桑妤想要起身,却被池临按住了肩膀,疑惑不解看向他,“怎么了?” 池临面色有些纠结,半晌道:“你应该在这儿好好休息!” 桑妤哀嚎道:“我都在这儿躺多少天了,腰都躺折了,人也快躺没了!” “不多,还不到四天,再说了,外边现在已经入了夜,你这个时候出去就不怕黑了吗?” 桑妤有气急,“你个钻牛角尖的,有你陪着,外面长明灯还那么亮堂,快走!” 池临还未动作,桑妤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不敢置信道:“你说,我已经躺了多少天了?” “四天!” “你的意思是我又睡过去一天?” 原来她做了一个梦便做了一天,怪不得这么难受,还出了一身冷汗,这睡眠质量得有多差啊! 看着池临点头应是,桑妤却更加受不了了,“那我不是要脏死了,快快!我要去洗澡!” 池临眸光微闪,讷讷道:“不脏,我给你用过清洁咒了,还给……还让紫月给你擦拭过身子!” 桑妤觉得池临的话有些怪异,但也来不及深思,她的注意力只放在自己已经三四天没有洗过澡了。 “不行,单用清洁咒……你知道的,反正我不行!” 桑妤毕竟是一个现代人,清洁咒太过奇妙,总给她一种不真实感,还是亲自洗来的实在。 桑妤正要让人备水,池临却将她拦了下来,“去泉洺水阁!” 桑妤疑惑道:“泉洺水阁?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地方?” 池临道:“走,在魔宫后山,那里有几道天然的灵泉!” 天机宗有数道灵泉,池临一直都知道她的习惯,日久天长的也养成了和她一样去泡灵泉的习惯。 桑妤苏醒后,他便也命人在魔宫中暗暗在天然灵泉之上建了一个泉洺水阁,耗时数月也才刚刚完工,如今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当看到那么大一座宫殿伫立在眼前时,桑妤简直目瞪口呆,不是说只是几道天然灵泉吗? 你确定自己不是修建了一个大澡堂! 池临牵着她的手便踏入了殿门,紫月等一干侍女捧着衣物用具等随侍其后。 大大小小的灵泉都被隔开,真真是雕梁画栋、珠玉生辉。 池临带她去了里面最大的一个灵泉,整个灵池都被白色灵玉铺设,有随处可见的轻纱笼罩四周用来遮挡视线,渺渺仙尘也不过如此。 池临看了一眼灵池,对桑妤示意道:“去!” 对一干侍女吩咐过后,便坐在纱幕外的玄玉石桌前等待。 桑妤一路上还在想着该怎么开口呢,没想到池临这么称她心意,直接消除了她的尴尬。 泉水温热,桑妤浸在水中玩的畅快,倒是出了不少的汗,只觉得身体都轻快了不少。 紫月在池边照看着,脸上也满是笑意,桑妤一个人玩的孤单,看到紫月便向她游了过去。 “紫月,一起下来泡!” 紫月连忙摇头,低声推拒道:“夫人,你可饶了属下,你也不是不知道尊上的占有欲有多强,属下若再不知分寸,恐怕就要被逐出无妄殿了!” 桑妤觉得好笑,池临哪里会对一个女子吃醋! 便对紫月摆摆手道:“你真的多虑了,他心胸没那么狭隘!” 紫月闻言只摇了摇头,淡笑不语。 “对了,之前我睡着的时候还要多谢你帮我擦拭身子!” 紫月有些惶惑,急忙道:“夫人之事向来都是尊上亲力亲为的,这功劳属下可不敢冒领。” 桑妤淡淡道:“哦!” 忽然又反应过来,“啊?你说什么?” …… 第60章 让我缓缓 紫月有些疑惑道:“夫人不知道吗?这等贴身之事,尊上一直都是亲力亲为,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这几日,别说其他人,就连属下也只有给夫人送药时才能进入内殿。” 桑妤扭头看向一众低眉敛目的侍女,瞬间明白,有些无地自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她这老脸该往哪里放啊!! 桑妤在脑中天人交战了许久,勉强稳住了表情,艰难开口道:“你们先出去,让我自己一个人缓缓!” “夫人,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紫月觉察道桑妤的异样,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没……你没说错!你们先出去玩,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桑妤摆了摆手,便没入了水下,乳白色的灵泉上浮满了花瓣,片刻后便没了桑妤的身影。 侍女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紫月觉得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有些后悔自己的不知忌讳,便忐忑领着一众侍女退了出去。 桑妤贴着池壁,羞愧难当地将手捶了上去,可在水的阻力下,池面上连个水花都没有激起。 发丝在脸颊周边悬浮着,桑妤也无心去管,憋了好大一会儿气,直到再也憋不住才将头浮出了水面换气。 满室寂静,只剩池上不断蒸腾上扬的雾气和桑妤伏在池岸边略显艰难的喘气声还显示着此间画面并未静止。 她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池临和她早就脱离了师徒关系,不就是换个衣裳吗,不就是…… 桑妤闭了闭眼,在心中哀嚎不断。 她这师父的包袱背了那么多年,早就像一座山那么高、那么重。 原来事到临头,她根本不可能做到像表面上那般冷静豁达。 一室寂静中,突然响起一阵沙沙冉冉的脚步声。 “怎么又进来了?” 桑妤无奈抬头,却见满室烟雾氤氲中,池临已经撩开了帘幕向着她的方向快步走来,那人的眸中是不加隐藏的担忧。 “你怎么了?”男子神色有些焦急。 行至身前才发现桑妤浸在池中,只有白皙的肩臂交叠放在池岸上,濡湿的头发均匀的散布在女子的背上。 再往下虽被池水尽数遮掩,可也是显而易见的未着寸缕。 池临猛然顿住脚步,背过身去,有些僵硬的开口解释。 “我……我见紫月她们都出去了,想着你或许不喜有人在身边侍候,便也没在意,可很长一段时间,我感觉不到你气息……才进来的。” 原来你也不是那么淡定而无所谓! 看着池临慌乱的有些口不择言的样子,桑妤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平衡了不少,情绪也意外平静了下来。 尴尬这种事情还是两个人一起承担比较好,如果池临当真面不改色心不跳,恐怕她能郁闷死。 可若是他比她包袱还要大,那性质就又不一样了。 桑妤起了主导的心思,不动声色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既然来了,就留在这儿帮我洗头发!” 灵池旁设置有一个略微低陷的凹处,正是为了方便旁人侍候,桑妤径自游了过去,背过身将头发全部放了上去。 闻言,池临在原地踌躇了好大一会儿,良久才僵硬的转身走上那处的矮阶,卷起袖子将一旁的泽兰打在手心揉搓。 随后将它均匀的抹在桑妤秀美的长发上,男子的指法轻柔却略显呆滞的抓揉着她的头皮。 即便看不见他的神色,桑妤也能猜到,此时的池临心中的慌乱不少,可也只敢认真的执行她的命令。 桑妤觉得方才心中升起的郁气,现下被一扫而空,心情甚好的又将舀子递了过去。 池临接过,不发一言的伸手在灵泉中荡开花瓣盛了一瓢清水,方才被卷起的袖子不可避免的垂在了池面上,也沾了不少水。 他也不在意,只细致的用清水将桑妤的头发洗了一遍又一遍。 “可惜了你这衣裳被水打湿!”桑妤有些遗憾的开口。 池临淡淡道:“不可惜!” “方才,你是在担心我出事?” 桑妤玩笑似的开口询问,池临却又默不作声了。 桑妤回头审视他的脸,微微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担心就是担心,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难道以后你的心思我全要靠猜吗?” 池临这才点了点头,缓声道:“我记得了。” “记得是一回事儿,做出来又是一回事儿,知道吗?” “嗯!” 看着池临神色认真,很是听话乖巧的样子,桑妤没忍住上手搓了搓他的脸。 池临任由她揉搓的动作也不反抗,忽然盯着她的身后道:“头发又沾水了!” 桑妤:“……” 在池临一丝不苟的执念之下,她的头发又被池临握在手里又洗了几遍。 桑妤觉得再洗下去可能真的要被热水熏蒸的脱力了,有些无奈道:“行了,我不洗了!” 池临这才将她的头发用干巾包好,发觉桑妤要起身,立刻转身走远回避,却也不离开室内。 桑妤看着他的动作,心中只觉好笑,怎的现在才知道害羞了。 从池中出来后,桑妤下意识给自己掐了一个清洁咒,想要除去一身水气,却恍然发觉自己的灵力还被封着。 抬头看向池临的背影,喊道:“池临,给我掐个清洁咒!” 池临也想到了什么,背手掐了一道灵诀传了过来,可她身上的水珠仍旧没落,并不是清洁咒。 桑妤有些惊讶,试着运行体内的灵力自己捏了一个诀,竟然真的成了。 看着池临静默不语的身影,桑妤有些惊喜,想问问他为什么突然大发慈悲愿意给她解开灵力。 越慌越乱,勉强将里衣穿上,却怎么也穿不上繁复的中衣。 “池临,帮我一把!” 女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池临的回头就看到衣裳穿的歪扭不堪的桑妤正一脸急躁的摆弄着衣带。 “我去让紫月她们帮你!” “回来!这时候你倒是知道避嫌了!” …… 第61章 凡间来的厨子 池临正要掀开帘幕的手顿住,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桑妤将杂乱的系带解下,安之若素道:“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真当我什么都知道?” 池临终于回过头来,眸光微闪,发觉女子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才走到桑妤的跟前。 池临将她披在身上的中衣微微抚平,有条不紊的将上面一根根衣带在对应位置系好,随后是外衫、束带以及络纱和各种配饰。 桑妤伸开双臂,看着他耐心细致的样子,没忍住问道:“确实熟练,看来没少做这些事儿,你都不怕我跟你生气?” 池临知道遮掩不下去了,低声道:“我不想让旁人碰你!” “连女的都不行?” “不行!” 桑妤有些无奈:“你这醋劲儿也够大的!” 池临盯着桑妤的眉眼,认真道:“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桑妤自顾自的释出灵力在指尖缠玩,有细碎的流光透过袖边镂空的络纱,映衬着极为好看,心中也对池临满意了不少。 欣慰道:“罢了,至少还知道撒谎遮掩一番,也算有长进,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池临有些不解,“为什么你说我撒谎遮掩是长进?被骗了不应该是生气吗!” 桑妤觉得很有必要解释一下,眸光也多了几分慎重。 “你知道吗,并不是所有的欺骗都是坏的,有种欺骗叫作善意的谎言!” 看着池临一脸疑惑的表情,桑妤觉得自己有点像给情感小白灌输鸡汤的导师。 继续道:“就像你骗我说是紫月给我擦洗的身子,在一定程度上既保全了我的面子,也给了我消化反应的时间不是吗?” “要不然,你觉得我还能这么淡定的站在这跟你说话吗?” 池临看着眉目泛满光彩的桑妤,举一反三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之前蒙骗我的事也是善意的谎言?” ……有些卡了壳怎么办? 桑妤面色僵住,没什么好气道:“本来没打算旧事重提的,但你既然说了,我也想为自己争辩一句。” “观星台之事,如果你再晚到一会儿,我早就和平的将容衍劝走了;如果你能冷静的听我解释,我也不至于忍着反噬、九死一生也要强行带他闯长暮城!” “回来还要承受你的怒火,你说说到底怪谁?” 池临彻底沉默下来,九死一生这个字眼确实足以灼痛他的心,女子喋喋不休的话又是那么的义正辞严。 她是在向他抱怨她的委屈。 池临又一次觉得自己被女子拿捏住了,从背后将情绪激动的桑妤揽住,安抚道:“我以后不会了!我听你解释。” 桑妤被池临递了台阶,便也顺势而下,不忘明示道:“你这才像些样子,一辈子那么长,亲人之间总是要相互包容的!” 亲人?真是个陌生又温暖的词语! 池临喃喃道:“是,我们是亲人!” 我的亲人只有你了,只要你不舍弃我,什么都行! 层叠的帘幕飘飘荡荡,满室寂静之中,池临突然想起桑妤期冀着看遍三界的愿望,昏了头道:“我带你去人间散心好不好?” 桑妤闻言猛然抬头,不可置信道:“当真?你愿意让我去其他地方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如今的池临居然还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池临点了点头,应承道:“你不是对那儿一直都有执念吗?不过区区人间,你想去便去了!” 桑妤立刻来了精神,无意识的握紧了池临的手,“我什么时候去都行,你做决定可好?” 池临洞察到桑妤难以抑制的激动,不动声色开口道:“好,两日后带你去人间!” “为何是两日后?” 看着桑妤不解的神色,池临淡淡道:“你还没有好好休息,我也需要安排好魔域的事务。” 桑妤点头道:“也好!” 既然日子都确定了,也不怕池临反悔,她还能留出时间好好的做个规划,两日的时间也确实足够他们缓冲。 …… 距离池临应承她去人间又过了一日,等待的时日总是十分漫长,桑妤简直是掰着指头算时辰。 时隔多年,她真的很想去看看人间的热闹了,只有在那个所有人都普普通通,没有力量的地方,她才能深刻的记得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也或许正是因为她是个凡人,所以更能体会人生的不易。 正在桑妤无聊的胡思乱想之时,紫月突然进入殿门,对她献宝似的开口。 “夫人!近日魔侍从凡间带回了不少厨子,听说还是尊上吩咐的,您要不要去看看?” 桑妤有些疑惑,“凡间来的?我们马上就要去人间了,还找什么凡间的厨子!” 紫月解释道:“是尊上前些日子吩咐的,今天才被带来魔宫,许是为了讨夫人欢心。” 讨她欢心? 桑妤来了几分兴趣,正好闲来无事,“他们被安置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紫月道:“听说都在膳房那边的偏殿里,属下这便带夫人过去!” 桑妤由紫月陪着,刚走到膳房那边便看到有很多魔兵魔侍在外面立着,硬是将那偏殿围的水泄不通。 桑妤有些好奇,“怎么都在这聚着?” 紫月道:“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没见过人族,所以好奇!属下也没有见过人族呢?” 桑妤心中明了,魔族也喜欢八卦的事儿她早在送容衍出魔域时就见识过了,看来吃瓜群众哪儿哪儿都不缺! 桑妤一路穿过,正面对上的魔族都恭顺行礼,但现场声音实在喧闹,偏殿门口还围绕着无数看戏的魔族。 紫月本想开口训斥,被桑妤拦了下来。 看着他们认真的样子觉得实在有趣,也学些他们勾着头向殿内看去。 里面站着数百位庖厨打扮的人,人手一锅一簇灵火,就像是现代人正在进行厨艺比赛的场景。 可他们的锅里一片焦黑,浓烟滚滚,一个比一个像黑暗料理,实在不像在做菜的样子。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桑妤拍了拍旁边站着的一位魔族兄弟,热络的搭话。 那魔族兄弟头也不回道:“这群人族都是从凡间抓回来的,只有厨艺好的才能留在无妄殿,他们都在努力比试呢!” 桑妤心中暗道:是比谁厨艺差! 旁边另一位魔兵顺嘴道:“真是的,这凡间食物怎么看着这么可怕,也不知道咱们那位尊后怎么喜欢这种东西,这坨东西给我也不吃!” 桑妤:“……” 谢谢,我也不吃呢! …… 第62章 难不成厌倦了 桑妤一脸纠结,疑惑道:“他们真的是厨子吗?” 站在众魔前面的一个魔族十分自豪的开口道:“那当然,这些人都是我在凡间走街串巷,边打听边抓来的,这可都是人族一顶一的好厨子!” 桑妤一连抛出几个问题:“所以他们都不是自愿的?你亲眼见过他们在人间做的食物吗?可跟现在一样?” “不是,你怎么那多问题,是不是故意挑事儿的?” 那魔族被几个问题打的晕头转向,有些不耐烦的回过头,还想要再骂些什么,便看到正前方一脸怒色、隐忍未发的紫月。 而站在她侧后方的正是神色平静、无波无澜的桑妤。 那魔立刻规矩行礼道:“夫人恕罪!” 声音夹杂着震惊,很是嘹亮。 那魔族显然是认识桑妤的,他一开口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骚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连屋里面冒出来的黑烟也更重了。 桑妤:…… 紫月开口骂道:“一群不长眼的东西,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魔族心中忐忑,语气都有些颤抖,“他们是属下奉尊上之命,去人间……带回来的厨子,但有资格给夫人制膳的必须得有极好的手艺,所以属下就安……安排了这场比试!” 桑妤好奇道:“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属下说,只有做得好的前几个才能留在无妄殿,不合格的一律逐出魔域。” 桑妤对魔族的行事作风十分了解,好笑道:“他们都是你去人间强行抢回来的,你觉得他们会乐意待在这儿?” 想到如今这位尊后出身仙门,最恨的就是烧杀抢掠,那魔族脸色煞白,慌乱解释道:“属下知道人族脆弱,一路上一直都是以礼相待,他们也都十分看重这场比试,眼下正是热火朝天……” 紫月开口道:“热火朝天的炒炭吗?一群蠢货,卞名,你仔细想想那东西像是能吃的吗?” 桑妤心中暗忖,看来紫月是认识他的,就是看着不大聪明的样子。 卞名这才明白自己被骗了,这些人族分明是急着想要被刷下去,这样才会被遣出魔域。 委屈道:“紫月姐姐,这无妄殿里见过人间食物的只有你们这些能在夫人身边侍奉的女侍们,我们哪里知道啊!” “再说了,这些人族一路上听话的很,能留在无妄殿是多少魔族人求而不得的,属下以为他们很是情愿……” 桑妤看着卞名不似作假的神情,点头示意道:“我有话问他们,你们在外面等……” 还未说完,卞名就冲了进去。 “属下这就去把他们抓出来,看看到底是谁竟敢如此糊弄夫人!” 卞名一脸怒气,十分暴躁的直入殿中抓人,桑妤张了张嘴,咽下了还没说出口的话。 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 不一会儿卞名就推搡着几个人出了殿门,默默看热闹的魔族立刻让出了一条道来。 那几个人显然被吓得不轻,畏缩着身子抖得厉害,卞名推搡的手劲很大,险些把人推倒在地。 桑妤用灵力扶了一把,开口道:“行了,你吓着他们了!” 将看热闹的魔族稍稍驱散后,桑妤挑了正中一个气势稍壮的年长者,上前轻声攀谈道: “老伯见谅,我家小兄弟不懂事,这才让你们受了惊!” 听着桑妤还算有市井气的话,那人抬眼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试探着开口询问道:“你就是他们说的夫人?那你是人……还是妖啊!” 桑妤:“我是人族!” 那老者目中带着审视,质疑道:“可他们是一群妖魔鬼怪,你一个人族为何和他们混迹在一起?他们对你还这么尊敬!” “我这说来话长的,老伯不如说说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看你们的样子估计也不想待在这,仔细讲讲说不定我能帮到你们?” 老者指着卞名道:“我说了,你真能做主,他的主也能做?” 桑妤点头道:“能!” 老者痛心疾首道:“几日前我们镇子上,突然来了这么个妖魔,口出狂言要镇上所有的厨子。” “起初大家都以为上面来了什么大贵客,稍微有点厨艺的都想试着看看能不能得贵人青眼,甚至还有人将厨子的名单主动递了上去。” “可不过一天的时间,镇子上但凡有点名声的厨子一个接一个的失踪,众人意识到出事时已经晚了,而我们醒来时就在一个拥挤黑暗、无路可走的地方,这才知道是招了妖魔。” 桑妤指了指卞名,问道:“他伤害你们了吗?” 老者说:“这倒是没有,但他说什么以后要留在这好好侍奉夫人,我们都是有家室要顾的人,待在这妖魔之地迟早出事!” “好在他说只会留下厨艺最好的几个,我们便想方设法让自己做的东西难吃,被筛出去便能回家了!” 确实跟她猜想的差不了多少。 桑妤点了点头道:“老伯放心,明日我便送诸位离开!” 老者胡子颤了几颤,惶惑道:“为何是明日,立刻将我们放了不就行了?” 桑妤解释道:“这里是魔域,你们出了这的门,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正好明日我要去人间,可以顺便将你们送回去。” “姑娘所言不虚?” “当真!” 桑妤对着紫月道:“安排一下,让他们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就一同启程去人界。” 紫月明白点头,正要转身,突然看到一旁呆站着的卞名,“夫人,那他呢?” 桑妤想了想道:“让他也去一趟,让他把人从哪抢的再从哪儿还回去!” 卞名不敢违抗,恭敬道:“属下遵命!” 回无妄殿的路上,桑妤对今天这出闹剧斟酌了许久,对紫月说出了将心中的疑惑,“你说,你家尊上前几日为什么突然生了给我寻人族厨子的心思?” “凭他的厨艺,一个顶别人十个也够了,难不成他厌倦了,以后不打算亲自给我做了?” 紫月从桑妤的话中听出了几分怅然若失,失笑道:“夫人怎么会这么想,尊上为您吩咐下去的哪一件事儿不是为让您开怀!夫人之前不是一直想去人间,说不定尊上就是想让你有个盼头!” “好在夫人的心愿可以达成,这些人族估计也派不上用场了?” “是啊,若是我今天没去看他们,估计这些人就真的要错过了回家的时机。” 桑妤喃喃道:“还好!我能送他们回家……” …… 第63章 偏要长长久久 女子声色低悬杳然,紫月觉得自己又看不懂桑妤的心思了,不解道:“夫人,你在想什么?” 桑妤回神,面上些许释然,懒懒的伸了一下腰,“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放下执念,成全别人也成全自己。” 紫月道:“什么执念?” 桑妤回头看向她,一本正经道:“欲望而已,微不足道的东西,跟我回去!” 看她神色正常,紫月也不再纠结,想起桑妤要去人间的事儿,便开口问道:“夫人去人间,需不需要带上属下?” 桑妤道:“你想去吗?” “只要夫人需要,属下就去!” “那就一起去,人间很有意思,你会喜欢的。” 无妄殿中,桑妤刚进门时就看到连岐在对池临说些什么。 说起来这连岐长老应该是池临身边最亲近的下属了,可一连多日都没在无妄殿见过他的身影,也不知道做什么事儿去了。 连岐见她进来,停下动作,对她恭敬行礼道:“尊后万安!” 桑妤颔首回礼道:“连岐长老,许久不见!” 池临见桑妤过来,许是觉得她对他的承诺不放心,开口道:“这里都安排好了,明日我们便可以启程去人间。” 桑妤看着池临认真的眸色,忍俊不禁道:“我知道你不会失约,我来是想跟你说,明日我要多带一些人,需要用到飞行工具!” “好!”池临并未多言,只点头同意道。 “我先去准备,你们继续忙!” 桑妤看着一旁尚未离去的连岐,想来他们还有私事儿,便主动避嫌,眨眼间便出了无妄殿,丝毫忘了讲人族厨子的事儿。 看桑妤出去后,池临看向连岐道:“继续说,怎么回事?” 连岐道:“一连数日,我测遍了诸天星运,无一不在昭示,天道之力是在不断增强,隐有归位之意。” 想起桑妤这个变数,连岐面色有些迟疑,“最接近天道的,亦无法让我看清命格的只有夫人一个,尊上早做打算。” 池临闻言抬头,眸中光影明明灭灭,语气黯淡,“打算?你觉得她会成为与我不死不休的天道!” 连岐道:“起初我也不信,可是偏偏她对尊上的心头血有极大纠葛,若是为普通人招魂,一滴心头血足矣。” “可夫人不是,她对您的灵力血脉的需求是源源不断的,与其说是她需要,不如说是她对您的克消!” “尊上应知,天道本源对魔神本源的克制是骨子里的,凡此种种,都在证实着她就是还未觉醒的天道转世!” 池临触摸到手腕那颗天道石,曾经她知道他是魔,却说用它炼制法器护他。 天道之力也曾护佑过一个魔胎,魔神的血和灵也能供养一个天道之主。 如此说来,也算公平! 池临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孤勇。 “那又如何?即便她是天道,也不见得就一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我偏要扭转宿命,与她长长久久,千世万世!” 连岐被池临的话震在原地,半晌才道:“几千年前,也有人对我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可结果呢……” 果然是几千年前的魔宫老人了! 池临对连岐的身份早有察觉,却也并未挑明:“我不管其他的人是什么结局,我和她的结局也从来不由天定!” 连岐神色恍惚的看着池临,对他的话却仿佛无知无感,忽然开口,似是顿悟道:“是宿命,是尊上回来了!” 池临看着连岐不怎么清醒的模样,冷声开口驱逐道:“连岐长老,你该休息了!” “是!属下遵命,属下遵命!”连岐连连道,随后便向无妄殿门大步而去,却仍能看出几分蹒跚之意。 及至殿前,连岐忽然转过身来,眸中多了几分清醒,“尊上,属下会助你达成心愿的!” 池临淡淡看着,并未开口,直到连岐彻底消失在殿前。 “你把我当成了谁?” 声色幽幽,最终消散于无。 …… 翌日,桑妤在榻上醒来时,并未摸到池临留在榻上的温度。 昨夜她在殿内等了他许久,也不见他回来,没忍住就睡了过去,本以为是他有事耽搁了,如今想来,恐怕是一夜未归。 不正常,这几日他几乎夜夜粘着她,被什么耽搁也不可能一夜不归。 桑妤有些慌乱,什么都未来得及穿,就直直奔出了殿门。 跑了几个回廊,才从内殿进了无妄正殿。 刚刚踏出侧门,便看见池临半倚着背榻,支着脑袋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又是怎么了? 桑妤不由得反思,自己哪儿不对了才让他闹这样的别扭。 行至池临身前,桑妤脚步微缓,可还是惊醒了眠浅的池临。 池临方才睁开眼,就看到桑妤只着一件白色单衣,披散着头发、光着脚一动不动的站在他面前。 “怎么没穿鞋子?” 男子声色清明,还似夹杂着些许责备,动作却极为诚实的将桑妤扶到榻上,低头抬起她的脚,用手轻轻拍了拍上面看不见的浮灰。 桑妤有些触动,语气却强硬道:“哪像尊上啊,宁愿枯坐一室一整夜,都不愿意回内殿,我都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池临闻言面色有些呆滞,良久才反应过来,“你没错!是我不该,我昨日……有些烦乱,便没敢回去打扰你。” 桑妤面色微霁,“算你诚恳,说说!什么事儿能乱着你?” 池临认真思索片刻,将手腕上的天道石取下,放在了桑妤的手中。 桑妤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疑惑道:“这不是好好的吗?” 池临缓声道:“你能再往里面给它注入一道防御灵力吗?先前那道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当然可以,这有什么好烦心!” …… 第64章 护你安稳 池临将桑妤拿着天道石的手一同握住,认真道:“要快点,就现在!” 想到池临自从带上它后,似乎就没有摘下过。 桑妤有些好笑道:“你不会是戴久所以离不开了,摘下来一会儿就不习惯!” 池临却盯着她的脸不闪不避道:“是!我离不开它,一时一刻都不行。” 他的眸光细碎,神色虔诚,看的桑妤心跳都漏了一拍,半晌才讷讷道:“你这话挺有深意的,是故意给我说听的?” 池临安之若素道:“它是它,你是你,你比它更甚!” 男子的语气丝毫不显轻浮,明明像是告白,偏偏说的跟深潭之水一般平静。 能把情话说的这么心安理得,恐怕天上地下也没有几人了。 桑妤乐了,抖了抖池临扣住她的手,“你还真是好样的!行,我这就立刻给它弄好,快松开!” 池临这才松了手,半倚着榻,看桑妤正襟危坐在案前忙碌。 这两日她的灵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结印释阵不在话下,池临细细看去,只见桑妤原本纯净的洁白灵力之中隐见金光。 女子却丝毫未察觉到自身灵力的变化,认真将一道又一道灵刃层层叠加在法阵中四十九处方位,又以阵法八宫为基设下防御咒法。 正是仙门顶级阵法中的七曜杀阵,又被桑妤融合进了防御咒术,以天道石为介质,想来称一句一品灵器也是够格。 “好了!” 女子神色欣喜,“早就想试试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材料,看来还得是天道石!” “攻防兼备,日后它若是能生出灵智,再度过天劫,想来晋升为神器也不在话下!” 桑妤拿过给池临的手,将天道石手串给他戴上,即便他已经是魔神,仍不忘祈愿道:“愿它能护你此生安稳喜乐!” 池临仔细摩挲着天道石,上面灵光溢转,阵意凛然。 现在更需要被保护的明明是她自己,可这东西他舍不得还回去…… 桑妤看着池临护食一般盯着的手串的模样,拉过池临就要向外走,“走,没人跟你抢,我们也该启程了。” 池临扫了一眼她光着的脚和凌乱的头发,“你打算就这样出去?” “对,我们去的是人间,咱们都得去换上人间的常服!” 桑妤拉过池临,“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无妄殿外紫月和卞名早早候着,有个大飞舟在一旁停着,百余名厨子聚在大舟周围围观。 凡人受不了传送阵的阵感,还是飞舟稳妥。 桑妤和池临刚刚踏出殿门便看见一群人交头接耳、争论不休的样子。 紫月见桑妤出来,立马迎了上去,“夫人,人都到齐了!” 桑妤看着池临没什么变化的神色,没好气道:“你让卞名去人间抢的厨子,人家别说愿意待在这儿了,怕都怕的不行,还得把他们好好送回去。” 想到确实有这码事,池临反驳道:“没让抢!” “你们魔族的风格不就是抢吗?找、寻、拿到头来不都是抢吗?” 池临扫视了一眼卞名,“那是他,不是我!” 卞名接触到池临没什么波澜的眼神,一瞬间汗毛直立,良久才畏缩开口道:“夫人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利!” 桑妤道:“行了,等将他们送回去后你就可以自行回魔域,我们走!” 桑妤温和容易相处,池临虽然面无表情但好在脾气稳定,紫月少言,卞名只充当个引路和开车的司机。 一群人很快就和桑妤说上了话,众人聊的热络,倒像是把其他人是妖魔鬼怪这件事忘了。 那老伯十分健谈,将凡间的山川风物一一介绍,讲到哪国跟哪国开战议和、朝中出了什么奸臣、那里出了什么妖物害人、百姓们过得如何如何…… 桑妤心中暗忖,这不是桃花源记吗? 但还是十分捧场的不停回应,只是那老伯话里话外讲悲的居多,想来凡间此时正是时局不稳的时候。 桑妤突然有些好奇道:“老伯,如果说住在魔域一辈子都能安乐无忧,你们还愿意回来吗?” 老伯说:“我们知道姑娘不是一般人,但提起妖魔,世人谁不惧怕?但大多数人并未见到,却都只当是传信。” “谁能想我们这群本分人竟然能碰上,现在都觉的还是一场梦,可这些妖魔并未害我们,但即便世道再乱,只要能跟家人在一起就是好的。” 桑妤道:“我明白了,老伯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者点头,忽而又道:“姑娘说自己是人族,又怎么会在妖魔的领地,难道像我们一样也是被强掳而来的吗?” 池临终于有了点反应,握着桑妤的手不自觉抓紧,二人长袖相接,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两人从未放开的双手。 桑妤突然感到手下传来的力道,一回头便看到池临投来的目光。 怎么?怕我卖你的不是! 桑妤失笑,众目之下坦然将池临的手放在自己怀里,“我夫君是魔族中人,我自然跟他住在一起!” 老伯恍然道:“原来如此,只要不是被逼的就好!” 桑妤道:“自然,我家夫君待我极好,我想去哪里他便陪着我去哪里。” 老者看着池临,神色满意了些许,想来这妖魔不是个坏的,“那便好!虽然看着木讷了些,好在是个会心疼人的,幸福才会长久!” “祝你们夫妻二人幸福长久!” 周围人也一同起哄,吵吵嚷嚷成一片,紫月在一旁看着,满目笑意,只有卞名苦哈哈的在一边控制飞舟。 桑妤笑道:“多谢诸位良言!” 池临也难得一同开口:“多谢诸位。” 不过几个时辰,飞舟便已经到了人族边境,桑妤设法将飞舟隐身,普通人便不会被庞然大物吓着。 等到了目的所在的镇子上,众人一同告别之后,桑妤就将他们的记忆全部清除。 众人一脸迷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渐渐散去。 池临开口道:“这样,他们便永远不会记得自己有过这一遭。” 桑妤一边在山中设下结界,一边回道:“记得这些事,不会对他们有好处,人族的命局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那为何还要替他们设下结界?” “好歹是一场相遇之缘,既然时局不稳,我便给他们留一条退路!” …… 第65章 白色山茶 “凡间向来如此,朝廷上发生了暴乱受苦的只会是普通人。” “若是真有那一天,留在他们识海中的最后一道灵念会指引他们走到安全的地方!” 有了天道灵念的庇护,定会福运加身,便是没有这道结界,想必也能转危为安。 池临语气莫测道:“他们倒是幸运!” 桑妤恍然未觉池临话中的深意,自顾自道:“走,既然来了,就在此处先寻个地方落脚!” 池临点头:“走!” 回头看见一旁站着的卞名,桑妤道:“你的任务完成了,若是无事可以自行先回魔域!” 谁知卞名并未动作,面上满是犹豫,年纪轻轻的脸上,褶子都要出来了。 桑妤有些好奇,“你怎么了?” 卞名道:“夫人,属下能不能先不回……” 桑妤还未开口,卞名立刻接着道:“紫月姐姐一个女子,在这凡间办事还是有不顺利的地方,有属下帮衬就不一样了!” 紫月对着卞名骂道:“早说你不想回,绕什么弯子,还帮衬我?” 卞名讪讪道:“紫月姐姐,我真的有用……” 池临突然出口:“留下!” 卞名面上一喜:“多谢尊上!” 桑妤有些好奇,池临这人一向是事不关己,从不主动开口的人,但多一个卞名也不是问题,“随你心意便是!” 卞名道:“多谢夫人!”随后就冲着紫月挤眉弄眼。 桑妤回头看去,紫月和卞名在后面跟着的,卞名对她一口一个紫月姐姐,紫月对他反倒是爱搭不理的样子。 想必这卞名是为了紫月留下来的,不过也是,两人都是在无妄殿当值的,还是有大把的机会见面。 桑妤磕cp的念头一旦兴起,就有些挡不住,对池临兴致勃勃道:“你觉不觉得他们两个有点不一样?” 池临眸光微闪,将桑妤的身子掰正,“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 桑妤十分不解,“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会突然开口让卞名留下,你很看好他吗?就像我看重紫月一般?” 池临:“不是!” 桑妤:“那是为什么?” 池临微扫了紫月一眼,“碍眼!” 这怎么越说越糊涂,嫌碍眼不是更应该让卞名走吗,怎么反倒留下了? 可池临显然不愿多言,桑妤只能作罢。 桑妤的本意是寻个客栈暂时住下,可池临却直接盘下了一处宅院。 当天便来了一群牙人,风风火火的将宅院迅速收拾出来,住摆炊用一应用具一件件往宅院里搬个不停。 镇上的人看的目瞪口呆,妇女闲人围在院外议论个不停,萧瑟的街道上人群突然热闹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是什么人,敢在这种动荡时期行事这么大派头,却迟迟不见主人家到来。 桑妤站在远处,将前面的景象看在眼里,对池临道:“我们是不是闹太大了?我们又不是在这定居,这般行事也太招眼了!” 池临淡淡看了她一眼:“你如此喜爱人间,怎么可能甘心只来一次!” 桑妤无奈笑道:“难不成我每去一处,你都会给我盘下来一处院子?” 池临道:“有何不可?” “所以这是在为我置办家产吗?大财主!” 池临点头应是,桑妤却抬手对着他的脑袋敲了一下,教育道:“要那么多房子做什么?占遍大江南北无数地产,就为了留着落灰吗?” “我们有这么长等的时间,早就找个客栈住下了,还不至于让土地资源浪费,哪里来的臭毛病!” 池临并未反驳,只微微低下头,看不见他的神色。 桑妤还以为自己训得太过了,软声道:“罢了,是你不懂在人间行事的规矩,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行了,我们隐身进去!省的被人围观!” 桑妤正要施法,池临却将她的动作拦了下来,用了一道瞬行术,下一刻他们四人便出现在庭院中。 果然灵力高就是好用,桑妤心下喟叹,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片刻也移不开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院子不算太大,沉木的门扉、廊柱浮雕却极是灵巧生动,最惹眼的当属庭院当中一棵高耸宽阔的白色山茶花树。 那树显然有了年龄,根系粗壮,却极富有木质光泽,白色的山茶花层层叠叠在枝桠间,仿佛是从天上垂下的无数云团。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白山茶!” 天机宗的泽华殿外也曾种满了无数奇花异草,山门外数十里种满了四季繁花,可独独白色的山茶是桑妤亲手种下的,只是因为她喜欢。 池临向来知道桑妤更喜欢繁华之色,可白山茶冷清无瑕,一众异花之中绝对称得上是荒凉。 虽然不明白,可他意外的觉得那白山茶十分衬她。 桑妤侧过头看去,池临正盯着眼前的花树,缓缓道:“从你说要在此地暂留时,我便探查到此处有一颗难得的花树,便让卞名将这地方盘下。” “这屋子你不想要便罢了,这棵树倒是可以移回去。” 桑妤被卡了壳,没有什么底气道: “谁说我不要,只是说没必要弄那么多闲置的屋子罢了,这树倒确实可以移回去!” 若她能一直在此处定居也就罢了,可人族向来注重利益,一旦有了权衡,这树便有了被砍杀的风险,还是移回魔族才能让它长久! 想到这是池临的一片心意,桑妤不忘示好道:“谢谢阿临为我寻得如此宝物!真心的!” 闻言,池临唇角微微扬起,眉目间也温化了不少,看着应该是十分开心。 桑妤想了想道:“你知道白山茶的花语吗?” 池临摇了摇头,“不知道!” “白山茶的花语是——你怎么敢轻视我对你的爱!” …… 第66章 扶桑灵壤 你怎么敢轻视我对你的爱! 我对你的爱…… 天地寂静,女子的声音不断回绕在耳中,池临有些诧异的抬头,目光中只余白色山茶之下眉眼纯粹、笑意盈盈的桑妤。 可这话是对他说的,还是随意提及? 想起昔日种种,恍然间悲意蔓延,池临心觉可笑,她怎么会对他有爱? 哪怕现在她和他在一起,也不过是他强求来的,正如她所说,不过是强者为尊,弱者臣服。 一切声音最终远去,只觉身入魔障,忽然耳畔响起一声轻语。 “阿临,这朵白山茶送给你,听说送花最是能说明心意了!” 阴翳蓦然散去,女子的掌心赫然正托着一朵白山茶,在阳光下泛着一股莫名的金光,正如她的灵力那般。 见池临呆愣愣的一动不动,迟迟未将花接过,桑妤直接拿过他的手,将白山茶放了上去。 抬头却看见池临通红的眼,竟有点像他彻底入魔时那般妖异。 桑妤有些慌乱道:“你眼怎么了,怎么这么红?” 池临猛然收回手,却用袖子将女子那双纯澈灵毓的眸子遮住,竟是一刻也不敢再看。 桑妤对突如其来的黑暗遮蔽感到有些意外,伸出双手轻轻触了触眼前男子的身子,是分外的僵硬。 桑妤忽然失笑,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你不会是害羞了!” 男子声色清冷道:“没有!” “可是你眼睛红的跟个兔子一样,你害羞居然是眼睛先变红吗?” 女子片刻后又舒了一口气道:“吓我一跳,方才还以为你入魔障了呢?我以为哪里又惹到你了呢!” 女子的视线被衣袖遮挡,却也顺从的没有拂开池临,只是那张嘴随意喋喋不休的,后半句竟猜的分毫无差,只是她本人无知无觉。 池临看着虚虚握在手中的白山茶,心道,确实离入魔障只差一步! 这是个可恨的惑心之人,却似乎从未想过负责。 池临将袖子收回,握住桑妤的手臂就要离开原处,再留在此处半刻,恐怕他的怨气就要不受控制了。 紫月和卞名看着自家主子之间暗流涌动的气氛,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慢慢的移着步子向远处遁去。 还未溜出多远,就又站住了脚步,只因自家夫人仿佛刚刚记起他们还在似的。 “等等,我还有事儿没跟卞名说呢!”桑妤将池临脚步拦下。 紫月和卞名闻言立刻回身,卞名上前道:“夫人有何事吩咐?” 桑妤思索片刻后道:“这里是双穆城最边缘的一个镇子,再往正东去千里便是仙界的扶桑地,那里有随日而生的灵壤,你去弄些回来,我好把这白山茶移走。” 这里正是仙魔凡三界的交界之地,想来卞名当初便是因此缘故,才选择就近抓人。 而仙族有名的灵壤就在扶桑之地,种养灵植是再合适不过的。 卞名面色纠结,坑坑巴巴道:“夫人,属下是魔族,到了仙界被抓到是会被弄死的!再说了属下也不怎么认路……” 桑妤失笑道:“怎么可能让你被弄死呢?放心,那扶桑地除了会被一些灵植师看重,基本不会碰见什么仙门大能的。” “以你的能单独操纵灵舟的灵力来看,自保是绝对足够的,如果顺利的话估计一两日便能往返了!” 闻言卞名方才有些心定,想来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任务,利落开口道:“属下这便启程!” “等等,先别慌!” 桑妤拦下卞名,将置灵戒放在卞名手中,吩咐道:“这是置灵戒,戴上它你便能掩藏灵力属性,只要不把它暴露出来,仙族是认不出是魔还是仙的!” 卞名麻利的将置灵戒戴上,桑妤又在上面布了一道灵力,顺便用隐身术将置灵戒隐匿起来,又将灵信盘递了一个给卞名。 桑妤觉得自己像是在给离家远行的孩子准备行装的家长。 还不忘安抚道:“好了,这上面有我一道灵力,只要这东西不离身,我便能探查你的方位,还能随时用这灵信盘给你传信,是绝对能让你找到路的。” 卞名这下才是彻底安心了,“谢夫人!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池临淡淡的看着桑妤为卞名安排妥帖,觉得有些刺眼,开口道:“紫月,你也去,看着他别再让他做出蠢事!” 紫月突然被提及,恭敬道:“是!” 桑妤心道:两个人相互照应着也挺好。 “对了,记得要采日出之时的扶桑灵壤,效果才会更好!” 便将同样的装备又给了紫月一套,看着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突然少了两个人,桑妤只觉得院子又冷清了些许,无奈叹道:“哎,果然啊,人一少就是冷清!” 回头看见池临还在原处等着,桑妤笑着迎了上去,“还好有你陪着,我终究不是孤单一个人!” “他们两个不在,这两日我们就在这整个双穆城好好逛逛!” 是啊,如今四下再无人能打扰他们。 池临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想起方才桑妤送到他手里的花,有些难以抑制想要再问问她。 女子眉眼带笑,走到他身边道:“走,进里面看看你买的这栋屋子!” 池临拦住女子脚步,将手中的白山茶递到她眼前,鼓起勇气道:“你送我花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它的花语又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也是喜欢我的?” 哪怕只有半分! 池临眉眼间满是认真,眸子中蕴藏着极深的踌躇和期许,仿佛只要她说出一句不是,那满目华光便能在顷刻之间黯淡如尘。 桑妤这才明白,这男子眼中方才妖异的红色哪里是害羞,分明是害怕! 害怕她只是胡言乱语,随口一说,却只有他自己当了真! 桑妤正视着池临的眼,将他想要知道的、她能说的,尽数告知。 “最开始我对你确实只有利用,可你那么善良纯粹,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再后来,我是想弥补你的!” “而如今,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或许那白山茶也不知道,到底是你看轻了我的喜欢,还是我亦是恍然初知! …… 第67章 东承国师 她说,她喜欢他! 池临凝视着桑妤,试图从女子面上看出她是否说了谎,哪怕她已经说的足够真诚。 等待她开口之时,池临觉得自己是在接受命运的审判,觉得哪怕她只是说一个是也是好的。 可人的本性就是不知足,知道了答案便又会想要去证实答案的真假。 “你说的是真是假?” 桑妤回道:“自然是真!我知道你不信,但没关系,日久天长的,是真是假总会有拨云见日的那天,不会只是一枕槐安。” 女子又继续道:“如今,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自苦了!” 风声飒飒,池临却觉的呼吸都停滞了。 再顾不得其他,池临上前将桑妤揽入怀里,“我知道了,有你这句承诺,我怎么会再自苦了!” 他连声音都是在颤抖,桑妤有些心疼将手放在池临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道: “曾经是我对不起你,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待你,再不让你受一分委屈!” 桑妤微微抬头,看见池临的下颌有一滴晶莹滚落,男子向来坚强,她几乎没有见过他流泪脆弱的模样。 除了她自戕之时,那时的池临疯魔绝望,恨她入骨,那是她第一次见他落泪。 桑妤想要安慰池临,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只能静静的等待池临隐去悲伤和失态。 那滴泪,她也不会再提及,因为它流到了她的心里,值得默默珍藏一辈子。 大夜弥天,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日。 团团的白山茶下,月光静谧而美好,池临支颐躺在竹榻上,桑妤伏在他的怀中,将男子的发丝在手心缠缠绕绕。 桑妤道:“你说,我们这算是两情相悦,花下定情了吗?” 池临点头,“算是!只是有些晚了,我们的大婚终究是遗憾。” 大婚之时,她没那么情愿,他也不知道她的心意,还出了容衍那档子事,可不就是遗憾。 桑妤不想回避那场事故,心知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便从戒子中拿出那套鲜红的喜服捧到身前给池临看。 “无妨!你看,这衣服我收的好好的,等日后有机会,我再将缺失的一一补给你!” 池临拂上那件婚服,上面的珠玉环佩叮叮当当,散发着耀目的光彩。 “我替你收着!”池临开口道。 桑妤却有些诧异,“为什么?” 池临道:“跟我的放在一处,我便能时时记得你对我的承诺!” 桑妤被池临的脑回路逗笑,不解道:“按你的说法,该记得承诺的是我,该被时刻提醒的也是我,为何你反倒要记得?” 池临道:“放你那,焉知你不会忘个干净,只有在我这里,它才能被铭记。” 桑妤无奈道:“好!放你那行了!” 紫月和卞名已经去了一日有余了,下午便传来消息,说已经到了扶桑地,明日早晨便能取到灵壤了。 桑妤抬头看向头顶上的白山茶,若有所思道:“等明日他们两个回来,我便将这株白山茶暂时蕴养在须弥芥子中。” “再之后,我便带你去这人间四处看看,顺便寻找一个重要之人,或许我想要的答案也只有他能告诉我了。” 桑妤从未告诉他来人间是为了寻找什么重要之人。 池临将她扶正,握着她双臂的手不自觉收紧,“你要去找谁?你又想要什么答案!” 桑妤安抚道:“别紧张,是你那素未谋面的师祖!忻尧尊者!” “忻尧,他不是死了吗?” 桑妤失笑道:“你这大逆不道的,谁说他死了?他只是卸了宗主之位,在三界里游荡。” 想到记忆中的忻尧,有关她天命所授的传信便是他传出来的,他若真那么厉害,怎么会算不到自己的徒儿壳子里会被换了灵魂。 “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在人间某处。” “至于我想要的答案,或许寻到他后我便能告诉你。” 池临眸色执着,“现在不能告诉我吗?” 桑妤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机,时机一到,我会将一切跟你解释清楚。” 池临:“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等一下!” 池临还未说完,桑妤忽然察觉到紫月和卞名置灵戒上传来的异样。 只有通过三界结界时,置灵戒才会产生波动,这波动能被她的神识感应到。 几个时辰前,他们二人便明确说过,会等明日日出再取回灵壤,可现在他们的方位变了,已经越过了仙族,进入了人界。 桑妤明明说过要的是日出之时的灵壤,他们不可能今晚便返回。 速度极快,方向也不对,走的并不像是回这里的路。 桑妤用灵信盘传信,许久也没有见有信息传回,不禁有些疑惑。 “不会这么倒霉!装备这么齐全也能出事儿?” 桑妤抬眼看向池临,将事情大致解释了一遍,“现在怎么办,我们要追吗?” 池临:“现在他们的位置在哪里?” “往双穆城北面去了,一直往北便是……东承的京都?带走他们的难道是东承皇城里的人!” 桑妤有些惊讶,为何是皇城?他们抓两个魔族去那里又是做什么? 池临起身道:“走,先他们一步去东承京都,把那两个废物弄回来!” 桑妤为自家紫月挽尊道:“能在仙门和人界之间如此迅速的往返,想来他们真的碰上什么大人物了!” 日上中天,东承皇城一片人声鼎沸。 一座高楼客栈中,有人听曲儿,有人说戏。 一华服男子兴致勃勃道:“听说了没?今日是国师回城之日!” “国师回城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同坐一桌的男子不在乎道。 华服男子道:“肖兄,你初来乍到,对我们皇城的国师大人知之甚少!这可是个大人物,每次他回来都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上个月,他一句话,咱们东承陛下就跟南齐宣布开战了,说什么南齐正是气数已尽,正是进攻的好时机,朝堂上有反声的大臣都被他清洗了一遍!” 肖姓男子问:“为什么他说什么,陛下就信什么啊?” 华服男子道:“传闻他是神仙,他能让当今的陛下长生不老,一统天下!所有的人都在传呢!” 桑妤有些好奇,对池临道:“神仙?抓走紫月和卞名的,莫不是这位东承国师了!” …… 第68章 与妖魔何异 有人听到关于这位国师的讨论,大声啐了一句,“什么神仙,不过就是个妖道,你看看如今这妖魔横行、天灾人祸的,不都他们搞出来的?” “你不要命了!”他的同伴十分惊慌的将那人拉走。 客栈内寂静下来,店小二跑出来圆场道:“各位爷,现在可不比以前,这话在这皇城说还是要注意点儿!” “大家没事儿就听曲儿,听曲儿……” 看着众人心有忿忿,却不敢多言的样子,桑妤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突然想起那厨子队伍里的老伯一路上提到的奸臣如何如何作乱。 “既要立神仙的人设,为什么在人间的风评这么差?” 桑妤有些不解,扭头看向池临道:“你还记不记得那老伯说的奸臣叫什么名字?” 池临道:“祭月。” 桑妤在口中复述两遍,“祭月祭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两个字有种奇怪的熟悉之感,但又感觉很不对!” 桑妤将店小二喊到身边,“小哥,打听个事儿!” 店小二将抹布利落的往肩背上一甩,朗声笑道:“姑娘尽管吩咐!” 桑妤贴近小二低声道:“咱们国师是不是叫祭月?” “对!” “那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店小二闻言脸色一变,“姑娘你打听这做什么?咱们都是小本生意,能在这皇城靠的就是不多嘴不惹事。” 桑妤将一锭银子偷偷递了过去,示意他接下,随后安抚道:“不说坏的,就说说他什么时候来东承的,这神仙一事又是怎么回事!” 店小二稍稍定心,将钱收下道:“那我便说些能说的!” 桑妤点头,随手给他递了一个座,店小二顺势坐下道:“这位国师,是两年前突然发迹的,听说当时他在南齐国君面前设下祭坛,一炷香之内便将我东承国运势借走大半。” “有数月时间我东承确实是天灾人祸不断,他很是得那南齐国君的信任,莫说是国师之位,就连那最宝贵的公主都要许配给他。” 桑妤有些好奇,插嘴道:“你是说,他最开始是南齐的国师?” “可不吗!那段时间我东承险些灭国,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居然叛出了南齐,成了我东承陛下的座上宾,也被封为了国师。” “但他成了国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攻打旧国,陛下也很是顺从他,称的上一手遮天了。” “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要我说啊,管他们上面人怎么闹,咱们小老百姓管好自己就行了。” 桑妤点头谢道:“多谢小哥解惑!”又递了一锭银子过去。 那小二受宠若惊,连连道谢后才转身走了。 池临老神在在的坐在旁边一言不发,桑妤心觉好笑,问道:“听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收获?” 池临道:“不是好人!” 桑妤:“如此精辟?” 池临淡淡道:“借运之事,不是那群自诩清高的仙族能做的出来的!” 桑妤牵过池临的手,起身道:“正解,走,这位传说中的祭月国师如今也该到了国师府了,咱们去会会他!” …… 国师府地牢中,卞名和紫月醒来时才发现被抓的不只他们两个人。 在场的有数百人,所有人的身上都被束灵锁锁的严严实实。 卞名对着旁边的一位男子道:“喂!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那位落难仁兄道:“仙友,我们也是一无所知。” 卞名有些不屑道:“谁跟你是仙友!” 紫月默默踢了卞名一脚,骂道:“傻子闭嘴!” 随后对那男子道:“仙友莫怪,你可知道,那些人为何要抓我们?” 那男子道:“我们也不知道,我和一众师兄弟从药师谷来,只是去扶桑地取回些种药的灵壤,谁知会遇上这种事儿!” “而且观那些人的灵力,尤其是那领头的男子所使用的分明就是正统仙术,何以会对同族人下手啊!” “同族人”卞名紫月:…… “哗啦!” 有玄铁的碰撞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头戴帷帽,遮着脸的白衣男子缓步而入。 身后有无数白袍人在牢门外分排而立,严阵以待、手中执剑看着十分不好惹的样子。 见有人进来,卞名骂道:“你是什么人,抓小爷做什么?” 那白衣人并未回应,指下结印一道灵阵直直将所有人笼罩在阵中,所有人面色一阵扭曲,只觉灵力被强行从身体中抽出。 有仙门人惊呼,“是蚀灵阵!他要夺我们的灵力!”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敢做出吞噬同门的事来?你不怕仙宗降罚吗?” 那白衣人声色阴寒透骨,冷笑道:“仙宗?他们还管不到我的头上!” 众人挣扎着身上的束缚,却丝毫不能撼动半分。 那白衣人将从众人身上吸取而来的灵力尽数纳入体内,忽然发觉不对,抬头看向被困的众人,眸光尽是森寒。 “你们中间,有魔族人?” 那白衣人停下吸取灵力的动作,在阵中人身上一个个探去,最终将目光放在了紫月和卞名身上。 “原来是两只老鼠,肮脏的……魔族人!” 白衣人将卞名和紫月从阵中抓出,那人不屑的的话语成功让卞名这个本就冲动的魔彻底失去理智。 卞名方从阵中脱出,就像个被捆成一团的粽子一般向着白衣人撞了过去,口中怒道:“该死的仙门人,我跟你拼了!” 紫月惊呼道:“卞名!” 还没靠近,白衣人一掌拍出,卞名被铁链束缚着连缓冲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拍落在墙角,咳出了满嘴鲜血。 “蝼蚁!竟敢玷污本座的灵力!” 白衣人十分嫌弃的将体内的魔族灵力逼出,对外面人吩咐道:“将这两个魔族带出去杀了!” 下属将卞名和紫月提了出去,白衣人再次开启蚀灵阵,势必要将阵中仙门人的灵力吸干。 还未恢复,再次被吸取灵力的阵中弟子对着白衣人艰难质问道:“你这般举动又和妖魔何异!” “吞噬同门,违逆天命,你不怕天道降责吗?” …… 第69章 竟是故人 白衣人态度轻蔑道:“天道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只有你们这群蠢人才会信奉!” 众人骂道:“龌龊之徒,你不得好死!” “能为本座献出灵力,是你们的福气,本座这便送你们去天门,你们见到了天道可要好好问问,为何不保佑你们!” 白衣人彻底失去耐心,准备将阵法之力加压至最大,突然一道灵光袭来,破开了蚀灵阵。 白衣人挥袖拂开了灵阵的余波,回头看去。 只见一男一女携手而来,那二人用灵力隐去了面容,仿佛有一层雾气笼罩在眼前,无法探查真容。 方才被拖出去的紫月和卞名也跟在两人的身后。 白衣人冷声道:“来者何人?为何遮遮掩掩!” 桑妤反问道:“那你又为何遮遮掩掩?祭月国师!” “不对,你应该是仙门人,那你的仙门身份是谁啊?” 祭月阴着脸道:“你管本座是谁?” 桑妤讥讽道:“本座!你配吗?还是说你真是四大宗门的宗主!” 祭月:“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桑妤对池临道:“你在这儿等我!” 池临闻言淡淡点头,后退了半步。 桑妤回头看向祭月,冷声道:“如果真是的话,我就要替仙门清理门户了!” “好生狂妄!本座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祭月身形未动,无数阵法层叠爆出,直逼桑妤而去,灵光射出,无数法纹在地心显现。 桑妤带池临微微躲避,手中不断结印,同样抛出灵阵,两股灵力对上,发出激烈的爆鸣声,整个地牢上方的沙土不断漏下,险些崩塌。 桑妤没有料到,那人竟真拥有大宗师之力,但祭月也没有料到桑妤同是大宗师。 两人暂停下战局,异口同声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灵力纯粹,大宗师之力也不是能通过奇门诡道堆叠出来的,那他还要吸取仙族人灵力的动机就更可疑了。 况且如今仙门拥有大宗师之力的人屈指可数,榜上有名的无一不是位居宗主之位,可她确定面前的祭月不是她所熟识的任何一个。 桑妤如今才算对面前的人有了几分正视,不解道:“你既拥有大宗师之力,为何还要偷窃凡人王朝气运,摄取同门法力!” 祭月上前道:“你管我怎么想的!不想死就让开!” 桑妤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祭月眼见桑妤不肯退让,便再次出手,两人未过几招,整个地牢就开始崩塌。 那群被蚀灵阵吸走了灵力的仙门弟子躺在地上无力遮蔽,只能下意识用袖子挡住了脸。 桑妤一时分心,又被兜头而下的沙土挡住了视线,一道剑意迎面而来,带着千钧之力。 最后剑意将将停留在桑妤面前,一道灵幕罩在她身前。 池临手下灵光未散,一掌向祭月挥去,桑妤趁机将地上那群仙门弟子传送到地牢上方。 刹那之间地牢便彻底塌陷,祭月被池临逼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身形未倒,口中却啐出一口鲜血,祭月难以置信道:“你又是谁?” 桑妤上前道:“阿临,打落他的帷帽,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谁!” 祭月闻言立刻用袖子挡住了面部,下一瞬他的周身便被桑妤的灵剑团团围住。 祭月恼羞成怒道:“你诈我!” 桑妤笑道:“只是因为你更害怕自己的真容和身份暴露罢了!” “现在,自己揭开你的伪装,如果敢耍小聪明的话,我便让体会一下什么叫被扎成筛子!” 祭月咬牙切齿道:“你欺人太甚!” 桑妤的灵剑再度逼近,“快点儿,你不揭,我的剑便会帮你揭开!” “好,我揭!” 祭月低头,伸手抚上帽檐将它慢慢拉下,露出那张斐白的脸。 那人目光幽寒,定定的看了她一眼。 桑妤方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就愣在了原地,惊呼道:“是你!” 与此同时变故突生,一道阵光自祭月脚下爆起,震碎了桑妤的灵剑围困,眨眼间便带着阵中人消失无踪。 池临见势不对,挥出的一道灵力也落了空。 此刻整个国师府中白袍人躺了一地,正是方才救下紫月和卞名时解决的祭月弟子。方才被吸了灵力的仙门弟子也渐渐恢复了过来。 撑着伤势过来,向桑妤和池临行礼谢道:“多谢仙友搭救,不知恩人名姓?” 桑妤心中微定,回礼道:“仙友不必客气,在下姓桑名……汝,叫我桑汝便好!这是我夫君。” 领头男子道:“在下万闵,是他们的大师兄,多谢二位搭救!” 想起方才见到的那张脸,桑妤道:“仙友可知道如今的天玄宗宗主是谁?” 万闵道:“天玄宗?宗主一直都是祁月尊者。” 桑妤:“可有人亲眼目睹?” 万闵:“上次我代师尊之令,前往天玄宗送药,虽隔着帘幕,但声音错不了,确实是祁月尊者。” 桑妤:“她……可还好?寻的是什么药?还有她那弟子砚迟呢?” 万闵思考片刻道:“谷中月月都会给祁月尊者送去罔极草。” “至于他那弟子砚迟,犯了错被祁月尊者打入凡间历劫去了,可这不是早几年的事儿了,姑娘为何有此发问?” 桑妤不动声色道:“没事,今日跟那人对战用了祁月宗主教我的阵法,与友人多年未见,一时有些想念。” “便随意开口一问!你们快快返回仙门,不要忘了告知仙门提防白衣人蚀灵的事儿!” 万闵道:“姑娘不随我们一起回仙门吗?” 桑妤回绝道:“不了,我在凡间另有要事!” 送走了万闵,桑妤看向池临有些无奈道:“我说祭月这个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从一开始交手,那人用的便是天玄宗的顶级阵法,天玄宗以阵入道,我在阵法之上的平生所学少不了祁月的指引,自然也见过她那天赋异禀的小弟子。” 池临开口道:“那人是祁月的弟子砚迟?” 桑妤点头道:“祭月继月,继的是月,或许是祁月出事了!” …… 第70章 你是我的底气 池临摩挲着女子回握他的手,语气不明道:“那你为什么刚才不跟他们说,还要帮那砚迟隐藏身份?” 桑妤并未发现池临话语中的异样,自顾自分析道:“按万闵的话来说,表面上天玄宗并无异样,可罔极草我确是知道的,那东西普通弟子都会用来炼制固元丹,可它的另一个用途是制作操控傀儡。” “方才万闵说到并未见到祁月本人时,我便在想他见到的是不是只是祁月的傀儡。” “况且砚迟早已经到了大宗师的阶品,若是想要取代祁月也未尝不可!所以他才取了祭字,是祭也是继,他是在向祁月炫耀!” 池临眸光深深,盯着女子认真的神色,开口道:“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只是不想打草惊蛇!” “所以呢?告诉我这些,你是要去查案吗?” 桑妤有些讶异的抬头,这才发现池临面色黑沉,竟像是忍耐了很久的模样。 “你……” 池临直接拒绝,语气不容置疑,“他们跟我们有关系吗?” “你说要来人间游玩,我同意了!你说要去寻那忻尧,我也忍了,现在你又要去查探那祁月的事,我不许!” 桑妤解释道:“你也看见了,这砚迟就是一个祸害,杀人取灵、窃取王运,若是让他继续在三界逍遥,不知道还能祸害多少人!” 池临想起连岐的话,天道宿命,本性难移。 女子眸光严正,当真像是那赏善罚恶的天道之主。 她还是曾经那个桑妤,对他一切的好只会建立在他无害三界,无害苍生。 池临将桑妤的手放下,声音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是不是曾经在你的眼里,我也是个祸患,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我?” “可明明我什么都做错,为什么要把我带进你的宿命里?” 察觉到池临话语中埋藏着深深的失望,桑妤有些无言以对。 她明白,过去的事儿既然发生过,便会像一根刺一样永远扎在彼此的心里,即便伤好了,可疤痕永远都不会消失。 无论怎么弥补,痕迹永远都会存在,不知何时便会被重新揭开,得见天日。 正如此时此刻,不经意间的一句祸患,便能让池临怒火中烧。 当真是寸步难行! 桑妤有些懊恼,伸手环上池临的腰身,缓声道:“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了!我不该让你伤心的!” 池临一动不动,半晌才开口道:“不是你口不择言,而是你本心如此,即便我困着你的身躯,你的心里却始终将三界看的比我重要!” 桑妤无奈,只能顺毛哄道:“怎么可能,你真的高看我了,我是自私的人,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现在有了你,只不过是底气更足了点儿罢!” “因为有你在我身边守着,我才敢和一切不知深浅的对手争夺,你是我的底气,你知道吗?” 这是实话,她不是一个心怀天下的菩萨,只不过在力所能及之内,看不得同世之人遭受苦难。 女子话语蕴藉,声色真诚,可焉知她不是在以退为进。 她说,他是她的底气! 池临将桑妤的手拂下,定定的看着眼前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若我说,让你现在跟我回魔域,你可愿意?” “我们回去过自己的生活,不管任何人的事好不好,如此我便答应你,只做你心中想要的池临,乖巧、温顺!” 桑妤:“我曾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现在于我而言,确实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我愿意顺着你的心意,可是池临,百依百顺便能感情顺遂吗,我们的日后难不成就只剩这四个字?” “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待在你的身边做个乖巧的花瓶。那我呢?我的愿望你能顺遂吗?” “我不想骗你,阿临!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不可能为任何人失去自我,便是你也不行!” 明知桑妤不会遂了他的愿,可当他听到她的回复时,整颗心就像被拧在了一起,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将女子揽进怀里紧紧抱住,池临固执道:“可我离不开你,怎么办?” “你今日可以为了一个祁月,为了一个砚迟不顾你我的约定重新踏入仙门,来日若是有了更两难的抉择,你是不是也会再次放弃我!” 更两难的抉择…… 桑妤如遭重击,若是她的面前就摆着两条路,一个是回家,一个是留在池临身边,二者不可得兼,她应该怎么选! 曾经她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家,那么现在呢? 最初她怀揣改变他命途的想法,误打误撞进入了这个世界,是她搅扰了他的命局,让他对她痴心一片,连她自己都在不经意间动了情。 桑妤心乱如麻,“不管结果如何,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保证!” 池临道:“你要如何负责,如何保证?” 桑妤不想再动摇,决心道:“不背叛、不舍弃、若是无法做到,我任你处置!” 女子额上有一缕发丝垂下,微微遮掩了眸中的光华,池临伸手将她的头发撇到耳后,终于看清了她的眼睛。 “好,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池临的声色低沉无息,桑妤却从中听出了十分的笃定之意,一时连汗毛都立起了几分。 那人继续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让你失去自我,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选我!” “可我错了,这件事没有意义,不过是一群不相干的人,你想救便救了,你说是不是?” 池临就像是自我催眠,仿佛方才他对她的逼问只是心血来潮,得到了不怎么合心意的答案,又强逼自己不在意一般。 桑妤听的心中不安,努力安抚道:“不是的,这有意义,听说过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吗?” “你只是在争在我心里的位置,这没有错!相反这说明在你心里我的分量很重,我是开心的。” “我也说过,我把你当做我的底气,在我的心里,你的分量也一样很重!” …… 第71章 再无异心 池临面上疑惑,半晌问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桑妤有些不理解池临的脑回路,可知道现下不能刺激他,只能道:“对!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那三界和我谁更重要?” “你重要,你最重要了,好不好!” 听到桑妤的回答,池临面上好看了很多,低语道:“原来是这样!” 桑妤没有听到池临的嘀咕,只是觉得现在的池临的神色和状态好了很多,不像是要发疯的样子了。 他方才淡漠无神的样子恍然间让她觉得他的身上有了原书中魔神的无念无情,反倒比暴怒中的他更令她心悸。 试探道:“要不我们先回双穆城,回去休息休息?” 池临低头对上了她的眼,果断道:“不回双穆城,我现在便帮你把砚迟抓回来,这样便能让你满意!” 更奇怪了!怎么像是无法交流了! 桑妤还没有缓过神来,池临便拉着她踏破时空,寻着砚迟的踪迹一路追踪过去。 突然想起来紫月和卞名还在原地,桑妤没了法子,只能给两人传信,让他们先回双穆城的白山茶小院中等候。 池临一路瞬行如风驰电掣,可桑妤知道他不是一个毫无章法的人,只问道:“你用什么探查他的踪迹?” 池临道:“我的灵力,方才与他打斗,我的灵力伤了他,他逃不远的!” 桑妤有些震惊,“你能凭借灵力追踪?” 池临:“是!” 桑妤疑惑道:“那当初我送容衍出长暮城,他也受了你的重创,是不是也能凭借你的灵力追踪他?” 闻言,池临低头将目光放在她的脸上,不明喜怒道:“你以为,凭你们两个真的能逃出魔域吗?” 桑妤心中惴惴,“你既然有心放了容衍,为什么不早说,事后还那么生气……” 池临声色森寒,“你错了,观星台上我若是能抓到容衍,我绝对不会放了他!” “可是你为了他,不顾一切的带他私自逃离,我便想要看看,你能带他逃到哪去?又能为他做到哪步!” “直到你强忍着禁魂契反噬,将置灵戒主动暴露,甚至甘愿替他死在魔将刀下之时,我便知道我错了!” 桑妤心中一震,“什么错了?” 池临的怀抱温暖宽阔,她被他好好的护在怀里,甚至连风都没有舍得让她吹到,可他口中吐出的话却是分外幽戾。 “我错在,我早便该将容衍杀了,也不至于看着你们一路扶持、山林相依,你可知那时的我有多恨你!” “我恨你的巧舌如簧、几番欺骗,恨你在大婚之日撇下我,跟一个我厌恶至极的男子纠缠不休、恨你不顾生死,明知越过城门便会遭受反噬,还是要亲自送容衍离开。” 桑妤道:“我没办法的,他是我师兄,也是你师伯,他落在你手里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池临愤怒道:“所以你便不怕死吗?那魔将的刀可是冲你去的!” 想到当时状况,桑妤无奈道:“我是想要反抗的,可是我受了反噬,便没了力气,我怎么可能乖乖受死。” 池临眉头微挑,声音有些高亢。 “受了反噬!你明知道,平日里我连动你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却敢让禁魂契反噬己身,是不是认准了我会放过你!” 桑妤小声反驳道:“没有,我知道你会生气,但我想着我都已经受了禁魂契反噬,也算是给了你一个交代……” “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池临将她的肩臂死死握住,声色阴戾,“你错在不该用自伤的手段当作筹码,当作让我放过容衍的筹码!” 池临继续道:“我早该折了你的羽翼,让你永远在这魔域沉沦哀鸣!” “可我又不舍得了,所以我宁愿你骗着我,也骗我自己你是有心的!” 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认为她并无真心吗? 桑妤想要解释,可在半刻之前,她再一次回绝了池临,半晌只嗫嚅道:“我是有真心的,我没骗你!” 池临面上浮现一丝淡薄的笑意,揽着桑妤的手收的更紧,“有心更好,我等你实现诺言!” “现在要解决的是天玄宗这两个祸患,总有一天,我会解决所有阻碍在你我之间的祸患!” “让你对我……再无异心!” 桑妤心忖,池临是对她失望到一定程度后所以疯了吗? 好在现在他不会再选择用强硬手段对付她了,但他的语气更危险了怎么办! 桑妤软下身子半靠在池临怀中,也不反抗,只静静道:“我便依你所言,即便做不到让你信任,也让你安心,好不好!” 池临并未回应,片刻后带着她在一处高台上停了下来。 高台之下所对的正是一个亮着灯光的阁宇,黑夜之中,风吹帘动显得分外萧瑟。 池临居高临下,看着那处灯光,淡淡道:“找到了!” 桑妤仔细辨去,有些震惊:“这布局是皇宫!砚迟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池临道:“我会设下天罗地网,剩下的,你想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走,那还等什么!” 桑妤牵过池临的手,飞身而下,落在下方楼阶之上的平台上。 池临在整个屋子的外围都布下屏蔽结界,想必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桑妤十分满意的想要抽身上前,池临却握着她的手寸步不离。 还怕她跑了不成?罢了,牵着就牵着! 桑妤轻轻推开阁门,在烛光的照耀下缓缓探进了室内。 满室清寒,根本就不像是正常房间的温度,偌大的一个殿到处都遮着帷幕,摆放垂落的位置很是有规律。 桑妤将一个帘幕挥开,前方永远都有帷幕挡路,很像是迷宫,试了几个方位后她终于确定此地有阵法遮蔽着。 设阵之人阵术极高,怪不得他的实力能达到大宗师之境,也怪不得敢在凡界宫城内如入无人之境。 桑妤自诩在阵法上造诣颇高,可是遇上第一阵宗的高手,一时竟也没有破阵的头绪。 池临看出了桑妤的纠结,面无表情道:“可需要我用业火将这法阵焚了?” 桑妤:“……” 大佬,你知道自己就是个反派吗? …… 第72章 你师父呢? 不过也是,业火能破除一切虚妄,对付迷阵自然不在话下。 可毕竟是皇宫里面,闹太大也不好。 但眼下最快捷办法就是使用业火,那便只有缩小攻击范围了 桑妤想通了这一层,对池临开口道:“这样,你祭出一缕业火,配合我来破阵就好!” 池临抬手在指尖凝出一道业火,果真是极细小的一缕,就像个小小的蜡烛,却仍旧散发这令人心摄的威力。 “你想怎么做?”池临将业火放在桑妤眼前,却没有让她碰触到。 桑妤将手放在那缕火焰周围,试了试它的温度。 道:“从方才看来,这阵法应该是不断变化的,但是它的阵眼一定是固定的。” “一会儿,我会在他的阵法之上叠加自毁阵法,这个时候我不能分心,但两阵重合之时风力最浅薄的地方,或许便是阵眼所在,你帮我把这缕业火投入那处,我再配合你破阵!” 这样便能直接捣毁阵眼,也不会让业火蔓延太大地方,以防波及凡人。 池临双眸微眯,看了眼桑妤,语气不善道:“还真是想的周到!” 桑妤一听就知道他又不高兴了,当真是个小心眼儿的男人。 好像她多为别人考虑半分,就能冷落了他似的。 桑妤无奈道:“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池临抬眼看向面前层层叠叠的帘幕,淡淡道:“开始!” 桑妤也不再分心,将阵法叠加而上,两个阵法融合时发出激烈的灵力波动,这动静惊不到凡人,但必定能惊动里面的砚迟。 不过片刻,她便感受到另一股灵力在拉扯,总在她快要找到阵眼时,又将她的方向打乱。 好在池临在外面设下了灵力屏障,一切瞬行术和传送阵法都会失效,砚迟坚持再久也不过是困兽之斗。 “在那里!”桑妤终于确定,指了指一处,示意池临将业火投下。 业火方才进入阵眼,阵法屏幕的灵波就显现在了出来,随后在眼前寸寸碎裂。 桑妤将帷幕全部斩下,轻如云雾的纱幕飘落了一地,眼前的视线开阔起来,一个高高的寒冰制成的圆台映入眼帘。 有这么大的寒冰台在,怪不得这么冷! 桑妤环绕一周,目光所及空无一物,但她知道他一定在殿里。 “砚迟,你给我出来!你把祁月给怎么了?” 桑妤没有耐心再周璇,用灵力将整个屋子笼罩起来,密密麻麻的灵刃铺满了四周,下了最后的通牒。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己出来,我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 突然空气中有一阵寒意冲着她的后心而来,桑妤下意识躲避,严阵以待的灵刃顷刻之间朝那处射出。 与此同时,那人闷哼了声,池临收回手,竟也给了他一掌。 随后又是一阵灵刃入肉的破裂声,砚迟的身影狼狈显现在地上,一身白袍到处都是被灵刃割开的伤。 他旁边的地上,静静躺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那面容赫然是祁月的样子。 见桑妤目光投过去,砚迟下意识将祁月挡在身后,一双孤狼一样的嗜血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那人声色寒厉,透着阴鸷,“桑妤,竟真的是你,你居然还活着!” 随后将目光放在池临面上,面上有些惊疑不定道:“业火,你就是池临!” “听说,五年前你便将桑妤杀了,她怎么还活着?还是说她死了……又活了?” 桑妤用灵力将砚迟锁住,冷冷道:“别猜了,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 随后将砚迟推开,蹲下身查看躺在地上的祁月。 桑妤将指尖放在女子的脖颈处,却并未感受到脉搏。 竟真的死了? 池临忽然开口喊道:“起开,她有问题!” 闻言桑妤立刻退步,闪身躲避,只见祁月已经张开了双眼,顷刻间整个身体便在她眼前炸开。 好在池临眼疾手快,将祁月的周身用灵力封锁,所有的冲击都被灵幕挡了下来。 一阵混乱过后原地只剩下几缕破碎的黑布,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仿佛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傀儡!” 桑妤反应过来,拉起砚迟的衣领就给了他一巴掌,气急道:“你师父呢?” 砚迟回过脸,用手擦过唇角的血,突然闷闷的笑了起来,越笑越癫狂。 “她死了,她死了!” 桑妤有些难以置信,喃喃道:“不可能,祁月不会死,也不应该死!” 在原着中,祁月明明是死在最后的灭世之战里,死在池临的业火中,她不应该死的这么早。 桑妤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绪,质问道:“我猜到了她可能会出事,可我没想到她会死,是你杀的?” 砚迟语气有些颤抖,“是我杀的!”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砚迟的答案,桑妤还是不敢相信。 “为什么?她待你不好吗?你是她唯一的内门弟子,将来的宗主之位都是你的,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闻言砚迟声色俱厉,“你又知道什么?” 桑妤怒火中烧,她与祁月只有每年在仙门大比时才有半月的短聚,可话里话外,祁月从不掩饰对砚迟的宠信。 “她带你入仙途,让你由一个凡人成为仙君;她对你悉心教导,传你顶级阵术;她收你做内门弟子,将你视为第一继承人,还不够吗?”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还要将她的傀儡藏在这东承皇宫?” 听到桑妤的话,砚迟再也不能保持强硬,浑身都在颤抖,声色悲恸,目光中都有了几分涣散:“我不知道,我不想的!” 见砚迟这般萎靡模样,桑妤倒是有几分诧异,“你既然杀了她,为什么还要作出悔不当初的样子!”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砚迟神色癫狂,忽然拽住了桑妤的衣摆,目光空洞无神,只知道重复着:“是她骗我!是她骗我!” 见砚迟神思不守,桑妤顺势施了一道幻术给他,问道,“你师父的尸身呢?” “我师父,她好好的在那躺着呢!” 砚迟呆呆起身,步态踉跄的跑向空无一人的寒冰台。 …… 第73章 桑妤的梦 砚迟虽然被幻术迷惑,还不忘施展法术,一道灵光过后,只见冰台之上躺着一个身着大红宫装的女子。 砚迟伏在台边,呆滞的眼中只剩那女子的身影。 桑妤上前查探,发现那女子的面容正是祁月,方才被那傀儡迷惑,竟忘了替身的存在就是为了掩饰正主。 桑妤上前想要仔细探查祁月的死因,砚迟却猛然上前推了她一把,面上满是警惕。 狠厉道:“你走开!” 桑妤:“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装作凡人骗我……杀她……” 桑妤有些惊讶,什么凡人,祁月一个仙门宗主,怎么可能会装作凡人骗他。 “什么装作凡人,她怎么可能会装成凡人骗你?” 还未说几句,砚迟猛然俯首,将头狠狠撞在冰台上,不过几下便满脸鲜血,眉目中透着满满的疯狂。 桑妤上前将砚迟踹倒在一旁,砚迟还想要起身,刚刚半跪起身子,便被桑妤用定身术定住。 他便一动不动的跪伏在地上,似是神智全无般无声无息。 池临上前将桑妤扶住,淡淡的扫了砚迟一眼,不甚在意道:“你若是想要知道真相,直接用搜魂!” “他现在疯疯癫癫的,用了搜魂估计会直接傻了!我虽然想要处置他,但若是直接傻了,怎么让他自食其果、接受惩罚?” 桑妤有些踌躇,看向池临道:“还是等他清醒点儿。” 池临道:“不必等了,既然你不让用摄魂术,那便直接用入梦术!” “入梦术?” 使用入梦术便是进入宿主的识海内,以旁观者的角度,亲眼看到宿主过往发生的一切。 一旦开始入梦,便无法结束。 但其原理是以自身灵识进入宿主识海,若是他的本体意识较强,能发觉异体闯入,便极有可能受到本体的攻击。 相反,若是宿主意识较弱,入梦者的灵识也有可能攻击本体,但无论如何,一但出了差错,便会是两败俱伤。 在梦中所受的伤害也会直接伤害入梦者的灵识,是以摄魂术常被人使用,而入梦术却被视为禁术。 但她知道池临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儿,况且砚迟如今意识混乱,不会占上风,桑妤便点了点头同意道:“依你所言,那我们便开始!” 谁知砚迟突然抬头看向桑妤,目光森森,“桑妤,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活着回来的吗?” 桑妤有些诧异,怎么一会儿正常一会不正常的,难不成精神分裂了? 桑妤对上了砚迟的眼,不解道:“你打听这做什么?” 砚迟扯唇一笑,慢条斯理道:“自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桑妤方才意识到不对劲,但砚迟的眸中泛着一丝幽诡的暗光,她不自觉便被那旋涡吸了进去。 竟被砚迟抢先一步使用了入梦术,但他进的,是桑妤的识海! 池临心下大怒,一掌将砚迟击飞,砚迟直直的撞上寒冰台,没有半分意识。 竟是将全部的灵识都灌进了桑妤的识海。 池临脸色阴沉,手中凝出灵力,生出了想要将砚迟碎尸万段的戾气和想法。 只要毁了他的灵体,便能强行中断入梦术……可她会受伤! 片刻后,池临找回了一丝理智收回了手,最终将自己的灵识也送进了桑妤的识海。 她的识海中四处都是阳光,又灿烂又安宁,池临方才进入就被那璀璨夺了眼。 一片白云蓝天之下,色彩斑斓花草植物铺满脚下的土地,竟是一望无际的花地盛景。 只见记忆中的桑妤身着一件奇异的白色衣裙,那裙子上方无袖,下方也只堪堪到小腿,露出光洁白皙的肩臂和腿,她披散着头发,缓缓的从花地上穿过。 再往下也并未女子常穿的鞋履,只是有几根带子和一块不知材质的底串成的鞋子,一步一履间还能看见她泛着盈光的圆润脚趾。 她似是很开心一般,衣摆翩跹,穿过花地、经过草帘围成的树带,最后来到像是细瓷铺成的庭院、板正规整而高耸的楼阁。 最后见到两个像她那般穿着的人,甚至还要更加怪异。 他看到他们喜笑颜开的说着话,女子亲昵的将脸贴在那中年男人的肩膀上,还有个中年女人细心的将水果切好,投喂到女子的嘴中。 她还高高兴兴的在女人的脸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池临并未见过那两个人,也从未见过桑妤跟谁有过如此亲昵的时候,但奇怪的是,他并未感到碍眼。 反倒觉得,这就是原原本本的桑妤,她和那两个人的动作也奇异的温暖,他并不反感。 画面一转,只剩下桑妤一人,行走在布置怪异的屋内,又走上了阶梯,来到了一间堆得满满当当的小室。 床上是各样奇异的布偶,头顶的灯像一个硕大的琉璃坠,散发着的光竟能将室内每一处都映照的清清楚楚。 池临看到桑妤在桌前停下,上面有个发光的面板,上面有很多怪异的字,除了个别的能够认出来,其他的字倒都像是错别字一般。 他能认出上面有他自己的名字、业火、什么天道石还有囚困之类的。 女子静静的拿起了桌面上的图纸一张张看去,池临觉得上面的人很像自己和桑妤,但那些图纸仿佛能够连成一个故事般。 画上的女子对男子狠辣无情、男子起势后对女子百般折磨报复,很显然那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他们。 他也不知道那画上被关在阵中的倒霉蛋是谁,但看到那画上男子的手中的业火以及女子身上的金纹法袍,他的心中还是多了几分不安。 为什么如此相似,却又全然不似? 池临又看到桑妤的手被纸的边沿擦破,她的血落在了图纸上,忽然她的身子就软了下去,倒在了桌子上。 池临想要去扶,这时一道极其强烈的白光闪过,光影交叠,池临看到她又醒了过来。 但是这次,她的衣着、寝殿都和他记忆中的泽华殿时一模一样。 …… 第74章 她的秘密 她似是很迷茫,连鞋都没穿在殿内跑着看了一个遍,口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是哪?我是谁!” 随后跑出了泽华殿,路上有无数弟子向她行礼,看到她光裸着的脚时无不立刻低头回避,害怕冒犯了这位宗主。 桑妤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过往弟子不住询问,众人诚惶诚恐一一作答,却有些不解她的异样。 似是明白了什么,桑妤只道自己闭关出了岔子,众人便理所当然的以为她患了离魂症。 随后有女弟子为她打理好衣装和头发,还给她贴心的讲解了不少宗门事务,桑妤想要感谢她,摸遍了全身只摸出了一个令牌。 把那女弟子吓得连连后退,池临看的清楚,那东西正是宗主令,代表的是宗主的尊严和威势。 桑妤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讪讪的收回令牌,将一众弟子搪塞走后,便将自己关进了仙门的藏书阁,一关就是三个月。 期间除了为她送膳食的弟子能见到她,可以说是与世隔绝了。 她还去了天道碑里参悟,池临并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但她出来时十分欢喜、像是得到了什么答案的样子。 池临看的透彻,她的一举一动根本就不是那位传说中的仙门之主,反倒像是夺舍而生的魂魄,而那个奇怪的地方才是她所谓的家乡。 “原来这便是你一直都不能说的秘密、不能提及的家乡!” 满室凌乱,池临站在她的身后兀自出声低喃。 桑妤似是被什么东西惊动,回过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便又继续埋身于书海,将仙门术法尽数看遍。 原来,她喜欢去藏书阁,只是因为在那里,她才能知道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学到更多防身的法术。 不与人接触,便能更好的伪装而不露出马脚。 池临顿觉好笑,原来她在天机宗时的冷漠疏离,竟是无差别的对所有人。 或许只有在凡间的日子,才是她最原本真实的样子,没有人能看破她的身份和秉性,也怪不得她最喜欢的就是凡界。 再后来,桑妤识海中发生的一幕幕正是他此生最难忘珍惜,又最是怨恨的那七年过往。 天罡灵境三重试炼之时,女子每日都会在结界外踱来踱去、面上的焦急并未作假,似是期待他从试炼中全身而退。 仙门术法有些连她自己都并未吃透,却日复一日的履行着作为师父的责任,并未假手于人。 他没有生辰,桑妤便把收他为徒那一日定做生辰,明明厨艺不怎么样,却还是自己一个人躲到厨房,费尽心思做了一碗还看得过去的寿面。 闲暇时会带他去泽华之巅看流云、山川、会带他去平野种花种树、做什么所谓的野炊。 她在阵法术数方面天赋奇绝,每过几日都能搞出新的奇技淫巧,将他身上从衣服到配饰都改造了一个遍,还给他打造出了独一无二的天道守护石。 这样的日子他们过了六七年,时时相伴、刻刻相依,池临曾以为,她便是再别有用心,也不该对此毫无波澜、无动于衷。 直到场景转换至他被那群大族子弟设计,想要挖他灵根之时。 一模一样的场景,桑妤救下了他,然后存下了他的心头血,口口声声要为他报仇。 她的目的达成了,再之后,应该便是跟他反目成仇了。 池临的心落到了谷底,本不欲再看,可还是不愿意错过关于她的任何片段残影。 但是这一次他站在桑妤的视角上,却发现事情的发展并非全如他所知晓的那般。 桑妤没有他想象中的无情模样,相反,无人之时,她很是不忍,万般纠结的摩挲着那两颗用心头血炼制出来的灵药。 随后下定决心般,吞食了一颗,留下了一颗慎重的收回了怀中。 随后桑妤便将他灵力异常的事,无声无息的透露给了被关押起来的那群弟子,好让他们在被长老审讯时反咬他一口。 他被刑堂的人以对待妖魔的方式关在水牢里折磨,桑妤将他捞了出来,随后关在了天雷灵阵里。 在那灵阵里,只要他不轻举妄动,便能免去许多痛苦,但桑妤却声称这种阵法能让他更痛苦。 随后她满脸冷酷的与他决裂,口口声声要将他祭奉天道,又将所谓的克制他灵力的丹药喂到了他嘴里。 出了牢门后,却又蹲在角落里泣不成声。 如今看来,那字字诛心的模样,竟分明是刻意为之。 池临脑中一片轰鸣,像是被困在了无尽的冰冷里,连血液都像被凝固了。 上前想要拉住桑妤,他的手却在触碰到女子的刹那间,穿过了她的身影。 池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声音已是无比的沙哑:“你到底想干着什么?在天道碑中你究竟又看到了什么!” 可女子并不能听到他的呼唤,按部就班的将一切进行到底。 天道碑前,无比森严的天劫处置,却困不住一个尚且脆弱的魔胎,也是她刻意为他留下了一道生门。 几日后又顶住宗门压力,将那群弟子一律处死,这或许还是那位心软的菩萨,第一次如此狠厉的杀人。 那夜山花烂漫,桑妤孤身前来见他,月落满身、清光寂寂,竟像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池临终于明白,桑妤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待此刻的到来。 她也从来就没有忘了,他身上的天道灵石能挡大宗师全力一击,而她作势刺出的一剑,竟只是逼他狠下心来。 池临看到那时的自己剑指桑妤,而女子全无畏惧,解脱一般的撞上了剑刃。 一时心下巨震,池临慌不择路的挡在了自己的剑前,而女子并未因他的阻挡而停下脚步。 直到女子的身影再次穿过了他的身体,池临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一道虚影,不能改变过去发生的任何事情。 女子面色惨白,最终倒下在漫山繁花中,白色的衣襟上渗出大片的嫣红,刺得他心如刀割、呼吸停滞。 回忆中的池临业火与戾气横生边野,刹那间燃遍了漫山花林,四周天雷滚滚、风云变色。 一梦幻生,识海中的看客却遍体生寒、摇摇欲坠。 …… 第75章 曾经真相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池临心中大恸,想要推开另一个自己,去触摸那个近在眼前,却可望不可及的女子。 伸出的双手却次次越过在她的身影,直到他接到了那颗从她脸上滴落的泪水。 并非虚无,反倒是灼灼滚烫。 池临惊慌回神,光影却再次变幻,这次他仿佛进入到了天道石,又看到了女子被困的身影。 只是此时的她,就像个单薄的魂魄,仿佛下一刻就会在空气中消散了。 池临看着她起初只能待在天道石中,无聊的望着寂静的无妄殿,后来她灵魂渐渐恢复能走出天道石了,却又时时陷入沉睡。 清醒时就会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边,明知他听不见,还是会像曾经一样念叨嘱咐他每件事应该怎么怎么做。 看到他仍然对她恨之入骨时,又是满目黯然,便会独自缩回了天道石,无论外界发生什么事都不再出去。 就这样,她浑浑噩噩、时睡时醒的,又被困在他身边整整五年,被他强行唤醒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便只能装作失忆。 却被他当做死性不改扔进了暗牢,那么怕疼的一个人,硬是在魔兵手下捱过了两天,也没有松口。 在暗无天日的玄铁牢里,脆弱的女子只能抱紧自己的双臂、缩成一团,意识不清般呢喃着:“好黑,阿临,我害怕!” 一种极致的心疼和气闷,从他的心底里翻涌出来,最终堵在了喉口,让他无法发出声来。 明知无法触碰到她,池临还是蹲下身去,随后陪她躺在了铺着干草的地上。 像曾经她安慰他那般,将手虚虚的放在了她的肩背上轻轻拍着,声声有悔,“不怕了!不怕了!阿临在呢!” “是阿临错了,阿临再也不会让师父一个人了!” 池临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女子的脸,想要将她的每一寸都刻在骨子里。 却恍然发现,四周的空间在波动碎裂,女子的身影慢慢消散,池临惊慌的翻过身将女子护在身下,却连最后一片虚影都留不住。 最后都化作点点灵光消散在空中,整个空间里又回到了初始那片璀璨的花海,只是四处再无桑妤的身影。 池临一瞬间失了理智,扑向还未散尽的灵光,“为什么留不住!我为什么留不住她! 有脚步声从后方传来,池临慌忙回头,期待是桑妤的灵识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回头看去,却见是入了桑妤梦的罪魁祸首——砚迟。 他能看到桑妤的过往,那砚迟呢? 思及此,池临便如鲠在喉,他和桑妤之间的过往,怎么可以被这个畜生知晓。 一时间满身煞意无法遮掩,池临冷冷道:“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哈哈哈!”那人跟着重复了一声。 看到池临黑沉的面色,砚迟大声讥讽笑道:“我看到了不少呢,她对你可真好,你最后却亲手杀了她!想必这滋味很是不好受!” 随后语气中是难以掩藏的兴奋,“但我没想到的是,原来她真的是死而复生,还是被你弄活的!” “只可惜,在她的记忆中,我并未见到她复生的真相,但你一定知道,不如尊上大人告诉我!” 池临:“方才她梦境破碎,是你干的?” 砚迟恶劣的勾唇笑道:“是我又如何,她的梦迷迷蒙蒙的、一会儿能看到一会儿又看不到,让我十分不满意!” “所以我便打碎了她的梦境,来找尊上你!” 闻言,池临想起桑妤在天道碑石中参悟时,他便看不到在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天道石似是有屏蔽灵识的作用。 若是没有那滴泪,或许他也看不到后来桑妤灵魂被困在天道石中时所发生的一切。 想来砚迟跟最初的他一样,只能看到外界发生的事,却不能看到天道石中的一切,所以才会说不知道她复生的真相。 砚迟继续道:“我本来是想要入你的梦,但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便选了更容易上钩的桑妤!” “她还真没让我失望,竟果真是你的软肋,所以我便稍稍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段!” 听出砚迟的弦外之音,池临手中凝出业火,声色森然,满是杀意,“你到底做了什么?” 砚迟全然不慌,回头看了看桑妤识海中的四方天地,对着池临悠然道: “你看看这儿!这么美的天地,你也舍得用业火燃过,然后看着这里变成一片焦黑吗?” “还有,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在这识海中动用灵力,省的伤了你那心上人!” 池临息了掌心业火,收紧了手指,“你到底想要什么?开个条件!” 砚迟就是为了等池临的这一句话,听到池临松口,命令道:“告诉我,你用什么复活的桑妤?我只要她的复活之法!” 池临:“你的筹码呢?” 砚迟道:“方才,我在她的茫茫识海中埋下了一颗罔极草的种子,那玩意儿生命力很强的,一旦扎根就很难拔除!” “若是不及时找出,待罔极草长大,她便只能沦为我的傀儡!不知尊上,这个筹码够不够格?” 池临直直的扫视着砚迟,眸中的冷意几乎可以化为实质,不过区区几面,他便领略了此人的诡计多端。 早知如此,便该早早将他杀了,省的留下这般后患。 可若是没有砚迟误打误撞开启了入梦术,他也不会有知晓曾经真相的机会,他被这个真相困的太深太久了,也死死困住了桑妤。 既然知道了,他便不允许她再受半点伤害。 池临将万劫珠置于手中,对砚迟道:“这是万劫珠,能够敛人魂魄,你将罔极草的位置告诉我,我便将它给你!” 砚迟笑眯眯道:“我怎么知道它是真是假?若是你出尔反尔怎么办?” 池临反唇相讥,“你是想用它来复活祁月,你是为了救人,我也是!” “况且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留有后手?” …… 第76章 识海对峙 砚迟似是早就料到池临会这样说,他们两个人之间只有拥有筹码者才有资格开条件。 “你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你,不如一起立下天地誓言,你承诺这万劫珠可行且放我安全离开、永不追杀,我承诺配合你取出罔极草,也算公平!” 砚迟不慌不忙,他要的可不单单是复活之法,还有全身而退。 池临:“好大的胃口,你别忘了,祁月的灵体还在外面!” 若是灵体都没有了,就算得了复生之术还有什么意义。 砚迟自然明白这一层,“你想用她来要挟我,可别忘了,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有资格开口的人是我!” 池临瞳孔微缩,黑沉沉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眼前不知死活的猎物。 空气一时凝滞,砚迟却像是拿准了他的心思,只静静等待池临开口的那一刻。 “池临!” 女子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池临心下一顿,有些僵硬的回头看去,只见女子脚下丝毫没有停留的向他奔来,眼中只有他的身影,很是专注的样子。 池临心神微震,对于梦中所见,他很想问清楚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恨了那么多年,怨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仿佛只是一场笑话。 可此时桑妤近在眼前,他已经无暇多想,焦急的冲上前去将桑妤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池临神色焦急,手上动作也不停,将她的灵脉灵识试了一个遍。 桑妤有些不解,她方才没有提防砚迟,被他拉进了梦里困住,做了好大一会儿梦,梦见的还都是从前的事,却迟迟出不去。 在心里骂了砚迟好大一会儿,却突然感觉到困住她的屏障碎了,最后还是凭借小灵团对天道石的感应摸索到池临的方位。 “没事儿……!”看着池临十分慌乱紧张的动作,她自己都不太确定了。 桑妤回问道:“你怎么了?看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池临并未开口,只是紧紧的将她抱住,隔着层层的衣襟,桑妤尚能听见男子有力却迅疾的心跳声。 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呆呆的环上了男子的腰身。 砚迟看向亲密无间的两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被无视。 暗自咬了咬牙,开口道:“桑妤!多年未见,还未来的及向你说一句别来无恙啊?” 听到砚迟的话,桑妤将池临的手臂扒拉下来,侧身看向开口的他。 “你果然是装疯卖傻,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爱演戏的毛病还是没改!” 当年见到他时,他就是一个极会做戏讨众人欢心的孩子,若是曾经可以称的上是机灵,那么如今就只剩下狡诈了。 闻言砚迟眸光渐盛,连连摆手道:“不敢当!小师叔!” 桑妤面色难看,难得怒道:“你师父都被你害死了,如此欺师灭祖之辈,我怎么敢称你的师叔!” 虽然祁月比她大了很多,资历也多,甚至还被她亲自教导过阵法,但她们二人却是同辈之人,砚迟叫她一句师叔也没错。 谁知砚迟将目光转向池临,讥讽道:“不过是步了您二位的后尘罢了,况且欺师灭祖之事,为何他做得,我便做不得?” “方才那出大戏,倒叫我这看客也心生不忍啊!” 桑妤心里咯噔一下,什么大戏?什么看客? “你什么意思?” 砚迟轻声笑了笑,“入梦之术,观的便是入梦之人的前尘旧事,只是我没想到,堂堂仙门之主,居然会对一个魔头动心!” “你又如何不算是仙门叛徒?又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闻言,池临垂眸看她,目光很是直白。 桑妤一时气滞,却不敢抬头看向池临,砚迟看到了她的前尘,那同样入了梦的他呢? 砚迟并未发觉桑妤的异样,只继续道: “我们都是一丘之貉,但也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你不是也不想祁月死吗,那就让你这好徒弟把复活之术交出来,我便能让她也复活了!” 难道砚迟吸取同门灵力,窃取凡人气运也是为了复活祁月? 桑妤有些惊讶,“复活之术?你是要用来复活你师父?” 砚迟直截了当道:“是!我们之间还有很多恩怨没有了结,她死了,我找谁说理去?” 桑妤:“把她救活了,然后呢?若是再落在你手里,她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睡着来的好!” 听到桑妤的话,池临眸光微闪、身子僵直,有恐惧在周身蔓延,让他不寒而栗。 想起过往的一幕幕,她醒来后,他因为满腔的怨恨待她并不好,她会不会也怨恨他,会不会也觉得那样无知无觉的时候比现在更好! 砚迟神色冷了下来,看向池临道:“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废话,我的条件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桑妤看向池临问道:“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池临将万劫珠交给桑妤:“他在你的识海里埋了罔极草的种子!” 虽然后面的话池临未说,但桑妤也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担心给她留下隐患,所以要用万劫珠来换。 竟是如此简单就被束住了手脚?是不是紧张的过头了! “就算是罔极草!现在也不过是区区一颗种子,我离变成傀儡还远着呢!” 桑妤对池临有些无奈,回头看向砚迟,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为何要受他要挟?咱们直接把他给抓住,一样能审出答案!” 砚迟看出了桑妤的意图,表情扭曲了一瞬,语气有些森冷,“你是准备在你自己的识海中大动干戈吗?” 桑妤将万劫珠收回,轻拍了拍池临的手以示安抚。 “我已经醒了过来,现在这个识海中我才是主导者,便是把你绞杀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砚迟冷笑道:“我好歹也是大宗师,想要把我绞杀也不是你费费口舌就能做到的!” “答应我的要求,两全其美总好过两败俱伤!桑妤,我还是劝你慎重!” 桑妤并不买账,“不过短短一日,便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两次,你这样的人有什么可信的,信你还不如信我自己!” …… 第77章 并非全无所获 桑妤严阵以待,池临却上前微微握紧了她的手,“我自然不是惧怕他,只是这是你的识海,我不想让它有一丝风险!” 桑妤抬头,池临正定定的看着她,那双素来黑沉的眸子微微泛着奇异的光彩。 他一字一句道:“如果可以,我宁愿让他得一时之逞,万劫珠毕竟是我命脉所系,他若敢骗我,我不会放过他的!” 这句话表面上像是在表达对她的在乎和对砚迟的威胁,可桑妤瞬间明白,这话是对她说的。 池临的任何东西,都不是普通人能够消受的,砚迟并未开口要心头血,便说明他不知道这一环的关键所在。 而万劫珠又恰恰与池临命脉相连,未尝不是对砚迟的一种牵制。 明白了池临的意思,桑妤故作不满意,审视着砚迟道:“明明自己动手来的直接,为什么要遂了他的愿?” 砚迟见桑妤面上有所松动,开口道:“只要交出万劫珠,我便为你除去罔极草的祸患,此后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 桑妤冷笑一声,不屑道:“我怎么知道你在我识海埋了多少罔极草的种子,若是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只帮我取出一部分怎么办?或是还有别的手段呢?” “我可以在此立下天地誓言,你身为天机宗主,应该不会不知道天地誓言的分量!” 砚迟看向桑妤,补充道:“但同样我也不知道你们的话是真是假,为作公平,你们也要立下天地誓言!” 桑妤眸中惊疑不定,“你确定?” 砚迟道:“自然是真的!” “行!那就立誓!” 桑妤以血为媒、手中结印,将祭告天地的誓阵推向砚迟面前,率先道:“桑妤起誓,万劫珠确有聚仙者魂魄之用,若违其誓,不得……” “等等!”砚迟打断她,将目光投向了池临道:“我还要你发誓,不得追杀,若有违背,你将永失所爱!” 池临眸光刹那间布满冰寒,戾气险些破体而出,桑妤轻轻眨了眨眼,让他稍安勿动。 “这有什么不能承诺的,我来!”桑妤再次开口道:“桑妤起誓,万劫珠确有聚仙者魂魄之用,此后不会追杀砚迟,若有违背,必永失所爱!” “你也要承诺,将我的识海恢复如初!” 砚迟见桑妤如此利落,也不再纠结,将精血注入后道:“砚迟起誓,会将桑妤识海恢复如初,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结印既成,砚迟彻底放下心,桑妤将万劫珠隔空递了过去。 终究提醒道:“我虽不知,你和凡间的那两个王朝有什么纠葛,但窃取凡人气运,最后只会是反噬其身,不是你、就是你师父!你好自为之!” 砚迟将四方之地的陆陆续续几十道灵光收回袖中一一碎尽,随后便消失在眼前这片识海中。 桑妤看的分明,咬牙切齿道:“还真的不能信他的鬼话,这哪里是一株罔极草,分明都漏成筛子了!” “还追吗?” “追什么追!我可不想永失所爱!” 池临遽然回眸,那张精致昳丽的面孔显现出少见的呆滞。 桑妤心中微动,将他的脸放在掌心轻轻搓了搓,“放心,若他是真心想救祁月,他会回来求你的!”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连取他性命都没有兴趣。 池临撇过脸去,“我要他求我做什么?无非是留道牵制罢了!若他再不知死活我便杀了他!” “是!是为我留个牵制!”桑妤有些抱歉,软声道:“这次是我大意了,才让你白白担心这一遭,好在并未造成什么损失!” 池临忽然俯身将女子抱在怀里,少年的头放在她的颈窝,他的鬓角抵着她的脖颈,有几缕青丝倾泻而下,落在她的肩背上。 桑妤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僵,有些不知所措道:“你怎么了?” 男子声色悬然,微不可闻,“也不算全无所获!” 桑妤有些没听清,“什么?” 池临将脸贴在她的颊上轻轻蹭了蹭,侧身对在她耳边叹息,这次她听清了男子的话。 他说,“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和……过往!” 桑妤猛然僵住,讪讪笑道:“我们的过往不都是清清楚楚的,哪里还称的上现在知道!” 话虽如此,可桑妤仍在心中不住安慰自己,却越想越不安。 方才砚迟的话,便明明白白告诉她,入梦术确实可以见到她的前尘过往。 但她心中仍然笃定池临不可能全然知晓,异界之人便是入了梦,能看到的也不过是寥寥此间事! 而砚迟不知心头血是她能复生关键的事,也间接证实了她的猜想。 可池临为何说,他知道了她的身份? 桑妤被吓得一时间有些腿软,险些站不住,还是池临扶住了她的腰身,托了她一把。 池临发觉女子的呼吸微促,轻声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是怕我知道了你的什么秘密!” 桑妤只能嘴硬试探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你倒是说说你知道了我什么秘密?” “你不是原来的桑妤!”池临直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只有手上的力气未松。 在他的审视下,桑妤只觉无所遁形,连面色的苍白了几分。 池临继续道:“不必狡辩,在你梦里,从你将宗主令牌当做答谢送给弟子时,我便看出了!” 桑妤心中稍安,“只是如此你便笃定了?再说了那都多久的记忆了,我都快不记得了!” 却仍是疑惑不解,那她在现代的记忆他是否也能看见? 池临将女子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道:“自然不是,你躲在藏书阁避而不见人,却在人间又是另一副模样,我便知道你不是原来的桑妤,那你是谁?” 桑妤:“我是不是又有什么意义?” 明知她最是避讳身份,池临还是起了逗弄的心思,轻浅道:“自然有意义,你不是她,那么你说厌恶我是魔胎所以设计杀我的话便不成立!” “你是谁,为什么来到我身边!你又有什么目的?” …… 第78章 那便是爱人 桑妤只觉心怦怦乱跳,甚至能听到自己的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脑海中一片混乱,连目光都是虚浮的。 半晌,艰难张了张嘴,“你还看到了什么?” 闻言,只见男子一改方才的漫不经心,修长白皙的指尖触上了她的嘴角,轻柔的抚过她的脸颊。 那人缓缓道:“还看到你口口声声要将我处死,却在暗处为我流泪、杀人,还给我留下生路!” 随后托起了她的下颌,让她正对着他的脸,力气不大但颇含威势。 “你分明不想我死,你要的是让我杀了你!对?” 男子声色清越,却带着直击心灵的凛然。 被池临一语直中要害,桑妤避无可避的抬起眼,终于看清了他的眉目。 那双眸子是如此的幽深和晦暗,曾经的满目星辰在此时此刻仿佛都掩去了光芒,只有丝丝缕缕的心痛淡淡流转。 你是在为自己被利用而质问不公,还是在为我的冷酷伤心? 桑妤被那目光刺痛,她一直都清楚,真相总有被揭开的那刻,但是没想到揭开的这么出其不意。 最终只艰难道出了几个字,“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恨!”池临开口回应。 看见女子神色黯然的瞬间,却又改口道:“但明明白白的恨总比糊里糊涂的恨来的要好!” “我想亲口听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桑妤知道池临的意思,却终究难以开口,“你都知道了,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池临道:“还要!” 他执拗的想要眼前的人,亲口对当年的行为做出解释,做出一个完整而坦荡的解释! 哪怕真相更让他难以接受,他也认了,只要是她亲口说的他都信、都可以原谅。 不然这么多年,他日日夜夜怨恨的都算什么,她吃了这么多苦,又算什么! 池临的目光直白认真而炙热,似是从方才的黯淡幽深中,突然生出了一片火,明暗交杂之下,十分摄人心魄。 桑妤微微闭了眼,吸进四周荡起的清凉微风,四周静谧安和,倒确实是个摊牌的好时机。 “事已至此,我就告诉你!” 桑妤睁开眼,牵过了池临的手,回身走在花地中。 她的识海中连天都是湛蓝的,满是暖光流云和似锦繁花。 女子的步子向前走的很快,她的手却拽着池临的手牢牢不放,倒像是他在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池临心神一晃,“你要带我去哪里?” 桑妤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借你的手自戕吗,我便带你去看看我梦中的世界,看看这一切的缘始!” 随着主人心神的变幻,四周的光幕影影重重,广阔的天地不复,池临的眼前出现了很多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是他在桑妤梦里也未曾看到的东西! 桑妤指着眼前道:“这是我记忆中家乡的样子,但很久没有亲眼见到了,所以看着会冷清了些!” 池临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面前幢幢高楼,乌压压的立在地上,各种各样的铁块儿在空道上飞驰而过,四处都是人,只是没有一个能看的清脸的。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我的梦里看到了多少,但事到如今,全部告诉你也无妨!” 桑妤目光浅淡,却似是对此方世界充满眷恋。 池临却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危机感,仿佛只要她说出了一切,桑妤便会更加无所顾忌……无所顾忌的离开他。 他宁愿看到她纠结磕磕巴巴的解释,也不想看到她如此淡然,仿佛所有事情都不在意了一般。 真是疯了! 他心心念念等了这么久的解释,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却仿佛又在顷刻间就熄了火焰。 池临一瞬慌乱的拉过桑妤,眉目间满是难言的踌躇。 桑妤看出了他的异样,不解道:“怎么了?” “我后悔了,不想知道真相了,我们回去好不好,是我不该逼你!” 池临一连说出了好几个不想不该,话里话外竟还有了几分直白歉意。 桑妤有些懵,反问道:“以前你为了方年的真相,气的心塞牙痒,哪一次不是对我横眉冷对的?” “我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你怎么反倒不想听了,你怎么这么多变!” 池临被桑妤怼的无言以对,只淡淡低过头看地。 若非他满身清贵、气势上丝毫不落,桑妤还以为他是受了什么委屈、连手都无处安放的小男生。 桑妤心下好笑,将池临安置在用灵力凝出的椅子上,耐心宽慰道:“你到底怎么了?” 方才池临看她尚需俯身低头,如今被安置在椅子上,桑妤反倒有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感觉。 池临心中几番考量,终于将心中的不安道出:“你这般淡然,是不是打算将一切说开后就彻底不要我了!” 他是不是就会彻底失了将她牵制在身边的理由和筹码? 桑妤被池临赌气一样的话逗笑,“你是我养大的,怎么会说不要就不要?” 池临心道:说的比唱的好听! “如何不会?多年前早就证明了,比起你的某些执念,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根本没那么重要!” 桑妤一时气滞,“你还真会翻旧账!以前是以前,谁还没有做错选择的时候?” 池临:“那现在呢?若是你现在又有了选择,你会怎么办?会不会像当年一样一走了之!” 他耿耿于怀的不是她当年的狠心手段,而是她不计一切代价的远离和抛弃。 桑妤知道一时很难让池临放下芥蒂,他这人最是别扭敏感,时时刻刻对她充满了不安。 淡笑揶揄道:“我想,如今不会了,若说我当初是把你当‘宠物’养的,可也早便成为了亲人!” “果然只是个随手可弃的宠物!” 便是宠物,也是当做最爱惜的亲人,怎么可能随手可弃,可他不懂。 只见池临咬牙切齿道:“还说什么亲人,我才不稀罕!” 桑妤眸光微动,“你不想做亲人,那便是爱人!” “可是爱人最终都会变成亲人,在我心里,亲人的分量终究是比爱人要重的!” …… 第79章 命定的结局 既为所亲所爱,分量终究不可与爱宠同一而论,听明白桑妤的话,池临面色好看了许多。 “世上能被定义为亲人的多了去了,可爱人只有一个,我从来都没有亲人,也不稀罕!” 池临固执道:“我只做爱人!” 言下之意便是间接承认了这个稍显暧昧的称号,又或是自她复生之后,他从未见外过,早早便将自己纳入了这个位置。 桑妤心中分明,缓缓问道:“那现在你还会担心我把你抛弃吗?” 池临在下位,仔细审视了桑妤一遍,“我还可以信你吗?” 桑妤还未来得及回应,池临继续道:“我要的不是可能,而是定数!” 桑妤眉头微挑,“好,是定数!” 桑妤看向远方重重叠叠的景色,问道:“现在,你还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池临道:“想!盼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想知道!” 桑妤缓缓道:“我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来的,而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回去!” 便是早有猜测,但由桑妤亲口说出,还是让池临心神巨震,“所以你便不顾一切,哪怕是死也要回去?” “而死在我手上,便是你回去的关键?” 若非如此,她怎么可能将他养在身边悉心照料了七年,最后却硬生生打破他们之间的所有美好。 让他恨上了她,最后还设计死在了他的剑下。 曾经的一幕幕串联在一起,池临不可避免的想到桑妤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死在他的手上。 她当真是一个心狠的人,七年相守相依的情分,竟舍得就这样将他抛下,用的还是如此决绝的手段。 当初若不是连岐出现,告诉他万劫珠能助她敛魂,恐怕那时他就已经疯了。 “是!”桑妤幽幽叹道,“曾经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后来我才知道是我错了!” 池临压下再次翻腾而起的怨恨,略带质问道:“什么错了,什么叫曾经以为?” 桑妤:“我当初说过,跟你的相遇本就是我设计好的,其实这话不差!我本身就是为了你的心头血而来!” “刚刚在天机宗醒来时,我曾做过几次梦,梦中发生的一切就像是被设计好的预言!” “后来我又去了天道碑,在那里看到了本该属于你我命定的结局。” 天道碑?命定的结局? 池临想到在梦中,她自从天道碑石中出来后,就像是开始着手准备计划了。 直到发现桑妤只是想借他的手自戕,他才意识到,天道碑中一定发生了极其具有决定性的事,只是他没看见。 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图画,真像是他截然不同的一生。 池临按捺住心中焦躁和忿郁,问道:“你看到了什么,什么叫做命定的结局?” 桑妤回头望他,眸光中有一丝怜悯,“原来的天机宗主桑妤最后的宿命便是死在你的手里,而你会为她剜出心头血。” “我以为得了你的心头血,死在你的手上便是我的任务,完成了任务我便能回家了!” 原来所有的错误开端都是因为天道石。 池临终究忍耐不住,“荒唐!我总有一天会碎了它!” 桑妤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天机碑并非是预示未来,而是映照前尘,我所以为的天道预警不过是我脑中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 “直到我恢复记忆,我才知道即便不是我,她还是会与你相遇,只是她带给你只会是可怕的地狱!你会变得冷心冷情,对这个世界失去一切期待,疯狂毁灭他人,最后毁灭自己!” 池临听出了异样,“所以在你原本的记忆中,我和桑妤就是存在的?” 桑妤点头:“对,你们本身就是存在的,我只不过是恰好读过你的故事,误打误撞来到了你的世界!” 轻轻抚上池临那张惊艳绝伦的脸,桑妤面色有些怅然。 “也好在,是我而不是她,曾经的我不过是你们人生的一个看客,若是幼时的你落在她手里我或许会愤恨,会心疼,却不能感同身受!” “如今却十分庆幸,你不会变成那个一心厌世,最终自毁的魔神!” 一心厌世、最终自毁…… 天地寂静,池临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桑妤讲的隐晦,但恰恰与她梦中那堆画上的故事对应起来。 原来他自己只是一个画上的人,他的命运竟也是早早就被安排好的。 池临心中讥讽,“真可笑,难不成这个世界只是一个被人搭好的戏台子?” 桑妤摇头道:“曾经我也是这么认为,可是一切都是在改变的,这里确实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世界,所有人都没有走向被写好的结局,而是按照自己的意识存在和发展!” “也没有任何人能随意操控我们的命运和结局!” 池临抬头看向桑妤,眸中光影沉浮不定,看着这个他爱入骨髓也恨入骨髓的女子,“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自从桑妤知道天道幻梦就是她原有的碎片化记忆后,就再次失去了回家的线索 “我最初想要的只是回家,可现在我却更迷茫了,因为我再一次失去了目标和方向!” 所以她自始至终期盼着的只有回家,池临只觉抓狂,险些生出再次将她困回魔域的想法。 “所以你便将最后的希望寄托给了你那还没死的师父忻尧?” 桑妤有些无奈,忻尧不是一个普通人物,她也拿不准去找他有几分希望。 “他是你的师祖,但你说的没错,我的宗主之位是他借天意之名一手策定的,他如此手眼通天,不可能算不到自家徒儿会被其他的魂魄占了身体!” “只有他还能让我看到几分希望!” 池临终究坐不住,上前将喋喋不休的女子环住,手下不断收紧。 只有当他不想听她说话时,才会用这种缠磨的手段,将她的话打断。 桑妤察觉到他的异样,“我哪里又惹你不高兴了?” 池临缓声道来,竟是拿她方才的承诺要挟,“你说过,不会再离开我的,为何句句还是不离回家!” …… 第80章 你好虚啊! 池临的话语满是质问,可桑妤偏偏听出了几分幽怨的意味。 可她知道自己曾经做的事,在池临看来就她是毫无负担的抛弃了他,做的了一次,便还有可能会有第二次。 就像是有了前科的罪犯,其他人永远不能对他轻易放下戒心。 桑妤有些无奈,推心置腹道:“我告诉你这些,恰恰是因为我想要和你一起面对,而不是为了推脱我的罪过。” “我知道,当年狠心利用你的事是我错了,我很早就后悔了!” 女子的眸光分外炽热,那张迤逦的容颜上也带着十分的渴望,似是在极力证明自己的真诚。 她说她知错了、后悔了! 说不心动是假的,池临只觉自己攥紧女子的手心里一片湿热,却久久不敢松开,害怕那人下一刻就消失在自己眼前。 “你不会抛弃我对吗?” 男子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很是紧张的样子,桑妤有些意动他的胆怯和稚嫩,慢慢环住那人的腰身,在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安抚道:“不会!” 桑妤又觉得此话有些过于轻飘,继续道:“若是可以,我带你一起回家;若是不可以,我还你一世情分!” 一世怎么够呢! 池临摇头道:“我不要一世,我也不会让你再有另一世,我们会与天地同生!” 与天地同生,那岂不是与天地同绝? 只要他这个魔神不去毁天灭地、扰乱终盘,天地永存也不是不可能。 桑妤失笑:“好,那就与天地同存!” 池临这才满意了些许,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欢欣。 二人紧紧相依,桑妤虽看不到,却能感受到他渐渐平稳轻快的呼吸。 “这会儿满意了吗?” “嗯!”池临的喉中泄出一丝轻吟。 桑妤心道:还挺好哄的! 便又拉着池临给他普及现代的东西,这里很多东西他都没见过,是以桑妤给他讲的时候,他听得十分认真,很快就认识了各种物品的名称。 可惜的是梦里的东西都是虚妄的,不能够亲手触摸,不然桑妤还真的想带他体验体验现代的交通工具。 “这就是你的家乡?难怪你常常以凡人自居!” 被桑妤拉着科普了一圈,他也大致明白了,这个世界没有灵气存在,所有人就像凡人一样脆弱短命。 可它的发展程度却远远高于凡间,些东西和理论连他都难以理解,以及那些他从未听说过的各种政治制度。 三界之中,只有凡界灵气稀薄,也只有凡人最为渺小,心思复杂好斗。 仙门之中只有那些犯错的仙族才会被流放凡界,魔族中人也几不踏足,是很多仙魔避而不及的存在。 池临扫了桑妤一眼,女子眉眼恬静、心怀悲悯,像个菩萨,倒不像个凡人。 桑妤笑道:“三界生灵虽在灵力上有所差异,但秉性上都是一样的,仙魔追求强大,凡人追求名势金钱,有了欲望,就会有争端。” “哪里也不例外,哪里的争端都是很残酷的,只是仙魔之间的争端波及范围更大,稍有不慎便会累及凡界!” 池临知道桑妤的意思,无非劝他不要妄动干戈。 有些不甘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还是一个随时都能祸及三界的妖魔?” 桑妤回头便见自家好不容易才哄好的小徒弟又是满面忿郁,失笑道:“不是说你,这些年来你做的很好!” “我只是在想我来到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要改变这个世界曾经的结局,只要这里安定了,我的任务才算完成?” 闻言,池临开口道:“你若需要,我便为你达成所愿!有我在你身边,定会让你顺遂!” “是啊,你最厉害了,我的魔神大人!” 桑妤满面带笑,环紧了池临的手臂,“可我又觉得,我是为你而来的!” 是为了改变他颓唐一生的宿命而来的,为了让她那一见钟情的魔神小可怜此生圆满而来的。 池临眸光微闪,伸手虔诚而温柔的托着桑妤的脸,在她的眉间轻轻烙下一吻。 桑妤有些许呆愣,抬头便是池临投下的阴影,其后便是灼目的光线,她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脸,却也能十分真切的感受到他洒下的温热呼吸。 “你说过的,要温柔!” 男子声色清柔,还透着一股骄矜,落在桑妤的耳中,痒痒的险些夺走她的魂魄! 他他……怎么能这么要命! “对,要温柔,要温柔……” 桑妤失了魂魄般重复道,却并未躲避,池临看她这般呆愣的样子,眸光渐深。 这世上最让人得寸进尺的就是纵容,这次是她给他的机会。 池临不想再忍,并未远离女子额头的唇轻轻下移,触上她的眉目顺着鼻尖游走,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桑妤一动不动,似是予取予求的模样,池临由最初的一触即分般的蜻蜓点水,转化为深刻的攻城略地。 看着她的呼吸一次次被他扰动纠缠,池临忽然生出一种更为深刻的欲望。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便只能更深的攫取,看着女子眉目渐渐失焦,直到闭上双眼,连腿都变得虚软。 他便只能伸手将她揽在臂间,托住她的腰身,不让她软倒。 桑妤被逼的喘不过气来,面上憋的通红,实在受不住,只能伸手去推开池临,但她的力气像是被眼前的妖精给抽走了,动作没有一点劲道。 池临微微离开女子的唇瓣,还想要加深,却稍稍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等等……让我歇会儿!” 这一声低唤声似嘤咛,臊的桑妤更加脸热,可是好不容易池临停下了动作。 桑妤赶紧接着道:“阿临,真的喘不过来气了!” 简而言之,他再继续她恐怕就要被憋死了。 池临这才停下动作,目光中尚带着一丝犹疑,“真的?” 桑妤忙不迭点头,呼吸不稳道:“真的,真的!” 池临面色有些僵硬,在桑妤看来就是明晃晃的欲求不满,好在他乖巧,还是听话的将手松开。 这可苦了桑妤,她全身没有一丝力气,方被他松开,身子就向一旁趔趄,险些委顿在地。 池临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不加思索道:“你好虚啊!” 桑妤:“……” …… 第81章 确实是妖魔 桑妤被他的话呛住,险些厥过去。 这话是这样用的吗? 事实证明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能忍受被别人吐槽很虚的话。 桑妤拼命压下想要纠正他的欲望,但只能先以平稳自己呼吸为先。 池临显然并未意识到问题所在,甚至又将她检查了一圈,兀自不解道:“难道灵力还是没有恢复完全,怎么还这么虚?” 桑妤只能不停安慰自己道:他不懂,他童言无忌…… “谢谢呢,我不虚!” 还好,终于回过气了! 桑妤站稳身子,认真的将池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眸中满是惊疑不定。 池临被她莫名神色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呆呆道:“怎么了?” 桑妤指尖触上有些麻麻的唇,无奈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为什么他对男女之事总是时而成熟,时而青涩的样子。 他们明明都是没什么经验的人,第一次真正接吻也是在月前那次他发疯,这才第二次怎么就……通了不少的样子。 但看他神色,分明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青涩模样。 真是好生割裂的一幕。 “罢了!这次表现尚可,我也不跟你计较!”桑妤很是大方的表示。 池临看她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上前拽着她的袖子道:“什么样才算是表现尚可?” “就……听话!” 桑妤半天才憋出了几个字,这事儿要她怎么说!反正不讨厌就算是。 “好了,我们该出去了!” 桑妤打断池临的胡思乱想。 “你下一步要去哪?”池临声色惴惴。 他从心底里不想听到桑妤说要去找忻尧,他总觉得一旦她找到了回去的方法,就有可能把他再次抛弃。 好在桑妤道:“去东承皇宫,把砚迟闯下的祸事收个尾!” 池临:“你若是要惩治他,把他的事传回仙门不是更直接?” 惩治砚迟是一回事,时间早晚都可,但解决王朝气运一事只能早不能晚。 “我会给宗门传信,惩治他的事,自有仙门处理,可凡人王朝气运被夺违背的是天运法则,若无妥善解决,恐怕百年内凡间都会大乱!” 桑妤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王朝气运直接串联的是凡间各处的人运,正是天地人三运之一,不能有缺。” 池临眸有暗色,不动声色道:“你如今已经不是仙门通晓天意的宗主,没必要去履行他们的职责!” 桑妤被池临一语猛然惊醒,是啊!她本就不是所谓的天机宗主,为什么总会不自觉的想去匡扶天运?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很不安的感觉,如果我不去管的话,就像是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 桑妤抬头看着池临,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安道:“我是不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控制了?” “不会,应该是你做宗主做久了,况且你本就是天生灵体,对天运有亲近感也算正常!” 男子有理有据的安抚声传来,桑妤这才稍稍定心。 垂下的眼,却并未看到池临眸中渐渐加深的墨色,光影明灭。 她究竟是天道,还是被天道控制意识的一具躯壳? 或许谁也说不清,但她对天运法则的亲近感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就像是脑中早已被刻下章程,指引她应该怎么做。 罢了,除了与那群外人接触麻烦些,对她留在他身边总归没什么影响! 池临努力将自己说服,温声道:“走,把这一桩子事解决了,你便不会心烦了!” 闻言,桑妤有些疑惑,“你这次……” 池临:“这次怎么了?” 桑妤没有料到池临的态度居然是支持。 解释道:“没什么,就是挺令我意外的,我潜意识里以为你不拦我便是极限了!” “就当是本座今日心情好,允了你的请求!” “好好好,多谢尊上!多谢魔神大人!” 池临难得主动松一次口,桑妤立刻上前讨巧的环住他的胳膊。 听到她恭维的话,池临面上流露出一丝得意,桑妤无奈道:“快走,傲娇鬼!” “对了,要不要传话紫月和卞名他们两个回来?” 池临道:“不用!” …… 桑妤和池临刚刚从梦境里出来, 就看到四方有团团围绕、严阵以待的皇族兵侍,众人正拿着刀剑不停的砍在他们身周的结界上。 桑妤走到结界前方,外面的人也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隔着一道灵幕奋力的向下挥砍。 这不透视的结界想来是池临为她护法所设下的,那这些兵侍恐怕就是砚迟那个狗东西引来的! 池临看着周围十分不爽,手中想要聚灵,下一刻就被桑妤握住,灵力便也散在空中。 女子的手纤细绵软,向他徐徐收紧了,侧身在他耳边道:“再等一下,我感到有一股不太一样的气息在向这边靠近!” “公公,这东西打不开!” 有个手拿拂尘的老太监上前环视了一圈,声音又尖又细。 “来人啊!带火油上来,就不信烧不开它!” 此时,外界的兵侍又抬来了一大桶火油和许多成捆的干木柴。 兵侍将干木柴围着结界放了一圈,又将火油一一泼了上去点着,霎时间高旷的殿阁里便燃起了一簇烈火。 桑妤暂时让池临按兵不动,直到那个提前被她锁定的气息进入殿中。 来人一身暗红简服,明明是夜里,仪仗却十分显赫昭然。 身前有四名小太监提灯执香,身后有士兵相随,透过殿门尚可以看到外面提着火把的长长兵队。 方才执拂尘的老太监弯腰上前行礼,口中恭敬道:“陛下!” 那皇帝道:“国师说的贼人抓到了吗?” 老太监回道:“尚未,那壳子十分坚硬,正在用火逼他们出来!” 那皇帝上前扫视了一圈,冷冷道:“如国师所言,看来确实是妖魔!” 看清了他的样子,桑妤有些惊讶,“这就是东承的皇帝?” “能被祭月蛊惑,我还以为是个老迈昏聩的,没想到是个这么年轻的小皇帝!” …… 第82章 抽离气运 “把国师准备的东西拿来!” 皇帝摆了摆手,拿过侍卫递上的阵盘,就要上前。 老太监立刻近身劝道:“陛下!既然是妖物,您还是远离些好!老奴来就好!” “不必了,朕亲自来!” 桑妤看的真切,皇帝手里那东西是一个经过改变的蚀灵阵,他身上的龙气旺驳杂。 那皇帝的操纵蚀灵阵的手法十分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干了,现如今这架势也是想要夺他们灵力的样子。 莫非砚迟夺走的别朝气运也有他的手笔? 桑妤看向池临,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霎时间殿内以那小皇帝为分界燃起了一道火墙。 烈火灼灼直冲殿顶,神奇的是竟然没有将整个殿给烧了,但仍有向外迁移的势头。 外面的太监侍官们一时间兵荒马乱,被逼到眼前火墙吓得连连后退,不少被直接吓的跑出了殿外。 老太监急得团团转,口中不停喊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被圈到火墙内的皇帝慌张的用袖子遮住脸,在距离火墙外一步之遥的地方犹豫停步。 “咔嚓!” 一声脆响,方才被他设下的阵法寸寸碎裂,皇帝放下袖子,抬头看去,只见一男一女相携而来,朝着他步步走近。 那女子生的仙姿玉质,男子也是容貌昳丽,只是男子冷峻的威势凌人,竟让他这个业已登位几年的皇帝都感到心悸。 百里捷已是退无可退,警惕道:“你……你们想要干什么?” 桑妤笑意不达眼底,将蚀灵阵的灵气碎片握在手上,随后扔在了百里捷的脚下。 “我们还想知道,陛下你想要干什么?祭月没告诉过你,这蚀灵阵你用的了吗?” 女子信手便可以将那法宝捏碎,那男子虽未说话却也是深不可测的样子。 百里捷虽有些心生退意,可身为皇帝之尊,岂能畏畏缩缩,硬着头皮道:“这法宝是国师留下专克妖魔的东西,朕有什么用不得的?” 桑妤嗤笑一声:“是祭月让你来对付我们的,他就没告诉你,我们是什么人?是陛下你能对付的了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百里捷眉头紧锁,祭月只是传信说让他带人稍加拖延,确实没有告诉他眼前两人的身份。 是他生了贪心,想要将他们二人的灵力据为己有,如今看来是惹到什么大人物了。 百里捷换上一副恭敬神色,难得低头道:“想必二位也和国师一样,不是凡人!” “今日之事只是一场误会,若是二位愿意在我皇城做客,朕愿意以上宾之礼相待!” 桑妤眉头微挑,没想到竟是个能进能退的! 有几分兴味道:“我观你话里话外,对祭月很是尊敬啊!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是不是他国气运?” 这小皇帝身上气运驳杂,想来是吸收了无数种凡人气运,所以才将他自己本身的金紫的气运染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恐怕这也就是砚迟能如此受这小皇帝器重的原因! 闻言,百里捷面上转为凝重,声色有些黑沉,“二位客人,这是我凡界的争端,还望二位不要轻易插手!” 桑妤:“你身上的龙气驳杂,想必是吸收了不少他国夺来的气运,可知最后必遭天谴?” 提到气运,百里捷眉眼间多了几分凌厉,“朕不过是夺回朕该有的,再说王运之事自然是越多越好!” “天下一统之势已成,朕不过是顺天意而为,又岂会遭受天谴?” 桑妤怒道:“想要统一天下,你可以去尽力发展东承的国力,用你们凡人的方式去争去夺!” “如今你夺走了不该得的王朝气运,以致天灾人祸频出,民生叫苦不迭!你也敢说顺应天意而为?” 女子步步紧逼,手中凝出了灵力,百里捷一阵森然,生出了几分惧意,“你想要干什么?” 桑妤面色平静,无悲无喜道:“将你夺走的气运还给整个人间!” 什么叫将他的气运还给人间,莫不是她要将他从前得到的气运都重新吸出来? 百里捷心下畏惧,想要逃离桑妤的控制,可他本就是在角落里,身后便是烈烈红炎,早就是无处可走的境地了。 事到如今他才知道自己招惹了两个什么样的人,可桑妤手下一道灵力挥出,便将他困在了原地。 “你走开!你有什么资格,啊!” 百里捷一声长长的痛呼,只觉浑身的生机都被抽走了不少。 身上不属于他自己的气运被桑妤的灵力尽数卷出。 有属于其他王城的紫色气运,有属于百姓民生的金色气运,星星点点的聚在桑妤的掌心,随后被灵气尽数送出。 这些气运之力将会在运道缺失之地散布填补,日后那些地方的天灾祸事便会大大减少,渐渐恢复正常。 百里捷委顿在地,神情一瞬间低靡了许多。 桑妤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不想要你性命,只是想拨乱反正!现在你体内的龙气纯粹,对你而言未必不是好事儿!” 百里捷表情扭曲道:“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德不配位?难道宿喆那个老东西就德以配位了!凭什么他可以夺人气运,朕就不可以?” “宿喆是谁?” 百里捷神色莫名,嗤笑道:“你不是手眼通天、替天行道吗?怎么连他都不知道!” “那老东西夺走我东承的气运也不少,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为何你们偏偏找上朕,这不公平!” 桑妤想起皇城客栈内听到的传闻,最初先夺东承气运的正是南齐,宿喆莫非是南齐的皇帝? “你是说南齐帝?” 百里捷眸中泛寒,“是那老东西先用的手段,朕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想来确实是南齐帝的名讳,桑妤有些疑惑。 “最开始替宿喆开阵夺运的不是祭月吗?为什么你不恨他,反倒将他奉为国师、还言听计从?” …… 第83章 砚迟过往 百里捷:“国师对我有救命之恩、登位之义,况且他不是凡人,能助我统一大业,我自然尊敬他!” 又是东承又是南齐,所以砚迟这些年到底在人间都做了什么,祁月又为什么死于他手? 桑妤手中幻化出座椅,对着百里捷道:“陛下,请上座!” 百里捷眸中惊疑不定,“你什么意思?” 桑妤摇摇头道:“只是有些事想要问问陛下罢了!” 见桑妤并无为难之意,百里捷这才起身在椅子上坐稳,“你想要知道些什么?” “陛下可知道,祭月一心想要复活一个女子?” 百里捷道:“你说的是南齐的公主?” 南齐的公主,祁月什么时候成了南齐的王族? 桑妤仔细回想,砚迟好像确实说过什么祁月去凡间骗他什么什么的…… 她直觉这事儿跟祁月死的真相离不开关系,继续问道:“陛下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承诺此后不会再为难陛下!” 百里捷知道桑妤此时有求于他,开口道:“朕有一个条件!” 桑妤眸光微闪,“说来看看!” 百里捷道:“你们既不是凡人,便是神仙,我要你们承诺助我一统天下!” 桑妤道:“真是荒唐,我早便说了,凡人有凡人的运数,这天下谁来做主,从来都不是区区一人便可以干扰的!” 一统天下,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怎么不说想要长生呢? 长生?这对凡人帝王来说倒是一个好条件! 桑妤回道:“我若真替你一统天下,到时候遭天谴的人估计就是我了,换一个,我许你长生不老!” 她这里倒是有不少益寿延年的东西,虽说不能让人长生不死,但延长个几十年寿命不老还是可以做到的! 百里捷面色微动,他并不知道其中的机巧,但仍是有几分得寸进尺道:“这两个条件相差太多,朕不满意!” 桑妤眉头微凝,语气强硬道:“这已经是我能开出来的最高条件!” “若是朕不答应你又能怎么样?” “陛下!我劝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要知道我的手段可是能让你主动将所有的真相吐个干净!” 桑妤语带威胁,百里捷知道再往下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半推半就道:“如此,朕便勉强答应你的请求,记住你自己的话便是,朕便要了这长生不老!” 桑妤面色这才好看许多,示意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要全部都真相!” 百里捷点头,“三年前,那个时候父皇还在位,我作为东承的太子前往南齐商议和亲事宜。” “南齐的公主菱悦本是我名正言顺的和亲对象,那时她任性的想要断掉联姻!” “东承跟南齐势力相当,怎么可能突然因为一个女人的任性之言就毁掉百年盟约,宿喆那老东西自然也不同意。” “祭月国师就是那时出现的,当时所有人只以为他是一个游方术士,可他一来便盯上了菱悦,对宿喆说有他办法可以让公主免于和亲,甚至能让南齐强于各国,条件便是要这菱悦嫁给他!” 桑妤听的一头雾水,这不是相当于夺妻之辱吗?这百里捷竟然还能容的下祭月,还让他成了国师! 后来的事桑妤也能推测出来一点儿,有些难以置信道:“所以后来他便在南齐帝面前开祭坛将你们东承的国运夺了过去!” “夺妻之仇,损国之恨,你怎么还能容的下他?” 百里捷瞥了她一眼,有些想要发怒,毕竟是皇帝之威,现在被桑妤牵着鼻子还得一一解答问题,心中自然不爽。 可想到眼前人的厉害之处,也只能压下怒气。 继续道:“宿喆自然不信,还十分厌恶这个开口就要公主下嫁的狂悖之徒,让人将祭月拉下去斩了。” “士兵纷纷上前,但无人能靠近祭月,这般神通自然让宿喆有了几分意动,便任由祭月作为。” “后来父皇短短几日内就去了,东承天灾不断,真的像是有了亡国之像,东承不再强大,朕也被那老东西囚在了宫中。” 所以说,砚迟自从来到南齐国就已经化名祭月,那这时的祁月呢,她为什么又会成了南齐的菱悦公主。 桑妤有些不明白,“这跟那公主有什么关系?那公主怎么死的?” 百里捷道:“祭月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求娶菱悦,当时宿喆那老东西十分器重祭月,让他继续为他夺取他国气运。” “可奇就奇在祭月并未推辞,但是夺来的无数气运都被国师渡给了宿菱悦,她渐渐的也对国师动心了。” 桑妤:“你是说,宿菱悦这才刚刚喜欢上祭月?” 若是真正的祁月,看到自家徒弟滥用禁术,谋乱苍生恐怕当场就能做出清理门户的事。 怎么可能任由他将夺来的气运转到自己身上,还乐呵呵的觉的是男人对她好? 莫非祁月失了记忆,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百里捷:“确实,但好景不长,后来宿喆这个老东西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国师的阵法,竟将他这女儿骗过去,将她的一身气数全部吸尽了!” 桑妤:“……?” 所以说砚迟和菱悦在凡间并未发生过大的恩怨,宿菱悦是死在南齐帝宿喆的手上。 莫非早在来南齐之前,砚迟便已经杀了祁月一次,所以才改名祭月,又在凡间寻到了将祁月复活的容器。 而这个容器就是南齐公主宿菱悦! 这样一来,夺取凡人气运的事便都有了解释!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宿菱悦的脸跟祁月一模一样了。 百里捷继续道:“后来的事就是祭月国师跟南齐帝宿喆反目,他杀了宿喆、将朕救出南齐牢狱,又将朕推上了东承皇帝的位置!” “此后便留在东承做国师,朕也知道我们两个都是各有所需,他帮朕夺气运,朕许他万人之上的地位,好让他有一存身之地!” 桑妤道:“那菱悦呢?” 宿菱悦被砚迟注入了仙灵和王朝气运,沾染了无数因果,恐怕这具身体连引魂都难! 百里捷道:“国师经常会外出寻找能让她身体不腐的宝物,但谁知道她能不能被国师救活?” …… 第84章 仙师留步! “这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百里捷偷偷抬了抬眼皮,见桑妤只是问祭月的事儿,并未对先前他派人围攻的事发难。 便也大了些胆子,问起几人的关系,“二位和祭月国师是什么关系?” 桑妤对上小皇帝的眼睛,道:“算是敌人!” 她的眸光无波无澜,但轻飘飘的语气却莫名让他感到了一股寒意。 百里捷被震慑到,立刻避开了目光,可又觉得没面子,清了清嗓子。 道:“你们的恩怨跟朕没关系,但你们若是愿意留在东承,朕也可以许二位国师祭司之位!” “呵!” 桑妤轻笑一声,向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等等,你要干什么?” 百里捷有些惊恐的想要起身,却见桑妤手心里摆着的是一个玉瓶,给他递到了眼前。 心中暗忖:做什么这么可怕,一派喜怒无常的样子! 见桑妤并未发难,恢复镇定道:“这便是能让朕长生不老的灵药?” 桑妤点头道:“是仙品,可生死人肉白骨!常人服之可益寿延年,但具体能活多少年,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活人白骨,这跟让人再多有一条命有什么差别?这是何等珍宝! 百里捷被惊的移不开眼,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倒是死死的将玉瓶接了过去。 桑妤接着问道:“知道什么叫看你造化吗?” 百里捷疑惑的摇了摇头,难不成服下灵药能有多大效果还得凭借运气吗? 桑妤语气略带恐吓的解释道: “仙品灵药抵不过天道命劫,你若功德圆满自然能受天庇佑,若是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莫说什么长生不老了,六道轮回进入哪道就不知道了!” 百里捷眉头紧蹙:“请仙师赐教!” 桑妤道:“听说过老龟吗?有些能活千年万年一直不死,可说到底还是在畜生道中!” 百里捷被唬住,此时才有了几分切实的尊敬,“多谢仙师!小皇会将这灵物妥善保管,也不再做有损龙运之事,让东承造化延绵!” 桑妤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算有点儿觉悟! 嘱咐道:“祭月此人心术不正,你不许再让奉他为国师,也不可再任用奸邪,给百姓一个交代!” 百里捷面上有些犹豫,“可他如此强大,若是找上小皇,我也没办法啊!” 砚迟此刻恐怕正在用万劫珠不遗余力的为祁月固魂,怎么可能会来灵力稀薄的人间。 桑妤道:“放心!短时间内他估计不会再踏足这里!” 百里捷这才放心连连点头道:“那便好!那便好!” “陛下!陛下呢?” 正在这时殿外面传来一道娇娇柔柔的声音,那声音正由远及近。 又似是被拦了下来。 “娘娘!您不可近身啊!这妖火将陛下吞了进去,奴才们用水怎么也扑不灭,这时恐怕陛下已经……已经驾崩了!” 这次没一会儿呢,众太监侍官就猜测皇帝驾崩了,百里捷面上也有些难看。 那位娘娘声色焦急的像是要哭出来,“再去扑!去扑火!” “你们这些没用奴才!陛下若是有了好歹,本宫要你们一起陪葬!” “是!”侍官们连连道。 突然又是一阵惊呼,“娘娘,不可!” 桑妤看的真切,那女子竟是要再往火里冲,又被太监们拦了下来。 那模样确实算是不要命,想来是这小皇帝的妃子,倒也算是真心。 百里捷听到女子的声音,也焦急的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却在火幕前畏缩的停下脚步。 无奈道:“二位仙师,能不能把这火给撤了!” 桑妤跟池临对视一眼,池临便收手将火幕撤下,冲天的火幕顷刻间散去, 殿外众人看殿中火灭一时愣怔,那身着大红宫装的女子就已经冲进了殿中。 桑妤对百里捷示意道:“去!” 百里捷忙不迭的跑出去,将那满面泪痕的女子接在怀里,又是擦泪又是安抚,口中还不断轻声解释着。 那小娘娘生的一副好模样,百里捷对她也十分温柔体贴,二人此时就像是虚惊一场后的互相安慰的恋人。 池临目光直直的看着那两人动作,眸中神色莫名,光彩奇异。 桑妤有些不解,人家夫妻蜜里调油的撒狗粮,可池临又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磕cp的人。 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道:“怎么了,你看人家干什么?难不成还有了什么收获!” 池临收回目光,看向桑妤的手,将她的手从胳膊上摘下,随后握在了手里,不动声色道:“我们该走了!” 男子手指修长白皙,是极秀美的样子,但比起她的手仍是十分宽大有力,颇有些无力挣脱的感觉。 桑妤任由他牵着,点了点头道:“好,我们走!” 二人绕过那对正温存的夫妻,抬腿就要迈出殿门。 身后却传来百里捷的声音,那小皇帝声色虔诚,似是有些期待。 “二位仙师留步!” 桑妤和池临回过头去,只见百里捷带着他那小娘娘走上前来。 百里捷道:“二位仙师不妨多留几日,这是我的妻子衣昭!” 衣昭眉目温柔,低低行礼道:“阿昭见过仙师!” 桑妤对她点头回礼道:“娘娘有礼!” 百里捷轻轻抚上衣昭的腹部,眸中满是喜悦。 “阿昭她刚刚查出孕象已经两月有余,宫中这几日正在筹备宴席,二位仙师不妨留下观礼,也算是为我这皇儿赐福!” 人间皇帝哪个不是妃嫔成群,有皇后有贵妃,还未见过皇帝向他人介绍时直白称妻子的。 想来他们二人确实是感情极好,如今相邀也算是诚诚恳恳,还是为了未出生的孩子,拒绝是不是不太好! 桑妤有些纠结看向池临,谁知他只扫了她一眼,便对着百里捷夫妻应道:“那我与夫人便多加叨扰了!” 百里捷笑容满面,连声道:“好!好!有仙师在场,我这皇儿必定会福禄安康、诛邪退避!” “德海!”百里捷向外喊道。 那执着拂尘的老太监躬身进殿,恭敬道:“奴才在!” 百里捷道:“给二位仙师安排个离娘娘近些的殿宇,好让娘娘多沾些仙泽福气!” “奴才得令!” …… 第85章 无人可比 百里捷安排过后,便带着受了些许惊吓的衣昭先行回殿。 桑妤与池临跟随在一众太监侍官之后,侍人手中提着一众宫灯,虽是深夜,夜光却将这皇宫映的十分明亮。 一行人脚速不快,在这繁华锦簇的皇宫里桑妤倒是有了几分闲庭信步之感。 想起方才池临如此迅速的答应留下做客观礼,心下不禁感叹的摇了摇头。 池临见状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桑妤抬头望去,直直的望进那双布满辰星的眸子,一时意动道:“我只是有些感叹,今日你居然会答应的这般容易!” “倒教我有些猜度!” 池临不解道:“猜度什么?” “猜度你为了让我开心留下来,是心甘情愿的还是勉强自己!” 池临不甚在意道:“你满意不就行了,怎么想这些!” 桑妤轻轻笑道:“我心中很开心!但我更希望你也是心甘情愿,而不是委屈自己!” 池临:“若是我不是心甘情愿呢?” 桑妤道:“那我便现在向那皇帝辞行,大不了给那小皇子提前送个贺礼,别人的什么事都没有阿临重要!” 池临嘴角微勾,面上漾出了笑意,微嗔道:“油嘴滑舌,说的好听!” 桑妤倔强道:“我说真的!当时我便在想,若是三秒内你不应话,我们将他们的请求推了!” “谁知你居然答应的那么利索,倒叫我少了考量的机会!” 池临将桑妤的手揣在怀里,淡笑道:“算你有心,说的话十分中听,本座很满意!” 桑妤瞪了池临一眼,这货以前只会在发怒时自称本座,搞得她还有些应激。 如今倒是不避讳,说出来还有几分洋洋得意的傲娇之感。 桑妤顺杆子,附耳低声恭维道:“是!魔神大人开心就好!尊上开心了,全家都开心!” 女子眸中灵光隐隐,生动的令人心折。 池临抿了抿唇角,淡淡道:“哪有什么全家,只有你!” “是!我家阿临说的最对了!” 桑妤抬头看天,星子明亮闪闪的挂在夜空之上,四周灯光长明,天地相称的样子倒是像极了魔宫。 “我们出来这么久,魔域的事儿有人照看吗?” 池临道:“自然有人照看!” 桑妤有些好奇,“是连岐?那么多公务庶务、在凡间就是兵工吏户,你不会都交托给连岐一个人!” “那他可真惨!不过谁让你最信任的就是他!” 池临看了一眼桑妤,幽幽道:“还有你最信任的辛罗昶。” 桑妤有些不满,对辛罗昶的事倒是无甚避讳。 “什么叫我最信任的辛罗昶!他是你的臣子可不是我的,再说了我还利用过他,还有辛罗逸的事,他不怪我就算他心胸宽广了!” “他是个大才,你用他也是应该的,总不会有错!” 池临斩钉截铁道:“可我厌恶他!” 厌恶这世上任何对她怀有觊觎之心的男人! 平日但凡桑妤跟个男的有接触,他都讨厌,更何况她与辛罗昶的接触远胜过魔域所有人。 除了她那所谓的师兄容衍,没有人能比辛罗昶更令他厌恶。 桑妤不知道池临心里还想些什么,自顾自感叹道: “以你这小心眼的,居然还会用一个你厌恶的人,要我说,他是你下属,除非背叛,总归是你的人!” 池临道:“你是在为他劝我放下成见?” 桑妤连连摇头道:“我跟他是有些交情,可也不到什么为不为的地步,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池临道:“你不是在意他吗?像在意容衍一样!” 他很想知道那些男人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到底有没有占去一席之地! 桑妤听出了几分异样,将池临手掌摊开,重重的拍了上去。 语气颇有些像训不争气的孩子,“你可知道在意的分量有多重?在意意味着心动,这个词只能用在情侣之间,我们能用,别人不能用!” “我跟他们都只是普通交情,除了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落难之外,没什么在乎的,你以后不许再乱想!” 事后却有些后悔,因为她手麻了! 池临低头看向微微酥麻的掌心,女子的力气对他而言并不大,他愣的是桑妤口中说出的话。 她的意思是不是说,她在意的只有他一个?而容衍和辛罗昶在她心里并没有什么分量! 池临将女子的手再次包在掌心,目光执拗的看着桑妤。 道:“能在你心里占有一席之位的只有我,别人都不配!” 桑妤被池临的动作弄的一愣,直直的对上那双星光熠熠的眸子,突然意识到此事不是自己胡乱应付就行的。 收回略显轻浮的神色,郑重道:“是,能在我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的只有你!” “无人可比……” 女子的话不断回绕耳前,池临难得觉得有些振奋的昏了头,步子都有些飘忽。 此时侍官道:“二位仙师,殊明殿到了!” 池临被突然响起的话激的稍微清醒了几分,抬头正见龙飞凤舞的几个烫金大字挂在殿檐之下 桑妤带着他拾阶而上,将殊明殿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四周各处摆设都是十分的低调奢华。 并非金碧辉煌,反倒透着一股古朴娴雅之气。 桑妤啧啧称赞道:“殊明!倒是个好名字,一派殊华明净,果真与这殿阁相称!” 侍官道:“仙师之邸,想必是琼楼玉宇之景,这宫中金玉之殿不少,但这淡然超脱的殿阁却也不是没有!还望这殊明殿能得仙人青眼!” 桑妤颔首道:“劳烦公公!” 侍官道:“仙师言重,奴才们就候在外面,有事还请尽管吩咐!” 侍官们躬身正对他们小步后退,桑妤将他们拦下。 问道:“公公稍候,不如给我讲讲你们宫里的典仪,宴席上我们也好做些准备!” 侍官停下脚步,低眉顺眼道:“仙师不必多虑,陛下和贵妃娘娘对二位仙师极为倚重,陛下吩咐不可让您二位感到拘束!” 桑妤忽然意识过来,不解道:“贵妃娘娘,她不是皇后吗?” …… 第86章 我会努力 侍官道:“贵妃娘娘是陛下潜邸时就娶进门的侧妃,但这正妃之位曾是南齐的嫡公主!可这公主……” 桑妤:“是宿菱悦?” 侍官只点点头,并未再言语。 明白了! 怪不得砚迟夺了百里捷的联姻,他也不生气,甚至还称的上不在意。 原来是早就有了心上人! 桑妤道:“既然如此,陛下为什么不把贵妃扶为皇后?” “陛下也是争取过得!” 侍官面露难色,“只听说是朝中百官以娘娘无子、德不配位为由阻拦陛下,是以此次贵妃有孕,陛下格外重视!这剩下的……奴才们也不知道!” 天子心思不可妄加揣测,是以侍官们也只是点到即止。 “有劳!” 他们的意思是在说,只要衣昭能顺利产下皇裔,估计百里捷就能将立她为皇后的事推上进程。 桑妤明白其中弯绕,便也不再为难,便让侍官们退下。 等人走后,殊明殿中只剩下桑妤和池临两人。 桑妤也放下正经,钻进了池临的怀中。 他容貌生的昳丽华绝,偏生性子上沉稳内敛的不行。 平日里若非她主动,他便是想要跟她亲近也只会憋在心里,也只有夜里同榻而眠的时候才会显露出那么一点点占有欲。 被桑妤突然扑了难怀的池临面色愣怔,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只僵硬的将手放在桑妤的后肩,好将她托的更稳当些。 桑妤突然将头放在池临的肩窝里,轻轻蹭了蹭,生了些戏弄的心思。 “阿临,你我也算是有了正经名分的夫妻,如今这般,你可会觉得是我冷落了你!” 女子的声音清清渺渺,池临却被她洒在颈间的温热气息灼的一滞,诡异的让他一激灵。 半晌才茫然道:“如今哪般?” 桑妤将他的墨发捻于指尖,看着那缕顺滑不断弯曲再滑落。 “方才我便在想,人家夫妻年少相知、相依相许的,我们这种算什么?” 池临倒是认真思索一番,郑重道:“我是你养大的,你是我救活的,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你怎么这么呆!罢了,不逗你了!” 她只是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跟夫妻两个字根本就够不上,谁知道池临竟像是宣誓似的。 什么你的我的! 桑妤失笑,准备从池临怀里起身。 身子还未坐直,便被池临一只手桎梏在原处。 桑妤有些不解抬头,正正对上他那双沁了些许疑惑的眸子,星星点点的光辉,煞是好看。 盯了半晌,池临道:“我也会努力的!” 这时轮到桑妤不解了。 “努力什么?” 池临一眨不眨道:“衣昭有了孩子,皇帝更爱她,她的地位也更稳固!” “所以呢?” 池临继续道:“是不是我有了孩子,我在你的心里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你就不会光想着走了?” “哈哈哈!” 桑妤不知道他的脑回路,却是实实在在被他逗笑了。 “莫不是,你觉得自己还能像衣昭一样怀孕生宝宝?” 池临面色羞敕,似是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胡话,还是努力解释道:“我是说……我们的孩子!有就行!” 不论是谁生,只要有就行! 池临想当然的认为。 “哈哈哈!” 桑妤又是一阵毫不留情的嘲笑,“你怎么想的,还……有就行?” 池临面色羞红了几分,托着桑妤的身子就站起了身,朝着里榻走去。 声色闷滞,带着些许郁气,“我不跟你争,夜已深,你该休息了!” 将桑妤好生放在了榻上,掩上被子,便兀自背着身子坐在了榻边。 桑妤手中握着被子,勾起头去看池临的脸,哄道:“别气了,怎么这也值得生气,你可真是一个气包儿!” 往里挪了挪,将身旁的位置让开,“来,赶紧睡觉!” 池临觉得自己有些不上不下的,回嘴也回不过,可桑妤已经把台阶递到了眼前,便侧着身子背对她躺下。 桑妤将手耷拉到男子的腰上,轻轻拍了拍,“晚安!好梦!” 随后便率先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不再有动静。 池临颇有些无奈回过身去,看着桑妤侧躺着的身子。 殿中灯光未灭,人间的烛火不比长明灯,影影绰绰的光影不动燃动,映在女子素白的脸庞上。 女子的胳膊被她自己压在身下,池临轻轻将她的身子放平。 睡的可真快!哪有半点仙门宗师的样子! 话虽这么说,可池临心中是羡慕的,羡慕她无论何时都能睡的安安稳稳、没心没肺。 在烛光的映照下,池临仔细的端详着女子的脸,珍而重之道:“方才,我说的是真的!” 半晌也跟着方才女子的话,说了一句。 “晚安,好梦!” ……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他们二人来去自如,将人间的皇城内外逛了一个遍。 闲时逛街听曲,招猫逗狗、偶尔还会去各处查探地势水貌,顺便解决一些易扰民生的问题。 很快就到了宫中开宴的日子,这日宫中各处张灯结彩,一派辉煌、盛大喜庆之色。 百里捷将朝中大臣尽数聚在一起,宣布衣昭有孕之事,又将封后之事重提。 百官心心念念将自家女儿送入宫墙,皇后之位人人争抢,比衣昭母家有权有势的多了去了,众大臣面色自然不好。 可百里捷也不是能被他们轻易拿捏的软柿子,义正辞严的宣布皇后之位非衣昭不可! 众人也只能强装镇定的恭贺贵妃得子,什么天佑东承、天佑陛下的话念了一大堆。 桑妤看的好笑,用胳膊肘撑了撑池临,道:“你觉得这场面爽不爽?” 池临有些疑惑,“爽?” 桑妤点点头道:“若是站在衣昭的位置上,我是看爽了,只要百里捷不变心,有他护着她们母子,必定会顺顺利利、富贵一生!” 池临有些不解,“你为何会觉得百里捷会变心?” 桑妤:“这不是打个比方吗?再说了世间男子大多薄情,再深情也会有变的那天,只希望他是那深情的一小部分!” 池临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了!” …… 第87章 东承之宴 桑妤看热闹看的起劲,并未注意到池临话中的异常。 看过了一众官员无可奈何、恭贺道喜的样子,百里捷道:“起宴!” 手段强横,天家威势尽显。 桑妤突然觉得这个皇帝做的还挺像样子。 侍官们将一道道菜品酒水呈上,每个席位之上都配有数名宫女。 那群宫女身上香气四溢,显然是为这场宴席都统一沐浴焚香过。 许是池临的模样太好,有宫女面色通红,姿态婉约的上前为他服侍。 方才近前作势斟酒,池临拂手将酒杯倒扣到桌面上,不大不小的一声,却也将那宫女吓的一抖。 酒壶倾洒出来,在他的袖子上也沾了不少,那宫女见惊扰了贵人,连忙跪下求饶。 池临目光冷淡,面色不是很好,桑妤连忙接过酒壶,向那宫女摆摆手让她退下。 又用清洁术将池临袖子上的酒渍去除。 桑妤靠近他耳边低声道:“知道你平日不近女色,可这是人间,她们不知道你的规矩也是正常!” 随后将自己的酒杯斟满酒递了过去,笑道:“但我挺满意的,有这个习惯说明你洁身自好,喏,奖你的!” 池临静静的将目光投在了盈盈酒水上,面色好看了许多,随后从她手上接过去兀自饮下。 姿态颇有几分散漫自得。 高台上,百里捷还在与众臣客套敬酒,一巡过后,百里捷突然携着衣昭走下主位,向他们走来。 虽说他们的位置不低,仅在皇座之下右侧,已是极高的席位。 可在凡间,那毕竟是陛下,天子降阶,在凡人看来是极高的殊荣。 一时之间,整个宴席静寂无声,只能听到百里捷和衣昭的行步之声。 二人行至身前,躬身道:“朕携阿昭请仙师为皇儿赐福赐字!” 桑妤有些诧异的起身,赐福好说!可这赐字…… 皇嗣起名赐字,每一步都是要遵皇礼,过典册的,要他们来恐怕不合人间规矩。 让一个外人为皇嗣赐字,此话一出就像投了一个深水炸弹,席下议论纷纷,局面颇有些无法控制。 终于还是有出头鸟,在席下开口驳道:“陛下,不可!这不合规矩!” 百里捷眸光似箭,冷冷的看向说话的大臣,“丞相,你不合规矩的还少吗?朕的皇儿如何,自由朕来决断,岂容他人置喙!” “还是说,你想越俎代庖?” 丞相惶恐跪地道:“陛下,臣不敢!” 百里捷:“不敢就闭嘴!” 看着席下又是一片鸦雀无声,桑妤不欲掺和过多。 慎重道:“毕竟是你们第一个孩子,当真不想自己挑选一个字吗?” 衣昭道:“能得仙师赐字,是皇儿的福分!” 百里捷也跟着点头,像是和衣昭早就商量好似的。 桑妤不再推辞,出其不意道:“皇嗣的正字还是以你们皇族的规矩来的好,我倒是可以为这孩子起个小字,也能全了你们除为人父母而不留遗憾。” 百里捷有些惊讶,似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一时间有些振奋,连连道:“就依仙师所言!” 桑妤思索片刻后道:“玉想琼思,盛世休明!若是女孩便叫琼玉,若是男孩便叫休明!” “好一个玉想琼思,盛世休明!” 百里捷将这两个名字品味片刻,越发觉得这名字寓意好。 开怀道:“便依仙师所言,愿我东承海晏河清、盛世休明!” 桑妤想了想,又从芥子中挑出了一道金锁递了过去。 小孩子还是用金锁有福气。 “等孩子出生后,给他戴上,可保他顺遂无虞!” 上面有几道保护术法,想来保护一个凡人也是足够了! 百里捷郑重接过,将金锁放在了衣昭怀里,温声道:“好好收着,我们皇儿是个有福气的!” 二人齐声道:“多谢仙师!” 桑妤看了看一眼无甚动容的池临,道:“陛下客气!此次宴后,我们就要告辞了!” 百里捷心中明了,本就是强留了这么些日子,也不过多挽留。 “如此,望二位珍重,后会有期!” 桑妤点头称是,百里捷衣昭便回了高位,继续这场尚未完成的酒宴。 众多世家贵族子弟齐聚,场面上觥筹交错也算是十分热闹。 桑妤带着池临提前稍稍离席,从后方退出席位。 此时宫中众人几乎都聚在宴席上,他们二人走在宫道上,倒是十分寂静。 池临道:“盛世休明,你对他们的期待值可不低!” 桑妤不以为然道:“只要百里捷做他一国之主该做的事,盛世宏愿也不是不可以达到。” “况且,我看他还有几分专情的资质,这样的人家庭和睦,生出来的孩子估计也不差!” 池临只捏着桑妤的手指把玩,对她谈及外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桑妤也不在意他的静默,“走!这么多天了,我们也该和紫月卞名他们会合了!” “我总感觉卞名那货不怎么聪明的样子,老是能碰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祸事,早知道就不带他了!” 池临不置可否,淡淡笑道:“我们走!” 一道阵光闪过,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几缕灵力和碎片流光。 路上,池临问道:“接下来,你便要去寻忻尧吗?” 他心里其实很恐慌,下意识不想桑妤招惹那些活过了千百年的老怪物。 不仅是害怕桑妤寻到回家的路后便会像上次一样将他狠心抛弃。 更害怕,那群老怪物们揭开她的身份后,她与他不死不休的境地! 现在她尚未觉醒成天道,又不是这个世界的灵魂,他尚且能相信她不会因他魔胎的身份厌恶他。 可若是她彻底觉醒成天道了呢? 池临自觉不敢赌,不敢赌桑妤心中他的地位有几分。 桑妤说世间男儿多薄幸,可池临觉得她也不差,他们两个之间,总是为此担惊受怕的分明是他。 怕她薄情寡义的,也是他! 他该怎么办? 桑妤却道:“我想在凡界四处试着寻寻他,最后一次机会了,总要试试!” 池临手指不自觉握紧,眸中黯淡如同深潭,微微闭了闭眼,勉强压下心中郁气。 幽幽道:“我会为你寻到他的!有机会的话……” …… 第88章 估计能被饿死! 他愿意帮她去寻忻尧? 桑妤抓到了重点。 她之前屡次数次的提起忻尧,都是为了让池临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再为此跟她大闹一场。 好让自己以后的行动更顺畅些,就如她对池临所说的,只要有机会还是要亲手试过才知道。 莫不是他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后,现在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了吗? 对此变化,桑妤心中窃喜,“谢谢你,阿临!” 女子嗓音温柔而认真,池临被那眸中的炙热灼的避开眼去。 片刻后道:“没什么好谢的!” 他怎么可能会自添隐患,更何况是忻尧这个大患! 但他不介意给她添些麻烦。 桑妤甚至还不知道,她这个目的在他眼中注定不会有达成的那天。 池临默默的收回手,一闪而过的灵光最终消弭无形,方才觉得心中大定。 不动声色道:“我们去双穆城跟他们会合!” 桑妤连忙点头,“好!” …… 双穆城中,卞名无聊的薅着白山茶,花瓣零零散散的落了满桌,显然不是几朵能出来的效果。 一会儿又是一阵的唉声叹气。 紫月无动于衷的站在一旁,有些不想搭理眼前的傻子。 卞名最终忍不住抱怨。 “紫月,你说说!尊上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这都多少天了,连个信儿都没有?” 竟是连紫月姐姐都不喊了。 卞名满脸幽怨,又将矛头对准了紫月。 “你也是,他们不回来就算了,你门儿都不让我出去算什么意思?” 紫月侧身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就是个灾星,有你在哪儿哪儿都不安全!好好待着你!” 卞名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什么叫我是灾星!这事儿能怨我吗?碰上那白脸怪是我愿意的吗?你能打过吗?” 紫月懒得回怼,一道灵光突然进入了她袖中,便兀自去探查。 卞名被无视的彻底,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绕到紫月身前。 不依不饶道:“你不搭理我是什么意思?” 低头却看见紫月手中的令符,也顾不得再纠缠。 “尊上的令符,发生什么事了?” 卞名眼巴巴的看着,疑惑自己真的有那么差吗? 这令符为什么不给他,反倒给灵力比他还低的紫月! 紫月收回袖中,淡淡道:“我们得先走了!” 卞名有些懵,“怎么了?” “来不及了,一会儿再说!” 紫月急匆匆的拽着卞名走,还未走出多远,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回头又在桌子上留下了一道灵信,这才彻底放心的带走了一脸懵圈的卞名。 二人离开后不到两刻时间,桑妤和池临便赶回了双穆城。 还在路上时,桑妤还想着要不要给紫月一个惊喜。 可院中寂寥无人,徒留满桌满地的白山茶花瓣和置于其上的一封灵信尤为明显。 桑妤疑惑的上前查探信中内容。 “紫月说,魔域出了点儿事要先行回去,还让我不要担忧?” 桑妤将信递到池临手里,将尚未枯萎的白山茶放手里捻了捻,花汁溢上指尖。 分明是刚刚才离开! 桑妤不解道:“什么事儿这么急?火急火燎的就走了!” 池临目光微闪,不假思索道:“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用管他们!” 桑妤:“你怎么知道不是什么大问题?” 问题大了好! 池临伸手将手中的灵信捏散,不在意道:“有连岐在和四部氏族在,魔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再说了,若真有什么大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桑妤有些无奈,“我不是担心这个!” 随后指了指参天的白山茶树道:“他们走的这么急,我这树怎么办?” 池临:…… 他是不是太急切了些? 倒是引人生疑! 半晌斟酌道:“无事儿,机会多的是,以后再搬也不是不行!” 桑妤只能点头,“罢了,谁让他们没能带回扶桑灵壤呢!” 只能再等等了! 见桑妤不疑有他,池临随手设了一道屏障,道:“没有人能够将它擅自移除,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不用失望!” 桑妤点头道:“早知道就给他们传个信了,也省的来回多跑一趟!” 想必是急着去各地寻忻尧,所以觉得多跑一趟都是折腾! 池临掩下眸中异色,“我遂你心意跟你去了那么多地方,不如你也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桑妤有些惊讶,这还是他主动提起想要去哪里,还是在凡界。 池临道:“不急,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桑妤心中无奈,“干什么神神秘秘的?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还真是不慌不忙的性子! 池临神色自若,握着桑妤的手便要往外走去,院门遥遥便被他的灵力开启。 这大门十分沉重,突然被开启不可避免的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从这院门进出,终于不像是偷偷摸摸了。 方才跨出院门,就见门外有几双张大如铜铃的眼睛齐齐的盯着他们。 桑妤:…… 还不如偷偷摸摸的好! 此处位于整个镇子的黄金地段,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 桑妤一瞬间有些尴尬的想带着池临立马离开原地,可大门还未锁,在外面直接用法术恐怕更会引来恐慌。 便只能顶着众人的目光,讪讪的回头用手将大门关上。 一位看着年过半百的妇人目光毫不避讳的将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 “原来你们就是这个宅子的主人?二位长的可真俊呢!我还没有见过像你们这样神仙般的人物!” 开口便滔滔不绝如同长河水,没有半点见外的样子,指着隔壁一间院门道: “我就在你们的邻院,咱们也算是邻居了,只是这么长时间了,还从未见过隔壁有人出来过,我还以为这就是个空院子呢!” “二位是哪里人啊?看着不像是这里的人啊!” 池临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和人打交道的本事。 桑妤只好上前应道:“您怎么称呼?” 那妇人笑眯眯道:“姑娘叫我陈妈就好!” 桑妤:“夫君和我刚刚搬来不久,确实不是此方人,以后还望陈妈多多关照!” 那妇人见她态度温和,连连道:“那是自然!咱们这里的人都很好客,况且你们还是在此定居,更不是客了!日后定要相互帮衬才好!” 周围的人也像是十分热情的样子,桑妤跟他们随意攀扯了几句,就借口有事儿便将池临带离了话场! 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桑妤才放开池临,对他认真道:“我觉得如果你是个凡人,再没什么身份钱财的话估计能被饿死!” 池临:“为什么这样说?” 桑妤语重心长道:“你要学着跟别人交流!懂吗?” …… 第89章 业深者入地狱 交流这东西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用,池临不甚在意道:“不会有那天的!” 桑妤反问:“可你不跟别人说话,该有多无聊寂寞!” 池临心道,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如今不同了! “在你没出现在我生命中时,我早就习惯了那种过法!” “若是你从未出现,或许我的一辈子就会那样无牵无挂的过下去,直到彻底消散!” “可现在有你在身边,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孤寂的!但你若是不在,我恐怕……” 声音戛然而止,桑妤有些疑惑的回头。 怎么不说了? 只见池临神色认真,眸光亮的惊人,忽然俯身而来,在她身上投下一道阴影。 那人在她耳边轻声道:“会发疯!所以你一定要负责到底,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如果他没有见过这三寸之光,在黑暗中永世沉沦也没什么不好! 可她既然招惹了,就要负责到底! 池临话中夹杂着狠色,桑妤被这份执拗激起了一阵战栗。 他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她也知道自己从未给过他安全感。 真是摊上了个冤家! 半晌桑妤轻抚上男子低下的头,“莫怕!负责就负责!” 可池临知道,他并未被她的话安抚到多少,这世上只有自己牢牢把握住的才算是真! 伸手将桑妤的手抚下握在手里,似是并未被这段小插曲影响到多少,片刻后就恢复了正常。 “走!还记得我们是在哪里初遇的吗?” 桑妤有些惊讶,“你要去那儿!” 他说的是奴隶场,难道他想带她去的地方也是那儿! 可那个地方对池临来说除了痛苦和束缚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回忆的? 池临面色不变,只淡淡道:“如今想来,当年我还少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 桑妤心道,莫不是现在想起来要报复当年困住他的人了? 果不其然,池临道:“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桑妤:“怎么送?” “业浅者命由天定,业深者送入地狱!很公平是不是?” 池临眸光闪烁,平静之下深不见底的潭水潞潞,泛着一股妖异之色,直直的盯着她。 桑妤似是被蛊惑一般,有些失神道:“对!” 片刻后,又补充道:“其实你当年早就该把那地方毁了,我也不会拦你!” 可惜当年只急着把他带回去,也没有来的及收拾那个暴戾杀戮之地。 池临微微侧头,笑道:“我很开心!” 他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 二人循着记忆中的模样,来到当年的奴隶场,还是满目狂热的样子。 凡间某些有怪癖的富人偏爱看饿虎扑食、互相残杀的场景。 入目仍是高楼显座,这么多年的时间,这个地方也没被官府除了,可见此处的势力有多大! 还是当年她观望的那个位置,帷幕之后桑妤安静而坐。 池临居高临下,看着场下一片繁闹之景。 有个双颊凹陷的三角眼谄媚上前,对着池临道:“公子,依您的意思已经去办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财大气粗的主儿,开口就要看那些富人们进行的生死群斗,还将在场所有人的花费都揽了,而不观生死斗的全部逐出。 那些低级场不设便罢了,比起眼前的大肉,那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损失! 但眼前的可是高级场,只是立下了什么死斗未止,不得离场的规矩! 可这又算什么规矩? 死斗未止,哪个财主会甘心退场,放下对手财主上可倾家荡产般的赌注。 三角眼眉眼偷偷抬起只看了一瞬,便立刻被震慑的掩下目光。 到底什么人?这气势估计也只有天家皇族才有! 三角眼低眉顺眼道:“公子,这……开始吗?” 池临道:“开始!” 那人便直起身子,拉长了尖细的嗓音喊道:“各门落锁,起斗!” “轰隆!”一道道沉重的玄铁门落下,将四方天地围的像个铁桶! 顷刻之间,满场喧闹突然变得寂静无声,连声叫好的狂悖之徒都不自觉歇了胆子! 一群身着麻布褴褛却身带铭牌的奴隶纷纷被赶到了台上密密麻麻的站着,手中的锁链却时刻被束缚着。 即便是生死之斗,也不被允许脱下。 其中不乏像当时池临那般瘦小的孩子,一个个的目光恐惧而麻木,仿佛今日之后就再也不能生还。 层层高台之上,豪客满座,可他们想要的只是看同类相争的杀戮之景。 一道夺目灵光闪过,众奴隶手上的重重枷锁断裂开来。 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无人能看清那玄铁是怎么碎的! 高台之上传来一道声音,却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控制、杀戮、万般业障,深者即入地狱,诸位,开始!” 所有人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去目光,只见那人目光淡漠,一袭黑色素衣居高而立,无甚装饰,冰冷的却像一个修罗神只。 有看客指着池临恼怒出声,“你什么意思?” 一道灵光劈过,从上而下溅起了大片血红,将附近的人也染了满脸满身。 “啊!我的手!” 惨厉的嚎叫声响起,那人的胳膊居然是齐肩而断! 那道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诸位,开始!” “允你们……不死不休!” 满座皆惊! 那声音不断的在众奴隶耳中响起回绕,看着手上再无一丝束缚,似是明白了什么。 …… 第90章 奴场风波 虽然不知道能解开他们束缚的那股力量是什么,可也已经没有人会在意了。 唯一知道的是,如今没有人能掌控他们了! “杀了他们!”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场面瞬间乱了起来。 一贯受尽凌虐的奴隶得到了反击的机会,自然不会手软。 “杀了他们,我们就能出去了!” 纷纷如同水涌一般铺天盖地冲上看台,以铁链枷锁、以及所有可以用的东西为武器,挥向将他们视为蝼蚁束缚玩弄的豪族。 霎时间几层看台上鲜血四绽,尸体横七竖八躺了满地。 有被勒死的、有被铁链桌椅活活打死的,被踩踏致死的也不在少数。 “快跑啊!他们疯了!” “这群奴隶疯了!” 众人四散惊逃,朝着靠近门口的地方疯狂奔去,丝毫不顾及脚下踩着的可能也是一条人命。 生死关头,身上的华服也分外累赘,便纷纷脱下外袍,各色衣衫铺了满地。 他们平日里习惯了颐指气使,还没有遇见过这般要命的暴乱。 来不及跑的都被当场一一诛杀。 尚且来的及跑的最终也被逼至大门跟前,只能绝望的推打着沉重的铁门。 身后,满地衣袍被杀红了眼的奴隶尽数踩过,朝着他们一步步逼近的催命脚步声让人胆裂!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有人跪在地上神色癫狂的连声喊道,随后众人跟着哆哆嗦嗦的跪了满地。 遍地都是哀求声! 看着这些昔日的达官贵人匍匐在地,像个狗一般摇尾乞怜,幻想着百不存一的生机。 “你们也有今天!哈哈哈!” 被当做奴隶束缚半生的少年抬手便将手中的铁链重重挥下! 声色中满是大仇得报后的畅意,“兄弟们给我打!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众人附和着,手中毫不留情将铁链挥下,每一道都带出重重血色。 底下的豪绅连连哀嚎,那群奴隶似要他们受尽折磨而死。 少年看向高台上隐于帷幕之后的那道身影,眸中满是炙热。 原来那神仙所说,死局未定,不得离场是这般意思。 那便顺神明之命,报仇雪恨,与这些仇敌不死不休! 暗处里,那三角眼满面惊惧的缩着身子观察着下方哀嚎声连天的样子。 看台上再无一个活人,所有的豪绅都被逼到了台下,那群奴隶只顾泄愤,无人再顾及高台之上。 三角眼跪爬着向前,将身子掩在栏杆之下以做遮挡,向远处不断爬去。 不知过了多久,下方的惨叫声渐渐低靡远去,惟余他自己重如擂鼓的心跳声和大汗滚落在地的闷沉声。 能不能活下去,他自己也不知道! 抬头忽然看见眼前有层层落下的帷幕,三角眼大喜过望,用极快的速度,半伏半滚的爬去了帷幕之后。 “啊啊!!” 从高台之上突然响起一道极为混浊的惨叫声,众奴隶回头看去。 有奴隶蹙紧眉头,手下不自觉握紧了铁锁,满含杀意道:“上面的人是孙撇子,我去收了他的命!” 那奴隶少年抬手将他拦下。 “小六,你为什么拦我?” 那奴隶语气不满,小六却知道那怒气并非是对着他的。 解释道:“三哥,我们不用插手了,那帷幕之后,自有神仙去索他的命!” 被称作三哥的男子道:“神仙?” “是那个让我们得以报仇雪恨的神仙!” 帷幕之后,桑妤只觉池临挡着她双眼的手微微松开。 本想张开双眼看看情况,男子却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不要睁眼!” 方才,他没有用法术禁了她的听觉和视觉,只是用手轻轻将她的双眼捂着,不让她看下方的惨状。 可现在脚下传来的哀嚎声,她猜也能猜是个什么场景。 桑妤心中好笑,对他道:“我不是一个连看恶人伏诛的胆量都没有的人!” 池临只道:“我不想!” 不想她再看见那些污糟之景! 桑妤便也不再坚持,便随着池临的心意去了。 便当做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听不着,安静的闭上眼睛,等他处置好脚下的人,给他自己的曾经一个了结。 那人伏在地上一派噤若寒蝉之色,脸面朝地,被池临直直的踩在背上。 “孙千?孙撇子!” 那人声色无怒无喜,偏生得让他如坠冰窟,恍若三尺寒冻。 方才正是这人策划的这场暴乱,他甚至不知道那群奴隶的铁锁是怎么被打开的。 但他知道,眼前这人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他是妖魔!是修罗! 孙撇子被池临压制在地上,连翻身都做不到,抬头也只能看见檀木座椅上双眼微阖的女子。 是被这妖魔极致温柔相待的女子! 孙千艰难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们无冤无仇,你这般人物为何跟我这地痞莽夫过不去!” “无冤无仇,你可还记得我?” 池临嗤笑,脚从孙千的背上抬起,俯下身子看着身下的蝼蚁恶蛆。 “呃!” 孙千脚尖渐渐离地,脸带着脖颈一片通红,满脸惊恐看着眼前连碰都未碰到他的男子。 突然一个东西直直进入嘴中,瞬间就被融化。 “你……究竟是谁?我们……有什么恩怨?” 池临唇角微勾,手中燃起四道业火,一道接一道的注入孙千的四肢。 “啊啊!!” 孙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从手指开始燃烧碳化,偏偏那东西烧的极慢,一点点的从指头燃至肩臂、从脚燃至大股处停下。 最后又慢慢恢复原样,然后再次燃烧。 生生让他感受一遍又一遍骨节寸寸灼烧碎裂的痛苦,偏生脑袋十分清醒,连晕死过去都难以做到。 男子声色淡漠,“现在可还记得?” 孙千看着眼前如同罗刹的男子,一个从不服软的狠厉稚嫩面容恍然浮现眼前。 “是你!” 池临道:“是我!” 孙千的肢体重重落在地上,身上的火消了,可他的四肢已经成炭,不再复原。 只能凭着躯干蠕爬道角落里,满是畏惧的连声道:“是你回来了!你果然是个妖怪!你回来报仇了!” 池临如同看戏一般,对他的惨状无动于衷,“报仇倒是谈不上,只不过刚刚想起此方还有个故人,便来瞧瞧你!” …… 第91章 业火弥怨 孙千心胆俱裂,不可思议喊道:“只是你一时兴起,所以便回来毁了我?” “小四,你别忘了是谁让你活到了现在,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死在了臭水池子里,一辈子到死也就是个乞丐!” “现在你学了些妖术,便要回来反噬你的主人了吗?” 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打断了孙千的苟延残喘。 “便是没有你,他也能好好活着,哪里需要你将折磨伪装成恩情!” 桑妤蓦然睁开双眼,从座椅上起身行至池临身旁。 淡淡道:“何必跟他多言,一个人渣,直接杀了便是!” 桑妤手中凝出灵刃,对准了角落里那团尚能看的出人形的影子,突然有些迟疑的停下手。 若是池临想要出气,直接弄死了会不会不好? 桑妤想要征求他的意见,方才抬起头便见池临一瞬不瞬的打量着自己。 她看不清那眸中的深意! 进退两难之下,便将灵刃推到了池临眼前。 桑妤讷讷道:“要不然,你自己下手?” 那灵刃锋利异常,池临抬手便要触上,桑妤心中微动,担心他真的徒手握上,下意识就要收回手。 谁知池临的手蓦然拐了一个弯,搭在了她的指尖,将所有灵刃一挥而下。 直到孙千气息尽断,池临才伏在她耳鬓发丝边幽幽叹道:“你还是心软,怎么连杀人都学不会!” 我不是,我没有! 她分明是顾及他的心思,想要让他亲手了结……怎么又被误会了! 桑妤觉得有必要掰扯掰扯,对池临认真道: “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自己动手更解气罢了,你若早说让我帮你处置了,我必定眼都不眨一下!” 池临唇角微挑,淡淡道:“嗯!” 桑妤:……好敷衍是怎么回事? 她什么时候给他的错觉,让他觉得她连公事公办的动杀心都做不到? 虽然面上不显,但桑妤明明白白的知道池临此时心情还不错。 罢了,既然他心情好,那就没必要再扯皮了。 想起外面还有更加激烈的惨状。 桑妤道:“今天这儿也死了不少人,恐怕戾气更重了!” 池临不动声色问道:“你觉得他们该不该死?” 桑妤点了点头,指着外面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凡热衷于看生气斗的手上都不干净,死在他们的猎物手上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我在想,你的业火能消业果,不如一把火把这儿给烧了,也能平平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怨气!” 池临没想到她想的是要他平复戾怨之气,而不是在悲天悯人,心情又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利落应道:“当然可以,我也没想让它的痕迹再留在世上!” “那些人呢,怎么办?” 桑妤隔着帷幕指着外面,那下面还有众多刚刚摆脱束缚的奴隶。 池临不甚在意道:“随他们去哪儿,反正我不管!” 桑妤失笑,“行,不管,反正他们一身本事,总不至于饿死!” 池临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将四方的铁门撤去。 奴隶场的大门方一打开,就有无数奴隶倾巢而出,急不可耐的去拥抱外间的天地,渐渐的人群全部散去。 整座台上,只剩下遍地躺倒的富绅尸体和满目狼藉。 一团业火冲天而起,霎时间将整座高台笼罩其中。 这个罪恶的地方,早该葬于业火,连带着所有身负罪孽的人! 桑妤站在被业火笼罩着的奴隶场,恍然间似是看到了原着中高墙倾覆、举目皆哀之景。 努力摇了摇头,将脑袋中的异想清除。 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的! “神仙哥哥!你还在吗?” 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投入耳中,池临有些诧异的回头。 竟还有凡人? 层层帘幕流火如珠,从高顶上滴滴落下,那道身影就这样迎着火滴闯了进来! 见那人身上快要被业火灼过,池临下意识替他拢了个结界。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池临突然停手,似是觉得碍眼般又将那少年身上的结界完完整整的撤下。 看的清清楚楚的桑妤:…… 真的好幼稚!承认自己有点儿好心有那么难么? 桑妤无奈只能又替那少年施了个结界。 那少年呼吸尚未平复,呼嗬不停。 嘴中断断续续道:“谢谢神仙哥哥……和神仙姐姐,我叫……小六!” 奴隶场生死斗只有胜出者才配拥有名号,当年的池临尚且是个凡人,拼杀出了第四,所有人便都称他小四。 这少年如此年轻就排名第六,想来也是个有资质的。 还敢独闯火海,来见两个神鬼未知的人。 啧!真是个胆大包天的! 桑妤指着池临道:“小六啊,你是来找他的吗?” 小六点点头道:“方才,我在门外等了好久也没见神仙哥哥出来,我就知道他一定还在这里!” 那就不奇怪了,方才明明是探查到人都出去了才放的火,怎么可能会落下他一个。 桑妤道:“所以你便又闯了进来?” 小六乖巧点头。 池临睨了少年一眼,淡淡道:“不知死活的蠢货!” 小六并未因池临的冷淡态度息了热情,反倒满眼崇拜道:“哥哥是神仙,我不会有事的!我也猜对了,哥哥是好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星星眼吗?还挺会亲近人的! 桑妤心道,或许从今往后,池临便拥有了这世上第一个虔诚的信徒。 池临也是一愣,尽管那小孩儿微微让他意外,可好人二字对他来说就是笑话。 还未来得及开口讥讽,桑妤便按下了他的动作。 点头道:“对,这位神仙哥哥很好!你找他干什么?” “神仙哥哥救了我们,就是我的恩人!” 小六拍着自己胸脯,颇有些毛遂自荐的意味。 道:“我武艺很高强的,神仙哥哥不如收了我当小弟!小六以后唯您马……马到,马什么来着?” “马首是瞻!”桑妤提醒道。 “对,以后唯您马首是瞻!” 池临面露不屑,嗤道:“你也说我是神仙,要你一个凡人做什么!送死吗?” 小六想了想,赤诚道:“那我为神仙哥哥做个挡箭牌也行!” …… 第92章 仙门来寻 挡箭牌?这少年知道的还不少。 桑妤失笑,拉过池临低声问道:“人家满眼满心都是你,这小弟你要不收了?” 池临瞥了她一眼,“我不需要!” 小六眸光略微黯淡,想要伸手去抓池临的衣摆,看到自己满是泥泞血渍的双手,又默默的收回。 仍有些固执的道:“是不是我太弱了,所以哥哥看不上我?那如果我努力变强呢?” 池临面上毫无动容,牵着桑妤在燃燃业火中远离。 小六想要去追赶,上方正在燃烧的庞然大物倏然坠下。 “神仙哥哥!” 下意识双臂抱头阻挡上方的悬落重击,却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 小六睁开眼,震惊的看着护在自己周身的灵幕,却再也看不见那两道如同天人的身影。 “我一定会变强的,去找你们的!” 那时我去找你们,就该收下我了。 他大声的嘶吼,除却周围的炎炎烈火还在翻涌、高台尚在倾覆,再无一人回他…… 愣愣的在火幕中站了很久,那炙热的温度和火舌却从未卷上他的褴褛衣衫。 直到一群身穿白色衣衫、佩戴着各式各样武器的人赶到,将他强行从火海中拉出,转眼间就来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就像那两个神仙一样,有些深不可测的奇特力量。 那群人严阵以待,为首的佩剑男子声色严厉。 逼问道:“你身上的结界是谁给你施的?你见到了什么人?” 小六摇摇头,他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一个女子道:“凌无铎,他一个凡人,知道什么叫结界?” 凌无铎道:“华大宗主!在场死了这么多人,偏偏只有他在那魔头的业火下安然无恙,还被结界护着,他不可疑谁可疑?” 华瑶道:“我也没有说他不可疑啊,可话不是这么问的?” 那女子笑眯眯的,可说出的话让他不寒而栗。 “小兄弟,你是不是见过一个会使妖火的男子,那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告诉姐姐,他向哪里去了?” 魔头? 那人明明是神仙临世,救苦救难的神明,怎么在这群人嘴中就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这群人想必才不是什么好人! 小六眨巴眨巴眼睛,认真思索后道:“你找他干什么?你们有仇么?” 华瑶并未回答,反向他问道:“那魔头是个十恶不赦、无心无情的,为什么你会被保护着!” 小六摇摇头,将身体蜷缩着颤抖,“我没见到什么人,我刚醒时就被困在火里了,我好害怕!” 凌无铎提着小六的衣领,面上泛冷,“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六连连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 华瑶上前将小六从凌无铎的手里夺下,没好气道:“练剑的都是莽夫!你看他瘦的跟个小鸡子似的,有什么胆子骗人!” 凌无铎目光如电,“他是不是在说谎,用搜魂一试便知!” “搜魂?你搜出了又能如何,有这时间还不如赶紧去追!桑妤还在他手上呢,你在此为难一个凡人不过是浪费时间!” 闻言凌无铎收回了锋芒,对着他身后的弟子道:“去追,他们一定没走远,一个方向都不要放过!” 天剑宗弟子齐齐道:“是!” 华瑶也对着天音宗众弟子吩咐道:“你们也去!记得跟其他宗门之间保持联系!” “一旦发现有那魔头的踪迹,立刻来报,不可私自行事!” 弟子道:“是!” 眼见众人散的差不多了,华瑶和凌无铎也准备离去。 突然一个黑黢黢的手抓上了凌无铎的衣摆,还有意无意的在那人衣摆上使劲蹭了蹭。 白色衣摆瞬间变得脏污。 那少年可怜巴巴道:“我没有地方去了,大哥哥你能不能带着我?” 他已经确认了,这群人确实是要寻找神仙哥哥,但来者不善。 这个叫做凌无铎的人看着尤其难以对付,那便跟上他,说不定还能替神仙哥哥做些事。 凌无铎眉头紧蹙,想要从眼前这个狼狈小乞丐抽出衣摆。 可那小乞丐握的死死,嘴中喋喋不休道:“我也很厉害,不会拖你们后腿,我吃的少,脑子也灵光,带上我!” 华瑶看着小六人精似的把凌无铎逼得一脸气闷又无可奈何,连他那张死人脸看着也顺眼了不少。 笑道:“小兄弟,过来,凌大宗主不要你,我天音宗要你,还不会因为你吃的少克扣你的口粮。” …… 这边,池临和桑妤从奴隶场出来后,他一脸闲适的带着她去了城外山地。 竟真的像是故地重游般。 池临淡淡道:“当年这里有一棵很大的合欢花树,还有不少彩色落霞。” 那是他被带出奴隶场时,第一次见到的鲜艳颜色。 可如今沧海桑田,那棵树早已消失。 桑妤有些惊讶的环顾四周,“还真的是这?” 池临并未回应,只淡淡俯视着山下,万千之景尽收眼底,还有数道灵力波动从下方传来。 许是那些人到了,在四处寻他们! 池临将先前溢散在城中的灵力收回,纯粹的灵力在阳光的折射下,美得如梦似幻,竟有了当年那份斑斓之意。 一缕缕的从山下蜿蜒迤逦而来,最后消失在修长白皙的指尖。 桑妤看的一愣一愣的,伸手握住池临抬起的手,不解道:“你在做什么?” 池临回头看去,眸中异色如同漩涡般深邃,反握住女子的手,执起贴放在他的脸上。 低声道:“我们该走了!” 桑妤心中一颤,“该走就走呗,搞什么奇奇怪怪的!” 池临并未回应,只定定看着她的身后,眸中神色是难言的冰冷。 桑妤有些疑惑的想要回头,池临却手下一个用力,扯着她的手就将人揽进怀里。 那人冰凉的指尖拂过她额角的碎发,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先别回头!” 感受到男子强势而缠绵的动作,桑妤心中忽然生出些许不安。 身后,容衍看的目眦欲裂。 那孽障将桑妤禁锢在怀中,还示威般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 第93章 无息封印 “孽障,放开她!” 一道声音在后方响起,桑妤倏忽抬头看向池临,眸中满是疑惑。 是容衍,他怎么来了? 池临见桑妤听话的并未回头,眸中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安抚似是轻轻在她背后拍了拍,另一只手慢慢凝起业火。 桑妤见状,轻轻开口道:“能不能让我跟他说会儿话,就几个问题?” 池临知道她在征求他的意见,如今之事本就是他一手促成,也没什么可阻止的,便淡淡的松开了一只手。 而另一只手,仍旧被他牢牢握在手里。 对此桑妤不甚在意,回头看去只见容衍孤身一人执剑而立,已有出鞘之势。 疑惑道:“容衍师兄,你怎么来了?” 她不是让他好好回天机宗,不要再管她在魔域的事了。 容衍道:“这次不止我来了,四大宗门的人都来了。” 四大宗门? 桑妤不解道:“为什么?我苏醒的消息不是只有天机宗长老们知道吗?” 莫非是砚迟知道了单靠万劫珠不能复活祁月,所以恼羞成怒将她在人间的消息散布了出去? 好让仙门之人厌弃她这个叛徒。 容衍道:“几日前,你在凡间现身的事突然传开,不知道是谁散布的消息,但也未必不是好事儿。” “你不能再在他身边待了,必须跟我回去统御仙门,也给四宗一个交代!” 池临上前将桑妤挡在身后,声色有几分桀骜,“有本座在,你凭什么觉得你们能够带走我的妻子?” “妻子?不过是你强取豪夺罢了,天下有几个人承认?” 容衍继续道:“我既然敢来,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今日合四门之力,也要将你永远留在此地!” 永留此地?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桑妤道:“容衍师兄,定是有人设计你们……” 容衍打断道:“宗主不必多言,先前是我等懦弱,畏惧他魔域的兵力,可如今他孤立无援,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忽然高声道:“你们还不出现吗?” 一声令下,无数仙门弟子纷纷现身,为首的正是华瑶和凌无铎。 众人身着白色法袍,占满了整个山头,将他们三人围在其中。 见众人已经来齐,容衍不再顾忌的出手。 强悍的灵力攻向池临,一剑接一剑挥下,卷起满地风波,整座山头也被四宗弟子设下困杀结界。 池临揽着桑妤死死不放,淡淡释出业火搅动天地灵力阻挡,并未将众人的截杀放在眼里。 眼见无法在力量上取胜,容衍也不再强求,对着众人高声喝道:“束!” 一道金色星盘自地心而拔地而起,层层变幻的星纹快的让人看不清,灼的桑妤头疼。 天地似是被缩成了一个光幕,每一步都是一个新场景,重重叠叠不得而出。 那星盘方才将他们三个人笼罩在其中,桑妤便感觉体内的灵力如同被锁死一般,双腿灌铅一般再难以迈动一步。 容衍嘴角泻下一道血色,正被池临的业火灼伤了心脉所至。 可他声色尚且有几分畅快。 对池临道:“无息之地——仙门最重要的神器,一旦被启动,就有了吞噬一切的能力,即便杀不了你,也能将你永留此地!” “你便永世在这无息幻境中消弭你的罪孽!” 无息之地,这东西桑妤知道,神器一旦启用成功,昙花一现后便会消弭在世间,再无人能寻其踪迹。 被困在其中的人恐怕一生难出,就像被困在一个独立的小世界中,难寻出口。 容衍艰难的迈步上前将桑妤的另一只手握住,丝毫不在意桑妤身旁池临的目光有几分凌冽。 他温柔道:“阿妤,别怕!我会送你出去!” 他们三个人都被困在阵中,除非以命换命,怎么可能半程将人送出去。 桑妤复杂的看着偏执的容衍,看着这个对原身极好的兄长。 定定道:“容衍!我若告诉你,我不是桑妤呢?” 她没必要再瞒下去了! 容衍眸光凝滞,“你什么意思?” 桑妤坦白道:“我不过是一缕孤魂,不经意间进到了桑妤的身体里,代替了她、成为了她!” 代替、成为了她!! 声音不断环绕在耳旁,容衍一时间头晕目眩,差点站不住脚。 她说,她不是桑妤? 眼前人早已不是那人,所以她才会疏远他,也不再跟他亲近。 容衍失了气力般疯癫而笑,“哈哈哈,原来如此!” 池临手执业火,看着如遭雷劈的容衍,只觉心头大块,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讥讽笑意。 原来也不过如此! 桑妤忽然抬头看向他,道:“这东西是一个磁场极强的异空间,一旦被困恐怕永世难出!” 闻言,池临微微收了业火,神色莫测道:“当真?” 桑妤并未发现他的异常,兀自点头道:“现在只有你的业火尚且不受控制,你试试看能不能用业火破开这个阵法!” “你想送容衍出去?” 桑妤睨了他一眼道:“想什么呢!难道你不想出去?有什么恩怨出去再说,快点干活,一会儿这东西就彻底闭合了!” 池临眸光微闪,乖乖的释出业火去触碰无息法阵。 业火的红光与神器的金光碰撞发出激烈的碰撞声,可半晌过去,连一个裂口都没有打开。 池临幽幽开口,“你这‘青梅竹马’可真好,把你一同困住,就为了把我封印在这儿!” 桑妤瞪了他一眼,无奈道:“什么时候了,就别在这儿开玩笑了!” 上方是不停交叠的星纹,旁边是失魂落魄的容衍以及……落井下石的池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没办法!” 池临回的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心虚,但不过是个阶品高些的器物,怎么可能没有解法? 原本只是想让这群人牵制住她去寻找忻尧的脚步,没想到直接引来四大宗门的无息封印。 但若是封印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也未尝不可…… 回头看到气息低靡衰颓的容衍,不动声色的轻啧一声。 还真是个碍眼的东西! …… 第94章 我在破阵,别打扰 这方,桑妤在心中不停思索破解无息神器的方法,并未发现池临的小算盘。 “桑妤!” 容衍突然抬起头问道:“我想问问,她是什么时候不在了?” 桑妤:“是十二年前。” 竟然已经有了十二年之久,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容衍无法面对,面色戚惶道:“她如今……在哪里?” 桑妤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容衍大笑,面容有些扭曲的疯狂,“你夺了她的身体,如今她却不知死活?” 突然看向池临,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霎时变得阴翳,声色狠戾。 “十二年前,就是你收这妖孽为徒的时候!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你苏醒后,即便销声匿迹也留在这妖魔身边,你夺人躯壳、他祸乱三界,你们同为妖魔,统统该死!” 知道容衍知道真相可能会一时接受不了,但此时是最好的时机。 桑妤无奈劝道:“容衍师兄,你先冷静,她说不定跟我一样,也还在世界某处……” “你闭嘴!” 容衍毫不留情打断道:“你一个妖女,怎配和她相提并论!怎么配成为仙门之主、又怎么配叫我师兄?” 显然是反目成仇的样子。 阵外众弟子一片哗然,不知道事态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宗主不是宗主,容衍还被一同困在神器境中。 华瑶扭头看向凌无铎,一脸纠结道:“我真的没想到这事儿会变成这样,现在该怎么办?” 凌无铎并未收力,无言的摇了摇头。 无息神器一旦开启,难以回转,从它现世之初就无人用过,唯一有记录的就是阵中有生人祭阵,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是以容衍近身与池临周旋,寻时机以命为引,再将桑妤推出阵中。 可现如今真正的桑妤早就不知生死,如今的那人是个冒牌货,还与那魔头一丘之貉,根本就没有救的必要。 只是没想到,生死临头,她居然敢主动暴露身份,自绝生机。 华瑶知道他的意思,可惜的摇了摇头,看来必要的时刻只能牺牲容衍了。 “让一让,让一让!” 小六不停扒拉着人群,终于走到了近前,看到下方尚且泛着金光的大阵,心中十分不安。 如果没有看错,这群人正是在围攻神仙哥哥和神仙姐姐两个人。 小六上前对华瑶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他们怎么站在原地不出来?” 小六已经被她换上了整洁的弟子袍,看着眼前的机灵少年,华瑶好心解释道: “这是阵法,专灭妖魔的,那里面的人被克制了力量,自然不能闯出来!” 小六面色煞白,僵硬试探道:“那里面的人呢?他们会死吗?” 华瑶摇了摇头,“不知道,那是个小境天,听说被困在里面的没有能够出来的,估计跟死了也差不多!” 小六低喃道:“真的没有办法出来吗?” 华瑶并未发现他的异样,兀自有些感叹道:“这可是通达天地的神器,想要破解非生祭不可,但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因为从未有人试过!” 生祭? 原来这么快他就能派上用场了吗? 小六目光微闪,继续问道:“怎样才算是生祭?” 华瑶俯视着下方阵中僵持的状况,不在意道:“阵中人自愿献祭,以全身血液为引,或许会有片刻打开阵法的机会,但现在他们也没什么时间了。” “那便好!” 小六眸光呆滞的走上前,张开双臂一跃而下。 华瑶尚未反应过来,就看到身边的少年竟是向着那大阵扑去。 眼看就要触上阵法,华瑶一道灵剑甩去,险险将小六从半空中截到飞剑上。 华瑶刚将小六弄回,那小子就像疯了一样挣扎着向下方扑去。 “蠢货,你想死吗?” 被定住身体的小六目露凶光,“你们才是坏人,想害神仙哥哥他们两人的都该死!” “神仙哥哥?” 华瑶嗤笑一声,指着池临道:“你说他?他若是神仙,这世间还有什么人能称得上妖魔!看清楚了,他是魔,我们才是仙!” 小六凶狠道:“你有什么资格?你们若是神仙,为什么会看着我们受苦却从来不管,到最后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却是你们口中的妖魔?” 华瑶被激怒,“放肆!你就不怕我拿你填了阵眼?” 小六面色不屑,一字一顿道:“我求之不得!” 凌无铎静默的看着这场好戏,冷漠开口:“我早便说了,他有问题,你还非要带着他!” “既然他自求死路,便如了他的愿好了,送他去跟他的恩人团聚!” 华瑶怒道:“你闭嘴,我的人自然由我来处置!” 同为一宗之主,被华瑶当场下了脸面。凌无铎面色有些难看,讥讽道:“呵!这么快就成了你的人!” “怎么,你还想把他带回宗门教养吗?留这样一个与妖魔同心的人,还要学桑妤那般养虎为患吗?” 华瑶撇开头,“我天音宗的事,还不用你管!” 一句话彻底让局面失控,二人争执不下,小六被晾在了一旁。 正在这时,下方传来一阵激烈的爆鸣声,阵上的金光颇有些被震散之势。 “那是什么?” 小六有些震惊的抬头看去,只见桑妤难手是血,可手上的金光耀眼的如同那神器散发出来的光晕。 将不断耦合的星盘纹路定格在半空,外界灵力不断涌入大阵化为实质,颇有些引动天地之势。 池临目眦欲裂的上前阻止,却被桑妤一手制在原地,寸步不得上前。 池临眉目森寒,手中的业火已经凝聚,只等出手的那刻。 “你想做什么?” 桑妤手中金光大盛,目不转睛的看着四周的星纹,淡淡道:“我在破阵,别打扰!” 池临咬牙切齿道:“用命吗?” 桑妤摇摇头,“我这具灵体暗合天道本源法则之力,与这神器尚有一较之力,用来破阵还能有一线希望!” “为了谁,是他,还是我?” 池临指着方才已经与她彻底反目的容衍,心中十分不甘。 他凭什么? 桑妤有些无奈,“阿临,我还不想死,自然是为了我们所有人,先别说话,让我好好研究研究!” …… 第95章 金色灵力 “而且我有分寸,才这点儿血没什么大碍!”桑妤安抚道。 见池临没了动静,桑妤抓紧每分每秒去研究星纹金篆。 可那东西就像符箓一般,滔天的灵雾无风自动,不断蔓延在无息大阵中,竟将桑妤震开定息的金色篆纹再次笼罩。 她想要出去,那便出去! 反正宗门已经视她为叛徒,以后她也只能乖乖的待在他的身边。 池临手下业火翻涌而出,将金篆周围笼罩而来的灵雾尽数驱散,随后灼在无息结界上。 一道黑剑破空而去,直直的劈在结界上,加持着业火之力。 整个灵阵顷刻间剧烈震颤开来,阵波蔓延开来,地心忽然裂开一道大缝。 与此同时桑妤不断将篆文重组耦合,环绕大阵周围的金光忽隐忽现,竟真的有了几分薄弱之势。 身后的容衍目光冷戾,提着本命灵剑上前,默不作声的靠近桑妤。 面前的女子对他毫不设防,就在离他几寸之地,识海中似是有一道声音一再环绕在耳畔。 “杀了她,真正的桑妤就会回来!” “杀了她!” 一剑挥下,还未近前却陡然被业火卷起烧成碎片。 强烈的灵力将容衍击飞,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险些落进一旁地面裂开的大缝。 容衍还未爬起,就被一阵威压震的吐出一口鲜血。 桑妤被星盘篆文拉入冥冥识海,入定般对身后之事毫无所觉。 池临居高临下看着在脚边匍匐的男子,声色森寒,“你也配她全力相救?” “本座不如现在就了结了你,也好让你跟你的心中的那人团聚?” 容衍抬头死死的盯着池临,恨声道:“一介妖魔,你还没有资格决定我的生死!” “如今的我虽然杀不了你,但……” 刀刃入肉的声音在整个灵波呼啸的阵中极不明显,胸口氤氲的血气却被容衍尽数摄出注入阵中。 “我可以杀了我自己,顺便毁了你出去的企图!” 容衍声低息微,却毫不留情。 生祭之法,不仅可以破阵,更可以固阵。 桑妤刚刚进入佳境,突然就被大动的星纹篆箓震出识海,口中无可抑制的吐出一口鲜血。 身体霎时失力险些跪地,池临立刻上前将桑妤扶起。 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容衍,低低解释道:“不是我杀的他,是他自找的!” 桑妤上前俯身查探,片刻后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他魂魄还未散!” 将容衍的魂魄收回囊中,桑妤有些颓唐。 “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固执,好好活着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真正的桑妤,作何以命为代价只为了困住我们所有人?” 上方,无息大阵金篆星纹被彻底激发,灵雾深深笼罩在四周,将整个结界彻底遮挡住。 整座山头以阵眼为中心,顷刻间崩塌碎裂。 滔天的灵息自地心而起,将二人的墨发吹的翻飞交缠,金色星盘的篆文渐渐隐在大阵四周。 山头上站着布阵的仙门弟子只能凌空御剑而起,躲避四散的灵波和风沙的冲击。 容衍气息尽失躺在地上,桑妤被风吹的睁不开眼,被池临紧紧的护在怀里。 几息后,再无一人身影。 整个山地不见往日光景,满地都是裸露的沙石、寸草不生的样子似是被削平了整座山头。 突然天地间雷声震震,墨云翻滚而起,风声呼啸刹那间就起了倾盆大雨。 小六被华瑶强行按在灵剑上,于高空之上看着下方的一片狼藉。 小六的神色狰狞的像个恶狼,呲牙咧嘴道:“他们不会死的,等他回来的时候就是你们的死期!” 华瑶并未因小六的话再起波澜,方才的事,她看的也清楚。 那假的桑妤是真的可以破开神器法阵,可惜最后关头被容衍用生祭之法阻断。 可她身上的灵力是金色的,金色为至尊,是天道的象征。 这世上并没有仙人的灵力是金色的,他们大多都是白色。 妖魔族因灵力属性驳杂,倒是有些异于常色的灵力,可是并无一个妖魔能用出如此纯粹的金色灵力。 那她真的是夺舍的妖魔吗? 凌无铎也是一脸沉默的凌空而立,也没心思和华瑶再为之前的事争斗。 华瑶一脸凝滞道:“你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凌无铎漠然道:“区区几道金光而已,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华瑶无语的睨了凌无铎一眼,“还区区几道金光,你用用试试,看见你就不爽!” 凌无铎不甘下风道:“谁管你!走,那魔头被封印了,对仙族来说,没什么比这事更值得庆贺了!” 华瑶默然收回手环在身前,看着小六对凌无铎问道:“这臭小子怎么办?” 凌无铎道:“不是你的人吗?要么带回仙门关押,要么清除记忆,你自己看着办!” 华瑶看着小六若有所思,半晌点了点头道:“那就清了记忆再带回仙门!” 小六挣扎道:“你敢!” 凌无铎看着小六丝毫不驯顺的样子,眉头紧蹙,“你还要收他回仙门教养?” 华瑶道:“这小子聪明的紧,骗了姑奶奶一路,现在还不停的放狠话,是个破罐子破摔的主儿,我倒要好好磨磨他的戾气!” 凌无铎:“随你!” …… 有冰冷的水漫过身体、口鼻。 忽然,桑妤感到一阵被拉扯的力量,似是被人托着身体抬起,但却是没有了那股冰冷的寒意。 身下传来硌人的触感,像是许许多多的碎石沙砾。 有很多人似是围在一起对着她的耳边不停的吟唱着什么。 明明头疼欲裂,桑妤却仍旧觉得昏昏沉沉的难以清醒,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只是心底一直有道清晰的声音不住的在提醒她——去找池临! 去找池临!! 对,她能感觉到池临并不在自己的身边,他在哪里? 桑妤眉头紧蹙,每每想要睁开双眼,都像被其外的光影刺得一酸,困得想要就此沉睡过去。 可寻找池临的想法不停刺激着混沌的意识,最终桑妤艰难的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群身着素色白袍,遍布着金色暗纹的人们,无论男女,长长的头发缀满了铃铛式样的发饰,墨发如同潮水般铺了满肩。 一个年轻女人满脸嗔怪。 “少祭司!你又贪玩,这次险些被冥水吞了,大祭司回来一定会惩罚你的!” …… 第96章 魔神的新娘 “少祭司?” 桑妤不解的指了指自己,环顾了一周。 果不其然,她的身下正是沙砾,就像是一片海滩,可怪就怪在那些沙子都是白色的,仔细看去还微微泛着七彩的光辉。 远方正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波涛,她一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那海里被捞出来。 可眼前这些人分明像是认识她很久似的,那女人说什么来着? 冥海! 桑妤问道:“这是哪里,你们又是谁?” 那年轻女人歪了歪脑袋,满脸疑惑的将手放在了桑妤的额头上。 对着旁边人道:“没发热啊!怎么看着像痴傻了似的?” 桑妤认真的确认了一遍,她身上的衣服确实还是自己的,跟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完全不一样。 想起容衍执着成狂、一心杀她的样子,桑妤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不是再次穿越到别人身上了,背负着偷走别人光阴罪恶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桑妤试探着问道:“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真的不认识你们!” 那年轻女人皱起了一张脸,敲了敲她的脑袋,声音还带着几分责怪和嗔怒。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是我一手看顾着长大的,你什么样子,我还能认错?” “况且,姑姑这次能把你带回来,全靠了大祭司的命魂盘引路,莫不是你这次真的被冥海的水泡傻了?” 那女人神情从怨怪变成了心疼,将桑妤从地上扶起。 声色温柔,但一点也不客气道:“罢了罢了,冥海凶险,有些变故也正常,等大祭司把你治好我再收拾你!” 桑妤:“……” 这是什么情况? 桑妤有些无奈,轻轻放下女人扶她的手。 “那个……这位姑姑,我确实不知道你说的大祭司是谁,还有你真的认错人了,我还要去寻一个人,不能在这浪费时间了!” 池临还不知道掉到了哪里,这里的一切看着都不简单的样子,她得赶紧脱身。 “谢谢各位搭救,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桑妤告退!” 她已经确定了池临如今的方位,自从发现灵识有定位功能后,她便把它还给了池临,现在刚刚好派上用场。 桑妤躬身行礼,恭敬告退后转身,却蓦地被女人抓住了手腕。 见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巫蕴看着桑妤的目光充满怜爱。 “妤儿,我是巫蕴姑姑,你叫巫妤,不叫什么桑妤!” 桑妤坚持道:“我真的叫桑妤,或许只是名字恰好有些相似罢了!” “看来你真的受苦了,等大祭司回来会帮你恢复记忆的,现在你就好好休息!” 话毕,巫蕴骤然伸出手,一道灵光直冲桑妤眉心。 见状,桑妤连忙躲避过去,那灵光正正落在了她身后的一个男子身上。 随后,那男子昏倒在地。 巫蕴面色有些难看,像是看自家不听话的孩子,愠怒道:“妤儿,你是想对姑姑动手吗?” 桑妤不欲多做理会,转身而去,她没时间跟这儿的人干耗下去。 见桑妤无动于衷的样子,巫蕴道:“来人,将少祭司带回去,什么时候恢复正常什么时候再放她出来!” 看样子这件事儿是不能善终了。 桑妤回身道:“若是我有办法证明我不是你们的少祭司巫妤,你们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了?” 巫蕴:“你想怎么证明?” 桑妤将手腕上的禁魂契标记展露给巫蕴。 这东西是池临后来给她种的,真正的巫妤不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标记。 谁知巫蕴只上前微微扫视了一眼,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你那么笃定的样子,姑姑还真以为你失忆失的彻底,看来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见到禁魂契的反应着实令桑妤意外,看巫蕴一脸肯定的样子莫名有些不安。 “你什么意思?这东西是禁魂契,是我……夫君亲手印上的,别人不可能有的。” 巫蕴上前拐住桑妤的胳膊,怜爱道:“是,姑姑自然知道,这东西只有你有,别人确实没有资格拥有!” “什么叫别人确实没有资格,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巫蕴并未因桑妤的质问而生气,知道她忘了不少东西,也不再跟她置气。 只耐心的解释,眸中光色万千,“这个契约是你刚刚出生时,魔神亲手为你烙下的魂契,你可是他亲定的新娘!” 桑妤有些震惊,是她想的那个魔神吗? 巫蕴继续道:“我们一族受魔神眷顾,才能偏安一隅,魔神有命自然不能不从,但随着你渐渐长大,我和大祭司还以为你心中不愿,所以才会屡次想要逃出冥海。” “没想到,你将自己的名字都忘了,竟还没有忘了自己的夫君是谁!” 连禁魂契都有,这么巧的吗? 桑妤有些呆愣,“那个,我能问问,你说的魔神是谁吗?” 巫蕴笑道:“还能有谁,我们尊上名叫扶赢,怎么你把这也忘了?” 有一瞬间她觉得巫蕴口中的魔神应该是池临,但显然不是。 桑妤不自觉的重复了出来,“扶赢?” 扶为上古姓,这扶赢之名正是几千年前的魔神,可他不是早就陨落了吗? 怎么可能还会尚存于人世! 难道此间界竟真的还有一个魔神,还是说无息神器中只是尚且封印着上古时期的幻影。 那如今的这些人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一个幻影? 桑妤默默伸手触上巫蕴的胳膊,仔细摸了一把。 是真实的、温热的…… 此方界还有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也十分相似的女子。 那池临呢,会不会也有一个人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巫蕴并未理会桑妤的小动作,颇有些放心道:“还好,过些日子魔神迎亲的轿辇就要到了。” “你的心里既然有他,就不要再妄自逃离了,若是出了差错,魔神之怒不是我等可以承受的起的!” 见桑妤一脸神游天外的样子,巫蕴敲了敲她的头嗔怪道: “你擅逃冥海的事我会替你向大祭司求情,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妤儿,你记得了吗?” …… 第97章 本座亲自去寻 桑妤十分无奈,最后一条证明自己身份的筹码已经抛了出去,还误打误撞的正中靶心。 如今可好,这巫蕴姑姑认定了她是失忆,恐怕更不会再轻易松口放她离开了。 可她必须得赶紧找到池临,这无息之境太诡异了。 她原以为这无息之境中遍地荒芜,空无一人,如今看来却更像是一场十分真实的幻影。 明白了自己的境地有些尴尬,桑妤索性将错就错,神色迷茫的点头应道:“你们会让我去找魔神吗?” 巫蕴一脸理解的笑道:“不用担心,三月之后魔神便会亲自来接你成婚,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不用着急,耐心等着就是!” 桑妤放心般道:“那可太好了!” 稳住巫蕴后,她便可以去寻找池临,而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避得远远的。 即便只是幻影,这上古魔神和池临最好还是不要碰上。 见桑妤已经乖顺下来,巫蕴这才安定下来将她带回了巫氏领地,吩咐人为她处理身上的狼狈。 在这期间,她对这个时空的状况了解了个大致,她所在的这个族群中无论男女都是巫姓,所有人都将扶赢这个魔神视作神明。 但巫氏一向隐于世外,并不参与仙魔之争,因此即便信奉魔神,可也从不隶属于魔族。 一群巫姓女子将她从头到尾仔细捯饬了一遍。 从沐浴到换衣挽发,全都是按照族中规制,但巫蕴丝毫没有对她身上异于常人的衣服生出疑虑。 桑妤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的衣服为什么跟你们不一样吗?” 闻言,巫蕴道:“早就司空见惯了,你逃出冥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或许是族外跟我们很不一样!” 将桑妤头上最后一只铃铛束好,巫蕴认真的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满意道:“好了!还是我族中的妆扮好看。” 桑妤看着镜子中自己截然不同的装饰,就像初次尝试少数民族衣服一样不适应。 白色素衣古朴,上着金色暗纹,按理来说魔族应该是以黑沉之色为尊,但这一心追随他的巫氏还是以白金之色为尊。 巫蕴道:“你好好休息,等大祭司回来,便为你恢复记忆!” “大祭司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巫蕴道:“他是你的师父!也是我巫氏中最强大的修者。” 桑妤乖顺点头,“好!我等着大祭司回来为我恢复记忆!” 巫蕴这才放心走出她的寝阁,许是真的对她放了心,走前还将先前看管她的侍女给全数撤下。 见周围的人确实已经走的干净,桑妤这才寻着从海边回来时记下的道路偷偷出了巫氏领地。 一路上没有什么人,倒是见到了不少上古大阵,个个都蕴含着深厚的灵力。 好在桑妤曾经将仙魔两族的上古阵法咒术尽数阅遍,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没有惊动任何人。 直到走到了冥海。 从巫蕴的话中,桑妤大致能猜到走出巫氏的唯一途径便是通过这片海域。 桑妤凝出一道灵船,刚刚触上那片海域便在顷刻之间散做一片碎光。 接二连三试过几次后,桑妤确定这片海域确实是能够克制灵力。 怪不得巫氏以这片冥海为界,这片天然的屏障确实在很大程度上给了巫氏安然离世隐居的资本。 用灵力的办法实在行不通,桑妤只好在戒子中备了几块浮木独自下海。 虽然艰难了些,但巫妤都敢只身游过数次,想来这冥海还不至于要了一个仙人的命。 …… 天极岛上几处大片礁石之上,男子一袭黑衣长身玉立,手中不自觉的摩挲着腕间的东西。 恍然意识到自己不受控制的动作,突然僵直的一个激灵。 那双冰冷的眸子泛起波澜,难以平静般将手腕中突然出现的东西取下,握在手中端详。 两日前,他就像是入了迷障一般去了巫氏冥海,还将擅自逃离的巫氏女亲自送了回去。 清醒后手上便突然多出了这件东西。 是一串很丑……又很奇异的手串。 但是罕见的,上面的气息让他生不出半分厌恶,反倒有些怪异的眷恋。 眷恋?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有这种东西! 扶赢心下自嘲,将手串虚虚握住又高高举起,下方便是一望无际的深邃蓝色波涛。 不过是一个突然出现的死物罢了,所有让他感到异样的东西都应该被毁灭。 “尊上!” 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扶赢条件反射般将那手串收回怀中。 来人同样一身黑衣,淡淡颔首道:“尊上,过了这片海便是巫氏领地了,属下仔细探查过,此地并无异样!巫氏……也并无异动!” “连岐,你在撒谎。” 他这属下终究是稚嫩,心思难以掩藏。 扶赢一针见血的指出,无甚波澜道:“并无异动,那便是有异动了。” “说说!巫氏又发生了什么事?” 连岐面色僵硬,有些为难道:“那巫氏的少祭司,昨天晚上趁夜里无人,又擅自逃离了巫氏……现在整个巫氏的人还在整片冥海上寻找。” “可尊上您,不是昨天才将她送回巫氏吗?” 尊上身为魔神之尊一手遮天,谁也不知道为何突然会给自己定下一个巫氏的小新娘。 还是一个十分不安分的主儿。 可魔神对这小新娘的态度十分不明朗,若是说在意,从她出生起十多年来从未过问过。 若是说不在意,两日前偏生感觉到她在冥海有危险,不惜万里而来亲自救下,偷偷将人送到了冥海与巫氏之滨。 谁知道还没过一个晚上,这姑娘又逃了,还真是胆大包天,若是惹怒了魔神,巫氏一族就是灭顶之灾。 他这做属下的又不能妄自揣度主人的心思,只觉得夹在中间十分难做。 扶赢压下眸中暴戾,手下不自觉握紧。 “无妨,本座亲自去寻。” 手中石串相触传来的摩擦声,再用力恐怕就要化成齑粉。 扶赢有些烦躁的将手松开。 还真是麻烦!人麻烦,东西也麻烦! …… 第98章 阿临,我有些累了 冥海上波涛一阵又一阵的翻腾,蓝色水面上泛起银白的水花。 一道身影在水浪中时隐时现,只有那双手死死的扒着一截枯木,尚且在海浪中有一处倚借之处。 这冥海不仅能让人的法术尽效,水也透着一股彻骨的冰冷,桑妤只能不断的周转灵力来固护自身。 如此一夜过去,桑妤只觉脑袋昏沉、身体十分困乏,极其不能抑制的想要睡觉。 最后只能用绳子将自己与大浮木紧紧绑住随波而流,遇到水流平稳时尚且还能躺在上面暂做休息来恢复本元。 扶赢寻着禁魂契的联系寻到时,便看到被绑在浮木上,闭眼休息的桑妤。 连岐看的目瞪口呆,“她这……这是在干什么?” 扶赢神色无波道:“在睡觉。” 女子的睡颜恬静,海藻般的墨发被尽数打湿,大部分发丝飘舞着浮在身下的水面上。 少数还贴在她的脸颊上,女子似是睡得有些不安生,时不时无意识的轻蹭着脸上粘滞的发丝。 连岐也看出来了,若非是在这时时变化的冥海上,恐怕那人正睡得昏天黑地,估计被人掳走也不会有半分反应。 连岐下意识叱道:“她真的太放肆了!” 宁愿就这样被困在海上也不愿意在族中安安生生待嫁。 如此一而再的违逆,想必尊上定然不会在轻易放过她。 扶赢眸子微微低垂,渗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去把她弄过来!” “是!” 连岐大声应道,现如今他有些急迫的看着这巫氏女遭殃。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激动高亢,女子眉头紧蹙,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 连岐并未注意到,也没有直接用术法将桑妤束缚住她自己的绳索打开,反倒上前仔细打量。 太奇怪了!这绳子怎么打的结? 越看越惊奇,连岐还上手拽了一把,但没拽动。 “你在做什么?”女子声音清泠悬然。 连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抬头便看见女子直直投来目光。 他说不清那眸中的意味,却下意识觉得自己被看透了什么,只觉有种极致的心虚感。 见连岐一脸呆愣,桑妤也是一脸摸不着头脑,他不是应该在无妄殿暂主魔域事务吗? “连岐,你怎么也在这儿?” 连岐霎时睁大了眼睛,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你你……你叫我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叫连岐?” 桑妤慢条斯理的将腰间的绳结打开,是个十分坚固的,但却不是死结,稍稍拽了拽就全部松开了,随后慢慢坐起了身。 可连岐脸色更滞涩了。 桑妤看着他像是见鬼了的的样子,突然想起有关于连岐那神秘的身份,便意识到了所有。 不甚在意的笑道:“我认识你时,你就叫连岐了?” 连岐一脸莫名愣在原地,十分茫然的叫出声,“啊?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连岐,你退下!” 身后传来一声淡漠的嗓音,却让桑妤的动作怔在原地,丝毫没有方才挑逗少年连岐的随意。 闻言,连岐恭敬的退步站在了男子身后。 扶赢缓步上前,丝毫没有因冥水而制住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浮木上一身水渍的女子。 可那巫氏女似是十分震惊的样子,清亮的眸子还泛着一丝浅淡红意,只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脸。 随后便见那巫氏女不管不顾的朝着他扑了过来,双手死死环上他的腰身。 口中还似带着一股责怪的意味,喋喋不休道:“你明明不受冥海的钳制,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你都不知道,我都快被这海水腌入味了!” 女子的衣服满是湿意,确实带着股海咸味,似乎正如她所言,因这冥海受了不少苦。 突然被人抱住,扶赢手下灵力凝结,方要出手,可听到女子温软的声音,又不自觉散去灵力,在袖中将手微微握紧。 连岐看着自家尊上被一个满身狼狈的女人扑了难怀,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口中哆哆嗦嗦指着桑妤喊道:“你放肆!你太放肆了,居然敢玷污我家尊上!” 桑妤并未感觉到怀中人的异样,只是觉得连岐的反应很好玩。 幻境中的他蹦跶的像个活跃的跳蚤,现实中几千年后的他冷静少言又一丝不苟,若非模样是个少年人,当真像个看透凡尘的老和尚。 桑妤起了逗弄的心思,对着连岐挑衅道:“我不仅敢这样放肆,我还有更放肆的!” 随后一手撑着扶赢的肩膀,一手抱着他的脖子,便迅疾的在他唇角印下。 “我还敢亲他,你说够放肆吗?” 女子气息清甜,却是一触即分,扶赢身子僵硬,再次感受到了深刻的怪异之感,唇角处还莫名的泛着一股麻意。 女子目光狡黠,对他的下属极尽挑衅,却像是相熟已久,对着老朋友嬉戏打闹一般。 虽然女子的行为够放肆,但他出奇的没有感到厌恶,反倒产生了一股欲望。 将她困在怀中的欲望。 很奇怪,似乎从那天无意识救下她之后就出现了一系列难言的情绪。 可扶赢并不是压制欲望的人,他有些喜欢这巫氏女的怀抱,她从见到他时就扑向他的怀中,想来她也是喜欢的。 扶赢心安理得的想着,丝毫没有看到连岐一脸幽怨望着他的目光。 就像是小屁孩儿受了欺负,在心里抱怨自家大人不为自己撑腰一样。 桑妤却看的清清楚楚,又见扶赢一脸沉默的任她作为,心情彻底欢喜松弛了下来。 可人一旦松弛,滞留在身体中的疲惫就全然翻涌了上来。 “你怎么了?” 男子声色清越,似是透着些不解,却并没有丝毫担忧之色。 桑妤无力顾及,她只觉天地都要翻转过去,有些失力的伏在扶赢胸口低声吩咐道:“阿临,我有些累了,找一个安稳的地方,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儿!” 女子声音低微模糊,扶赢也没听出那句阿临,只觉得这巫氏女叫的是阿赢。 她说要他寻一个安稳的地方去休息,可什么地方才能算的上安稳? 扶赢认真思索片刻后,便兀自转身,将尚在愣怔、不明情况的连岐留在原地。 片刻后似是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属下,遥遥传音而来。 “回无妄殿!” …… 第99章 莫不是被下了咒术? 一望无际的冥海灵域之上,早已没了其他的人影。 可尊上一走,他便失了在冥海之上踏空而行的能力。 这茫茫冥海难不成也要他游回去? 连岐百思不得其解的愣在浮木上,他和尊上前来冥海,本来为的是降罪巫氏女。 但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不同了? 那女子行为放肆,竟敢玷污魔神的清白,还敢挑衅他这个最得尊上器重的魔域左使。 可尊上居然连一句斥责声都没有,莫非真的是想要娶这巫氏女成为魔域的女主人,所以才这般包容吗? 又想起女子所说,她早就认识他了,她知道他叫连岐,似乎对魔神之尊也没有什么畏惧。 她怎么可能认识他! 连岐实在想不通,气愤的将灵刃挥向冥海,最终却连一丝水花也没有激起。 “什么人?” 有巫氏族人架着一个巨大木船寻来,他们天生对灵力敏感,方才一感到冥海上有灵力异动,便立刻严阵以待。 见是一个魔族人孤零零站在浮木上,巫氏人收回武器,隔着海问道:“在这冥海上,阁下可曾见到过一个女子?” 连岐眸色微转,淡淡道:“确实见过!” 见连岐应是,巫氏人有些激动,立刻询问她的去处。 那巫氏女的嘴脸着实可恶,他怎么可能会告诉巫氏族人她的真实处境。 连岐不怀好意道:“你们来晚了,巫氏女胆大妄为、多次私逃,惹得尊主大怒,已经亲手将她抓回了魔域。” “如果聪明的话,你们巫氏族人应该学会明哲保身,不要妄自去魔域求尊上息怒!” 等他回了魔域,便告诉她说巫氏族人害怕魔神降罪,已经把她抛弃了。 想必那女子便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连岐十分快慰的想着。 巫氏族人也确实如他料想的那般,听到是魔神将巫妤带回魔域处置惩戒,一个个都十分惶恐不安的样子。 有巫氏人道:“魔使所言,我们会告知大祭司不会轻举妄动。” “只是少祭司逃出冥海之事,实在只是因为她年少贪玩,并非是有意叛婚,还望魔使多多美言!” 连岐轻嗤一声,挥手道:“我知道了,你们走!” 巫氏无人惶恐道了声告退,就将木船掉头准备向巫氏领地而去。 “等等!”连岐突然开口将巫氏族人拦下。 “魔使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连岐轻咳一声,“把你们的船留下一只…” 他总不能真的游回去。 …… 无妄殿中,女子静静被他安置在榻上,已经安稳的睡了过去。 扶赢将女子的手腕上的袖子掀开,露出手上的禁魂契,上面的印记确实是他印上去。 他似是被迷惑了一般,不自觉的将手扣上了女子的手腕,将原本禁魂契的部位尽数掩盖住。 手下女子的肌肤细腻,可还是传来湿漉漉的感觉。 扶赢突然回神,看着桑妤身上的衣服陷入沉思。 他是不是应该帮她换身衣服? 可听说女子最重男女大防,若是由他来换,想必这巫氏女会红了眼眶! 可若是交给别人,他又有些难以抑制的恼怒。 他为什么会这样? 扶赢眸光微冷的看着女子的睡颜,手指从她的腕上离开,缓缓的扣在了她的脖颈上。 低低吟道:“莫非,你真是能够毁灭本座的克星?” 否则该如何解释他大动的心神,以及从她一出现他就时不时莫名其妙的心悸。 “我是不是应该早点儿弄死你!巫妤?” 女子对扶赢的杀意并无所觉,似是感受到了男子掌心的温热,还不自觉的摇着脑袋蹭了蹭。 口中泄出一声低低的嘤咛声,“阿临……” 像个猫儿一样温软听话,嘴中还不忘叫着他的名字。 扶赢目光复杂的看着榻上的人,半晌才收回了手。 他决定给巫妤一个机会,如果她足够听话的话,留下她的命也不是不可以。 似是应承般,对着无知无觉的女子道:“罢了,允你叫我阿赢!但你要听话,乖乖的留在这里,我便……留你性命,护你周全。” “嗡!”的一声。 扶赢诧异的低头查看手腕上的手串,那里面似是有一团东西不停的在那石头里面横冲直撞。 这还是它突然出现在他手腕上后,第一次感觉到的异动。 扶赢将那东西从石头中取了出来,那团金灿灿、圆滚滚的东西就蹦跶着上了榻上。 眼看就要蹦跶到女子的头上,就被一只手陡然抓了下来。 那团东西倒是乖巧,被那双手用力抓着也不怎么反抗,扶赢细细查去却愣在了原地。 它上面有他灵力和血脉供养过的痕迹,但也并非只有他的,还有另一个人的神识…… 扶赢将目光重新投向桑妤。 方一放开手,那金色团子就迫不及待的奔向她,在女子的手下拱啊拱的,不多时它上面的金光更盛了,似乎连身子都圆了不少。 扶赢有些恼怒的将金团子从桑妤手中夺出,声色严厉道:“你怎么敢夺取她的生机?” 本就空旷静谧的大殿似乎更冷寂了,那团子畏缩的把身子团了起来,却生生让他觉察出了几分委屈之意。 看着眼前之景,扶赢有些恍惚,觉得眼前的一幕很是熟悉,心底恍然泛起一股酸涩之意。 似是怨恨、又似是渴求…… 他到底是怎么了,莫不是被下了咒术? 一夜过去,那时扶赢将桑妤身上的衣服草草换下,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他很想直接将女子从榻上叫醒,问问她是不是对他用了什么手段,可又下意识觉得自己若是这样做了,女子恐怕能红着眸子怨他一整天。 便又收了手,终于在魔域日上三竿之时,女子终于有了想要醒过来的迹象。 扶赢双手撑在榻边,一瞬不瞬的等着女子睁开眼皮,露出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 见眼前人是池临,桑妤勾起男子的脖颈将他的身子拉低至身前,不躲不避的将头贴在他的鬓发上。 微微叹道:“还好,你还在我身边!” …… 第100章 两个魔神 扶赢被桑妤抱的一个趔趄,若非双手尚且撑在了榻上,恐怕直接倒在她身上也说不定。 女子似是叹息般的话也像一个钩子一般缠缠绕绕的扰动着他的心神。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他想做的事。 原本……他是想审问她的。 桑妤并未发觉男子身体的僵硬,这一刻她只想好好的、心无旁骛的面对他。 不过两日未见,她却像是跟他分离了好久的样子,现在再见面才恍然惊觉这叫做思念。 桑妤伏在他的耳边再次开口,“池临,我想你了。” 这份思念竟是有些压制不住。 女子的声音不大却分外清晰,扶赢却清楚的听到她不是在叫他。 她叫的是池临,不是扶赢。 想起冥海初见时,她一点儿也不见外抱上他诉苦的样子,就像是对他分外熟识的模样,却总是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原来对着他喊了这么多声竟是叫的别人? 扶赢眸光微闪,将冷意压下,将女子揽住他的手从脖子处拿下。 微微坐起身子,扫视着女子白皙昳丽的容颜,有意无意的将手指触在她的颈间命脉上下游走。 “你说,想我了?” 扶赢面上不动声色,想要看看自己这个早已钦定的新娘有什么胆子敢背叛他。 似乎还是个跟他长得十分相似的男人。 桑妤微微点点头,将手递给了他,动作十分自然。 “来,扶我起来,好像来了无息幻境后就感觉虚的很。” 无息幻境,那是什么东西? 扶赢眉头像挑,片刻后还是依了她的话将桑妤的身子从榻上扶起。 看着自己无比顺畅的动作,又觉得十分唾弃,什么时候他对伺候人的事做的这么顺手了? 巫妤又似是想起了他,将手搭在了他的腕上,语气关切道:“你呢?现在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扶赢摇摇头,他能有什么事。 见他否认,女子面上浮现一丝看透般的笑意。 “我知道,以你霸道的性子,若是灵力真的无事,怎么可能允许我与你分离两天之久?” 接着解释道:“先前的话,并非是我埋怨你来的晚,只是……只是有些想跟你吐出点儿苦水儿来,那冥水也太大太冷了。” 桑妤想说吐槽,可她从未教过他这个词语,便只能说些他听的懂的。 扶赢对于巫妤如何亲近旁人的话不感兴趣,反倒有些难言的厌恶。 只觉得巫妤的罪可以再添上一笔。 半晌只淡淡道:“无息幻境?” 就像是兀自品味一般,并未暴露出他不知道那东西的事儿。 可眼前巫妤的反应当真没让他失望,只见她像是被提醒了一般。 有些急迫对他道:“我刚刚醒就有一群人追着我说什么我是她们的少祭司,名字还极其相似。” “而且这个世界还有个魔神,听说叫什么扶赢,还跟那少祭司有婚约。” 扶赢目光微顿,对眼前的女子陷入深深的怀疑。 她若不是巫氏女,他怎么可能循着禁魂契的一次又一次的寻到她。 莫不是真的被冥海的水泡傻了? 竟是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记得了。 桑妤并未发觉,自顾自道:“这个无息幻境里的东西很诡异,尤其是你,可不能跟那扶赢对上。” “那毕竟是上古魔神,两个魔神对上,还真的不知道你们之间谁会更胜一筹呢!” 扶赢霎时变了脸色,伸手扣住巫妤的下颌,打量女子的面容的同时也止住了她的话头。 可她眸光清醒,不是作伪。 什么叫两个魔神? 女子被他制住,他并未控制自己的手劲,不多时按在她下颌的手指旁就现出了一大片红痕。 而她双目含泪,盈盈欲下。 看她这般情状,扶赢却似是有了几分快慰,挟住女子的脸拉至身前。 “怎么,觉得疼了?” 男子眸色莫测,有些难言的妖异和冰冷,动作也实在称不上温柔。 桑妤大脑一片宕机,眸中映出的只剩下殿中飘飘荡荡的鲛纱。 这地方……分明是无妄殿! 可现在无妄殿的主人不应该是扶赢吗? 桑妤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要将他钳制住她的手掰开。 扶赢见她反抗,心中无波,手下却握的更紧,可突然眼前的女子突然停下了动作。 她将他腕上的手串拽了起来。 正是那串怪异的石头以及……那被他藏在袖中的金团子。 那手串牢牢的环在他的腕上,若要取下便只能拽断,女子愣怔的将那只团金色灵识握在手里捧到了他的眼前。 女子有些艰难道:“阿临,我知道是你,你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不认识我了?” 扶赢嗤笑一声,声色冰冷道:“本座名叫扶赢,不是你的阿临。” 话音刚落,泪光从女子的眸中一闪而过,滴在了他的手上。 其上的炙热竟有些灼了他的手,扶赢松了手,将那片泪痕拭尽。 “怎么哭了?” 桑妤被扶赢突如其来的温柔动作弄的一愣,却在下一刻,男子口中又吐出更让她发寒的一句话。 扶赢将她的手腕上的衣衫掀起,露出那上面的禁魂契,又将他腕上天道石并排而列。 “你不是巫氏女,却有她的模样、她的标记,同样我不是池临,也有他的模样、他的东西。” 扶赢抬起她的脸,声色如裂冰碎玉,带着几分审讯之意。 “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口中所说的两个魔神又是什么意思?” 桑妤并未被他满是压迫的话镇住,反倒明白了这无息之境的真正诡异之处。 眼前的人确实是池临,她也确实是桑妤,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被重合了一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和巫妤以及扶赢究竟有什么渊源,竟能成为一体。 莫非池临本就是扶赢转世而来? 可无论如何,桑妤知道眼前的人是池临,便再也生不出畏惧。 不闪不避的对上扶赢,她伸手将他胸前的衣襟层层扒开。 扶赢本想看她畏惧瑟缩、无计可施的模样,却没有想到桑妤的反应这般平静,还有胆子去扯他的衣襟。 却也并没有什么想要打断的心思,置身事外般看她还能如何。 只见女子终于将他的衣襟掀开,她的双颊尚且泛着红痕,面上却是严阵以待般的慎重。 似是看到什么一般,她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一抹激动的笑意,随后将头轻轻的埋在了他的胸前。 她说:“阿临,果然是你!”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 第101章 给你一次机会,杀了我 女子的发丝落在他的胸前,泛着些痒意。 扶赢被她的动作弄的一愣,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无非是把他当做了另一个人。 冷声道:“本座不是池临!若是你再如此放肆,本座就碎了你的魂,再让他去陪你。” “你这几道疤可是为我留的。” 扶赢疑惑的看去,他的胸前赫然是几道深深的疤痕。 这东西什么时候有的? 女子似是故意惹怒他般,上手触摸着他心口纵横交错的疤痕,又唤了两声。 “池临,扶赢!” 见扶赢面色黑沉,桑妤起身将他的手放在她的脖子上,眸色认真道:“我又放肆了,给你一次机会,杀了我!” “若你是他,无论忘了什么他也定然是不舍得的,若你不是他,这一身一命我也认了。” 扶赢被桑妤疯狂的行为弄的一愣,感受到女子颈间命脉在他手心微微颤动,如此纤细的仿佛一折就断。 她无所顾忌的出言挑衅,说出口的话足以让她死一千次。 还有那什么两个魔神的说法,怎么可能? 这世上只会也只能有一个魔神。 但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真的下不了手。 非但心中生不出半分杀意,听到她说让他杀她时,甚至还有一股深入骨髓般冰冷的恐惧泛出。 先前每每看到她时不自觉的异样感觉,还有这具躯体上突然出现的石头和疤痕,都不断的提醒着他,或许她说的是真的。 莫非他这身体真的是那人的? 即便如此,可这人用她这条命做赌,就为了逼他承认自己下不了杀手,这感觉还真是该死的熟悉。 扶赢恼怒的从女子颈间收回手,话中有些无能为力的冷意,“一身一命,你可真敢赌!” 桑妤将他的身子扳正,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不动手,我便信了自己的猜想。” 扶赢道:“本座不认,可你这条命,本座现在不想要了。” 他只是扶赢,凭什么他要认。 女子行为大胆,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池临。 可他是魔域之主,是众生之主。 哪怕清楚的意识到她对他而言十分不同,也不能忍受她将他当做谁人的替身。 “本座只是扶赢,你是我的新娘,不许你将我当成别人,也不许再惹我生气,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扶赢语带威胁,将手轻触上女子的脸颊,用了些灵力将她脸上的红痕除去。 明知道他就是池临,可他如今所有的记忆只是扶赢。 感受到脸颊之上的滚烫之意渐渐散去,桑妤也不再开口,省的再惹他发疯。 只静静倚着他,并未因先前的变故而跟他疏远。 见她不再作死时甚至能称得上乖巧的面容,扶赢心情尚可,平心静气道:“你说,我们将婚期提前好不好?” 这样,她便是他的人。 管他们曾经有什么特殊的记忆,成了他扶赢的新娘,就没那劳什子池临的事儿了。 桑妤突然想起来池临放在她这里的婚服,还有巫蕴说过,这个世界中的巫妤和扶赢的婚期确实是在三月之后。 上次她说过,要还他一场婚仪,难道现在便是兑换诺言的时候? 可他现在只有扶赢的记忆,若是现在跟扶赢的意识大婚,池临恢复记忆后,会不会再闹。 桑妤有些犹豫,“你想提前到什么时候?” 扶赢见她有问,刚想说一月之后,却总觉得有些别扭,下意识想要比这日子更早些。 面上却是不甚在意,“七日之后,这日子尚可,本座也不嫌慢,还能好好准备一下典仪。” 闻言,桑妤十分震惊,“七日你还嫌慢?上次大婚你明明给了我一个月的反应时间。” 只有七日,她怎么才能让池临恢复正常,这地方如此怪异,七日时间便如同痴人说梦。 扶赢终于意识到一个月的怪异在哪里,原来是那人定的,也怪不得他下意识想要越过去,越快越好。 面上却有些忍不住的讥讽,“一个月,上次大婚?你们根本就没有同过房,如何能算是成婚?” 桑妤闻言一怔,有些激动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没同房,是不是……恢复了些记忆,只是片段也行。” 所以她关心的只是他有没有恢复那人的记忆? 扶赢脸色黑沉,只淡淡摩挲着女子腕上的禁魂契,闷声不再作出任何的解释。 这禁魂契从来都是魔神未婚新娘的标识,自然只有她的夫君才能解开。 那池临明明行过婚礼,竟连这最后一步都做不到。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扶赢突然出声,还带着深深的不屑。 桑妤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道:“你是在骂我吗?” 扶赢抬头看向她,眸中神采奇异,又同深潭一般深不可见。 “不是说你。” 桑妤这才定心,从戒子中将她和池临的婚服拿出,放在扶赢面前。 那衣裳还是一如既往的华丽崭新,桑妤道:“这是我们的婚服,之前婚礼未成,我欠你一次。” 扶赢见状却将那两套衣服扔到地上,声带厌恶,“本座不稀罕他的,婚服之事不用你操心,本座自会准备。” 桑妤见他这般使性子,倒完完全全还是那别扭性子。 “随你,只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后悔,后悔了也别再来缠我!” 虽然嘴上这么说,桑妤还是认真的将那衣服从地上捡起,除去灰尘后又放回了芥子中。 扶赢道:“我会后悔不用他用过的?真可笑!” 见桑妤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似是有一道气梗在心上,扶赢将手伸到她面前。 “拿来给我,我要把它烧了。” …… 第102章 是你选的我、弃的他 桑妤将手收回袖中,斩钉截铁道:“不行。” 不用这婚服可以,但绝对不能毁掉。 扶赢位居魔神之位已久,还未见过像桑妤这般屡次三番忤逆他的人。 “巫氏女,不要惹我生气。” 桑妤正色道:“我其实叫桑妤。” 凭什么她可以把他当做池临,他就不能把她当做巫氏女。 扶赢道:“若非你的魂契没有异常,本座便是把你当做夺舍者处死了也不为过。” 男子声色严厉,桑妤有些意外的抬头,却直直撞进扶赢满含森寒暴戾的眸子。 方才查探他的身体时,顺带着也探过他的灵魂。 尽管眼前人的身体和气息分明就是池临本人,可他没有池临的记忆,对她自然不会有像池临那般的耐心和容忍度。 桑妤有些无力的看着扶赢,“罢了,巫氏女就巫氏女!” 将手中的戒子脱下,扔在了扶赢怀里,便头也不回的钻进了榻上的锦被中。 要烧就滚远点儿烧,别让她看见,日后恢复正常了,也别去她跟前闹腾。 满室静寂,唯有光透过帷幕洒下的淡淡清晖。 女子一动不动的将整个人埋在了被子里,徒留扶赢愣愣的握着她的须弥戒子站在榻边。 他料想到了她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闷气。 扶赢有些凌乱,他没有哄过女子。 此时此刻竟有些想要身体的另一个人给他一点儿提示,可仔细感受过去,除了茫然也是没有一点儿反应,如同空白。 那池临还当真没用。 扶赢心中暗骂,无奈只能将被子掀开,将桑妤的身子扭过来。 还刻意放轻了动作,省的惹她不耐。 那女子倒是不闪不避的看着他动作,目光中写着明晃晃的几个字——你还想干嘛? 扶赢有些讪讪的侧过眼,将须弥戒子戴上桑妤的中指。 “我不烧它,你别气了。” 男子声色微软,像是在示弱,但又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桑妤抬手将戒子放在眼前,觉得有些不正,又微微挪了挪的方向。 半晌,才淡淡“嗯”了一声。 只是在心中不停念道,对于记忆不全的人,应该放宽标准……放宽标准。 扶赢见她开口应声,面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倒是有些冰雪俱消之感。 他认真开口道:“我不是池临那般的废物,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成他?” 桑妤声色微顿,“那你喜欢我吗,你想不想……要我喜欢你?” 扶赢微愣,看着女子清亮的眸光忍不住点了点头。 第一次在冥海将她送回之时,他便有一股难以抑制,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第二次被她揽住时,知道那是想要将她时时留在身边的欲望。 现在被她提醒,又明白那叫做喜欢。 扶赢道:“我想要得到你的喜欢,却不想是因为那人。” 桑妤知道他口中的那人是谁,失笑道:“可你若不是池临,我连看你一眼都不会,更别说喜欢了。” 这话没错,若非她确定他的身体是那池临的,恐怕方才醒来之时就与他鱼死网破了。 扶赢心中有怒,可又觉得这怒火师出无名。 不甘道:“他就那么好吗,值得你这般惦记?” 桑妤道:“他很好,我很喜欢他,一直也只是他。” 话音刚落,扶赢只觉心底一阵翻腾,似是有什么东西要冲了出来。 他该怒的,但现在心口却泛着一股强烈的夹杂着苦涩的甜意。 扶赢震惊的捂住胸口,想要镇压那股汹涌情绪。 这不是他的,是那个人的。 桑妤见他神情不对,立刻直起身子,将他扶到榻上坐着。 “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扶赢脸色十分难看,将桑妤的手紧紧握住,“还是因为他?” 桑妤十分无奈,扶赢的神识来的虽然突兀,可到底与池临是一体的,怎么就绕不过选谁这个问题了? 只能道:“总比你什么也不记得好。” 扶赢咬牙切齿道:“你死了这个心思,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这个身体的主人只有一个,这世上也只有一个魔神,那便是我。” “本座会将他永生永世的压制,直到他的元神消弭。” 桑妤无奈将手中的金色灵识团子递到扶赢的面前,她也曾怀疑过扶赢只是一个单独的灵魂,只是进入了池临的身体占据了主导地位。 可结果显然不是,扶赢的气息与池临就像一体。 “你好好看看,这上面留下的气息,是不是与你自己的灵魂气息一模一样?” “你们本就是一个人,一道魂!” 那东西扶赢早就查探过,自然不陌生。 可他并不买账,仍然调动所有的心神去压制身体中的另一部分神魂。 而那个人的神魂也在同样反击克制他的神魂。 那人的力量跟他无差,两相交争之下,扶赢满头大汗,面色苍白。 那变了色的金团子漂浮在空中绕着扶赢转圈,周身的光华渐盛,竟像是被什么灵物滋养了一般。 可能够滋养灵识的,除了她的元气,剩下便只有他的灵脉气血了。 这是……他的神识正在溢散。 桑妤心中一惊,赶忙护住他周身命脉。 “扶赢,定心!” 女子声色玄妙,竟让他感受到了几分法则之力。 言出法随般,那人的神识突然平静下来,没了攻击的锐意,这才使得扶赢渐渐占据了上风,将那道神识压下。 扶赢微微仰了仰头,有些痛快的低低笑出了声。 在桑妤看来,他就如抽风了一般。 没什么好气道:“神识消弭,你很开心吗?” 闻言扶赢低头看她,那双眸子透着莫名的光彩,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桑妤被看的发毛,避过眼去,“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想起什么?” 扶赢垂落在身旁的手微微抬起,托住桑妤的后颈,倾身伏在她耳边道:“什么都没有,你失望吗?” 桑妤将男子的手拂下,“这都是一时的,总会有想起来的时候。” “你对他,可真有信心。” 扶赢眸光微闪,心下讥讽。 可惜,这次是你选的我、弃的他。 …… 第103章 叫我扶赢 伸手顺了顺女子有些凌乱的头发。 “记住了,叫我扶赢,方才你做的很好!” 男子话语莫名,似是带着对她的夸奖,可这夸奖来的也莫名其妙,听着也带着些许讽刺。 桑妤心下不满,未搭一句腔。 见她吃瘪,扶赢心下只觉畅快。 “不是觉得累吗?在这儿好好休息,本座晚些再来!” 扶赢将桑妤扶至榻上,似是嘱咐般说完,便利落回身,掀开鲛纱步下殿阶。 “站住!” 扶赢微微的回头,面上并未有太大波动。 鲛纱后女子正襟危坐的身影若隐若现,似是有几分僵直的紧张。 扶赢有些好奇,“怎么了?” 桑妤想起这人素来喜欢将她困着,如今在她面前的还是更加危险的扶赢。 想来还是本性难移。 忍不住对扶赢道:“不许封了无妄殿的门,不然我便打出去,将你的魔域尽数修理一遍。” 扶赢眸光微转,起了几分恶劣心思。 “想来是那人经常封了无妄殿!看来他对你也没那么好,但本座可没有这般心思。” “这偌大魔域,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桑妤并未理会他对池临的讥讽,淡淡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男子终是应声、回过身去,须臾间便踏出了无妄殿。 桑妤有些疲惫的躺在榻上,愣怔的在指尖凝聚灵力。 她的灵力似乎又微弱了些,想来池临给她续的心头血又快没用了。 但桑妤并不在意,反倒对她那灵力中泛着的丝丝缕缕的金色上了心。 在无息大阵中与神器斗时,她的灵力便意外的从白色变成了金色,想来她那灵识也是因此变了色。 倒也奇怪,什么时候灵力的颜色也会变了? 金团浑身圆滚滚的,或许是吞了扶赢神识的缘故,光芒大盛,在这帷幕间就像是一个金色的大灯球。 桑妤伸手抓过,在指尖揉搓了一阵。 那灵团似是有了灵智般,还会在她指尖乖乖的翻个身。 桑妤有些感叹,对着那灵团道:“这么久了,也没给你起个名字,你这么亮,不如就叫灯球!” 金团子“嗡”的回应了一声,随后到桑妤肩膀上跳了两跳。 “那就叫灯球。” …… 宫道上,连岐方从冥海划回来,就撞上了一个个端着喜绸的魔侍。 有个领头的魔将见连岐眼下一片青黑,连衣衫都有些萧索。 便饶有兴趣的将连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带着几分嘲笑道:“我们连岐大人这是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连岐瞥了那人一眼,指了指不断路过的魔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连岐这样问,那魔将搭上连岐的肩膀勾着头道:“咱们尊上急着大婚呢,把三个月之后的婚典整整提前了……” 魔将比了个七的手势。 连岐拧眉,不屑道:“提前了七天?” 魔将拍了拍连岐的肩膀,摇摇头道:“是七天后!真没想到尊上竟如此急迫的要娶巫氏女,也不知道她得长的有多绝色。” “看看这排面,啧,果然是亲手定下来的新娘,就是不一样。” 魔将语气尚且有几分自豪,丝毫没有看见旁边连岐渐渐黑下的脸。 好啊,他在那冥海上整整齐齐划了一夜,还想着回来要怎么把那巫氏女欺负回去。 连凳子还没有坐上,就被告知那女人七天之后就要成自家尊上的夫人了。 连岐将魔将扒拉着他的胳膊弄开,恼怒的道了一声,“滚开!” “喂!你脑子没问题?” 魔将没想到会被连岐骂一遭,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啐了一声,惹来无数魔侍回头。 “走走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那边,连岐头也不回直冲无妄殿。 远远看去,只见扶赢端坐在殿上正看着些什么,走近才看到那东西是一道册子。 连岐颔首道,“尊上。” 扶赢淡淡点头,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现在才回来?” 见扶赢终于想起他这号人,连岐有些忍不住埋怨道:“尊上,您带着那巫氏女走了,可真是苦了属下,您都不知道那冥海有多险,属下整整划船划了一夜才回来的。” 扶赢闻言,无甚波澜道:“下次会带上你。” 连岐还没有感动多少会儿,只听扶赢继续道: “连岐,你是连氏的继承人,也该有些未来家主的样子了,若是整日还没个正形,就去溯渊历练。” “尊上,我这就回族中钻研运术,不要把我发落去了溯渊。” 溯渊历来不详,那地方诡异的很,多少人去了回都回不来,也只有他们连氏族人成年时必须去那地方历练。 他只去过一次,便已经是此生的噩梦。 连岐被扶赢的话吓的什么心思都没有了,立马转身要走。 “站住!” 连岐愣在原地,半晌就义般回过头,对扶赢讪笑道:“尊上还有什么吩咐?” 扶赢递过那道册子,“把这东西给连汲,两日之内让他把答案呈过来。” “是,属下会把话带给父亲大人!” 看来尊上等他许久了只是为了这事儿,连岐松了口气,也不多问,接过册子便离开了无妄殿。 桑妤刚刚从内殿出来便看见撞见这一幕,连岐见到她没什么好气的冷哼一声。 桑妤失笑摇头,“招你惹你了?” 连岐也没搭理,拿着东西跟她擦肩而过,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看她。 见桑妤一瞬不瞬的盯着连岐,扶赢道:“你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看来这人还真是不简单,竟然是几千年前的人物。 桑妤无甚顾忌的点头,“不仅认识,他还帮了你不少忙,你是得好好培养他。” 扶赢道:“他现在能派上什么用场?” 突然意识到什么,扶赢抬头看向桑妤,目光有些不善,“是帮那池临的忙。” “我倒想问问你,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桑妤道:“连氏家族,可窥天机且终身侍奉魔神,若是我没猜错,你那册子便是去是去测算我们来历的。” 扶赢道:“你只猜对了一半。” 桑妤有些疑惑,“那另一半呢?” “测吉时。” …… 第104章 倒生贪念 桑妤有些怔仲:“测吉时?” 上次他们的婚礼置办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参与过,如今想来,她最深刻的还是与池临在无恙台祭拜天地。 可扶赢已经定下了七日后,就算测出了其他日子不还得按他的意思来。 这不是多此一举。 见桑妤面带不解,扶赢道:“走个过场罢了,不管怎样七日之后都必须是个吉时。” 测吉时是为安魔域人心而测的,但七日之后才是为她准备的。 扶赢虽未说完,桑妤便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在幻境中还能再成一次婚。 “你想见巫氏族人吗?” 见桑妤一脸心事的样子,扶赢若有所思问道。 桑妤:“那巫氏族人我几乎一个都不认识,见他们做什么?” 除了那十分笃定她身份的姑姑巫蕴,那什么大祭司的名字她都没有来得及套出来,跟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 扶赢眸光未动,看了她半天。 半晌道:“所以说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那巫氏族人,对吗?” 桑妤被看的发毛,“算是!他们对我来说太陌生了。你问这做什么?” 扶赢突然按上桑妤的肩背,估计是想让她坐在案后的榻上。 可她脑子尚且停留在上一个问题,身子还有些泛冷困重,被那人突然的动作一带,就失了方向朝着桌案侧去。 眼看就要扑到上面的墨砚上,扶赢的手突然从身后固住了她的腰身,也挡住了她的动作。 男子手心温热,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那温度,稍稍回手,桑妤便顺着惯性扑到了他的怀里。 方一触上扶赢,桑妤就觉得自己有些莫名的冲动,想要再靠近些。 想要汲取那人身上更多的温度,好驱散她这具身体有些凝固的冷意。 扶赢有些僵直的将桑妤接住,似是担心引起她的反感,正在犹豫要不要将她放开。 桑妤突然轻声开口道:“别动,让我待一会儿。” 更出格的他也不是没有干过,还担心什么别的忌讳? 莫非换了一个人格,还矜持了不少? 他的胸口也是热的,桑妤微微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点儿的姿势窝着。 见桑妤没什么避讳的待在他怀里。 扶赢下意识的用手扶上桑妤的发鬓,温热的指尖刚刚擦触上她的脸颊,就感到一股冰凉之意。 怎么会,这么冷? 扶赢拧了拧眉头,困惑道:“你怎么了?” 桑妤将手伸进他的外袍下暖着,道:“只是有些冷罢了,你这身体热的像个火炉一样,倒是让我生了些……贪念。” 女子的声色带着些戏谑的笑意,扶赢低头看去,那人神色自若,但面上的带着素色冷白。 本以为是她在冥海中一遭后灵力亏空所以虚弱了些,他竟未想到是因为冷。 可一个仙人,居然会冷? 扶赢有些难以置信:“冷?” 桑妤淡淡点头,认真道:“许是那冥海太冷了,一会儿就好。” “对了!把你的灵戒交出来。” 女子的手已经伸到了眼前,又是命令的语气。 扶赢有些不受控制,但还是顺她的意将东西掏出,放在她的掌心。 直到桑妤利落的伸手接过,他的动作才从滞涩中恢复如常。 “要它做什么?” 桑妤面不改色道:“掏光你的家产。” 扶赢眸色深沉的看着她,但桑妤并未发觉,自顾自的在灵戒中寻找当初剩下的一点儿心头血。 有那东西,她便能再撑一段时间。 可扒拉遍了那须弥戒子,也未从中找到当初的那个小瓷瓶。 桑妤有些疑惑,对扶赢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白色的瓶口很小很小的瓷瓶?” 扶赢:“你要那个做什么?” 如果没有记错,里面那东西是他自己的血。 只是那日,她那灵识从那石头中跳出来,像是饿了许久的模样,碰上她就吸取生机。 见扶赢开口似是有印象的样子,桑妤有些着急道:“所以那东西呢?” 扶赢眉头紧蹙,“喂你那灵识了。” “喂灯球了?”桑妤有些震惊,“那东西你知不知道有多重要?” 灯球? 用来叫那灵识似乎还算的上贴切。 扶赢道:“不过是我的几滴血,除了补充灵力还能有什么用?” 那池临的神识时不时冒出来影响他心思,若是真那么重要,他怎么可能不出来作妖。 看扶赢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桑妤也有些泄气,长长叹道:“罢了罢了!没有就没有。” 扶赢意识到问题,“难道它能让你暖和起来?” 桑妤有力无气的点点头,说白了一部分,“对!有它能让我大补元气,便不冷了。” 闻言,扶赢一手揽过她的腰身,一手将她从榻上捞了起来,直直的向无妄殿门走去。 “喂!你要做什么?” 扶赢看了她一眼,“去找个能让你快速暖和起来,也能助你恢复灵力的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还挺神秘,但这魔域难道还有些她不知道的灵山宝地? 桑妤倒是来了些兴致,直到看到了一路上很是熟悉的方位。 这不是去无妄殿后山的吗? 虽然沿途景物十分不同,可方向不会有错。 要说那里有什么灵山宝地能让她暖和起来,倒是真有一个。 桑妤想起那后山那么大一座殿阁,有些好笑道:“你不会是想带我去后山温泉?” 扶赢点头,“是那里。” 那人的意识又在提示他,她的话也说明她确实知道后山有这么一个地方,扶赢倒是没什么可避讳的。 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 觉得处处都有那池临的影子,可好在现在是他占据着这个身体的主导权。 后山的灵池尚未被开发建造成后来泉洺水阁的样子。 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水池毗邻着,有淡淡的水气萦绕在池面上。 周围环绕着青山,有植株遍布,随处可见或高或低的花草,在烟雾缭绕的池中遥遥看去颇有几分大自在。 这才是神仙该过的日子! 桑妤满足的发出了一声喟叹,懒懒散散的将头靠在岸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虽然她的神魂并未因它有几分改善,可这地方的水温是真的舒服。 扶赢并未走远,在一旁支了个桌凳坐在池旁,只是一个人端端正正坐着的模样还真的有几分孤寂小可怜的意味。 反正这池子这么多,光玩水也是互不干涉,干等着像什么样子? 桑妤犹豫了半晌,指着一旁的水池脱口而出道:“池临,不如一起?” …… 第105章 言出法随 闻言,扶赢心神有一瞬间失守,属于那人的意识在他的识海中强烈挣扎着。 尽管桑妤并未发号施令,可那人似乎等了许久的样子,抓住这么点儿机会就拼命想要摆脱压制。 见扶赢伏在案上,额上青筋暴露,面色挣扎的样子看着十分不正常。 桑妤顾不得留在池中,湿着衣服便跑到了扶赢面前,伸手在他肩上用力晃了晃。 “你到底怎么了?” 扶赢的手突然从身前将桑妤的手覆在肩上,方一回头便看见他满眼的血丝。 一字一顿道:“唤我扶赢。” 桑妤还未摸清情况,便见扶赢又闭上了眼,一手握拳死死的拍在桌面上,整个简易的木头桌子瞬间就四分五裂。 “扶……” 还未开口,紧接着便又被打断。 “别听他的,师父……叫我池临。” 男子声色清越,似是比扶赢的狠戾多了些温润,但都透着些艰难。 桑妤心下激动,开口道:“池临?”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桑妤又试着唤了几声池临。 几息之后,男子的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须臾后才睁开了眼。 那眸子中光华极盛,似是盈满了温润的秋水。 桑妤有些不敢确认,“你是……” 男子动作温柔,将桑妤紧紧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师父,是我。” 这般姿态确是池临无疑。 “阿临?” 池临将她濡湿的鬓发拂到耳后,淡淡道:“是池临来晚,让师父受苦了。” 池临声色温柔,像是一团棉花,桑妤却被那声师父震得一激灵。 自从前几次他半带着戏弄叫她师父后,桑妤无论如何都有些难以正视这个称呼。 “其实还好,扶赢他并未为难于我,他……” 桑妤还未想好从何说起,池临便开口道:“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但是不要再提他的名字。” “为什么?” 方才也是这般,一个让她叫扶赢、一个让她喊池临,还极是执着的样子,她叫什么有那么重要吗? 池临本想解释其中原因,伸手却触到桑妤满身的湿冷。 身后是热气蒸腾环绕的灵池,这地方能稍稍激发她凝固的血气,确实能缓解她身体的冰冷。 池临抬眸示意道:“先去下面,一会儿告诉你。” 对此桑妤没什么异议,便将身体浸入了灵池中,方才进去,周身的灵脉似是被它的温热暖化了些许。 “哗啦!”一声。 桑妤回头却见池临只着一身中衣也缓缓踏入了池中。 随着那人的动作,水面上泛起了层层涟漪,黑色的衣摆微微漂浮在水中。 桑妤有些呆愣,没想到池临会跟她进一个池子。 还未动作,便听那人轻声道:“别怕。” 桑妤讪讪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在我们那里,你便是脱得只剩……也是正常的。” “只剩什么?” “没……没什么。” 裤衩子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她若是真说了,那场面实在不敢想象,好在及时止住了话头。 桑妤插科打诨道:“你方才不是有话要告诉我吗?” “你们两个……两个人格为什么都不让我开口叫对方的姓名?” 池临定定看着她的脸,声音似是有些感叹,“师父有种特殊的能力,被那人知道了,所以借此方法困着我。” “相反,一旦我得了这个机会,也会用同样的手段对待他。” 桑妤半开玩笑道:“什么特殊的能力?难不成我叫什么名字你们便会出现哪个?” 池临微微勾唇,淡淡点头,“确实是需要你开口才能发挥作用……” 开口? 桑妤想遍了所有,也没觉着自己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是自己不知道。 但这种需要叫出口才能发挥作用的,莫非是……言灵术? 桑妤:“难不成,我还有言出法随的能力?” 池临:“言出法随也不无可能!” 池临伸手牵过她的手腕,桑妤疑惑的看着他的动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突然就感到一阵灵力顺着手臂传到了指尖。 酥酥麻麻的,像是过了电一般。 随后便见一道极盛的金光自指尖而出,随后再空中散做点点金光,落入了池中,最后又尽数被她吸收。 桑妤觉得这反哺的金色灵力很是神奇,像是能直接吸收的样子,不用像天地灵力那般还需要运化。 “这是什么?” 池临道:“若是没有猜错,这便是你的本源之力了,我的天道大人。” “既为天道,拥有号令众生的法则之力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天什么……道? 桑妤骤然回头,讶异的用手指了指自己,“天道,你说我?” 池临眸色沉沉,认真的看着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也没有收回他方才说的话的打算。 桑妤摇摇头道:“怎么可能,我若是天道本身,想要去哪还会被限制?” “还用的着求神问佛,在这三界四处寻觅,就为了得到一个回家的办法?” 池临并未直接反驳,接着道:“那你知不知道这无息境中的扶赢为何言之凿凿要娶巫氏女?” “为什么?” “因为连汲早就测出了魔神的克星将会出现在巫氏族人中这个预言,命星所指正是巫氏女——巫妤。” 桑妤被池临的话冲击的猛然回神,霎时间觉得既不可思议又理所当然。 “魔神的克星就是天道,所以扶赢从最初便没想过要让巫氏女活?” 娶她只是为了把这个还未出世的死对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那池临呢? 扶赢跟他说到底不还是一个人吗? 似是察觉出她的异样和猜测,池临从身后将身形单薄的桑妤紧紧环住。 “我跟他自是不一样的,我倾慕师父,喜欢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区区的宿命之谈,就伤害师父。” 池临压下眸中异色,声色认真而幽深,“我们确实是两个人格,但心不是一体的,我才是你的阿临,师父可不要被他蛊惑了!” …… 第106章 试试就试试 “可他先前,明明有机会杀我,他为什么不动手?” 刚从冥海醒来时,由于他的气息太过熟悉,她从未怀疑过他的身份,因此说漏嘴了不少东西。 池临和扶赢在一定程度上都是眼底容不下沙子的人,于扶赢而言,自爆身份的她危险性和脆弱性都极高。 确认他的身体是池临无疑,她才给了他机会,将自身命脉亲手奉上,就为了赌他会不会下杀手。 最终的结果如她所想,因此她理所当然的将他当做失忆的池临来对待。 难不成是她想错了? 见桑妤满是困惑,池临道:“不动手是因为不想轻举妄动,师父还是太心软,总是把人想的太好。” “可他和你?” 池临语气决然,“他不是我,我也不是他。” 一个几千年前的神识碎片罢了,怎么配拥有桑妤对他一般无二的相待,他又怎么可能允许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分走她的宠爱。 “师父可要记住了,不要再叫扶赢这两个字,不然他是会趁机而入的。” 池临声色有些暗搓搓的排挤,桑妤突然觉得这厮有给她上眼药的嫌疑。 将池临从背后环住她的手放开,桑妤回身看去,只见男子一身黑色中衣,墨发濡湿淡淡铺洒在襟前。 那人脸上也不可避免的沾了水珠,他容色素来都是极好看,此时的眸光温润而乖巧,确实有些招眼。 桑妤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艳,想起要问的正事儿,避开眼清了清嗓子道:“你是不是故意给我上眼药呢?” 池临面上并无波澜,道:“两天之内,我便会让师父看到答案,你便会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这期间,师父要听我的话,不要唤他的名字。” 两日之日看到答案,难不成还是有关于扶赢的? 池临的话言之凿凿的,倒是让半信半疑的桑妤更多了些惶惑,还未多想。 池临突然开口,“师父,我们双修?” “什么?” 他说的双修,她没听错? 桑妤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打的一个措手不及,疑惑抬头,却猝然望进那双有些炙热的眸子,霎时间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池临微微抿唇,朝着桑妤的方向更近了一步。 伸手握上桑妤的肩头,垂眸道:“师父的身体现在想必……很需要我的灵脉和心血的滋养。” “除了我的心头血,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双修了,师父不愿吗?” “池临不想再受一次剜心之苦,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师父为何从来都是避而不提。” 男子语意直白,带着些许控诉之意。 昳丽的面容满是清淡从容,丝毫看不出半分要挟她的意思。 桑妤被这些接二连三的话,震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下意识生出了逃避之意。 池临眼见桑妤从他手下脱身,慌乱的软着脚步向池边退去,倒也不慌不忙的随身跟上。 直到女子退无可退、六神无主的倚在岸边。 看到他不断逼近的身影,慌忙开口道:“等等,先让我缓口气。” 池临道:“缓,我等你。” 闻言,桑妤有些崩溃的用手环住头,将脸捂得严严实实。 太可怕了,这感觉太要命了。 他难道还不知道双修是什么意思吗? 到底是怎么把求欢这种事儿说的这么清丽脱俗的? 池临果真在静静等她开口同意一般,将自己杵那当做一根黑柱子。 桑妤不停深呼吸,可脑海中全是池临控诉她的样子,努力闭了闭眼,又鼓起一口气。 桑妤终于放下遮脸的手,方一睁眼便看见池临投在她身上的高大阴影,瞬间便觉得气势又矮上了几分。 无奈对池临道:“那个,你稍稍退远些,我有话问你。” 池临虽有些不解,还是认真的照做,与桑妤拉开了一二米距离后才停了下来。 桑妤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双修吗?” 池临认真点头,“自然知道。” 他翻阅了一些关于灵修的书籍,上面记载大多晦涩,可他也多多少少知道此事于女子名节有损,是以只能结为道侣后才能修炼。 可他们早已结为道侣,此前他怕桑妤不应,一直都是等着她自己主动开口。 可她每每得了心头血就全靠它续命,便将灵修之事抛之脑外。 池临目光微顿,无甚避讳道:“我查过典籍,那是道侣间神魂交融,对双方灵力的修炼方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见池临这般反应,桑妤大致也能猜到这傻子只是从书中了解了灵修的一些浅薄东西。 可仙魔典籍中记录的东西都极为隐晦简短,还不如凡界街头买来的小册子,他能读出些什么? 桑妤无言以对道:“你嘴上说的简单,可师父做不到啊……” 让她对徒弟下手本就难以迈出身份的界限。 更何况她只是个脑子里懂得多,实践经验为零的嘴炮。 池临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做不到?” “啊啊……这事怎么说呢?” 桑妤有些抓狂的用手拍水,许是太过激动,溅起的水扑了她满脸。 桑妤伸手用力将自己脸上的水珠拭去,可受了惊吓的身体实在不争气,一个没站稳便向池面跌了下去。 池临猛然上前将桑妤捉到怀里稳住身形,面上似是有些失落,连眸光都黯淡了不少。 “如果你不想双修便也罢了,我这便再为你取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桑妤再次捂住脸,心中忍不住尖叫,真的更要命了。 她能拒绝他的强硬手段,可是真的受不了他这般委屈求全的模样与模样。 “罢了,死就死!” “什么?” 池临有些不解,还未理清那句话的含义,便被桑妤抱了个满怀。 女子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将头抵在他的额头上,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她的嗓音很不平稳,呼吸全乱,“试试,我也是个……新手。” 最后两个字微不可闻,池临并无心神在意,满脑子都是“试试”两个字,心情也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你先闭上眼。”女子引导道。 …… 第107章 滚开,本座不需要你伺候 池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又听见桑妤道:“放松点儿,一会儿记得不要攻击我的意识,双修之法虽能修为大增,还有些……附加属性。” 这附加属性不便多言,可这灵修禁忌还是要好好讲清楚。 桑妤继续道:“但只能用于极为信任的道侣双方,一旦一方起了异心异动,弱者便极有可能被攻入的强者炼制成炉鼎。” 池临微微点头,认真道:“师父信我,池临不会那样做,但池临愿意被师父化为炉鼎。” 桑妤被他天真的话语逗笑,倒是稍稍放松了些,“你懂什么?真是个傻子。” 池临反驳道:“我读过典籍,懂的很多。” “那你可知,有句话叫做……纸上得来终觉浅。” 这下一句自然是绝知此事要躬行。 女子声音缥缈,池临神思微微失守的瞬间,便被她钻了空子。 识海中霎时感到一阵刺痛,算不上强烈却也实在尖锐。 那道神魂也似是十分陌生般在他的识海里横冲直撞,激的他的神魂也微微震荡起来,还泛着一丝莫名的颤栗。 这冲击有些难言之感。 可她的神魂也像是不怎么好受般,将魂识稍稍稳定下来后,便像个受了惊吓的兔子窝在了巢穴里一般一动不动。 池临下意识想要去安抚,将魂识凑了过去安静的围在她的魂识旁。 方才一触上,便感到一种直入神魂的麻意,池临立刻不敢动了。 简直是……进退两难。 进退两难! 桑妤也不例外,可进都进来了,总不至于干耗着白进一趟。 心下一狠,便忍着异样竭力将灵力度入池临的魂识里,再他用魔神灵脉炼化再补充给她。 池临的灵识得到授意也十分配合,认真将桑妤的灵力用心脉融合一遍,再度回给她。 只是他们每一次灵力相交都掀起一阵滔天的波澜,这过程对桑妤而言又漫长又难熬。 而池临却越发熟练,渐渐占据了上风,如此不过须臾,桑妤便知道了什么叫做天地动荡,神魂颠倒。 这滋味太过难言,不过一会儿桑妤便想挣扎着逃离。 池临却像是得了意趣般,索性将整块魂识严丝合缝的贴在了她的可怜兮兮的魂识上。 一刻不停的缠着她,另一方面将灵力度化的越发顺手,每每接收到池临传回到身体的灵力,桑妤都觉得自己又死过了一遍。 真是疯了,她怎么就这么答应了。 直到整个神魂被冲刷的彻底,桑妤实在受不了,便逃出了池临的识海。 灵池中热气氤氲,熏得她面色热红。 还未睁开眼,桑妤就倦怠的想要就此躺在水面上,微微松开了男子的手,向着身后仰去。 池面涟漪微漾,泛着点点流光。 男子的手却紧接着揽住她的腰身,嗓音微哑,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师父,还没完呢!” “你个妖精……” 桑妤闭着眼,有力无气的骂道,“滚开,本座不需要你伺候。” 池临眸光大盛,也不理会桑妤的骂声,强行卷着她的魂识再次进了识海。 只是这次进的……是她的识海。 神魂相交带来的悸动十分难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桑妤乏软得几近昏过去,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人却似是不知乏累的模样。 似是看她真的可怜,那人才强行息了欲望、止了动静。 刚被池临放出识海,桑妤便用尽仅剩的全部力量推了池临一把。 那人岿然不动,反弹的力量却全部加诸到她自己身上。 桑妤只觉腿下一软,竟是连池临这个桩子都依靠不住,像水一般从他怀中滑溜了下去。 池临忙不迭拽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揽住。 看她这般失了骨头的模样,那人声音畅快,抱着她笑了好久。 桑妤实在忍不住的想要骂人,却又没有力气,最终颤巍巍朝他竖了一根中指。 见状,池临笑的更大声了。 真的……毁灭! 桑妤有些烦躁的窝在他怀里装死,怎么也没有想到明明最初是她做主导,怎么反被同样生涩的他给制住了。 这番下来,虽然这具身体确实力量充盈了不少,可这其间滋味实在一言难尽。 池临也不欲在池中多留,一手将桑妤揽抱在怀中,起身便踏出了灵池。 男子一步一踏间,桑妤便感到自己身上的衣衫正在寸寸变干。 须臾之间便能感受到身边微风拂过衣袂在空中划过的翩然之感。 池临慢条斯理的揽着她在稀少无人的后山一路荡过,十分有闲情逸致。 桑妤被他一荡一荡的步子弄得昏昏欲睡,最终跟随了自己的本心睡了过去。 察觉到怀中人没了动静,池临垂下眸光盯着怀中已然睡下的桑妤看了许久。 他还真的从未想过,书上说的双修是这般感觉。 灵魂契合带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战栗,竟引得他想要将自身全部献祭给女子,想来炉鼎之说也是十分贴切。 他愿意将自身当做炉鼎尽数献祭给她,倾尽一切带给她力量与欢愉。 可他似乎弄恼了她。 但转念之间又觉得不用担心那么多。 片刻后,池临俯身,心满意足的在女子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 方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在此一触即溃。 池临敛下目光,在女子耳边轻声低语道:“纸上得来终觉浅,你教的确实不错!” 可桑妤已经全无意识,轻弱的肢体在他怀里窝成一团。 曾经每每看到她这般虚弱沉睡的身影,池临便抑制不住的心痛,什么想法都会消失无踪,心中想的只是让她赶紧醒过来。 仿佛只要她睁开了那双眼,他便会安心一整日。 可如今她仍是这般虚弱无力,堪堪一折的模样,池临却生出了一种快意。 勾着他的心、他的魂将自己无所保留的祭奉给她。 正应了五年前决裂之时,她道:“……将你祭奉天道……” 一语成谶,此般何尝不是祭奉天道。 仿佛如此般也才能证明一件事——她是他的,他也是他的。 …… 第108章 你想都别想 池临抱着桑妤从后山回来时天色已晚,但回无妄殿的一路上仍有不少行走的魔族,他也没有避人。 那时过路的魔族见到自家尊主衣衫不整一脸春风得意,怀里抱着的桑妤还被一个黑色的披风围着。 众魔惊叹的直掉下巴,只觉得吃了一个大瓜,不过一夜便将这秘闻在整个魔宫传的沸沸扬扬的。 桑妤一觉睡到到日上三竿,醒来时池临正一脸兴味的睁着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那目光中的灼热炙烫昭示着男子并未餍足,又无可避免的让她把她想起后山温泉的事儿。 那种神魂颠倒、意识迷离的感觉尚未褪去,现在身体还不时会像过电一般发颤发虚,很像那什么。 思及此,桑妤直接被吓的醒了神。 双修之名果不其然,他们这算是……算是? 见桑妤醒过来,池临立刻俯身去扶她,面上展颜不经意露出了一个笑容,能称的上……妍丽? 桑妤无奈扶额。 没错,还真就是妍丽。 这人面容生的极好,只是平素喜欢以冷峻示人,对她还时常怨念深重的,面上不热不冷已经许久了。 如今倒似是阴霾一扫而空的。 难不成双修真的能让男人心情变好? 桑妤心里乱的像块麻团,一会儿觉得懊恼,一会儿又觉得出离。 最终只能平静的闭上眼,好让自己能想开一点儿。 池临注意到女子无奈闭眼的表情,霎时间笑容凝在了脸上,只觉得心情又忐忑了几分。 昨夜那感觉对他而言太过新奇,桑妤却似是无法承受一般,很快就不愿意再进行了。 可他因为一己欲望悖逆了她的心意,缠着她好久,难道现在还在对他的行为生气不喜吗? 池临将桑妤从榻上扶起,像往常一样让她的头倚在他的襟前,以便能光明正大的偷偷的观察她的神情。 只见她突然睁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懒懒的将手从被子中拿出来,松弛的搭在他的衣摆上。 手下不经意的摩挲着他衣服上的配饰,只字不言的,神色也是格外的出离恍惚。 “师父,你怎么了?” 桑妤被这声呼唤弄的清醒了几分,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正事儿。 池临如今也算是清醒了,现在的整片无息之境中或许只有他们两个真实存在的外人。 桑妤道:“池临,我们也该想着怎么出去了。” “师父,这里不好吗?”池临又提起了一口气。 桑妤并未发觉异样,理所当然道:“这里哪里好了,我们只不过是寄身于此的外来客,没有归处,难道你想永远被困在这里吗?” 池临环着女子的手陡然加重,沉沉道:“如果是跟师父一起,我倒宁愿被困在这里永生永世。” 他不想让她回到现实中,这无息境中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跟她没关系,也只有此时的她完完整整的属于他,只能跟他待在一处。 哪怕这幻境中只有他们两个是真实的,他也宁愿在此陪着她。 过着无人打扰,只有彼此的生活。 闻言,桑妤失笑道:“又在小孩子气!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池临:“假的又如何,你我置身其中,所行所见都是可以亲手触摸到了,这里也有仙有魔,有三界、有众生……” 桑妤猛然一怔,想起从醒来到现在经历过的所有事。 她见过巫氏的族人、受过冥海的冷、还有包括扶赢在内的所有人,他们似乎都是有意识的个体。 但两条平行线是不会相交的,即便多了他们两个变数,这个世界的最终走向都不会改变。 桑妤:“但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池临执拗的摇摇头,继续道:“师父不是喜欢花草吗?” “我们可以一起去后山种满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种上师父最爱的白山茶还有桃花梨花……我们在这里同样能见到风花雪月、夏蝉冬雪。” “闲暇时,你可以去凡间抚危济生匡扶正道,腻了时就回无妄殿,我还是这魔域的主人,这里便是我们的家。” 他描述的场景确实美好,而池临也的确可以做到,但桑妤总觉得怪怪的。 觉得池临怪怪的。 桑妤:“那你魔族的事儿呢,外面的人你不管了?仙门中人皆以为魔神已除,魔域实力大减,你就不担心他们群起攻之,趁虚而入吗?” 池临:“我只在乎你,其他人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 他心里本就没有那么在乎魔域,不过是一个居处罢了。 曾经他愿意长久的待在那里,也不过是因为魔族与仙门对立,将她这个仙门之主困在魔域能更好的报复她罢了。 如今既然已经没了这层关系,他也能与她长久相伴,如何愿意再管仙门和魔族的恩怨破事。 见桑妤一脸凝滞,无言以对却还想再说什么? 池临计上心头,想要堵住女子的喋喋不休的嘴,消磨她的体力继而再打断她的思路。 “师父,我还想和你双修。” 男子的神色平静的就像要吃饭喝水一般。 桑妤果然被一噎,半晌怼道:“修……修你个大头鬼。” 池临认真道:“为什么不?双修不仅舒服,灵力还能大增,一举两得。” 还能消磨她的体力……实在是上上策。 池临心中窃喜,却不知道此时桑妤的无语已经达到了极点。 他短短几句话就把桑妤震了个外焦里嫩。 这家伙还不明白双修意味着什么吗? 最终一锤定音道:“你想都别想。” 池临黯淡了眸子,微微有些失落,但好在桑妤也不再提出无息幻境的事儿了。 桑妤还是有用餐的习惯。 奇怪的是今天的饭菜并不是他亲手准备的,而是一早便让人备好了。 桑妤问:“今天为什么不是你做的?” 池临只道:“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桑妤有些疑惑,但她吃饭时素来专心,很快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二人用过膳后,池临也不像往日那般自行出去处理公务,反倒处处黏着她,没有离开一步。 他主动提及陪她散步消食,宫中过往的魔族中人甚重,一个个看见他们的就像是被鬼追了一般,行过礼便逃也似的走了。 可即便如此,一路上魔宫中的人像潮水一般,不停的在她眼前经过,看了他们一眼又匆匆而过。 就像是故意为之的……凑热闹? 可她有什么热闹可看的? 桑妤看的懵圈,不解问道:“他们都怎么了?” 池临眉眼带笑,态度却是毫不在意,“或许是婚期将近,忙着准备。” …… 第109章 只赠有缘人 说来这七日婚期正中他下怀,还要多感谢那扶赢帮他做了这嫁衣。 “师父,这次你可不能再逃避了。” 男子声色幽幽,倒是弄的桑妤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可能,说好的要赔你一场,就不会再失约。” 池临掩下眸中异色,“那便好,这次没有了那些讨厌的人和讨厌的事儿,师父便只是我一个人的。” 他这句话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桑妤将能容纳魂魄的灵袋掏出,递到池临手里。 “他怎么办?我们在这幻境一日不出,他便一日不能往生。” 池临并未多看一眼,接到的一瞬间便隐在了手里,无甚在意道:“不必忧心,以后总有机会的。” 总归是不会让两人再有交集罢了。 对池临而言,除她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他今日的兴致倒是极好,陪着她去了很多地方,去魔域的集市逛了许久,像她素来喜欢的那般,还当真买了很多种子和花苗。 魔域的花种繁多,有很多花的名字她连听都没听过。 花店的老板娘是个性格直爽的女子,起初见两人一同进店,却只有桑妤一人在挑看成品,还以为是小娘子的夫君没有耐心,连看花都不愿意相陪。 当池临出现在桑妤身边时,那魔女嘴上还挑剔了几分。 直到池临将花种捧到她的眼前,才知道是她误解了,大手一挥便将那些花种尽数相赠。 桑妤走时,她还附带着赠了一盆奇花,美其名曰相赠有缘人。 见桑妤实在推不了,池临便自顾自将那花接了。 那花刚到他手里时还尽是花苞,谁知桑妤只是好奇的碰了一下,那花朵便争相开放。 须臾之间,那花便开了满盆,花枝招展的甚至漫溢了出来。 桑妤看的满眼震惊,那老板眨了眨眼睛,一脸高深莫测道:“都说了,这花只赠有缘人,二位可要……好生珍惜啊。” 云里雾里的,桑妤捧着花被推出花店,那老板娘还体贴的说了一句下次再来的套话。 好在他们也逛的差不多了,便直接回了无妄殿的方向。 一路上桑妤都将那花抱的死死的,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池临连伸出一根手指的余地都没有。 见桑妤冷落他,池临有些怨忿道:“不过是一盆人碰碰就会开花的东西罢了,有什么好惦记的,把它收回去难道还能委屈了它?” 见他无理取闹般的话语,桑妤也自然知道什么意思,无非是让她将那东西放回须弥芥子中暂时存放着。 可一想到那花瞬间开放时的盛状,她便心神动荡,心中没来由的生出欢喜,满脑子都是池临的影子。 现在她怀里尚且有东西能将她的心思遮挡一二,所以她才死死抱着花不放,也不敢再多看池临一眼。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心里生出芽来一般。 但对池临,只能安抚道:“那老板娘说这花只赠有缘人,我也是看这花奇异,等回了无妄殿,便找个地方好好放着,别生气。” 池临终于不闹腾了,但一路上风驰电掣的,很快就回了无妄殿。 桑妤也终于信守承诺,利落的将花交给侍女先行打理。 可怪就怪在,侍女一拿到手里,那花就像是触发了什么含羞草机制,瞬间就缩成了一团花苞的模样。 那侍女也被吓得不轻,毕竟花是在她手上出的问题,当即瑟瑟发抖的跪下求饶,桑妤便让她先行退下。 那盆花被桑妤重新捧在手里时,无论用多少灵力催化都没有办法让它重新盛开。 池临看的心急,便将花从她手里一把抢过,本来是想要把这糟心东西给扔了,谁知道他刚刚碰上,那花便再次开了满盆。 二人自然发现了异状,研究了半天,最终得出了一个结果。 只有他们两个人给对方互相递时那花才会开,别人一碰到就会恢复原样。 池临半晌道:“好像……有点意思。” 二人试得入神,连汲什么时候到的他们也没有发现。 直到这位连氏家主开口,“择心花?” 桑妤蓦然抬头,只见殿上站着的人与后世的连岐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同样的一身墨色暗纹法衣,同样的气质深沉、风骨无双。 还真是父子同宗,又同在祭司之位,气质着实太像了些。 “你便是连汲大人?” 突然被问到,连汲那双褐色的眸子微凝,遂将目光投了过来。 那人语气淡淡,只道了句,“巫氏女。” 现在整个魔族有谁不知,巫氏女与魔神的大婚只剩几日的时间。 任何魔族中人见了最低也要唤句姑娘,只叫巫氏女未免太过轻视。 池临面色有些不善,将桑妤拉到主座旁坐下。 居高临下道:“有什么事竟劳连氏主大驾?” 这连汲身居高位多年,在族中素来都不见人,向魔宫传递政务靠的也全是连岐这个连氏少主。 连汲面色未变,对池临颔首道:“事关重大,请巫氏女退避。” “放肆!你难道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池临声色俱厉,连汲却仍旧无动于衷道:“尊上,请巫氏女退避。” 桑妤看的一脸无奈,缓声道:“连大人与尊上既有事相商,巫妤这便退下。” 终于将男子强行按着她的手拂开,桑妤头也不回的向侧殿而去。 她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丝毫不在意,但即便她不听,池临也会告诉他,何必像个榆木疙瘩一般直撞南墙呢。 见桑妤退出无妄殿,连汲便将一个匣子用灵力遥遥递了上去。 打开来看赫然只有一褐一红两枚丹药。 “这是什么?”池临声色满是冰寒。 连汲道:“黑色的是能够帮尊主压制体内另一个人格,红色的能耗散巫氏女渐渐觉醒的神格。” …… 第110章 为何用它害我? 池临道:“本座何时说过,要压制她天道之力的觉醒?” 连汲道:“巫氏女的命格是我一手测算的,她是尊上的宿敌,您难道忘了娶她的初衷了吗?” 初衷? 他确实知道扶赢的初衷。 不过是想要撷取天道本源,成为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神罢了。 连汲眼睁睁看着那颗遍布红纹的丹药,在池临指尖捻了捻便化作了齑粉。 男子无动于衷道:“初衷也是可以改的,本座如今是真心要娶她,这颗药就不必了。” “但这颗药,本座很是需要。” 压制另一个人格,如今对他而言确实十分有用。 “啪”的一声,盒子陡然关闭,在静谧无声的殿中煞是响亮。 池临淡淡抬眸,看着面容肃正冰冷的连汲道,“连卿,你辛苦了。” 连汲微垂眼睑,眸色渐深,嘴上恭敬道:“谢尊上抬爱。” 说罢便行礼退出无妄殿。 身后高座上的男子声色讥讽,陡然出声道:“我还以为你会继续劝诫本座不要被美色所惑,想来连卿还是很听本座之意的。” 连汲回身,敛下眉目恭恭敬敬道:“为魔神办事,是连氏的职责。” “为魔神?那你觉得我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算是魔神吗?” 连汲手下不自觉攥紧,拂衣而跪道:“我连汲从始至终都只认一个魔神,便是……尊上。” 话中满是一个臣属的衷心之言,可那不是对他的,他也不需要。 无论他猜出了什么,只希望这个人不要那么愚蠢,非往他逆鳞上撞。 台上那盆花枝满溢,池临颇有闲情的捻了捻盛开的花瓣,对着堂下人淡淡询问道:“你说,这东西是择心?” 连汲道:“确实是择心,三界十大异花之一。” 三界异物志上曾经记载过,择心花遇见入骨的真心才会盛开,其花其叶还可增进道侣情分,世间存留者稀少。 也有人曾戏称,此生若是能遇见使择心花盛开的人,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就都嫁了。 池临初识这东西时,尚觉得可笑,如今亲眼见到,心下惟余满意。 也不再为难殿下之人,“你走!” 连汲答:“是。” …… “择心?” 择有情人之心。 空旷的大殿中,高座之上的男子幽幽叹声,沉吟良久,指尖兀自捻转着一朵花,淡红的汁水溢出指尖落在桌子上。 “是个好名字。” 那方,桑妤在寝殿中等了许久,想着连汲也该跟池临说完话了,却久久不见人回,便也不再亏待自己,先行在榻上睡了。 池临回来时,便见女子已经在好好的睡下了,睡意深沉、呼吸绵长。 连榻上多了一个人的动静都没有惊扰她半分。 池临凝眸观察了许久,终于将指尖掐来的一朵择心花轻轻放在女子的鬓角。 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带来了痒意,女子终于烦躁的蹭了蹭脑袋,见状池临有些心虚的伸手想要将花取走。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那花最终被侧过身的桑妤压在了脸下,微微碾转过后花朵便肉眼可见的蔫了。 几滴汁水沾上了女子的嘴角,又被她自己无所察觉的舔了舔。 不过片刻,她的脸便泛出了红意。 桑妤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催醒,刚睁开眼便看到池临伏下的极近的脸晕晕乎乎的在她面前晃悠。 看着似乎更加勾人心魄了。 桑妤使劲晃了晃了脑袋,想要把脑中不合时宜的东西晃出去。 又见池临的殷红的唇凑的更近了些,贴在她面前喋喋的说些什么,桑妤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 却觉得自己更加燥热了,这时男子的手贴在了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于她而言实在舒服极了。 可也只有脸上的滚烫热意得到了舒缓,这还不够。 桑妤伸手将池临扯下,索性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 可那人衣服上的冰凉很快就被暖热,桑妤又不喜欢了。 便将池临推开,滚到了床榻最里边贴着墙的地方,渐渐的墙皮的热度也升了起来。 池临一脸懵然的看着桑妤的脸色越来越红,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扯开,最后只剩下亵衣、贴着墙。 许是还不得解脱般又在榻上轻轻翻滚,露在外面的如雪肌肤也渐渐爬上了嫣红。 池临这才觉得自己应该做错了事儿。 有些手足无措的将桑妤抱在怀里,女子身上滚烫如火,厌恶般的不停扯拽着他的衣服,想要挣开他这个热源。 “师父!我应该怎么做?” 池临有些紧张的问询,可桑妤意识都尚且不清醒,如何还能回答他的问题。 见女子没有反应,池临只能将灵力催化成寒气,裹上女子的周身。 桑妤像是被凉气安抚一般,整个人都平静了不少,还能开口质问池临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池临慢吞吞的解释,避开桑妤的怒目而视的双眼,“我就弄了朵择心花……你把那花汁吞了。” 桑妤有些无语的掐着池临的脸颊,语气满是不争气,“你都知道那是择心花了,为什么还要用那花汁害我?” 整株择心花有催情功效,其花汁更甚,自连汲说出口的那一刻她便明白了那盆花给她们带来的各种异状究竟是为何。 实在没想到池临趁她睡着竟然能将这花汁喂到她的嘴里。 桑妤郁闷了半晌,嘴中才憋出了一句话,斥责道:“你可真是好样的。” 可凉气席卷了没多久,桑妤就有些受不了了,因为外面是寒的,可身体里是热的。 如此寒热交替,着实不好受。 “过来。” 桑妤实在忍不了了,一把将池临扯过,反正都做过了,也不差这一次两次。 但愿灵魂双修之法有用,若不然,她必定更要他好看。 ……… 第111章 我愚钝,教不了你 女子一脸赴死般将脑袋死死的贴在了他的头上。 池临惊讶的睁着眸子,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桑妤的神识闯入领地。 那股气息是如此熟悉,很快便引着他沉沦于识海。 只是今夜的桑妤格外主动,明明神魂似乎已经累到了极致,但还是下意识的配合着他的魂识。 又是无法自拔的炙热和浓烈。 直至女子的神魂彻底平息。 等二人从识海中出来时,桑妤满心疲累,池临却是满脸餍足。 怀揣着对他的怨气,桑妤狠狠剜了他一眼,着实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再次被池临摆了一道。 全身都是汗津津的,却也不能再多行顾及,只想就此好好睡过去,洗刷满身满心的疲惫。 池临自诩是个周全的,将她又带去了后山灵池,一寸一寸替她清洗干净。 桑妤无力至极、无可奈何…… 最后只能闭上眼任由池临动作,也顾不得什么尴尬,一切结束后池临又将她回了无妄殿,至此没再让她劳累一根手指。 从后半夜一觉睡到大中午。 桑妤本以为睡过去一整日也是正常的,可生物钟还是强行将她唤醒,想来极限便是大中午。 池临又是无所事事的待在寝殿的桌案旁,透过重重纱幔,那人桌前摆着东西的轮廓赫然便是那盆择心花。 桑妤气不打一处来的将帷幔掀开,一身素色白衣未整,便冲到了池临面前。 “池临,你还敢将它带进来,还没有把我的小命儿整够是?” 闻言池临立刻将花护在怀里,不加思索道:“师父,这花只赠有缘人,我们需要好生护着。” 桑妤睁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好好,你就是这么来气我的吗?” 用她的话来堵死她。 可太行了。 池临抬眼认真道:“我觉得这花很好,有了它,师父便会主动跟我亲近了。” 桑妤猛然一噎,“亲近?是这样亲近的吗?” “是啊,我觉得这样的亲近很奇妙,反正以师父现在的状况也离不开池临,师父还早日适应才是。” 池临眸中光芒大盛,面上满是认真。 还早日适应…… 桑妤无奈扶额,指了指门外道:“出去了可别跟外人说,我丢不起这个人,你现在去外面好好找个老师,让他们教教你人体生理。” 池临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去,找个人让他教你人体结构,男欢女爱……不找到答案不许回来烦我。” “师父为何不亲自教?” “出去!我愚钝,教不了你。” 最终池临连带着择心花被怒气值爆顶的桑妤一同赶出了无妄殿。 想了一圈池临也不知道桑妤所说的事究竟应该请教谁,恰逢同样无所事事的连岐被他父亲赶出了连氏。 只能再次回到魔宫游荡,本来他处处都避着自家尊上,生怕被抓到再给他发配到那劳什子的溯渊。 可他偏生倒霉,被在魔宫四处晃悠不能回无妄殿的池临恰好撞上。 连岐方一看到池临,便像个撞了猫的老鼠,生了奔逃之意,可终究快不过池临。 男子声色矜容,素来威严的他今日的气势却偏生有些败落。 可压迫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上哪去?” …… 第112章 我家大人,不喜除夫人外的人触碰 脑子轰的突然炸开,连岐愣怔在原地,只觉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半晌,面上拾起一抹僵硬的笑容,连岐道:“哈……啊,尊上,您怎么在此处?” 池临想起桑妤的话,下意识觉的有些难以开口,思索后寻了一个合适的说法道:“你家夫人吩咐我去找一个人。” 见池临并未想起要将他发落往溯渊的事,连岐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脑子打岔道:“哦,那夫人让尊上去寻什么人啊?” 空气霎时间静了好半晌,这才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 连岐睁大眼睛,“什么!夫……夫人?还吩咐? 这不还没成婚吗,这么快就勾引着尊上承受了她的身份。 居然还敢指使尊上替她办事。 池临目光不善的盯着他,“怎么了,你很意外?” 自从那女子在冥海为了挑衅他胆大包天的玷污了尊上,还使得尊上把他一个人忘在了偌大的冥海上时,他便觉得跟那巫氏女结下了过不去梁子。 可自家尊上就吃准了她的手段,地位也大不一样了。 连岐隐下自己暗搓搓的不满,呵呵的干笑道:“属下只是震惊,夫,夫人跟尊上感情可真好。” 见池临面色和缓了不少,连岐趁热打铁道:“尊上有事要吩咐吗?若是无事,属下这便退……” 池临道:“确实有事。” 连岐:“……” 他有点儿后悔这样说了。 转了一副任劳任怨的面孔,弯腰假笑道:“但凭尊上吩咐!” 看着这个现在唯一用着还算顺手的下属,池临觉得桑妤有些小看他,身体结构他还需要别人来教吗? 至于这男欢女爱…… 世上的女子心思善变难哄,桑妤却属于性格稳定,这次生气难不成是他哪里出了错。 池临对连岐道:“你知道什么叫男欢女爱吗?” “啊……啊?” 连岐觉得自己大概率是耳朵聋了,眼睛随着大脑不停运转。 莫不是,尊上和那巫氏女出现了什么不可说的问题? 否则怎么可能从尊上嘴里听到关于男欢女爱这么私密的问题。 按尊上的意思来说,还是她把尊上指使出来的,莫非问题是出在尊上身上? 情感上那巫氏女占上风便罢了,要是这身体上再出了问题…… 那可不得了了。 连岐瞬间提起了精神头儿,拍了拍胸口自信道,“尊上,这事儿属下知道,您放心,就包在属下身上。” “属下必定让您将那巫氏女治的服服帖帖的,再不敢小瞧尊上!” “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着连岐一脸打鸡血般,池临眉头紧蹙,心下浮上了些许嫌弃。 之前怎么不知道这连岐少时脾性竟然能这么闹腾。 只是看他信誓旦旦的,莫非还真的能请教出来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池临半信半疑道:“你在这方面有什么见解吗?” 连岐:“何止是见解,属下这便带尊上去一个地方,让您看看什么才是这世上的男欢女爱。” 说不定还能让尊上见见新面孔,若是有中意的还可以随便赐个魔妃之位,省的被那巫妤一家独大。 池临道:“带路。” “属下遵命!” 连岐带池临直直向着居渊城最大的销金窟而去,里面有着整个魔族最大的赌场和风月场。 随着夜色渐起,辉煌金碧的阁楼上亮起了盏盏灯火,从外面看去,内间人影幢幢,声乐不息。 这地方池临和桑妤逛街时曾见过,可桑妤一口断定那里不好,是个靡乱至极堪比人间奴隶场的地方。 那日池临曾言,若是那地方不好,便派人把它平了。 桑妤只是摇摇头,道:“罢了,这里面的人自有其生存之道,也没有天怒人怨的杀戮业障,顺其势来。” 思及此,池临看向连岐的目光带上了些审视,声色微凉,“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连岐面上是难掩的兴奋,丝毫未见池临已经黑沉下来的目光。 自顾自道:“当然知道,这可是魔族最大的欢乐场。” “不仅有最激动人心的豪赌,还有风格迥异的魔姬,莫论是温柔小意,还是热情如火都必定能让尊上十分满意。” 池临声色危险,“是吗?” “当然,尊上想要的答案就在里面,属下这便引您进去。” 连岐有些按捺不住,回头便见池临的神情一脸莫测,还以为是池临不满意。 继续道:“若论男欢女爱,这世上又有那个地方能比的上这里呢?尊上放心,这里必定有您需要的答案。” 池临微微垂眸,兀自走上前去,拾阶而上,声色冷肃,对后方的连岐道:“若是有假,你这后半辈子……便去守溯渊。” 什么? 连岐心下一凉,这假倒是不假,可若是尊上不满意,他是不是也要完了? “尊上,尊上!” 连岐气喘吁吁的跟了上去,与方才的激动不同,现在的他无时无刻都要提着一颗心。 一个相貌妖娆成熟的魔女手执浮光扇,摇曳着身子迎上前来,身后还跟着一群身体壮硕魔族男人。 那魔女正是这阁中的一个掌事,若是放在凡界便算是花楼中的老鸨。 这掌事是个见惯了大场面的,见池临一身气度,风华无匹,便料定了这是个大人物。 袅袅婷婷的走到池临面前,“妾身名叫花乐,是这里的掌事,大人今日……” “可也是来……寻欢作乐的。” 花掌事的手涂满了红色豆蔻,行的是对男子惯来的挑逗手法,但她鲜红的指尖尚未触上池临的衣襟,就被一双手拦下。 “公子,您这是何意啊?” 花掌事声色娇嗔,激的连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才他的心里就一直在擂鼓,回头想想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居然为了对巫妤的气愤就带尊上来这等污秽之地。 刚刚尊上的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看着花掌事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死人一般。 毫不意外,如果他没能拦下花掌事这双手,今日他的小命儿或许也要在这里殉了。 连岐如今心里有了计较,掂量着池临的心思,对花掌事道:“我家大人,不喜除了‘夫人’之外的旁人触碰。” 夫人两个字还格外加重了些许。 在这大堂中的男子除了浪荡公子之外,还有不少已有家室,却瞒着自家夫人出来逛的。 自然对夫人这两个字十分敏感,稍稍听到便如惊弓之鸟。 顿时满堂皆静,花掌事知道自己许是被愚弄了,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既然如此,公子何必还要来我这里,是觉的妾身一介女子,很好愚弄吗?” 周围的人也反应了过来,骂骂咧咧道:“滚,既然是个畏妻的,来这里做什么?” 还有魔族淫肆道:“你看这小白脸的体格,莫不是不行了?所以来这里找感觉,哈哈哈!” 连岐:“放肆!” …… 第113章 什么叫那档子事儿 “哈哈哈,笑死我了,他以为他是谁,好大的威风啊?你看看,他们这一身上下,哪里有个男人的样子!” 一个身着华服、体态臃肿的魔族男人十分不屑,勾着身旁的魔姬对连岐和池临的方向指指点点的淫笑道。 “啊!!” 女子尖锐的叫声响彻整个殿阁,只见方才气焰嚣张的魔族人满嘴鲜血,地上的一滩血水中还有个什么东西在蠕动。 肩膀上赫然是一个切面平整的伤口,那只断手就落在那因惊吓过度而萎靡在地的魔姬的脚边。 池临一动未动,看着连岐收回命剑,方才微微点头。 连岐被他激励,大受振奋,在一片尖叫混乱中又收割了几个魔族人的性命。 正是方才出言不逊的那几位。 花掌事见势对着身边的打手道:“上,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 要说魔族中灵力强大者比比皆是,在这样规模宏大、鱼龙混杂的销金窟里动手实在是自寻死路。 加上反过来围攻连岐的魔族也不少,却都被他一一斩于剑下,最后索性将阁门用灵力堵住。 实力之恐怖,一眼可见。 众人顿时吓得不敢再动作,一个个龟缩在地上,连一个大声喘气的都没有。 池临神色自若,兀自寻了一个还算干净的桌子坐下,无动于衷看着满地狼藉。 连岐收拾完众人,长舒一口气,喟叹道:“终于安静了!” 闻言,阁中明明是一派灯火敞亮,众人却抖的更加厉害了。 连岐邀功似的走到池临面前,“尊……” 池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嘴里。 连岐心思聪敏,立刻改口道:“主上,都解决了。” 池临淡淡道:“嗯。” 花掌事跪也似的爬到了池临面前,惊恐叩头道:“是妾身惊扰了贵人,求大人看在妾身并无大错的份上饶了妾身!” “妾身什么事都能做……” 花掌事媚眼微抬,眸光泪光泫然欲下,她姿态柔顺、瑟瑟发抖,拿捏的正是所有强势男人最喜欢的柔弱模样。 可眼前男子显然是个另类,只用他那冷冷清清的眸子扫了她一眼,便如坠冰窟,即便那人眼里没有轻蔑,花乐却觉得分外屈辱。 还从未有人用如此透彻入心的眼看过她,但如此清透,竟让她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脏的。 可谁不想灿如星月,高渺脱尘,她又如何愿意成为这般的人。 “公子…饶命!” 花乐十分不甘的收了姿态,眼前的人太无情了,她在他的眼中几乎没有看到一丝入尘的情绪,平静的令人恐惧。 只能用最真切的语气求饶。 忽然,头顶的男子突然开口道,“你懂得什么叫男欢女爱吗?” 花乐惊讶的抬头,正正对上男子那张出离绝尘的面容,这样的人合该被供奉在神台之上,居高临下,不念众生。 怎么,竟会向她问询男女之事? 似是看懂了女子的神情,池临道:“你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让我看出挣扎而又无法解脱的人。” 不是对生死的挣扎,而是对命的挣扎。 男子声色清越,飘飘渺渺的尽数落入花乐耳中。 花乐心下滋味难言,恭谨开口道:“公子想要知道什么?妾身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池临抬眼扫了眼噤若寒蝉的魔族人,花乐立即明白,主动道:“公子,可以随妾身一起入静室细谈,无人可扰。” 见池临点头,花乐立刻起身引路。 连岐见自家尊上离开,也顾不得地上的一群人,只想立刻跟上。 池临并未回头,毫无波澜道:“连岐,将这里的人全部遣散。” 众人尽数被震的天昏地暗,居渊城中谁不知道,连岐是尊上身边的左使。 是连氏未来的主人,向来只受命于魔神。 那么他口中能被称为主人的人岂不是…… 可摄于尊上并未明身份,他们若是再不知死活的直接挑明,岂不是自绝生路。 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赶紧逃出了这生死场算了。 魔族众人默默在心里达成共识,最后顺势被连岐尽数驱赶了个干净。 花乐引着池临进入静室的那刻便俯身跪地,恭敬道:“拜见尊上,花乐万死!” 池临:“起来,本座没那么多时间可耗。” 花乐直入正题,可经过了先前那一遭,再也生不出轻浮之意。 试探着斟酌道:“我知道尊上来此不是为了寻欢作乐,可您为何又开口寻……男女之事的答案?” 池临有些不解,为何她也是一脸莫名的样子,“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花乐有些为难:“往简单了说很简单,往难说也很复杂,尊上不如仔细说说,好让我有个判断。” 池临下意识觉得桑妤的事儿不能说,坚持道:“那就都说一遍,你说,本座听着便是。” 闻言,久经风月的花掌事也一时做了难,总觉得在这人面前,任何污秽之事都是一种玷污。 可面前的人尊贵无双,偏生要听男女之事。 花乐硬着头皮说:“这男女之事无非就是那档子事儿,可往深了说就要顾忌双方的感受……” 池临抓住了重点,那档子事? 为什么所有人都似是避而不谈的,难道跟他理解的不一样。 “什么叫那档子事?” 花乐怎么也没有想到,普及的第一句话对方都不理解,显然是个对情事一无所知的,可这事儿便是她脸皮子再厚,她也说不出来啊。 实在没办法,花乐便寻到一本册子默默的递到了池临手上。 讷讷道:“妾身实在说不出口,尊上自己看,想必很快就能明白一些。” 池临将信将疑的将册子掀开,不过片刻又合上了。 半晌后,又耐着性子看了几眼,终于心慌的失了分寸,起身便快步走了。 “本座明白了,你不用说了。” …… 第114章 谢谢师父,成全阿临的执念 连岐刚要进去寻池临,门陡然从里面被打开。 看着自家尊上头也不回的从他面前掠过,神情未免太出离了,连目光都没有施舍过他一眼。 连岐一头雾水,“怎么这么快?” 尊上不行的问题解决了? 花乐见连岐站在门口,立马迎过来行礼,面上竟有些了然。 连岐:“怎么回事?你到底做了什么?” 花乐微俯身子道:“妾身也没做什么,只是……只是给了一道册子。” 这魔神兴师动众的来问男女之事,还以为是多隐秘的事,原来竟是个丝毫不通情事的。 听说尊上马上就要迎娶新尊后了,大概也是为此而来,或许她可以抓住这个机会脱离此地。 心中有了计较,花乐道:“大人,我知道尊上想要的是什么,大人能不能帮我引荐入魔宫中,许能解尊上之忧。” 闻言连岐上上下下的将花乐扫视一遍,一针见血道:“你想进宫,为的是脱离这里?” 花乐颔首低眉,“是。” 轮到连岐不解了。 “为什么,你不是这里的掌事吗?这里对你来说,不早就是一手遮天的地方?” 哪里有什么一手遮天,不过是靠着这点儿手段暂时苟活罢了。 花乐艰难道:“大人不知,我们都是贱籍,魔域里以强为尊,这里的掌事哪个都是不长久的,如果不能够讨……讨好上面的主人,我们随时都能成为弃子。” 还未说完便跪在地上,双手拽上连岐的衣摆,声音颤抖道。 “今日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主人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还望大人看在我尚且有用的份上,救妾身一命。” “便是在魔宫里做一个侍女,妾身也是愿意的。” 连岐一字未落的听完,没想到这表面上看着风风光光,仆役成群的花楼掌事,居然是个没有自由的可怜人。 说不清是怜悯,还是感叹,连岐点头道:“那也好办,你就直接跟我走。” “无论你背后的主人是什么大人物,他的手段也通不到尊上那里。” 花乐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事儿就这么简单的成了,简单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此言当真?” 连岐不甚在意,他说的话从未有假,也只是这花氏女太过设防了,道:“走,小爷还从未空口应承过他人。” 突然想到尊上那事儿,连岐凑到花乐身边暗搓搓问,“那个,我家尊上身体不行的问题你也能解决吗?” “啊……?” 花乐震惊的睁大眼睛,“大人这是何意?尊上他从未提起……” 连岐一脸我懂的表情,唉声叹气道:“这关系到男子的尊严,他怎么会告诉你一个女人,也就是我这个忠心的属下,还知道为尊上苦心孤诣的绸缪。” “那个,这方面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花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若非她看出如今的魔神是个情事不知的,看着连岐坚定至极的样子,还当真要以为这高高在上的魔神居然有那方面的隐疾。 可她毕竟常年混居此道,也知道了尊上大婚之礼或需他人指导。 若是凭此有一安身立命的技能,或许今后的日子会更好些。 花乐颔首,应声附和道:“妾身遵命,必能为尊上和大人答忧解惑,解决尊上的……问题。” 一个心心念念要脱离苦海,一个为池临的终身幸福而自我感动,如此两人便达成共识。 连岐周全的等着花乐收拾好,才带着她回了魔宫,随意的在无妄殿给了她一个侍女的职位。 因为他也不知道一个花楼中出来的姑娘适合做什么,便给她暂时安排了个端茶送水的轻缓职位。 花乐对此满意至极,对连岐连声道谢,一声声大人叫的他是心花怒放,自觉做了件天大的好事。 这边,自从池临在那本册子中知晓了桑妤避而不谈,行为心情无不怪异的根源。 那东西开篇便记载着是灵修不二辅助秘法诸如此类。 还以为是什么灵修的书籍,再往下随意翻看几章便险些脱手,结合桑妤时不时对他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便陡然明白了所谓的男女之事到底是什么。 明白了灵修和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画等号,也明白了为何桑妤总是对那事避而不谈。 与她灵修何止是有碍女子名声,分明算是夺了她的清白。 可他还信誓旦旦的扬言自己已经长大成人,殊不知在桑妤心中恐怕…… 池临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如今的心情,喜的是,桑妤明知那代表着什么,还是愿意迁就他,真正成为他的妻子。 可最让他无地自容的也是此,怪不得她说,不找到答案就不许回来见她。 桑妤也就在几步前的内殿之中,听侍女说气的连饭都吃不下,一步殿门也未出,硬生生睡到现在。 池临透过殿门,遥遥向里望去,脚下却满是踟蹰,自觉没脸去见桑妤。 正要前不前,要退不退之时,大殿内帷幕之后传来一道声音。 女子声色愠怒夹杂着些许疲惫,“还在外面杵着做什么?进来!” 闻言,池临掩下面上的犹豫生怯,神色如常般抬步进了内殿的门槛。 最终还是停在了帷幕前,试探道:“师父,可消气了?” “怎么,消气了又能怎样,不消气还能怎样?” 鲛纱帷幕陡然被一只白皙素手掀开,那张昳丽端华的面容上满是无奈。 桑妤叹声道:“怪只怪我当初,放纵你离群索居,从未让你接触过宗门中的女弟子,竟将你养成了如今这般懵懂无知的模样。” 池临呼吸一滞,上前俯身蹲在桑妤脚下,手下却将女子的双手紧紧执起,轻轻贴在他的脸上。 “谢谢师父,成全阿临的执念。” 在他知道桑妤愿意将自己交付他的那一刻,他这一世的执念便已经全了。 曾经他总是以为在桑妤心里,他是一只可以随手可弃的宠物,是对他只有宠没有爱的人,可如今才知,在她心里,他与旁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阿临如今知道的,还不算太晚,师父可以再教教阿临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 …… 第115章 觊觎二字,不单如此 桑妤从池临掌下将手抽出,覆在了池临腕下,将他从地上带起。 淡淡叹道:“阿临。” 池临愣愣的被桑妤拽到了榻上,随后女子放松了身子,窝在他的怀里,墨发铺了他满身。 池临手足无措的将桑妤环住,却听女子轻声道:“若是能让你放心,如此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我如今确实离不开你的血脉,那日你说不想再受剜心之苦,师父也……不想。” 不想你再受这苦,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池临凝眸看着眉目温柔的桑妤,素来黑沉的眸光渐渐升起一抹光亮,抚散了心底暗藏的阴霾。 只要她心里有他,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不断翻涌尚泛着苦涩的甜意,“多谢师父怜惜。” 想起侍女来报的消息,池临道:“听侍女说,师父生我的气,饭都没吃几口,连内殿都没有踏出去过,可是真的?” 桑妤冷哼一声,“被气的吃不下饭倒是真的,但不出殿门是因为没精力,你在我的识海接二连三的搞事儿,当真以为我能像你那般,还能生龙活虎吗?” 池临认真道:“很累吗?” 桑妤:“当然。” 池临:“那阿临抱师父出去走走,吹吹风也好?” 又想起桑妤是个顾及脸面的,先前她无意识睡着时,他坏心思的抱着她在无妄殿周围不避人的走了一圈。 可如今她醒着,定然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丢脸。 便继续道:“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来往的行人不多,我们去寻个无人的清净之地,带师父出去散散心。” 桑妤扫了他一眼,“也好,你既然不怕费事儿,我自然是乐意享受的。” 池临是个说走就走的,不多时便带着桑妤去了居渊城最高的山峰之巅。 上有繁星,下踏云雾,一派清云凌尘,天风静谧。 不多时便有了破晓之势,桑妤被池临用披风裹住坐在山头上,从上而下,将整个居渊城尽收眼底,城下众生隐隐,又开始了一日新的轮作。 身边一花一木都那么真实,真实到她都有些分不清,这里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 桑妤一时感叹道:“阿临,如果我们真的出不去,在这里一辈子是不是也没什么不好的?” 池临掩下眸中炙热,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平静下来。 神色自若道:“师父想的跟我还不太一样,阿临想,哪怕周围都是虚幻,可只要师父是真实的,我便愿意永远在那里待着。” “可如今这样更好,这里的人都有他们的的意识,有人就有生气,师父才会喜欢,师父开心了,对阿临才会更好。” 桑妤失笑,这么简单吗。 “你想要的就只是我对你更好?” 池临道:“还想要师父完完全全属于我,这一天不远了,池临很快就能实现的。” 大婚仅剩两日之期,可时间于他而言是这般迅速,又如此漫长。 桑妤猛然意识他在说些什么,直起身子回头睨向池临,骂道:“贪心不足,大逆不道。” 与她灵修还不够,如今竟还想欺师犯上。 看着女子似嗔似怒般的神色,池临眉间漾起一抹灿烂笑意,淡淡道: “徒儿觊觎师父之心已久,师父也不是全无所知,造成今日之局面的,还要仰仗师父纵容。” 从前,他见到旁的男子对她展现的异样情愫时就会难受嫉妒,早早便理解了那种情感叫觊觎,如此他便觊觎了她许久。 只想让桑妤身边、眼里,都只有他一个人。 如今才知觊觎二字,不单单只是如此。 池临道:“我确实觊觎师父,是我大逆不道,可阿临觉得自己没错,我等了师父这么久,师父给不了你的那颗心,总得给我些别的什么。” 桑妤呼吸一滞,心乱的像是要跳出胸口,“我给你的还不够吗?这颗心还不是早就……被你勾走了。” 每一次心乱如麻不都是他引起的,若非如此,她怎么可能会允许池临对她做那档子事儿。 闻言,池临翻身而起,握住她的手将桑妤整个人反扣在身下,黑色的厚披风遮在她身下,免去了大清早的宿露寒气。 “师父,你终于肯说实话了。” 男子将整个脑袋蹭在她怀里,声色清越。 桑妤胸口忽上忽下的,好半晌才平稳了呼吸,这才反应过来池临是在故意诈她心意。 明白过来后又有些恼怒,想知道什么,这蠢东西不会直接问吗? 差点儿被他压断气。 “起来。” 池临并未听话,自顾自道:“我就知道师父心中是有我的。” “是,是有你,快扶我起来,腰都快被你弄折了。” 池临这才有了动作,乖顺的将桑妤从地上扶起,那披风上尽数都被沾上了草屑。 桑妤有些不满的将披风解下,扔进了池临的怀里,心下叹息。 “我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把你养的这么像个丫头片子,娇气别扭,心思还多。” 除了手段利落高明了些,长得还行,剩下的真的是一言难尽。 池临并未在意桑妤怎么说,细致的将披风上大面积的草屑土灰一点点儿弄干净,像是充耳不闻般,可效果并不好,灰扑扑的一片。 桑妤怒其不争,“你的灵力是摆设吗?怎么这个时候愿意亲自动手了,做的还尽是无用功。” 池临埋头道:“我有在听训,手里有活也只是掩饰的摆设,师父您别生气。” 声色颇有些理直气壮。 “行了,今日我累了,便暂且不跟你计较,收了你那装可怜的小心思。” 闻言,池临猛然抬头,眸光光华浮动,神色极为灵动,讨饶道:“多谢师父宽宏大量。” 桑妤失笑不语。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这人的乖巧都是做给她看的,心思已经满的像马蜂窝,如今开了窍,似乎更懂得如何拿捏她了。 “我问你,你找谁教的你?” 他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的。 池临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没人教我,自己看懂了。” 桑妤半信半疑的随手翻一眼,吓得她差点没接住,声音都有些不淡定了。 “还灵台密藏……你从哪里搞的禁书?” …… 第116章 有没有被女子轻薄欺负? 池临眸光有些躲闪,“连岐给的。” 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样子在桑妤眼里有多中气不足,一看就是心虚。 桑妤:“说实话。” 见桑妤态度坚决,男子纠结低声道:“是师父上次说的不好那个地方。” “什么地方?” 桑妤被弄的一愣,突然想起上次去居渊城逛时,见过的那个花楼赌坊。 可他一个没跟女人打过什么照面的,长得还俊俏干净的小郎君,进了那如狼似虎的地方,还不被……啧。 “你去了花楼!那你在那有没有被女子轻薄欺负,就那种妖妖娆娆的?” 桑妤有些好奇,作势掐了个兰花指倾身上前,指尖翻转勾起了池临的下颌。 “就像这样的?” 池临被桑妤出挑戏弄的动作惊得一愣,一脸茫然加不可置信。 霎时间有种奇异的感觉涌到胸口,心如擂鼓,差点就要跳出来。 池临顺着她的动作,呆滞的对上桑妤的双眼,讷讷道:“师父你不生气吗?” 那个地方不好,确实如她所说污浊的很,他没有听她的话,擅自进去了。 以为她会生气,可池临也没有想要隐瞒,只要她问,他便会坦白,但没料到桑妤居然是这般反应。 桑妤不以为然道:“我生什么气?像你这样的,去花坊青楼拈花惹草,还没那么大本事。” 一个青涩至极的少年,若真的亲眼见到那般淫乱之事,被轻薄欺负的人恐怕是他自己。 桑妤继续道:“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找到那种地方,这不像是你能想出来的,是谁带你去的?” 池临垂眸道:“是连岐,而且我没有被那的人碰到一下。” 只是处死了几个蝼蚁,连一滴血都没有沾上。 只是这件事儿,就没有必要再污了桑妤的耳。 池临侧身伏在桑妤的膝上,认真道:“真的,我没有骗师父,得了这本册子后,我便立刻走了。” 桑妤看着池临乖乖巧巧的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将手放在他的头上抚了抚,理顺了那色泽光亮的墨发。 “罢了,懂就懂了,也省的我天天对牛弹琴,还时不时遭你怨怼。” 闻言,池临安生伏在桑妤怀中并未开口,女子身上的淡淡香气不经意的溢散在他鼻尖。 曾经他确实心有怨怼,每每只有拥着她、禁锢着她,才能令他得到这片刻的安心和满足。 池临轻声应道:“以后不会了。” 只要你像这般永远陪着我,我便是这世上最快乐幸福的人,自然便不会再有怨怼之心。 桑妤不知他心里所想,兀自叹道:“还有那连岐,如今的他一看就是不靠谱的,你也敢信他。” 当初这连岐为她寻找嗜睡原因,查出来是元神问题时,上来便毫不避讳的让他们行双修之事。 如今看来,他年少时懂得东西还真不少,居然敢带着自家主子逛青楼,也不怕池临撕了他。 闻言,池临直起身来,一手从桑妤膝下穿过,将她抱在了怀里。 淡淡应道:“师父,我们该回了!” 出来的急,回去再收拾他也不迟。 …… “阿嚏!谁在骂我?” “岐大人,您怎么了?” 无妄殿宇中,扶赢曾为连岐辟出一道偏阁,此时的他正大喇喇的倚在靠椅上。 突然莫名升起一股寒意,连脊背都有些汗湿。 连岐觉得莫名其妙,搓了搓手道:“小爷有种不好的预感。” 环顾了四周也没发现什么,连岐对花乐挥了挥手,“罢了,你继续。” 花乐这才放心,从手中掏出了一个瓷瓶,继续道:“按大人所说,这东西已经炼制好了,放在水中无色无味。” “这真的能让男人……”连岐心中惊讶,倒了一些在手心,是一些极细极小的粉末。 花乐道:“正是!这东西不伤身的。” 尽管她知道尊上许是没有那方面的问题,可连岐要,她便自然会给。 无伤大雅的催情药罢了,反正于身体无害,还能增进尊上尊后的夫妻情分。 便是被发现,她也没什么罪过,再不济上面还有连岐这个指使者顶着。 连岐呵呵乐道:“那便好,再有几日便是大婚之典了,到时候,我便把你安排在内殿女使之列,你便这东西放到他们的合卺酒中。” “啧,只是那巫氏女,罢了!本大人此番只是为了助尊上成事,若有奖赏必定少不了你的份。” 花乐颔首道:“多谢大人,花乐只求一安身立命之地,不求其他。” 连岐摆摆手道:“随你随你。” 正在此时,一个魔侍进来通报道:“连岐大人,尊上寻你。” 闻言,连岐精神振奋的起身,将药瓶随手塞到了花乐手中。 正要踏出殿门,连岐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尚在里面的花乐道:“一起走,带你去尊上面前露个面,也好顺利把你安排进内殿。” 毕竟那内殿是尊上一手说的算的,没池临点头,往里面塞人还真的不容易。 花乐错愕抬眸,没想到连岐会带她去尊上面前,想起那个如同神明般可窥人心的男子。 花乐怔然道:“可此时妾身对尊上不敬,现在露面会不会太过突然……” 连岐道:“妾身什么妾身,在无妄殿的都要自称属下。” 花乐应道:“是,属下知道了。” “你是我带回来的,不过是一个女子,尊上还不至于跟我计较这个,况且尊上若生气,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大人,我不是畏惧死,我只是畏惧……” 在尊上面前,她就像一个无所遁形的人,他透彻的目光时刻在提醒着她的过往、她的屈辱。 “行了行了,纠结什么,快跟我走!” 连岐不耐烦的拽过花乐的手,直直的向无妄殿而去。 大殿空寂深沉,高座之上的帷幕已经散开,只有被风吹起时,才能隐隐约约看到案后两人并肩执笔的光景。 连岐颔首行礼,花乐也随着他动作。 “拜见尊上!” 男子的声色气定神闲,从帷幕后淡淡飘了出来。 “连岐,本座思来想后觉得你还是太闲了,既然你父亲把你弄了出来,想来是要你好好历练的,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日便去溯渊!” “本座记得那里有个冰窟,什么时候找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 第117章 师父可知,你的心软会坏我大事 连岐高高兴兴的进来,没想到正是冲着发落他来的。 如今想来那道不安的感觉并非是空穴来风。 连岐目瞪口呆的听完了池临的无情的审判,哀嚎道:“尊上,属下到底犯了什么错,您要把我发落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况且昨日属下才带您去见识……” 池临淡淡打断道:“连岐,慎言。本座只是让你去历练。” 连岐:“可您明明知道,属下不想去。” “你要违抗尊令?” 高台上男子的声色虽淡,却透着一股极冷的威势。 花乐被骇的直直的跪倒在地上,双手叩地,死死埋着头。 连岐也感受到了来自池临的震慑,只能收了平日里的散漫性子,跪地恭敬道:“属下不敢,尊上息怒。” 池临:“既如此,便立刻起身!” 连岐弯下身子,将头重重叩在地上,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声音。 “尊上大婚在即,属下能不能观完大典后再出发?属下自小跟随在尊上身边长大,不仅是主仆之情,更是长者之义。” “尊上大婚,连岐怎么能有不在之理?” 池临透过帘幕,看着殿下的连岐,认真思索片刻,终究道:“不必了,你且去历练。” 桑妤低声道:“要不然算了,他对你也没什么歪心思,只不过不靠谱了些,你稍稍给他安排些苦差事,磨磨他的心性也就罢了!” 池临淡淡笑道:“师父怎么对谁都这么心软?” 桑妤睨了他一眼,反驳道:“我没有,只是如今你身边最亲近的下属就是他,舍得说发落走就发落走?” 池临继续将桑妤的手执住,在案上的折子上落下重重的一道红色墨印。 “师父,溯渊是每个连家人都必须熟悉的地方,这小子躲懒不愿去,这次刚好是一个机会,对他也没什么坏处。” “况且我也说了,等他找到那冰封的洞窟,便由他回来。” 桑妤有些不解,“那洞窟是什么来历?” 莫非是什么关键之地? 池临淡淡道:“不过是一个密闭的静心修炼之地,找到了,溯渊的大门便随时掌握在闯境人的手里,随时可出。” “只是那地方不固定,时隐时现的只有连氏血脉能找到。” 曾经池临便去那里为自己安过魂魄,便是在连岐的辅助下寻到的那处。 如今他想要再去一趟那溯渊,将扶赢的魂识永远镇压。 便只能靠连氏族人的手。 池临并未声张,若非如此,以桑妤的性情,必定要骂他胡闹,可身体里有一个对她同样虎视眈眈的人格,池临始终放心不下。 怕桑妤对那人是同样的心软。 “那我们大婚呢,真不让他观礼?” 池临懒懒的将下颌伏在桑妤肩窝,道:“师父,我们的婚礼有我们自己在意便够了。” 其他人在不在意,他并不关心,更何况,迟则生变。 连岐等了许久,也不见堂上之人回心转意,再次开口,只是这次求的是桑妤。 “夫人,您帮我劝劝尊上,只待两日之后大婚一过,属下便立刻启程去溯渊。” 这还是这个世界的连岐第一次向桑妤服软,虽然最初只是逗弄他,没想到这少年怄气不给她一个好脸色。 更没想到他向她服软,居然只是为了观她和池临的大婚之礼。 着实让她心下震动。 桑妤拧眉看向池临,一时觉得有些难搞,还是试探性的拽了拽他的衣袖。 池临垂眸看着她略带请求的神情,不由的轻嗤一声,眸色尽是她看不出的莫测。 “师父可知……你的心软会坏我大事。” 桑妤心下叹气,知道估计行不通了。 只是正要开口拒绝,池临却抢先她道:“罢了,想留就再留两天。” 连岐闻言,十分欣喜的开口:“谢尊上,谢夫人!” 池临盯着她看了许久,执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师父该如何弥补我? 桑妤闻言,抱着池临的脑袋在他脸上重重印下一吻。 池临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唇,目光中明晃晃的写着不够两个字。 桑妤视若无睹,不再搭理。 池临这才对着帘外漠声道:“退下。” 连岐应声道是,见花乐还在地上伏着,便伸手想要将她从地面拽起,低声道:“今日先作罢,我们先走。” 原本他是打算将花乐安排到无妄殿内殿的,可如今的形势由不得他开口。 可也不知道花乐犯了什么毛病,都这个时候,竟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任他如何如何明示暗示都没什么反应。 池临发觉到殿下的异状,开口道:“怎么了?” 更没让连岐意料到的是,这般时刻,花乐竟然大声开口道:“妾身花乐,愿到夫人身边伺候,以报尊上大恩。” 池临终于抬头,“是你。” 花乐跪身上前道:“是妾身,昨日尊上走的急,是妾身苦苦哀求连岐大人才将我带了回来。” 桑妤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情况? 若非她说要来桑妤身边伺候,还要报答池临救命之恩云云,否则以这女子一副被抛弃后回来寻负心汉的样子,她还真要以为池临做什么出格的事了。 桑妤伸手顶了顶池临的胳膊,“喂,你做了什么?” 池临摇摇头,认真道:“那册子便是我从她手里拿到的。” 桑妤无奈扶额,实在没想到居然还是从一个女子手上拿到的。 用力掐了掐池临那张冷淡矜贵的脸,郁闷道:“你一个男子,去问一个女子开口要春宫图,你……到底是怎么好意思做到的?” 池临道:“我没开口,是她自己给的。” 桑妤:“罢了,回去你再解释。” 外间的花乐道:“求尊上夫人开恩,妾身出身污浊之地,承蒙尊上大恩,才得以脱离。” “如今花乐已无处可去,愿留夫人身边随侍身侧……为新人开悟。” 桑妤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她最后一句话噎死。 为新人开悟,她怎么可能需要? …… 第118章 这又是跟谁学的? 桑妤闭了闭眼,“你还说不是你自己开口的?” 池临若是自己不说,这女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么隐秘的事儿。 还直接赠出了春宫图,这也太丢人了。 可池临一脸自若,仿佛并未因花乐的话有一丝一毫的尴尬。 桑妤无奈,“我后悔了。” 后悔将他赶出去,她怎么不再忍忍自己的脾气,也省的他出去作妖,最后无地自容的却只有她。 池临打量着桑妤的神情,认真道:“为什么后悔?” 桑妤:“你的脸皮……还挺厚,早知道就不把你赶出去了,懵懂着也好,你现在这样我更头疼了。” 闻言,池临眸光中的光芒渐盛,气定神闲的握着桑妤的手指,在墨砚中一顿一顿的磨着。 “师父错了,这没什么好避讳的,再说了若没有这一遭,我怎么可能知道师父的真正心意。” 这明明是好事儿。 桑妤被他困着磨墨,提笔,每一字都要让她随着,动作却慢的要死。 终究将自己的手从中抽离,拨了拨袖子没好气道:“别磨蹭了,你自己弄,下面的事你也自己处理。” 不过是几道公文,他自己要批早就批完了,非说什么,她好久没有履行过做师父的责任了。 今日他要反过来云云。 竟像她早年带着他一笔一划练字那般。 可如今堂下的动静将她的心神扰的乱的很,哪还有心思陪他玩游戏。 池临眸中泛着笑意,淡淡将笔放在架上,对外间的花乐道:“那便如你所说,一同去夫人身边侍候。” 常择宫是他专门为训练在内殿侍奉的魔侍而新设的,也只有里面出来的人在桑妤面前才能更懂规矩和分寸。 省的再出一个像紫月那般得她亲近的人物。 池临凝声道:“让连岐安排你去常择宫里学规矩,那里的人会告诉你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是。”花乐埋头道。 知道池临并未发怒,连岐立刻将花乐从地上拽起,逃也似的出了无妄殿。 等人都走干净了,桑妤扬声道:“我长这么大,什么没见过,可不像某些人,还需要什么开悟……” 池临唇角微扬,四两拨千斤道:“是徒儿需要,那女子提过男女之事还有更深的道理,师父自己没脸教徒儿,阿临还不能自己学吗?” “你……” 桑妤被池临实诚又直白的话弄的一愣,脸上霎时间烧了起来,便是她自己不看镜子,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境况。 池临凝眸将目光大喇喇的落在她的脸上,毫不留情、一针见血道:“师父,你脸好红。” 桑妤:“……” 平生第一次在池临面前丢脸,桑妤气愤的说不出话来。 “师父别气,是阿临错了。” 池临倒也知道讨饶,上手轻轻的摇了摇桑妤的手臂,见他动作似是撒娇一般的讨好,桑妤失笑,面色缓和过来不止一星半点儿。 “这又是跟谁学的?” 方才她求他时,用的不就是这招,不过片刻难道就忘了。 池临掩下眸中异色,不动声色道:“跟连岐……” “怎么又是他!” …… 还未走远的连岐:“阿嚏,谁又骂我?” 花乐有些不解,“大人,您是病了吗?” 连岐摇摇头,这次没什么不好的感觉,想来是没什么大碍。 神色恙恙的带着花乐去了常择宫,见到那里尚有不少在听教的魔侍,有男有女。 “你好好在这学规矩,尊上御下虽严,但并不苛责,只有一点儿,你要记得。” 连岐凑到花乐身边提醒道:“我听那些办事儿的魔侍说,这进内殿的第一条准则就是少看少听少说话,还有千万不能跟……尊后走的太近。” 花乐有些不解,尊上既然那般看重这位新夫人,为何不让手下侍仆跟她走的亲近,反倒要求尽可能的疏远。 “为什么?” 连岐道:“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还有你也太胆大了,也不看看刚刚那是什么时候。” 魔神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若是花乐当真惹怒了他,他还真的救不了她的小命。 半晌,连岐又有些自嘲的拍了拍袖子,道:“行了,小爷现在自身难保,一会儿还得回连氏一趟,顾不上你了。” 花乐神色感激,俯身道:“是,属下会听大人的话,不会再像那般冲动了。” “走了。” 连岐洒脱的摆摆手,花乐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无影。 心道:倒是个傻愣愣的好人。 随后又摇了摇头,回身踏进了常择宫。 又是一日的时光,桑妤便窝在无妄殿里,池临坐着她躺着,池临躺着她看着。 也无外人打扰,时时有池临那一张绝色的脸放在她的面前,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倒真的有了些养老的意味。 用一个词语总结,就是自在。 唯一不好的就是池临也太粘人了,从来都不允许她离他视线之内。 每每她试探着要晃出去,池临的目光便一瞬不瞬的投在了她身上,仿佛在说,又抓到你了。 桑妤有些无奈,“怎么还是不放心,我又不会飞了。” 池临道:“并非不放心,只是阿临只有师父陪着时才能定心。” 他这句话倒也巧妙,放心和定心二字确实天差地别,一个涉及的是信任问题,一个涉及的是感情问题。 他是在说,他信她不会离开,只是想与她亲近罢了。 桑妤宽纵道:“行,让你安心。” 池临凝眉,突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看的太紧了,所以让她生出了无聊之感。 道:“阿临是不是不该拘着师父?” 桑妤有些惊讶,好奇的上前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温度也不烫啊,怎么突然有了这般觉悟?” 池临将她的手一把捉住,将人拽到了怀中,将头埋在她的发间,微微叹道:“许是现下这日子太美好,池临害怕一眨眼师父就没了。” “池临已经得到过了,真的承受不起师父突然消失的代价。” 桑妤伸手微微抚了抚他的碎发,随后用劲在他额头弹了个脑瓜崩儿。 “我问你,现在还真不真实?” 池临愣愣的点头道是。 桑妤失笑安抚道:“行了,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 第119章 带兵的是谁? “师父应承你,罢了……” 池临有些疑惑抬头,“师父怎么不说了?” 曾经她也在他面前说了无数的谎话,可见口头应承比做不到更加可恨。 桑妤轻叹一声,“这世间唯有承诺最是无用,师父不愿意再给你空口承诺,更愿意在细水流长中让你看清我的心。” “细水流长……” 池临眸光细碎,似是揽进了一片星河。 手下将桑妤环的更紧了些,却也并未让她难受,“多谢师父,阿临知道了,阿临心中十分欢喜。” 见池临如此乖顺粘人,桑妤突然想到了温存一词。 他们这般,是不是便叫做温存? 正想要开口再戏弄池临一番,突然有魔将进来,桑妤便咽了声。 魔将抱拳行的是兵礼,恭敬道:“尊上,巫氏族人……起兵叛乱,已经陈兵在冥海水域。” “巫氏?” 池临对上桑妤的眸子,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不解。 于魔域而言,巫氏不过就是一个小虾米,百年都依附于魔族,虽然并未认主,可也差不多了。 甚至能将巫氏少祭司拱手奉上,如今在外人眼中她这个巫氏女与魔神大婚在即,作为娘家人的巫氏族人怎么会突然陈兵列阵,发兵魔域? 难道巫氏族人都不在乎巫妤这个身在魔域的人质的性命了,又是有什么底气敢跟魔神对着干? 池临:“怎么回事,带兵的是谁?” “带兵的是巫氏的大祭司,他们递上了这个。” 魔将颔首,从怀中取出一封刻有金色铭文封印的手书。 上面的铭文力量浑厚,倒是散发着一股强大的仙灵之力。 也怪不得这巫氏一直保持中立,即便依附魔族也从未归于魔族,这灵力分明就是正统的仙灵。 池临取过手书,只淡淡扫了一眼便将纸张递给了桑妤。 知道池临并未将巫氏叛乱放在眼里,只不过是涉及到她这具身体表面上的身份问题。 桑妤淡淡点头,平静的将铭文封印打开,认真的将那封巫氏征讨的檄文看了一遍。 “他们说了什么?” 对其他事儿,池临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就像随口问一句“吃了吗”那般平静。 桑妤道:“上面说,我这个少祭司是个冒牌货,也说你无情无义,对巫氏从来都是居心不良,早就存了将巫氏灭族的心思。” “所以他们要反?” 池临拧眉还想要说些什么,桑妤微微掐了一把池临,打断了他的话。 对魔将示意道:“你先下去,传令魔域做好防御,不许轻举妄动,也不许掉以轻心。” 女子声色清凛赫赫,听清指令的瞬间,魔将不自觉顺从行礼,还未来得及向池临示意,便兀自退出了无妄殿。 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倒是将桑妤看的一愣。 突然意识到什么,桑妤抬头看向池临,便见他一脸淡定道:“还算公平,你这能力确实不是只冲着我一个人来的。” 如此一来,便不是单单克他,所以才算公平。 想通其间关窍,桑妤无奈的戳了戳池临的手,道:“眼看大乱临头,你还有心思计较这些。” 池临道:“有师父在,这能算什么大事。” 什么叫有她在,桑妤撇嘴道:“你别给我抬高帽,我可没什么以一敌百的能力。” 池临的目光尽数放在了桑妤脸上,伸手触上了她的眉眼,顺着脸庞渐渐向下放在了那张朱红的唇上。 声色莫测道:“如何没有,师父想不想试试,您的一声令下……究竟能令几人听话?” “若是能够退兵也实属兵不见刃,也可全了天道之主,悲悯众生之愿!” 桑妤将池临在她脸上作乱的指尖握住,“别闹了,说正事儿。” “你说他们怎么突然又知道我不是巫妤,明明先前我无论如何证明,那巫氏族人却半点儿都不相信。” “如今却突然陈兵,还要征讨你这个魔神,如此大动干戈,是当真不怕你吗?” 池临伸手接过檄文看了几眼,便在手里碎了个彻底。 不以为意道:“本座哪管他们什么原因,不过他们那大祭司说的没错,扶赢本来就没有打算让整个巫氏活。” “甚至也没想让巫妤活,只不过多了你个和我两个变数,但不管巫氏意欲为何,于我们而言,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们就如同局外人一般,大可以看巫氏如何闹,结局无外乎两种。 一种是平息纠葛,彻底隐去,一种是被魔域反灭。 思及此,池临有些好奇,“师父,这件事若是让你解决,你想怎么办?” 桑妤自然知道池临所想,但他未免太过自信了,以巫氏的能力,敢彻底撕破脸面,正面对上魔域。 难保身后有仙门的力量隐藏,只待搅弄风雨的那刻,还有他们那从未在她面前露过面的有巫氏第一强者之称的大祭司。 桑妤挑眉,勾了勾池临的下巴道:“不如听你的,就去冥海看看,我这言出法随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若是真的能催眠,便能让他们不战而退,也不耽误我们的婚礼?” 池临道:“求之不得。” 说干就干,池临并未通知任何人,不过几刻钟时间,便与桑妤一起瞬移到了冥海之滨。 入目所见,果然是齐刷刷的军队,巫氏族人俨然伫立在一艘艘大船上,与魔界军队隔海相望成对立之势。 魔族死守着海域边界不让巫氏的船有半步上岸之机。 由于所有灵力在冥海上空都会消弭无形,魔族军队只能用箭矢流石和火攻,可巫氏族人居冥海多年,对海上抵御外敌之事经验十足。 灵力在此地像是失去了作用,战争只遵循于最原始的冷兵器的模式。 可即便如此,战争的规模也着实不小。 漫天带火的箭矢和石块在冥海上空飞过,直直的朝着双方攻去。 桑妤看的目瞪口呆,“这么多人这么远的距离,便是吼破了,我的声音也传不远啊。” 池临:“无碍,你正常下一道指令。” 见池临一脸笃定,桑妤便试着大声说了一句。 便见池临用灵力裹着那道声音便向远处而去,随后又用手捂住她的耳朵。 桑妤:“……” 虽然你的灵力在冥海是个buff,但也不至于到捂耳朵的地步。 正感叹时,便见自己那道声音像是被放大了数十倍般向着远处延绵。 …… 第120章 可是师父,我好奇 “万法止戈,三冥皆避。” 只单单八个字,还是桑妤曾在上古法咒中看过的类似于吟唱类法术中较为明晰的只言片语。 万法便是一切道法,三冥便是人仙魔三界芸芸众生。 用在此时,或许还真的会有加持作用。 池临的灵力载着她的声音飘飘洒洒的传向对垒的两军。 虽然不大,却是极有穿透力,桑妤自己听了,尚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耳中泛着轻微的鸣声。 此时她才知道为什么池临会选择将她的耳朵捂起来。 桑妤有些疑惑的看向池临,莫非她曾经还真的无意中用这招荼毒过他?所以动作才这么熟练。 可眼前的态势也容不得她多想,只见飒沓如流星天火般的箭矢尽皆静止在天空中,土地和战船上燃起的焦烟和黑火也在瞬息之间尽数消弭于众人眼前。 天地寂静,似乎所有人的动作都被静止的,半晌后众人才像是反应过来,都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奇景。 两军阵前,突见两道身影相携破空而来。 女子身着红衣与男子的墨色袍服相互堆叠,二人步履间端华霁霁,威势不显却莫名让人心悸,相貌上也极为相配。 顿时两军中一派唏嘘,“那是谁?” “是尊上和夫人。” “那是少祭司吗?” “呸,什么少祭司,大祭司明明说了她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少祭司一定是被她藏起来了。” 魔族的将领认出是池临,神色激动的上前行礼。 询问道:“尊上,您怎么来了?不过是一个叛乱的小部族,这里有属下等就可以了,何苦要劳烦尊上亲自前来。” 池临并未回答,只看向遥远处居中的一艘大船上静静而立的白衣身影——巫氏族人中最引他注意的人。 “那就是巫氏的大祭司吗?” 池临淡淡道:“是他。” 只是这人不简单,便是在活的像老狐狸一样的连汲身上,他也没有感受到这股说不清的怪异感。 桑妤也有所感,可离得太远了,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应该是个青年男子,并且他也在打量着她。 桑妤道:“我觉得这人很奇怪,他真的太过平静了。” 平静到让人觉得诡异。 从方才那道声音出现将所有攻势消弭后,那白衣人只是淡淡的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并未理会族人的一举一动。 就像是个局外人一般,只是盯着他们的方向。 池临:“你想见他吗?” 桑妤拒绝道:“不必了,将他们逼回去我们就马上回魔域。” 池临凝眸看向桑妤的脸,认真道:“师父不好奇那巫氏的大祭司吗?” “天外有天,我不想给自己招惹是非和变数。” “可是师父,我好奇。” 好奇这个人为什么要将桑妤引来。 池临唇角微勾,眸光中泛着丝丝冷意,手中不自觉将桑妤的手握的更紧。 桑妤感觉到池临的异样,将池临的袖子拽住,顿声道:“你想做什么?” 池临将她的手微微松开,转头对她道:“师父稍安,我只去会会他,你在这好好待着等我,很快就回来。” 又对着身后的几位魔将冷声吩咐道:“照顾好夫人。” “是!” 桑妤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未加阻拦,松手由他去了。 这许是所有强者的通病,遇见怪异的人和事儿总想排除危机,一较高下。 须臾间,池临便踏空于冥海之上,临空而立,看着下方的白衣祭司道:“大祭司……巫尧?” “还是说,本座该叫你忻尧。” 大祭司伸手放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他的脸,意味不明道:“那尊上呢,我该唤你扶赢……还是池临?” 这方世界中除了桑妤和被池临压制住的扶赢,没人知道池临是谁。同样的道理,也没人知道桑妤是谁。 池临微微侧身看向身后的桑妤,对忻尧道:“本座有话问你。” “你怕我那徒儿?” 巫氏族人虽然听的云里雾里,可还是尽忠职守,严阵以待的竖起兵器护在大祭司身前。 忻尧淡淡一笑,拂手挥退巫氏族人,对着池临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便兀自进了身后的舱门。 池临淡淡踏上船,每进一步众巫氏族人便被骇的退后一步,最终眼睁睁看着这位拿捏他们命脉几百年的魔神随在大祭司身后也进了舱门。 桑妤看的一脸莫名,并未听见他们说的什么,只见两人似是相互道了几句,便先后进了船舱,就像是要老友叙话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 要不要去陪着他?犹豫了半晌,桑妤还是决定在原地等着池临。 船舱之中,忻尧正一派淡然闲适的沏茶,见池临进来,也只是随意的指了一个位置。 “坐!小徒孙。” 闻言,池临面色一黑,“本座还真是小瞧大祭司了,这么多天唯独把你漏了,巫尧?” 被扶赢困着时,他早便知道巫氏大祭司名为巫尧,却从未向着忻尧这方面来想,也从未想到桑妤心心念念寻的人竟然自己跑到了她面前。 “这无息幻境,也是你搞出来的,你一早便知道桑妤在四处找你?” 忻尧啜了口茶水,方才抬眼道:“这无息神器是我创的不假,但早便收到了仙门器法阁中,我也并不知道我那徒儿在寻我。” “只是那日,凡间天地震动,我知晓了天道即将苏醒之事,不日前才刚刚进入这境中。” 只是那时候,仙门所有人都以为魔神已经伏诛,谁能想到被他们一同关进来的还有他们盼了千年的天道。 池临道:“我道这世间有谁能挑明阿妤的身份,还真是有人故意引她前来,只是没想要是你。” “如何,你要带她回仙门吗?” 忻尧微微摇头轻笑,“阿妤?如此大逆不道,你还当真要娶你师父。” 忻尧若不来,桑妤难保还真的想要与他在这境中共度一生。 池临语带威胁,“是又如何,她是我的妻子,谁也夺不走。” “呵!” 忻尧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道:“我劝你不要动这个心思,神魔之间从来都是对立的,这是法则宿命,从来都没有例外。” …… 第121章 我已经是师父的人了 桑妤和他不会在乎双方的身份是什么,况且以她的心性,想必魔族众生与其他人都是一模一样。 既然如此,宿敌之说从何而来。 更何况,他已经是师父的人了…… 池临觉得心中又多了分底气,道:“如何没有例外,师父如今依附于我的血脉,与我同生同在,即便是宿敌,我也做得这个例外。” 忻尧道:“那你敢让桑妤知道我是谁吗?如果她知道是我来寻,她会如何,你又该如何?” 曾经桑妤的秘密暴露在他面前,她便将自己想要回家的意图尽数显现,甚至坦白她想要去寻忻尧。 可如果忻尧根本不知道她的来历呢? 池临眸光微黯,不以为然道:“你如何笃定她一定会跟你走?” “她的魂魄,是我一手从异界召回的,我也受到了反噬,一直沉睡在冥水之底,可即便没有亲自教导,她也该承担她作为天道之主的宿命。” 忻尧声色淡淡,说出来的话却令池临如坠冰窟。 原以为忻尧不知道她的身份,无论如何他也有筹码将桑妤牢牢攥在手里,却没想到桑妤的魂魄竟是他亲手弄回来的。 如此一来,忻尧便真的是桑妤回家的唯一机会了。 便是从船舱内出来时,池临心中仍是有掩不住的恐惧浮上。 桑妤看着池临失魂落魄的样子,不解道:“你怎么心神不宁的?那大祭司跟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池临避过眼去,冰冷道:“没什么,阿临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我们的婚礼的。” 话里话外就像是刚刚通过逼迫他人达成了目的一般,这般模样倒像是他素来的行事风范。 桑妤微微松了口气。 池临掩下眸中黯然,道:“我们走。” 见桑妤点头,池临不再停留的牵着她的手离开。 只对余下的一众魔将吩咐道:“退兵!” 风声荡荡,兜帽翩然临风而落,忻尧站在船边,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淡淡下令道:“退兵。” 一场战役便这样在池临手里莫名其妙的停了,可最开始桑妤只是奔着试言灵术去的。 回来后,池临便有些不正常,时不时黏着她问,“如果只有一个选择,你会选回她那心心念念的世界,还是留在我身边。” 桑妤觉得好笑,“怎么又再问这个问题,我现在哪有资格考虑这个问题。” 可池临不依不饶的,桑妤便又觉出点儿那么些不同的意味。 他这徒儿时不时心思敏感,估计是又在胡思乱想了。 桑妤认真安抚道:“没有那种选择,因为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我也说过不会抛弃你的,便是有我也选你。” 池临这才面色缓和了不少,伸手将桑妤团在怀里,紧紧贴着道:“我已经是师父的人了,师父不能辜负我。” 这话倒像是说反了,桑妤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好,我答应你,师父不会是一个薄幸的负心汉。” 池临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大婚当日,可他一直都对她不放心,桑妤便也没有多想,只是淡淡哄着。 由于如今居渊城中尚且没有无恙台,婚礼便开在魔宫,有连岐主持,好在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池临时时握住她的手,甚至沁出潮湿汗意。 桑妤还嘲笑他道:“都是第二遭了,怎么比第一次还要紧张?” 池临突然在她耳边低声反驳道:“这次的师父是心甘情愿的,阿临算不得欺师犯上,心中自然紧张。” 桑妤笑的直岔气,“还好我现在没喝水,否则非喷出来不可!” 在现代,欺师犯上可不是这样用的…… 池临满眼疑惑,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惹得她笑成这般。 桑妤顺了顺他的头发道:“罢了罢了,你还不懂。” 池临对她说话遮遮掩掩的行为不满,还想要说些什么时,突然有魔将魔侍一同来传,巫氏的大祭司闯来了。 池临狠狠的剜了眼殿下的魔将,那魔将脸上带伤,许是身上也有,被池临吓得一激灵。 动作僵硬跪地道:“尊上息怒,属下等……实在拦不住。” 桑妤心中暗忖,大祭司,他来干什么? 他不是已经挑明,自己是个冒牌的巫氏少祭司,也跟池临翻脸开战了,可如今是在魔域,他如何敢独自一人来闯? “妤儿,你新婚大喜,师父还未来贺过。” 人未见,声先至。 桑妤却暗暗皱眉,这道声音真是又陌生又熟悉,好像她在哪里听过。 池临将她的手攥的更紧,桑妤却无暇顾及,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直到那巫氏大祭司踏入大殿,面上并未有分毫的遮挡,一身白色法袍也显然是后世天机宗的式样。 桑妤微微睁大眸子,不自觉呼喊道:“师父?” 忻尧满脸笑意,应声道:“妤儿。” 这师慈徒孝的场面看上去并无不妥,在众人眼中,巫妤身为少祭司,确实是巫尧大祭司的徒弟。 唯有当事的三人知道,桑妤的这声师父唤的是忻尧而不是巫尧,忻尧唤的也是桑妤而不是巫妤。 池临死死的盯着忻尧,便见他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沉木的小匣子。 用灵力送到了桑妤的面前,温声道:“徒儿新婚之礼,怎么能少的了师父,打开看看这是什么?” 桑妤愣愣的接过并未打开,只是看着这个只存在于原身记忆中,从未露过一面的忻尧尊者,心中的惊讶满的要溢出来。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无息之境中,莫非这里还有第三个外界之人存在? 桑妤疑惑的看向池临,他只微微闭了闭眼,算是承认了她的猜想。 所以这个世界中有他们三个人存在,再加上容衍的魂魄,便算是四个人…… 桑妤有些不知所措,道:“师父如何寻来的,还是说一直都在?” 忻尧道:“师父此行是为了带你回宗。” 他说要带她回宗门,便是承认了他是从外面进来的,难道忻尧知道出去的办法。 “师父有办法出去……?” 桑妤话音未落,便觉得池临的手死死的握在了她的腕上。 回头看去,便见池临道:“师父不要忘了,你对阿临承诺过的。” …… 第122章 师父,我手疼 忻尧神色自若颇有些势在必得,反观池临倒是处处透着小心翼翼和透着狠戾的不安,握着她腕上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池临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再次开口:“师父,你答应过的。” 口中的话带着说不出是警告以及——哀求,但显然早就对忻尧的来意心中有数。 桑妤有些诧异。 要是得知忻尧要将她带走,以池临的心性和如今的力量,恐怕早就不管不顾的跟他打上了。 那日会面,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至于忻尧偏偏要挑今日下手,来无妄殿寻她,而池临对上忻尧的神色很是危险。 只是这态度——反倒是有些心照不宣的意味。 似乎都在等她抉择一般。 桑妤并未躲避,伸手反握住池临的指骨,轻轻紧了紧以示安抚,接着挥手设了一个隔音结界,将他们三人罩了起来。 如此一来,外人便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桑妤对忻尧郑重道:“忻尧尊者,我不是你的弟子,我只是一个异界之魂,你应该去寻真正的桑妤。” 这也算是挑明了,她既答应了池临,便不会再食言。 这样肯定的话语,桑妤本以为池临也该定心了,谁知他掩在袖中的手握的更死。 桑妤本将手虚虚搭在他的内关上呈包拢之势,如今他的些许动作她自然是清楚,不多时甚至有些黏腻的液体滴在她的手心。 桑妤虽然疑惑,在忻尧面前却也没有轻举妄动,只等着他开口回复,然后自行退去。 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根本不熟悉的人,就将她养大的小徒儿轻易舍下。 池临对她也太过不放心了,桑妤心中暗忖,却也有些心疼,许是自己真的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只见忻尧淡淡一笑,似是早就料到她会说些什么。 “我自然知道你是谁,因为你的魂魄是我亲手寻回来的,妤儿,这里才是你的家,我本就是你的师父。” 寥寥几句话,将桑妤激的外焦里嫩,脑中霎时如同雷鸣翻滚。 握着池临的手顿时失力般垂下,桑妤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分明是进入了书中……” 对啊,她明明进的是书,分明她是先看到了人物的剧本结局,才进入了桑妤的身体,成了所谓的仙门之主。 她怎么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人? 桑妤寻到了些底气,重复道:“我是自己意外进到了桑妤的身体中,这只是一个书中的世界,只是我改变了池临的命运罢了。” 可真相往往出乎意料,忻尧无奈解释道:“你看的确实是书,只是我用了一些法子,将你看的东西进行了替换。” “但你看到的也未必是假,那是我亲手为你测出来的命数,只是提前让你看到罢了,目的就是接你的天魂回归。” 仙者有三魂,分别是天魂、地魂和人魂,天魂主命、地魂主势、人魂主躯窍。 是以原本的桑妤运势仙骨一样不缺,堪称天地完美的产物,只是独独缺了命,若是不能寻回天魂则注定半途而夭。 忻尧只是一点,桑妤心中便都明白了,可眼前的真相是如此可笑。 “哈哈哈!” 桑妤回望四周,笑的满眼是泪,声色有些压不住的歇斯底里。 “为什么,你要在我几乎放弃挣扎时,突然来到这里,告诉我,我是被你弄回来的?” 她找了这么久,寻了这么久,就像个笑话一般。 “为什么?” 桑妤上前猛的攥住忻尧的衣襟,“你为什么要如此晚的告诉我?还要妄图操纵我的命运,你以为我稀罕做什么宗主仙主吗?” 忻尧并未反抗桑妤的动作,解释道:“妤儿,师父为了将你带回来,动用了禁术,这些年一直沉睡于冥海之底,直到有人动用了我亲手所制的无息神器,感知到天道之力的些许觉醒,这才被强行唤醒。” “有能力来寻你时,师父从未耽搁,只是师父还是来晚了。” 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局中人,被人有意无意的操纵着命运,苦寻而不得出迷局。 桑妤反问:“所以呢?你此时找我是什么目的?” 忻尧:“天道缺位已久,仙界也该迎来新生了,你的宿命便是承袭天命……” 宿命,她对这个词语真是厌恶至极。 桑妤将忻尧狠狠推开,毫不留情打断道:“你给我滚出这里,我不是任何人,我只是我自己。” 随后将忻尧递过来的黑匣子也一同扔进了他的怀中。 忻尧震惊道:“妤儿,这是能助你出去的法器。” “我不稀罕!”桑妤漠声道。 收手时,突然看到自己的手上以及忻尧衣襟上的沾上的血渍,桑妤忽然意识到那是池临的。 攥了这么久,恐怕手心都是他自己掐出的血痕。 这傻子,难不成真以为她但凡得了些回家的机会,就会舍弃他,而选择跟忻尧走吗? 桑妤心中微颤,却也思绪清明了些,回头将一旁站着的像个无家可归心有戚戚的狼崽子拽到身边。 轻轻将池临的手拨开,桑妤挡在他身前,自然也只有她看到了他手上正在沁血的伤痕,暗暗低声骂道:“真蠢!你个笨蛋。” “我讨厌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选择跟他走,你真是气死我了。” 池临垂眸,只看到女子浓墨般的青丝垂下,遮挡了她的神色,可那语气中满是对他的不争气。 突然有些想要像曾经一般再撒一次娇,池临倾身伏在她耳畔低声道:“师父,我手疼。” 桑妤不为所动道:“你自找的,疼也受着。” 从袖中掏出一方巾帕,在池临伤口上撒了一些药,给他包扎的动作倒是缓和了不少。 尽管知道,这些伤于池临而言根本就不算些什么,可是有句话说的没错,是人都会疼,再小的伤亦是。 池临好整以暇的看着桑妤低头忙活,最终他的手中多了个她打的蝴蝶结,心情霎时间好的想要直接弄死忻尧。 如此想,便也如此问了。 池临目光挑衅的看着身后的忻尧,不甚在意道:“师父,这忻尧惹你生气了,徒儿帮你除了他好不好?” …… 第123章 从此以后,俱是圆满 桑妤侧身看去,淡漠道:“随你便。” 此番忻尧是死是活,跟她都无甚关系,池临若是想要动手,便随他去,也让她出一出心中郁气。 忻尧眸中满是惊讶,不敢置信这话是从桑妤口中说出来的。 “妤儿,他是魔,你是神,你们是宿命之敌,仙门才是你的归宿,为何执迷不悟?” 她在此间踽踽独行那么多年,困而不得出,如今唯一的安慰便是池临了,可忻尧显然不知桑妤所想。 桑妤轻嗤,“何谓执迷不悟?不过是顺心而活罢了。” 难不成,只许他轻易操纵他人命运,还不允许他人反抗吗? 桑妤将结界撤去,拾阶而上,随手将无妄殿陛阶之上的鲛纱放下,隐在了帷幕之后,对外面的魔族冷声吩咐道:“将他赶出去,不论生死。” 得到桑妤的点头,池临不再留手,一道致命的业火直直的向着忻尧攻去,将他逼出了殿外。 这无妄殿是他和桑妤的大婚和长伴之地,怎么可能因为这样一个不速之客而轻易毁去。 一众魔兵也被连岐召出,在池临和忻尧占局外围严阵以待,随时等待着围堵捉拿将忻尧。 池临道:“你输了,她不会跟你走的!” 在船舱那日他们做了一个赌,就赌桑妤知道了自己身份的真相时,在他和忻尧之间究竟会选择哪个。 如今看来别说选了,桑妤估计对忻尧这是素未谋面的师父厌恶透顶,池临倒是真的没想到他这一局胜的如此简单。 早知如此他就把那日的事告诉桑妤了,省的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让这个讨厌之人来玷污他们的婚礼。 忻尧嗤笑道:“小徒孙,我只是低估了你在我这徒儿心中的地位,可还没到要输得时候。” “她的身份,还有你的身份,终究不是一路的,天道之主终究会回到我们的仙门身边,这是你们逃不开的宿命,前世如此,今生也不会例外。” 从扶赢到巫妤,池临早便猜出其中的端倪,可那又如何,桑妤如今好好的待在他身边,甚至愿意跟她这两世的师父划清界限。 让他如何不放心,又如何不倾心。 池临道:“等你死了,我们便生生世世在这无息幻境中相守,没人会来打扰,从此以后,俱是圆满……” 炎炎烈火在其身后聚成旋涡,一瞬间搅得天地震荡,高空之上风云突变,墨色暗沉渐起雷鸣。 池临招招致命,业火夹杂着灵力掀起阵阵如狂的风波,将忻尧团团困在其中,不得而出。 忻尧作为仙门祖辈级的第一仙师,灵力之强大同样难以估量,冰蓝色剑意气势恢宏,寒意凛然,势要斩断业火。 不过须臾间,大雨倾盆而下,淅淅沥沥的声音掩盖了一切,却遮不住业火。 水火交加中,灵力竟有了些相融之势,雨水所落之处竟有不断的红莲燃起。 忻尧的法袍终究抵不过业火,被烧的发焦,其上的符箓失去光泽,根本没有再行抵御的能力。 如此下去,他便是灵力上不落下风,可他的躯体却会成为他的最大阻碍。 忻尧眸色惊疑不定,兀自脱身,只留下一句如同箴言般的话语在雷雨轰隆中飘荡在众魔耳中。 他道:“宿命无法斩断,魔神注定与天道不死不休,妤儿她躲不过的,池临,我等着看你的结局。” 池临一道冷厉剑光划过,虚幻的人影身上忽然洒下一片鲜血,又渐渐被大雨冲刷的干净。 不过片刻,天空放晴,地上除却一片潮湿之外,不见半分狼藉。 众魔面面相觑,脑中不断的回响起来那巫氏大祭司所说。 “魔神与天道注定不死不休……” 魔神众人都知道,可这天道是——谁? 尽管那巫氏祭司所说糊里糊涂的让人听不太懂,可他们也不是傻得,自然猜的到他是为了尊上这位夫人而来的。 所以这天道便是这巫氏女没差了。 众魔心中一片唏嘘,着实没想到自家尊上迎娶的未来尊后便是天道之主。 同时也是魔族最大的敌人。 风波渐起,殿内殿外响起了一片吵闹声,池临的面色着实算不上好,忻尧的那句话如同跗骨之蛆般萦绕在他心头,久久回不了神。 连岐也十分震惊,眼见场面有些无法控制,正想说些什么,便听见殿内高坐帷幕其后的女子唤道:“阿临。” 闻言,池临渐渐恢复了些许清明。 掩下眸中异样,平静些许后,池临冷声吩咐道:“抓捕巫尧,控制巫族,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随后便进了无妄殿,他身上的肃杀之意尚未散去,那股子低气压众魔也感受的十分真切。 魔族臣属却有些坐立不安,池临杀伐果断,今日变故中对发落巫氏一众没有丝毫的手软,只是独独没有提到如何处置这巫氏女。 那被挑明为天道的女子还好端端的稳坐高台之上,事不关己般看着她的夫君与她的师父斗法。 池临淡淡将帷幕挥开,露出其后静坐在榻上,端华如霜般冷静淡漠的女子。 坐在桑妤身边,池临将手扣上女子的腕上,缠绵般的揉了揉,想要在女子这边得到些许回应。 没有弄死忻尧,他心里很不舒服。 甚至在想,桑妤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忻尧不会轻易死在他手上,所以全程才便默认般没有开口阻止。 池临眸光闪动,如同琉璃的光暗两面般摄人心魄又极其危险。 他不动声色道:“是徒儿没用,让师父失望了吗?” 桑妤认真的观察着他的神色,并未避开他眸中的探究,把玩着他指骨分明的手道:“你很厉害、师父很自豪。” 她没有正面回答,因为知道,这个问题无论她怎么回应都不合适。 池临虽不怎么买账,但心情却畅快了不少。 他没有错过,桑妤看到他时眸中透出的深刻怜惜,也进而试探过,得到的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略带温存道:“是不是只要我多求求师父,师父便会像今日这般怜惜进而坚定不移选择阿临?” …… …… 第124章 阿临不愿醒来 她确实吃软不吃硬,每每池临像个小白花怨妇委委屈屈纠缠她时,她不可避免总会头脑发热的一股子全答应。 就像鬼迷了心窍般。 可现在…… 桑妤无奈看了眼台下不甚平静的场面,有些不自然的握了握池临的手腕,这种时候撒娇,他就不能留着无人时再发作吗? 池临并未开口理会台下的动静,眼中心中只剩下桑妤,似是在盼着她的回复。 女子最终败下阵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嗯了一声以做回应。 池临对她的回应十分满意,眸光清亮似是沁满了星光,欢喜的有些无法抑制。 想要就此将桑妤紧紧揽在怀里。 可殿中毕竟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底下的那些魔族人甚至对他的心心念念的人儿充满忌惮和指点。 他们甚至不知道巫氏女和巫尧为何都唤魔神为池临,也不知道为何自家尊上会喊巫氏女为师父。 甚至还被巫尧嘲讽一般的唤作徒孙。 这真是太荒唐了,可偏偏尊上的业火绝无仅有,这世上也没人能假扮得了魔神,他们只知道眼前的人确实是自家尊上。 “尊上,巫氏女不能为我魔域的尊后。” 殿下一位魔族的长老站了出来向池临谏言。 他一开口,无疑是将下面的窃窃私语全都引到了台面上。 “是啊!巫氏女是天道,也是我们魔族最大的敌人,如今她自投罗网,尊上应该将她立即处死。” “千载难逢之机,求尊上即刻处死巫氏女!” “求尊上处死巫氏女……” 霎时殿中只剩下要求处死桑妤的呼声,就连连岐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家族自存在以来,便是侍奉魔神,对抗仙门和天道。 连岐将目光投向殿阶之上。 只见池临掩下仅仅对着巫氏女时才有的温柔目光,再回头看向众人时只剩下如冰砌玉的冷然。 “放肆。” 不过仅仅两字,其中蕴含的威压便将众人逼得直接跪在地上,率先开口的那几个魔族连身子都无法直起。 只能双手撑着地,才没有直接躺在地上,殿上的喊杀声霎时清了个干净,只剩下此起彼伏的艰难喘气声。 能来这无妄殿都是魔族中地位极高的氏族家主,更何况敢向魔神直接开口的,大多都是长老和王族级别。 众魔心中畏惧魔神的威严,但身居高位多年,劝尊上斩杀天道又实在是合情合理,为了一个女人,被池临如此不留情面的镇压跪在地上,心中忿意难平。 众魔死咬牙关,厉声道:“求尊上三思,巫氏女绝不能留。” “求尊上三思!” 池临满眼冷意的步下高阶,面色凉薄而危险,随手而出的业火直接将那些强出头的一众魔族锁在其中。 火舌如同藤蔓般从置身其中的魔族腿脚处向上攀爬灼烧,不过片刻整个殿中呼嚎声不断。 那些业火是直直朝着他们灵魂去的,若是池临不停手,或许这些魔族连轮回重塑的机会都没有。 剩下的众魔被骇的肝胆俱裂,大气都不敢出,连为那些人求饶都不敢。 池临冷眼看着,凉薄开口道:“你们记好了,夫人名唤桑妤,不叫巫氏女,这魔域的尊后也只能是她。” “若有不尊、违抗者,便是如今这般下场。” 眼下这些不知死活的人一口一个巫氏女,在他们口中,她连一个名字都不配被提及拥有。 他真是厌恶极了这种感觉。 更何况,她是桑妤,是他心心念念又求而不得的人。 殿中一片死寂,被困在业火中的魔族此时连喊都喊不出来了,一个个面色狰狞。 殿中魔族都知道尊上这是在杀鸡儆猴,以杀戮强行镇压异声。 凡间的皇朝中,位高权重者尚且能对其皇帝的言行举止加以限制,可这是强者为尊的魔域。 更何况是魔神之尊,池临若是想要处死一些人,根本就不会顾忌那人的家族势力,若有反抗,全部处死也不在话下。 众魔恍然惊醒,对自己方才的莽撞懊悔不已,咽下心中的恐惧,一个接一个的匍匐在地。 颤声道:“属下遵命,尊上息怒……” “尊上息怒。” 桑妤看着被业火烧的看不出人形的魔族,心下一阵唏嘘。 古往今来,被君主利用来杀鸡儆猴的臣属向来都是这么悲惨。并非他们真的犯下了什么大错,只是刚好撞上了君主需要立威的时机。 可这威,是池临为她立得。 这些人也是因着她才有此一遭。 桑妤心中难言,池临真的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吗? 如果再不开口,这些位高权重的魔族可能真的要被碎魂陨魄了。 池临确实有能力将所有异声一力压下,可是魔族人心呢? 桑妤张了张嘴,正想要措辞开口,便见池临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动静,直勾勾的回头看她。 本以为池临这个性情不怎么定的,又要嘲讽她心软,桑妤甚至做好了准备,接受他的怨气。 谁知池临定定的看着她,面上倒是勾起一抹正常的微笑,淡淡收手将业火尽数熄了。 “将他们都带下去,赐药。” 众魔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池临,身上那股摄人的威压也渐渐消失无踪,良久才反应过来。 有魔兵将被业火重伤的魔族一个个抬下,其后会有魔侍按池临所说赐药,这些人的性命便算是保住了。 池临道:“今日本座大婚,尊后心善不愿沾染杀孽,便姑且饶过你们,若有下次,便没有这般幸运之事。” 霎时间无妄殿中谢恩声大起,颤颤巍巍的回了宴席座位之上。 只是经历了这几遭事,众人早就没了欢喜宴饮的心思,只剩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头上的冷汗都不知道落了几番。 池临无意再吓这些臣属,按规仪匆匆行过几巡酒后,便将众魔挥退。 等所有人都走尽后,池临将头懒懒靠倚在桑妤肩头,执着杯盏兀自喝了好多酒,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忧愁。 不一会儿,他手中的酒壶便空了,整个桌面上只剩下桑妤杯中的那几口酒水。 池临将目光投向那杯酒,正要去拿时,桑妤将他的手拦了下来,也因此看清了面前男子那双有些迷离的双眼。 被桑妤拦下,池临倒也不介意,随意将手中的酒水扔在桌案上,回身像个无骨的鱼般将自己的脑袋挂在了她的颈窝里。 那双手,就虚虚无力的环在她的腰身上。 他道:“师父,直到现在阿临心中还是恍恍惚惚的,这一辈子,阿临自觉都是真实的,唯独师父让我如梦似幻般。” “如果这是梦,便再长一点,阿临不愿醒来。” …… 第125章 合修之礼 桑妤被池临的动作弄的一滞,只静静被他倚着,感受着身上人的呼吸,心中有种说不清楚的滋味弥漫。 慢慢的,许是被他身上浓重的酒意熏蒸,也许是被他那幽幽的声音迷惑了心神,桑妤竟也觉得自己醉了,头脑都有些转不过来弯。 “担心是梦吗?” 桑妤看着杯中泛着幽幽泠泠水光的酒杯,忽然仰头一饮而尽。 池临被她的动作弄的一愣,将头从她身上微微抬起,便看见桑妤眸中满是炙热的光华,神色出离的望着他的脸。 随后就像是他曾经无数次对她做过的那般,女子伸手钳制住他的下颌。 池临凝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谁知下一刻,女子便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印上了他的唇。 酒水顺着他的喉管进入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辛辣和热烈。 池临微微睁大双眼,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女子却并未睁眼,似是笨拙的在他唇上碾了碾。 呼吸交换间,池临甚至能听到自她喉中泛起的微咛声,唇齿间满是那最后一盏合卺酒的香气。 是啊,那是他们的合卺酒,就这样被他发泄般的尽数饮尽,惟余桑妤杯中所剩那一盏。 殿中一片静谧,桑妤闭着眼,淡淡挥手便将四周的帷幕尽数掩上,她向来喜欢静谧无人的环境。 便是无人的空殿,她也想要将她眼前的方寸之地围成一片安全感十足的小天地。 曾经如此,如今……更甚。 女子动作温柔而僵硬的试探着他的领地,池临虽然迷蒙,但也下意识的顺着她给予回应,相较之下,反倒是他更胜一筹。 可他也没有尽数缠着夺走她的呼吸,直到女子的唇渐渐分离,她的呼吸近在咫尺,就洒在他的脸上。 池临定定的看着桑妤缓缓睁开她那双溢满雾气的眸子,是如此的温柔而又坚韧。 “这才是真正的合卺酒,但我们还有未行过的——合修之礼。” “一一行过之后,你便知道眼前的究竟是虚幻还是真实。” 女子声音轻的如同没有,只是手上颇有些大胆,伸手将他的衣襟微微解开,随后又想去解他的外衣。 池临心下恍然一颤,将桑妤的手捉住,眸光是掩不住的震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桑妤抽手,猛然将池临压在身下,直直的跨坐在男子的腰身上,居高临下淡淡俯视着他道:“你说呢?” 池临呼吸彻底乱了,心里也像万千蚂蚁爬过一般,又颤又悸。 他看过那些册子,也私下里招过花乐询问,自然知道桑妤的动作意味着什么,只是十分不可置信。 本以为灵修便是桑妤极致的底线,可如今这……即便心有所想,也是万万不敢染指的。 倏忽一个愣神,桑妤便将他再次按到了身下,女子的手上上下下的扒拉着他的衣衫,似是在寻找解法。 一股恍然升起的麻痒从身上泛到指尖,身上蒸腾的热意瞬间迷了池临的眼,不过忍耐了片刻,他的呼吸和心跳便乱的难以言喻。 终于,池临将女子不断作乱挑火的手攥到身前,那指面上透着淡淡莹润的粉色光泽。 女子的脸色也透着股不正常的嫣红,目光莹亮的望着他,便是这般,此时此刻却像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池临伸手揽住桑妤的腰身抱在怀中,从榻上淡淡起身,下榻后步态却有些紊乱。 桑妤有些懵然的开口道:“你要哪里?” 池临凝眸望了她嫣红的眉眼片刻,随后扶着她的头望向身后一方软榻,示意道:“你莫不是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在这做吗?” 片刻后,池临沉吟道:“也不是不可以。” 桑妤猛然回神,慌忙道:“不可以,我不可以……” 方才这方天地实在太静谧安稳了,将让她一时忘记了这是无妄殿正殿。 即便池临不喜外人打扰,可毕竟是……免不了有人来往。 桑妤郁闷的闭了闭眼,只觉脸上不断浮起更深的热意,蒸的她难受,身上也不住的燥热。 池临看着她这般模样,唇角勾起了一抹纯粹的笑意,将桑妤的身子向上微微托起,随后大步走向寝殿。 刚刚进入殿中,池临身后的殿门便无风自阖,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吱哑声。 池临将桑妤安安稳稳的放在榻上,手下利索的将她身上的衣裳一件件剥离,此时的她便像是刚刚被她压在身下的池临。 一切都像是反过来了。 眼见着自己身上的衣衫就剩下里衣,再往里便是亵衣了…… 可事到临头,桑妤忽然生出了几分退缩之意,即便浑身燥意染的她十分难受,甚至没来由的退不下去,但她也怕了。 伸手连男子的手握住,桑妤微微起身,对着身前的池临道:“阿临……我,有些怕了。” 池临凝眸看着眼前脸色嫣红,眉目中泛着些哀求退却的桑妤,俯身托着女子的头放在榻上。 随后在她耳边幽幽叹道:“师父,我忍不了。” 池临将指尖在桑妤心口轻轻旋了旋,随后渐渐向下游走来到腰侧,女子恍然嘤咛出声,眸中蓄满水意,连周身都泛着丝丝颤意。 池临眸色幽深似海,偏生做出委屈的样子,提及自己作乱的动作丝毫不避讳,反倒有些反咬一口的意味。 他道:“方才你就是这般,惹得徒儿好生难受,现在也是。” “师父,我真的忍不了,你且帮帮阿临。” …… 第126章 很快就不疼了 桑妤被他的话弄的郁悴至极,心下十分后悔方才的冲动,连话都不敢再多说一句,惟余蒸腾的热气还在脸上不停攀爬。 池临眸中的欲色异常明显,脸色也有些不正常,见她不发一言,便兀自抬手去剥她的衣襟。 显然他方才的话也只是说给她听听罢了,他想做的不见得会因她的态度而改变…… 果然男子是不能挑拨的,她到底是怎么敢的! 桑妤不知所措的将双臂环到胸口挡住池临的手,急忙开口道:“池临,我好像真的不行,这次就当是师父昏了头,我……” “怎么不叫阿临了,师父是不想负责吗?” 池临攥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脖颈旁,其上传来的热度极为惊人。 他道:“师父确实昏了头,难道不知道阿临对师父向来难以自抑,曾经若我不明白便也罢了,可如今徒儿跟往常不一样了。” 自从桑妤放纵他的懵懂心思与他双修后,他便明白了那种感觉不一样,身体的异样是骗不了人的,那感觉让他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欲望和渴求。 此后花乐的册子第一次让他彻底开悟,这种欲望便愈加明确深刻,想要彻彻底底的将女子占有,让她眼里心里甚至是……只有他的模样。 平日里尚且可控,可今日似是被她刺激到了,竟连克制都克制不住。 池临再次开口,心中不愿再退让一步,也不想退让,“这是师父挑起的,师父总该对我负责。” 那男子眸色满是执着和炙热,让她心惊。 桑妤无奈闭眼,心下只觉追悔莫及,连自己都骂上了,“就不该惹你,我果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池临轻轻掩上桑妤的眉眼,女子闭上的睫羽微颤,眉尾处一片嫣红,是真真正正的姝色无双,摄人心魄。 他流连的望了许久,终究幻化出一片红色巾帛将那眉眼覆上。 桑妤忽然感到眼上一阵冰凉,睁眼便是一片黑暗,只是还尚有些许光亮透过,竟也显出了几分暗红之意。 伸手抚上那片阻碍,拽了拽竟然没有拽下来,显然是被池临施了术法,桑妤有些心慌,“你要做什么?” 池临道:“师父,我想要你。” 安抚般抚了抚她的鬓发,他继续道:“师父别怕,只要不看你就不会怕了。” 男子的声音极近,温热的呼吸就喷洒在她的颈边耳旁。 自身的热气本就在不断蒸腾,被池临的声音一激,桑妤燥热的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脑中一片空白。 满室寂寂,桑妤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悸然跃动的心跳声,就这样不断跳着,最终——那根弦断了。 女子的手渐渐舒展来,不再阻挡池临的动作,只是极度僵硬的身体,仍然提醒着他,现如今的她究竟有多紧张。 “谢谢师父,阿临明白了。”男子声音带笑,清越的嗓音直直入了桑妤的心尖。 由于被阻止了视线,桑妤确实少了几分直面池临的尴尬,只是她的听觉愈发清晰明显。 池临似是离她稍稍远了些许,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后有物品轻轻的落地声,想来是那层层叠叠的婚服落了满地。 那人的气息又离她近了些,将她所剩无几的衣衫渐次剥离,又随手扔在了地上。 有些冰冷的指尖轻轻触上她的身体,从脖颈渐渐向下,激起一阵阵战栗,桑妤无可抑制的一个激灵,口中泄下一声极轻的嘤咛。 可在这寂静的殿中,这道声音足以让桑妤羞愤至死。 “阿临。” 桑妤欲盖弥彰般立即唤道,想要转移池临注意力。 但显然他已经注意到了。 那男子的嗓音温柔而认真,安抚道:“阿临早便是师父的人了,师父不必因此羞愧。” “况且,师父唤的很好听,为何要遮遮掩掩?” 他这般说,却让桑妤更加难言,为什么他还能如此清醒,此时此刻这种冷静无疑让她更加心悸不安。 桑妤无可奈何,伸手触上男子的脑袋,将池临的头带下,她捂上他的眼,堵上他的嘴和耳朵。 这样,她便感受不到他在她身上逡巡的视线,听不到令她羞愧难当的声音。 可她显然做不到全部。 桑妤微微仰头触上男子的唇,但至少,她还能堵上他的嘴…… 他的指尖是冷的,身体却是出乎意料的灼热,就像一个火热的炉子,扑落在她怀里的瞬间,男子不可抑制的发出一声闷哼。 这倒是令桑妤心里好受了不少,原来,他也是会失态的。 池临微微直起身子,凝眸看向身下脸色酡红女子,尽管看不到那双眼,可她的神色倒是显而易见的得意。 由于害怕压着她,他的身体虚虚的撑着,尽量不会伤着她,可身体还是无可避免触上了。 池临眸中划过一丝惊喜和了然,索性将女子整个的揽入怀中,细细的感受那团柔软无骨而温润的玉。 再将女子的呼吸尽数夺取,池临迷醉的欣赏着她宛如莺啼的嘤咛,却又挣脱不了的无力。 渐渐从中体味到自己心底的几丝恶劣。 池临并未克制,反倒想将这丝恶意无限扩大。 不多时,覆住女子眼睛的红帛上已经有几分濡湿,池临却想将那巾帛从女子眼睛上取下来。 他想见那双眸子盈盈含泪、眉眼嫣红的模样。 也期盼着桑妤见到自己如今这般境况时情态的无措和惊慌。 可他还想等一等,等她彻底失态时…… 池临终于放弃了争夺女子的呼吸,当身体相融的那刻,桑妤双手失力的攀住他的腰身,死死的咬在了他的肩头。 此时池临才将覆在女子眼上的巾帛扯开。 尽管看不见那双含泪的眸子,可落在他肩头的水意泛滥。 池临伸手轻轻抚着女子有些汗湿的小脸,又将黏在她颊上的发丝拂开。 恶劣之意尽消,池临有些心疼的安抚道:“不疼了,很快就不疼了。” 肩头的刺痛不断加深,池临却无心顾及,稍稍安抚了一会儿,便像个水蔓一般拉着怀中人彻底沉沦。 暗红的帘帷早就被他散开,高高的垂落在二人的榻周。 殿中无甚清风,只是那夜帘幕飘飘荡荡的在空中迤逦,从未断过片刻,也掩盖了榻中人的身影。 …… 第127章 尊上做了些什么? 翌日,天刚刚破晓时,池临才真正餍足。 女子累的脱力,遍身是他留下的痕迹,昨夜嗓子都有些哑了,泪水也止不住的流了许多。 她实在敏感的过分,稍稍一碰触就浑身战栗,实在受不住时,便又气又怒的挣着他,将那尖牙刺在他的肩头、脖颈。 池临滔天的燥意本就难以止息,如此这般非但没迫得他松手,反倒更加激起了他的欲望。 怀中女子体弱,难以承受他强势的争夺,不停的求他住手,中途还累昏过去几次。 每每如此,池临便心疼的下不了手,可他的欲望实在难以纾解,便兀自忍着等桑妤歇息片刻再重新开始。 如此反反复复,将桑妤折腾了半夜。 最后她累得连醒都醒不过来,池临终于无所顾忌的放开了手脚,直到天明才彻底放过了桑妤。 池临抬头望去,入目尽是红纱飘摇。 浑身疲累的女子就躺在他的臂弯间,光洁的背贴在他的胸口处。 池临将头勾着,埋在了女子的颈间,一手环着她的身子,一手抚着女子的鬓发。 馨香丝丝缕缕的溢入鼻尖,池临无可抑制的低低笑出了声。 抵着女子的额头,低不可闻的叹道:“师父,你也有今天。” “天道无情也有情,师父,对世间众生芸芸而言,无情便是公正安稳,可于我而言,只有彻底将你占有,阿临才会心安……” 那高不可攀的云,终究是被他揽入怀中,一点点吞噬消磨的干净。 男子贴在女子耳畔,声音低哑恶意的扰弄着昏睡不醒的女子。 可桑妤没有半分意识,唯独剩下不自觉的战栗,池临想到了什么,再次掀开锦被,仔细的观察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层层红痕堆叠在女子的全身,有些地方甚至有些红肿破皮。 第一次合修,他实在忍不住想要在女子身上留下更多,即便知道她怕疼,可还是难以抑制的对她施加些许苦痛。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昨天他被那欲火灼的难受,心中的一些隐晦想法便像是被加持了一般,控制都控制不住。 难道合修真的比灵力双修更加夺人心魄? 若是桑妤醒来,定是不会轻易饶了他,想来要花些力气了,池临心道。 他乖乖尝试着对着空气道歉,“师父,对不起。” 池临轻轻触摸,给那些痕迹之上涂了些许柔润的药膏,女子似是不胜其扰般,终于轻轻皱了皱眉头。 似是下一秒就能够睁开那双眼,然后愤怒的将他踢下榻去。 池临有些心虚的快速将她身上所有的痕迹处理一遍,终于安静的窝在了女子身边阖上了双眼。 到了正中午桑妤也没有苏醒过来的势头,池临便踏踏实实的陪着她睡了一场又一场。 最后实在睡不下去了,便郁闷的趴在床头盼着桑妤赶紧醒过来。 直到日头西落,榻上的桑妤终于睁开了那双有些失焦的眸子。 方一睁眼便看见池临那双透着无聊又疑惑的眸子,见她醒来,似是有些振奋,眸子亮了不止一倍。 桑妤躺的身上僵硬,有些不耐的想要动动身子,方一转身,所有的酸困疲累霎时上涌。 浑身的骨头就像被碾过一般,身上还泛着火辣辣的疼意,桑妤艰难的将手臂从锦被中拿出来。 “嘶!” 桑妤疼的冷抽了口气,将目光移向了肩臂上难消的红痕。 想到池临发疯一般的噬咬,就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拆了般。 不仅仅是肩臂,还有胸腹、腰间还有下面…… 想必也都不会好到哪去。 桑妤定定的将手臂抬起在池临面前,接触到她凶狠眼神的那刻,池临便自觉下榻跪在了榻前的白玉地板上。 池临颇有些垂头丧气道:“师父,是阿临错了。” 桑妤声色冰凉,决然道:“从今日起,你别想再碰我一下。” 池临震惊的抬眼,不敢相信就这样一句话自己就被判了死刑。 她甚至没有问他错在了哪里…… 如果她愿意多搭理他一句,便说明她心中尚且能够容忍,那么他犯得错便能得到宽恕的机会。 如今就这样被一棍子打死了吗? 池临膝行上前,伏在榻上,对眼前的女子道:“师父,是阿临鬼迷了心窍,弄伤了师父,求师父给我一次辩驳的机会好不好?” 男子声色恳求,可桑妤淡淡阖上了眼眸,冷声道:“我昨夜也是这般求你的,求你放过我,可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如何变本加厉的?” “师父……” “滚出去。” 就这样,池临平生第一次尝到合修的滋味,便被桑妤毫不留情的赶出了内殿。 明明曾经无论他做了什么,桑妤再生气都不会到了将他赶出去的地步。 为何偏偏这次成了例外? 池临有些茫然踏入无妄正殿,四处都是正在清理的宫人,昨日大宴上一应繁杂之物都被清的差不多了。 高殿上的桌案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四下里却是一阵乒乒乓乓,池临看的更加心烦,随手便将众魔侍挥退。 “等等!” 在最后一波魔侍即将出殿时,池临又将他们喊停。 昨日尊上发了好大一通怒火,将魔族几大长老贵族差点用业火烧死的事在众魔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见池临声色不耐,众魔心中怯怯,回复的声音都在暗自颤抖。 池临眸色深沉,却并未在意,只淡淡吩咐道:“去将花乐唤来。” 众魔不敢懈怠,逃也似的奔出了无妄殿去寻花乐。 不到半刻,花乐便进到无妄殿中行礼道:“拜见尊上!” 池临背着她,淡淡站在案前,直入主题道:“昨日合修,本座惹夫人生气了,该怎么解决。” 池临寻她不过两次,每次都是询问男女合修开悟之事。 花乐对此接受良好,兀自颔首,有些不解道:“尊上做了什么,又是怎么个惹生气的?” …… 第128章 师父,徒儿不该离开你 池临道:“许是本座手段过激了点,伤到了夫人。” “这……” 花乐心忖,这到底是有多过激,尊上才能这么垂头丧气说惹夫人生气了。 竟有些哄不好的不知所措感。 池临身子微顿,兀自从案前绕到了榻前坐下。 “怎么,很难回答吗?” 花乐道:“倒也不是,只是……” 还未说完,花乐便眼睁睁的看着池临从榻上的角落里摸出了一只酒杯,正放在眼前不断把玩,看形制应该是那对呈合卺酒的杯子之一。 这东西不是早就该被收走了吗? 花乐顿住,一时心慌的竟也想不起来该怎么回复池临先前的问题。 池临终于停下摩挲把玩酒杯的动作,有些疑惑的盯着她,“怎么不说了?” 昨日是花乐在宴席开始之前,便将那催情药投进了杯中,呈了上去。 只是为了完成连岐先前的吩咐,本想着这东西对那对新人而言无甚害处,况且即便败露也有连岐这个支使者顶着, 可随后无妄殿便发生了火烧众臣的惨状,花乐才明白,连魔域的重臣一个不慎便能招来杀身之祸,更何况是她一个花楼出来的侍女。 是她低估了魔神的怒火。 下药一事涉及到尊后,若是被尊上发现,恐怕她也难逃一死。 花乐目光微微躲闪,强装镇定道:“属下很早便跟尊上提过,合修要……要顾及对方的感受,尊上许是一味地满足自己,就……忽略夫人的感受。” 花乐的话十分中肯,但池临并未错过她一瞬一瞬频繁望着他手中酒杯的短暂目光。 池临眸色微动,沉吟道:“怎么,看中了本座手中的杯子,竟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其中的酒水被昨夜桑妤亲口度给了他后,剩下的酒杯大概是被掩在了榻边的角落,无人发觉,这才没有被打理无妄殿的一众魔侍收走。 池临不自觉摩挲着手中触手温润的玉杯,眉眼间都酝上了几分欢欣。 他倒是该谢谢这杯酒,若不是这酒,桑妤怎么可能自愿上了他的榻,成了他的人。 虽然女子现在生他的气,但他们的关系终究不一样了,如今的他真真正正的有资格自称为她的夫君。 可花乐不懂他此刻的心思,只觉池临的话中夹杂深意,幽深的声色让她自心底生出一股畏惧。 莫非是那壶酒的异样,已经被尊上查到了,所以才刻意拿着证物要审问她吗? 花乐微微抬头便看到尊位上人的那双清寒眸子,正定定的盯着她,瞬间觉得汗毛冷立,脊背上爬上了一抹森寒。 终究无法承受这股惧意,花乐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将头死死磕在地上,身子也不住的发抖。 “尊上饶命,属下招认,这酒里的催情药确实是属下投的,可也是受了连岐大人的授意,求尊上饶命。” “求尊上饶命,属下不想死!” 池临微微愣怔,半晌才回应过来,殿堂下跪着的那魔族说——这杯中是被下了药的? 池临问:“这杯中下的是催情药?” 花乐声色发颤,急忙回道:“是催情药,可是这药对身体无害的,只不过有些许迷情的功效……” 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池临好整以暇看了她许久,忽然口中泄出一丝莫名的笑声。 高座上的男子声色莫测,听在花乐耳边就如同审判,这是一个随意间就能决定她生死的人。 他道:“你倒是胆大,本座问你,给本座暗中投药是什么罪名,常择殿中就没有人教过你吗?” 她见惯了风月,对着这魔域条条框框的规矩确实没怎么放在心里,经她之手制出来的丹药也是被众人哄抢的。 毕竟谁还没有一些房事之上的问题,她甚至还想过凭借手上专制这药的本事,在这魔宫另谋一条出路,可没想到竟是这样一条死路。 花乐心中后悔不迭,可现在或许只有连岐能够保住她的命了。 跪着的人声色微微有些坚定,似是还有一根救命稻草可抓。 她道:“尊上饶命,此事是连岐大人吩咐的,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 池临眉头微挑,淡淡道:“是吗?那让他来做本座身边区区一个左使之位还真是屈才了!” 随后看着花乐问道:“你想活?” 花乐闻言忙不迭的点头,颔首道:“求尊上饶命,花乐日后必定安分守己,再不敢生出半分妄念。” 池临拧眉思量片刻,觉得此人虽然蠢,但似乎确实还有那么些用途。 殿中一瞬寂静,高座上的男子兀自起身离去,并未开口处置她,那道脚步声渐行渐远,方向似乎是内殿。 花乐心中忐忑,连头都不敢再抬一下。 突然男子的脚步声顿住,回头对着她的方向淡漠开口:“去无妄殿外跪着,尊后什么时候消气,你什么时候滚回常泽宫。” 原来,尊上没想要她的命吗? 花乐有些惊喜抬头,只看见池临渐渐消失在拐角的身影,恭敬叩首道:“是是,谢尊上饶属下一命。” …… 池临将酒杯攥在手里,自觉想好了不少说辞后,便急急忙忙的回到内殿去见桑妤。 还未踏入殿门中,便见桑妤只着一身红色单衣,背对着他坐在殿内的桌案上,一手执着杯盏正往嘴里送。 女子小口小口的啜着杯中的水,长明灯的光就洒在女子的肩发上,微微散发着金色的光泽。 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让池临看的有些神往,心下不愿打扰,便安静的站在殿门口看着。 突然,女子手中捏着的杯盏重重落在了案板上,那动作带着还未散去的气愤,瞬间打破了他心中的旖旎。 池临心虚的后退了两步,将自己的身影隐在了门外,只留步在一个能看见殿中人的角落。 随后便见桑妤双手撑在桌案上,艰难的直起身子,步履有些蹒跚的向着榻上走过去。 随着女子的走动,宽阔的衣摆和长袖也在地上不住飘摇迤逦。 还未走出几步,桑妤便踩住了自己的一片衣角,女子拧紧的眉头满是不耐,抓起衣衫发泄般的扯开,再次跌跌撞撞的向着榻前而去。 连走回去这几步路都这般艰难,可想而知若非她真的口渴,根本就不会再走这几步路。 之前是他不懂事,无论桑妤如何生气的要赶他出去,他都应该留在她身边伺候着的。 池临心下后悔,不再犹豫立即上前扶住女子的腰身。 轻声叹道:“师父,是阿临错了,徒儿不该离开你。” …… 第129章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桑妤似是没料到池临刚被她赶走一会儿,就又自己回来了。 抬头瞪了他一眼,便将他扶在她腰间的手挥下,兀自大步迈向前方,但桑妤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一个没走稳便向着一旁趔趄。 池临蓦的伸手将桑妤揽起,不顾她的反抗迈步向前,将她好生生的放在榻上坐着,那双腿就垂落在榻前。 桑妤不发一言的看着池临盘坐在地,他的头就顺势伏在她的腿上。 “师父,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池临已经知错了。” “你错哪了?” 桑妤终于有了些反应,池临有些惊喜的抬头看她,说得话却是有些遮遮掩掩。 “阿临不该在师父不愿意时强迫师父,不该被药物激起了——难平的欲望,还因此伤了师父……” 桑妤听的直皱眉,“什么药物?” 池临眸光微闪迟迟不开口,落在桑妤眼中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激起了她的好奇。 女子上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快说,什么药物?到底是什么回事?” 池临这才慢吞吞的从怀中掏出来了那个酒杯,奉在了桑妤面前。 颇有些自责道:“是阿临大意了,我与师父的合卺酒中被手下的人下了催情药,这才让没忍住欺负师……” “闭嘴!” 桑妤打断池临还未说完的话,微微闭眼,拼命压下心中的异样和躁郁。 伤就伤了,非说什么欺负…… 池临被她呵斥的停下嘴,乖乖低下头闷声嗯了一句。 见他又是这副受了气的模样,桑妤骂道:“给我直起头来,你倒是先委屈上了,像什么样子!” “人前装猫,人后装狼,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还会无底线的纵着你?” 池临抬头看她,认真道:“师父,这次阿临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可真信你。”桑妤淡淡讽道。 那夜他眸中的恶意十分清晰,哪里是被什么药物驱使能造成的效果,分明是知错不改,还想推脱责任,如今还用这酒里被下了药来糊弄她。 池临死不承认道:“师父,是真的,人已经抓到了,现在就在无妄殿外跪着,但凭师父处置。” 还任凭她处置,焉知不是他为了装的更像,随手拉出来的替罪羊。 桑妤轻嗤道:“你倒是说说是谁?还有,既然你说那酒里被下了药,我怎么就没什么事?” 池临似是终于逮着了话头,忙不迭应声道:“是花乐,她手上那种奇奇怪怪的药不少,竟然联合连岐胆大包天的将药下在了合卺酒里,那壶酒阿临可是喝的一滴不剩,师父是知道的。” “再说了,师父才沾了几滴?阿临欲火焚身之时,师父又能感受到几分?” 这句话倒是有了些控诉她的意味,控诉她不信他。 可这感受…… 桑妤被气的笑了声,伸手在池临脸颊软肉上使劲掐了掐。 “如何感受不到,我这副身子可是险些被你拆了,但我仍然不信你一个魔神,单单就凭这酒就能让你心志尽失,你眼中的清醒我可是看的明明白白,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扯下覆在她眼上的巾帛,分明是想让她看看自己被他支配的有多狼狈。 他无休止的欲望,死命的纠缠和噬咬都是想要向她证明她已经是他的人,便是再受不了也无路可逃。 池临被她摄人的眸子盯得发慌,讷讷道:“师父明鉴,池临确实有些小心思,可这酒中有催情药的事徒儿真的没撒谎。” 男子神色认真,也承认了些许。 桑妤一针见血的点评道:“说了这么久,或许只有这一句尚且可信,只是上一次你便用择心花坑我,焉知这次不是你故技重施?” 无论真假,她都折在这催情花和催情药上两次了,不管是她中招还是池临中招,最后被坑的只有她。 眼前的这个男子,哪次不是神清气爽,满脸餍足。 池临被她眸中深刻的质疑刺激到了,微微直起身子,便环住了桑妤的腰身,伏在她怀里。 有些语无伦次道:“师父,徒儿真的没有骗你,阿临是有些故意,可阿临真不是故意的。” 桑妤道:“一会故意,一会儿不是故意,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闻言,池临微愣。 似是明白桑妤想要的只是他认错的态度。 池临松口道:“想将师父据为己有是阿临故意的,可怎么也压不住欲望不是阿临故意的,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师父信我。” 桑妤将池临环着她的手拨开,兀自将腿移到了榻上,翻身扯过锦被盖在身上。 阖眼道:“你若是没事儿就继续面壁思过去,我现在累的很,没心情跟你斗智斗勇。” 池临惊喜的翻身上床将桑妤环入怀中,恬不知耻道:“师父这话,是不是代表着阿临是能被原谅的?” “滚开!”桑妤有力无气的骂道。 从方才便是,连路都走不稳,身边哪能缺了人伺候,可师父这般情状,其他人是万万不配见到的。 所以他绝对不会滚。 池临微微皱眉,摇了摇桑妤的身子,“怎么都睡一天了还不好,若不然,我给师父疗伤好不好?” 桑妤无动于衷,池临便又摇了一下,终于她不耐烦的猛然坐起身子,呵斥道:“你怎么这般黏人?” 池临将桑妤的身子按了下去,一手给她输送灵力缓解她的疲累,一手轻轻的给她按摩缓解酸痛。 甚至不忘反驳道:“我这不是黏人,只是想要更周全的照顾师父。” “书上说,新人洞房合修之后,夫君要寸步不离的守在妻子身边,这样才能事无巨细的伺候妻子,增进感情。” 桑妤知道,池临想跟她强调的是他们之前的身份已经变化,只是这书…… 桑妤失笑道:“又是连岐弄的,花乐给的?” …… 第130章 何时能阻住你的脚步? 池临道:“这是徒儿自己领悟的,不是阿临杜撰的,也不是从旁人那里知道的。” 若非察觉桑妤连走路都这般艰难,他或许还要花上更多功夫才能知道这合修的后事该如何做。 从花乐那里,他倒是想知道更多,可这不是没来的急吗? 看着池临认真思索又有些呆笨的模样,桑妤终于笑出声来。 “哈哈哈!你这副样子倒是有趣的很,可一点儿都不像个只手遮天的魔神大人。” 池临松开手,微微侧了侧身子,一手环过她的肩背,一手穿过女子的发丝,将她的身子拢近了些许。 女子温热的气息就洒在他的襟前,池临垂眸便能看见她微微颤动的睫羽,那人面色也平静了些许。 少了方才如同审问他的凌厉,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温柔疏离的模样。 她笑了,也不再是方才那般色厉内荏的模样,想必心中对他的气愤也该是少了许多。 “在师父面前,阿临谁都不是,只是师父的徒儿,也是您要相守一生的夫君。” “师父终于对阿临笑了,阿临便放心了,若是师父能够再亲近亲近阿临,徒儿心中便更欢喜了。” 池临将头埋在桑妤颈边像个猫儿一般轻轻蹭了蹭,声色中有了些期盼的意味。 桑妤面无表情的伸手掐着池临的后脖颈将他的脑袋移开,盯着那人的写满贪得无厌的眸子,定定问道:“你还想我怎么亲近你,你才满意,嗯?” 说这话时,池临明显感觉到捏着自己后颈的手劲儿又重了几分。 池临迎着桑妤审视她的目光,又上前凑近了几分,桑妤没捏住,就被那孽障一把扑在了怀里,好在没整个压在她身上。 桑妤暗自松了口气。 池临自顾自道:“是徒儿贪心不足,我对师父欲壑难填,自然想要师父时时刻刻都陪在阿临身边,我更想要师父的眼中永远只有我。” “呵,你也知道自己是贪心不足!”桑妤淡淡讽道。 想到池临所说,是花乐擅自下药,此时还在她殿外跪着,等池临这个黑心的老板处置。 桑妤继续挑明道:“罢了,也别再拿别人说事儿了,这一切说到底都是遂了你的意,有人推脱罪名是不是很开心?” 池临顿声道:“可花乐真的承认那药是连岐让她下的,这点儿徒儿没骗师父……” 此话一出倒是提醒了桑妤,那花乐是他从花楼带回来的,若是心仪池临这位救命恩人,为何要将催情药下在他们的合卺酒中,还自称是连岐的吩咐。 桑妤点明道:“那我问你,连岐为什么要这样吩咐?她又为什么要同意给你下药,莫非是想勾引你?” 池临有些愣怔,这事儿他根本就不在意,得知酒中有问题时,他一心想着以此为契机使得桑妤转移怒气。 那花乐心思确实多了些,可那些心思全都用在更好的活命上,他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所以才敢将她安排在无妄殿。 池临道:“应该不是,阿临忙着取得师父原谅,其他人其他事儿徒儿还没来得及问,可总归是有时间去查,但师父的事等不得。” 到了算账的时候,总不会少了他们。 桑妤并未发现池临的心思,只在听到他说急着取得她原谅时,心中郁气又散了几分。 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连岐呢?按你吩咐的,他在我们大婚之礼后会立刻启程前往溯渊,莫非已经去了?” 连岐虽未向他请辞,可池临明白他已经动身去了溯渊,身为连氏直系血脉族人,想必这溯渊主地不久便能被他寻到。 那绝佳的封印灭魂之地,想来也快被寻到了…… 池临目光微闪,道:“那是自然,若是他还在魔宫,现在就该跟花乐跪在一处,等候师父亲手处置。” 亲手处置? 桑妤伸手将池临推下床榻,挥手道:“我能如何处置,她一个女子我又不能断了她的手,你去将人赶走。” 池临察觉到桑妤这是在赶他走,有些不知所措道:“师父,这是不要阿临了?” 桑妤淡淡理了理被子,将自己埋得更深了些许。 “蠢货,这无妄殿何时能阻住你的脚步……” 女子的话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似是疲累的不想再搭理他,但池临倒是心安了不少。 她说,无妄殿阻不住他的脚步,便是在默认他像以往一样,能够随意的进她的阁,上她的榻。 池临凝眸掩下满心惊喜,努力让自己声色自如。 “是!阿临这便将那些不相干的人一一赶走,随后便来此陪伴侍奉师父。” “去。” 桑妤并未拒绝,池临便当自己得了准话,满心欢喜的走出了内殿。 他便知道,只要有人的性命在她眼前悬着,桑妤便不会不管不顾,这一点儿也确实是他牵制她的百试不爽的法子。 但是今日之事,倒是让他长了个心眼。 便是他再想独占桑妤,内殿中还是需要人来侍候着的。 一个两个也是好的,省的她需要用人时却无人可用,喝杯水、下个榻也只能靠自己。 池临兀自思索,半晌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伺候的人可以有无数个,但是绝对不能只有一个,若是再被单单一个人分走了桑妤的目光,他就得不偿失了。 …… 第131章 当真能让你好受? 桑妤刚刚醒来时便已日头西落,从池临第一次被赶出无妄殿,到现在被第二次赶出无妄殿也不过短短几个时辰。 只是现如今的天色已经大暗,无息之境中魔域的夜晚本也是一片漆黑。 只是自从池临将扶赢那部分神魂压制后,便独独在无妄殿周围设置了重重的长明灯,如今四下里是一片灯火通明。 为的是桑妤夜晚在无妄殿周围散步时,有光明可依,可也独独是在不离开无妄殿四周时。 池临自从知道如今的桑妤不会再轻易抛弃他后,便从未限制她的自由,可他私心里却只想她在无妄殿里陪着他。 她怕黑,他便将其余的地方弄的更黑,如此便能无意中打消她出去的心思。 是以整座魔宫中只有无妄殿亮如白昼,上可观飒沓星辰,下可览长明重重,而其他各处的黑沉更甚。 花乐奉命已经在无妄殿外跪了两个时辰有余,周围有重重灯火闪烁,还有数十魔兵将她当做重犯看守,明明困得要死,四周却没有一处能替她遮掩打盹的地方。 她不像那些谨小慎微的魔域宫人,所奉行的也只是如何能够让自己过得更好受一点,哪怕是在生死关头。 突然有渐次徐徐的步履声响起,花乐急忙抬头看去,来人正是池临。 他身上着的还是那套婚服下配套的金红玄黑渐变的素衣,那人淡淡负手,面上喜怒未明。 花乐心中有些忐忑的膝行上前,恭敬俯首道:“尊上。” 池临看着脚下瑟瑟发抖的人,漠声道:“先前没来的及审讯你,连岐为何要指使你在本座的合卺酒中下药?” 花乐抬头看了一眼四周众魔兵,欲言又止道:“尊上能不能挥退四周?” 这件事毕竟是关系到尊上的面子问题,当众说出来堕了池临脸面,她必定难逃一死。 好在池临并未想为难,拂手间四周魔众便自觉后退到安全领域。 花乐俯首颤声道:“属下这话实在难言……”竟是鼓了一口气又自己散了。 死到临头了难道还是不想开口。 池临眉头微皱,不耐道:“抬头!” 男子一声令下,花乐被吓了一跳,慌忙抬头的瞬间,便见池临将一道灵力射入她的眉心。 “告诉本座,为什么?” 花乐被那道摄魂术控制,不由自主又十分僵硬的脱口而出道:“连岐大人,他以为尊上您不行,让属下炼制助兴药物以助尊上行事。”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花乐猛然捂住嘴,眼神惊恐。 尊上一怒之下,不会要割了她的舌头? 花乐骇的颤巍巍道:“尊上饶命,尊上息怒,属下不是故意的……” “是吗?担心本座不行?” 男子清渺的声色淡淡散下,似是并未有什么大怒的势头,反倒是有些淡淡的无动于衷的询问意味。 花乐微微抬眼,心道,莫不是尊上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这些属下私底下是怎么编排他的?那她是不是还有点儿活路? 正心下惴惴时,池临道:“尊后不愿跟你们计较,滚!” 闻言,花乐定了一半心,不住慌忙谢恩,见男子点头时又彻底安了一半的心。 正要退下时,却听男子冷冷淡淡道:“你那些药继续制,不用停,等连岐回来就让他为你试药,记得全都试过一遍。” 花乐瞳孔放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让她用连岐试全部的药,这么狠的吗? 池临冷眼睨了过来,“怎么,你还有异议?” 花乐连忙别过脸,颔首道:“属下明白,属下遵命,属下这便去办!” 池临高声道:“来人,将花氏女押回常择宫……” “尊上,等等!”花乐立刻从袖中掏出一物奉在池临的面前,又探身过去低声道:“这东西对女子极好,可以涂在……无论是尊上与夫人行房或是其后的舒缓,都很有效果。” 花乐心中十分自信,只要池临接了这个东西,那便或许能再给她争取来一些东西。 池临眸光微变,将东西握在手里翻转摩挲若有所思。 半晌扬声道:“带下去,她所需要的东西全都备上,另外明日让常择宫挑百余名魔侍轮流侍奉尊后左右。” “属下遵令!” 闻言四周的魔兵立刻上前了一部分颔首行礼,将花乐带走,剩下的人则是继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守夜。 池临回头望了一眼天空上高悬的月亮和稀疏的星子,淡淡拂手便向殿门而去,宽大的长袖在身后随风飘摇。 “天黑了师父……阿临来陪您……” 有些若有若无的低叹散在空气中,一众魔兵听的一头雾水。 等池临回到无妄殿时,桑妤便已经睡熟在了锦被中,他想要说的话就这样噎在了口中。 池临打开手中的盒子,淡黄色的凝膏赫然在目,尚且散发着奇异的馨香。 并不惹人生厌。 池临凝眸看着榻上人,若有所思道:“这东西当真能让你好受一点儿?” 男子在池临伸手榻前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索性施法让桑妤睡得更加彻底。 池临伸手将桑妤身上的锦被轻轻扯开一角,也一同钻进了被中,摸索着将女子身上轻掩的衣衫褪下。 有了锦被的遮盖,桑妤身上的温度并未因突然褪下的衣衫而降低,池临也褪下外衣,趁身上尚有余温将女子揽入了怀中。 这般大幅度的动作,在他的法术加持下,女子的眉头甚至都没有动过一下。 池临放心了些许,不再顾忌的将锦被掀开,女子肌肤如雪却遍布未消的红痕,安稳的窝在他的怀中显得那般稚弱。 他少年时常常被桑妤揽在怀里,寸步不移揣在腰间、身后,那时在他心目中最厉害强大、无所不能便是她。 但是现在他长大了,却能时时刻刻将他仰望了许多年的女子揽入怀中。 如此这般情状,倒像是彻底反过来了一般。 池临心下感叹却分外满足,逐片逐片的查看女子身上他留下的痕迹。 经过一天的休养,那些红痕却并未消下多少,如同红梅覆雪,看着又好看又心惊。 池临心中微微复杂,虽然他是有些故意保留的成分,但也不应该这么久都下不去分毫。 他明明只是想要在她身上留下些痕迹……可若是如此这般难消,恐怕桑妤每看到一次就会疏离他。 池临有些后悔,早知她如此敏感,就不该再多作妖,这下好了,惹的她扬言不准他再碰她一丝一毫。 看着手中的淡黄色凝脂膏药,池临微微叹气,既然有舒缓作用,便也只能试一试了。 手上蘸取了些许,细致的将身体表面的每一处红痕都涂过一遍,许是他的指尖温度有些低,女子的身子被她碰的有些战栗。 可池临却有些爱上了手下的触觉,也欣喜于见女子被他激起了每一分反应。 昨夜便是如此,甚至在他药力的加持下,久久不能满足。 直到那些被他刻意弄出来的痕迹都被涂过一遍,池临这才收了手,但是还是剩下一处…… 池临犹豫的连指尖都是颤的,似是安慰自己般道:“师父,阿临昨夜确实混账了,只是能不能允我再混账一次,就一次。” …… …… 第132章 唯一的筹码 “嗯。” 桑妤的身子猛然一颤,口中不自觉泄出一声低低的闷哼,在他怀里缩的更厉害了些许。 女子的头几乎要埋进他的臂弯,手下紧紧攥着池临铺叠在她身上的衣袖。 池临被这动静弄的失措,惊慌的收回了刚刚触上的手,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将锦被给她牢牢掩上。 可被子下的她寸缕未着,伏在他的胸口上,如此这般也不过是欲盖弥彰。 方才他只是用了安神术,让桑妤睡的更沉一些,可显然这法子并不能彻底奏效,眼看桑妤紧蹙的眉头和不断跳动的眼皮,池临这才反应过来。 一道灵光过去,女子被隔绝了五感,彻底失去了意识。 池临强行定了定心,快速的将未做完的事了结。 又替桑妤换上了先前脱下的衣衫,将一切都恢复原状。 他犹如脱力般将膏药扔在了一边,环着女子的后背轻轻拍着安抚,看着桑妤的目光呆滞而出离。 “没事了,没事了,徒儿不搅扰师父了。” 池临安抚了许久,脑中又响起了那个与他声音一般无二的声音,只是这声音蕴含着出离的愤怒。 “池临,你该死。” 这道声音时不时会出来骂他,池临早便熟悉了,只是此时此刻他的怒骂就像是在宣告他自己的无能。 池临凝眸将桑妤光洁无暇的皓腕执起,在眼前细致的摩挲着,那上面禁魂契的痕迹彻底消失了,只是她太累了,也从未注意过。 池临声色满是得意,“扶赢,是你无能,她终究是我的。” 扶赢透过池临的眼能看到发生所有池临想让他看见的一切,那夜池临故意让他看着禁魂契寸寸消弭。 向扶赢宣告着桑妤已经被他彻底得到,体味着他满心气愤又无可奈何,极致剜心的感受,池临分外畅快。 池临声色轻蔑,“你到底是怎么敢的,居然敢肖想属于我的人。” 那是他的师父,是他七年相伴,五年守候费尽心思手段才强行留住目光的爱人,一个千年前的残魂,也配觊觎肖想桑妤。 空旷的大殿中只有他一人自言自语般,但池临也不在意。 继续道:“不过本座也不会让你等太久,你所有存在过的痕迹很快就会被我彻底抹去。” 扶赢狠戾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回荡,“别忘了,我便是你,你不过是我的转世,一个新生的魔神,也敢向本座叫嚣。” 池临只自顾自的将桑妤的手腕放回锦被中,将她的身子环的更加稳妥了些,也一同安稳的躺在榻上。 淡淡道:“随你怎么想,可现在被我控制着的人是你。” “池临,本座迟早杀了你。” 池临不再顾及识海中那人的闹腾,强行切断了联系,一切又回归平静。 …… 桑妤觉得自己睡了一场异常昏沉的觉,似乎有人不停的在她身上作乱,可她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起初她尚能有些意识去挣扎,后来便彻底没了感知,她的魂魄飘飘渺渺的就像浮在一片混沌中。 即便漆黑,可她却出乎意料的并未感到半分害怕。 殿中的光甚是明亮,桑妤被刺激的有些睁不开眼,眼睛每每在睁开之时又无可抑制的闭了回去。 忽然一道散着微微温热的阴影覆在她的眼前,桑妤似有所觉的慢慢试探着睁开,便见是男子宽阔的手微微遮覆她的眼睛上方。 “师父,你醒了?” 男子声音关切,眸中星光灼灼,桑妤抬眼便看到他倾身整个伏下来的身影。 见桑妤支着榻轻轻起身,池临立刻伸手环着她的肩背将她揽起。 池临神色凝重,道:“师父今日可还有什么不适?” 桑妤摇了摇头,将池临的手拂下,示意道:“我要更衣。”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她总觉得身上黏腻的很。 池临道:“好。” 话毕,他便上手抚上桑妤的衣襟,眼看就要扯下,桑妤愣愣的抓住他的手,止住他的动作,“你干什么?” 池临道:“师父如今不方便都是因我而起,阿临自当侍奉身侧,更衣这般小事,阿临来就好。” 桑妤冷笑,“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两句?” “师父莫气,阿临没有其他的心思,只是不想劳累师父罢了。” 池临满眼坦荡,并无半分旖旎,倒是让桑妤心下无奈,“既是如此,何不在我身边安排些随侍,岂不是更方便。” 之前尚有紫月她们在身边随叫随到,如今这无妄殿内殿空荡荡的,除了定时定点出现的魔侍们,她身边竟然没有一个能说上话的。 她合理怀疑是池临故意的。 池临有些失落的将桑妤从腰处环住,闷声道:“我害怕她们的存在会分去师父的目光,阿临不想让师父眸中有除了阿临之外的任何人的身影。” 桑妤旁观了半晌,淡淡点评道:“池临,你确实很会作妖,我倒是有些怀念我刚醒时,你横眉冷对,杀伐果决的模样了。” “至少那时的你,高傲的将一切、将我都牢牢抓在手里,不会患得患失。” 闻言,池临松开手,正正的盯着桑妤,眸中难掩偏执,见她面色犹疑,池临忽然将双手放在她的双颊,托起了她的脸。 苦笑道:“师父你错了,阿临每一刻都是患得患失的。” “只是当初阿临恨你,觉得困着你是你应得的下场,可是如今阿临没有了恨你的理由,但阿临不愿放手,便觉得每刻都是一种罪孽。” 池临闭了闭眼,忍下酸涩,声色微哑而轻颤。 “可阿临不后悔,因为我能留下师父的筹码就剩一个了……” 桑妤听的心中发颤,“什么筹码?” 池临轻轻将手抚上她的鬓发,一缕一缕的顺到了她的身后,面上神色是说不出来的沉默和悲哀。 “自然是师父对我的怜惜,这是阿临唯一的筹码了。” …… 第133章 只看看恢复的如何 池临将桑妤揽入怀中,轻轻道:“师父,你怜惜怜惜阿临。” 桑妤艰难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些,可我如今将自己的所有都已经交付给了你,你……还不放心吗?” 池临眸光微动却有泪珠恍然滴落,他别过头道:“师父见谅,阿临只是被师父那句患得患失刺激到了。” 桑妤看的分明,叹了一口气,拍着那人的肩背软着语气哄道:“是师父口不择言了,我方才就是想逗逗你。” “就是吐槽……呃抱怨你这徒儿倒是真的让我这个师父头疼,心思敏感的比那些个深宫怨妇还要更甚,没想到惹你伤心了,是师父的错。” 池临神情有一丝松动,轻声试探道:“所以说,师父不是厌恶我,觉得我这般模样丑陋不堪吗?” 这话一出,桑妤恍然明白池临许是心中自我矛盾的太久了,甚至会觉得他自己不堪。 “怎么会呢,阿临本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心性上说到底还是像个会争怀的小孩子,纯粹还不及,怎么会丑陋。” 桑妤努力的打比方开解池临,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倒真的像个幼儿园的老师,不仅得负责小孩的生活起居,还得负责给他们做思想工作。 池临凝眸看着桑妤手舞足蹈,认真解释宽慰他的样子,像是被逗乐了一般,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师父,这一局是阿临赢了。” 桑妤再次懵了,眉头紧蹙,不可置信道:“你在玩我?” 所以说,什么心思敏感、什么委屈心碎都是装的? 池临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不是师父教的吗?” “你是个泼皮,骗子,我还以为是自己的话伤了你的心,好歹认认真真的宽慰你那么久,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桑妤气的想那人从自己怀中扒拉出去,却弄不开,那人就像个牛皮糖一般紧紧的黏着她。 “师父别气,阿临也没骗你什么,我真的很需要师父,如果师父不要我了,阿临真的会疯的。” 他从不说假话,方才说的大部分也是真的,可即便曾经的心里再苦,也会因桑妤这块儿饴糖而甜起来。 所以他绝对不会松手,让这唯一的甜消失。 池临满心欢喜道:“师父能放下身段哄我,阿临很高兴。” 桑妤冷着脸,暗搓搓的怼道:“少年,你听说过小孩和狼的故事吗?” “什么?” “骗人骗多了,就没有信任可言了。” 池临凝眸笑道:“师父骗我的也不少,况且阿临说的是实话。” 见桑妤气愤的不理,池临便兀自困着她的手脚,将她的衣带解开,他道:“我替师父更衣。” 桑妤拗不过,便眼睁睁看着池临三两下将她本就不多的衣衫剥得精光。 男子满眼认真的在她的身上寸寸扫视,自然而然使她想到了那夜他在她身上逡巡的目光。 桑妤骂道:“你果然是居心不良,贼心不死。” 池临一手环着她的腰身,一手将桑妤挣扎的手臂制住,淡淡道:“师父身上的伤是阿临造成,我只是想看看现在恢复的如何了。” 桑妤的手臂被他死死制住,唯一能做的动作就是用肘部去顶。 口中不忘骂道:“所以呢?小混账,你看出来了什么?” 池临认真的将她的手臂抬起,放在她的眼前示意道:“师父你看,这些是不是淡了不少?” 桑妤看去,只见原本满是痕迹的手臂上只剩下如同桃花般浅淡的颜色,只是这跟他的现在做的事儿有什么联系? 不解道:“是又如何?” 池临眸光微闪,透着几分希冀,“等它好了,师父就不会天天念着池临的错处而疏远冷淡我了。” “你这算计还真是明明白白,理直气壮的很。” “师父,徒儿知错了。” 池临被教训的低下了头,但困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松开。 是嘴上知错了,但永远不会改。 桑妤气结的别过头,只当是自己没听见,如今她也算是明白了,但凡是池临想要的,想方设法都会去做到。 若是不顺着他的心意,那她日日便要跟这狡猾装乖的狐狸斗智斗勇、玩弄心计,那才是永无宁日。 桑妤呵斥道:“还不松手,我寸缕未着,你倒是衣衫规整,这样是诚心让我难堪吗?” “师父言重了,阿临这便为您换衣。” 殿内层层婚服落了满地,还无人来收拾,池临一眼未看,直接从戒子中取出了一套她还未见过的红色衣裙。 桑妤无心顾及,只想赶紧顺着他的动作换上,那人一层一层的为她打理。 束带上金色流苏长链堆叠,池临俯身细细的将那些腰坠摆弄得当,他的发丝从背后尽数洒落面前。 一呼一吸间,墨发随风而动,占据了桑妤眸中的大部分视线。 只听那人口中解释道:“凡间规矩,新人大婚后应着红衣,以表欢喜庆贺,师父可还喜欢?” 桑妤并未看清,只觉身上的衣服配色与他身上的一致,又像极了那套婚服的底色,单看池临便觉灼灼飘摇,该是极好。 “还不错。” 桑妤认真打量着池临的模样,那人神色认真自顾自忙着,并未回头。 声色倒是有几分欢欣,“阿临实在笨拙,也不知该为师父准备些什么,师父尚且喜欢便好……” 时间便如魔域上空时时划破周天的流星那般,须臾而过便是一个满月。 那日他一番插科打诨、胡作非为被她教训后,池临的状态当真洒脱了不少,不再单单拘着她。 可令桑妤没想到的是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无妄殿外开设了道场,每日都有成千上百来号人在那比试斗武,魔侍进进出出也时时缠着桑妤去看热闹。 池临在整个无妄殿周围种满了各色繁花,魔宫四处都设了坐榻,还有无数道秋千垂落在阴凉树荫之下。 引得众多魔童魔女欢声笑语,丝毫看不出往日沉闷拘束、戚戚胆怯之态。 短短一月,便满天满地的带她四处游看,去过寒天冻地的无尽川,潜过万法皆弥的冥海之底,遑论苍山云海、繁花盛景…… 就像是三界六道但凡她没见过的,都要被他一一踏尽。 唯一还算正常的,就是对合修之事更加不避讳,只要池临想,无论如何都能缠的桑妤开口同意。 只是像是因第一次的事记了打,虽然混账但也顾忌着桑妤的心思,不敢太过。 桑妤曾问过为何短时间内他的变化就这么大。 他只道:“讨师父欢心而已,阿临又不吃亏。” …… 第134章 会不会厌倦 桑妤:“……” 懂了,他以为她不想被困着,索性带她上天入地、穿云入海的去三界各处游玩,哪怕是在千年前的无息幻境中,也将她想要的自由还给她。 心意倒是这么个心意,可日日如此,他当真不厌倦吗? 况且那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熏香、药酒凝膏什么的,每每都能让她意乱情迷,半知半觉的便允他上榻。 要命的是,他不累,她却要累死了…… 每次结束后还会问她,会不会厌倦他。 可这话,她能从何说起? 得不到答案时,池临便会计策层出,桑妤只觉被这个妖孽死死纠缠住了,每天上一当,还当当不一样。 还有曾经被池临用来控制囚困她的禁魂契早就不知道去了何处。 曾经腕上的那束如同业火般的朱色消失殆尽,腕上恢复了往日的光洁。 此前她不过是弄了一个暂时屏蔽踪迹的术法,这人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什么都不听便觉得她是早有预谋。 如今若是让池临偶然发现禁魂契不在了,那还得了。 于是桑妤将手腕摆在他面前,直白道:“它自己消失的,这可不是我弄的。” 无论是什么原因,早些解释了,池临总归是不会找她的事儿。 看着她认真的眉眼,池临乐的笑出了声,眸中满是光泽。 “师父真可爱,莫不是担心徒儿再因此找你的茬?” 那人的语气偏生的欠揍。 桑妤算是回过味来,明白是池临自己干的。 不解道:“喂,此前你不是把它看的跟命根子一样,怎么突然自己给它除了?” 池临伸手将桑妤揽在怀中,像个大猫一样撒娇般在她怀里蹭了蹭。 桑妤:……好了,哪根筋又抽了。 池临不顾她嫌弃的眉眼,笑眼弯弯,虚张声势道:“因为师父彻底对阿临动心了,这……是个证明真心的东西,它会随着你的真心消弭,便会自己隐退在血脉中。” 桑妤觉得有些不对劲,半信半疑道:“这么神奇,你没蒙我?” 池临认真的摇了摇头,连声道:“真的,真的。” 终于在池临不知疲倦带她上天入地寻觅的第六十二天,桑妤终于佛了,瘫在无妄殿中说什么也不想再出去了。 池临眸中尽是疑惑的看着将自己团成一团,纹丝不动缩在榻上的毛球。 探过头去,试探道:“师父,今日是凡界的一年一度的大年夜,你真的不出去吗?” 桑妤努力将身子躲得更远些,口中不停喃喃道:“不去了不去了,什么万里挑一、举世罕见的都不去了,要去你自己去!” 池临老神在在的上了榻,将桑妤从被子中扒拉了出来环在怀中。 见桑妤不为所动,便掰着指头开始数日子。 “上一次也是阿临第一次见到人间的大年夜,还是师父强行将我从奴隶场带了出来,在人间游荡的那几个月,如今算来已经……有十二三年了。” 池临伸手晃了晃清心寡欲像个老和尚一般的桑妤,眼巴巴道:“师父,阿临真的想去。” 桑妤伸手指了指门口,油盐不进道:“乖,出门直走,用个遁身符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自己玩去!” 池临将桑妤的脸强行扭了过来,目光期冀道:“师父,阿临想去,却更想让师父一起陪着。” 桑妤无动于衷的从池临身上滚落,拉过一旁团成了块的被子,抖了抖盖在身上,随即安详的闭上双眼。 “我好难受,好虚弱,哪也去不了。” 池临眉眼微挑,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伏在桑妤上方,看着身下女子不怀好意道:“那让阿临为师父度些魂力,一会儿师父便又是生龙活虎的了。” 说罢便将头低下去,桑妤闭着眼便习惯性的将那人还未贴上来的额头阻在了空中。 池临暗自啐了一声,还真是熟练啊。 声色真挚道:“师父放心,阿临今天不动你。” 桑妤淡淡点头,敷衍道:“那很好,我算过了,今天很合适睡觉,不宜出行,不宜游玩、不宜操劳。” 闻言,池临抬手将她从榻上揽抱而起便下了榻,桑妤看的一脸懵圈。 那人却口中自若道:“那我便抱着师父去,凑个眼神也好,睡觉也罢,阿临不会让师父的脚沾一步路。” “如此便不算出行游走,更未操劳半分。” 桑妤挣了挣身子,没挣动,满心无奈道:“你还真是说一出,算一出,罢了,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还不行吗?” 似是感知到了她的无力和妥协。 池临凝眸看向她,顿下了脚步将她放回了榻上,沮丧的叹了一口气。 他道:“池临没什么能讨师父欢心的手段,便想着多让师父去外面走走,省的觉得阿临无趣。” “但是这么多天以来,好像师父也没有比以往更开心,我这夫君做的是不是真的很失败?” 闻言,桑妤只觉恍然大悟,不可思议道:“所以你真的只是想讨我欢心?” 原来做了这么多,将整个魔域弄的热闹非凡,带她去看各地风光,还有不知疲倦的问她会不会倦了他的身体…… 都是害怕她感受到他的无趣,怕自己日复一日的终究会对他失望。 想明白了所有,桑妤只觉啼笑皆非。 对着眼前的傻子认真解释道:“外界风光繁复,可终究只是生活的调剂,有平凡浅淡才能衬托出偶尔的惊喜和不凡。” “再说了,人生那么长时间,你总不会觉得只有靠无尽的新奇才能保持彼此之间的新鲜感?” 池临听的愣住,却觉得只是豁然开朗了一瞬,接着道:“那怎么才能让师父永远不厌倦我?” 桑妤:“这……” 他们的感情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池临怎么会突然考虑起七年之痒的问题? 但要说回答,还真的不好想。 因为这个问题她还从未思考过,也从未想过这么快就能寻到和她相守一生的人。 桑妤皱着眉头想了许久,终于还是憋出了一个还算像样的回复。 “我觉得最重要还是双方之间要尊重、信任和理解,正如这些日子,我看到了你的努力和用心,自然便愿意顾及你的心意。” “但倒也不必这么上心,过日子的,平平淡淡的就好,偶尔的惊喜或许会更好。”桑妤补充道。 “再说了,我这天天跟你勾心斗角的,日子精彩的真是一言难尽啊……” …… 第135章 你要去哪里? 勾心斗角,斗智斗勇这些词语桑妤曾不止一次说过,池临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是也丝毫不为此羞愧,反而倒打一耙。 “池临对师父的贪恋从未掩饰过,但这么长时间却始终不见师父主动对我生过心思,反倒是处处避着躲着,我难免胡思乱想。” “当真还以为师父只是一时迁就阿临,害怕尚且不长久……师父便厌烦了我。” 虽然这理由看着奇葩了点,但仔细想想倒是十分合理,毕竟是刚刚通晓人事,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桑妤气愤的睨了池临一眼,觉得脸上的滚烫的火已经烧了起来。 “有没有可能是你——太过混账,我承受不住,便从未想过招惹你。” 桑妤只说不想招惹他,却从未说过不喜他的触碰。 池临明白过来,眸光霎时明亮了几分,“所以师父是愿意的对吗?” 从后山温泉和他双修之初,桑妤虽有几分意乱情迷,可到底是心中默认的。 若是她一开始没有动心,便会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根本就不会让自己有丝毫失分寸的机会。 “我若是不愿,从一开始便不会与你双修,更不会让你一次又一次的混账、自讨苦吃。” 这般话也算是明明白白的袒露了桑妤的心思。 池临又惊又喜的将她带入怀中,无可抑制又满心纯粹的印上女子的唇瓣,动作温存又轻柔。 良久,池临才移开了唇,一瞬不瞬的望着桑妤道:“谢谢师父,阿临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他的呼吸全乱,像是思绪也乱了阵脚,只知道握紧身前的女子,赤诚的重复诉说着着自己的开心。 隔着衣裳,她能明显的感受到眼前人身子渐渐滚烫起来的温度。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桑妤抿了抿唇,怕他一个激动再做出什么事来,便暗自朝着他后脑勺施了个清心咒。 池临下意识一个侧头便躲了过去,那咒术便落空打在了身后的帷幕上,空气中一道阵盘浮现。 男子伸手将那道术光摄回直直的摆在桑妤面前,眸光中是显而易见的谴责和不解。 好在人冷静了不少。 桑妤先发制人道:“你居然还敢防备我!” 该说不说,躲她躲的还真是快。 池临收回目光,有些嫌弃的随意将那道咒术在手中捏碎。 “师父,你用这道术法已经用的数不清多少次了,可有一次奏过效,怎么还不长记性。” 男子回过头的目光中很是危险,桑妤讪讪将自己的身子移的更远些。 “哈……没事,我觉得还挺有效的,至少你现在说话很有条理,很是清醒不是吗?” “是吗?池临何时不清醒过。” 见池临寸寸逼近,有些不依不饶的样子,桑妤猛的将人推开,转头就裹着被子缩进了床角。 “喂!你冷静,再敢过来我不会放过你的。” 女子底气不足的威胁着。 池临看的好笑,竟面朝桑妤稳稳的躺了下去,那双手就懒懒的支在脑后。 男子似笑非笑道:“师父又想到哪里去了?阿临说过今日不会碰师父一丝一毫的,便不会食言。” 桑妤:“我可以相信你说的其他任何话,却从来不敢相信你说这话。” 吃一堑长一智,被欲望蒙蔽的人是毫无信任可言的。 她早便知道,不能信池临说的有关这方面的分毫。 池临被她防备的模样弄的失笑,认真道:“说真的,师父当真不想去瞧瞧千年前人间的除夕吗?” 桑妤缩着身子,反驳道:“那你又是真心想去凑这个热闹吗?” 池临无所顾忌的点头,“我随意,只不过再原先讨师父欢心的基础上,徒儿或许要离开个三两天,只是怕师父孤单罢了。” 离开? 看样子还没打算带她一起。 桑妤有些惊讶,“你要去哪里?” 池临倒是不加隐藏,坦坦荡荡道:“溯渊。” 怎么又是溯渊,此前便是突然去了那里半个月之久,怎么现在又要去。 虽然他不说,但她隐隐约约猜到了是跟他当时连着几次剜心头血有关,应该是出了什么压制不住的问题,才寻了溯渊那能够祸乱人心的地方以毒攻毒。 否则以这人无时无刻都想黏着她的尿性,怎么可能会舍得放手一步。 被他一句弄得有些心慌,桑妤也不再躲避,从床角里慢慢退了出来。 蹲在池临身侧,桑妤拍了拍那人的脑袋,询问道:“你这次是去干什么,难道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桑妤本就重心不稳,池临看准时机,轻轻拽了一把,她便直直的朝着他的脸扑了下去。 眼看要砸着他的脸,桑妤下意识闭上眼,关键时刻又被那人拦腰截下,重重的按到了怀里。 桑妤只觉心跳都漏了几拍,下意识想要去骂,却听池临幸灾乐祸的凝声道。 “这可怪不得池临,师父也真是的,有灵力却不用。” 桑妤:“……” 罢了,不跟滚蛋计较是非。 见桑妤闷气般久久不开口,池临兀自开口道:“师父可还记得,我说过让连岐去溯渊寻找主地的事儿?” 那时他是说过,连氏族人能够寻得溯渊主地,莫非是连岐寻到了? 可寻到了又能如何,除非——它能有些什么特殊的用处。 桑妤来了些兴趣,转过身子伏在他旁边,好奇道:“这地方有什么特别的?” 女子面容昳丽又透着几分乖巧的等候之意。 看的池临眸光微动,口吻却仍旧随意。 “那主地是一个绝佳的封印之地,先前阿临身体里生出了一个难缠的‘心魔’,尚未除净。” “如今得了机会,自然是要早点解决的好,师父说是也不是?” …… 第136章 不利于女子生养 桑妤眉头紧蹙,将池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心下有些不解。 “难缠的心魔,所以你上次去了半个月就是为了除它,那为何这次只需要三两天?” 只见那人神色随意的摆了摆袖子,支起手腕,眉眼温和纯粹,一眨不眨的回看着她。 “溯渊那地方不好找,这次连岐守在那等我,阿临便省了些气力和时间,想来很快就能回来了。” 上次便是他自己一个人去的,她总觉得不放心。 而这次…… 看着池临还没打算带她的样子,桑妤暗自皱了皱眉。 认真道:“真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要不然我陪你一起,还可以为你护法。” 只是桑妤心里也托不了底儿。 池临是个黏人的主儿,可上次是他便意外的没有开口让她陪同,想来是有秘密不想让她知道,说不定这次也不会同意。 男子唇角微微勾起,如同琉璃的眸中夹杂着些许琢磨不透的光泽。 出乎意外的,池临点了点头,“好,那我们明日出发。” “你就这样同意了?” 桑妤有些惊讶,瞪了池临一眼,“我还以为你有秘密瞒着我呢?” “师父想去便去,还怕阿临阻止你不成?”男子淡笑道。 池临伸手熟练的将桑妤揽了过去,自然而然的找了个舒适的体位将她的头靠了上去。 那人继续道:“我巴不得师父,天天像这样与我形影不离的。” 桑妤敷衍道:“嗯,你喜欢就好。” 方才的防备就这样散了,桑妤懒懒散散瘫在身下人的怀里,只将他当成一个沙发垫子。 殿中一片静谧,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将她的头发团在手里缠绕着玩,忽然像是得了趣味般,开始扯着她的头发在指尖打结。 桑妤感到了一股轻微揪头发的感觉,好在那人手下留意并未扯疼了她的头皮。 半晌竟也感到了一种类似按摩的舒适感,霎时间困意上涌,桑妤放纵自己的心意阖上了双眼。 似是察觉到她有了昏昏欲睡的兆头,男子忽然直起身子低头看她。 “师父,再给你一次去人间看除夕的机会,这次错过了,下次便不知道是何时了呢?” 那人没眼色的用手晃了晃她的肩膀,硬是将她的朦胧的睡意晃走了五六分。 桑妤艰难的直起身子,深呼了一口气,回头目光不善的看着他,指头无可抑制的朝着池临的脑袋狠狠戳了戳。 “你这个闹心的东西,说了不去就不去,再说一遍,我要休息,我要休息!” 一连几天被这人有意无意的磋磨,累都要累死了,那还有什么心思去游玩赏景。 管他什么一年一度还是千年一回,她都不稀罕了。 似是发觉到了她难以抑制的躁意,池临小心翼翼的给她顺了顺气,又将床榻的大部分位置让了出来。 那人避过眼连正视她一眼都不敢,利落将锦被铺到她的身上后,态度十分乖巧的守在了一旁。 “师父继续休息,阿临保证不打扰你。” 桑妤审视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表示还算满意,此后便不再管他。 池临也将身子掩在被下,贴了她许久。 朦朦胧胧中,桑妤忽然觉得那人的气息和温度像是离开了一般,可是惰性和放心并未催使她醒来。 直到夜里,桑妤除去了半身的乏累,终于舍得将自己从那被窝里挪出来。 桑妤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刚刚挥开床周环着的帘幕,便见殿下的桌案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油纸袋。 鞋子也顾不得穿,桑妤有些惊奇的下了榻,朝着那群黄纸袋而去。 桑妤饶有兴致的坐下将所有的包裹拆开,放眼望去竟全是层层堆叠起来的小吃。 干果糕饼、糖水蜜饯以及尚且被灵泽护着热度的糖炒栗子、飘香馄饨、还有烧鸡烤鸭…… 竟像是将凡界街头能买来的东西都铺了满桌。 感谢池临,居然让她一觉醒来就体验到了拆快递的快感。 桑妤心情甚好的将那些小吃东拿一口,西挑一块,本来只是浅尝,谁知越吃越上瘾。 池临刚一脚踏进殿中,便看到满桌的黄纸袋子被扯得敞着口子,四下堆叠乱的不成样子。 桌案旁正是手执鸡腿,塞的脸颊鼓鼓的桑妤。 可那女子十分好面子,若是知道他看见她如此不顾形象的贪吃模样,想必心中会郁悴好几天。 池临稳住自己手中的托盘,小心翼翼的收回刚迈进去的半只脚,在殿门口静静等着。 良久,桑妤便像是吃累了一般,随意的净了净手便将桌前的纸包往里推了推,支着下颌,继续瘫在那目光游离。 池临心下失笑,这才抬脚进了殿中。 他并未掩盖动静,桑妤听到声响,下意识的回头看他。 当看清他手上的东西时,她眸中的光泽又亮了些许,竟一瞬不瞬的追随着他的手。 桑妤起身迎了上去,从他手中的托盘上拿了一串放在手中观察。 赞叹道:“我刚吃饱喝足,你便送来了开胃的东西,这糖葫芦的品相不错。” 池临却只注意到她光裸着踏在地上的双脚,直直的将托盘放在了方才她伏着的唯一的一片空位上。 回身便从在一旁站着女子的手中夺过那串糖葫芦握在手中,又将那人拦腰抱起放回了榻上。 池临淡淡斥责道:“又不穿鞋。” 桑妤一脸淡定将糖葫芦从他手中整根夺过,咬了一口。 口中含混不清道:“真是麻烦,我如今是仙人,何惧此间冰凉,况且这是玉石,本座舒服的很。” 池临眸光微闪,兀自抬手将鞋袜子给她套上。 态度固执道:“那也不行,日久天长的,对你的灵息终究不利,况且不利于女子生养……” “啪嗒!” 桑妤一个没咬住,那颗裹着糖衣的山楂蓦然滚到了她脚下。 不可置信道:“我没听错,你刚刚说了什么?” …… 第137章 溯渊妖地 池临淡淡拂手将脚边那颗碎的不成样子的山楂清理干净,又将那串还没吃到嘴里的糖葫芦从她手中拿过,稳稳的递到她的嘴边。 男子眸色坦荡,声音认真。 他道:“以我们的身份,在孕育子嗣一道上本就不利,池临自然得将师父看好了。” 此话一出,桑妤哪里还顾得吃。 “不是,这才哪到哪儿,你怎么想的这么多?” 见桑妤神色大动,十分慌张的模样,池临掩下眸中异色,将粘在她嘴角的糖块拭去。 淡淡道:“阿临今日去人间,见到一个很漂亮的孩子,便生出了这个想法,但也只是阿临的胡思乱想罢了,我们的孩子还是要随机缘。” 闻言,桑妤才有些松了一口气,池临某些心性上还像个孩子,还是一个她养的不太全面的孩子。 虽然她自诩是个有责任心的,但再来一个小孩想来她是真的顶不住。 池临发觉自己许是太过心急了些,遥遥指了指桌子上的堆得成山的油纸袋。 示意道:“这些东西师父还喜欢吗?” 桑妤点头,也不再纠结他方才的话,拉着他的手便去了桌子旁,池临顺着她的手劲坐下。 抬头便见女子从一旁还算整洁的桌案一角将那碗馄饨推到了他的面前,“尝尝,味道还不错。” 上面的热气尚且蒸腾着,里面的东西没有被碰过多少,但以桑妤对它的喜爱来看,应该是特意留给他的。 桑妤一手支着脑袋看他,一手握着糖葫芦兀自咬着。 有些感叹道:“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自己跑去了人间,还弄回来这么多吃的。” 池临尝了几个,从怀中取出灵信盘放在她的面前,道:“你没有去,我便简单的记录了一些给你带了回来。” 毕竟能碰到一次也不容易,还是曾经桑妤最喜欢凑的热闹,如果错过了,她当真有可能会后悔。 池临便趁着她睡的时候去了趟人间,将那里的景象和吃食带回来一些。 桑妤认真的查探过去,当真是人间万家灯火、一片热闹的景象。 脑中不自觉浮现出池临一个人就像背了一个任务一样,在人间到处买东西、记录图像的样子。 着实是又急迫又没什么意思。 桑妤失笑道:“我们又不是没机会了,错过一次也没有什么,何必火急火燎的非得赶过去。” 池临凝眸看着眼下微微荡漾的汤水,不动声色道:“是啊,我们的日子还长着,不急这一时。” 翌日,桑妤稍稍收拾妥当,池临便带着她去了传说中的溯渊之地。 当真如同典籍上都记录过的,是个极其荒芜恶劣的地方,处处风沙,空气中尚且弥漫着灼灼的热浪。 魔气缭绕的妖兽一见生人便从四处围了过来,还未至跟前,便被池临一道术法尽数斩灭。 散发着魔气的妖兽血洒了满地,恍然间便随着沙土尽数消失在随处可见的风中旋涡里。 须臾间天地便恢复了原样,就像那些东西从未出现过一般。 空中满布的大大小小的旋涡却在提示着她,那些东西要么是被传送到了其他地方,要么是被直接吞噬。 桑妤看出了不对劲,有些忌惮的望着脚下的路,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卷到不知名的地方。 “这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时空乱流?” 怪不得众人谈起溯渊便脸色大变,原来这地方恐怖的不是被魔戾之气侵染的妖兽,而是步步可见的时空乱流。 一个不甚恐怕便是被绞杀的下场,况且还有传说中能摄人心魄的魇障未曾出现。 桑妤下意识紧张起来,问道:“我们该怎么去找连岐?” 只见池临指尖祭出一道灵泽,一根银色的丝线横空出现在眼前,起始端握在池临的手里,尾端却向着深处不断绵延。 他用法衣将她整个拢住,握紧她的手叮嘱道:“师父不必担心这个,只需要紧紧跟着阿临便好。” 池临带着她顺着那道银线走,从重重旋涡中穿行而过,周围风平浪静的像是一潭死水,再不见一只妖兽。 可是太过平静了,桑妤反倒心中惴惴,便在空中也散了几道灵泽以示标记。 池临见她如此慎重也没有加以阻拦,只将目光投向远处那条通体银光,看不见边际的绳子。 “师父放心,这连氏的引魂幡还未出过差错,上面有连岐的一道灵息,无论他在何处我都能找到他。” 桑妤指着那条又细又长的银色绳子,不可置信道:“你说这东西是引魂幡?” 引魂幡为上古神器之一,于生者而言,引魂幡可直接控制、掌握被锁定者的灵息和魂魄。 言生则生,言死则死。 称为勾魂摄魄第一大杀器也不为过。 于死者而言,凡是被引魂幡接纳的魂魄,可直达忘川河,渡其往生,反之则神魂俱消。 仙妖人魔都可在其统摄范围之内,可这引魂幡不应该是一条幡布吗? “这怎么成了一条绳子?” 见桑妤好奇,池临伸手便将道绳子召了回来,层层叠叠的细线在空中不断交织,不多时便在她眼前出现了一个通体泛着银光的幡幕。 池临淡淡示意道:“装回去就是一张布了。” 确实是装回去了,从一根丝线硬是变成了一块儿布。 桑妤失笑,问道:“这东西认主了吗?” 这引魂幡也算是魔域绝无仅有的神器,如果没有认主,想来不会妥帖的随外人心意而动辄改换形貌。 从他手中引魂幡的情状来看,若不是强行被池临的威压所摄,便是被其主驱使所致。 池临微微摇头,“这东西一直都被连氏血脉掌管着,倒是从来无人契约。” 桑妤不解道:“为什么?” 这么大一个宝物在眼前摆着,连氏族人难道就从不心动吗? 池临道:“因为他们不敢,这引魂幡无主状态时,只要使用者足够强,便能强行启用,但是一经认主便只能被一人驱使,若是它主人死了,这东西的命数也就到头了。” “连氏主系想要千万年的传承这法器,自然不允许有人心生妄念私自契约了去。” 原来如此,这一环她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池临将那幡布放在她面前,桑妤饶有兴致的接过,也试着用灵力将那东西催动。 没想到那东西竟然出乎意料的听话,随着她的心意不断的变幻。 两人顺着引魂幡走,最后的尽头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十几米高的,尚泛着蓝色水纹光泽的大旋涡。 在空中悬浮着如同一道帘幕结界。 池临倒是无所避讳的带她直直穿过,方一踏入,目之所及便由无尽黄沙变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冰原。 四处有少年的声音响起,在冰原上不断回荡,透着些许欢喜。 “尊上,您终于来了。” …… 第138章 多加一道镇魂 高空上的太阳就像镜子照出来的那般,金光与漫天大雪一同洋洋洒洒,四处泛着粼粼光泽,透着一股不真实的梦幻感。 少年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又像是离他们很近很近。 池临方一进入就将引魂幡收回了袖中,带着桑妤像是故地重游般,从冰原上自如踏过。 不多时便将她引进了一座参天的冰窟。 说是一座冰窟,不如说更像是一座被寒冰覆盖冰封了千万载的宫殿,形制上颇有方正之意,那洞口所朝着的方位也正是孤寂悬停在半空的白日。 随处可见巨大的不规则冰柱从上方森森叠叠、遥遥垂落,形成了厚重的冰幕。 “哗啦!”一声。 凌冽的灵光将那四周凝结的厚重冰界轰然破开,碎裂的冰块碎渣落了满地,露出了其内如同镜天般清净的一室。 桑妤被这股扑面而来的寒凉激的一个战栗,不自觉环紧了双臂。 对池临道:“这跟那外面黄沙漫天,热浪灼人的景象可真是两个极端。” 池临凝眸淡笑,手上凝出了一道业火化作铭文妥帖覆在了她那道法衣上,“还冷不冷?” 桑妤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团攀爬在她身上的红纹,摇了摇头,有些赞叹道:“你这业火可真是个好东西。” 上可消弭业障,下可灭人魂魄,还能充做隔寒散暖的工具。 池临满眼笑意,“想要吗?” 桑妤点点头,调笑般将手伸到了他眼前。 “当然了,这么厉害的火谁不想要?你若是想分我几缕业火,我自然愿意的很。” 池临伸手将她的手握着拂下,那人眸中光华灼灼,面上浮现的浅淡笑意将他本就秾丽的面容衬得更加夺目。 桑妤一瞬看的有些呆滞,一道灼热的灵息去刹那间便钻进了她的手心,烫的她一个回神。 看着已经浮现在掌心的一道业火灵纹,桑妤道:“我这本来就是戏言,你倒是真给。” 只听那人道:“阿临从不将师父的话当做玩笑。” “只是如今这缕业火,足够师父度化了,等此间事罢,我再为师父传更多可好?” 桑妤收回手,想要打消那人的念头,“一缕就够了,足够我尝试像你那般随手放火的威风了。” 池临并未多言,道:“走,连岐就在前面了。” 桑妤这才回了神,有些好奇的松开池临的手,打量着四周寒冰洞彻的景象,明明觉得空间应该很大,映入眼帘的却很小。 “这前面也没有路啊?” 桑妤有些疑惑的回头看池临,但那人并未多言,一番运筹帷幄的样子,突然间她的脑中灵光乍现。 学着那人的样子,她随意的朝着一处挥去一道裹着业火的灵光,冰凌轰然坠落,露出又一道空间。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说连岐在前面。” 桑妤来了兴趣,一路破冰碎玉般倒是生出了几分逍遥快意。 池临淡淡跟在其后,几簇焰火环绕在女子周身为她照明。 也不知道到底破开了几道冰幕,一道冰室终于展露人前。 连岐就盘坐在那道冰台上,手中尚且支撑着什么阵法,桑妤仔细探过,只见阵盘上的东南角两道法印重纹如同相斥般还没有被彻底融合。 这倒是个规模甚大的聚灵阵,一旦中断便会遭到反噬,也难怪只闻其声却不见连岐其人。 见势,桑妤注入一道灵力,刚想试着将那道法印催化了些许。 那少年连岐便如同被踩了尾巴一样,只能大声喊道:“喂喂喂,你别动,赶紧将你那道灵力撤了,撤了!” 桑妤心中失笑,恍如未觉般兀自将几道灵纹扭转重组了一番,池临只淡淡的看着,也不插手。 室内只剩下连岐无可奈何的狼嚎声。 “咔嚓”一声,一道灵波从阵盘上汹涌而溢,连岐无法抽身,只能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几息过去,室内静的落针可闻,连岐察觉到手中的灵力牵引自动消失了,恍然睁眼便见一座金光隐隐的聚灵阵已经现出了完整的雏形。 女子仍在为那道阵法注入灵气,墨发飞舞而起,白衣红纹在灵波中飘飘摇摇,长泽绵延的金光不断如同神迹。 连岐一时竟看呆了眼,半晌才讷讷道:“那个,夫人还挺厉害的哈!” 桑妤瞧了他一眼,淡笑颔首道:“厉害不敢当,只望这将成的阵法,使得连岐大人不要怨怪我的私自插手才好。” 连岐一瞬脸色通红,恭敬道:“尊后言重,方才是属下一时冲动,还自以为是,这才冒犯了您。” 桑妤有些诧异连岐的态度的郑重,倒像是不再对她针锋相对了。 说来可笑,她最初认识的连岐是那般稳重神秘,如今这少年的一举一动倒像是个什么事也藏不住的傻白甜。 “无事,你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么大规模的阵法,已经很厉害了。” 听到桑妤认真的夸奖,连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尊后才是真厉害,从前是属下小看了您……” 见连岐还要跟桑妤废话,池临将引魂幡扔到连岐怀里,冷声道:“行了,还不快帮忙?” 连岐这才讷讷的收回引魂幡,随着池临的动作也一同将灵力注入,有了三道灵力的蕴养,聚灵阵很快便凝实了。 桑妤收回手,看着眼前已经阵成的灵波,淡淡长呼了一口气,“这便是你今天要用到的法阵?” 池临目光微动,浅浅将手深入阵中,立刻便有金色灵气将他的那只手包裹,顺着灵脉浅浅的流遍周身。 “是啊,但是还不够,一会儿师父为我护法时,还要劳烦您为我多加一道镇魂。” 男子望着她的眸中光泽莫名,桑妤下意识点头应是,又想到除心魔确实需要镇魂,便彻底安下心来。 池临将目光投向连岐,淡淡道:“你若是想一同留下,便留下护法,若是不想留下,便回魔宫去。” 连岐俯首道:“属下愿留身侧为尊上护法。” …… 第139章 自招的魇障 闻言,池临随手在阵外的地上化出了一个蒲团,定定的看了桑妤一眼,便兀自踏进了聚灵阵之中盘腿而坐。 想起那人所说,他们二人在子嗣上艰难,所以要好好看着她不能受凉的言论。 桑妤心中失笑,倒也听话的在蒲团的坐下,连岐也默认的随着桑妤一同守在阵外。 聚灵阵中灵气充沛,方一运转,整座空间都是被灵波震颤般抖了一下。 随着阵法的开启,桑妤也不磨迹,直接从戒子中召出了一把她曾经尚且用的顺手的玄梧古琴。 指下试了几道音还算顺畅后,桑妤便全神贯注的将心扑在了镇魂曲上。 阵中男子刚刚进入时尚且神色自若,可不过一个时辰,额上便起了青筋,汗珠连绵滚落,看着有些吃力的模样。 什么心魔能缠他这么久,还非得来到这个无甚异样的冰窟中,桑妤心中暗忖,指下倒是一刻不停的抚着琴弦。 又过了几刻,池临手下光印不断轮转,空气中异样的灵息在此时分外强烈。 桑妤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若非她手中的镇魂曲还在不断响起,替她不断驱散了迷妄,她甚至觉得自己大概能被摄了魂去。 身侧的连岐却无甚异样,依旧在为池临任劳任怨的稳定法阵。 这镇魂……不像是池临能用的上的,反倒是为她自己准备的。 桑妤心下有了几分猜想。 不动声色问道:“连岐,你可听说过这溯渊之地的魇障?” 连岐回头,有些疑惑道:“这魇障是溯渊常年的戾气累积起来的,在迷惑人心方面威力极大,只是我连氏一族天生能够堪破虚妄,不受其扰。” “尊上进来时用的是父亲传给我的引魂幡,催动时还可以激发我存留其中的血气,你们自然也不会受到魇障的干扰,尊后为何有此一问?” 桑妤抬头看向高阔的冰室,示意道:“你不觉得这空气中的气息很怪异吗?” “尊后是觉得这气息是魇障?” “嗯!” 连岐认真思索片刻,坚定的摇了摇头。 道:“不可能,魇障这东西只存在主地之外的荒原上,万物相生相克,有妄梵荼靡之地,也定有重镇宁心之所。” “这冰窟最是能宁心安神,是极好的驱邪封印之地,怎么可能会有那魇障的存在?” 桑妤眉头紧蹙,意识纷然淆乱,甚至还弹错了几个音调。 “这样,你给我几滴血!” 连岐虽然不明真相,但经过桑妤为他补阵这一遭,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心悦诚服的倾向。 便也听话的划破指尖,凝了几道血珠送到了桑妤的面前。 她索性直接停了手中的玄梧古琴,将灵力注入那几道血珠中,促使其中血气的激发。 果不其然,吸取了其中的血气之后,她便是不再弹奏镇魂曲,意识也不再迷离恍惚了。 连岐看着桑妤的动作,有些不解道:“莫非尊后真的察觉到了魇障?” 若是方才她只是猜测,可连岐血脉一出,瞬间便得到了印证。 确是魇障无疑。 桑妤有些无奈道:“你们连氏主系对溯渊气息不是最敏感吗?怎么连魇障都认不出来?” 连岐面上也满是不解,犹疑道:“这……我们天生对魇障无感,自然发现不了它和普通气息的异样,可这不对劲啊?” 魇障这东西怎么会跑到这主地来了? 桑妤看向阵内闭着眼睛,神色凝重的池临,心下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池临让她用镇魂是早有计划,可她又不敢确定。 毕竟镇魂在祛除心魔时是一定能用的上的,他总没必要坑他自己? 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为了驱除心魔。 连岐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询问道:“尊后,那尊上现在怎么办?” 桑妤纠结一番,道:“罢了,我先将你的血气送进去一些看看情况。” 如果连岐的血能派上用场,便说明这魇障并非池临设计好的,若是没有用,便说明这人如今做的事儿绝不仅仅是为了驱除所谓的心魔。 连岐闻言又催出了几道血珠,桑妤简单激发后就向着聚灵阵度了进去。 忽然一道强大的灵力波动从背后袭来,桑妤下意识拉着连岐躲了过去。 来人声色清雅淡漠,“别白费力气了,他根本就不是为了驱除心魔。” 连岐惊讶回头,“父亲!怎么是你?” 桑妤回眸看去,来人身着一袭黑色玄袍,气质凌尘疏离,无甚法器随身,只是相比着初次见他,鬓间霜白了不少。 正是连氏如今的家主——连汲。 桑妤眉头紧蹙,看着手中尽数消散的血气,对来人质问道:“连汲长老,你为何阻我?还有,你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连汲看向的正是盘坐在阵中的池临,闻言,才淡漠的将目光移在了桑妤脸上。 那人声色极冷,他道:“若是没有算错,他的确是魔神,却不是我该效忠的尊上。” “魇障也是他亲手召来的,他来溯渊的目的本就是想要将尊上的存在彻底抹去,然后彻底的替代他。” 原来如此,怪不得池临总说有一个难缠的心魔,扶赢的意识被他暂时压制,对他而言,可不就是一直存在的威胁。 也怪不得蒙骗她用镇魂这玩意儿。 桑妤道:“我探查过,他们的灵魂确实是同一个,有没有可能,他们只是两个有着分别记忆的不同的人格?” 连汲手中突然祭出法杖,重重的朝着地面一捣。 须臾间冰层褪去,其下的土地上尽是被铭刻着的鲜红阵咒符纹,仔细看去似是尚在脚下流动的血液。 以连汲为中心,如同蕴藏其中的血光不断流走,在殿中四布,眼看就覆盖到了池临伸出的聚灵阵外。 桑妤松开了身旁抓着的连岐的手,下意识朝着身后的聚灵阵退了几步,连树了三道结界堪堪立在边缘。 但那些血纹似是有腐蚀阵法的功效,几息间便将第一道结界消弭出来了一道裂痕。 桑妤看着那东西,目光中满是防备,“连汲,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连汲道:“即便是同魂又如何?魔神只有一个,我效忠的魔神也只有扶赢。” “多那一个人格也是无用,属下索性便替尊上彻底融合了他。” …… 第140章 魔族的神明 “连汲,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空中浮现出重明法印,阵光汹涌之下,竟层层凝聚成了一具泛着金光的透明高塔,将池临所在的位置整个覆住。 那女子孤身一人,将高塔护在身后,眸下却睥睨烟尘,如同俯瞰众生。 声色悬然,是连岐从未听过的深沉,兀自令人胆颤。 连岐听的一头雾水,不顾脚下的符文波及,拦在桑妤和连汲之间。 “父亲,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魔神不是尊上,什么消灭融合的?” 扭头对桑妤道:“尊后,您也先冷静,我连氏一族对魔神最是忠心,父亲他不会对尊上怎么样的。” 连汲终于看了连岐一眼,眸光却丝毫没有半分温化。 他道:“岐儿,你不要被这女子给蒙骗了,她是天道,是魔族的宿敌,真正的魔神是不会容得下她的,你不该对她如此恭敬。” “今日,你该同父亲一起诛杀巫氏女,替魔神正位。” 桑妤冷笑,“你怎知魔神真正的心意,况且我一个闲散之人,便是你所说的天道,却从不插手仙魔恩怨,到底与你有多大的威胁,竟笃定了杀我?” 为什么忻尧口口声声说她和魔神的宿命早定,连汲也认定了她会成为魔域的威胁。 他们这样的仙魔大能,难道就没有丝毫是非分明的观念吗? 似是察觉到桑妤的深埋的疑虑,连汲竟稍稍收敛了几分锋芒,脚下蔓延的血色符文也停下了几分。 连汲闲庭信步般在偌大冰室中环步一周,所及尽是满目冰雪,那人眸中忽然有些失神。 “你可知为何仙魔之间永无宁日?为何我连氏家族会拥有这独一处的禁地?” 桑妤摇头,“为何?” “你们仙族素来风光无限,占尽大好仙山琼阁,可知我魔族最初只有这一处放逐之地可依?” 桑妤被这如同幽魂般的声音惊得一震,脑中的一幕幕认识极速浮现。 什么叫只有这一处放逐之地? 溯渊如此荒芜,却只有连氏族人能够如入无人之境、连氏又是魔域最古老的姓氏和家族。 拥有可观天测地的神通,对魔神极为效忠,却又对仙族恨之入骨,对天道恨之入骨。 莫非魔族诞生之初便是在这溯渊蛮荒之地? 桑妤面上几经变换,终是不解道:“这跟天道与魔神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有什么关系?” 连汲眸中泛着血红,声色有几分躁狂,手中握着法杖的手青筋暴起。 “自然有关系!天道本为众生之主,却偏心至极,给予了仙族无上灵脉寿数、仙台灵岛。” “而我泱泱万千魔族一出生,便被抛弃在这蛮荒之地,与外面那些妖兽争抢生机,死了便是死了,连灵魂都不得出,从无转生之机。” 桑妤听的一阵心梗,她历来所知的仙魔恩怨便是所谓的争夺领地,灵力角逐。 可无论仙妖神魔,他们的寿数比起凡人而言,都着实太过长久。 她曾经便在想,明明拥有如此长久的寿命,超脱的灵根为何不能安安生生的和平共处,为何偏要争个你死我活。 桑妤心中不解,“天地之间,有人神便有草木牲畜,一切都是缘法,何来高低贵贱之分,又何来天道偏心之说……” “咚!” 连汲手中的法杖猛然触地,室内的坚冰霎时有了裂痕,一道泛着寒冰之意的强大灵波直冲桑妤面门而去。 桑妤微微侧身夺过,同样不客气的还了几百道灵力凝成的剑刃。 霎时间整个冰室除了池临所在泛着金光的法阵与塔印,地上凝聚蔓延的血色符咒,便是噼里啪啦的裂冰之声。 整个冰室震了几震,高顶之上的冰凌轰然掉落,有了几分崩塌之势。 连岐连忙出声阻道:“父亲稍安,等话说清楚了再打也不迟,你们这样如何知道谁对谁错?” 连汲冷哼一声,这才停手。 “凡间精怪尚有化形飞升之机遇,而我魔族却偏偏被那天道法印诅咒封印在溯渊,夺尽了气运命数,不得往生。” 连汲看着空中尚泛着金色的灵力波动,眸中满是厌恶,继续道:“你说,这又如何公平?” 桑妤不可置信的睁大眼,若是如连汲所言,他们一出生确实就如同天道弃子一般。 但实在是颠覆了她的认知,若是如他所言…… 桑妤道:“然后呢?魔域是如何从溯渊脱身而出,又是发展成如今与仙族两相对立的规模?” 此话一出,室内陡然陷入深深的静默,连岐目光出离,似是陷入了什么回忆般。 良久才道:“当年的无妄殿还是一道废墟,魔神降世那天,所引发的天地异动直直将千米之外的溯渊封印震开了一道裂缝。” 连汲的目光静静的落在了地上阖着双眼的池临身上。 突然抬头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溯渊的戾气为何如此深重吗?” 戾气深重,大多跟杀戮有关,灵魂有了无法消弭的欲望、悲愤,便是魂魄碎了也会形成冲天的怨气。 桑妤眉头紧蹙,“到底死了多少人?” 连汲道:“那日的溯渊,几乎倾尽了整个魔族的性命,长辈们都献祭了他们的性命,惟独余下刚刚化形的小魔和……刚刚成年的我。” 桑妤看着地上曾埋在冰下的血色符咒微微一愣。 这红色如此灼目妖异,莫非就是当年溯渊族人为了冲破封印所留下的惨烈记忆? 连汲见她如此反应,面上罕见的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他道:“我带着那群小魔们踏在族人的尸骨上,平生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没有随处可见的风沙和万里冰封的雪山。” “直到我找到了那处废墟中上尚是婴孩,却诸邪退避的尊上,我便知道,魔族也拥有了独独属于自己的神明。” …… 第141章 把引魂幡给我 忆及往昔,连汲神色有些怅惘。 “我的族人们不得往生,我便将那魔神诞生的主殿唤作无妄殿,护佑他们不陷迷妄,早日安息……” 桑妤心中惊起了一阵波澜,只觉寒毛冷竖,虽然这故事跟她无关,却也能感同身受。 其间的悲凉何止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清。 原来这便是魔神的降生,也怪不得连氏族人对魔神永不背弃,却对天道恨之入骨。 在他们心中,天道是禁锢囚困他们的根源,是让他们族人魂魄不得往生的仇人。 而魔神的降世是将他们拯救出深渊的神明。 “我们魔族中人从不敬天地,只敬那些为我魔族铺路的万千尸骨,你生为天道孽子,也配成为我魔族的尊后?” 那人冷声道:“当真可笑!” 桑妤一时恍惚难言,她在仙门时经常听那些仙族喊魔族中人为孽障妖魔,实在没想到这孽子一称也能落到她的头上。 当真是因缘际会,命盘有轮。 可连汲口中让他们踽踽难行的人不是她,这些怨怒也不该她来承受。 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连岐静默的听完了全程,有些不知所措道:“父亲,你说的是真的吗?为什么族里人从来没有跟我讲过?” 闻言,连汲愤恨道:“那些仇恨不甘早便过了千百年,当年的魔族死的死,忘的忘,还剩几个人能记得当年他们是怎么从那遍地尸骸的地方出来的?” “但我们连氏族人不会忘,先前没告诉你,只是因为还没到时候,如今你知道了,可明白自己应该如何抉择?” 连岐有些不安的抬头看向连汲,目光瑟缩道:“父亲想要岐儿做些什么?” “杀了她,为这溯渊死去的族人祭奠!” 连汲直直的将目光落在了桑妤的脸上,周身灵力不住的波动,搅动翻卷着外界的风雪,渐起一室的轰鸣呼啸。 片片雪花从空中洋洋洒下,与众人脚下的血色符咒相融,却丝毫没有将那妖异掩盖半分。 极重的杀意直冲桑妤心口而去,一道金光法纹印盘须臾间便落在身前,将那道攻势尽数阻拦住。 可拦下了一道,还有无数道,那人很明显是想要将她彻底斩杀在这溯渊。 桑妤不遗余力的全力回击,万千剑光凛然而出,及至连汲身前,又被她一一捏碎,每一道被捏碎的剑意都迸发出极强的爆破余波。 连岐像是傻了一样,愣愣的站在二人的战场中心,揣着手不知该作何反应。 桑妤被这傻子弄得无言以对,趁着风雪夹杂着灵刃在空中爆出的浓重雾气,瞬移上前将他拽到了身后。 其后便全神贯注的应付连汲,不让他近池临身前一步,却丝毫未觉脚下那道正在翻然攀爬的血色符咒法纹。 “咔嚓!咔嚓……”几声。 在这灵力冲击漫天的冰室内并不显眼,直到漫天金光纷纷扬扬而下,那道金塔在身后层层消弭。 桑妤猛然回头,便见那血色符咒已经蔓延到了池临所在的聚灵阵之下。 “住手!” 桑妤猛然去阻拦,却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住那道血色的蔓延,直到整座塔身彻底消弭。 无数道灵力从身后袭来,其中还夹杂着一道稍显稚嫩的剑意,她努力避开了大部分,但脸上双臂还是被划开了几道伤口。 只觉颊上刺痛明显,有液体顺着她的脸滴落。 桑妤将那道血色拂下,在指尖捻了捻,回头看去。 “连岐,你也想杀我?” 那少年手执一柄黑色的灵剑,剑身细长,正散发着肃寒之意,其上隐隐有一条细细的血痕。 那人眸色似是坚毅了不少,开口道:“正如父亲所言,我们效忠的只有一个尊上。” 原来,眼前的连岐真的不是一心辅佐池临的那人。 真是的,是故人又不是友人,哪有什么交情? 桑妤兀自摇头,心下只觉好笑。 “罢了,此事我不与你计较,但是你若再敢阻拦,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话落便不再留给身后人一个眼神,如今之计,只能是她带着池临先走,不管那血咒有什么用,都不能让池临再接触半分。 见桑妤兀自踏入了聚灵阵,连汲也不再朝她进攻,走到连岐身边道:“岐儿,把引魂幡给我!” “父亲,尊上……并未把那引魂幡还给我。” 连岐目光微闪,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须弥芥子。 连汲神色莫测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淡淡抬手便将他手中的须弥芥子夺了过去。 “是吗!那这是什么?” 灵戒被连汲扔回了连岐手中,连岐心下惴惴,无言以对。 最终仍是鼓起勇气,抬眼道,“父亲,我后悔了,我们能不能不要杀她?” “或者等尊上苏醒过来后,再行处置好不好?” 连汲抬眼打量了两眼自己这个唯一的子嗣,呵斥道:“妇人之仁,像你这样如何匡扶壮大我魔域!” 连岐跪身道:“父亲,等尊上彻底苏醒再处置,她毕竟是尊上亲自迎娶的夫人。” 桑妤将尚无意识的池临扶起,看着外间的闹剧,挥了挥手。 淡淡笑道:“小连岐,你这是做什么?我活着的这些年,还担不上被他人处置,等你家尊上醒了,我们再见。” 桑妤周身凝出倾天的剑光,直直朝着冰室上方一力斩去。 顷刻间,无数巨大的冰块碎渣从天而落,整个冰殿在这要命的一击下彻底崩塌,而那女子扶着魔神彻底消失在了殿中。 连汲站在原地不躲不避,上方垂落的冰块自行停在了他的头顶。 将桑妤遗落在连岐剑上的一滴血液凝出,置于了引魂幡之上,陡然便消失无踪。 连汲将引魂幡掷于空中,漠声道:“追!” 那方,桑妤一路出了冰原直奔溯渊外地,心下极其庆幸当时她随意散在空中的灵力。 朝着那灵力的所指的方向,桑妤走的还算顺畅,心里却把池临骂了不止一遍两遍。 做什么不好,非要作妖,还让那素来对他最拥护的两个连氏人寻到了时机弄他。 桑妤知道身后那两人拿着引魂幡,必定也在不遗余力的追她。 心下也未曾大意,只想带着池临迅速出了这溯渊妖地。 只要出了连汲所擅长的地方,对上他们她的力量便不会再打折扣,池临或许也会醒过来的更快。 可她低估了那引魂幡的力量,便是有一滴血在那连汲手里,也能在关键时机被他派上用场。 眼看着离走出溯渊就剩几十米的距离,桑妤忽觉周身一道粉身裂骨的痛意袭来,直直的传入了灵魂。 比起当时她受禁魂契反噬时还要痛苦百倍。 …… 第142章 这句话同样还给你 桑妤一个脱力,连带着身上拖着的池临一同委顿在地。 回头看去只见风沙搅动的更加猖狂,甚至能听到地动的声音。 这么明显的地动声,不是发生了什么山崩地裂的状况,便是……妖兽成潮。 这里的东西几乎都被连氏人控制着,看来连汲是笃定了要杀她。 桑妤艰难的将池临扶起来,拍了拍那人的脸,“池临,你醒醒。” 再不醒,他们两个都要在这里祭天。 可池临明显是自封了五感,感受不到外界的状况,除非他自己醒过来,便是被人埋了烧了也感知不到。 烧……业火。 桑妤猛然回神,伸出手,其上赫然是一簇焰纹,一簇尚未炼化的业火。 若是对上连汲必然是不够的,可这东西关系到池临的本源之力,或许还是能够刺激刺激他。 桑妤索性将那缕业火尽数又传给了池临,那缕红焰顺着他的眉心尽数钻入,不过须臾便彻底消失。 那人面色如常并没什么反应,但桑妤不敢耽搁,吃力的将那人扶起,正准备朝着溯渊结界而去。 “还想往哪逃?” 连汲的声音临空而降,那人正正落在桑妤的身后。 桑妤知道自己如今的面色不好看,担心落了气势便没有转身。 只淡淡讽道:“连汲大人,你比我想象中来的晚了不少,看来你的引魂幡也没有那么厉害。” “是吗?看人即将达成所愿,却功亏一篑,走投无路的模样岂不是更有意思?” 空中的飞舞的烟尘陡然间似是静止了般,尽数浮在半空。 连汲淡淡拂手,强烈风沙夹杂着灵光向着前方桑妤的背影而去。 只见那女子蓦的带着池临一同回身,丝毫没有结印阻止,飞舞的发丝稍稍遮挡了她苍白脸上的淡漠笑意。 连汲眸光巨震,连忙将自己释出的那道攻击强行扭转了一个方向。 一声剧烈的震动之后。 桑妤微微侧头,只见身旁的沙地上被炸出了一道极深的丈许大坑。 由于这溯渊风沙遍地,大坑周围结构疏散,正向着中心不断补充流沙,甚至在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外围坍塌。 其上空须臾间便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旋涡,朝着的正是他们的位置。 桑妤伸手抚了抚池临的发丝,目光颇为挑衅的看着来人,“连汲,你是想将你的尊上一同伤了吗?” 现在的魔神六识五感皆封,无论如何都是在她的手上,连汲想要杀她,就必须要考虑她身边人的性命和安危。 连汲咬牙切齿道:“你利用我对尊上的顾忌,可你又能躲到哪去?” 桑妤若有所思的瞧着那道乱流,抬了抬头,淡淡示意道:“谁说我躲不了,这不是有个现成的?” 连汲不甚在意的讽道:“呵,这些大大小小的旋涡,可是顷刻之间便能将仙魔尽数吞噬无踪,找死也不是你这样找死的。” “是吗?记得要早点来找,省的我与你家尊上尸骨无存!”桑妤笑道。 无路可走时,说不定恰恰便是一条路。 桑妤面上坦然,不躲不避的借力带着池临退向那处正在吞噬沙土的乱流。 “真是个疯子。” 连汲连忙伸手去阻止,灵力倾泻而出,朝着震散桑妤身后的旋涡而去。 同时一道极快极强的灵力从对方女子那里射来,连汲躲闪不及,被那道灵力正中心脉所在。 “噗!”一道鲜血陡然喷出。 “父亲!” 连岐匆匆赶来,入目便是桑妤带着池临翻然滚落在地的身影,以及血流不止、半跪着撑在地上的连汲。 连岐慌忙跪地将连汲扶住,“父亲你怎么样,父亲?” 桑妤蓄力极大,本就是为了赌连汲失神之下阻止她时的那一刻全力反击。 而她最后的力量只够支撑她避过了身后的旋涡,最终带着池临猛然翻滚过不远处的流沙区。 池临的眼皮轻微的跳动了几下,只是桑妤没有注意到,眼下只剩同样好不到哪去的连汲。 那人目光阴戾而仇视,颤抖着手将嘴边的血渍拭净。 “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桑妤声色尚带着微喘,闻言对着连汲毫不掩饰的笑道:“功亏一篑这句话,本座同样还给你。” …… 第143章 阿临认罚 “哈哈哈,看来是一出好戏,只是我来的晚了些,竟然错过了我这徒儿与连汲尊者的斗法,失敬失敬!” 半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桑妤瞳孔微缩,眼看着那身着白衣法袍的青年自半空而落。 连汲目光惊疑,看向站在桑妤身前的男子道:“你是巫尧?” 青年摇了摇头,声色含笑。 他道:“几千年前,我确实是巫尧,但如今我已经习惯了别人唤我忻尧,说来千年未见,连汲尊者别来无恙啊?” 连汲眉头紧蹙,借着连岐的力道从地上起身。 自从他多年前算出巫氏中人将会诞生新天道以后,便将整个巫氏尽数玩弄于掌心。 这个巫尧他是见过的,虽然灵力能称的上高强,可终究在他的掌握之中,不该像如今这般让他看不透。 连汲道:“你说的千年,是什么意思?” 忻尧只淡淡摇了摇头,“你如此算尽天命,又是否能算到自己的命数?” “算尽天命?” 只见连汲捂着胸口又吐出了一口血,神色说不出的怪异和静默。 “父亲!”连岐惊呼道。 忻尧心情颇好的回身,淡淡的扫了眼扶着池临跪坐在地上的桑妤。 微微俯身,向她伸出手道:“跟师父走,关键时刻他是救不了你的。” 桑妤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忻尧,眸光温和的看着怀中的男子。 淡淡道:“你错了,我是他的师父,危险时候应该是我来保护他,而不是等着他来保护我,你若是来劝我就此放弃他,你想也别想。” 忻尧那张俊美的脸上浮上了夸张的受伤之色,捂着心口道:“你对你徒弟如此……的温柔如水,怎么独独对师父我,如此不假辞色?” 桑妤看着忻尧,兀自冷笑了一声,她可不会忘了究竟是谁将她的魂魄强行拘来了这异界,至死不得出。 况且这师徒之言,何其可笑。 桑妤道:“忻尧尊者,您言重了,我可没有受过您半分教导,哪里敢劳您为师?” 忻尧心中微微叹气,眼前这丫头似乎从他将一切说清楚时,从来就没有给他过一个好脸色。 问题的根源究竟在哪? 忻尧试探道:“你怨恨我,可是因为我要你承担属于天道的责任?” “可是怨恨我要拆散你和池临?还是因为我强行将你带到了这个世界?” 忻尧连问了三个问题,桑妤都无甚动静,只是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眸光中多了些波动。 原来是如此,虽然只有一丝反应,也足够忻尧心下振奋,只要拿捏了她最深刻的渴望,便不怕桑妤不动摇。 “如果说,我有办法能够让你回到原本的世界呢?”忻尧道。 闻言,桑妤终于正视了眼前人一眼,将问题又抛了回去。 冷声道:“当真可笑,你一心将我困在此处,做那仙界劳什子的天道,还能允许我的魂魄回到原来的世界?” 她自然知道,只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忻尧想让她长长久久的待在此处成为庇护仙门的天道,一旦得手又岂会轻易的放她回去。 “你可知真正的天道之主的力量有多强大,一旦彻底苏醒,这大千世界,何处不能去……” 话还未落,红莲业火陡然冲着忻尧而去,将他团团围在其中。 男子声色清越,“她想要去哪里,都是她的选择,你有什么资格置喙?” 桑妤骤然回头,便见池临已经睁开了眸子,依旧乖巧的将头放在她的怀里,只是神色恣意而又嚣张的望着忻尧。 右手微抬,便将业火释出,翻滚的火浪向着忻尧席卷而去。 连汲自然也没有被落下,他本就被桑妤一击命中了心脉,勉强倚着连岐才能站稳身子,又被池临一道威压直直锁定。 失去了连岐的支撑,连汲瞬间便像是一条无骨的鱼般软了膝盖委顿在地。 只能凭借两条双臂尚且支撑着,才不至于直接趴伏在地上。 忻尧自知打不过池临,也不多恋战,只留下一句话便消失在原地。 他拉着声音道:“妤儿,只有成为天道之主你才能达成所愿,我等你回心转意……” 人虽然跑了个没影,声音却在溯渊上空久久不消散。 池临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半撑着桑妤的腰身就想要起身去追,突然迎面而来一弹指。 池临下意识闭眼去躲,却被桑妤一只手死死按住了脑袋。 “让你自作主张、让你骗我、让你骗我……” 女子的力道丝毫没有留手,骂了多少句,池临额头上就被重重的弹了几指。 男子白皙的皮肤上不多时便泛起了红意,桑妤这才停手,眼不见心不烦的避开了眼。 见她停手,池临稍稍揉了揉额头,扫了眼一旁被他拘在地上半跪半伏着的两人,眸中浮现一丝不悦。 只觉得这两人当真煞风景,可现在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当务之急该是讨好眼前这气呼呼的人儿。 便在他和桑妤的周身画了一道结界,挡住任何其他的视线和声响。 又凭空化出了一道戒尺,池临便将双手平摊着举到了桑妤眼前。 言辞恳切道:“师父若是不解气,可罚池临板子,只望师父能够消气!” 桑妤看见那戒尺,毫不犹豫的握着便朝池临的手挥下,一连打了好几下。 “师父,疼!” 男子终于忍不住惊呼,将手缩了回去。 桑妤认真的扫了一眼池临,男子眸色委屈,丝毫不避讳的朝着她喊疼,哪里还有半分身为魔域之主的威仪。 “不争气!你知不知道就这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你的命连同我的,差点就不明不白的折在了这溯渊?” 桑妤毫不留情的骂道。 池临跪着伸手环上她的腰身,将头埋在她的怀中,声色低哑暗沉。 “我听师父说,生死关头会保护阿临,可阿临却后悔,没能及时保护师父。” 闻言,桑妤有些后悔,自己应该还是打轻了。 这些话都听见了,再往前他还听到了什么? “是不是在我受制于引魂幡,为你输送业火本源时你便醒来了?” 池临微微仰头,眸中尚有些疑惑,不知桑妤何出此言。 下一瞬便听她道:“不要再糊弄我,老实告诉我,你什么时候醒的?” 池临这才回过神,连忙道:“我是在师父拉着我在地上翻滚时才醒的。那时师父就已经将他们搞定,用不上阿临了!” “而且师父已经好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将阿临牢牢的护在怀里了。” 那滋味当真让他心生贪恋,即便是装睡,他也不愿醒来。 桑妤面色一窘,什么翻滚,说的这么有歧义…… 不过是为了反击连汲,顺便躲身后的乱流和旋涡时的无奈之举。 这池临于她而言,分量着实不轻,早知道他那时便醒了,何至于还像个拖油瓶一样,走哪带哪儿。 桑妤无言以对,只重复道:“你真是气死我了。” 见她气还没有消,池临便将手再次举到了桑妤的面前,恳切道:“阿临知错,阿临当罚。” 别的不说,认错态度还是可以的。 只是魔神的躯体也如同凡人一样。 桑妤将那人已经通红的掌心拿在手里端详,不温柔也不经意的揉了揉。 问道:“你告诉我,扶赢呢?” 这混账原本就是为了消弭身体中的另一个人格去的,得知真相的那刻,她心中有过生气、有过遗憾,却并没有对池临不择手段的厌恶。 或许正如连汲所说的那般,哪怕是一道魂,可与她认识相伴的终究是池临,所以如果让她去选的话。 她想自己或许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池临。 池临道:“我已经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但许是那连汲做了什么,我竟然拥有了扶赢的全部记忆,甚至偶尔会觉得他便是我、我便是他。” 想起在溯渊主地的冰室内,连汲说过的话,只是融与融合一字之差,可却大相径庭。 桑妤道:“他的本意是替扶赢融了你,但我现在倒觉得是你跟他两相融合了。” …… 第144章 消除记忆 曾经桑妤将那人跟池临一视同仁时,他心里不舒服了很久。 对池临来说,只有将扶赢的意识斩灭才能让他彻底心安。 只是他没有跟桑妤说的是,在冰室封闭五感争夺身体时,他和扶赢的战争一点儿都不简单,甚至能够称的上艰辛。 两人势均力敌,短短之间根本无法彻底将对方吞噬分毫,直到一道奇怪的咒术出现时,竟将他二人的意识进行了短暂的相融。 池临就此彻底知晓了千年前的三界之事,而扶赢也被迫重历了他和桑妤之间那段揪心的过往。 直到最终桑妤将自己彻底交付给他这具身体时,扶赢产生了莫大的嫉妒。 明明他和桑妤之间未有如池临般一路走来遍是求不得和放不下的经历,可他就是嫉妒。 池临也自是讽他没有跟他争夺的资格。 二人初始用神识交战,最后就像什么能力都没有的凡人肉身相搏那般,毫无形象的撕扯在一起。 他曾赠予桑妤的业火再次游走在灵脉中时,二人尚在僵持不下,并未有所察觉。 等到属于桑妤的一缕灵息散入心头时,他们才恍然惊醒,是她出事了。 可那时想出去也已经晚了不少,最后二人索性各退一步,在识海中各自占据一半。 那道渗进来的咒术着实不简单,已将他们二人的灵识相融了不少,扶赢的意识如影随形,以至于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那桑妤呢?若是他知晓他分裂的元神陷入了比各安一处更加难言的境地时,又该如何抉择。 他和扶赢意识相融,她又会怎么想? 男子眸光微凝,一瞬不瞬的盯着桑妤的神色,“那师父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桑妤认真的瞧了他一眼,那人容色深邃,不像是随口一问的样子。 猜想到这人或许是想问如果扶赢真的被他消弥了,她会不会因此生气罢了。 说实在的,当日他身体中尚是扶赢的意识时,她一直都当做池临失忆来看待了,因为那人的秉性还是那般熟悉。 思及此,桑妤横过他递的那道戒尺,淡淡收回袖中。 “你也不必试探我,只要你还是你就好,总之我可没有脚踏两只船。” 只要灵魂未变,哪怕记忆有所偏颇,可终究是一个人。 在她眼中,只要他还是池临,她便会一如既往地待他好,池临突然有些释怀,连带着那人的意识也安定了下来。 他轻声叹道:“师父所言,阿临明白了。” 桑妤将眼前不知何时已经环着她的腰,贴到身前的男子扒拉开,看着结界外那对父子,尤其是执念成狂的连汲。 示意道:“他怎么办?” 池临抬头望去,不甚在意道:“什么怎么办,他敢伤了师父,算计于我,我便不会放过他。” “如何不放过,直接杀了?”桑妤有些无语,“你就不能想个妥贴点儿的法子!” “这是千年之前的世界,那些人都该有他们归处,若是扰乱了因果,千年之后不见得还会有你和我的存在。” 况且无论是连汲还是连岐,都是他身边最亲重的臣属,如果连他们都能说杀就杀,他身边还能有谁可用,还会有谁会真心为他所用。 她更不想池临身边如此孤孤单单的,他也该有亲近的同伴和朋友。 即便连汲算不上,那连岐却应该能够算上与他同行之人。 池临伸手用术法将女子脸颊旁尚未消去的血痕抚平,直到再看不出一分痕迹。 这才满意道:“那师父,你说该如何处置?” 连汲对幼时溯渊困境之事恐怕是恨极,如果能忘了或许也能平平心中的怨气。 桑妤想了许久,“不如将他的记忆全部消除,让他好好待在连氏做他的连氏家主。” 池临起身将结界撤下,回头将手递给了安坐在地上的桑妤。 “师父所言甚是,阿临这便照办。” 见池临搀扶着桑妤及至身前,连岐艰难的挪着膝盖,伏到池临身前道:“求尊上饶我父亲一命!” 对连岐而言,现如今的魔神是谁根本就不重要了,只要能保住他父亲的命,便是用的命来换也好。 可他也记得眼前这位尊上在无妄殿中曾毫不留情用业火将一众臣属烧的险些魂飞魄散。 “饶了他?倒确实是有一个法子。” 男子淡漠的声色传入耳中,压在他们二人身上的威压轻了不少。 连岐只觉松快了不少,连忙起身想将伤重险些伏地的连汲扶住,却被他一手拂开。 “现在的你究竟是谁?”连汲问道。 池临:“我一直都是池临,但或许扶赢已经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连汲抬头看向身前的池临,面上满是惊疑,慌乱不定的扑到他身前,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角。 面色狰狞道:“不可能,你既然沾到了那符印,便不可能如此,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扶赢?” 池临面色淡漠,伸手虚浮着放在连汲的头上,灵光释出将他整个人摄在其中。 阵波笼罩在身上的那刻,连汲一手痛苦的捂住了头,那道法杖转眼间便缩回了几尺许,成了他主人手中最后的依仗。 那人不可置信道:“你要消除我的记忆?” …… 第145章 溯渊献祭 池临神色未变,声色淡漠道:“连汲,主仆一场,我不杀你。” 连汲死死的望着面前冷心无情的人。 阴鸷道:“你身为魔神,居然被一介女流所惑,抛却我魔域所有的荣辱,忘了我族曾经是如何的卑微和孤弱吗?” 男子的神色终于有了几分动荡,眸光中也有了几分连汲熟悉的样子。 他道:“连汲,你背负的这些仇恨已经有了百年,也该歇歇了。” 扶赢自于天地间诞生之始,便被当时尚是少年的连汲奉为主人,可教授启智之事全都是连汲一人所担。 他教会了魔神如何霸道蛮横的成为众生之主,看着魔域一点点儿发展壮大,对抗仙门。 可如今这几乎是他一手教大的人,如今却要亲手将他铭刻终生的恨意尽数从他识海中消除抹去。 连汲额上青筋裸露,冷汗从额角坠入尽是血丝泛着狠戾的双眼。 终是大笑道:“哈哈哈,我原以为,真正的魔神根本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动心,还是自己的宿命之敌。” “还想着一旦苏醒,便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双眸子灰冷,泛着阴狠混灭之意,狠狠的挥开手下握住的衣摆。 头顶的湮灭记忆之法还在继续,灵光就这样直直的进入他的脑中,连汲晦暗的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漫天飞舞的黄沙。 忽然一道极强的灵光自那人周身炸开,池临连忙带着桑妤飞身后退。 连岐一个躲避不及,直直的被撞的飞出了几丈远,翻滚在地的那刻,一口鲜血淋漓的喷在了黄沙之上。 “父亲……你要做什么?” 连岐艰难的向前攀爬,只见那曾经面容有百年未曾改过的人,顷刻之间便面容枯槁。 发冠已经不知所踪,全白的发丝在那人晦涩的脸上飘扬。 天地风云突变,热浪滔天的溯渊上空乍现黑云翻墨,电闪雷鸣,从天地间汇聚而来的黑色戾气映衬着手中尚且散发着极强光晕的灵丹。 “父亲,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连岐崩溃的一次次靠近又被竖在连汲四周的灵波震开。 只见连汲目光定定的看望了连岐一眼,便将手中的引魂幡决然的扔进了半空之中,连带着那颗灵丹一同吸入。 桑妤被这道灵光闪的有些睁不开眼睛,一手拂袖遮在眼前,惊疑不定对着身边人道:“阿临,他想要做什么?” “他想要引整个溯渊之上的怨灵和戾气,以身为祭……” 桑妤震惊的睁大眼睛,“以身为祭,他是不想活了吗?” 池临一瞬不瞬的望着在空中吸入戾气,和灵光,正在不断壮大的引魂幡,心下有些凝重。 道:“师父,我先将你送出去,再来对付他。” 池临的业火有克制戾气的作用,可她如今灵力大耗尚且没有恢复。 也没什么应对戾气的好法子,留在这也只会影响池临分心,倒还不如出去。 思及此,桑妤认真的看了池临一眼,点头道:“好,我带着连岐先出去。” 池临点头,兀自伸手将连岐抓了过来,扔到了桑妤手中,便将二人周身团上一团业火,送向着溯渊的结界之外。 只是连岐心神大动之下,一心往他父亲面前扑,桑妤索性一个手刀将他砍晕。 业火蒸腾而起,将二人周围的一切障碍扫清,眼见着溯渊结界只剩一步之遥,一道灵力阵盘兜头锁下。 其上附着的深重怨气直接将池临覆在她周身的业火尽数熄灭。 一道声音凌空传来,那人道:“天道孽子,今日无论如何都是你的死期!” 桑妤试着动了动身子,却像被冻在了原地般寸步难移,全身上下稍稍能动的只剩下脑袋。 而她的手上还拎着连汲此生唯一的子嗣。 桑妤微微侧头,凝声道:“连汲,你不管你儿子的命了吗?” 身后的连汲催动引魂幡将池临攻来的业火尽数吸尽,看着眼下已经昏迷过去的少年,终究道:“岐儿若是能为诛天而死,那也是他死得其所。” 话音刚落便觉得一道锋利的灵力如同绳索般将她和连岐二人捆缚至半空。 她看不见身后之景,只听见不远处轰然的雷火伴着剑刃发出的铿锵声,池临似是被什么东西阻住了脚步。 难道连他的业火也阻止不了连汲以身为祭释出的怨戾之气吗? 可如今也由不得她分神,那道缚着她灵力绳索不断收紧,桑妤只觉得浑身失力,透不过气来。 她清晰的感知到灵力已经渗入了她的肌肤,似是要寸寸将她分割凌迟,有黏腻的液体顺着她的手臂流到掌心,又从掌心滴落。 一旁的连岐就看的直观了些,只见那少年身上的黑衣渐渐渗出了暗红之色,鲜血顺着他指尖滴滴落下,消失在尘沙之中。 桑妤心中难言,为了杀她,连汲竟然丝毫不顾及连岐的性命了吗? 另一边,池临被引魂幡困在其下,无论他释出了多强大的业火和灵力,似乎都会被那东西吞噬,然后转化成更强大的灵力尽数反噬在他的身上。 连汲对池临视若无睹,只蓄意折磨桑妤一般,将覆盖在她和连岐身上的禁制不断收紧,任由女子白色法衣已经被鲜红浸染却连动弹都不得。 连昏迷中的连岐都痛的不自觉惨叫起来。 连汲眸色阴戾,见桑妤无声无息般垂着眸子,这才撤去法印,连岐终究是被他的灵力护着安稳的落在了地上。 却将桑妤吸到跟前,死死的掐住女子的脖子。 他道:“我要抽干你身上所有的血,将你的魂魄撕的粉碎,洒在这溯渊之上。” 池临目眦尽裂的看着高空中被束缚着的桑妤,心底的暴戾之意如同被强行激起的深潭一般,转瞬间就变成了呼啸的海浪。 他放弃了将引魂幡炼化的想法,选择将引魂幡中的戾气尽数吸纳入体,任由体内的阴戾魔气不断滋生。 “咔嚓!”一声。 引魂幡设下灵幕尽碎,数道黑紫翻滚的戾气转眼间便尽数没入连汲的背后。 与此同时,桑妤微阖的眸子陡然睁开,一道锁元咒被她直直钉入了连汲最为脆弱的心脉。 连汲眼睛陡然睁大,身体也如同这溯渊的风沙般碎裂消散在空中。 只是在消散前,眼见着桑妤眸光悲悯,容色如玉般从容的任由她自己的身子从空中坠落。 飞扬的发丝遮掩了那人微动的口唇,他却似是听到了女子的慨然长叹。 “复仇这东西对于已经死去了人来说一文不值,既然能活着——为什么不珍惜……” 池临终是携着满身翻腾的黑紫色戾气,将桑妤从半空接过。 女子似是累极了,却强撑着将染血的指尖触碰到了他的额头。 轻轻点了点,道:“你额上这印纹,我怎么从未见过?” …… …… 第146章 额上血痕 池临眸光出离,愣怔的顺着桑妤的指尖触上了自己的额头。 ……什么印纹? 他如今这般,几乎吸尽了整个溯渊的阴邪戾气,恐怕在她眼中,现在自己的模样比走火入魔也好不了多少。 池临心下一时慌乱,有些不敢对上女子的视线,也不想让桑妤再盯着他额头那东西看。 用手将女子的眉眼覆住,低声道:“师父受伤了,阿临先带你回去,若是累了,就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嗯。”桑妤轻轻点头。 手下的睫羽轻扫,女子的双眸似是已经阖上,池临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避过桑妤身上的伤,起身将她轻轻的托在怀里。 不远处的连岐仰面躺在地上,整个人一动不动,面色泛着青灰,目光恍惚而萎靡,也不知道已经醒来了多久。 池临意味不明的扫了连岐一眼,将桑妤的环在怀中兀自从他身边踏过。 “若是有心,连氏今后的主人是你……” 魔神低沉的声音从上空传来,连岐面色微动,终于踉跄着坐起了身子,喉中泄出如同悲鸣一般的笑声。 那人终是拂袖将头深埋在地,重重道:“谢尊上!” 溯渊之上,哪怕戾气已然消散了大半,可连年不变风沙依旧在空中呼啸着翻卷,终是将一切存在过的痕迹彻底湮灭。 自那日池临抱着桑妤回无妄殿,便有眼尖的侍女瞧见了女子染血的手指松松的垂露在覆在身上大氅外。 同日又有魔传出,连岐失魂落魄,满身是伤的回到了连氏,亲口宣称连汲家主已然身陨,并且宣布他是连氏新的主人。 魔域中无论哪个家族都是枝繁叶茂、根深蒂固,自然有长老不服,以家主死的过于蹊跷为由刁难于他。 可不过半日,那位长老便被连岐以侍奉家主先灵的名义,强横的发落去了溯渊,开口便是为连汲守灵百年。 一时间众口纷纷,有人称是连岐弑杀亲父,妄夺家主之位。 有人联想到当日桑妤的异状,隐晦的称是连汲不遵上令加害尊后,只是由于劳苦功高,尊上便只能在溯渊秘密处决,而连岐大义灭亲,算是有功。 可无论是哪一种,连岐继任家主已成事实,无人敢再置喙。 而魔宫内外气氛似乎更加凝滞了些,桑妤明显的感觉到,先前还算活泼的魔侍们,一个个见了她就像是见鬼了一样。 恭恭敬敬的像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偶尔她不经意递个眼神,都能呼啦啦跪上一地。 桑妤饶有兴致的问:“你们看我很像蛇蝎吗?为什么都躲着我?” 魔侍们连连摇头,口中却是向着她不住求饶,满是难以消散的惧意。 桑妤无奈只能将众人挥退。 突然想起最近总是躲着她的池临,便又多余问了一句,“对了,你们尊上呢?” 尚未来的及踏出殿门的魔侍,急忙跪身颔首道:“属下不知。” 桑妤心下叹气,也只能她自己去找了。 正要屏退众人,忽然有人开口道:“属下最近经常见尊上,去了后山的方向……” 难不成是躲去了后山? 桑妤眉头一皱,她刚从溯渊回来时灵力大损,池临那小子就不对劲,似是有意的在躲着她。 起初尚且还能感受到那人将她侧身揽在怀里输送灵力疗伤。 可后来几日几夜了,她几乎都没有瞧见他一眼。 见池临有意疏远,桑妤心中不爽,可每每侍女为她梳妆时,还是忍不住询问一句。 得到的答案却都是什么尊上刚刚才走,在殿中待了一夜如何如何的…… 桑妤心中暗嗤,怎么可能,她会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在内殿中过夜? 后来池临再次完完整整出现在她眼前时,她赌气没有搭理他,那小子却自己面色失落的走了。 她还没委屈,这人却先委屈上了,简直莫名其妙。 着实把她气的不轻,可后来想想,桑妤又觉得后悔,这才下定决心去寻他将事情说个明白。 将众人打发走后,桑妤这才抽身悄悄出了无妄殿,向着后山而去。 只是一路走去,入眼皆是郁郁葱葱,曾经被池临洒下的种子,开了满山遍野,当真有些像个一望无际的花海。 其中长势最好的竟是魔界稀有的花种——琦蓝双花。 那东西白日开蓝花,像是要振翅而去的蓝蝶,夜里却会散发耀耀白光,如星子遍布,其景极盛,故有双花之称。 只是这花极难生长,如今开的这么盛,要么是这周围的环境适合,要么就是有人精心培育。 桑妤隐隐希望是后者,可一路走去除了花就是草,也没见什么人影,心下不免烦躁的加快了脚步。 直到踏入灵池周围,才隐隐约约感知到有池临的气息存在,她才慢下了脚步。 好了,现在不着急了,他人应该就眼前。 “池临?”桑妤喊道。 可是并没有人答应。 桑妤只能硬着头皮,顺着那缕气息走到跟前,正前方就是池子,可里面分明没有什么人。 再次用灵力探查,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仿佛她方才所感不过是错觉。 桑妤摇摇头,正要离开时,忽然察觉到水面上有一丝极淡的血丝浮起,才察觉到不对劲。 她直接迈入了泛着乳白色光泽的灵池中,稍稍探了探便揪着那人的衣领子将人拽出了水面。 一时间心中气急,桑妤骂道:“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好了,为了躲我居然将屏蔽气息的法子都用上了?” 池临背着她,湿漉漉的发丝垂在脸边,看不清神色。 声色说不出的怪异,他道:“我哪有躲着师父,只不过是寻个清净罢了。” “没躲你用什么屏蔽气息的法术?我是洪水猛兽吗?” 见池临依旧无动于衷的背着她,桑妤索性将人扯到自己身前。 叱道:“为何躲我,回头……” 桑妤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池临手足无措的垂头站着,男子正眉心处有一处新鲜的割痕,面积还不小,应该是被水泡过了,伤口有些泛白,只在四周还轻微渗着一丝丝血迹。 怪不得她能看见那道浮在水面的血色。 桑妤没好气道:“这是怎么回事?” …… 第147章 不会承他的情 桑妤皱眉道:“我记得,先前你这额头上多了个红色印纹,难不成你嫌它难看,索性就要将它剜了?” 将它剜了不是因为难看,而是…… 池临也不再遮掩,抬眸认真的盯着桑妤的眼,淡淡道:“是这东西可怖。” 桑妤觉得自己大概率是幻听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手上忍住撕扯他脸的欲望,最终只是朝着他狠狠比划了两下。 “不过是一个印纹罢了,你就自以为是的躲我这么多天?” 并非仅仅是因为这个印纹。 池临目光有些晦暗,“这是魔纹,许是因戾气而生的。” 桑妤或许可以忍受一个天生魔族,但若是走火入魔呢? 他想说,若是他成了一个被戾气驱使的没有理智的怪物,桑妤还不觉得可怖吗? 这么多天,他努力的尝试着将那些戾气尽数炼化,可效果总是无济于事。 那东西如同附骨之蛆,在他识海中不断环绕成蛛丝密网,甚至在他每次靠近桑妤时都会生出莫大的杀戮之意。 这杀戮并非来自于他,而是来自于溯渊的怨戾之气。 正如连汲所说,这些怨气似是对天道的气息极其敏感,见到桑妤的气息似是震动又似是忌惮。 但总之不是好的。 他害怕桑妤看见他额头上的魔纹,因此一次又一次的将它剜除,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会重新长出来。 他更怕这些他难以控制的戾气催生的杀戮之意会伤害到桑妤。 桑妤恍然大悟,“所以,你只是在担心自己会……非本意的伤害到我?” “可这事儿不是解释一下就好了,说出来还能一起想办法,干什么憋着不说,非得等我来找你茬儿,瞒不住时才说。 池临忽然伸手将桑妤揽到了怀中,对自己识海的波动不管不顾,此时此刻他只想对着她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 “阿临确实是害怕这些戾气激起我的杀戮之意,因为阿临不敢将师父的安危和性命赌上分毫。” 桑妤被他的动作弄的一个愣怔,下意识伸手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 半晌扬唇笑道:“原来是这样,倒是我将你想的过于简单了。” “那师父是如何想的?” “初时见你将头上的伤口剜的那么整齐,我还以为是你因为那头上的印纹自卑不敢见我,毕竟这东西在凡界叫做花钿,大多数都是女子来用的……” 桑妤回想着那道血红如同业火灼灼般的印纹,虽然色泽朱红灼眼了些却实在称不上妖异。 提醒道:“但如果是神的话,说不定还真的会有,我看清过那印纹,正是你业火的形状,会不会是你误判了?” 在她看来,她并不觉得那东西是走火入魔的象征,倒像是池临体内业火本源的符号。 思及此,桑妤道:“阿临,你真的没有感觉错吗,有没有可能那是你本该就有的东西?” 这话将池临弄的一愣,这个层面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这是印记阿临曾经剜了几次,但它一旦愈合,便会恢复原状,就像那戾气一般难缠。” 半晌继续道:“况且戾气尚在我体内无法迅速吸收,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桑妤听到池临说自己曾经将这印记毁过几次时,便知道绝对不会是像他说的那般轻松。 否则如今池临也不会还在尝试将那印纹剜去,桑妤心下却顾不得心疼,只挑着重要的先说。 “为何非得将它吸收,你从哪里弄的难道不能还回去吗?” 这戾气是他从引魂幡中吸纳而来的,这才将那被连汲施加了祭身术的神器给控制住。 就不能哪来的回哪去吗。 池临摇了摇头,这法子他试过了,也尝试过用引魂幡将那戾气引出。 他道:“用这个法子并没有效果,用业火运化也没什么效果。” 桑妤面色凝重起来,怪不得当时他的业火就像是被克制了一般,最后只得选择将那些阴戾之气吸纳。 可业火明明是消弭业障的顶顶利器,为什么偏偏却对溯渊之地的戾气没有作用? 古往今来,堵法不如疏法,既然用强攻不行,用压制也不行,那如果用度化呢? 桑妤苦思良久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蓦然拽着池临的双臂道:“阿临,我想到一个人,或许他有办法帮我们。” 忻尧曾经说过,若是她成了真正的天道之主,无论是穿梭时空,还是其他,这世上便没有她做不到的事。 那若是她依他所愿拥有了天道之力,届时将这些怨戾之气消弭度化的几率就又大了几分。 她来来回回认识的人不就那几个算得上数的,如今还在无息之境,除了那忻尧,还能有谁? 池临自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脸色陡然黑了几个度。 别过脸道:“不可能,师父休想去找忻尧,阿临也不会承他的情。” 忻尧那老东西,一直巴不得桑妤去找他谈和,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被戾气所制,岂不是让那人有了可乘之机。 若是让那人将桑妤拐跑……池临只觉遍体生寒,连连摇头道:“总之就是不行。” 桑妤掐了掐池临那张固执的脸,不自觉便看到了那处碍眼的刀伤,便下意识用了些灵力催那道伤口愈合。 她的灵力很舒服,池临终于也不再拒绝让额上的伤口长好。 看着桑妤因为好奇睁大的双眼,池临知道是那东西又长了出来,再加上桑妤危险的心思,脸上神情一时晦涩难言。 桑妤伸手抚上了那道印记,安抚道:“不会让你承他的情,只是让他助我得到天道之力罢了,这不是他一直期盼的吗?” “顺便再从他口中多顺出来些有用的东西,比如说,我应该如何回家这个一直未解决的大问题。” 池临却更加不淡定了,有些坐不住道:“你还想回你的那个异界?” 经历了这么多,桑妤多多少少将他如今的小心思拿捏了不少,也参透了不少。 看着男子面色冷硬却带着一丝即将被抛弃的恍然不安的样子。 桑妤失笑道:“怎么,我又不是不要你了,那么紧张做什么?” …… 第148章 答应的代价 想起曾经池临泪光闪烁望着她质问她的眸子,桑妤收回轻佻,抚上池临的脸颊认真的看着眼前人。 “再说了,我既已承诺过不让你再患得患失,便不会食言。” 从二人将事情说开之后,桑妤对他可以称的上纵容,不仅有意识的培养池临的安全感,也在加强自己的责任感。 她想用实际行动告诉池临,无论什么情况自己都不会轻易的将他舍弃。 她知他的顾虑,也怜惜他的心意。 池临被这目光看的心跳漏了一瞬,回神后方觉心口泛上了几分夹杂着缕缕甜蜜的酸涩胀意。 不难受,甚至还有些留恋。 很想将他的整个灵魂尽数融入女子的灵魄与元神。 池临猛的压着她的腰身将桑妤拽入灵池深处,池水已经漫过了头顶,可她尚未反应过来,只睁着眼甚至忘了该如何呼吸。 灵池之水遮挡视线,池临无所顾忌的印上了女子的唇瓣,近乎缠绵的为她渡气。 池水温热,女子的身子被蒸腾的发软,池临起初尚且能够感知到她的挣扎,不多时她便如同失去呼吸的鱼儿般无力的只想要从他这里得到更多的氧气。 直到那人的气息也尽了,她再也不能呼吸,桑妤才迷迷糊糊的察觉到自己被推出了水面。 男子气息尚且不稳,伏在她耳边低声道:“师父与我合修一次,这件事我便答应了师父……” “咳咳!!” 桑妤正努力的吸取氧气,冷不丁被他洒在脖颈旁温热气息一震,险些背过气去。 “凭什么,我是为了帮你,出力的也是我,你这样说倒像是你吃了多大亏似的,我凭什么被你要挟。” 女子太过慌张,只是随意的将遮在眼前的头发一抹,虽然不再遮挡视线,可那发丝缠乱的贴在她的颊边,浑身都在滴水。 她声色振振,目光中却满是逃避。 其他事说做就做,不见丝毫犹豫,也就这种时候,总是想着逃避,才是真真正正的避他如蛇蝎。 池临眸光微动,伸手将贴在桑妤脸上的发丝一缕缕撇在耳后,又将她耳垂尚在滴落的水珠轻轻刮落。 声色幽怨叹息道:“师父,阿临信得过你,可信不过忻尧,你要冒险去做,总的给我点利息……让我安心是不是?” 桑妤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只睁大了眼睛,那人还在恶劣的揉着她的耳垂,忽觉脚下的虚软更甚。 连连摇头道:“此事再议……哈哈,我们此事今后再议!” 猛然将男子的手拂落,桑妤拔腿就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落在他手里,今日恐怕不能善了。 水中阻力本就大,桑妤还未跑出多远,便觉的有人从后面扯着她的衣带,而岸边的景色距离她越来越远。 身后的裹挟着她的人身体滚烫,手中将她的衣带环环绕绕的卷在腕上。 洒在她耳边的热意更甚,准确来说,这人就是个大热源。 他道:“师父跑什么?今日阿临又不会让您出力。” 桑妤:“……” —— 连汲书房中,连岐枯坐一室,脚边的瓷罐碎了一地。 他时不时灌下一坛酒,目光呆滞的环视着族中最为森严的重地。 一整个墙面的玄册密法,比着魔域藏书阁最顶层的咒术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曾经这里主人留下的痕迹尚在,桌上地上杂乱无章的铺排着一众典籍,随手拿起一本都是关于双生异魂、克制天道本源的记载。 “哈哈哈,以身为祭!” 连岐忽然扬声大笑,将手中的酒尽数浇在了满地的册子上。 “你为他多番思虑,可他呢,他是怎么回报你的,为了一个女人,反手就将你杀了,可你死的活该,活该!” “大人!” 有女子闻声而来,低低唤道。 连岐抬头,目光有些迷离朝着来人挥手,“是你啊,花乐,去,让人将这地方烧了,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见这地方一眼!” 因着之前池临的命令,连岐刚回来的那一日,花乐便被魔侍押着弄进了连氏族地。 如今的连岐刚刚继任家主之位,魔神也并未提及当日的事,被扔进连氏后就没人再管她。 花乐乐的自在,因着旧故便自请去了连岐身边侍奉。 不过几日未见,眼前的少年就像褪去了当初的那股子青涩马虎劲儿,想来经历了父亲新丧之故,倒是有了些老成沧桑之感。 只是眼前这些书册,不说是绝顶机密,也当称举世难寻,若是烧了……也太可惜了点。 花乐有心相劝,“大人,这屋子不想要便罢了,但这些书册若是因一时冲动烧了,实在不值当。” 连岐霎时间抬头,眸中泛上些许她从未见过的阴寒之气。 一字一句道:“花乐,你没听清吗?我说——烧了。” 花乐被那寒意震得一退,连忙颔首道:“大人息怒,花乐这便去办,这便去办。” 不多时,一众魔侍便鱼贯而入,将整个房间中铺满了火油,有魔已经燃起了火,只差扔进那火油中。 可连岐一动未动的侧身倚在高台上,只死死的盯着脑袋上黑沉木质的阁顶。 魔侍意味难言的看了一眼身侧的花乐,躬身道:“主上,您该移步了。” 连岐静默良久,突然扬腕,缓缓展开手心,道:“不必了,我要亲眼看着这里的一切——灰飞烟灭。” 执念终究若是做不到,便终究是执念,这里一切就没了意义,都该像那人一般尽数湮灭。 魔侍们还想再说着什么,花乐一个眼神过去,便听命将火把尽数扔进了四处。 随后众人便尽数退出,任由这处楼阁葬在滚滚大火中。 透过重重火焰,花乐看着那人终是叹了一口气。 听到与大火声格格不入的声响,连岐终于抬手看了她一眼,“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花乐道:“属下觉得大人很悲伤,便想在这里陪着大人。” 连岐冷笑道:“如今你在我连氏族中,应该称我为主上,况且我也不需要谁的怜悯。” “无关怜悯,只是因为……主上帮过我,属下心存感激。” 连岐终于正视了眼前女子,一身素衣倒是丝毫不失当时初见的艳绝,也比当初诚恳了不少。 收了些冷漠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还未说完,地上那摊乱书中突然飞起了一道泛着光泽的书册。 连岐定神伸手抓过,在眼前随意的翻看了两眼,方才的一瞬而过的平静陡然被撕裂。 “父亲啊父亲,你人都没了,居然还会留有后招,是早就将这一切算好了吗?” …… 第149章 无恙之台 桑妤根本没有体会到什么“不用出力”的,那人实在太过可恶,自从在灵泉布下了结界,就无所顾忌起来。 如此反反复复已经彻底入了夜,桑妤只觉得自己快成了一摊泥,那人想怎么拢弄,她都无力挣脱。 好不容易池临终于停下了动作,为她换好了整齐的衣衫,桑妤还以为自己今日这一劫也该结束了。 谁知他反手就挟着她的身子去了深处的花丛。 月色圆满,即便夜色深沉也能看清那些花草的轮廓。 可颜色最好的还要数那泛着荧光的琦蓝双花,独独在这夜色中飒沓星般点缀在花丛深处。 被这夜风一吹,桑妤的出离的精神也回了些神。 天真的以为那人只是心血来潮,想让她来看看他种的花势有多好。 因为生气,桑妤还扯着脸数落了一句,“啥也看不到,也不怎么好看呢。” 谁知那人随意的将一个厚厚的大氅扔在地上,便又上手去解她的衣裳,漫不经心的扬唇笑道,“那下次,我们白天来。” 桑妤猛的回神,兀自抓住那人作乱的手,不可置信道:“你还没野够,是想要要了我的命吗?” 那人淡淡叹道:“阿临最恨师父时也没生过杀心,如今又怎么会舍得。” 真真是答非所问。 桑妤死死的揪着衣襟寸步不让,僵持之下,那人眸光微微闪动了些许,在月光和琦蓝双花的映衬下愈发深邃。 终于松开了手,口中却道:“师父不是想用自身的力量度化我识海中的戾气吗?我们这便试试。” 桑妤心下不安,见池临俯首,下意识便捂上自己的额头。 池临见她这般动作,好笑的停下了动作,盯着她的眼睛道:“师父,这没有用。” 下一瞬那人便裹挟着她的意识进入了他自己的识海。 桑妤欲哭无泪,被那人再次拉进了一片迷蒙混沌,不分东西南北,周身尽是飘摇而动的琦蓝双花。 不知过了多久,桑妤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无妄主殿的榻上躺着。 还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跟池临说着修建什么楼什么台,安抚什么之类的话,而池临只是淡淡开口答应了。 很快这动静便又消失了,男子的气息又来到了她身边一同躺下,桑妤下意识的缩紧了身子。 那人却是容不得她的逃离,将她整个人牢牢的环在手中。 桑妤挣扎不动,最终向着这股恶势力低头,心甘情愿的让出来自己旁边的位置。 看着女子意识不清的想往榻里缩,似是幽怨不满却只能妥协般嘟嘟囔囔道:“给你睡,给你睡,别烦我。” 池临凝眸,终于松了手劲,回身伏在女子耳边。 轻叹道:“想要去找忻尧可以,但我不想这么早,师父,再多陪陪我,阿临尚且耗得起……” 几日过去了。 桑妤并未真实的感知到那些戾气对池临的真实影响到底在哪,但她唯一能够发现的不同就是这人磨人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 似乎当时她说的要找忻尧的话都是放屁,池临一点儿都没有要陪她动身的势头,甚至还故意搅得她疲累不堪。 就这样,池临在或是纠缠或是强迫的攻势下,桑妤又过了几天水深火热的日子。 后来池临像是终于想起了这件事儿,却突然玩起了消失,经常半日半日的不见踪迹。 她找遍了整个魔宫也没见人究竟去了哪里,直到深夜那人才慢悠悠的回来,见桑妤气怒,抛出筹码安抚道:“这些日子,我是忙着帮你找忻尧去了。” “说来也怪,不想看见他时,好像哪哪儿都有他,找他时,又天南地北的不见人影。” 桑妤看见这人有些不着调的瞎扯,拧了拧那人的耳朵道:“你分明就不想去找,说什么诓我?” “老实交代,是不是那东西无法压制了,才跑得没影。” 池临道:“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我真的去找忻尧了,我还想跟师父永生永世,怎么可能自投死路。” 这话倒还有些实诚。 但这些日子一声不吭就玩消失,到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要瞒着她。 桑妤松开口道:“那你压制戾气,为什么非要避着我去?” 池临扬唇笑笑。 “那地方被我毁的不成样子,你若是找去,阿临说不定还会分心,至于忻尧一事,还望师父放心,阿临确实有派兵去寻,想来很快就有答复了。” 桑妤这才满意几分,刚想问起那人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池临便已经疲累的阖上了双眼。 不多时便在榻上沉沉睡去,桑妤忧心忡忡的守了他半夜,打了个盹那人便没了身影。 她还安安稳稳的睡在榻上,显然池临用了什么法子让她沉沉的睡了过去,这才没有惊动她。 床头还按例给她留了灵信,说什么最多一日便可启程如何如何。 桑妤尚未升起的火气又强行被压下去一半。 她又百无聊赖的在魔宫四处逛了半天,喝茶、荡秋千,看魔族双人或组团对战的比试。 可身边少了池临,她心中总是有些惴惴不安。 时间刚过了正午,桑妤便有些坐不住了,又半日已经过去了,可池临还没有回来。 正在这时,忽然有魔族风风火火的在无妄殿前拜见,来人还是个熟人,正是已经多日不见的花乐。 桑妤刚将她放进来,那女子直直跪在了地上,哭的我见犹怜。 “尊后,你去救救连岐大人,尊上不知怎么了,与他在无恙台大打出手,可他怎么可能是尊上的对手。” 桑妤有些懵然。 “无恙台?这魔域什么时候多出来个无恙台?” …… 第150章 入局 在这个时空之外,魔域确实是有这么一座祭台,甚至她和池临第一次大婚都是在那里举办的契礼。 可他们被困在这里长时间,在魔域内外游走过无数次,也从未见过无恙台的半分影子。 甚至说,他们在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应该已经改变了不少既定的走向。 而这座无恙台的出现,无疑昭示着眼前的一切在冥冥之中,又被推回了正轨。 在传说中,千年前的魔神和天道就是在无恙台之后,才不知所踪的。 但现在,花乐却说池临在那里跟连岐打在了一起。 这么多天,难道他一直都在那里? 桑妤生出了一股恐惧感,也顾不得再管身后的人,直接瞬移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而去,也因此错过了花乐眸中的那一闪而过的幽光。 不久前那里还是距离居渊城不远的山脉,如今却有一座崭新的楼阁高台直直屹立,在一片青山中显的有些突兀。 桑妤没有走阶梯,而是用了些灵力,飞身跃上。 还未及至顶层,便感知到一股极强的灵力波动迎面而来。 花乐在无妄殿说的话,初听还觉合理,其后便觉出些不对劲来。 池临若是要有心将人制服,怎么可能还会给人留有报信的余地。 以花乐的脚程,又怎么可能过了这么久,两人还是打的难舍难分。 桑妤将那股灵力隔开,反手将那道灵力托在掌心查看。 其中蕴含着两道不同的气息,一道确实是池临的,那另一道便许是连岐的。 难道池临还真的在里面? 桑妤不再迟疑,越过那道墙垒,还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布置,高台之顶用来遮天的只有帷幕。 从顶层往下倒是有数层阁子。 帷幕之外,入目所见都是沙石粉尘,桌子椅子裂的不成样子。 还真如池临所言那般,这地方被他毁的彻底。 其后有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传来,桑妤挥开帘幕,便看到池临如同失控般,不得机巧的攻击着周围的一切事物。 连岐口中默念静心法咒,艰难的应对着眼前的男子,见桑妤进来,也只是淡淡点头以作示意。 却也只是这一瞬间的分心,池临又是一剑,朝着连岐的头正正劈下。 “池临!” 金色灵力挥过,连岐被一把推远。 又是一道灵锁横空跃起,将池临周身紧紧束缚住,那人手中的剑转瞬之间便消散无踪。 被覆住的一瞬间那人似乎就平静了不少,桑妤上前道:“池临,看看我是谁?” 当对上那男子眼睛的一瞬间,桑妤骤然一惊,连忙后退几步。 “你不是他。” 可为时已晚,顷刻间有金色阵盘从她脚下燃起。 桑妤只觉有千钧之力兜头压下,迫得她全身血脉都在叫嚣,险些弯下膝盖。 而尚在眼前的‘池临’渐渐在她眼前化作虚影,散开的灵力又陡然聚成了一道巨大金色灵剑。 “尊后,别来无恙。” 层层黑甲魔兵鱼贯而入,瞬间便将阵法围在其中。 有几道玄铁锁链从他们手中抛出,将她的双臂、腰颈处分别缚上。 连岐一改方才模样,神色淡漠冰冷的从中踏过,绕到了桑妤身前,还将她被困的样子仔细的打量了一遍。 桑妤艰难抬头扫向眼前威势极重,杀意未敛的金箭,扬唇道:“这般阵势,你是要杀我?” 连岐眉头微挑,抬了抬手道:“怎么,这还不明显吗?” 眼前人不日前还像个只会闯祸的稚嫩少年,却在一夕之间就彻底变了一个人。 冷漠、冰冷,手段直接而狠辣。 也是,看着敬爱的父亲在自己眼前殒身,怎么可能会不恨凶手。 桑妤叹声道:“我没想到连汲……” 没想到连汲会那么疯狂,为了杀她竟然能做到以身为祭。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连岐打断。 “没想到什么?是没想到我居然会像父亲一样杀你,还是觉得我自不量力,偏要完成连他都做不到的事?” 提起连汲,连岐的面色瞬间失控,目光狠戾的看着悬浮在眼前的金箭。 他道:“我会送你下去为我父亲陪葬。” 连岐已经抬起了手,阵外的魔兵下意识拽紧手中的铁索,只待他一声令下。 桑妤被这股几道撕扯的喘不过气,艰难道:“等等……连岐,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哪怕是死我也不想做个糊涂鬼……” 闻言,连岐饶有兴趣的让人停下了动作。 “说说看,说不定今日能让你死的明白些。” 桑妤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抬眸看向眼前的男子。 “问题一,池临在哪儿?你又是从哪里弄到了他的气息,造出假人诓骗于我?” 她早在来无恙台时便多了一个心眼,从外墙直上也是想要探得虚实真假。 可正是因为有池临的气息存在,她这才毫无防备的入了连岐的圈套。 那池临呢,他现在又在哪儿? 连岐道:“这些日子,他除了在这无恙台压制戾气,便是去寻找巫尧的踪迹,我稍加设计,将消息透露给他,他便信了,在冥海之底还有个专门应付他的阵法,今日你恐怕到死都再难见他一面。” “不可能,普通消息未经证实,他怎么可能亲自前去……啊。” 桑妤稍加动作,就被那些锁链紧紧锁住,魔兵下手极重,除了喉口处喘不过气来,腰腹间也重坠难忍。 见她吃痛,连岐面不改色道:“尊上自然不信,可属下——终究会让他相信。” 见连岐已然闭上了嘴,不愿多浪费功夫的样子。 桑妤连忙道:“第二个问题,这是什么阵法,还有这金箭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 “为什么会灵力尽失,对吗?” 连岐接上她的话头,看着那金光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您不觉得这东西很熟悉吗?以天道本源为引,压制消弭尚未觉醒的天道,这法子是不是很特别?” …… 第151章 桑妤在哪儿 以天道本源压制天道于无恙台。 竟然真的对上了那谣言。 对上了她尚在天机宗时,门中人谈起有关于千年之前魔神与天道殒身的真相时大多认可的谣言。 连岐的话不断回绕,桑妤只觉不可思议,“你从哪里得来的天道本源?” 连岐定定的望着她,灵力托上那道金箭,一字一句道:“溯渊结界。” 众魔见势,死死的收紧了手中的玄铁锁链,那道金箭携着风雷杀戮之意被顷刻挥下。 桑妤下意识闭上了眼。 四处陡然亮起一抹剧烈白光,将阵里阵外众魔的身影尽数湮灭,整个无恙台轰然倒塌。 周围风声寂静,桑妤仿若置身混沌,周身的痛意剧烈,似是要被尽数撕碎般。 有道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那人道:“妤儿,时机已经到了,师父会借天道灵石以及这些散落的天道本源助你觉醒,从此以后,前尘忘尽,你与这些魔族再无瓜葛……” 是忻尧,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又为什么会说前尘忘尽? 那道声音如同魔咒,桑妤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又像被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紧紧裹在周身。 只有无尽强大的灵力势如破竹般在她的灵脉里冲撞,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灵脉尽数破碎又再次愈合新生的声音。 脑中的片段也如同被从脑中剜去了一般,一点点消失。 池临,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桑妤痛苦的想要大喊出来,却又如同失声了一般,无论如何用力,喉头都不能泄出一丝声音。 只能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在地上,以此来保持仅剩的一丝体力和理智,与神识、经脉中的力量对抗。 直到意识彻底迷离在无尽混沌中…… 白光褪去,有金光骤然跃上天边。 成群成群的雀鸟向着居渊城飞来,溯渊之中正在向外逃离的妖兽也似有所感,被那股力量死死震在原地,如同受惊的猫儿般再不敢轻举妄动。 无尽黄沙之上,那道缺位的金色结界再次升起,将溯渊尽数笼罩其中。 天地间灵气满溢,被金色泽光散布到的地方,戾气也似是被消弭了不少。 冥海之底—— 池临头痛欲裂,一时间心神大动。 感知到他弱势的那刻,无尽戾气尽数翻涌而出,想要将他即刻绞杀。 本就以血脉和灵骨为引燃起的业火也毫不退让,与那压制他的戾气拼死相斗。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莫名的力量自海面而下,浮越在外的戾气瞬间就被抵消些许。 感知到那股灵力,池临索性将灵脉燃烧的更加彻底,身体中的戾气被聚到了一处,终究是安分了些许,不再死死困住他的手脚。 挣脱束缚的那刻,池临便立刻向着居渊城赶去。 高台之下尽数残垣沙土,刚刚建成的无恙台轰然间竟塌了一半。 有众多魔兵被埋在废墟之中,死伤一地。 连岐似哭似笑的呆坐在空地上,池临的剑已然架在他的肩头。 那人面上毫无畏惧,只淡淡道:“尊上要杀便杀,或许连岐自己动手也可。” 话落便迎着那剑锋而去,池临撤刃用剑身狠狠拍上连岐的肩胛骨。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空气中尤为明显。 连岐俯身吐出一口血,对池临扬唇道,“尊上这般心慈手软,倒是叫属下看轻。” 池临道:“阿妤呢,她现在究竟在哪儿?” “她早就死在诛天箭下,去给我父亲陪葬了。” “什么诛天箭?” 提及此,连岐话中透着兴奋,挑衅道:“我将溯渊的结界强行撤去,用其本源之力打造了诛天箭,以天弑天,是不是很有意思?” 又是一剑拍出,连岐被那道剑意震得翻滚在地上,碎石碎砂沾了他满脸满身。 池临明知道连岐是在故意激怒他,可听到这话,他心中的戾气实在难平。 天地异象迭出,生灵拜服,明明是极盛之景,怎么可能是她的陨落。 只是连岐为了设计他,将忻尧也一同设计在内,可他被困阵法中戾气缠身,那忻尧却凭借整块儿天道石顺利脱身。 桑妤如今必定在他手里,可去向或许只有连岐一人知晓。 池临无心再耗,索性强行打开连岐的记忆,一番查探之下,对连岐杀意瞬间难以克制。 “花乐引她入局、魔兵用玄锁磋磨、还有你那所谓的诛天箭,这些手段你原来都是这般使得?” 一道无形的力量将连岐整个人从地上吊起,在桑妤受过玄锁的地方,照猫画虎般寸寸收紧。 不多时他便满面通红,肢体震颤,显然是痛苦非常。 而桑妤就是这般被困在阵中一动不能动,被那群魔兵折磨了那么久。 一时间戾气蒸腾,池临撤去法力,将连岐扔在了脚边。 对魔宫新增援的魔将吩咐道:“今日所有参与此事的魔兵,死了的就碎了他的魂魄;尚且活着的,如法炮制,重枷缚身三月,再万箭穿心碎了他的魂魄。” “在此之前,记得别让他们死的太早。” 此时此刻,已经死了的顶多就是无知无觉的魂飞魄散,而尚未死的还要多受几个月的折磨。 尊上大怒每一次都是血流成河的,众魔心中唏嘘,却也只有恭声应是。 等一众魔兵被押解完毕后,魔将刑罗看着神情萎靡的连岐却生出了难色。 “尊上,连岐大人该如何处置?” 池临凝眸扫了眼脚下的人,冷声道:“一道压下去,别让他死了,但也别让他太痛快。” 刑罗眸色微闪,兀自颔首道:“属下得令。” 男子黑色玄袍交叠迤逦在碎石间,那人正朝着只剩半座的无恙台而去。 看着曾经风头无两,近日还一举继任连氏家主之位的连岐,刑罗叹了一口气。 “这世间手段狠辣之辈那么多,咱们主上平日里待人还是极为宽厚的,不过是一个女人,又碍不着您什么事儿,何必去触碰尊上的逆鳞?” 这下好了,参与的魔兵魔侍一律不得好死,更遑论连岐这个主谋。 虽然池临下令不能要了连岐的命,可那折磨的令旨也是下的明明白白的。 连岐闻言,那双死寂的眸子终于抬了起来,讥讽道:“你又知道些什么。” …… 第152章 两月身孕 自魔神消失于无恙台后,已有两个多月未见其踪迹。 魔域暗牢中却日日夜夜充斥着哀嚎声和血腥味,三月之期未到,置身其中的魔族却急着求一个解脱。 “吱呀”一声。 有魔兵伸手将玄铁门打开,刑罗亲自掂着食盒踏入面前的牢房。 连岐蓬头垢面的盘坐在地上一动未动,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脏污的不成样子。 “啧!尊上又没封了你的灵力,为什么每次都将自己搞的这般狼狈?” 刑罗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一旦灵力挥过,眼前的连岐才变得整洁了几分。 这人从一开始进入暗牢就一心求死,刑罗为了防止他直接自尽,就用封灵锁一连将他锁了十几日。 可他被锁着也不安分,这人疯了一般用肉身挣扎,硬是将他自己弄的伤痕累累,看的众魔将也哑口无言。 他身上有这般损伤,也算没有误了魔神的命令,便也没有格外用刑。 直到连岐不反抗时,才将他身上的封灵锁取下,只是这人又由满心躁狂变的沉默寡言,谁也不搭理。 刑罗心有惴惴的等待着池临提审连岐,谁知一连两个多月过去了,这魔神就像是陡然消失了一般。 留在各地界驻点儿的探子纷纷表示,连那位的影子都没有见过。 连同那日迟迟不落的盛景忽然销声匿迹了一般。 魔域一时无主,可魔神积攒下的威压让众魔不敢轻举妄动。 刑罗本就与连岐有旧,如此一来便心安理得的放了水。 可他每几日过来瞧上连岐时,这人都是一副连乞丐都不如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折磨谁。 刑罗提着食盒走到桌旁,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摆在桌面上。 上前又将连岐扶起,口中自顾自道:“行了,过来吃饭,好歹是一氏之主,这般模样也不怕别人看你笑话。” 连岐如同木偶一般也不反抗,被刑罗按到了桌前,看着满桌的菜,终于张开了嘴,只是那脸上仍是一派面无表情。 他问道:“魔神在哪?” “谁知道呢,那位神出鬼没的,早就没影了,即便如此,现在的魔域也静的只剩下鸟叫声了?” 刑罗下意识回道,忽然意识到什么,那双眼睁的像铜铃一般,满脸不可思议,“你居然会说话了?” 连岐突然抬头看他一眼,轻声嗤道:“我要见他,让你的人去找。” “怎么了,突然见那位做什么,他不回来你还能少受点儿罪,本将好不容易才保着你的小命,可别上赶着找死。” 刑罗实在是不理解,这位沉默寡言了这么久,一开口居然还是不知死活的要去寻那位。 可现在连各地据点都没有任何消息,他手下的人又能有什么本事? 连岐丝毫不在意刑罗的欲言又止,随手扔出一道刻着连氏族徽的令牌。 “去找,以连氏西面四分之一属地作为交换,你若不去,自有他人办。” 连氏属地向来被外人眼馋,西处的灵脉又是尤为富饶。 如此轻易相送,想来是真的有要事。 刑罗无奈:“行行行,本将亲自去找行了!” 还未踏出牢门,刑罗又回头嘱咐道:“以你跟尊上的交情,服个软认个错,说不定就好了。” 交情?确实是“过命”的交情。 连岐执起筷子,随意的在菜中翻动了两下,终究又放回了原处。 …… 无息境外,天机宗—— “快,这酒都得小心点,不日忻尧尊者便要亲自设宴,迎的可都是仙门的宗主贵客。” 那人身着白衣法袍,一身端仪,正对身后跟着的一长串抱着酒坛的小弟子高声吩咐。 一个女弟子将头凑到前面,问道:“秦汐师姐,这忻尧尊者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连宗主的名头都能越过去?” 仙门宴请,本该由宗主越长风亲自主持,可这忻尧尊者突然横空出世,又似乎所有人提到的都是忻尧尊者如何如何。 秦汐闻言,扬唇道:“你们这才刚进内门,还有所不知,这忻尧尊者是我天机宗上上任宗主,也是越宗主的挂名师兄,对我们而言,那就是祖师级别的人物。” 一众小弟子见秦汐愿意谈起,一个个都支起了耳朵听。 有人不解,“为什么是挂名师兄?” “这越宗主当初只是五大长老之一,他们还都是忻尧尊者收入门中的,可他又不想当师父,便寻了个挂名师兄的名分,唯一被她收为弟子的,恐怕就只剩下那位了!” 至于这为什么不愿意当师父,秦汐没有说,只望这些小弟子见到比诸位长老宗主还要年轻些许的忻尧时,不要被惊掉了下巴。 小弟子们却另辟蹊径,追问道:“那位是谁?” 想起刚刚从天道石中醒来的女子,秦汐有些感叹。 摆了摆手道:“你们以后就会知晓了,今日就到此为止,等你们见到了这几位尊者,可一定要好好表现。” 众位弟子颔首道:“是,师姐。” 泽华殿中,女子沉沉的睡在帷幕之内。 忻尧坐在桌前,兀自摩挲着着手中的酒,须臾拿起又须臾放下。 那张尚是青年模样的脸上神情莫测。 几日前桑妤刚刚从天道石中苏醒,如他们期盼的那般将一切忘了个干净,忻尧大喜,即刻召开仙门之宴欲昭告天道回归之事。 可不过一日,桑妤便再次一睡不醒,瞬间如冷水当头而下,将人浇了个透凉。 越长风随侍身侧,开口劝道:“师兄不必忧愁,妤儿她既然已经觉醒,离彻底苏醒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我愁的不是这个!” 忻尧摇头,看向映在帘幕之上的身影,手中握着的酒杯被直直捏碎,又在顷刻间化作四散的粉尘。 “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是那个人的……” 那个人的血脉也不是个简单的,他多次为桑妤把脉,时时看护着竟也从未察觉。 若非桑妤突然醒来又骤然昏睡,他动用了探灵之法,还不知这缕魔息能被掩藏到何时。 越长风惊的瞳孔骤缩,半晌哆哆嗦嗦道:“怎会如此?他们二人本都是子嗣寡绝的命格,如何……这可如何是好啊?” …… 第153章 业火焚身,以释其魂 越长风胸头慌乱,不自觉在殿内走来走去,一个念头陡然跃上心头。 忙不迭道:“不如趁她现在月份尚浅,寻个好的法子将这胎给落了?” 提及此,忻尧的脸色更黑了一个度,冷声道:“你以为本座没想过吗?” 仙魔之子,虽然稀少却也并非没有,但是神和魔的子嗣却从未有过,那缕小魔息又是如此奸滑。 生生自己掩藏了两个月,如今已经彻底在桑妤体内扎下根,与他母亲命脉相连。 打也打不得,动也动不得,实在像极了那个可恶的魔头。 越长风噤了声,不敢再过多开口,省的再触了他的霉头。 忻尧心中不虞,抬脚踏出了泽华殿。 “传令下去,三日后谛天台宴照常举行,无论她醒与不醒,天道正位之事也不可耽搁。” 越长风恭敬合手,“是。” —— 无息境内,池临将整个天地都翻了一个遍,也没有寻到天道石的半分影子。 当日,桑妤的气息在出了无恙台后便彻底断了,他便知道她已经出了无息境。 天道石有沟通因果,轮转时空的能力,忻尧在冥海之地脱身时,毫不避讳的向他挑衅。 若非他也着急去寻桑妤,池临毫不怀疑那人能趁机再给他补上一刀。 可很显然,所有的天道石都被忻尧尽数带走,留在他手里的仅剩桑妤曾经打造给他的手串。 而其中尚存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打开时空隧道。 两月时间,他去了溯渊将桑妤觉醒时散布的本源之力尽数收拢进天道石,也明白了为何溯渊上空的结界究竟为何存在。 本源不可缺位,他便替换上了自己的本源,为溯渊创造了新的结界。 最终却发现即便天道石中的力量足够,也根本承载不了他这具肉身。 想要离开此地,或许只剩最后一个办法…… 整个魔域中日已落幕,无数道力量却倾泻而出寻找魔神的身影。 池临一一避过,直直越过暗牢,将连岐从中拽出,一同去了溯渊。 连岐刚被扔到地上,就语气不善道:“尊上才来见属下的方式可真特别。” 池临凝眸看了眼前满身破烂的连岐,兀自点了点头,开口讽道:“见你这般狼狈,本座心中甚慰。” 也不枉他同样狼狈的苦苦寻求的这些日子。 连岐别过脸,将四方黑沉天地略略打量,“若是在这里了结我,连岐此生也算无憾。” 他们连氏生于溯渊,也合该死于溯渊。 池临闻言轻嗤道:“好。” 手中剑意突现,强大的灵威直直朝他斩来。 连岐顺着剑息闭上了双眼,凌冽的剑意擦着他的脸颊划过,肩头的发丝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身侧不远处的方寸之地,被那道灵息砍得堪堪破碎裂开。 连岐睁开眼便见那人从怀中取出一物兜头扔在他的脸上。 看清那东西的瞬间,连岐连心都是颤的。 那物正是要了连汲性命的引魂幡。 他为何要将它还回来。 连岐道:“你为何不杀我?” “你的命本座要来无用,可于魔族而言还有些用处,本座要你看护魔界,继承连汲的遗志。” 连岐不可思议道:“你亲手杀了我的父亲,竟还好意思提他的名字?” 池临凝眸看着脚下的少年,面上仅剩淡漠坦然。 “连汲一生所恨不过是半生囚困在了这溯渊,可这结界的存在只是为了防止其中无尽吞噬的风沙和暴戾的妖兽外流,并非单单为了囚困魔族而存。” “他这一生都在虚妄的恨着这道结界,以及创造这道结界的人,但有一点他没做错,便是让魔族安稳。” 连岐抓了一把又一把地上随处可见的流沙,看着那缕流沙倾泻而下尽数掩盖在那张引魂幡上。 “可笑!可笑!” 凌乱的发丝遮盖了他的眉眼,那人喉中泄出一声低笑,声音渐渐放大,又兀自扬散在风中。 池临面无表情的看着连岐有些癫狂般的发泄,手下引出一缕本源之力,转瞬间便尽数射入了他的眉心。 连岐感到异样,抚上自己的眉头,不解道:“你在做什么?” “有了这道力量,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出入溯渊,引魂幡中还存有你父亲的一缕魂魄,用这缕力量好生运化,他或许还有转生之机。” 话落,池临不再停留,转身朝着溯渊之外而去,玄袍迤逦划过万千沙土,却未沾一尘。 那人遥声道:“从今往后,魔域中再无魔神,三界也再无天道。” 冥海之底寂静幽深,可消万法,于池临而言,尽管被戾气缠困于此的记忆让他十分厌恶。 可不得不说,如今对他而言,也只有冥海底最为安全。 腕上的天道石莹泽遍布、赫赫其威,可偏偏承载不了他这具肉身,池临索性便舍了这具身体,只余魂魄。 业火之力不惧冥海之水,便是在这万法皆消之地,也可燃尽万物。 层层业火自深海而起,其内的身影早已被尽数遮掩,红莲簇簇,招摇盛开在冥海之底。 就连素来冰冷的冥海都险些被灼的沸腾,其间的生灵敏感的将外围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红莲盛景尽数消弭,业火的动荡被彻底平息,而原地再无一人一物。 当池临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已经进入了天道石之内,四周一片混沌,黑白之色骤然颠倒看不清实景。 那股焚身的灼烧感似乎淡了不少,而那亮的像灯笼一样金色灵团正好奇在他周身环环绕绕。 还状似狗一般的在他周身嗅着。 池临蹙眉,无奈道:“灯球安静。” 听到熟悉的声音,那灵团似乎更加兴奋了,在他周身贴了一圈,最后选择窝在了他的头顶。 池临自然不允许它在他头上撒野,灯球被他直直的拽下来,拢在了手中揉捏。 不多时,混沌突然尽数消弭,映入眼帘的是参天的绿叶。 这是出来了? 不再停留,池临直接向着天道石外飞去,刚刚近前便被那道灵幕隔住,多番尝试也无法脱身。 他在桑妤梦中也见过这种情况,那时她的元神刚刚进入天道石,魂力极其微弱,才被天道石困在其中。 他出不去,灯球却是可以出得。 如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桑妤,能充做飞行之物的也只剩他手里那东西。 池临若有所思的放开手中的灵团,试图沟通道:“托着我们所在的这颗天道石,去寻你家主人。” 灯球听到他的话,只卖力的蹭他的手,其他的丝毫不为所动。 池临:“……” …… 第154章 再见桑妤 池临几次沟通,都不见其效,它尚且听的懂“去找主人”四个字,却听不懂什么叫天道石。 每次从中飞出,便只会独自跑个没影,好在池临多留了个心眼,将那东西及时拘了回来。 许是他现在的魂力实在太弱,莫说是凝成实体,便是操纵灯球都力有不逮。 看着天道石中尚且剩余的金色灵力,池临阖眼沉了沉心,兀自盘腿而坐,手下结印。 这些灵力毕竟是桑妤的东西,也不见得会跟他相斥。 即便是如此想的,可在结果出来之前,池临仍旧心有惴惴。 有那么多声称神魔生而为敌的,如今的桑妤已经觉醒,自然不同于往日,若他们的灵力当真相斥呢? 但暂时除了此法,别无他路。 散布在空间中的灵力被他所引,方一触碰到魂魄,便就如同溪流一般,不断不绝般迅猛的注入其中。 这道力量并无缓冲、直直灌下,刺痛激起魂魄的战栗,但对池临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其中的蕴含的气息甚至让他眷恋。 很快,其间的灵力被耗尽。 穿梭时空已经将其中的灵力耗尽了大半,再耗下去这天道石就要废了,池临下意识想要切断灵力。 那道灵力却不由他想,连最后一丝都尽数相付。 当天道石光泽褪尽时,池临连带着灯球一同被吐了出去。 落地的瞬间,池临下意识凝聚成实体。 陡然间玄黑铺天盖地的倾覆而下,就像是一块儿极大的绸布。 池临觉得自己手脚有些无力,好不容易寻到了光亮,刚刚露出了半个头,便呆滞的愣在了原地。 他的半个臂膀片缕未着,又短又小,藕节分明般,赫然就是个小孩儿的手。 而那玄黑的绸布也并非是极大,只是因为他变小了罢。 池临一时愣怔在草地上,那灵团子面对着眼前气息陌生又熟悉的人,磨磨蹭蹭的有些进退两难。 若是它有绒毛,恐怕如今都要惊的竖了起来。 一道灵力挥出,灯球隔空飞到了池临手中。 池临松了一口气,心下却郁卒难消。 他这副身体灵力虽然不及他曾经的三分,但尚且能用,只是无论怎么尝试,他这已然缩小的身体都没有丝毫变化,也不能再次化为魂体。 桑妤若是真的见到了他这副鬼样子,又该会作何感想? 池临自觉已经被逼入了绝路,只能安慰自己找人要紧。 一道灵力挥过,覆住他的衣服便尽数缩小,直到能贴合在他身上。 有了实体,池临也不再耽搁,将已无光泽的天道石手串在腕间环了两圈,这才带着灯球直奔天机宗。 泽华山门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似是在迎四方之客。 一个身着火红华服的男子双手叉腰,颇有些不屑的打量着眼前高绝凌云的重重山峰。 高声道:“今日山门大开,我等持柬即入,连个护山结界都未见过,忻尧尊者这魄力……啧。” “说来自从人间一战,那魔头和那仙门叛徒下落无踪后,也不知这天机宗还有没有资格统领我等四方仙族?” 其后跟着的一众仙族看笑话般,探头交耳道:“哈哈……出了仙魔私通那档子丑事,可不是吗?” 来人意有所指,但无可否认的是,当年四大仙门一同出动,在人间与那魔头交战,甚至用上了无息神器。 而曾经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仙门之主桑妤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魔头池临联手害得仙君容衍以身为祭、惨死阵中。 众人眼中,忻尧刚刚回归就急着召开仙门之宴,无非是为了巩固天机宗仙门之首的地位。 桑妤叛魔之事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甚至连门内弟子都是这样猜测的。 可宗门之威岂容他人亵渎。 迎接的弟子抬眼看向气焰嚣张的华服男子,刚想要扬声反驳。 身后的弟子猛然抓住了他的衣袖,低声道:“师兄,今日之宴事关重大,宗主有令不可节外生枝。” 被唤师兄的弟子这才隐下愠怒道:“今日谛天台设宴,有忻尧尊者亲自坐镇,自然不惧各方妖魔,各位随我入席便是。” 华服男子见势更加跋扈,蛮横的伸手将领头弟子挥开,先一步踏入山门。 池临直接隐去身影,兀自从他身边踏过,带起了一阵透骨凉风,随后悄无声息的渗入了那人后背。 “阿嚏!” 华服男子疑惑的摇头看向四周,正是一派风和日丽,不觉搓着手臂道:“奇怪了,怎么这么冷。” 弟子恍若未见,冷漠躬身道:“仙友,这边请。” …… 池临方一踏入宗门,并未去那些人所提及的谛天台,而是直直的奔向泽华殿的方向。 他有预感,桑妤应该在那儿。 殿门外赫然停上了早已备好的辇轿,十几个灵力上等身着内门服饰的弟子候在其旁。 整座轿身以灵玉制成,遍布其上的金色铭文闪烁着奇异的光泽,有浩渺仙尘蔓延四起。 四周金纱流光帷幔淡淡垂落,幔梢在风中微微摆动迤逦。 池临方才赶到近前,遥遥望去便见女侍掺着装容完好但昏睡着的桑妤,一步步自殿阶而下。 候在辇轿外的弟子见人出来,立刻伸手掀开帷幔,直到女子的衣角都被整理妥当,那些人才将那道金色帷缦放下。 那辇轿极大,桑妤被她们摆弄着侧倚在辇榻上,从外面看去倒是密不通风,连个影子都看不出。 池临旁若无人的进入辇中,在四周布下一道隔音结界。 这才敢去查探眼前已经跟他分离了许久的人儿。 女子发髻端华,层层流苏自耳畔垂到肩颈,白色法衣上绣满了金色凤羽云纹,阖着的眸子为那张脸更添几分清冷,似乎离这三界众生更加遥远。 “师父,你怎么睡着?” 池临伸手抚上桑妤的脸颊,突然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之意。 可恨他如今灵力大减,无法恢复正常样子,更无法揽眼前人入怀,只能如同稚童般等待大人垂眸。 …… 第155章 谛天台宴 他探过了桑妤的脉,其内灵气洪盛如深渊沧海,与此间众位仙师大能相比已经是天堑之隔。 神识极为完整强大,只是状态却呈现着奇异的昏睡衰虚之像,想必已经不省人事了许久。 他探不出原因为何。 辇内四周琳琅轻荡,摇晃间金纱帷幕光影烁烁,显然外面的人已经动身。 池临跪坐在地,轻轻伏在桑妤膝上道:“师父且再等等,阿临一会儿便带你去歇息。” 谛天台位于天机宗主峰之一的泽怀之巅,距离泽华峰极为相近,可两峰之间只有一条固定道路可走。 要过这道路必定会途经一道崖隘,险峻之势便是仙君也不敢轻易靠近,因此最是清净无人。 途经那处时,无人发觉桑妤的身影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辇中。 泽怀之巅仙尘渺渺,忻尧一袭白衣法袍候在空无一物的谛天台之上,其下左右分设五道灵台。 除去空着的一道,以越长风在内的仙门四宗之主分位其上,再往下更设灵台三万道,无不是仙门各大世家有头有脸的人物。 瑶华玉辇方一露面便极为惹眼,随侍其侧的弟子面色冷然、其周散发的灵泽极为深厚,数百米之内无人可近。 最后眼睁睁的在众人面前被安置在谛天台正中——连忻尧都侧身为那道辇轿让位。 仙门见此般郑重场景,纷纷猜测位居其中的仙者到底是何方人物。 忻尧淡淡抚上轿辇的金色轻纱帷幕,目中光影莫测,台下众人翘首以盼,可最终那遮掩的帷幕仍是没有被掀开。 高台下窃窃私语,终于还是有人问了出来。 “忻尧尊者,您这是何意?” 忻尧并未应声,只是在手中凝出一道金色法旨,面色郑重的递给了同样早已候在身侧的越长风。 越长风颔首,将铭文法旨双手托在手中展开,其上的血色铭文赫然在目,浑厚的声响传遍整个泽怀之巅。 “日照诸华,众生冥冥;今梵行已立,天命有眷,特于谛天台恭迎天道正位,为众位降下净尘。” 泽怀之巅响起玄音袅袅,伴着这道偈语尽数钻入台下三万道上的仙君的耳中心中,陡然掀起轩然巨波。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那道铭文法旨却直直遁入上空,其上环绕的血色铭文兀自化作点点金光散在空中,灵泽散布而下。 接触到这股灵泽的仙人有即将突破境界的无不陷入顿悟,未达到突破阶段的只觉心境通明。 除了玄妙的灵泽涤荡灵脉,更有一种无形的压制之力漫上心头,三万道台众仙无不臣服拜应。 “天机、天玄、天剑、天音恭迎天道正位!” “吾等恭迎天道正位!” 忻尧看着台下众人,眸中的阴郁险些漫溢出来,对着越长风低声道:“立刻起阵,宗门内外全面封锁,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走。” 越长风本来对台下这场面相当满意,骤然听到忻尧此言,心中莫名一跳,“师兄,出什么事了?” “妤儿不见了,速速派人去寻。” 从他方才将手搭上辇轿的那刻,他便发觉到那帷幕中空无一人。 所幸桑妤一直昏睡,这场谛天台净尘之宴本就是让她在帷幕后走个过场,只要有那道镌刻了她血脉的天道法旨在,便不愁仙门众人不臣服。 如今,唯一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桑妤神鬼不知般带走的除了池临恐怕再无旁人。 忻尧道:“倒是小看他了,不过单以他自身的力量强行闯出无息境,不死也要脱层皮,他跑不远,给本座立刻去寻。” 越长风为难的睇了一眼台下,担忧道:“那这里就劳烦师兄费心了……” 泽怀山崖隘之下有一处水幕洞天,瀑布倾泻而下,高速溅在石头上发出嘲哳的落水声。 桑妤阖眼安坐于池临的对面,普通的方法无法让他查出桑妤昏睡不醒的根源,只能将自己的神识寸寸送入女子的灵脉。 置身于千丝万缕的灵脉中,池临只觉汹涌的灵力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直到感应到那颗如同核桃般大小被环在经脉间的同系本源,池临久久不能回神的呆滞其中,最后顺从的被一道灵力震出。 “师父,我是不是要做父亲了?” 池临声色颤抖,伸手抚上桑妤的腹部,满心复杂的感受着手下传来的每一分悸动。 那里已经有一个生命,是他的。 也怪不得桑妤迟迟未醒,她怀的是魔胎,最是需要他在身边时时守着为魔胎供养灵力。 一旦缺了魔气滋养,便会反噬般大量汲取桑妤的仙灵,也好在桑妤刚刚觉醒,灵力十分醇厚尚且能够支撑。 可即便如此,这般折腾下来,对桑妤的损伤也是极大,更何况,当日在无恙台上,被那些魔兵用玄锁死死缚住的也是她的腹部。 以桑妤的骄傲,想必是痛极了,她才会在外人面前唤出声来。 那时他没来的及保护住她,如今他来的又晚了两个月,生生让她因反噬昏睡了这么久。 还有那凶险未知的觉醒…… 思及此,池临只觉心都碎了,有些痛苦的将头埋在女子平放着的掌心,低咽道:“是阿临错了,我不该离开师父,更不该让师父怀上这魔胎。” “对、对,阿临还有心头血,可以迅速的滋养魔胎,阿临这便为师父取来。” 池临猛然惊醒,手中化出一把灵刃直直朝着心头扎下去。 “锵!”一声。 灵刃陡然碎裂在他手中。 而那道阻止他的灵力正是一道金光。 女子眉头紧蹙,一只手紧紧的揉捏着泛疼的太阳穴和眉棱骨。 池临瞳孔巨震,抬眼看着眼前的人,惊疑不定道:“师父,你……” 桑妤又晃了晃脑子,只觉这脑中的闷疼缓解了不少,垂眸看着眼前精致又呆愣的小豆丁,有些不受控制的伸手捏了一把。 肉嘟嘟的小脸还真是好摸。 等等,她为什么上来就想先摸人家小孩儿的脸呢? 她明明是被那道哭声扰的不得安宁,一睁眼便见他拿着刀朝自己心口捅,若是她再晚醒一步,这孩子恐怕得血溅当场。 对,她应该先骂他,当真是小小年纪不学好。 桑妤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你是哪家的孩子,玩刀就算了,还照着自己捅,这刀是你该玩的吗?” …… 第156章 是个小魔头 桑妤说着说着声音就息了。 眼前的小豆丁容貌实在是精致的不像样,额上似乎还是魔族的印纹,粉琢玉砌的小脸红扑扑的,但那双揽尽星辰的眸子却是盈满水光。 似是下一秒就要落珍珠雨了。 桑妤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蹲下身子,凑到池临的身边,换了个温柔点的语气哄道, “那个不哭不哭哈,我不是骂你,就是这种行为很危险,不伤人就伤己。” 女子幻化出灵刃,用手指触上刃尖,对着他比比划划,眸中满是认真和温柔,唯独少了熟稔…… 池临心下一顿,抚上自己额上的印记,如果他没记错,他这东西并未随着他那身体的消殒而褪去。 “你不记得我这印纹了吗?” 小不点儿在问她,眸中满是期冀,还带着某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桑妤心下失笑,一个小孩儿能有什么复杂心思,她就是想太多了。 摇摇头道:“没什么印象,不过还挺好看的,衬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 桑妤没忍住又捏了捏,没有注意到眼前池临转瞬间黯然复杂的神色。 她忘了他的这个印记,那他的名字,还有他这个人呢? “你不问问我是谁,叫什么名字吗?” 眼前的小孩神色认真,口齿清晰,一举一动倒像个小大人。 桑妤顺着他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人啊?” 池临道:“我叫池临,是……是你唯一的徒儿,你不认识我了吗?” 池临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蹙了蹙眉头,面色有一瞬出离,喃喃念道:“池临,阿临……” “是阿临,师父是不是还记得我。” 那道稚嫩的嗓音充斥着欣喜,桑妤却觉得头重如裹,有许许多多片段在眼前一瞬划过,却没有一幕能看的清的。 好熟悉,可为什么记不起来? 桑妤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眼前的池临,认真打量了一遍,问道:“我想不起来,但我应该是认识你的名字,你真是我的徒弟?” 池临看着她这般模样,十指不断向掌心收紧,随后伸出手放在桑妤的面前。 “阿临的身体中,有师父的灵力存在,做不得假,师父一探便知。” 桑妤皱了皱眉,下意识便将手指搭上了池临的脉搏处,身体中自带的记忆指引着她用灵力一探究竟。 他的灵力似是感知到她的气息,除了跟她一致的灵息外,还有另一种灵息争先恐后的迎了上来。 她说不清那种感觉,很是亲昵熟悉,还隐隐激起一抹渴望,想要将那股灵息夺过来。 她在想什么?夺人灵力会要命的,况且还是一个孩子的灵力。 桑妤猛然收回手,努力晃了晃自己脑子里的水,一锤定音道:“好,你这个徒儿我认了,以后我会护着你的。” 别的不说,单就他这精致的脸蛋,还有这鬼头鬼脑的模样都足够合她的眼缘,更何况这小家伙好像还真是她的徒儿。 “无论如何都会护着我吗?” 池临兀自垂眼沉吟。 他已经稍稍接受了桑妤失忆的事实,这些对他都不是什么,大不了从头再来,只是他的心头仍是存着一根刺。 一根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即便她曾经并未厌恶他魔族的身份,但她如今是天道之主,还丢失了他们之间过往一切温情的记忆。 他早知道,忻尧让她觉醒成为天道不会有那么简单,一个不服管教的傀儡如何会有一张前尘忘尽的白纸好用。 只是不知道如今的这张白纸已经被忻尧等人灌输了多少仙魔有别的思想。 池临抬眸,认真望着她道:“如果我……是魔,师父可还愿护着我?” 这般慎重又忐忑的小表情,倒是如此的惹人生怜。 桑妤心情颇好的扬唇笑笑,抚了抚池临额头上的印纹。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个小魔族吗?可那又何妨,那群老家伙从我醒来就不停唠叨什么仙魔有别,我还心忖着曾经的自己有多不循规蹈矩呢,没想到竟真的有你这个实打实的魔族小徒弟?” 闻言,池临的眸子陡然一亮,直直的扑进她怀里,落在桑妤耳中,这小不点儿声色闷闷的。 他道:“我还以为师父什么都不知道了,此前一直想着师父便是忘了阿临也没什么干系,只要还给阿临靠近师父的机会就行……” 桑妤好心情的顺了顺怀中小不点儿的头发,问道:“怎么这么黏人,以前也是这样吗?” 池临仰头看着即便半蹲着还比他高出了几个头的桑妤,虽有些郁卒,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用小孩儿的样子更容易博得桑妤的喜爱和宽容。 如此想了几遍,池临便也心安理得了。 得寸进尺道:“师父曾经事事都顺着阿临,自然不会嫌弃阿临黏人,如今倒好,把阿临忘了个一干二净……” 还未说完,桑妤便一把将他整个身子捞到了她的手臂上,另一只手如同抱婴孩儿那般托着他的后背。 女子声色带着戏谑。 “你这小娃儿如今才有几岁,不如讲讲我以前的事,就讲我是如何收你这么个小魔头为徒的,也顺便讲讲我是如何事事顺你的?” 池临霎时僵硬,他身下坐着的……正是女子的手臂。 这是真的把他当三岁小孩儿了? 好,如今的他确实连个少年都称不上。 池临沉默半晌道:“师父度了一个劫,忘了一些事情不稀奇,阿临会帮师父恢复记忆,包括阿临……” 桑妤只淡淡的听着,颇有兴致的将整个山洞环视一周,随后抬脚一步步向那道水帘踏去。 待过那道水幕时,那些水知情识趣般,自动为桑妤留出了一道可以踏出的空隙。 等出了崖隘天堑之地,池临有些愣怔的看着桑妤散漫的向着泽怀山的方向走去,只要一直向前便是——谛天台。 心下一时慌乱,他道:“师父,你可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只是在我方才苏醒之时,就感知到那里有股很强的力量,应该是我现下极为需要的。” …… 第157章 前去谛天台 池临心下一震,所以这才是她突然苏醒的原因? 突然数道灵力波动由远及近而来。 “师父,有人来了。” “嗯。” 人数还不少,池临抬眸便看见无数弟子从四面八方执剑而来。 他从轿辇里将桑妤带走,忻尧的计划落了空,想必此刻谛天台那里正乱的不行,所以那里到底有什么? 见此处有人影,弟子转瞬之间便行至他们二人面前。 这些人自然是奉命来寻桑妤的,可上面的令是搜寻将她带走的贼人,说句遇袭也不为过。 那些弟子们没有料到眼前安步当车的人居然是桑妤,更没有料到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领头的弟子一时之间磕磕绊绊的连话也理不清。 “桑妤宗主,方才您被贼人突然从瑶华辇上掳走,越宗主和忻尧尊者正在寻您,你怎么安然无恙的……不不,您怎么会在这里?” 桑妤饶有兴致的垂眸看着怀中的小魔头,逗弄道:“贼人,掳走?你还挺有本事的。” 谁知怀中的人别过头,闷声道:“看不住人,是他们没本事,况且我若不早点出手,那些老妖怪又怎么会让阿临见你。” “这么可怜?” 桑妤甚至能脑补出一场,孩子一心找妈妈却被坏人阻拦的大戏。 下意识哄道:“罢了,我带你去找那些老……妖怪,如此也可耀武扬威一番?” 池临微微抬眼,她还真的要带着他这个魔,去万千仙族的面前。 桑妤看着眼下有些呆愣的人儿,不解道:“怎么又不说话了?” 以池临如今的形态,能认出来是他的不多,可也绝对不会少,刚刚觉醒的天道之主,带着他这个魔头在众仙之宴上露面,恐怕免不得被人指指点点。 而山门外发生的那一幕便是昭示。 池临微微别过脸,声色微冷道:“仙门向来对魔族深恶痛绝,如今以我的灵力可敌不过万千仙族,师父带阿临前去……可是要想清楚。” 桑妤抬腿便向着谛天台方向走去,不甚在意的笑道:“阿临放心便是,如今的我还是能护下一只你。” 一只小魔头。 池临听出了她话中的调笑意味,忽然有种时空倒流,仿佛他又回到了初入天机宗那几年。 那时的桑妤在无人之时多少是有些不着调的,逗弄他也是常事。 可在外人那里从来不会允许有人欺负他一分一毫,那护短的模样,就连当时尚在的容衍都有些嫉妒。 桑妤这路走的散慢,一路上甚至有几分带着池临赏景的意趣,就连见到一处颇有形状的云彩都要夸上两句。 无数弟子心下着急,却也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好在他们及时通报了在另一处带人寻找桑妤的越长风。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越长风便急不可待抛下弟子直直的赶了过来。 见到桑妤背影的那刻,越长风终于舒了一口气,边走边朝着她喊道:“妤儿,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师父都快急死了。” 桑妤闻言,终于抱着池临回身看去,思索片刻后,问道:“他怎么了?” 越长风气喘吁吁道:“你师父现在正一个人在谛天台与众仙周旋,他们虽然臣服于天道,可连个人影都不见,终究是心有微词。” “本来打算让你在轿辇中露一面便是,可你究竟是何时出来的,是不是池临那魔头将你……” 越长风一时心急,可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那一刻也已经晚了。 桑妤垂眸看了眼池临,“你怎么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带我出轿辇?” 池临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他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就连在越长风的眼里,他都是率先被怀疑的对象。 越长风正要解释,突然注意到桑妤怀里抱着的孩子。 打眼看去,那眉眼轮廓完全就是跟池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甚至眉间还多了一个妖异的魔纹。 一时间惊的话都要捋不直了,“这这这,这是谁?” 见越长风一副见了鬼似的模样,桑妤理所当然道:“小阿临啊,你方才不是还提到他吗?” “你说谁,他是池临?” 池临被这样挑明身份倒也不在意,甚至定定的看了越长风一眼,露出一抹自以为能称得上友好的笑容。 在桑妤面前,他不想主动惹事,但也隐隐想借这个机会,让世人看看。 让天机宗看看,即便是桑妤成了无情而公正的天道主人,也终究不会将他视为妖孽魔物而弃如敝屣。 可这抹笑意落在越长风眼里便成了直白的蔑视和挑衅,他已经确定了眼前的小孩就是池临。 眨眼间灵力凝成长刀,直指池临。 越长风骂道:“大逆不道,无耻之尤,你居然敢以这种小孩儿形态出现在众仙面前,是真的不怕死吗?” 池临凝眸,状似瑟缩了下,伏在桑妤耳边道:“师父,护我。” “这种……小孩儿形态?” 桑妤睇了他一眼,怪不得池临的状态表现不像个稚童,原来真是小看了他。 桑妤好奇的拽着他的小身子看了两眼,着实看不出来用了什么缩骨的术法。 可她怀里这人着实是乖巧,任由她随意摆布查探,倒是也没有什么狡辩的意味。 桑妤:“回去再跟我好好解释。” 怀中的小童兀自点头。 眼前凝成刀身的灵力被消弭散去,桑妤将池临从怀里放到地上,改换成单手牵着。 对越长风道:“越师叔,我们还是赶紧去谛天台,您不是说我师父在那里已经等了许久了?” 也不知这池临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还能勾的前尘尽忘的桑妤对他纵容至此。 越长风见桑妤有心相护,虽然态度温和,可其中却透露着不允置疑的意味,终究郁闷的收了手。 谛天台上仙音袅袅,忻尧居于四宗五位之首。 其下三万道台众仙推杯换盏,一片热闹之景,只是高台之上独一位的瑶华玉辇仍是半分动静也无。 这场宴席众人本以做好了看天机宗热闹的准备,谁知突然被宣告天道回归的消息,但这天道究竟是谁,忻尧却是提也未提。 若非那道刻入血脉的隐制波及范围极大极深,众人甚至猜想这一切是否是忻尧为了壮势而做的局。 可就这么一直干耗着,终究是有胆大的仙族高声道:“忻尧尊者,您只告诉我们,天道尊主已经回归,可我们众人连他是谁都不知,如何敢自称为天道门人,” “是啊,还望忻尧尊者告知,日后见尊主銮驾,吾等也可亲自拜过。” 一石激起千层浪,桑妤刚踏上谛天台便见这般场景,浩大的峰台自上而下居然能够容纳万人。 此时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桑妤一手牵着池临,身旁是越长风这个现任宗主,其后随着数百名身着法衣的弟子。 越长风淡淡拂手,那群弟子便自发列于辇轿两侧。 空气中骤然寂静一片。 桑妤行至台前,倒是将四下之景看的更清楚了些。 池临凝眸扫了一眼,故意朝桑妤问道:“他们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方才不是很热闹吗?” …… 第158章 审判 泽怀之巅,天风萧萧落拓,将人的声音都衬的有些空渺。 只见那华服女子言笑晏晏,微微俯身对着手边牵着的小童应了句,“许是咱们来的不是时候,扰了大家兴致。” 那模样分明就是曾经的仙主桑妤,自她叛魔后,这越长风也做了有十数年的宗主了,威势甚重,如今却恭敬的居于其下。 再联想到忻尧从一开始就力排众议的立初出茅庐的她为宗主,现如今更是急着召开仙门之宴。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一想便知。 台下起了几分骚动,却终究无人敢放肆直言。 越长风面上有一瞬绷不住,手上用玉勾将瑶华玉辇上的帷幕勾开,露出其后宽阔的掷灵玉榻。 俯身扬声道:“请尊主入座。” 桑妤回头扫了一眼,对池临示意道:“我们走。” 眼看桑妤安然落座,手下却还想将池临一把捞起放在身边。 越长风连忙轻咳了一声,目光死死的盯着池临,示意他不要太过放肆。 看着越长风险些冒火的双眼,池临眉头微挑,配合的跪身向着桑妤合手行了一个弟子礼。 高声道:“弟子阿临,拜见尊主。” 随后以越长风为首的仙门众弟子也侧身向着玉辇跪拜,齐齐道:“恭迎尊主重临世间。” 此言一出,心中本就疑虑重重的众人彻底坐不住了。 有人高声问道:“忻尧尊者,这是何意,如今这世道,连一个叛魔之人也可妄称为天道之主了吗?” 有了这一个开头,底下瞬间便像是开了锅了水,质疑声有之,不服声有之,纷纷要向忻尧和天机宗讨要一个说法。 忻尧面不改色,轻荡着手中的杯盏,“她既已为天道,前尘旧事便尽数消弭,叛不叛魔岂是你等能够妄加评说的?” “还是说,你们想要判定她的罪名?” 男子声色微微转冷,众人只觉一道铺天盖地的威压重重压下,连灵脉都似被凝固了一般。 忻尧说的笃定,加之那道蕴含天道之威的法旨已下,众人便是再不相信,可也不能不信。 率先开口那人却并未被因这威压噤声。 他艰难出列,于空旷之处对着桑妤俯身,扬声道:“忻尧尊者用这般强硬手段,是无法令我等信服,还望尊主给我们一个交代。” 忻尧看着那人,冷冷开口道:“容老家主,你放肆了。” 桑妤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鬓发皆白一派仙风道骨,应该是个仙龄极高的仙者。 容老家主固执道:“望尊主予我等一个交代。” 众人见势,也随之俯身附声道:“还望尊主予我等一个交代。” 池临凝眸,不满道:“这些仙族人还真是固执,非要将仙魔立于敌对之地,稍有偏颇便是叛魔,真该剃了他们的仙骨,再保留记忆将他们投胎到魔族的身上,看那时他们又如何面对自己的身份。” 桑妤心下微叹,抬手将忻尧压在众人身上的禁制撤下。 那老者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扶起,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满是固执,就那样直直的立着,颇有几分不惧天地的气势。 桑妤开口问道:“容老家主,敢问我做了什么叛魔的事?” 从她醒来那刻,便知道自己是个没有记忆的人,除了自身的感知之外,能够凭借的只有来自他人的只言片语。 忻尧他们说,她也是此界天道,既要背负起仙族又要抵御凶恶的魔族,可又何其可笑,她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又如何负责他人。 可便是这只言片语,她也并未知道多少,其后唯一见到的便是池临这个小魔族,也并未像他们所说的那般可怖。 所以究竟她以前经历过什么,才能被口口声声的指责为叛魔。 如今这些仙族要她为这事给一个交代,桑妤自认无法交代,倒不如趁此时机问个清楚。 那老仙者道:“二十几年前,您养虎为患,将尚是魔胎的池临的收为天机宗弟子。” “数年后他与您刀剑相向,亲手弑师,其后诸事首尾隐晦,可师徒乱伦、容衍枉死之事已是板上钉钉,您又作何解释?” 桑妤听的脑中嗡嗡作响,她跟谁师徒乱伦来着……池临? …… 第159章 曾经真相(已修) “二十几年前……养虎为患……将尚是魔胎的池临收为天机宗弟子。” “数年后刀剑相向,亲手弑师……可师徒乱伦、容衍枉死。” 那人的话不断回绕在桑妤耳中,激起一片振栗。 面前的池临也在抬头看她,面上十分淡定坦然,那双清亮的眸子唯独掺杂着期许,倒像是默认了那容老家主说的话。 桑妤努力吸了一口气,将眼前的小魔头猛的拽到眼前,低声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的事也是真的?” 池临想也不想的点头,忽然又皱了皱他那张精致的小脸。 摇头道:“我们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是经过万民朝拜的正经夫妻,才不是什么无媒苟合,况且容衍的事是他因为自己太过固执,师父你还留着他的魂魄,重新投胎便是,也算不得死。” 那老者被唤为容老家主,又对容衍之死义愤填膺,想来正是因此,才抓着桑妤死死不放。 池临伸手握住桑妤的手腕,毫不避讳的穿过她指尖的戒子的禁制,从中掏出来了一个锁魂囊。 “师父你看,容衍的魂魄就在这里面,还保存的十分完整,他们若是要,还了便是。” “这里若是还容不下师父,阿临便带着师父回魔域,或者我们从此逍遥世间也好,何必管他们仙妖神魔的破烂事。” 池临的话说的极为顺畅,顺畅的桑妤都想道一声有理有据。 眼前小豆丁一样的池临,不久前还委屈巴巴的抱着她撒娇,走起路来也是一摇一摆的。 真的是太震撼了。 桑妤闭了闭眼,着实不敢往他们是道侣的这方面想。 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那锁魂囊手里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池临看出了她的犹豫,索性直接将锁灵囊从她手中拿过,利落的下了榻。 那道锁魂囊在空中飞过,稳稳的落在了容老家主容询的面前。 容询疑惑的垂眼,看向落到手里的锁魂囊,似是忽然意识到了,查看那灵囊的手都在肉眼可见的颤抖。 “这是……衍儿的魂魄?” 池临朗声道:“容老家主,容衍肉身消弥,但这魂魄是尊主一力保下的,您与其在这里埋怨,不如去问罪当时祭出无息之阵的人。” “当日她与容衍一同陷在阵中均无力自保,家主可别忘了,那无息阵法想要的,可是她的命。” 当日情形,能保下容衍的魂魄便已经是桑妤能够做到的最大努力,甚至一直以来都不忘用灵力为那锁魂囊滋养。 她根本不欠任何人,这些仙族也没有资格去问她的罪,定她的责。 连桑妤都没有开口,为何一个小小年纪的男童,居然能有如此气势,将这些事说的如此直白? 容询心下愣怔,将目光转向了高台之上的池临,开口道:“你是何人?” 池临道:“我是师父唯一的徒弟,也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你说我该是谁?” 他不想再躲躲闪闪,今日偏要在这仙门之地,将他和桑妤的身份说的明白清楚。 容询道:“居然是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众人纷纷站起了身,手中暗暗祭出各自的法器,惊疑不定的看着池临。 仿佛只要他再多说一句,下一瞬众人的法器就要出鞘般。 池临周身灵雾蒸腾而起,下一瞬便于众仙眼前化作了成人模样。 男子长身玉立,一袭玄袍委地,背影是无与伦比的熟悉。 池临回过了头,带着些许歉意道:“师父容秉,阿临不是故意用那副样子示人的。” 看清那人的容貌之时,桑妤忽的生出几分头晕目眩之感,脑中那些片段残影似乎也越来越清晰。 桑妤走到池临面前,将他的容貌寸寸收在眼底,可无论她再怎么往深处想,都是徒劳无功。 台下众声喧闹,纷纷要将池临这个魔头处死,忻尧饶有兴致的看着,丝毫没有想要插手的意味。 池临对桑妤问道:“事到如今,师父可还容得下阿临,容得下魔族?” 男子的唇色有些苍白,可那眸中满是认真,桑妤不明真相,看着他近乎执拗的模样终究是点了点头。 她没什么太大的仙魔观念,容不容得下什么族不好说,可她确信自己容得下眼前的池临。 得到确定的答案,池临展颜一笑,后退了一步屈膝在地,宽阔的袖摆在她眼中迤逦划过。 男子合手道:“愿天道不弃,亦将魔族众生一视同仁,从此魔族奉师父为尊,只会胜过仙族千倍万倍。” 忻尧本想着看戏,看一个孤立无援、灵力衰竭到只能以幼童之身示人的魔——如何在这仙家之地狂妄。 却没想到池临居然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话里话外竟然要跟仙族争夺天道的归属权。 可他敢如此有恃无恐,终究还是要归于桑妤的纵容。 忻尧不淡定的起身向灵台飞身而去。 桑妤也被池临的话弄的一愣,这话若是从方才的小童嘴里说出来,她一定会觉得是戏言。 可从现在的他口中说出来,便似是在承诺些什么。 “池临,你可知你的这番话会置你师父于何等境地?” 池临看向来人,唇角扯出了一抹笑意,伸手指向台下的三万道仙族,眸中多了些嘲讽之色。 “他们以为天道独独为仙族所有,却不知道魔族的溯渊之地的上空也有天道垂怜降下的本源结界,以此困住其内不断蔓延吞噬万物的流沙和妖兽,这才保的魔族千年不绝。” “凡族孤弱,也早在师父还未觉醒之时,便一心为其筹谋,为战乱之地的百姓留下避身之所、于黑暗污浊之地消除众生业障;更是驱逐审判扰乱凡界运数的砚迟等仙族。” “此等桩桩件件恩泽天下之事,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族便是没有做过,也该听说过,天道公正,对三界众生本无偏颇,我魔族又如何不能奉其为主,敢问忻尧尊者,池临此言是也不是?” 忻尧面色僵滞,显然被噎的不轻。 台下不断怒骂的叫嚷声也在转眼之间息了不少,就像沸水被扬在寒天冻地中,眨眼间便失了温度般静寂。 突然有数道身影人自台下站出身来,为首弟子兀自合手跪拜,其后众人纷纷照他的样子行礼。 那人道:“在下药师谷大弟子万闵,携药师谷众位同门斗胆开口,当年凡界一别,只知恩人名唤桑汝,如今才知是尊主隐姓埋名,于祭月国师蚀灵阵下救出我等,只是这拜谢来的晚了些,还望尊主莫怪。” 又有一位少年自天音宗弟子阵营中起身而出,声色震颤,盯着池临的眸中却满是炙热。 “弟子流火,出身于凡界奴隶场,可以证明当年死在那场大火中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惨死者虽众却丝毫不值得顾惜。” “……” 当年参与围攻池临和桑妤的仙族多多少少都了解过当年火场的真相,也确实是有人将砚迟于凡界作乱之事传回了仙族。 可众人从未去深究过这些事情都是由何人做下,彼时却只是深揪着桑妤叛魔之事不放。 如今在这种情形下被这些证人道出,衬得此前他们逼着桑妤讨要说法的样子是何其可笑。 哑口无言者甚众,空气中尽数弥漫着滞涩之意。 池临掩下讥讽,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扬唇笑道: “忻尧尊者,如今这般,我不想为难师父,让她非在仙魔两族之间作出抉择,但同在三界六道之下,你们若是愿意修好,魔族自是乐意至极。” 他想让桑妤成为众生仰望的存在,自然不会逼她做出这些仙族眼中那些不仁不义的事,至少现在不会。 天道本为众生之主,何以被区区一个仙族所制所累,如果他们不识好歹,他便将魔族拱手奉上,日后再替她将三界六道尽数收拢。 如此,谁还敢置喙她做了什么,她又想要做些什么? …… 第160章 明正言顺 一个时辰前谛天台上,池临振振有辞对峙三万仙众,以道侣的身份为桑妤正名,单是一句天道公正本无偏颇,便引得众仙无言以对。 其后以桑妤过往引得一众知情弟子作证,彻底让风向大改。 曾经参与围剿的四大宗门回过神来,以华瑶和凌无铎为首纷纷于众仙面前告罪。 如此也算是有了“交代”,众人自觉理亏,彻底噤了声。 池临态度强势,言明仙族若是再不知好歹,抓着仙魔身份不放,他便要将她明抢,用的也是正当借口,让世人无可挑剔。 同时提出愿意与仙族共结契约,从此魔族与仙族同位共存,只要有他和桑妤在一日,便不会容许有人妄动干戈。 如此恩威并施,给了忻尧面子,也给众仙递了台阶。 直到池临将桑妤一手带出谛天台。 身后是三万道众仙的俯首拜呼,声如雷鸣,她的脑中却是轰鸣一片。 当时众仙明白局势已定,却对池临魔神的身份耿耿于怀,还想要用仙魔水火不相犯的理由将他驱逐出天机宗。 忻尧顺遂众意,称仙魔止戈之契来日可结,池临大可派魔使前来,而他一介魔神之尊不可在仙门多加逗留。 池临是怎么说来着? 他说,他是她的徒儿,是她的道侣,甚至她的腹中还有了他的孩子,于情于理都要在她身边陪着。 如果仙界容不下他,便将她带往魔域安胎,而他腹中的孩子便是日后的魔域之主。 腹中的孩子…… 后来他们争吵了什么桑妤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脑中浮现着的只剩下忻尧黑如锅底的脸色、台下众仙霎时轰鸣炸开的动静以及池临那胜券在握的得意神色。 还有心中升起的莫名的悸动和难言…… 突然有人拽了拽她的衣角,桑妤终于回神,低头望去,便见方才在谛天台上威风赫赫,舌战三万仙众的男子也然没了身影。 只剩下一个连她膝盖都不到了小孩儿。 桑妤:“……” 强忍着冲动,桑妤“心平气和”的问了句,“方才不是很厉害吗,你怎么又变回去了?” 小孩儿眸光微闪,小心翼翼的扒拉上她的垂下的手,“师父,阿临的灵力耗尽才会如此,你会嫌弃我这副鬼样子吗?” 他这忽大忽小的样子不可怕,糊里糊涂知道自己有了道侣还顺带有了娃儿才可怕。 她得找个地方消化消化…… 桑妤深吸一口气,望了望不远处的灵台边洒下的异样灵息,拂手将其尽数收拢入手后便转身向着山下而去。 身后那小童一个不防,拽着她的的衣摆陡然脱手,身子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随后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慌忙追着她的步伐多了些蹒跚之意,倒真像一个脆弱至极,连路都走不稳的三岁小孩。 桑妤闭了闭眼,走上近前拎着衣领将那小人儿从地上提溜的起来。 池临心满意足的被她掂在手里,好奇的问着,“师父刚才收拢的是什么东西,那便是你说的现下极其需要的吗?” “嗯。” 桑妤虽然对手中的人有些糟心,却还是应了他的声,手中释出一部分递到池临眼前。 在那谛天台上,桑妤明显的感知出一股能直接生成本源的灵力。 但似乎一直都没有仙者在意,一直在那上空漂浮着经久不散,倒是尽数便宜了她。 桑妤道:“只是比较纯正的灵力罢了,你把它直接吸收了,看看能恢复几成灵力?” 池临疑惑的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四周,莫说是灵气了,便是一片雾一缕烟都没见着影子。 “师父,我看不见,也感知不到你说的那股灵力。” 闻言,桑妤将他放在地上,握住他的手触上了眼前的——空气。 女子不解道:“这不是在这吗?” 桑妤眸色认真,努力的带着他辨认眼前他看不见的灵力。 口中喋喋道:“倒也真是奇怪了,这里灵力这么醇厚,那群为了资源争来夺去的仙君们愣是一个没注意到,怎么连你也看不见。” 池临掩下眸中异色,心中有了几分猜想。 “听说这世上有种未知的力量叫做念力,是因信仰而生的,师父既为天道,独独能见到念力也不稀奇,以后若是再见了这种灵力,尽数收为己用便是。” 桑妤抬眼看了他一眼,赞赏道:“你倒是懂得不少。” “都是师父教的好,阿临不及师父万一。” 眼前的小孩儿眸色晶亮,声色乖软极为惹人心怜,桑妤将那些灵力收回,也稍稍放下了心中满腔的纠结。 “你说的……孩子,可是真的?” 桑妤终究开口,手下却不自觉放在了自己的小腹处,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难言。 池临开口,声色里满是歉意,“师父确实怀了阿临的孩子,阿临也知道如今师父记忆不全,妄自开口在众人面前宣布,必定会让师父不知所措。” “可是徒儿想要让众人知道,这个孩子是我们名正言顺的孩子,我更想凭借孩子父亲的身份名正言顺的留在师父身边。” 池临满眼认真,口口声声说孩子如何如何,可如今他的模样实在不适合与父亲一词相提并论。 桑妤终究被他逗笑,伸手将人拎起抱在了怀里,还故意颠了颠他的小身子。 意有所指道:“行了,这些事等你变回了正常模样再说,自己还是个……罢了。” 池临意识到她在说些什么,本来还算厚的脸皮瞬间变得通红。 他心下突然生出了些许后悔,后悔当初应该不要急着用这小孩儿模样坦白身份,如今仔细回想,当真是无地自容。 也不知道那些仙族心中是如何想他的。 池临下意识挣了挣,为难道:“师父,不如把我放下来,阿临可以自己走。” 桑妤淡定的捏了捏他通红的耳朵,不以为然道:“我还挺喜欢你这小孩儿模样,以后不如就用这副样子陪我,师父会好好疼你的。” …… 第161章 出萼草 池临面色一滞,等回过神,通红的面上又多了几分生无可恋的意味。 不知为何,见池临吃瘪,桑妤心中还十分畅快,就像是出了今天被牵着鼻子走,还猛然吃了自己那么大一个瓜的郁气。 又顺从心意,像撸猫一般顺了顺他的头发,手感确实是不错。 桑妤心下喟叹,脚下也慢悠悠的走着,连带着刚刚苏醒时心中的那份难消的空茫似乎又被充实了些许。 有人的脚步声从背后不远处袭来,紧接着便听到那人遥遥唤道:“神仙哥哥,你们等等,我是小六。” 桑妤侧身看去,正是当时在谛天台上为她开口的那个少年,只记得当时他提及火海之时,她面前还拂过一瞬而过的漫天妖异的红。 甚至池临偶尔的举动也能引起她片刻的记忆,只是可恨的是每当她想顺着这道乍现的灵光将记忆抽丝剥茧之时,便像是石沉大海,再无动静。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迷雾,只可远看其朦胧之景,而妄图伸手穿过之时得到却只有空泛的水气。 那名叫做流火的少年已经冲到了眼前,桑妤只觉怀中抱着的池临身子更僵滞了些许。 眼前的少年面上满是振奋,也在高台上见过池临孩童的模样,倒是没有太过关注如今他的异样。 见桑妤只是淡淡疑惑的看着他。 流火忽然顿了一下,后退了几步端端正正在她面前行了个弟子礼。 桑妤一手环住池临的小身子,一手微抬道:“不必多礼,方才还要多谢这位流火小兄弟为我开口。” 流火也不拘谨,“姐姐叫我小六便好。” 他兀自开口,似是要将多年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儿尽数吐个干净。 “当日哥哥姐姐将我从奴隶场带出来之后,我便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六火。后来四宗截杀你们时,小六本也在场,可我太弱了,没有派上丝毫的用场,还被那华瑶宗主强行带回了仙门,她嫌我名字难听,就改成了流火。” “我这些年勤学苦修终于在仙门中有了一席之地,我已经变得比以前强大了。” 说到此处,流火的面色有些激动。 “小六真的没想到,还能有见到恩人的那天,不知道如今的小六还能不能跟随在恩人身边?便是留下做个洒扫弟子也心满意足。” 池临烦躁的看向来人,着实不想听他说那么废话。 如今他这般模样,流火不觉的尴尬,可他还是想要点儿脸,至少是在桑妤面前。 手下微微拽了拽桑妤的袖子,想要提醒她赶紧走人。 桑妤感知到他的动静,微微安抚的拍了拍池临的后背。 对流火开口道:“只要华瑶同意,你想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不行,也能学学天机宗的本事。” 流火明白了她说的话,他毕竟是天音宗的弟子,想要去干任何事前提都该是先由华瑶同意。 可也算是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流火认真道谢后,便马不停蹄的飞身远去。 池临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下暗叹那人终于走了。 桑妤微微扬唇,“怎么,你是怕自己丢脸?” 池临仰头看她一眼,认真道:“是,我怕丢人,可我更怕自己镇不住那些愚蠢的仙族。” 池临是在说,他用尽心思才将局面压了下去,这个时候实在不宜再用这副模样去见外人。 桑妤心中明了他的心思,只是如今即便池临灵力尽失,以她的能力还是能护住一个他。 可孩子需要顺着哄,她对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终究开口道:“好,我不逗你了,这便将带你回去藏起来,省的被旁人发现了你这样能随手捏死的样子,再妄生事端。” 至于方才的流火,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执拗劲,想必的池临曾经随口应承过什么,才让他一直记到了现在。 “回头给我讲讲我的过往,我不想再从旁人那里将故事东拼西凑了。” “好……” 令池临和桑妤没想到的是,他们刚踏进泽华殿,便见到忻尧老神在在的坐在桌边,显然是恭候多时。 忻尧看着被桑妤牵着的池临,眸中划过一丝了然。 “你果然虚弱至极,如今竟是连自己的形态都难以维持的境地,想必你浑身上下,只剩下……” 话未尽却意有所指,忻尧分明是猜到了他如今只剩下一道魂魄。 池临道:“忻尧,你我不如单独一叙?” 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忻尧轻笑一声,自若的将茶盏递到嘴边轻尝了一口。 良久道:“我没心思跟你叙旧,来这儿只是提醒你,妤儿怀的是魔胎,想来你也应该知道。” “仙魔两族修炼的灵力有异,她以仙族之身孕育魔胎,一个不慎便会被这魔胎反噬,你可想过这孩子要想生下来会有多艰难?” 桑妤算是听明白了,这两个人早便都知道了她有身孕这件事。 尽管他们一个压而未发,一个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最终目的却都是在算计。 池临算计的是名分,那忻尧呢? 桑妤对上了忻尧的目光,开口道:“师父想要做什么?” 忻尧淡淡扫了眼桑妤,郑重其事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细细的竹筒,摆在了紫檀木制的桌面上。 池临伸手将那竹筒拿到手中,方一掀开便见其下漏出来了一个环成一圈的纸棱。 其上赫然记载着一株草药的药图,池临凝声道:“出萼草,你莫不是想要用这东西落了师父的胎?” 出萼草举世难寻,但于修道者渡劫上能发挥极强的作用,可它还有一种功用,便是使怀有身孕者落胎却不伤身。 池临声音冷肃,尽是压不住的戾气,“将这东西放在我的面前,忻尧,你怎么敢的?” 忻尧唇角微勾,将那图纸从池临手中夺了过去,面上满是讥讽。 “本座可没说这是用来落胎用的,她这胎若是能落,本座早就落了,还用等到你回来?” “我虽看你不爽,可妤儿是我的徒弟,你们这胎逆天而生,想来要过的雷劫少不了,我原想着让你去寻,可看你这模样……” 忻尧上上下下将池临扫视一遍,嫌弃的摇摇头道:“我看不行。” …… 第162章 愿意一试 无息幻境几次争夺,谛天台上针锋相对,忻尧从未掩饰对他的敌意,更遑论桑妤腹中怀的是个连半点仙灵之气都未显现的魔胎。 以忻尧对仙族正统血脉的看重,怎么可能好心的为一个魔胎绸缪。 池临道:“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过去,你就态度大变,不觉得可笑吗?” 何止是短短几个时辰。 忻尧对池临的质问毫不意外,心底里却恨得牙痒痒,无人知道他是如何才能保持现如今的冷静。 这魔胎太过强大坚韧,不过两月时间便已经与桑妤性命相系,无法强行落胎。 桑妤本不该有私情,自然前尘尽锁,更不该有子嗣。 如今这魔胎逆天而生,魔胎出生之日必定会降下天罚,甚至会危及桑妤神格。 如今桑妤刚刚觉醒,天道本源尚且充足,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趁桑妤不知,以魔胎之父的血脉为引,将魔胎灵魄引出斩杀。 如此方能保桑妤神格不损。 当桑妤从瑶华辇中消失之时,他便知道来人必定是池临,只是大怒之后便是恍然醒悟。 若要除去魔胎,他确实需要池临。 那时忻尧还是极有信心,以池临对桑妤的在乎,若是这孩子危及她性命,池临必定知道该如何抉择。 可恨就恨在,池临今日于谛天台上将桑妤有孕的真相当众说出。 天地生法则,从桑妤得子有众仙见证那刻,她腹中的孩子便命盘已现,甚至背负厚重的法则之力。 即便他再不想承认,这孩子的降生也再无人能够阻拦。 唯有生于极恶之地的出萼草,天生罡气极盛,再加上池临的魔神之力能克天罚,或可在劫雷之下稍稍护下桑妤的神格——以及那魔胎。 只是如今池临的这副残躯,莫说是寻出萼草,便是踏入那极恶之地恐怕都是有来无回。 他倒是宁愿池临死在那,可他若是死了,桑妤的生机便又少了一分。 忻尧压下心中的不爽,没有丝毫理会池临讥讽的意思,语气中是明晃晃的命令。 他道:“池临,本座要你进天道碑中修炼,灵力没有恢复至九成之前你不能出天道石,更不能见你师父。” 池临不解:“为什么?” 他确实急需要恢复灵力,可为何偏偏是天道碑?为何主动提起这件事的人会是忻尧? 忻尧并未理会他,只是将一旁静默无言的桑妤轻轻按坐在座椅上,他言辞恳切,眸光中尽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妤儿,师父要你觉醒确有私心,你可以厌恶我操纵你的命运,可师父终究不会害你。” 桑妤一头雾水,张了张嘴,却见忻尧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放在了她手里。 “这东西能延缓你被魔胎反噬的速度,以后的每个月,长风都会亲自把这药给你送来,再为你固魂,至于那小子……” 忻尧顿了顿,接着道:“在你顺利生产之前,师父答应你不动他。” 忻尧淡淡起身,拂手向着殿门而去,路过池临时,他垂了垂眼看他,冷声道:“给你两日准备的时间,两日后启程去天道碑修炼。” 池临虽然知道他不会伤害桑妤,可如今的忻尧给他的感觉十分奇怪,“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我又凭什么听你的?” 忻尧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有些厌烦的避开了眸子。 “就凭你如今不是我的对手,要想你师父好,还有她腹中的胎儿好,你就必须听本座的,至于你想知道的原因和真相,彼时越长风都会告诉你。” 池临心中一沉,忻尧如今这般倒真的像是在安排些什么,再结合他方才所说的,倒是让他生出了如临大敌之感,可…… “为什么偏偏是天道碑?” 忻尧嗤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既然能利用天道石的力量从无息境中回来,便必定能够吸附天道石中的力量,如今我用整颗天道石辅助你修炼,你该珍惜才是。” “记住了,在妤儿生产之前的所有日子,你不能有任何分心,本座要你用尽一切办法,将灵力恢复至九成甚至更多。” 话落,忻尧拂袖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泽华殿,只是那道划过天边的灵痕所去的正是天机仙门的方向。 桑妤将玉瓶中的丹药全数倒在手里,一眼望去正是十颗整数,其上蕴含的灵泽深厚,确实是好东西。 按忻尧所说,这一瓶是一个月的量,所以一颗的效用最多也就是三天出头,日后也会有越长风继续给她送药。 忻尧给了池临两天时间准备,说是准备,可修仙之人哪里需要像凡人出行那般还要提前准备,无非是最后给了她两天缓冲的时间罢了。 从她苏醒时,便知道这个自称师父的人不简单,可现如今,她更看不透忻尧了。 桑妤按了按有些酸疼的眉骨,对池临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那人话语隐晦,来去匆匆,倒真的像是为桑妤腹中的孩子急迫上心的模样。 只是对他而言,忻尧态度转变的太快,短短时刻内便似是将一切安排妥当,性格又实在是变化多端,池临也拿不准。 而那天道碑中的灵力于他而言,确实是现能够使他迅速恢复灵力的捷径了。 还有忻尧所说的越长风会告诉他原因和真相…… 思索良久,池临道:“不管是真是假,他有句话说的没错,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害师父。” “而我也只有迅速恢复灵力,才有能力护住师父,护住我们的孩子,因此阿临愿意一试。” …… 第162章 愿意一试 无息幻境几次争夺,谛天台上针锋相对,忻尧从未掩饰对他的敌意,更遑论桑妤腹中怀的是个连半点仙灵之气都未显现的魔胎。 以忻尧对仙族正统血脉的看重,怎么可能好心的为一个魔胎绸缪。 池临道:“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过去,你就态度大变,不觉得可笑吗?” 何止是短短几个时辰。 忻尧对池临的质问毫不意外,心底里却恨得牙痒痒,无人知道他是如何才能保持现如今的冷静。 这魔胎太过强大坚韧,不过两月时间便已经与桑妤性命相系,无法强行落胎。 桑妤本不该有私情,自然前尘尽锁,更不该有子嗣。 如今这魔胎逆天而生,魔胎出生之日必定会降下天罚,甚至会危及桑妤神格。 如今桑妤刚刚觉醒,天道本源尚且充足,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趁桑妤不知,以魔胎之父的血脉为引,将魔胎灵魄引出斩杀。 如此方能保桑妤神格不损。 当桑妤从瑶华辇中消失之时,他便知道来人必定是池临,只是大怒之后便是恍然醒悟。 若要除去魔胎,他确实需要池临。 那时忻尧还是极有信心,以池临对桑妤的在乎,若是这孩子危及她性命,池临必定知道该如何抉择。 可恨就恨在,池临今日于谛天台上将桑妤有孕的真相当众说出。 天地生法则,从桑妤得子有众仙见证那刻,她腹中的孩子便命盘已现,甚至背负厚重的法则之力。 即便他再不想承认,这孩子的降生也再无人能够阻拦。 唯有生于极恶之地的出萼草,天生罡气极盛,再加上池临的魔神之力能克天罚,或可在劫雷之下稍稍护下桑妤的神格——以及那魔胎。 只是如今池临的这副残躯,莫说是寻出萼草,便是踏入那极恶之地恐怕都是有来无回。 他倒是宁愿池临死在那,可他若是死了,桑妤的生机便又少了一分。 忻尧压下心中的不爽,没有丝毫理会池临讥讽的意思,语气中是明晃晃的命令。 他道:“池临,本座要你进天道碑中修炼,灵力没有恢复至九成之前你不能出天道石,更不能见你师父。” 池临不解:“为什么?” 他确实急需要恢复灵力,可为何偏偏是天道碑?为何主动提起这件事的人会是忻尧? 忻尧并未理会他,只是将一旁静默无言的桑妤轻轻按坐在座椅上,他言辞恳切,眸光中尽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妤儿,师父要你觉醒确有私心,你可以厌恶我操纵你的命运,可师父终究不会害你。” 桑妤一头雾水,张了张嘴,却见忻尧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放在了她手里。 “这东西能延缓你被魔胎反噬的速度,以后的每个月,长风都会亲自把这药给你送来,再为你固魂,至于那小子……” 忻尧顿了顿,接着道:“在你顺利生产之前,师父答应你不动他。” 忻尧淡淡起身,拂手向着殿门而去,路过池临时,他垂了垂眼看他,冷声道:“给你两日准备的时间,两日后启程去天道碑修炼。” 池临虽然知道他不会伤害桑妤,可如今的忻尧给他的感觉十分奇怪,“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我又凭什么听你的?” 忻尧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有些厌烦的避开了眸子。 “就凭你如今不是我的对手,要想你师父好,还有她腹中的胎儿好,你就必须听本座的,至于你想知道的原因和真相,彼时越长风都会告诉你。” 池临心中一沉,忻尧如今这般倒真的像是在安排些什么,再结合他方才所说的,倒是让他生出了如临大敌之感,可…… “为什么偏偏是天道碑?” 忻尧嗤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既然能利用天道石的力量从无息境中回来,便必定能够吸附天道石中的力量,如今我用整颗天道石辅助你修炼,你该珍惜才是。” “记住了,在妤儿生产之前的所有日子,你不能有任何分心,本座要你用尽一切办法,将灵力恢复至九成甚至更多。” 话落,忻尧拂袖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泽华殿,只是那道划过天边的灵痕所去的正是天机仙门的方向。 桑妤将玉瓶中的丹药全数倒在手里,一眼望去正是十颗整数,其上蕴含的灵泽深厚,确实是好东西。 按忻尧所说,这一瓶是一个月的量,所以一颗的效用最多也就是三天出头,日后也会有越长风继续给她送药。 忻尧给了池临两天时间准备,说是准备,可修仙之人哪里需要像凡人出行那般还要提前准备,无非是最后给了她两天缓冲的时间罢了。 从她苏醒时,便知道这个自称师父的人不简单,可现如今,她更看不透忻尧了。 桑妤按了按有些酸疼的眉骨,对池临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那人话语隐晦,来去匆匆,倒真的像是为桑妤腹中的孩子急迫上心的模样。 只是对他而言,忻尧态度转变的太快,短短时刻内便似是将一切安排妥当,性格又实在是变化多端,池临也拿不准。 而那天道碑中的灵力于他而言,确实是现能够使他迅速恢复灵力的捷径了。 还有忻尧所说的越长风会告诉他原因和真相…… 思索良久,池临道:“不管是真是假,他有句话说的没错,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害师父。” “而我也只有迅速恢复灵力,才有能力护住师父,护住我们的孩子,因此阿临愿意一试。” …… 第163章 命格难存 池临有心去天道碑修炼,便要遵循忻尧所说的两日之期,而他想要知道的忻尧那些闭口不谈的东西,也只有在他踏入天道碑中那日,越长风才会告诉他。 而忻尧之所以避而不谈的东西,必定是对桑妤有所顾忌。 可又有什么东西是他能知道,而桑妤不能知道的? 池临心下不安,一方面想要时间过得再慢一点,如此便能再多陪桑妤一会儿,另一方面,他又想要时间过得再快一点。 说实话,桑妤即便记不得跟池临的过往,可与池临在一处的时光也丝毫没有她想象中的尴尬不适之感。 她只当自己接受良好,可看着眼前面容精致,眉头却时时皱的像个山丘的小童,如此状态不过一日之久,便也连带着被染上了几分莫名惆怅之意。 意识到不正常的那刻,桑妤有些好奇的抚上了自己毫无感觉的平坦小腹。 心中忖道,莫非还真是孕妇的心情? 池临发觉她的动作,立刻有些紧张的凑了上去,那张还没桑妤半张手掌大的手,还未触上桑妤捂在腹上的手,就愣在了空中。 池临心下唾弃的收回了手,还真是令人厌恶的幼弱形态。 “师父,你怎么了?” 桑妤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吩咐了句,“没什么,你少操点心,也少叹点儿气。” 他少操点心,她或许也能跟着宽宽心。 池临不明所以,只是愣愣的点头,但真的安定了不少,这般平静温和的又过了一日,便到了忻尧指定的入天道碑的日子。 桑妤本想去送,也想亲眼看池临安全进入天道碑,但是被池临一口拒绝。 问他为什么,池临只道,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如今这副样子,更不想让人看到,被桑妤陪着这副模样的他。 他执意不让她去,桑妤终究妥协,只是仍旧偷偷的躲在暗处,直到池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道石的水幕之外。 水幕隔绝了外界一切声音,透过它桑妤也只能看到两道模糊的身影。 越长风早在那里等候多时。 见到他的那刻,池临直入主题,“忻尧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有什么事是非要避着我师父才能说的?” 越长风的面色实在称不上温和,对他的问题早有预料。 公事公办道:“这世上仙魔道侣很少,却也并非没有,生下来了的孩子无一例外同时拥有仙魔两族血脉,可你与妤儿的血脉却是个纯粹的魔胎,你可知为何?” 池临道:“你想说什么?” 越长风道:“实话告诉你,妤儿命中本无子嗣,可她偏偏有了,还是个克母的魔胎,那便是逆天,逆天之举,必遭天罚。” “以妤儿如今刚刚觉醒就要供养魔胎的状况,天罚之下必定神格难存,你难道就从未想过吗?” 池临:“原来如此,想来忻尧让我来天道碑中修炼,便是为师父挡天罚劫雷做准备,可以他对我的厌恶,为何还会选择保下孩子?” 于池临而言,从他发觉胎儿会吸食桑妤灵力时,便已经做好了为这魔胎供养魔力的打算。 忻尧曾说过出萼草是为了桑妤和孩子能度过雷劫,他尚且将信将疑,而越长风此言无疑证实了这一点儿。 只是以忻尧的性子,若是胎儿真的对桑妤有害无益,为何他想的是留而不是舍? 越长风见他这般神色,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没好气的轻哼一声。 开口道:“若非你在谛天台上当众宣布妤儿怀有身孕,只要用你的血脉为引,这胎还是能落的,可你偏偏在众仙面前道破,将这魔胎的命盘彻底启动,便是师兄也无力回天。” “而你,自然要为你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若是师兄没猜错,这孩子顺利出生那时,这世上便有了新的魔神,至于你,若要为妤儿挡下雷劫,那么天罚之下、命格难存。” 命格这东西,他早就不需要了。 池临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只觉可笑。 这副用魂魄强行凝聚出来的实体,状态也只会随着魂力的变化而变化。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他的躯体早在那场业火中强行被他自己彻底焚尽。 他平生所愿不过是能够陪在桑妤身边,从做个乖巧听话的弟子、做个相守一生的夫君、到如今有希望做个教子养大的父亲。 也无人知道在探知桑妤腹中有了孩子的那刻他有多开心。 “忻尧去找出萼草什么时候能回来?” 池临声色冷静到极致,似乎没有因他这话生出半分失态,这种不为所动的态度惹得越长风心生恼怒。 “等寻到了足够的量自然便会回来了,你不要以为有了出萼草那东西便相安无事了,天罚之下,神魔难存,我现在只求你那能克天罚的力量能争点儿气,也不枉妤儿教养你的数年恩情。” 池临回头望去,水幕外偷偷在树下观察的女子久久没有离去,似乎是在等待越长风彻底出去,她才能放下心回去。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却从未想过要提防他这个众人眼中的魔头,被他于众仙面前宣布有孕时,唯一的怨气也只是因为诧异,也并未因此跟他疏远。 仔细算来,相逢之期满不过三日,便如半生已过,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他们的过往,如此这般叫他如何割舍的下。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本座言尽于此,你自行抉择。” 越长风面上毫不留情,正要转身却发现被定在了原地。 一低头便见天道碑中的灵力层层束缚住了他的双腿,而那罪魁祸首似是想到了什么,将一道灵力凝成的令牌递到了他的眼前。 对着怒火中烧的他道:“把这个东西送到魔域,会有人跟你们商量和谈之事。” “别忘了去泽华殿为师父固魂,若是……你得了空,不妨来这天道石坐坐,给我讲讲她。” 越长风收了令牌,数落道:“固魂一事不用你来操心,只剩不到八个月时间了,有这心思不如多想着迅速恢复灵力,只有你顶用了,你……师父才能多一分生机。” 池临沉默下来,淡淡的撤下灵力,兀自回头向深处走去,明明背影笔直,越长风偏生觉出几分寂寥。 下意识道:“阵眼在正中处西北向五十步的位置。” 话落,越长风心下郁卒的只想抽自己两个耳光,一个欺师灭祖的魔头,有什么值得可怜的,怎么就不清醒了呢? “多谢师叔祖。” 池临的话从后方传来,越长风眉头皱的找不到方向,只道自己一定听错了,轻哼了声,便向出口的水幕走去。 方一从水幕中露头,越长风只觉不远的树下闪过了什么东西,走到近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越长风郁闷的按了按额头,“真是被那小子弄的昏了头。” …… 第163章 命格难存 池临有心去天道碑修炼,便要遵循忻尧所说的两日之期,而他想要知道的忻尧那些闭口不谈的东西,也只有在他踏入天道碑中那日,越长风才会告诉他。 而忻尧之所以避而不谈的东西,必定是对桑妤有所顾忌。 可又有什么东西是他能知道,而桑妤不能知道的? 池临心下不安,一方面想要时间过得再慢一点,如此便能再多陪桑妤一会儿,另一方面,他又想要时间过得再快一点。 说实话,桑妤即便记不得跟池临的过往,可与池临在一处的时光也丝毫没有她想象中的尴尬不适之感。 她只当自己接受良好,可看着眼前面容精致,眉头却时时皱的像个山丘的小童,如此状态不过一日之久,便也连带着被染上了几分莫名惆怅之意。 意识到不正常的那刻,桑妤有些好奇的抚上了自己毫无感觉的平坦小腹。 心中忖道,莫非还真是孕妇的心情? 池临发觉她的动作,立刻有些紧张的凑了上去,那张还没桑妤半张手掌大的手,还未触上桑妤捂在腹上的手,就愣在了空中。 池临心下唾弃的收回了手,还真是令人厌恶的幼弱形态。 “师父,你怎么了?” 桑妤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吩咐了句,“没什么,你少操点心,也少叹点儿气。” 他少操点心,她或许也能跟着宽宽心。 池临不明所以,只是愣愣的点头,但真的安定了不少,这般平静温和的又过了一日,便到了忻尧指定的入天道碑的日子。 桑妤本想去送,也想亲眼看池临安全进入天道碑,但是被池临一口拒绝。 问他为什么,池临只道,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如今这副样子,更不想让人看到,被桑妤陪着这副模样的他。 他执意不让她去,桑妤终究妥协,只是仍旧偷偷的躲在暗处,直到池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道石的水幕之外。 水幕隔绝了外界一切声音,透过它桑妤也只能看到两道模糊的身影。 越长风早在那里等候多时。 见到他的那刻,池临直入主题,“忻尧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有什么事是非要避着我师父才能说的?” 越长风的面色实在称不上温和,对他的问题早有预料。 公事公办道:“这世上仙魔道侣很少,却也并非没有,生下来了的孩子无一例外同时拥有仙魔两族血脉,可你与妤儿的血脉却是个纯粹的魔胎,你可知为何?” 池临道:“你想说什么?” 越长风道:“实话告诉你,妤儿命中本无子嗣,可她偏偏有了,还是个克母的魔胎,那便是逆天,逆天之举,必遭天罚。” “以妤儿如今刚刚觉醒就要供养魔胎的状况,天罚之下必定神格难存,你难道就从未想过吗?” 池临:“原来如此,想来忻尧让我来天道碑中修炼,便是为师父挡天罚劫雷做准备,可以他对我的厌恶,为何还会选择保下孩子?” 于池临而言,从他发觉胎儿会吸食桑妤灵力时,便已经做好了为这魔胎供养魔力的打算。 忻尧曾说过出萼草是为了桑妤和孩子能度过雷劫,他尚且将信将疑,而越长风此言无疑证实了这一点儿。 只是以忻尧的性子,若是胎儿真的对桑妤有害无益,为何他想的是留而不是舍? 越长风见他这般神色,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没好气的轻哼一声。 开口道:“若非你在谛天台上当众宣布妤儿怀有身孕,只要用你的血脉为引,这胎还是能落的,可你偏偏在众仙面前道破,将这魔胎的命盘彻底启动,便是师兄也无力回天。” “而你,自然要为你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若是师兄没猜错,这孩子顺利出生那时,这世上便有了新的魔神,至于你,若要为妤儿挡下雷劫,那么天罚之下、命格难存。” 命格这东西,他早就不需要了。 池临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只觉可笑。 这副用魂魄强行凝聚出来的实体,状态也只会随着魂力的变化而变化。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他的躯体早在那场业火中强行被他自己彻底焚尽。 他平生所愿不过是能够陪在桑妤身边,从做个乖巧听话的弟子、做个相守一生的夫君、到如今有希望做个教子养大的父亲。 也无人知道在探知桑妤腹中有了孩子的那刻他有多开心。 “忻尧去找出萼草什么时候能回来?” 池临声色冷静到极致,似乎没有因他这话生出半分失态,这种不为所动的态度惹得越长风心生恼怒。 “等寻到了足够的量自然便会回来了,你不要以为有了出萼草那东西便相安无事了,天罚之下,神魔难存,我现在只求你那能克天罚的力量能争点儿气,也不枉妤儿教养你的数年恩情。” 池临回头望去,水幕外偷偷在树下观察的女子久久没有离去,似乎是在等待越长风彻底出去,她才能放下心回去。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却从未想过要提防他这个众人眼中的魔头,被他于众仙面前宣布有孕时,唯一的怨气也只是因为诧异,也并未因此跟他疏远。 仔细算来,相逢之期满不过三日,便如半生已过,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他们的过往,如此这般叫他如何割舍的下。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本座言尽于此,你自行抉择。” 越长风面上毫不留情,正要转身却发现被定在了原地。 一低头便见天道碑中的灵力层层束缚住了他的双腿,而那罪魁祸首似是想到了什么,将一道灵力凝成的令牌递到了他的眼前。 对着怒火中烧的他道:“把这个东西送到魔域,会有人跟你们商量和谈之事。” “别忘了去泽华殿为师父固魂,若是……你得了空,不妨来这天道石坐坐,给我讲讲她。” 越长风收了令牌,数落道:“固魂一事不用你来操心,只剩不到八个月时间了,有这心思不如多想着迅速恢复灵力,只有你顶用了,你……师父才能多一分生机。” 池临沉默下来,淡淡的撤下灵力,兀自回头向深处走去,明明背影笔直,越长风偏生觉出几分寂寥。 下意识道:“阵眼在正中处西北向五十步的位置。” 话落,越长风心下郁卒的只想抽自己两个耳光,一个欺师灭祖的魔头,有什么值得可怜的,怎么就不清醒了呢? “多谢师叔祖。” 池临的话从后方传来,越长风眉头皱的找不到方向,只道自己一定听错了,轻哼了声,便向出口的水幕走去。 方一从水幕中露头,越长风只觉不远的树下闪过了什么东西,走到近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越长风郁闷的按了按额头,“真是被那小子弄的昏了头。” …… 第164章 天劫将至 看着越长风离开的背影,桑妤抬手将隐身术撤了。 身后水幕也已经彻底消失,留在眼前的只剩下一整块儿灵泽深厚的古朴碑石。 方才透过那道水幕,她什么也听不见,只是通过二人隐隐约约的背影,知道没生出什么龃龉。 她偷偷跟着,只是想看看池临会不会被人为难,毕竟仙族中记恨他的人不少,以他现在的状态,随随便便一个仙族许是真的能置他于死地。 池临没有安全进入天道碑之前,她不放心;可进入天道碑后,那儿还有跟他不对付的越长风,她也不放心。 养孩子果然是操心,哪怕是个假孩子。 桑妤自觉好笑的摇头,就这样一路杂七杂八的想着,偶尔遇见有弟子迎面走来见礼还得回礼,不觉便回到了泽华殿。 殿外一尘不染,方一踏进庭院便见到那叫小六的少年正卖力的举着木桶往水坛里倒,地上洋洋洒洒摆着还数十个木桶。 见桑妤走到近前,小六忙不迭放下手中的活计,“尊主,小六今日来泽华殿报到。” 四大宗门之间素来井水不犯,弟子不能随意调度,她当日所说也仅是不想拂了他的颜面。 只是没想到从他开口要做洒扫弟子,到现在不过两三日,竟真的成了。 桑妤有些诧异:“你家宗主同意了?” 小六眸光闪烁,不觉就想起华瑶那疯女人说的,“你生是我天音宗的弟子,死也是天音宗的鬼,别以为现在翅膀硬了,想要就此脱离,没门”。 只是华瑶不同意也没办法,因着他谛天台为桑妤出言之功,天机宗弟子掌事或许是对他真的看重,也或许是别有所图。 可最终结果都一样,他还是拿到了天机宗的挂名弟子令,便是华瑶亲自来拿人,也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小六自若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我现在已经是天机宗名正言顺的挂名弟子,宗主自然是同意的,今后便可在泽华殿听凭差遣。” 桑妤眉头紧蹙,可想了许久也没有什么真的要派遣的地方,便是洒扫也没什么必要性。 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这殿中来往清净,许多事情一个洁尘术便可做到,实在不需要再多耗费人力,更何况要你做洒扫弟子着实也是屈才。” 小六自然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心下也丝毫不慌,从怀中取出一沓子仙门形制的拜帖递到桑妤怀中。 只做洒扫弟子当然没什么利用价值,好在他早有准备,将天机宗交涉殿的公事揽到了手里。 里面自然不乏有关桑妤的。 小六道:“这些都是各个宗门提呈上来的拜帖,有关仙门交涉之事,直接拖着不管,难免落人口实,尊主若是不缺洒扫弟子,弟子可以为您代行此事。” 桑妤大略扫过一遍,还真是指名道姓要来拜见她的,这些人的身份也都不低,竟然没有一个低于长老级别的。 看眼前少年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是早有准备。 只是她真的想不通,留在这儿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好的,难道就为了那所谓的恩情? 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什么好拒绝的理由,最终还是应了。 如此两月过去,除了每几日便来为她固魂的越长风和偶尔现身的小六,桑妤眼前还算清净。 有时又太过清静,她眼前便会不自觉的浮现一幕幕模糊画面,偏偏就这样吊的她不上不下,想不起来,便会满脑子去想池临如何如何。 猜想他灵力恢复到了几成,猜想他什么时候能出天道碑。 桑妤清静的郁闷,可不久就顾不得郁闷了。 天音宗主华瑶强行闯到了泽华殿,恭敬又不失强势的问她要人。 桑妤这才知道,小六已经跟他师父华瑶在天机宗里闹了一月有余,这风声却是次次都被阻于泽华殿之外。 华瑶实在没了办法,这才强闯了泽华殿,目的很简单,便是要她将小六从天机宗除名,然后带回天音宗。 桑妤这才明白自己已经闭目塞听的许多日子,便利落的允许华瑶将人带了回去,又稍稍开放了泽华殿,闲暇时也会去谛天台看长老弟子一同讲经论道。 许是她模样太过随性,弟子们从规规矩矩不敢亲近,到了敢开口向她问道,桑妤也都凭借自己对灵力修炼运转的理解作出回应。 也不知是由于桑妤天道的身份使他们产生了莫名的信任,还是因为她的方法真的有效,引起了弟子的狂热追随,那些长老竟将讲道的位置让给了她,任她如何拒绝,也不能让他们改变心意。 只是令她意外的是,每当她讲道时谛天台上空就漂浮着无数的如那日一样的灵力,或当真许是池临所说的念力。 那些念力对她而言极为重要,桑妤终于忙碌了起来。 为了不误人子弟,她连着几日埋进了藏书阁,将内间的典籍尽数翻了一个遍,奇特的是她对那些典籍似是极为熟悉一般,进度快的令她惊讶。 如此这般,也算讲经修炼两不误。 桑妤自觉有了消遣,因为池临而起的郁闷和焦躁被渐渐消弭了不少。 时不时派人寻些好的菜样和灵菜蔬果给池临送去,能得到那人几句近况,桑妤也算安心。 奇怪的是她腹中的孩子似乎一直都没有怎么长大,五个月份时只能看出些形状,七八个月时,她才稍稍显怀,好在胎灵平稳,没有什么异样。 桑妤每每问及,越长风都恨不得用性命起誓,笃定忻尧那药没有问题,只是问题出在何处,他也不清楚。 天道碑中,池临已将灵力恢复至九成,可迟迟无法突破十成。 眼看天劫将至,而天道碑中的灵力也近乎衰竭,似乎对他突破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 越长风说的很明白,他必须拥有能够抵御天罚的灵力,才能为自己和桑妤争取更多的机会。 可如今他不想等了。 …… 第164章 天劫将至 看着越长风离开的背影,桑妤抬手将隐身术撤了。 身后水幕也已经彻底消失,留在眼前的只剩下一整块儿灵泽深厚的古朴碑石。 方才透过那道水幕,她什么也听不见,只是通过二人隐隐约约的背影,知道没生出什么龃龉。 她偷偷跟着,只是想看看池临会不会被人为难,毕竟仙族中记恨他的人不少,以他现在的状态,随随便便一个仙族许是真的能置他于死地。 池临没有安全进入天道碑之前,她不放心;可进入天道碑后,那儿还有跟他不对付的越长风,她也不放心。 养孩子果然是操心,哪怕是个假孩子。 桑妤自觉好笑的摇头,就这样一路杂七杂八的想着,偶尔遇见有弟子迎面走来见礼还得回礼,不觉便回到了泽华殿。 殿外一尘不染,方一踏进庭院便见到那叫小六的少年正卖力的举着木桶往水坛里倒,地上洋洋洒洒摆着还数十个木桶。 见桑妤走到近前,小六忙不迭放下手中的活计,“尊主,小六今日来泽华殿报到。” 四大宗门之间素来井水不犯,弟子不能随意调度,她当日所说也仅是不想拂了他的颜面。 只是没想到从他开口要做洒扫弟子,到现在不过两三日,竟真的成了。 桑妤有些诧异:“你家宗主同意了?” 小六眸光闪烁,不觉就想起华瑶那疯女人说的,“你生是我天音宗的弟子,死也是天音宗的鬼,别以为现在翅膀硬了,想要就此脱离,没门”。 只是华瑶不同意也没办法,因着他谛天台为桑妤出言之功,天机宗弟子掌事或许是对他真的看重,也或许是别有所图。 可最终结果都一样,他还是拿到了天机宗的挂名弟子令,便是华瑶亲自来拿人,也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小六自若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我现在已经是天机宗名正言顺的挂名弟子,宗主自然是同意的,今后便可在泽华殿听凭差遣。” 桑妤眉头紧蹙,可想了许久也没有什么真的要派遣的地方,便是洒扫也没什么必要性。 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这殿中来往清净,许多事情一个洁尘术便可做到,实在不需要再多耗费人力,更何况要你做洒扫弟子着实也是屈才。” 小六自然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心下也丝毫不慌,从怀中取出一沓子仙门形制的拜帖递到桑妤怀中。 只做洒扫弟子当然没什么利用价值,好在他早有准备,将天机宗交涉殿的公事揽到了手里。 里面自然不乏有关桑妤的。 小六道:“这些都是各个宗门提呈上来的拜帖,有关仙门交涉之事,直接拖着不管,难免落人口实,尊主若是不缺洒扫弟子,弟子可以为您代行此事。” 桑妤大略扫过一遍,还真是指名道姓要来拜见她的,这些人的身份也都不低,竟然没有一个低于长老级别的。 看眼前少年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是早有准备。 只是她真的想不通,留在这儿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好的,难道就为了那所谓的恩情? 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什么好拒绝的理由,最终还是应了。 如此两月过去,除了每几日便来为她固魂的越长风和偶尔现身的小六,桑妤眼前还算清净。 有时又太过清静,她眼前便会不自觉的浮现一幕幕模糊画面,偏偏就这样吊的她不上不下,想不起来,便会满脑子去想池临如何如何。 猜想他灵力恢复到了几成,猜想他什么时候能出天道碑。 桑妤清静的郁闷,可不久就顾不得郁闷了。 天音宗主华瑶强行闯到了泽华殿,恭敬又不失强势的问她要人。 桑妤这才知道,小六已经跟他师父华瑶在天机宗里闹了一月有余,这风声却是次次都被阻于泽华殿之外。 华瑶实在没了办法,这才强闯了泽华殿,目的很简单,便是要她将小六从天机宗除名,然后带回天音宗。 桑妤这才明白自己已经闭目塞听的许多日子,便利落的允许华瑶将人带了回去,又稍稍开放了泽华殿,闲暇时也会去谛天台看长老弟子一同讲经论道。 许是她模样太过随性,弟子们从规规矩矩不敢亲近,到了敢开口向她问道,桑妤也都凭借自己对灵力修炼运转的理解作出回应。 也不知是由于桑妤天道的身份使他们产生了莫名的信任,还是因为她的方法真的有效,引起了弟子的狂热追随,那些长老竟将讲道的位置让给了她,任她如何拒绝,也不能让他们改变心意。 只是令她意外的是,每当她讲道时谛天台上空就漂浮着无数的如那日一样的灵力,或当真许是池临所说的念力。 那些念力对她而言极为重要,桑妤终于忙碌了起来。 为了不误人子弟,她连着几日埋进了藏书阁,将内间的典籍尽数翻了一个遍,奇特的是她对那些典籍似是极为熟悉一般,进度快的令她惊讶。 如此这般,也算讲经修炼两不误。 桑妤自觉有了消遣,因为池临而起的郁闷和焦躁被渐渐消弭了不少。 时不时派人寻些好的菜样和灵菜蔬果给池临送去,能得到那人几句近况,桑妤也算安心。 奇怪的是她腹中的孩子似乎一直都没有怎么长大,五个月份时只能看出些形状,七八个月时,她才稍稍显怀,好在胎灵平稳,没有什么异样。 桑妤每每问及,越长风都恨不得用性命起誓,笃定忻尧那药没有问题,只是问题出在何处,他也不清楚。 天道碑中,池临已将灵力恢复至九成,可迟迟无法突破十成。 眼看天劫将至,而天道碑中的灵力也近乎衰竭,似乎对他突破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 越长风说的很明白,他必须拥有能够抵御天罚的灵力,才能为自己和桑妤争取更多的机会。 可如今他不想等了。 …… 第165章 一心相伴 池临终究踏出了天道碑。 谛天台上的讲经方才结束,长老和弟子们陆陆续续起身告退,桑妤有些出离的盯着在上空游离的念力缓缓向下融入她的身体中。 发觉不远处有道目光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桑妤蓦然望去,便见高台之下淡淡站着一人,无数弟子毫无所觉般从他面前走过,也未引动他片刻分神。 离太远看不清楚,却莫名觉得那双迤逦的眸子中有些哀愁。 桑妤收回手,正要起身向下走去,却见那人抬步拾阶而上,不多时便走到了她的面前,将她缓缓的揽进怀中。 “池临,你回来了?” 桑妤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想要将他如今的模样看的更加清楚一点。 他点头道:“阿临想师父了,想的一时一刻都等不了,索性便顺应心意回来陪着师父。” 池临轻轻的将手环在她的腿弯打横抱起,动作却着实迅速,不过须臾便将她安置在了泽华殿的软榻上。 池临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她的腹上,去感受其中的跳动,脸上除了难言的欢喜再看不出其他的任何表情。 桑妤道:“他明明已经七八个月份了,还是不怎么显怀,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即便越长风一直都在安抚她,可桑妤仍是免不了担心,生怕这孩子生出来是个先天不足的。 对于孩子长不大这一说,早在天道碑中越长风便提起过,池临想到多半是因为桑妤身负仙灵,魔胎失了魔力蕴养所致。 可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儿,天劫向来是随着历劫之人的强弱而变,新生的魔胎越弱小,劫雷说不定也会有所削减。 况且…… 池临道:“不显怀才好,师父也能少受点儿罪。” 这话桑妤倒是认同,因为这孩子不怎么显怀,她除了偶尔的疲累之外,行动却一直都是正常的。 “可是,这真的没有问题吗?” 桑妤着实不放心,不仅是因为他们两个没有经验,更是因为这世上也无人能提供给她相似的经验。 池临沉默半晌,终究道:“师父放心,只要孩子能生下来,剩下的都有阿临,再不济还有忻尧和越长风。” 桑妤心中猛然一跳,终于问了出来。 “什么叫只要孩子能生下来?我总觉得忻尧所说的劫雷没有那么简单,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早在池临闭关时,她便生了些疑惑,却只当雷劫难渡,所以要准备妥当了些,心中虽然焦躁却勉强忍着。 她忍了三个月,池临去天道碑闭关,而忻尧去寻那出萼草,却没有一点儿要出关的消息。 还有那位唤作师叔的越长风,一连几个月风雨无阻的为她固魂,看着让她服药。 桑妤心中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总觉得他们太过慎重了点。 慎重到让她心惊胆战的地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了。 是以从她发现为弟子讲经论道能得到念力时,便日复一日的积攒,以备她心中最为不测的猜想成真。 闻言,池临只是温和的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笑意。 他道:“师父,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们这毕竟是魔胎,你又是天道之主,咱们孩子的雷劫当然不好过,甚至忻尧都在为他的降生做准备,自然操心了些。” 桑妤一瞬不瞬的盯着池临的眸子,希望从中能看出来些说谎的意味。 可是没有,他的眸光太过坦诚,坦诚到有些灼热。 池临见桑妤面色犹疑的垂下眸子,伸手将她的半个身子托起揽入怀中。 轻声叹道:“师父,阿临想了你许久,在天道碑中修炼一直都不敢分心,只为了早点回来见你。” “现在阿临既然回来了,师父就放心将一切交给我,其他的都不用多想。” 从那日后,池临似是真的要她安心,每日形影不离的跟着她,只是一举一动散漫自在了不少,那副心中有数的样子多多少少让桑妤松了一口气。 除了偶尔会收到几件魔族的文书外,整个人不是一般的闲。 没有外务缠身,池临眼中只剩下一日三餐,偶尔会缠着桑妤炼制灵器法宝,还向丝织殿的一众掌事们学着如何给小孩儿缝制衣裳。 一学便像是得了趣般停不下来。 桑妤谛天台正襟危坐讲经时,他便隐身靠倚在她身边,一边时不时抬眼对她笑,一边扯着丝线认真缝着布料。 一派贤妻良母的样子与他那隐隐锐利的气势格格不入。 问他到底要做什么,池临只是理所当然道:“外人做的衣裳,哪里我们亲手做的舒心,只可惜,我这孩儿的娘亲不会做针线活,便只能由我这父亲一手操办了。” 桑妤满头黑线,自然知道池临是在嘲讽她做不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从池临嘴里听到类似于嘲讽的话语。 那些小衣服有男孩穿的也有女孩穿的,大小上还各有差异,满满当当铺了一整个箱子。 桑妤问他是想要男孩还是女孩,池临沉默了许久才道:“不管男孩女孩,只要知道体贴保护他娘亲就好……” 池临顿了顿,又道:“最好像我这样。” 桑妤只觉好笑,“像你哪样?” 池临凝眸笑道:“像我这样既能通天彻地,又能讨你欢心的。” “……大言不惭。” 他如何通天彻地她没见过,也许是她忘记了,但讨她欢心——确实还说的过去。 想起这一茬儿,桑妤便时不时提醒池临给她讲他们的过去,那些时不时浮现眼前又像雾般让她抓心挠肝也想要知道的过去。 可气就气在,明明说好的要告诉她,池临却像个哑巴了一样,总是用还不到时候来敷衍她。 桑妤甚至怀疑,他过去一定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所以才会闭口不言。 这样吵吵闹闹的日子就这样从指尖溜过,池临的状态却似乎越发呆滞,时不时看着她的脸就出了神。 不久忻尧也回来了,只是他的状态不怎么好,听说回来那天衣裳都是破破烂烂的沾满血迹。 一介宗门祖师,还从未如此狼狈过,桑妤有心探望,谁知还未动身,忻尧便一身妥当的站到了她和池临的眼前。 池临上上下下将忻尧扫视一遍,有些尖酸的损道:“我听弟子们说,你险些去了?” 忻尧毫不客气回怼道:“数月不见,小徒孙都长这么大了。” …… 第165章 一心相伴 池临终究踏出了天道碑。 谛天台上的讲经方才结束,长老和弟子们陆陆续续起身告退,桑妤有些出离的盯着在上空游离的念力缓缓向下融入她的身体中。 发觉不远处有道目光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桑妤蓦然望去,便见高台之下淡淡站着一人,无数弟子毫无所觉般从他面前走过,也未引动他片刻分神。 离太远看不清楚,却莫名觉得那双迤逦的眸子中有些哀愁。 桑妤收回手,正要起身向下走去,却见那人抬步拾阶而上,不多时便走到了她的面前,将她缓缓的揽进怀中。 “池临,你回来了?” 桑妤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想要将他如今的模样看的更加清楚一点。 他点头道:“阿临想师父了,想的一时一刻都等不了,索性便顺应心意回来陪着师父。” 池临轻轻的将手环在她的腿弯打横抱起,动作却着实迅速,不过须臾便将她安置在了泽华殿的软榻上。 池临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她的腹上,去感受其中的跳动,脸上除了难言的欢喜再看不出其他的任何表情。 桑妤道:“他明明已经七八个月份了,还是不怎么显怀,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即便越长风一直都在安抚她,可桑妤仍是免不了担心,生怕这孩子生出来是个先天不足的。 对于孩子长不大这一说,早在天道碑中越长风便提起过,池临想到多半是因为桑妤身负仙灵,魔胎失了魔力蕴养所致。 可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儿,天劫向来是随着历劫之人的强弱而变,新生的魔胎越弱小,劫雷说不定也会有所削减。 况且…… 池临道:“不显怀才好,师父也能少受点儿罪。” 这话桑妤倒是认同,因为这孩子不怎么显怀,她除了偶尔的疲累之外,行动却一直都是正常的。 “可是,这真的没有问题吗?” 桑妤着实不放心,不仅是因为他们两个没有经验,更是因为这世上也无人能提供给她相似的经验。 池临沉默半晌,终究道:“师父放心,只要孩子能生下来,剩下的都有阿临,再不济还有忻尧和越长风。” 桑妤心中猛然一跳,终于问了出来。 “什么叫只要孩子能生下来?我总觉得忻尧所说的劫雷没有那么简单,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早在池临闭关时,她便生了些疑惑,却只当雷劫难渡,所以要准备妥当了些,心中虽然焦躁却勉强忍着。 她忍了三个月,池临去天道碑闭关,而忻尧去寻那出萼草,却没有一点儿要出关的消息。 还有那位唤作师叔的越长风,一连几个月风雨无阻的为她固魂,看着让她服药。 桑妤心中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总觉得他们太过慎重了点。 慎重到让她心惊胆战的地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了。 是以从她发现为弟子讲经论道能得到念力时,便日复一日的积攒,以备她心中最为不测的猜想成真。 闻言,池临只是温和的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笑意。 他道:“师父,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们这毕竟是魔胎,你又是天道之主,咱们孩子的雷劫当然不好过,甚至忻尧都在为他的降生做准备,自然操心了些。” 桑妤一瞬不瞬的盯着池临的眸子,希望从中能看出来些说谎的意味。 可是没有,他的眸光太过坦诚,坦诚到有些灼热。 池临见桑妤面色犹疑的垂下眸子,伸手将她的半个身子托起揽入怀中。 轻声叹道:“师父,阿临想了你许久,在天道碑中修炼一直都不敢分心,只为了早点回来见你。” “现在阿临既然回来了,师父就放心将一切交给我,其他的都不用多想。” 从那日后,池临似是真的要她安心,每日形影不离的跟着她,只是一举一动散漫自在了不少,那副心中有数的样子多多少少让桑妤松了一口气。 除了偶尔会收到几件魔族的文书外,整个人不是一般的闲。 没有外务缠身,池临眼中只剩下一日三餐,偶尔会缠着桑妤炼制灵器法宝,还向丝织殿的一众掌事们学着如何给小孩儿缝制衣裳。 一学便像是得了趣般停不下来。 桑妤谛天台正襟危坐讲经时,他便隐身靠倚在她身边,一边时不时抬眼对她笑,一边扯着丝线认真缝着布料。 一派贤妻良母的样子与他那隐隐锐利的气势格格不入。 问他到底要做什么,池临只是理所当然道:“外人做的衣裳,哪里我们亲手做的舒心,只可惜,我这孩儿的娘亲不会做针线活,便只能由我这父亲一手操办了。” 桑妤满头黑线,自然知道池临是在嘲讽她做不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从池临嘴里听到类似于嘲讽的话语。 那些小衣服有男孩穿的也有女孩穿的,大小上还各有差异,满满当当铺了一整个箱子。 桑妤问他是想要男孩还是女孩,池临沉默了许久才道:“不管男孩女孩,只要知道体贴保护他娘亲就好……” 池临顿了顿,又道:“最好像我这样。” 桑妤只觉好笑,“像你哪样?” 池临凝眸笑道:“像我这样既能通天彻地,又能讨你欢心的。” “……大言不惭。” 他如何通天彻地她没见过,也许是她忘记了,但讨她欢心——确实还说的过去。 想起这一茬儿,桑妤便时不时提醒池临给她讲他们的过去,那些时不时浮现眼前又像雾般让她抓心挠肝也想要知道的过去。 可气就气在,明明说好的要告诉她,池临却像个哑巴了一样,总是用还不到时候来敷衍她。 桑妤甚至怀疑,他过去一定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所以才会闭口不言。 这样吵吵闹闹的日子就这样从指尖溜过,池临的状态却似乎越发呆滞,时不时看着她的脸就出了神。 不久忻尧也回来了,只是他的状态不怎么好,听说回来那天衣裳都是破破烂烂的沾满血迹。 一介宗门祖师,还从未如此狼狈过,桑妤有心探望,谁知还未动身,忻尧便一身妥当的站到了她和池临的眼前。 池临上上下下将忻尧扫视一遍,有些尖酸的损道:“我听弟子们说,你险些去了?” 忻尧毫不客气回怼道:“数月不见,小徒孙都长这么大了。” …… 第166章 不悔 也只有相看两厌的人才最知道对方的雷池在哪儿,两人不入流的相互讥讽也着实是幼稚。 眼见池临面色黑了几个度,桑妤无奈的摇了摇头,打量着站在面前衣冠整齐的青年,心下一时难言。 “我听弟子说你受了伤很重的伤,师父……可还好?” 忻尧讶异的低下头,凑近打量桑妤认真的神色,叹道:“你这声师父,倒是让我第一次觉出些心甘情愿的意味,放心,师父怎么说都要比你那小情人靠谱。” 池临冷哼一声,默默的站在了桑妤的身前,手毫不见外的摊在了忻尧面前,“出萼草拿来。” 忻尧唇角微挑,从怀中取出一个灵袋放在池临面前晃了晃,“在这。” 池临伸手拽上了袋身,捏着灵袋颈口的手却陡然加了几分几道。 那人轻声笑道:“怎么,不放心我?” 池临并未理会,将袋子从那人的手里寸寸拽出,方一打开,便见满满当当的出萼草。 青色的叶片尚且泛着雷紫的荧光,这东西极为难寻,生长的地方不是终年霹雳环绕的雷谷便是极恶极煞的障渊。 这人去了如此之久,想来着实花费了不少力气。 池临抬头正视眼前的青年,不轻不重道了句,“这次算我欠你的。” “我又不是为了你,我为的是我的宝贝徒儿,跟我出去聊聊。” 忻尧轻笑一声,伸手将他的手一把拽住,向着泽华殿外走去。 见二人又要避开她,桑妤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忻尧歪了歪头,看向拦在他面前的桑妤,目中泛着无懈可击的疑惑。 桑妤将他的表情揣摩了数遍,也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仍是坚持道:“你们有什么事儿在这说,就在我面前说。” 这些日子她心底莫名的心慌,如今更是谁也不敢相信,只有这些人所做所行都必须在她眼皮子底下,才能让她安心。 忻尧扬唇笑笑,淡淡的松开了池临的手,有些嫌弃的拍了拍,思索片刻才点头道:“好,那就在这说。” 见桑妤点头,忻尧道:“距离这孩子足月已经没几天了,也该为你安排一应事宜,接生女仙要寻些灵力高等且经验充足的,泽华殿内外阵法的一应布置、人员调动这些也都要池临亲自去安排,还有……” 说到这忻尧兀自顿了顿,看着桑妤,神色难言道:“你真想知道?” 桑妤眼眸微阖,重重的点了点头,她倒要看看忻尧和池临是有什么事儿见不得人的,到了现在竟还想避着她。 忻尧沉吟良久,清了清嗓子道:“我想知道池临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这世间最为亲缘寡薄的二个人有了子嗣,也好给再多我些线索,好好想想如何应对这孩子以后要过得每道关和每道劫,只是这些事情涉及你们的私事……师父这也是没法的事儿。” 池临自然知道他是胡诌的,配合着回了句:“夫妻之间,顺其自然就好……” 桑妤有一瞬的愣怔,有些画面浮现眼前,明明还是看不清,却只觉一道蒸腾热意霎时爬上了脸颊。 有些无地自容的回过身,背着两人道:“这些事情不重要,孩子的事以后再说,师父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先回去休息。” 忻尧定定扫了池临一眼,道:“行,我还得去看看天道碑的灵力还存留多少,本座还真是劳碌的命,看来今晚这个觉还是睡不成。” 话落,忻尧也不再停留,拂袖而去,只是在经过殿门时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 “池临,记得我吩咐你的事儿,这次的天劫不容小觑,排兵布阵之事你务必要亲力亲为。” 直到忻尧彻底消失,殿中一片静谧,桑妤脸上的热度才消散了些。 池临扶着桑妤坐到了榻上,递了杯温水让她服下。 宽慰道:“师父不用担心,这次准备的非常妥当,我们的孩子也很快就要诞生了,与其胡思乱想,不如试着多给孩子挑几个好字,总不能等出生后再准备。” “那你想起什么名字?” …… 是夜,池临一直等到桑妤自然睡去,因着以前的教训,直接加设了个昏睡咒。 安置妥当后,便向着夜色踏去。 忻尧一身素衣,站在略微有些裂痕的天道碑前,直到脚步声落在了身侧,才微微回头看去。 池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今天以后我们就不要单独见面了。” 桑妤心细,对他们的异样早有猜测,若非被忻尧搅了思绪,恐怕今日就忍不住要发作。 忻尧点头,问道:“你的灵力恢复了几成,业火又恢复了几成?” 池临道:“灵力九成,业火六成。” 灵力尚且好说,只是以他如今单单一个魂体,业火最多也达不到七成。 忻尧微微点头,慎重道:“那天罚克的是神,我帮不了你,天罚之后究竟会如何我也不知道,可你该知道命格更换意味着什么。” 思及此,忻尧叹道:“若是没有这孩子,你们或许还能相守,如今的局面你可后悔?” 池临抬头看向静谧的连一颗星子也无的夜空,淡淡道:“曾经我极度的期盼着能有一个孩子替我拴住桑妤的心,如今似乎也没必要了。” “如果真到了身死魂消的那一天,我只希望你能善待她的孩子,满足她一直都想要回家的心愿。” 他知道,她一直都割舍不下属于她的那个世界,只是被他时时困着,要挟着,才一次次打消了心思。 他原本以为重逢后,可以亲自带着她去那处时空,看遍她口中眼中心中的大好河山。 “你说的是她来时的那处时空?莫非曾经她怨怪我还当真是……”忻尧有些诧异。 池临点头,扬唇笑道:“你方才问我后不后悔,我的答案是不后悔,能还她自由我不后悔。” “你是不后悔,那她呢?她恐怕一生都会活在痛苦的回忆里。” “……她的记忆,你如果有能力的话,就替她彻底封印了,她是个洒脱的人,从来不会为难自己,只要她想不起来,很快会放下的。” …… 第166章 不悔 也只有相看两厌的人才最知道对方的雷池在哪儿,两人不入流的相互讥讽也着实是幼稚。 眼见池临面色黑了几个度,桑妤无奈的摇了摇头,打量着站在面前衣冠整齐的青年,心下一时难言。 “我听弟子说你受了伤很重的伤,师父……可还好?” 忻尧讶异的低下头,凑近打量桑妤认真的神色,叹道:“你这声师父,倒是让我第一次觉出些心甘情愿的意味,放心,师父怎么说都要比你那小情人靠谱。” 池临冷哼一声,默默的站在了桑妤的身前,手毫不见外的摊在了忻尧面前,“出萼草拿来。” 忻尧唇角微挑,从怀中取出一个灵袋放在池临面前晃了晃,“在这。” 池临伸手拽上了袋身,捏着灵袋颈口的手却陡然加了几分几道。 那人轻声笑道:“怎么,不放心我?” 池临并未理会,将袋子从那人的手里寸寸拽出,方一打开,便见满满当当的出萼草。 青色的叶片尚且泛着雷紫的荧光,这东西极为难寻,生长的地方不是终年霹雳环绕的雷谷便是极恶极煞的障渊。 这人去了如此之久,想来着实花费了不少力气。 池临抬头正视眼前的青年,不轻不重道了句,“这次算我欠你的。” “我又不是为了你,我为的是我的宝贝徒儿,跟我出去聊聊。” 忻尧轻笑一声,伸手将他的手一把拽住,向着泽华殿外走去。 见二人又要避开她,桑妤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忻尧歪了歪头,看向拦在他面前的桑妤,目中泛着无懈可击的疑惑。 桑妤将他的表情揣摩了数遍,也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仍是坚持道:“你们有什么事儿在这说,就在我面前说。” 这些日子她心底莫名的心慌,如今更是谁也不敢相信,只有这些人所做所行都必须在她眼皮子底下,才能让她安心。 忻尧扬唇笑笑,淡淡的松开了池临的手,有些嫌弃的拍了拍,思索片刻才点头道:“好,那就在这说。” 见桑妤点头,忻尧道:“距离这孩子足月已经没几天了,也该为你安排一应事宜,接生女仙要寻些灵力高等且经验充足的,泽华殿内外阵法的一应布置、人员调动这些也都要池临亲自去安排,还有……” 说到这忻尧兀自顿了顿,看着桑妤,神色难言道:“你真想知道?” 桑妤眼眸微阖,重重的点了点头,她倒要看看忻尧和池临是有什么事儿见不得人的,到了现在竟还想避着她。 忻尧沉吟良久,清了清嗓子道:“我想知道池临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这世间最为亲缘寡薄的二个人有了子嗣,也好给再多我些线索,好好想想如何应对这孩子以后要过得每道关和每道劫,只是这些事情涉及你们的私事……师父这也是没法的事儿。” 池临自然知道他是胡诌的,配合着回了句:“夫妻之间,顺其自然就好……” 桑妤有一瞬的愣怔,有些画面浮现眼前,明明还是看不清,却只觉一道蒸腾热意霎时爬上了脸颊。 有些无地自容的回过身,背着两人道:“这些事情不重要,孩子的事以后再说,师父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先回去休息。” 忻尧定定扫了池临一眼,道:“行,我还得去看看天道碑的灵力还存留多少,本座还真是劳碌的命,看来今晚这个觉还是睡不成。” 话落,忻尧也不再停留,拂袖而去,只是在经过殿门时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 “池临,记得我吩咐你的事儿,这次的天劫不容小觑,排兵布阵之事你务必要亲力亲为。” 直到忻尧彻底消失,殿中一片静谧,桑妤脸上的热度才消散了些。 池临扶着桑妤坐到了榻上,递了杯温水让她服下。 宽慰道:“师父不用担心,这次准备的非常妥当,我们的孩子也很快就要诞生了,与其胡思乱想,不如试着多给孩子挑几个好字,总不能等出生后再准备。” “那你想起什么名字?” …… 是夜,池临一直等到桑妤自然睡去,因着以前的教训,直接加设了个昏睡咒。 安置妥当后,便向着夜色踏去。 忻尧一身素衣,站在略微有些裂痕的天道碑前,直到脚步声落在了身侧,才微微回头看去。 池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今天以后我们就不要单独见面了。” 桑妤心细,对他们的异样早有猜测,若非被忻尧搅了思绪,恐怕今日就忍不住要发作。 忻尧点头,问道:“你的灵力恢复了几成,业火又恢复了几成?” 池临道:“灵力九成,业火六成。” 灵力尚且好说,只是以他如今单单一个魂体,业火最多也达不到七成。 忻尧微微点头,慎重道:“那天罚克的是神,我帮不了你,天罚之后究竟会如何我也不知道,可你该知道命格更换意味着什么。” 思及此,忻尧叹道:“若是没有这孩子,你们或许还能相守,如今的局面你可后悔?” 池临抬头看向静谧的连一颗星子也无的夜空,淡淡道:“曾经我极度的期盼着能有一个孩子替我拴住桑妤的心,如今似乎也没必要了。” “如果真到了身死魂消的那一天,我只希望你能善待她的孩子,满足她一直都想要回家的心愿。” 他知道,她一直都割舍不下属于她的那个世界,只是被他时时困着,要挟着,才一次次打消了心思。 他原本以为重逢后,可以亲自带着她去那处时空,看遍她口中眼中心中的大好河山。 “你说的是她来时的那处时空?莫非曾经她怨怪我还当真是……”忻尧有些诧异。 池临点头,扬唇笑道:“你方才问我后不后悔,我的答案是不后悔,能还她自由我不后悔。” “你是不后悔,那她呢?她恐怕一生都会活在痛苦的回忆里。” “……她的记忆,你如果有能力的话,就替她彻底封印了,她是个洒脱的人,从来不会为难自己,只要她想不起来,很快会放下的。” …… 第167章 消陨 时光须臾而过,池临早几日便安排好了一应接生事宜,殿内外早有人寸步不离的守着。 到了日子,桑妤不能出门,池临便挑了好些个好听又有寓意的字,只是她始终举棋不定,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问及池临,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笑着无论她说哪个字都好。 桑妤最近脾气很暴躁,见池临无论什么都“好好好”就来气,正想发脾气质问,突然天空一声巨响,随后她的腹中便开始钝痛。 池临见她这般模样,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迅速唤来早已经候在殿外的接生女仙。 时间来不及,池临只微微安抚了桑妤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泽华殿。 入眼阵光隐隐,其中泛着的紫色与天边不断聚集的雷光遥相呼应。 那些出萼草早便被融进了道道阵法结界中,可这些阵法是护住泽华殿中所有人的最后一道屏障。 忻尧正率领着一众弟子,在阵法旁严阵以待,见他出来只遥遥望了他一眼。 不多时,一道紫金玄雷陡然劈下,直直撞上迎面席卷而去的业火,轰鸣间夹杂着殿内传来的女子痛苦的闷哼声。 似是被这道力量阻挡住,雷云震怒般又连下九道玄雷,每一道都裹挟撕裂天地的威压。 天地间黑白不分,业火被撕的粉碎,又在星星点点中重聚成了业火障,遮掩着其中想要震碎雷云的万千灵剑。 天机群山之外的仙镇阁宇之上,有雷光悬在高处蔓延而过,行人匆匆而过,一片静寂。 有孩童躲在阁楼之上,指着千里外的火云滚滚的重山之巅道:“快看,那里有朵好大的莲花,我可以出去看吗?” 有大人叹道:“那不是莲花,那是大雷云,那里面有大仙君历劫,咱们出去了就会被劈到。” 孩童道:“我不怕,我也会成为厉害的仙君,以后也能碰到这么好看的莲花云。” 大人猛然将孩子的嘴巴捂住,口中喃喃道:“天道在上,小儿童言无忌,可千万不要当真……” 紫金玄雷已经不知落了几道,众声嘈杂,泽华殿中女子的声音也渐渐淡去。 而诸天之上的劫雷仍在不断落下,池临眸色深重,随手抚去唇角不断流下的血红。 直到半身元魄彻底凝入灵脉。 一道倾天巨剑陡然冲破云层,直直的撞碎在天罚雷云中。 天光渐渐洒下,天幕中被破开了一道缝隙,金紫翻滚的雷云顷刻间便散了一半。 雷电狂乱中夹杂着怒意,轰隆声响彻九霄,似是在震慑其下妄图违逆天意的那人。 须臾间又是一道巨剑在池临手中渐渐成型,不多时便能脱手而出,再次震碎另一半雷云。 只是随着这道灵剑的凝成,他的身影也渐渐变得虚幻透明。 “池临,你到底在做什么?” 女子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池临回头望去,便见桑妤一身白衣染血,只是小腹似是平坦了不少,她拂开了周身阻挡她的女仙,步子微微踉跄的走到他的下方。 女子声色哽咽,她道:“阿临,不要再继续了,失了元魄你会死的。” 池临垂眸看她,面上迎着闪烁的万千灵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道:“师父对不起,是阿临骗了你,其实早在你我重逢之时,我便只剩这道魂魄可以陪你,如今劫雷之下不死不休,还好我和孩子命格一脉,这道残魂也不算无用。” “停下来,我让你停下来。” 桑妤听不进去他说的什么,金色灵力源源不断的朝着上空的男子而去,强行顺着那道灵剑,将其中的灵魄团团围绕化作一道金罡,想要将它逼回池临的身体中。 雷云见灵剑有所松动,霹雳声又大了些,在泽华之顶层层聚集酝酿。 男子抬眼望去,声色虚缈,说着她只能听的半懂的话。 “以后我不会再困着你,忻尧会送你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至于我们孩子,小名就叫渝儿好不好,因为阿临——不悔不渝。” 桑妤悲愤道:“你若是敢死,我便给孩子取为离取为弃,让他知道他有一个狠心抛弃他的父亲,我们会一起把你忘了。” “如此,也好。” 男子眸色温柔,悬悬而望,直到身影彻底淡去,灵剑上镌缚着桑妤的金色灵力,径直朝着天上正在不断汇聚的雷云劈去。 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在高空中炸开。 天机群山荡起一阵剧烈的震颤,无数仙者被这道巨鸣声震得头痛欲裂。 炙热莲云卷着最后一丝雷火消弭在天边,万物终于有了颜色。 桑妤蜷缩在地,五脏俱焚、碎魂剥骨般的痛意如影随形,似是对那男子的感同身受。 脑中的一幕幕片段似是被除去了迷雾,如同走马灯般不断涌现在眼前。 泽华殿七年相依,少年会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唤她师父,会满心期冀的盼来她的一句夸奖,又会像个幼兽一般,龇牙咧嘴又心头惴惴的等她收回目光。 花林反目,她故意死在他的剑下,逼的他一念成魔,换来五年聚魂重生。 他不再收敛利齿,想要将她折断翅膀,永世囚困,最终又不忍惹她伤心,只得步步相让。 凡尘相伴,幻境相守,他终究如愿以偿,得了她不再抛弃的承诺。 可如今,他走的可真利落,甚至没有来得及问一句——孩子是男还是女。 也怪不得他说,以后不会再困着她。 有冰凉的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那人声色缓缓,不忍道: “妤儿,很痛苦是不是?师父这便帮你把未尽的记忆彻底清除,如此日久天长,他便会在你的世界里彻底隐去。” 感知到那人动手,金色灵力霎时席卷而出,忻尧被冲的一个趔趄。 他道:“是池临嘱咐的,他怕你为他伤心,妤儿听话。” “呵,他想的,可真是周全而又残忍!” 只可惜她已经记起来了全部。 桑妤兀自撑着身子从地上起身,神色冰冷淡漠到无人敢接近,忻尧就这样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走回泽华殿。 榻边一位女仙正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哄着,见桑妤回来立刻上前,想要把孩子递给她看。 桑妤无力从她怀里接过,只委坐在榻上的边沿,声色冰冷孤寒。 “都出去!” …… 第167章 消陨 时光须臾而过,池临早几日便安排好了一应接生事宜,殿内外早有人寸步不离的守着。 到了日子,桑妤不能出门,池临便挑了好些个好听又有寓意的字,只是她始终举棋不定,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问及池临,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笑着无论她说哪个字都好。 桑妤最近脾气很暴躁,见池临无论什么都“好好好”就来气,正想发脾气质问,突然天空一声巨响,随后她的腹中便开始钝痛。 池临见她这般模样,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迅速唤来早已经候在殿外的接生女仙。 时间来不及,池临只微微安抚了桑妤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泽华殿。 入眼阵光隐隐,其中泛着的紫色与天边不断聚集的雷光遥相呼应。 那些出萼草早便被融进了道道阵法结界中,可这些阵法是护住泽华殿中所有人的最后一道屏障。 忻尧正率领着一众弟子,在阵法旁严阵以待,见他出来只遥遥望了他一眼。 不多时,一道紫金玄雷陡然劈下,直直撞上迎面席卷而去的业火,轰鸣间夹杂着殿内传来的女子痛苦的闷哼声。 似是被这道力量阻挡住,雷云震怒般又连下九道玄雷,每一道都裹挟撕裂天地的威压。 天地间黑白不分,业火被撕的粉碎,又在星星点点中重聚成了业火障,遮掩着其中想要震碎雷云的万千灵剑。 天机群山之外的仙镇阁宇之上,有雷光悬在高处蔓延而过,行人匆匆而过,一片静寂。 有孩童躲在阁楼之上,指着千里外的火云滚滚的重山之巅道:“快看,那里有朵好大的莲花,我可以出去看吗?” 有大人叹道:“那不是莲花,那是大雷云,那里面有大仙君历劫,咱们出去了就会被劈到。” 孩童道:“我不怕,我也会成为厉害的仙君,以后也能碰到这么好看的莲花云。” 大人猛然将孩子的嘴巴捂住,口中喃喃道:“天道在上,小儿童言无忌,可千万不要当真……” 紫金玄雷已经不知落了几道,众声嘈杂,泽华殿中女子的声音也渐渐淡去。 而诸天之上的劫雷仍在不断落下,池临眸色深重,随手抚去唇角不断流下的血红。 直到半身元魄彻底凝入灵脉。 一道倾天巨剑陡然冲破云层,直直的撞碎在天罚雷云中。 天光渐渐洒下,天幕中被破开了一道缝隙,金紫翻滚的雷云顷刻间便散了一半。 雷电狂乱中夹杂着怒意,轰隆声响彻九霄,似是在震慑其下妄图违逆天意的那人。 须臾间又是一道巨剑在池临手中渐渐成型,不多时便能脱手而出,再次震碎另一半雷云。 只是随着这道灵剑的凝成,他的身影也渐渐变得虚幻透明。 “池临,你到底在做什么?” 女子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池临回头望去,便见桑妤一身白衣染血,只是小腹似是平坦了不少,她拂开了周身阻挡她的女仙,步子微微踉跄的走到他的下方。 女子声色哽咽,她道:“阿临,不要再继续了,失了元魄你会死的。” 池临垂眸看她,面上迎着闪烁的万千灵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道:“师父对不起,是阿临骗了你,其实早在你我重逢之时,我便只剩这道魂魄可以陪你,如今劫雷之下不死不休,还好我和孩子命格一脉,这道残魂也不算无用。” “停下来,我让你停下来。” 桑妤听不进去他说的什么,金色灵力源源不断的朝着上空的男子而去,强行顺着那道灵剑,将其中的灵魄团团围绕化作一道金罡,想要将它逼回池临的身体中。 雷云见灵剑有所松动,霹雳声又大了些,在泽华之顶层层聚集酝酿。 男子抬眼望去,声色虚缈,说着她只能听的半懂的话。 “以后我不会再困着你,忻尧会送你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至于我们孩子,小名就叫渝儿好不好,因为阿临——不悔不渝。” 桑妤悲愤道:“你若是敢死,我便给孩子取为离取为弃,让他知道他有一个狠心抛弃他的父亲,我们会一起把你忘了。” “如此,也好。” 男子眸色温柔,悬悬而望,直到身影彻底淡去,灵剑上镌缚着桑妤的金色灵力,径直朝着天上正在不断汇聚的雷云劈去。 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在高空中炸开。 天机群山荡起一阵剧烈的震颤,无数仙者被这道巨鸣声震得头痛欲裂。 炙热莲云卷着最后一丝雷火消弭在天边,万物终于有了颜色。 桑妤蜷缩在地,五脏俱焚、碎魂剥骨般的痛意如影随形,似是对那男子的感同身受。 脑中的一幕幕片段似是被除去了迷雾,如同走马灯般不断涌现在眼前。 泽华殿七年相依,少年会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唤她师父,会满心期冀的盼来她的一句夸奖,又会像个幼兽一般,龇牙咧嘴又心头惴惴的等她收回目光。 花林反目,她故意死在他的剑下,逼的他一念成魔,换来五年聚魂重生。 他不再收敛利齿,想要将她折断翅膀,永世囚困,最终又不忍惹她伤心,只得步步相让。 凡尘相伴,幻境相守,他终究如愿以偿,得了她不再抛弃的承诺。 可如今,他走的可真利落,甚至没有来得及问一句——孩子是男还是女。 也怪不得他说,以后不会再困着她。 有冰凉的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那人声色缓缓,不忍道: “妤儿,很痛苦是不是?师父这便帮你把未尽的记忆彻底清除,如此日久天长,他便会在你的世界里彻底隐去。” 感知到那人动手,金色灵力霎时席卷而出,忻尧被冲的一个趔趄。 他道:“是池临嘱咐的,他怕你为他伤心,妤儿听话。” “呵,他想的,可真是周全而又残忍!” 只可惜她已经记起来了全部。 桑妤兀自撑着身子从地上起身,神色冰冷淡漠到无人敢接近,忻尧就这样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走回泽华殿。 榻边一位女仙正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哄着,见桑妤回来立刻上前,想要把孩子递给她看。 桑妤无力从她怀里接过,只委坐在榻上的边沿,声色冰冷孤寒。 “都出去!” …… 第168章 叫黎儿 殿中的人对外边的动静心有余悸,闻言陆陆续续退下,只剩女仙进退两难的抱着孩子站在榻边。 “……尊主,您不看一眼吗?” 忻尧扶着廊柱走进殿中,看了眼虚虚撑在榻边的桑妤,心下微微叹气。 “罢了,孩子给我。” 接生女仙似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将怀中的襁褓递给了忻尧,松手后才觉出了一身冷汗。 正要行礼退下,只见那青年眉头紧皱,“是个男孩,怎么又轻又小的?” 女仙微微福了福身子,小心翼翼道:“小殿下虽是足月出生,可似是有先天不足之症,需要好生看护着。” “行了,你们都先去偏殿候着,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女仙颔首,退出了殿门。 怀中传来婴儿低弱不绝的哭声,忻尧束手无策的在殿中扫了一圈,突然看到躺在箱箧里的拨浪鼓。 便拿在手里试着摇了摇,轻声哄道:“不哭了不哭了,小乖乖不哭了。” 不多时哭声竟真的一顿一顿的停了下来,孩子稚弱精致的眉间赫然一道红色魔纹,两颗葡萄一样的眼睛已经睁开,正好奇的看着眼前不断摇着的拨浪鼓。 他记得刚出生的小孩子应该都是皱皱巴巴的,更莫说睁眼了。 还有这一身天生的魔神之力…… “这孩子倒真是不俗,只可惜是个纯粹的魔族,日后也只能是魔族的魔神。”忻尧遗憾叹道。 下意识抬头看向桑妤,却恍然看到女子神情静默的盯着他的手,也不知她已经这样看了多久。 忻尧走到桑妤跟前,就直直在她下位的沿阶上坐了下来,好让她能看清襁褓中的小人儿。 他道:“起个名字,总不能一直没名没姓的叫着。” 桑妤眸光微闪,开口道:“叫黎儿。” 当时情景他自然听得到她悲愤交加之下说出的话。 忻尧慌忙道:“当真是离弃的离吗?他好不容易才生下来,这寓意可不好,师父觉得池临说的渝字就挺好的,不如就叫池渝?” “是黎光的黎,他叫池黎。” 女子眸色沉沉,兀自将孩子从忻尧手中接了过去,那根拨浪鼓也被她抽走,在手中死死握紧。 小婴儿滴溜溜的睁着眸子,似是在打量上方女子的面孔,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咛声。 忻尧暗自松了一口气,抬手给桑妤施了一个洁尘术,那身血衣才恢复了素白。 “好,你能想通就好,只要不是为了那池临……罢了,你现在有了黎儿,总归是有个念想。” 桑妤垂下的眸子微颤,抬头看着忻尧道:“师父不用担心,徒儿心中有数,我会迅速养好身子,总不叫那人……失望。” 忻尧莫名觉得她的话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可定睛看去,只见桑妤手下温柔的抚上了怀中婴孩儿的脸颊。 心中一时大定,忻尧起身唤来偏殿候着的人,扬声吩咐道:“好好照顾你家尊主和小殿下……” “等等。”榻上的女子突然开口,打断了忻尧还未说完的话。 忻尧诧异的回头,便见桑妤垂眸抱着孩子步子虚浮的迈下了殿阶,似是有颗晶莹从半空落下,最后隐在了那张襁褓里。 女子行至身前,将怀中的池黎放在了忻尧怀里。 她道:“我要闭关一段日子,师父,这段时间黎儿就拜托你了。” “你……要闭关到什么时候?” 她这般状态,忻尧又有些不确定了,怀中的婴孩儿似有所感般再次哭闹了起来。 桑妤扬唇笑笑,伸手将婴孩儿的头用襁褓兜的更严实了些。 温声道:“师父放心,黎儿的弥月之礼,我一定会参加的,或许那时便是我出关之日。” 她看着忻尧抱着孩子一步一回头的踏出了泽华殿,身后跟着着众人也尽数走了个干净。 “轰隆”一声。 泽华殿门被严严实实的关上,众人眼前只能看见门上金雕玉砌的铭文。 忻尧沉思良久,对下首的随侍弟子吩咐道:“派人看着这里,如有异样,立刻来报。” 弟子颔首道:“是。” …… 一月时间飞速而过,泽华殿中日日都有弟子送去膳食灵药,只是从未见那大门开过一次。 好在殿周一派静寂,并未有任何异样。 仙主弄璋,兰阶添喜,终于迎来了池黎的满月之日,忻尧大开天机山门,设宴迎八方来客。 那日泽华巅上空业火劫世之景震动三界,即便魔神殒身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仙魔两域也无人敢生出逆乱之心。 如今忻尧又毫不忌讳的大设宴席,分明是在向三界宣告他已经承认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连氏家主连岐率魔域四大部新任家主亲自前来,三千众高手浩浩荡荡自魔域而来,第一次与仙门各族同聚于谛天台上。 谛天台上玉座高设、天音浩渺,冼灵鼓上丝带随风飘摇,无数灵鸟仙禽自高处盘旋飞过。 忻尧怀中抱着尚算安静的池黎,婴孩儿咿咿呀呀的笑着,眸子里映衬着忻尧手中一瞬一瞬轻轻荡着的拨浪鼓。 一众魔族从天而降,除了连岐合手而立外,其余魔族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连氏连岐,率魔域众将参见少主。” 四大仙门也不甘落后,齐声道:“天门四宗率众弟子参见忻尧尊者、小殿下。” 忻尧淡淡抬眼,开口道:“今日黎儿弥月,不分仙魔,来者皆是客。” 有仙门弟子鱼贯而入,散布在众仙魔周身,各自为其引落入座,倒成分庭抗礼之势。 如今仙魔修好之事渐渐步入正轨,两族虽然称不上如宾如客,倒也算相安无事,众生议论纷纷也终究不敢放在台面上。 桑妤一身玄衣兀自踏上高台,其上凤羽金纹在光下熠熠生辉,抬眸间悬悬淡漠,恍无尘埃。 忻尧道:“你来了。” 桑妤点头道:“我说过,不会错过黎儿的弥月宴。” 局面一时静寂,只见女子径直走上高台,在忻尧旁落座,伸手将他怀中的孩子轻轻抱到了怀中。 从肩头垂下的流苏落到了池黎的眼前,那婴孩儿似是来了兴趣,伸出手拽上了她母亲的衣饰。 桑妤眸光浮上浸了水般的柔色,抬眼道:“开宴。” …… 第168章 叫黎儿 殿中的人对外边的动静心有余悸,闻言陆陆续续退下,只剩女仙进退两难的抱着孩子站在榻边。 “……尊主,您不看一眼吗?” 忻尧扶着廊柱走进殿中,看了眼虚虚撑在榻边的桑妤,心下微微叹气。 “罢了,孩子给我。” 接生女仙似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将怀中的襁褓递给了忻尧,松手后才觉出了一身冷汗。 正要行礼退下,只见那青年眉头紧皱,“是个男孩,怎么又轻又小的?” 女仙微微福了福身子,小心翼翼道:“小殿下虽是足月出生,可似是有先天不足之症,需要好生看护着。” “行了,你们都先去偏殿候着,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女仙颔首,退出了殿门。 怀中传来婴儿低弱不绝的哭声,忻尧束手无策的在殿中扫了一圈,突然看到躺在箱箧里的拨浪鼓。 便拿在手里试着摇了摇,轻声哄道:“不哭了不哭了,小乖乖不哭了。” 不多时哭声竟真的一顿一顿的停了下来,孩子稚弱精致的眉间赫然一道红色魔纹,两颗葡萄一样的眼睛已经睁开,正好奇的看着眼前不断摇着的拨浪鼓。 他记得刚出生的小孩子应该都是皱皱巴巴的,更莫说睁眼了。 还有这一身天生的魔神之力…… “这孩子倒真是不俗,只可惜是个纯粹的魔族,日后也只能是魔族的魔神。”忻尧遗憾叹道。 下意识抬头看向桑妤,却恍然看到女子神情静默的盯着他的手,也不知她已经这样看了多久。 忻尧走到桑妤跟前,就直直在她下位的沿阶上坐了下来,好让她能看清襁褓中的小人儿。 他道:“起个名字,总不能一直没名没姓的叫着。” 桑妤眸光微闪,开口道:“叫黎儿。” 当时情景他自然听得到她悲愤交加之下说出的话。 忻尧慌忙道:“当真是离弃的离吗?他好不容易才生下来,这寓意可不好,师父觉得池临说的渝字就挺好的,不如就叫池渝?” “是黎光的黎,他叫池黎。” 女子眸色沉沉,兀自将孩子从忻尧手中接了过去,那根拨浪鼓也被她抽走,在手中死死握紧。 小婴儿滴溜溜的睁着眸子,似是在打量上方女子的面孔,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咛声。 忻尧暗自松了一口气,抬手给桑妤施了一个洁尘术,那身血衣才恢复了素白。 “好,你能想通就好,只要不是为了那池临……罢了,你现在有了黎儿,总归是有个念想。” 桑妤垂下的眸子微颤,抬头看着忻尧道:“师父不用担心,徒儿心中有数,我会迅速养好身子,总不叫那人……失望。” 忻尧莫名觉得她的话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可定睛看去,只见桑妤手下温柔的抚上了怀中婴孩儿的脸颊。 心中一时大定,忻尧起身唤来偏殿候着的人,扬声吩咐道:“好好照顾你家尊主和小殿下……” “等等。”榻上的女子突然开口,打断了忻尧还未说完的话。 忻尧诧异的回头,便见桑妤垂眸抱着孩子步子虚浮的迈下了殿阶,似是有颗晶莹从半空落下,最后隐在了那张襁褓里。 女子行至身前,将怀中的池黎放在了忻尧怀里。 她道:“我要闭关一段日子,师父,这段时间黎儿就拜托你了。” “你……要闭关到什么时候?” 她这般状态,忻尧又有些不确定了,怀中的婴孩儿似有所感般再次哭闹了起来。 桑妤扬唇笑笑,伸手将婴孩儿的头用襁褓兜的更严实了些。 温声道:“师父放心,黎儿的弥月之礼,我一定会参加的,或许那时便是我出关之日。” 她看着忻尧抱着孩子一步一回头的踏出了泽华殿,身后跟着着众人也尽数走了个干净。 “轰隆”一声。 泽华殿门被严严实实的关上,众人眼前只能看见门上金雕玉砌的铭文。 忻尧沉思良久,对下首的随侍弟子吩咐道:“派人看着这里,如有异样,立刻来报。” 弟子颔首道:“是。” …… 一月时间飞速而过,泽华殿中日日都有弟子送去膳食灵药,只是从未见那大门开过一次。 好在殿周一派静寂,并未有任何异样。 仙主弄璋,兰阶添喜,终于迎来了池黎的满月之日,忻尧大开天机山门,设宴迎八方来客。 那日泽华巅上空业火劫世之景震动三界,即便魔神殒身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仙魔两域也无人敢生出逆乱之心。 如今忻尧又毫不忌讳的大设宴席,分明是在向三界宣告他已经承认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连氏家主连岐率魔域四大部新任家主亲自前来,三千众高手浩浩荡荡自魔域而来,第一次与仙门各族同聚于谛天台上。 谛天台上玉座高设、天音浩渺,冼灵鼓上丝带随风飘摇,无数灵鸟仙禽自高处盘旋飞过。 忻尧怀中抱着尚算安静的池黎,婴孩儿咿咿呀呀的笑着,眸子里映衬着忻尧手中一瞬一瞬轻轻荡着的拨浪鼓。 一众魔族从天而降,除了连岐合手而立外,其余魔族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连氏连岐,率魔域众将参见少主。” 四大仙门也不甘落后,齐声道:“天门四宗率众弟子参见忻尧尊者、小殿下。” 忻尧淡淡抬眼,开口道:“今日黎儿弥月,不分仙魔,来者皆是客。” 有仙门弟子鱼贯而入,散布在众仙魔周身,各自为其引落入座,倒成分庭抗礼之势。 如今仙魔修好之事渐渐步入正轨,两族虽然称不上如宾如客,倒也算相安无事,众生议论纷纷也终究不敢放在台面上。 桑妤一身玄衣兀自踏上高台,其上凤羽金纹在光下熠熠生辉,抬眸间悬悬淡漠,恍无尘埃。 忻尧道:“你来了。” 桑妤点头道:“我说过,不会错过黎儿的弥月宴。” 局面一时静寂,只见女子径直走上高台,在忻尧旁落座,伸手将他怀中的孩子轻轻抱到了怀中。 从肩头垂下的流苏落到了池黎的眼前,那婴孩儿似是来了兴趣,伸出手拽上了她母亲的衣饰。 桑妤眸光浮上浸了水般的柔色,抬眼道:“开宴。” …… 第169章 织魂 台下众仙似是醒过了神一般,纷纷起身颔首迎道:“拜见尊主。” 魔域座位上,连岐轻轻放下手中杯盏,只淡淡看了下坐的辛罗昶一眼。 以辛罗昶为首,众魔起身道:“拜见尊后。” 一个唤的是尊主,一个唤的是尊后,争夺之意显而易见。 有高位仙君怒声道:“放肆,这是我仙府之地,在这里只有天道尊主,没有魔域尊后,尔等这般唤来究竟何意?” 连岐扬唇道:“尊上新陨,尊后为我魔族诞下新的魔神,自然也是我族的主人,仙君这话可是不妥了些。” 被挑起了话头,仙族自然不甘示弱。 “你们这般,可是想要与我仙族再起争夺……” 陡然被再次提及池临,桑妤心下一时滞涩,拢在池黎襁褓外沿的手死死握紧。 怀中的小阿黎身子软的像团棉花,精致的眉眼像极了当时缩小了的池临,性子也是乖乖的,忻尧养了他那么久,陡然被她抱到怀里也不哭闹。 可惜,如今的她甚至无心将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分给他哪怕十分之一。 察觉到她的异样,忻尧暗自将桑妤的指尖寸寸松开。 数道灵力击上冼灵鼓,骚乱的嘈声骤然隐去,天地间惟余鼓声浩荡飘摇在泽怀之巅。 忻尧冷声道:“本座说了,今日不分仙魔,自然也不谈公事,仙魔和谈不易,若有人再敢妄自挑动战机,本座不介意亲自送他去一趟幽冥。” “开宴!” 一声令下,众人终是息了心思。 高座之上,桑妤淡漠无言,只一杯杯饮着酒,偶尔逗弄着怀中的婴孩儿,见他嘤咛而笑,女子也会泄出一丝温柔笑意。 宴上不乏仙君亲自举杯而贺,忻尧都尽数接纳,魔族席位上也无甚动静,沉默的各守本分。 连岐毫不避讳的打量着高座之上的一身气度尊华却难掩沧桑的女子,眸中划过一丝了然,遥遥向着身侧有些失神的辛罗昶举了举杯。 辛罗昶因这动静一愣,下意识举杯回应,讪讪将杯中酒饮下。 涉余颉见他这般模样,抬眼看向高阶之上抱着婴孩儿的女子。 示意道:“如今你既然娶了萱儿,就不要再肖想着你不能肖想的人,你不要忘了,我们今日来是做什么的。” 辛罗昶点头,叹道:“我知道,只是没想到当年一别便过了十数年,如今物是人非,一时恍惚罢了,至于与萱儿这桩婚事,我辛罗昶既应承下,便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涉余颉冷哼道:“知道便好。” 酒过三巡,桑妤忽然起身,对着忻尧低声道了句什么,便抱着小池黎离了席。 她来的淡漠,走的也利落。 片刻便没了身影,众人无奈只能对着她离去的方向起身行礼。 再次落座后,连岐位置上陡然已经空荡无人,其下四魔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忻尧若有所思的看着台下,片刻后唤来越长风坐上主位,道了声失陪便相继消失在众人眼中。 不过须臾,二宫主位就走了个干净,众人心下一片唏嘘,可因着忻尧方才正色厉声的警告,只能默不作声的全当没看见。 桑妤方才踏入泽华殿的外庭,便见灵树下淡淡站着一人。 那人仍是少年的模样,似是从未变过,可仙魔两族便是有再长的仙寿,到了一定的年龄终究不会是一如既往。 像他这般已经活过了千年的人物,甚至要比族中刚刚成年的魔族还要年少,倒也奇特。 桑妤扬声道:“连岐,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连岐凝视着她,定声道:“织魂。” 桑妤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对于魂魄尽散的人,唯一能够派上用场聚魂之术便唯有神族可用的织魂术,也是仙魔两界藏书阁中最至高法术中的一种。 可织魂术的使用需要以亡者生前的足够的灵脉或灵息为引,只要它的力量足够织出池临一分魂体,便有希望用这成了形的一分魂体为引寻回他在三界散落成渣的灵魂。 从听说桑妤闭关泽华殿、丝毫不顾刚刚诞生的小池黎时他便心有猜测,谛天台一见更是彻底了然。 连岐道:“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燃烧自身灵魄,想要靠他与你这仅剩的这丝联系妄图将魂魄尽散的人重新织魂。” “只是你可知道,哪怕你将自身的灵魄尽数燃了,于他而言这力量也不过是一粒微尘。” 女子嗤声笑道:“那又如何,我们这条命本都是逆天夺命多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 忻尧在外面听的透彻,只觉脑中一阵天翻地转,有些失力的踏入了眼前一墙之隔的庭院。 听见有脚步声从后方传来,桑妤有些不耐的回头,见到来人的那刻却陡然愣在原地。 忻尧眸中深色如漩涡,蕴含着雷霆之意。 “所以这一个月来,你便是这样闭关的?而你所说的弥月宴不会缺席,便是你打算好的跟黎儿的最后一面?” 忻尧猛的上前握住女子单薄的肩臂,声色俱厉道:“桑妤,你怎么敢的!你若是死了,就不怕我将你生的这魔族孽种扒皮拆骨了吗?” 桑妤闻言笑出了声,伸手将忻尧扣在肩臂上的手死死掰开,抱着池黎向退了两步。 “被你拘来也是,联手骗我渡劫也是,我从来都做不得决定,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聋子还有盲人。” “这次,我偏要自己做一次主,他曾在我灵脉中留下那么多灵力,区区一个织魂术,我如何就试不得?” 泽华殿周骤然升起灵幕,隔绝了桑妤和其外的人,女子只淡淡回头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踏进殿中。 忻尧手下不再留情,一剑剑劈在了金灵满布的灵幕结界上。 “桑妤,你给我出来,你若是敢做蠢事,我必定饶不了你,更不会放过池黎那个孽种。” 只是随着徒劳无功的结果,忻尧的话渐渐由威胁变成了妥协。 “妤儿,你出来,救池临一事我们可以再商量。” 一道业火,顺着金色结界攀爬上金色灵幕,陡然间灵幕化作了火障。 灼烫而熟悉的灵火,终于引得殿中人再次踏出,只是这次她孑然一身,一身玄衣迎着业火带起的阵风飘摇。 桑妤撤了灵幕,那道业火障也渐渐消失在了忻尧身后——那个少年的手中。 女子一时怔仲,“连岐,你如何拥有的这道业火?” 连岐道:“这是他曾赐下的本源,魔域能够助你为他织魂。” …… 第169章 织魂 台下众仙似是醒过了神一般,纷纷起身颔首迎道:“拜见尊主。” 魔域座位上,连岐轻轻放下手中杯盏,只淡淡看了下坐的辛罗昶一眼。 以辛罗昶为首,众魔起身道:“拜见尊后。” 一个唤的是尊主,一个唤的是尊后,争夺之意显而易见。 有高位仙君怒声道:“放肆,这是我仙府之地,在这里只有天道尊主,没有魔域尊后,尔等这般唤来究竟何意?” 连岐扬唇道:“尊上新陨,尊后为我魔族诞下新的魔神,自然也是我族的主人,仙君这话可是不妥了些。” 被挑起了话头,仙族自然不甘示弱。 “你们这般,可是想要与我仙族再起争夺……” 陡然被再次提及池临,桑妤心下一时滞涩,拢在池黎襁褓外沿的手死死握紧。 怀中的小阿黎身子软的像团棉花,精致的眉眼像极了当时缩小了的池临,性子也是乖乖的,忻尧养了他那么久,陡然被她抱到怀里也不哭闹。 可惜,如今的她甚至无心将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分给他哪怕十分之一。 察觉到她的异样,忻尧暗自将桑妤的指尖寸寸松开。 数道灵力击上冼灵鼓,骚乱的嘈声骤然隐去,天地间惟余鼓声浩荡飘摇在泽怀之巅。 忻尧冷声道:“本座说了,今日不分仙魔,自然也不谈公事,仙魔和谈不易,若有人再敢妄自挑动战机,本座不介意亲自送他去一趟幽冥。” “开宴!” 一声令下,众人终是息了心思。 高座之上,桑妤淡漠无言,只一杯杯饮着酒,偶尔逗弄着怀中的婴孩儿,见他嘤咛而笑,女子也会泄出一丝温柔笑意。 宴上不乏仙君亲自举杯而贺,忻尧都尽数接纳,魔族席位上也无甚动静,沉默的各守本分。 连岐毫不避讳的打量着高座之上的一身气度尊华却难掩沧桑的女子,眸中划过一丝了然,遥遥向着身侧有些失神的辛罗昶举了举杯。 辛罗昶因这动静一愣,下意识举杯回应,讪讪将杯中酒饮下。 涉余颉见他这般模样,抬眼看向高阶之上抱着婴孩儿的女子。 示意道:“如今你既然娶了萱儿,就不要再肖想着你不能肖想的人,你不要忘了,我们今日来是做什么的。” 辛罗昶点头,叹道:“我知道,只是没想到当年一别便过了十数年,如今物是人非,一时恍惚罢了,至于与萱儿这桩婚事,我辛罗昶既应承下,便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涉余颉冷哼道:“知道便好。” 酒过三巡,桑妤忽然起身,对着忻尧低声道了句什么,便抱着小池黎离了席。 她来的淡漠,走的也利落。 片刻便没了身影,众人无奈只能对着她离去的方向起身行礼。 再次落座后,连岐位置上陡然已经空荡无人,其下四魔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忻尧若有所思的看着台下,片刻后唤来越长风坐上主位,道了声失陪便相继消失在众人眼中。 不过须臾,二宫主位就走了个干净,众人心下一片唏嘘,可因着忻尧方才正色厉声的警告,只能默不作声的全当没看见。 桑妤方才踏入泽华殿的外庭,便见灵树下淡淡站着一人。 那人仍是少年的模样,似是从未变过,可仙魔两族便是有再长的仙寿,到了一定的年龄终究不会是一如既往。 像他这般已经活过了千年的人物,甚至要比族中刚刚成年的魔族还要年少,倒也奇特。 桑妤扬声道:“连岐,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连岐凝视着她,定声道:“织魂。” 桑妤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对于魂魄尽散的人,唯一能够派上用场聚魂之术便唯有神族可用的织魂术,也是仙魔两界藏书阁中最至高法术中的一种。 可织魂术的使用需要以亡者生前的足够的灵脉或灵息为引,只要它的力量足够织出池临一分魂体,便有希望用这成了形的一分魂体为引寻回他在三界散落成渣的灵魂。 从听说桑妤闭关泽华殿、丝毫不顾刚刚诞生的小池黎时他便心有猜测,谛天台一见更是彻底了然。 连岐道:“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燃烧自身灵魄,想要靠他与你这仅剩的这丝联系妄图将魂魄尽散的人重新织魂。” “只是你可知道,哪怕你将自身的灵魄尽数燃了,于他而言这力量也不过是一粒微尘。” 女子嗤声笑道:“那又如何,我们这条命本都是逆天夺命多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 忻尧在外面听的透彻,只觉脑中一阵天翻地转,有些失力的踏入了眼前一墙之隔的庭院。 听见有脚步声从后方传来,桑妤有些不耐的回头,见到来人的那刻却陡然愣在原地。 忻尧眸中深色如漩涡,蕴含着雷霆之意。 “所以这一个月来,你便是这样闭关的?而你所说的弥月宴不会缺席,便是你打算好的跟黎儿的最后一面?” 忻尧猛的上前握住女子单薄的肩臂,声色俱厉道:“桑妤,你怎么敢的!你若是死了,就不怕我将你生的这魔族孽种扒皮拆骨了吗?” 桑妤闻言笑出了声,伸手将忻尧扣在肩臂上的手死死掰开,抱着池黎向退了两步。 “被你拘来也是,联手骗我渡劫也是,我从来都做不得决定,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聋子还有盲人。” “这次,我偏要自己做一次主,他曾在我灵脉中留下那么多灵力,区区一个织魂术,我如何就试不得?” 泽华殿周骤然升起灵幕,隔绝了桑妤和其外的人,女子只淡淡回头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踏进殿中。 忻尧手下不再留情,一剑剑劈在了金灵满布的灵幕结界上。 “桑妤,你给我出来,你若是敢做蠢事,我必定饶不了你,更不会放过池黎那个孽种。” 只是随着徒劳无功的结果,忻尧的话渐渐由威胁变成了妥协。 “妤儿,你出来,救池临一事我们可以再商量。” 一道业火,顺着金色结界攀爬上金色灵幕,陡然间灵幕化作了火障。 灼烫而熟悉的灵火,终于引得殿中人再次踏出,只是这次她孑然一身,一身玄衣迎着业火带起的阵风飘摇。 桑妤撤了灵幕,那道业火障也渐渐消失在了忻尧身后——那个少年的手中。 女子一时怔仲,“连岐,你如何拥有的这道业火?” 连岐道:“这是他曾赐下的本源,魔域能够助你为他织魂。” …… 第170章 凡间帝王 六年后,泽华主殿—— 忻尧垂眸看了眼刚到膝盖的小萝卜头,淡淡问道:“又闯了什么祸,怎么被魔域赶回来了?” 小不点儿眸色清亮,夸张的摇了摇头,瓮声瓮气道:“黎儿不是被赶回来的,是自己想回来的,连岐叔叔不知好歹,黎儿好心给他染头发,他就怒气冲冲的要教训黎儿。” 染头发…… 当年为了给池临织魂,连岐将体内的魔神本源逼出还给桑妤时,他的头发就全白了,这么久倒也确实没见他恢复正常。 忻尧心觉好笑,“你怎么给他染的,居然能让那个把你看的像眼珠子似的人气的这么厉害。” 说来这连岐当年肯助桑妤织魂的条件之一便是池黎每半年必须在魔族生活,由他亲自照看,也好让众魔明白谁才是真正的魔域之主。 伺候池黎的侍女还是曾经在无妄殿伺候桑妤的魔女紫月。 竟然能把连岐气的骂他,可见这小不点儿是有多大本事。 小孩儿咕哝道:“黎儿用的可是娘亲给的千年墨,还加了漂亮的琦蓝花汁,染的可好看了,谁知道他不喜欢,还骂我。” 越长风坐在一旁险些笑出声,池黎是他亲手从魔域带回来的,自然知道实情。 对忻尧乐道:“师兄你是不知道,这臭小子为了让连岐就范,一个昏睡咒下去就把人撂倒了,把那加了琦蓝双花汁液的千年墨涂了连岐满头,染的黑白相间就算了,夜里居然还会发光,你说连岐能不气吗?” 琦蓝双花白日开蓝花,夜里发白光,加在不会褪色的千年墨里,连岐若是想要去掉颜色还真不容易。 忻尧眉头微挑,敲了敲池黎的小脑袋。 “你可真是个惹祸精,罢了,这些日子就留在仙门,有姥爷给你兜着,再大的祸也能给你兜着。” 闻言,池黎突然蹲下了身子,双手托在自己下巴上,神情恹恹道:“姥爷,我想去找娘亲,我不想待在仙界,也不想待在魔界。” “那你去跟你娘亲说,我可左右不了她。”忻尧道。 池黎眸光闪闪,言辞恳切道:“姥爷!你带我人间去好不好,我就去看一眼立马就回来,保证不闯祸、也保证不在……不在父亲面前露面。” 五岁生辰时,他其实是偷偷去过一次凡界的,也正面见过那人一眼,只是又召来了雷劫,他那美人娘亲从此便宣布在那人历劫成功之前,不允许他再出现在人间一步。 可既然不能正面见,他换个谁也不认识的样子,不闯祸不就行了。 忻尧只是满含笑意的揉了揉池黎的脑袋,无动于衷道:“乖,你自己去玩。” “哼,都不帮我,黎儿自己去。” 池黎脸色瞬间垮了,哼唧一声就闷头跑出了泽华殿。 越长风看着小不点儿哼哧哼哧的爬出了殿门,一脸气呼呼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 “师兄,我用不用找人看着点儿。” 忻尧淡淡摇头,“不用了,随他去闹,总归是翻不了天。” …… 凡界跟仙魔界的时间流速不同,仙界须臾六年,凡界便已经过了数十年之久。 距离当年凡间游历,人间王朝已几经迭代,最后存留下来的还是当年他们在凡间短暂停留过的东承国。 当年她亲手赠出金锁的小皇子在位六十七年,当真为东承创造了休明盛世,积攒了此后百年的基业。 当年桑妤在连岐和魔域四大家族的合力帮助下,才勉强凝出了池临的一分魂体。 这缕魂体虚弱,靠它自己的力量难以迅速自行聚集其他散落的魂元,桑妤索性踏遍三界六道,仙历三年才将所有的魂元收集的几近完整。 可实际算来,加上她在凡间蹉跎的日子,一甲子的时间也还该有了,而池临从降生成凡人至今也不过人间二十年。 以池临逆天而生的命格,只有适合他的才是最好的,只是令她诧异的是,池临竟投成这世上最孤绝也最尊贵的命格。 桑妤不敢轻易扰乱因果,逼自己像个旁观者一般暗中守了他整整二十年。 看着他冷宫降生,在弃妃的折磨中孤独长大、看着他十四岁绝地而起,杀出宫闱、看着他年少登位,剑指天下。 又看着他结束分裂战乱的局面,看着他将东承改名为大临,成了天下唯一的主人。 桑妤忍了二十年,从不在明面上触碰他的生活,唯一心有余悸的便是池黎五岁生辰那日趁她回仙门看他,钻了空子竟大喇喇的站到了池临的面前。 他们父子二人命格相替,池临正逢历劫自然胜不过池黎,短短一面便引来了劫雷,好在池黎反应的及时,将劫雷震碎。 从那以后,桑妤再不敢离开池临半步,池黎也被她勒令不得再下人间界。 殿内金雕玉砌,却被重重帷幕遮挡的有些暗沉,些微的烛光摇晃映在榻上那人安睡的白皙容颜上。 凡尘帝王不好做,虽然是一手拼杀而出、狠绝孤戾的帝王,可池临已过了弱冠之年,不乏有头铁的文臣言客催他早日立妃立后,开枝散叶。 可池临性情寡淡,心情尚好时便漠然置之,心情不好时便以大肆清查官员阴私,以严刑峻法威赫逼得他们闭嘴。 “明明脱成了凡人,怎么还是这般穆沉孤绝的样子。” 池临睡眠不好,每次睡下时她都会给他设下安魂咒。 桑妤侧身依偎在男子身侧,素白的指尖微微触上男子的脸颊,感受着他真真切切的温度。 “阿临,我想你了,黎儿也想你了。” 也只有这般时候,她才能无所顾忌的躺在男子的身边,自顾自的跟他说着自己想说却不能当面说出的话。 女子埋下头,大滴的泪水兀自滚落在锦被中,环在男子肩背上的手也渐渐收紧,丝毫没有察觉到身侧之人早已睁开的清明眸子。 …… 第170章 凡间帝王 六年后,泽华主殿—— 忻尧垂眸看了眼刚到膝盖的小萝卜头,淡淡问道:“又闯了什么祸,怎么被魔域赶回来了?” 小不点儿眸色清亮,夸张的摇了摇头,瓮声瓮气道:“黎儿不是被赶回来的,是自己想回来的,连岐叔叔不知好歹,黎儿好心给他染头发,他就怒气冲冲的要教训黎儿。” 染头发…… 当年为了给池临织魂,连岐将体内的魔神本源逼出还给桑妤时,他的头发就全白了,这么久倒也确实没见他恢复正常。 忻尧心觉好笑,“你怎么给他染的,居然能让那个把你看的像眼珠子似的人气的这么厉害。” 说来这连岐当年肯助桑妤织魂的条件之一便是池黎每半年必须在魔族生活,由他亲自照看,也好让众魔明白谁才是真正的魔域之主。 伺候池黎的侍女还是曾经在无妄殿伺候桑妤的魔女紫月。 竟然能把连岐气的骂他,可见这小不点儿是有多大本事。 小孩儿咕哝道:“黎儿用的可是娘亲给的千年墨,还加了漂亮的琦蓝花汁,染的可好看了,谁知道他不喜欢,还骂我。” 越长风坐在一旁险些笑出声,池黎是他亲手从魔域带回来的,自然知道实情。 对忻尧乐道:“师兄你是不知道,这臭小子为了让连岐就范,一个昏睡咒下去就把人撂倒了,把那加了琦蓝双花汁液的千年墨涂了连岐满头,染的黑白相间就算了,夜里居然还会发光,你说连岐能不气吗?” 琦蓝双花白日开蓝花,夜里发白光,加在不会褪色的千年墨里,连岐若是想要去掉颜色还真不容易。 忻尧眉头微挑,敲了敲池黎的小脑袋。 “你可真是个惹祸精,罢了,这些日子就留在仙门,有姥爷给你兜着,再大的祸也能给你兜着。” 闻言,池黎突然蹲下了身子,双手托在自己下巴上,神情恹恹道:“姥爷,我想去找娘亲,我不想待在仙界,也不想待在魔界。” “那你去跟你娘亲说,我可左右不了她。”忻尧道。 池黎眸光闪闪,言辞恳切道:“姥爷!你带我人间去好不好,我就去看一眼立马就回来,保证不闯祸、也保证不在……不在父亲面前露面。” 五岁生辰时,他其实是偷偷去过一次凡界的,也正面见过那人一眼,只是又召来了雷劫,他那美人娘亲从此便宣布在那人历劫成功之前,不允许他再出现在人间一步。 可既然不能正面见,他换个谁也不认识的样子,不闯祸不就行了。 忻尧只是满含笑意的揉了揉池黎的脑袋,无动于衷道:“乖,你自己去玩。” “哼,都不帮我,黎儿自己去。” 池黎脸色瞬间垮了,哼唧一声就闷头跑出了泽华殿。 越长风看着小不点儿哼哧哼哧的爬出了殿门,一脸气呼呼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 “师兄,我用不用找人看着点儿。” 忻尧淡淡摇头,“不用了,随他去闹,总归是翻不了天。” …… 凡界跟仙魔界的时间流速不同,仙界须臾六年,凡界便已经过了数十年之久。 距离当年凡间游历,人间王朝已几经迭代,最后存留下来的还是当年他们在凡间短暂停留过的东承国。 当年她亲手赠出金锁的小皇子在位六十七年,当真为东承创造了休明盛世,积攒了此后百年的基业。 当年桑妤在连岐和魔域四大家族的合力帮助下,才勉强凝出了池临的一分魂体。 这缕魂体虚弱,靠它自己的力量难以迅速自行聚集其他散落的魂元,桑妤索性踏遍三界六道,仙历三年才将所有的魂元收集的几近完整。 可实际算来,加上她在凡间蹉跎的日子,一甲子的时间也还该有了,而池临从降生成凡人至今也不过人间二十年。 以池临逆天而生的命格,只有适合他的才是最好的,只是令她诧异的是,池临竟投成这世上最孤绝也最尊贵的命格。 桑妤不敢轻易扰乱因果,逼自己像个旁观者一般暗中守了他整整二十年。 看着他冷宫降生,在弃妃的折磨中孤独长大、看着他十四岁绝地而起,杀出宫闱、看着他年少登位,剑指天下。 又看着他结束分裂战乱的局面,看着他将东承改名为大临,成了天下唯一的主人。 桑妤忍了二十年,从不在明面上触碰他的生活,唯一心有余悸的便是池黎五岁生辰那日趁她回仙门看他,钻了空子竟大喇喇的站到了池临的面前。 他们父子二人命格相替,池临正逢历劫自然胜不过池黎,短短一面便引来了劫雷,好在池黎反应的及时,将劫雷震碎。 从那以后,桑妤再不敢离开池临半步,池黎也被她勒令不得再下人间界。 殿内金雕玉砌,却被重重帷幕遮挡的有些暗沉,些微的烛光摇晃映在榻上那人安睡的白皙容颜上。 凡尘帝王不好做,虽然是一手拼杀而出、狠绝孤戾的帝王,可池临已过了弱冠之年,不乏有头铁的文臣言客催他早日立妃立后,开枝散叶。 可池临性情寡淡,心情尚好时便漠然置之,心情不好时便以大肆清查官员阴私,以严刑峻法威赫逼得他们闭嘴。 “明明脱成了凡人,怎么还是这般穆沉孤绝的样子。” 池临睡眠不好,每次睡下时她都会给他设下安魂咒。 桑妤侧身依偎在男子身侧,素白的指尖微微触上男子的脸颊,感受着他真真切切的温度。 “阿临,我想你了,黎儿也想你了。” 也只有这般时候,她才能无所顾忌的躺在男子的身边,自顾自的跟他说着自己想说却不能当面说出的话。 女子埋下头,大滴的泪水兀自滚落在锦被中,环在男子肩背上的手也渐渐收紧,丝毫没有察觉到身侧之人早已睁开的清明眸子。 …… 第171章 终章(一) 身侧女子哭的压抑,那不绝于耳的呜咽声也让他生出了不得解脱之意。 池临一直都知道自己身边有个如影随形的妖精,他从未见过那般令他心碎难言的妖精。 又或许她是个女鬼,是个只敢在夜晚现身的女鬼,即便她不畏惧阳光。 早在他有分辨记忆能力时,便能看到那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袂翩然,美的不似凡人的面上时常挂满忧愁。 有时她会招摇的立于大庭广众之下,淡漠如冰雪般,看着众人无知无觉的从她身侧踏过。 偶尔对上他的眼,女子又似是被吓到了一般,凑到他的面前不停试探他是否能看见她。 事实便是——只有他能看到她,而她不希望他知道她的存在。 他在冷宫苟且偷生多年,早便将虚伪装傻之事做的炉火纯青,便如她所愿般当做不知,同时将女子的一切尽收眼底。 在他被人践踏时,她只焦急愤怒的看着,他以为她没有实体,即便心有怜悯也无法出手。 可事实是,每当早晨醒来,他身上的伤痕都会尽数消除,而他身边唯一的变数就是她。 他上了心也下了狠心,生平第一次抗住了女子每每在他睡前都会施的妖法。 女子的触感是那般的真实温暖,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他人的怀抱,如同被放在心尖上珍视的怀抱。 那夜他就那样闭上眼睛,真真切切如温柔溪流般的力量漫过他的四肢,除去了一身伤痛。 池临知道,又是那股妖术。 可即便是妖术,他也生出了莫名的贪恋。 同时也生出了几分怨恨,她明明有能力,却宁愿眼睁睁看着,也不愿在当下伸出手拉他一把。 唯有静默无人的夜晚,女子会现出真身,伴于他的榻侧。 冷宫没什么像样的床榻被褥,他满身狼狈,她素衣凌尘,却愿意那般躺在他的身边。 天冷时,她会幻化出他从未见过的锦被细致的为他盖上,又每每在清晨他状似苏醒时尽数撤下。 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池临终于确信,她只敢在无人时现身,她的一切痕迹都不愿意被任何人发现,也包括他。 他便顺着她,从来都装作不知。 她看他受伤,每每眉眼通红却从来不敢在人前助他,他便自己变得强大,杀了所有妄图践踏他的人,让她不再忧愁。 她想让他过得好,他便杀出宫闱,扫平诸国,登上那天下唯一的至尊之位。 她曾无数次低低唤他,“池临。” 可他明明不姓池,他是百里皇室的弃子,即便宗册上没有他的名字,他也该姓百里。 他改不了名姓,便将东承改为了大临。 他本以为桑妤会这样陪他一辈子,可几年前的一日,她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心急如焚等了她整整半个月。 却等来了一个孩童。 一个从天而降,让他眼熟至极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容貌的小孩儿。 直到那孩子稚声稚气的唤他,“爹爹。” 池临一时怔仲,猛然被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震的愣在了原地。 那孩子看出了他的异样,以为他不喜欢“爹爹”这个叫法。 又连声唤道:“父君?父神?父亲?” “你怎么都不喜欢啊,我不理你了,跟我抢娘亲就算了,还根本就认不出黎儿。” 那孩子噘着嘴,满脸不高兴的要转身,池临忽然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声,“我是你父亲。” 那孩子脸色刷的变得明朗灿烂,几乎是飞也似的扑了他的怀里,甜甜的唤了好几声,“父亲,父亲父亲!” “轰隆”一声,天边响起炸雷。 抬头望去,便觉阴云密布,雷电成簇正在向他们的头顶上空聚集。 一道紫色雷电骤然劈下,池临下意识将那乖软的小孩儿护在身下。 半晌,雷电并未劈下,池临微微垂眸,便见小孩儿额上的印纹泛着红光,稚弱的右手掌心里汇聚着强烈的光团。 而那紫雷就像被定到了空中。 他道:“小小紫雷,也敢在吾父亲面前造次。” 孩童的小脸上竟泛着肃杀之意,淡淡从池临的怀里挣出,左手覆上右手的那一刻,天上的紫雷陡然被撕裂。 又是一道金光从天边极速射向九天,劫云骤然间向四周散开。 女子身着一身庄重的锦衣,衣摆上的金纹凤羽随风飘摇,其后还有一个白衣女子紧跟其后,二人踏空而来,兀自闯入他的视线。 他知道她长得极美,却从未见过她这般凌驾众生,高渺端华的模样。 桑妤面色紧张,不管不顾的触上他的额头、脸颊,将他上上下下尽数检查了一遍,才松了一口气。 那小不点儿扑上桑妤的衣摆,自豪道:“娘亲娘亲,黎儿终于见到父亲了,还击碎了天雷,黎儿是不是很厉害。” 桑妤垂眸睨了池黎一眼,揉了揉他的小脸蛋微示安抚,对身旁的女子吩咐道:“秦汐,带黎儿回去,不准他再来人间界半步。” 池黎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看着微微愠怒的桑妤,最终将求救的目光放在池临身上。 池黎回身死死的抱上男子的大腿,哼唧着对桑妤哭喊道:“黎儿没闯祸,黎儿不回,娘亲从来都不管我,我要是回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 闻言,桑妤微微叹气,伸手将池黎抱到怀里拍了拍。 低声哄道:“黎儿乖,你最多再在仙界等娘亲一年,最多一年时间,娘亲便回去了。” 那叫秦汐的女子福了福身子,笑道:“小殿下先随我回去,殿下的生辰宴还未开始,忻尧尊者和连岐尊者怕是要等急了。” 在软声好语的哄弄下,池黎终于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秦汐离开。 所有人离开后,桑妤终于有时间正视池临,第一次当面问了句,“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奇怪。” 在她眼中,他根本就没有见过她,面对如此异常的人和事,他毫不在意的态度无疑会让她多想。 池临扬唇笑道:“无论是妖还是仙,孤倒是好奇,你们怎么在孤面前如此不闪不避?” 桑妤叹道:“因为我会让你忘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女子手上凝出金光缓缓的进入他的额头,池临也顺遂的接受了卷进脑海的金光。 他知道,她定是有能力洗去他的记忆。 只是数十年来,他跟桑妤的安魂咒暗中抗衡过了无数次,抵挡住女子手段温和的术法自然不在话下。 曾经她日复一日的守着他,却从不知道他心底的煎熬,他不敢轻易的暴露自己的秘密,因为他知道自己抓不住她,还会把一切弄糟。 可一切都在这日迎来了转机,那道被撕碎的雷,似是勾起了他血脉中的冲动,一道能被他感知到的力量迅速在他体内运转、每一日都在酝酿壮大。 他照着她的样子,释出的安魂咒甚至能悄无声息的将女子反制。 池临心下大喜,将那段记忆和秘密原原本本的藏在心里,又恢复了以往装聋作哑的状态,等待着她说的一年之期,等待着她抛弃他的那刻。 他曾疯狂的想过,若是她有了离开他的心思,他会不顾一切的将她留下,哪怕是锁也要锁到自己身边。 可女子寸步不离的隐在他的身侧,一晃又过了数年,哪还记得什么一年之约。 金銮殿上,言臣咄咄逼人,要他充实后宫,开枝散叶。 他只觉可笑,杀意泛滥而出,可每每想起寂静无人的夜里,女子偶尔会滴落于他的颈窝的灼灼泪水,便总能幻想着她穿上那身凤袍的模样。 这份杀意便也淡了。 …… 第171章 终章(一) 身侧女子哭的压抑,那不绝于耳的呜咽声也让他生出了不得解脱之意。 池临一直都知道自己身边有个如影随形的妖精,他从未见过那般令他心碎难言的妖精。 又或许她是个女鬼,是个只敢在夜晚现身的女鬼,即便她不畏惧阳光。 早在他有分辨记忆能力时,便能看到那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袂翩然,美的不似凡人的面上时常挂满忧愁。 有时她会招摇的立于大庭广众之下,淡漠如冰雪般,看着众人无知无觉的从她身侧踏过。 偶尔对上他的眼,女子又似是被吓到了一般,凑到他的面前不停试探他是否能看见她。 事实便是——只有他能看到她,而她不希望他知道她的存在。 他在冷宫苟且偷生多年,早便将虚伪装傻之事做的炉火纯青,便如她所愿般当做不知,同时将女子的一切尽收眼底。 在他被人践踏时,她只焦急愤怒的看着,他以为她没有实体,即便心有怜悯也无法出手。 可事实是,每当早晨醒来,他身上的伤痕都会尽数消除,而他身边唯一的变数就是她。 他上了心也下了狠心,生平第一次抗住了女子每每在他睡前都会施的妖法。 女子的触感是那般的真实温暖,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他人的怀抱,如同被放在心尖上珍视的怀抱。 那夜他就那样闭上眼睛,真真切切如温柔溪流般的力量漫过他的四肢,除去了一身伤痛。 池临知道,又是那股妖术。 可即便是妖术,他也生出了莫名的贪恋。 同时也生出了几分怨恨,她明明有能力,却宁愿眼睁睁看着,也不愿在当下伸出手拉他一把。 唯有静默无人的夜晚,女子会现出真身,伴于他的榻侧。 冷宫没什么像样的床榻被褥,他满身狼狈,她素衣凌尘,却愿意那般躺在他的身边。 天冷时,她会幻化出他从未见过的锦被细致的为他盖上,又每每在清晨他状似苏醒时尽数撤下。 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池临终于确信,她只敢在无人时现身,她的一切痕迹都不愿意被任何人发现,也包括他。 他便顺着她,从来都装作不知。 她看他受伤,每每眉眼通红却从来不敢在人前助他,他便自己变得强大,杀了所有妄图践踏他的人,让她不再忧愁。 她想让他过得好,他便杀出宫闱,扫平诸国,登上那天下唯一的至尊之位。 她曾无数次低低唤他,“池临。” 可他明明不姓池,他是百里皇室的弃子,即便宗册上没有他的名字,他也该姓百里。 他改不了名姓,便将东承改为了大临。 他本以为桑妤会这样陪他一辈子,可几年前的一日,她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心急如焚等了她整整半个月。 却等来了一个孩童。 一个从天而降,让他眼熟至极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容貌的小孩儿。 直到那孩子稚声稚气的唤他,“爹爹。” 池临一时怔仲,猛然被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震的愣在了原地。 那孩子看出了他的异样,以为他不喜欢“爹爹”这个叫法。 又连声唤道:“父君?父神?父亲?” “你怎么都不喜欢啊,我不理你了,跟我抢娘亲就算了,还根本就认不出黎儿。” 那孩子噘着嘴,满脸不高兴的要转身,池临忽然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声,“我是你父亲。” 那孩子脸色刷的变得明朗灿烂,几乎是飞也似的扑了他的怀里,甜甜的唤了好几声,“父亲,父亲父亲!” “轰隆”一声,天边响起炸雷。 抬头望去,便觉阴云密布,雷电成簇正在向他们的头顶上空聚集。 一道紫色雷电骤然劈下,池临下意识将那乖软的小孩儿护在身下。 半晌,雷电并未劈下,池临微微垂眸,便见小孩儿额上的印纹泛着红光,稚弱的右手掌心里汇聚着强烈的光团。 而那紫雷就像被定到了空中。 他道:“小小紫雷,也敢在吾父亲面前造次。” 孩童的小脸上竟泛着肃杀之意,淡淡从池临的怀里挣出,左手覆上右手的那一刻,天上的紫雷陡然被撕裂。 又是一道金光从天边极速射向九天,劫云骤然间向四周散开。 女子身着一身庄重的锦衣,衣摆上的金纹凤羽随风飘摇,其后还有一个白衣女子紧跟其后,二人踏空而来,兀自闯入他的视线。 他知道她长得极美,却从未见过她这般凌驾众生,高渺端华的模样。 桑妤面色紧张,不管不顾的触上他的额头、脸颊,将他上上下下尽数检查了一遍,才松了一口气。 那小不点儿扑上桑妤的衣摆,自豪道:“娘亲娘亲,黎儿终于见到父亲了,还击碎了天雷,黎儿是不是很厉害。” 桑妤垂眸睨了池黎一眼,揉了揉他的小脸蛋微示安抚,对身旁的女子吩咐道:“秦汐,带黎儿回去,不准他再来人间界半步。” 池黎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看着微微愠怒的桑妤,最终将求救的目光放在池临身上。 池黎回身死死的抱上男子的大腿,哼唧着对桑妤哭喊道:“黎儿没闯祸,黎儿不回,娘亲从来都不管我,我要是回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 闻言,桑妤微微叹气,伸手将池黎抱到怀里拍了拍。 低声哄道:“黎儿乖,你最多再在仙界等娘亲一年,最多一年时间,娘亲便回去了。” 那叫秦汐的女子福了福身子,笑道:“小殿下先随我回去,殿下的生辰宴还未开始,忻尧尊者和连岐尊者怕是要等急了。” 在软声好语的哄弄下,池黎终于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秦汐离开。 所有人离开后,桑妤终于有时间正视池临,第一次当面问了句,“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奇怪。” 在她眼中,他根本就没有见过她,面对如此异常的人和事,他毫不在意的态度无疑会让她多想。 池临扬唇笑道:“无论是妖还是仙,孤倒是好奇,你们怎么在孤面前如此不闪不避?” 桑妤叹道:“因为我会让你忘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女子手上凝出金光缓缓的进入他的额头,池临也顺遂的接受了卷进脑海的金光。 他知道,她定是有能力洗去他的记忆。 只是数十年来,他跟桑妤的安魂咒暗中抗衡过了无数次,抵挡住女子手段温和的术法自然不在话下。 曾经她日复一日的守着他,却从不知道他心底的煎熬,他不敢轻易的暴露自己的秘密,因为他知道自己抓不住她,还会把一切弄糟。 可一切都在这日迎来了转机,那道被撕碎的雷,似是勾起了他血脉中的冲动,一道能被他感知到的力量迅速在他体内运转、每一日都在酝酿壮大。 他照着她的样子,释出的安魂咒甚至能悄无声息的将女子反制。 池临心下大喜,将那段记忆和秘密原原本本的藏在心里,又恢复了以往装聋作哑的状态,等待着她说的一年之期,等待着她抛弃他的那刻。 他曾疯狂的想过,若是她有了离开他的心思,他会不顾一切的将她留下,哪怕是锁也要锁到自己身边。 可女子寸步不离的隐在他的身侧,一晃又过了数年,哪还记得什么一年之约。 金銮殿上,言臣咄咄逼人,要他充实后宫,开枝散叶。 他只觉可笑,杀意泛滥而出,可每每想起寂静无人的夜里,女子偶尔会滴落于他的颈窝的灼灼泪水,便总能幻想着她穿上那身凤袍的模样。 这份杀意便也淡了。 …… 第172章 终章(二) 清晨,天色刚刚亮起。 “喵呜~” 一道稚弱的声音响起,老宫人扒开草丛,入眼便见到一个毛绒绒的纯白团子。 除却幼猫的头上泛着的几缕红色,堪称一身素白,无甚杂色。 见有人扒开它的避身之地,猫儿歪了歪头,那双滴溜溜的圆眼大大睁着,好奇的看着眼前闯进的凡人,又极为顺畅的举起了两个爪子,用舌头舔了舔。 老宫人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微微蹲下身子伸手就要去抓,口中又有些遗憾。 “哪里来的猫儿?看着倒是机灵,只是若是被心狠的司礼监们抓到,恐怕是要被剥皮拆骨的。” 先帝昏聩,只因宠妃被猫儿惊扰,宫闱上上下下共打杀了数百只,此后便禁养多年,而当今陛下看不上这等小事,司礼监不敢妄自揣度圣意,索性便沿用旧俗。 眼看到那宫人的手就要伸到眼前,池黎猛然晃了晃脑袋,滑溜的从那人掌下溜了出去。 老宫人看了看早已跑的没影的小东西,遗憾的摇了摇头,“罢了,都是命……” 这边,池黎一路蹿到了帝宸宫外的花园,他记得再往里面走就是他那父亲寝殿,而他的娘亲也一定在那。 突然有太监用尖细的嗓音,喊道:“来人啊,这儿有只小畜生,可不能让它惊扰了圣驾。” 这声音引来了很多宫人,男男女女都有,不多时整个园子便被从四周团团围上。 幼猫儿似是跑累了,团坐在地上顺了顺毛发,歪着脑袋盯着眼前围上来的人。 “看着还怪有灵性的,到底哪里跑出来的。” “这怎么办?”有人问道。 “还能怎么办,照例处置了罢。” 太监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到了眼前。 姥爷说过,处置就是打杀的意思,这群坏人想要打他,姥爷说过,对他不好的人不用留情,直接用业火烧就是了。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后方响起,只可惜众人围成了一团,一心想要抓到眼前的白猫儿。 “喵呜~” 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幼猫呲了呲牙,稚弱的示威声又惹来一众宫人的嘲笑。 只见猫儿滴溜溜的大眼转了转,突然跃上了那个笑的最可恶的太监的脑袋,直奔他的身后而去。 幼猫儿这一脚着实有劲儿,那太监伸手抚了抚高帽,恶狠狠的回头骂道:“可恶的小畜……” 骂声骤然平息,四周的宫人哆哆嗦嗦的跪了满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身后的仪仗浩浩荡荡。 銮驾上的那人一身玄服高坐,面色淡漠的睨了下方一眼,颇有些兴致的伸手捏了捏胆大包天蹿进他怀中的白色幼猫儿。 皇帝近侍大监常启高声斥道:“一群没规矩的东西,竟敢惊扰陛下圣驾,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个地方后接帝宸宫,沿着路向前却是直通前朝的金銮殿。 这位陛下十四岁年少登基,短短四年便扫清天下,众人只道他绝世英才,帝骨天成。 可谁也没有忘记他登基那年这宫中到底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也无人忘记这位喜怒不明白帝王手段有多狠戾寡情。 一众宫人心中叫苦不迭。 如今正是帝王早朝的时间,一只猫儿罢了,若是真的惊扰了圣驾自有宫人来收拾,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辰闹出这么大乱子。 宫人被吓的六神无主,也只敢向着常启连连叩首求饶,“奴婢无心之失,求大监饶命,求大监饶命。” 常启微侧了侧身子,回头瞧了一眼高座上帝王的神色。 那帝王不喜不悲,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投下,目中似乎只有那只因被他指尖顺着毛发,舒服的发出呼噜声的白色幼猫儿。 那一身纯白的幼猫儿,额间倒是有一缕红纹,还极有灵性用它那脑袋蹭着帝王的手掌。 倒是个会惹人心怜的小东西。 常启暗自摇头,冷漠扬声道:“来人,拖下去。” 配着刀剑的兵士自仪仗后方而出,将巾布塞入一众嘶吼求饶的宫人口中,无甚动容的将拖下去。 宫人心胆剧颤之下,素来洁净的宫道上竟被挣扎出了道道血痕。 池临顿了顿手,冷寂的眉眼微抬,凝声道:“拖下去,杖三十。” 兵士半跪颔首称是,落在众人耳里,这道声音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方才还死命挣扎的人突然失了力气,连谢恩都不记得。 常启眸光,对身侧的小太监低声吩咐道:“将这地上的血迹打扫干净了,陛下眼中容不得沙子。” 小太监眉眼微垂,暗自退下。 常启扬声道:“起驾。” 池黎毛绒绒的耳朵微微抖了抖,又闭上眼往池临怀里藏了藏。 姥爷说过,让敌人臣服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们见到他就怕。 他今日既变幻了形貌,又忍着没有使用法术,若是那该死的天雷还要发难,他定要把那雷子雷孙都灭了。 父亲能让那么多人怕他,那么他也能做到让这些雷怕他。 池黎拱的太深,突然觉得自己头皮一紧,他的爪子也虚虚的什么也触不到了。 刚睁开眼便对上了那双威势暗藏的眸子。 “喵呜~” 池黎讨好的唤了一声,那人才终于放下轻拢着他后颈的手。 看着猫儿讨巧的乖软模样,池临轻轻抚了抚幼猫的额上几绺红毛,心情尚好道:“你这印记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会乖乖巧巧唤他父亲的小人儿。 那小孩儿额上也有一个极为招眼的红色印记,比这猫儿的更清晰,轮廓也更完整。 那孩子长的倒是像他幼时的模样,也会脆生生的唤桑妤娘亲,也让他生出了几分当父亲的欲望。 可他从来都不敢想,自己真的会是那孩子的父亲。 因为从那时他便知道桑妤是有夫君的,或许那人的样貌还跟他一模一样。 他更加害怕的是,那暗自守了他十数年的仙人,为的只是他的这副相似的皮囊。 害怕那女子幡然醒悟后,就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如同当年她突然消失的半个月。 而他无处寻她。 …… 第172章 终章(二) 清晨,天色刚刚亮起。 “喵呜~” 一道稚弱的声音响起,老宫人扒开草丛,入眼便见到一个毛绒绒的纯白团子。 除却幼猫的头上泛着的几缕红色,堪称一身素白,无甚杂色。 见有人扒开它的避身之地,猫儿歪了歪头,那双滴溜溜的圆眼大大睁着,好奇的看着眼前闯进的凡人,又极为顺畅的举起了两个爪子,用舌头舔了舔。 老宫人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微微蹲下身子伸手就要去抓,口中又有些遗憾。 “哪里来的猫儿?看着倒是机灵,只是若是被心狠的司礼监们抓到,恐怕是要被剥皮拆骨的。” 先帝昏聩,只因宠妃被猫儿惊扰,宫闱上上下下共打杀了数百只,此后便禁养多年,而当今陛下看不上这等小事,司礼监不敢妄自揣度圣意,索性便沿用旧俗。 眼看到那宫人的手就要伸到眼前,池黎猛然晃了晃脑袋,滑溜的从那人掌下溜了出去。 老宫人看了看早已跑的没影的小东西,遗憾的摇了摇头,“罢了,都是命……” 这边,池黎一路蹿到了帝宸宫外的花园,他记得再往里面走就是他那父亲寝殿,而他的娘亲也一定在那。 突然有太监用尖细的嗓音,喊道:“来人啊,这儿有只小畜生,可不能让它惊扰了圣驾。” 这声音引来了很多宫人,男男女女都有,不多时整个园子便被从四周团团围上。 幼猫儿似是跑累了,团坐在地上顺了顺毛发,歪着脑袋盯着眼前围上来的人。 “看着还怪有灵性的,到底哪里跑出来的。” “这怎么办?”有人问道。 “还能怎么办,照例处置了罢。” 太监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到了眼前。 姥爷说过,处置就是打杀的意思,这群坏人想要打他,姥爷说过,对他不好的人不用留情,直接用业火烧就是了。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后方响起,只可惜众人围成了一团,一心想要抓到眼前的白猫儿。 “喵呜~” 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幼猫呲了呲牙,稚弱的示威声又惹来一众宫人的嘲笑。 只见猫儿滴溜溜的大眼转了转,突然跃上了那个笑的最可恶的太监的脑袋,直奔他的身后而去。 幼猫儿这一脚着实有劲儿,那太监伸手抚了抚高帽,恶狠狠的回头骂道:“可恶的小畜……” 骂声骤然平息,四周的宫人哆哆嗦嗦的跪了满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身后的仪仗浩浩荡荡。 銮驾上的那人一身玄服高坐,面色淡漠的睨了下方一眼,颇有些兴致的伸手捏了捏胆大包天蹿进他怀中的白色幼猫儿。 皇帝近侍大监常启高声斥道:“一群没规矩的东西,竟敢惊扰陛下圣驾,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个地方后接帝宸宫,沿着路向前却是直通前朝的金銮殿。 这位陛下十四岁年少登基,短短四年便扫清天下,众人只道他绝世英才,帝骨天成。 可谁也没有忘记他登基那年这宫中到底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也无人忘记这位喜怒不明白帝王手段有多狠戾寡情。 一众宫人心中叫苦不迭。 如今正是帝王早朝的时间,一只猫儿罢了,若是真的惊扰了圣驾自有宫人来收拾,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辰闹出这么大乱子。 宫人被吓的六神无主,也只敢向着常启连连叩首求饶,“奴婢无心之失,求大监饶命,求大监饶命。” 常启微侧了侧身子,回头瞧了一眼高座上帝王的神色。 那帝王不喜不悲,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投下,目中似乎只有那只因被他指尖顺着毛发,舒服的发出呼噜声的白色幼猫儿。 那一身纯白的幼猫儿,额间倒是有一缕红纹,还极有灵性用它那脑袋蹭着帝王的手掌。 倒是个会惹人心怜的小东西。 常启暗自摇头,冷漠扬声道:“来人,拖下去。” 配着刀剑的兵士自仪仗后方而出,将巾布塞入一众嘶吼求饶的宫人口中,无甚动容的将拖下去。 宫人心胆剧颤之下,素来洁净的宫道上竟被挣扎出了道道血痕。 池临顿了顿手,冷寂的眉眼微抬,凝声道:“拖下去,杖三十。” 兵士半跪颔首称是,落在众人耳里,这道声音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方才还死命挣扎的人突然失了力气,连谢恩都不记得。 常启眸光,对身侧的小太监低声吩咐道:“将这地上的血迹打扫干净了,陛下眼中容不得沙子。” 小太监眉眼微垂,暗自退下。 常启扬声道:“起驾。” 池黎毛绒绒的耳朵微微抖了抖,又闭上眼往池临怀里藏了藏。 姥爷说过,让敌人臣服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们见到他就怕。 他今日既变幻了形貌,又忍着没有使用法术,若是那该死的天雷还要发难,他定要把那雷子雷孙都灭了。 父亲能让那么多人怕他,那么他也能做到让这些雷怕他。 池黎拱的太深,突然觉得自己头皮一紧,他的爪子也虚虚的什么也触不到了。 刚睁开眼便对上了那双威势暗藏的眸子。 “喵呜~” 池黎讨好的唤了一声,那人才终于放下轻拢着他后颈的手。 看着猫儿讨巧的乖软模样,池临轻轻抚了抚幼猫的额上几绺红毛,心情尚好道:“你这印记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会乖乖巧巧唤他父亲的小人儿。 那小孩儿额上也有一个极为招眼的红色印记,比这猫儿的更清晰,轮廓也更完整。 那孩子长的倒是像他幼时的模样,也会脆生生的唤桑妤娘亲,也让他生出了几分当父亲的欲望。 可他从来都不敢想,自己真的会是那孩子的父亲。 因为从那时他便知道桑妤是有夫君的,或许那人的样貌还跟他一模一样。 他更加害怕的是,那暗自守了他十数年的仙人,为的只是他的这副相似的皮囊。 害怕那女子幡然醒悟后,就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如同当年她突然消失的半个月。 而他无处寻她。 …… 第173章 终章(完) 金銮殿上,一向冷肃的帝王竟然破天荒带了一只白色的幼猫儿上朝,可终究无人敢于置喙半点。 朝堂之上,臣子依例相继向帝王汇报公务,按理说,众人心中应当是肃穆端危的等待帝王亲口裁决。 可上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着实引人分心。 那幼猫儿就窝在帝王身前的桌案上,两只稚弱的前爪淘气十足的勾着墨砚的边缘,那墨砚的分量相比它的小身子而言还是重了些。 爪子一个脱手便整个杵到了调好的墨里。霎时那爪子上的毛发就湿漉漉的,黑墨似是被毛发吸附了一般,还在顺着白猫的小短腿向上渗透着。 似对这股黏腻的感觉十分不舒服,幼猫儿抬起腿,使劲的抖了抖。 墨汁四溅,点点滴滴的洒了满桌,离它最近的帝王也没有幸免。 猫儿调皮是天性,只是在那生杀予夺的帝王面前,是调皮还是找死全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众臣心下一阵唏嘘。 却见帝王放下遮在面前的衣袖,上方赫然被溅上了不少墨渍,出乎意料的,他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 反倒是接过了太监递过去的巾帛细细的为那猫儿擦拭,不多时那猫儿身上就干爽了不少,只是白色的毛发上墨色仍存,看着好不狼狈。 桑妤方一赶到金銮殿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毛病,竟然能睡得那么死,好在每每醒来时,她确认自己是隐身的。 池临每日卯时都会去上朝,不会有差错,她便直接来了金銮殿。 只是没想到他怀中抱着的赫然是池黎。 桑妤旁若无人的行至案侧,眸中只剩那只毛绒绒的脏奶团子,自然错过了面前池临一瞬不瞬望着她的目光。 她唤它,“黎儿,你怎么来了?” 池黎自然能看见自家娘亲凝滞僵硬的神色,可凭着他现在的这种状态,做的最信手拈来的事就用自己的脑袋亲昵的去蹭桑妤的手。 “喵呜,喵呜~” 娘亲,黎儿将灵力锁的好好的,黎儿没惹祸,黎儿只是太想父亲娘亲了。 桑妤闭了闭眼,伸手抚了抚奶猫的头,只觉心中酸涩难言,“黎儿,是娘亲对不起你。” 这孩子在她面前乖巧的令人心疼,过去她上天入地去寻池临元神时尚且能亲自抱着看护他,可自从池临聚魂投胎后,她便一直注意避免他们父子的碰面,如此她便缺失了对他的看顾,算来也有了三年之久。 而这三年,正是孩子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阶段,而黎儿既无父亲的看护,也无母亲的陪伴,又在仙魔两域轮转从未安稳过。 说到底,是她不配为人母,连自己的孩子都看顾不住。 桑妤有些无力的跌坐在宽阔的榻上,幼猫儿从案上跳向御榻,落在桑妤的怀里蹭着毛撒娇。 池临隐下心中难言的错愕,伸手揉了揉落在身旁池黎的小脑袋。 这动静引得身旁的女子回了神,她神色呆滞,眉眼嫣红,眼角尚且沁着将落未落的泪光,就那般探究的看着他。 池临只当什么都不知,兀自安抚过猫儿,便抬眼望向了下方正在高声奏报的文臣,掩在袖中的手死死紧握。 他心揪成了一块,险些控制不住。 落在众臣眼中,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对一只闹了乱子的幼猫儿极度纵容,连它在御榻上胡闹都似是默认了一般。 想起这些日子,朝堂被一波波清洗,文臣武将缺位数众,可这天下政局安静的连一片水花也没有。 朝局不稳尚有大臣出头之日,可朝局太稳,他们这些人便成了无甚大用的废物,是功名加身还是锒铛负罪靠的全是帝王的恩宠。 思及此,朝臣不自觉浑身冒虚汗,竟有些羡慕那只寿命短暂、却极会讨帝王欢心的白色幼猫。 一场朝会便在各怀心思中落幕。 池临环着池黎回帝宸宫的第一件事便是为手中的小东西洗浴墨汁,桑妤隐去身形就在一旁细细的看着。 明明是个主人为爱宠洗沐的画面,桑妤却偏生觉出了几分父子温情,便无所顾忌的由着他们去了。 所谓命理天数,她身居天道之位多年早已看透了众生,却偏生看不透池临和黎儿。 只觉二人命格相替,此刻却又在冥冥中多了几分难言的意味,也或许黎儿注定会出现在人间帝王的生命中。 或长久,或短暂…… 帝王纡尊降贵,为了一只猫儿处置了数十宫人,纵容它去金銮殿,又亲手为猫儿洗浴脏污的事早已如疾风般传遍了宫城,谁人都知这位陛下须臾之间又多了一个逆鳞。 连带着宫中捕杀猫狗的旧俗都没有人再敢动用,可也不敢轻易放出更多,猫性善妒,他们生怕惹了那位小主子,反倒惹来祸端。 与此同时,每日夜里帝宸宫上空都会传来紫金巨雷的轰隆声,众人心有戚戚,还在猜想那猫儿是不是妖孽,可每每到了第二日太阳初起时,又是一副紫气东来的盛况。 宫人不明所以,却只敢暗自猜测。 令桑妤诧异的是,每日清晨醒来时,池临都是早已离开,而那幼猫都是乖巧的盘在她的怀里睡得正酣畅。 所幸有她亲自看着黎儿,也不怕出了乱子,便任由他在这宫中四处游荡,像个小精灵一般四处拈花惹草。 不少宫人对猫儿这种小东西都是心有爱怜,也许是帝王的纵容惹的他们不敢对白猫儿有其他心思。 今日晨起,那小崽子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倒是极为不正常,桑妤只能顺着他留下的气息沿路去寻。 几个宫人围在一处窃窃私语,桑妤耳尖的听到了帝宸宫三个字,一时好奇便凑近了去听。 那宫人道:“……这宫里必定是招了妖孽,那帝宸宫上的雷夜夜都震得我不得安生。” 另一人嗤道:“你看看这宫中是死了人,还是各地闹了灾,胆子大了竟敢妄自私传谣言,帝宸宫之事也是你敢置喙的?” 宫人瞪了那人一眼,讥讽道:“我可没说什么,那上空的雷都响了一个半月有余了,我只不过是敢于说出来,哪像你们,一个个憋到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呢?” 帝宸宫上空、雷、一个半月有余…… 桑妤愣怔在了原地。 明明有她看着,如何还会有劫雷出现,便是有了劫雷,那引动天地的动静,她如何又会不知晓? “那雷是何时响的,又是什么样子的?” 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梵音般摄人心魄,暗含着说不透的意味。 那些宫人诧异的回头,只见那白衣女子仙姿玉质、端华而立,衣裳隐隐泛着细碎的点点金光。 除却眸中不加掩饰的好奇,尚且沁润着无上的超脱与悲悯。 宫人脑中一时空荡,只愣愣道:“半夜午时……是紫金雷。” 那女子蓦然回身,不多时便没了踪影,一众宫人震惊的揉了揉眼睛,恍惚道:“我是看错了吗?” 有人道:“你没看错,我也看见了。” “是鬼吗?” “青天白日的,哪里有鬼,许是皇城里哪家的贵女,竟生的这般好看……” 众人默默散去,心头那女子的模样却是久久难忘,不多时宫中便散出了另一个谣言。 说宫中破天荒的出现了一个极美的女子,又说那位帝宸宫陛下许是要立后妃了。 而当事人却一无所知。 桑妤直奔金銮殿而去,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这世间能让她不知不觉长睡着的人不多。 黎儿算一个,可他再淘气也不会用术法对付她,如此一来在这人间便只剩下那个人了。 金銮殿一片肃穆,众臣心中惊异,时不时瞄着帝位之上高坐着的一大一小。 那孩子有着与帝王相似的面容,额间红痕深邃灼目,不自觉让人心生畏惧,稚嫩的面容沉静,却道是风华无双。 而那端肃的帝王,毫无波澜的将这孩子带到了朝堂上,手把手教那孩子执笔落字。 眸中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温柔纯粹。 而他们这些臣子似乎从未入过他的眼,那兀自汇报公务的大臣心下讪讪,只觉如火烧般煎熬,只盼着自己赶紧说完闭嘴。 桑妤有些愣怔的望着高坐之上的男子,一时竟忘了隐去身形,直直的踏入金銮殿。 女子白衣纯粹,衣摆迤逦间便穿过了立满众臣的大殿。 这些日子大臣们已经被磨平了心志,只觉心如止水,自以为看见什么都能见怪不怪。 可结果是向来能淡定唱着独角戏的文臣也卡了壳,殿中一时寂静的针落可闻。 却见那帝王定定抬头,看向眼前目光满是探究,又犹疑不定的女子。 温柔道:“阿妤,池临回来了……” 正文完。 第173章 终章(完) 金銮殿上,一向冷肃的帝王竟然破天荒带了一只白色的幼猫儿上朝,可终究无人敢于置喙半点。 朝堂之上,臣子依例相继向帝王汇报公务,按理说,众人心中应当是肃穆端危的等待帝王亲口裁决。 可上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着实引人分心。 那幼猫儿就窝在帝王身前的桌案上,两只稚弱的前爪淘气十足的勾着墨砚的边缘,那墨砚的分量相比它的小身子而言还是重了些。 爪子一个脱手便整个杵到了调好的墨里。霎时那爪子上的毛发就湿漉漉的,黑墨似是被毛发吸附了一般,还在顺着白猫的小短腿向上渗透着。 似对这股黏腻的感觉十分不舒服,幼猫儿抬起腿,使劲的抖了抖。 墨汁四溅,点点滴滴的洒了满桌,离它最近的帝王也没有幸免。 猫儿调皮是天性,只是在那生杀予夺的帝王面前,是调皮还是找死全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众臣心下一阵唏嘘。 却见帝王放下遮在面前的衣袖,上方赫然被溅上了不少墨渍,出乎意料的,他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 反倒是接过了太监递过去的巾帛细细的为那猫儿擦拭,不多时那猫儿身上就干爽了不少,只是白色的毛发上墨色仍存,看着好不狼狈。 桑妤方一赶到金銮殿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毛病,竟然能睡得那么死,好在每每醒来时,她确认自己是隐身的。 池临每日卯时都会去上朝,不会有差错,她便直接来了金銮殿。 只是没想到他怀中抱着的赫然是池黎。 桑妤旁若无人的行至案侧,眸中只剩那只毛绒绒的脏奶团子,自然错过了面前池临一瞬不瞬望着她的目光。 她唤它,“黎儿,你怎么来了?” 池黎自然能看见自家娘亲凝滞僵硬的神色,可凭着他现在的这种状态,做的最信手拈来的事就用自己的脑袋亲昵的去蹭桑妤的手。 “喵呜,喵呜~” 娘亲,黎儿将灵力锁的好好的,黎儿没惹祸,黎儿只是太想父亲娘亲了。 桑妤闭了闭眼,伸手抚了抚奶猫的头,只觉心中酸涩难言,“黎儿,是娘亲对不起你。” 这孩子在她面前乖巧的令人心疼,过去她上天入地去寻池临元神时尚且能亲自抱着看护他,可自从池临聚魂投胎后,她便一直注意避免他们父子的碰面,如此她便缺失了对他的看顾,算来也有了三年之久。 而这三年,正是孩子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阶段,而黎儿既无父亲的看护,也无母亲的陪伴,又在仙魔两域轮转从未安稳过。 说到底,是她不配为人母,连自己的孩子都看顾不住。 桑妤有些无力的跌坐在宽阔的榻上,幼猫儿从案上跳向御榻,落在桑妤的怀里蹭着毛撒娇。 池临隐下心中难言的错愕,伸手揉了揉落在身旁池黎的小脑袋。 这动静引得身旁的女子回了神,她神色呆滞,眉眼嫣红,眼角尚且沁着将落未落的泪光,就那般探究的看着他。 池临只当什么都不知,兀自安抚过猫儿,便抬眼望向了下方正在高声奏报的文臣,掩在袖中的手死死紧握。 他心揪成了一块,险些控制不住。 落在众臣眼中,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对一只闹了乱子的幼猫儿极度纵容,连它在御榻上胡闹都似是默认了一般。 想起这些日子,朝堂被一波波清洗,文臣武将缺位数众,可这天下政局安静的连一片水花也没有。 朝局不稳尚有大臣出头之日,可朝局太稳,他们这些人便成了无甚大用的废物,是功名加身还是锒铛负罪靠的全是帝王的恩宠。 思及此,朝臣不自觉浑身冒虚汗,竟有些羡慕那只寿命短暂、却极会讨帝王欢心的白色幼猫。 一场朝会便在各怀心思中落幕。 池临环着池黎回帝宸宫的第一件事便是为手中的小东西洗浴墨汁,桑妤隐去身形就在一旁细细的看着。 明明是个主人为爱宠洗沐的画面,桑妤却偏生觉出了几分父子温情,便无所顾忌的由着他们去了。 所谓命理天数,她身居天道之位多年早已看透了众生,却偏生看不透池临和黎儿。 只觉二人命格相替,此刻却又在冥冥中多了几分难言的意味,也或许黎儿注定会出现在人间帝王的生命中。 或长久,或短暂…… 帝王纡尊降贵,为了一只猫儿处置了数十宫人,纵容它去金銮殿,又亲手为猫儿洗浴脏污的事早已如疾风般传遍了宫城,谁人都知这位陛下须臾之间又多了一个逆鳞。 连带着宫中捕杀猫狗的旧俗都没有人再敢动用,可也不敢轻易放出更多,猫性善妒,他们生怕惹了那位小主子,反倒惹来祸端。 与此同时,每日夜里帝宸宫上空都会传来紫金巨雷的轰隆声,众人心有戚戚,还在猜想那猫儿是不是妖孽,可每每到了第二日太阳初起时,又是一副紫气东来的盛况。 宫人不明所以,却只敢暗自猜测。 令桑妤诧异的是,每日清晨醒来时,池临都是早已离开,而那幼猫都是乖巧的盘在她的怀里睡得正酣畅。 所幸有她亲自看着黎儿,也不怕出了乱子,便任由他在这宫中四处游荡,像个小精灵一般四处拈花惹草。 不少宫人对猫儿这种小东西都是心有爱怜,也许是帝王的纵容惹的他们不敢对白猫儿有其他心思。 今日晨起,那小崽子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倒是极为不正常,桑妤只能顺着他留下的气息沿路去寻。 几个宫人围在一处窃窃私语,桑妤耳尖的听到了帝宸宫三个字,一时好奇便凑近了去听。 那宫人道:“……这宫里必定是招了妖孽,那帝宸宫上的雷夜夜都震得我不得安生。” 另一人嗤道:“你看看这宫中是死了人,还是各地闹了灾,胆子大了竟敢妄自私传谣言,帝宸宫之事也是你敢置喙的?” 宫人瞪了那人一眼,讥讽道:“我可没说什么,那上空的雷都响了一个半月有余了,我只不过是敢于说出来,哪像你们,一个个憋到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呢?” 帝宸宫上空、雷、一个半月有余…… 桑妤愣怔在了原地。 明明有她看着,如何还会有劫雷出现,便是有了劫雷,那引动天地的动静,她如何又会不知晓? “那雷是何时响的,又是什么样子的?” 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梵音般摄人心魄,暗含着说不透的意味。 那些宫人诧异的回头,只见那白衣女子仙姿玉质、端华而立,衣裳隐隐泛着细碎的点点金光。 除却眸中不加掩饰的好奇,尚且沁润着无上的超脱与悲悯。 宫人脑中一时空荡,只愣愣道:“半夜午时……是紫金雷。” 那女子蓦然回身,不多时便没了踪影,一众宫人震惊的揉了揉眼睛,恍惚道:“我是看错了吗?” 有人道:“你没看错,我也看见了。” “是鬼吗?” “青天白日的,哪里有鬼,许是皇城里哪家的贵女,竟生的这般好看……” 众人默默散去,心头那女子的模样却是久久难忘,不多时宫中便散出了另一个谣言。 说宫中破天荒的出现了一个极美的女子,又说那位帝宸宫陛下许是要立后妃了。 而当事人却一无所知。 桑妤直奔金銮殿而去,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这世间能让她不知不觉长睡着的人不多。 黎儿算一个,可他再淘气也不会用术法对付她,如此一来在这人间便只剩下那个人了。 金銮殿一片肃穆,众臣心中惊异,时不时瞄着帝位之上高坐着的一大一小。 那孩子有着与帝王相似的面容,额间红痕深邃灼目,不自觉让人心生畏惧,稚嫩的面容沉静,却道是风华无双。 而那端肃的帝王,毫无波澜的将这孩子带到了朝堂上,手把手教那孩子执笔落字。 眸中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温柔纯粹。 而他们这些臣子似乎从未入过他的眼,那兀自汇报公务的大臣心下讪讪,只觉如火烧般煎熬,只盼着自己赶紧说完闭嘴。 桑妤有些愣怔的望着高坐之上的男子,一时竟忘了隐去身形,直直的踏入金銮殿。 女子白衣纯粹,衣摆迤逦间便穿过了立满众臣的大殿。 这些日子大臣们已经被磨平了心志,只觉心如止水,自以为看见什么都能见怪不怪。 可结果是向来能淡定唱着独角戏的文臣也卡了壳,殿中一时寂静的针落可闻。 却见那帝王定定抬头,看向眼前目光满是探究,又犹疑不定的女子。 温柔道:“阿妤,池临回来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