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成了有才华的贵妇》 第1章 一觉醒来穿越了 夜色朦胧,帘幔低垂,窗外的细风送来幽幽的花香,柳一一迷茫的睁着眼,似睡非睡。 一双灼热的大手,正漫不经心的揉捏她的肌肤。 “呵,真是个妖精”。他喑哑的低笑在她耳边响起。结实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束缚住娇媚的胴体,柳一一浑身发热,骨酥体弱,软绵绵没有力气。 男人低下头去粗重的呼吸喷到她的脸上,动情的亲吻着她洁白如玉的颈子。 一夜绮梦。 第二天,柳一一一觉醒来,身上还酸酸沉沉的,她脑子里还清楚的记得昨晚羞人的春梦,还有那结实有力的男子。 她一直渴望找个好男人,过上热情似火,奸情肆意的好日子,可惜一直没有遇上心动的人。至今一直是29年的母胎单身,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哎,莫非是菩萨看她实在孤苦,梦里送了她一个好男人~ “呵呵呵”,柳一一不由自主的笑出声,这个梦实在是太美妙了啊。 “夫人,您要起了吗,奴婢要进来了”。门外有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夫人是谁?柳一一懒洋洋的朝帐子外看去,帘幕朦胧,层层白纱轻轻拂动,妆台上竖着一面铜镜,两边的妆奁打开,一枝鹊鸟登枝的簪子露出来,这个卧室布置的真美啊,清新高雅,靠墙的长案上放着一个梅瓶,插着几只玉簪,窗户半开,窗外一丛修竹几株茉莉青翠欲滴。 柳芸娘舒服的在床上扑腾了两下,床板硬硬的,好像不是很软…… 柳一一后知后觉的发现有点不对了…… 咦,怎么会是雕花大床,房间竟然是古色古香的闺阁,还有她怎么会睡在这样梦幻的白色纱帐里~ “不对呀,我怎么到景区里来了”,柳一一慌忙坐起来,准备下床,不想被子滑落,身上竟然光溜溜的一丝不挂。她赶紧把被子裹到身上。 “夫人~”一个婢女模样的女孩子走到柳一一床边,她笑得腼腆脸上带着红晕,“二爷已经出门有一会了,您快起来用膳”,说着挽起帘帐。 另一个俏皮的丫鬟端来托盘,上面放着青盐,擦面巾还有温水,也是抿着嘴笑,看柳一一呆呆的,也笑着说,“夫人,快起来,日头都高了呢。” 柳一一…… 她游魂一样被她们收拾干净了坐到桌子边吃饭了还没回神来。 她好像穿越了,穿越的这家还挺有钱的,有丫鬟伺候,还有个相公,看来昨晚不是春梦了,就是不知相公长得如何…… 世界有点玄幻啊,她好好地怎么会穿越呢?明明记得昨天还在她的公寓里看速度与激情,看得她是口干舌燥的,还幻想着老天降个好男人给她一起捂被窝呢! 老天爷就给她送到这里来了,为什么之前求老天爷让她中个彩票怎么没动静啊?! 柳一一打起精神,她想知道她此刻身居何处,在哪个朝代,总不能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她便试着和两个丫鬟套话。 两个丫鬟都是青春俏丽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的,一个是翠儿一个叫如萍,一会她就知道了。 现在是大启元和十年,是钱塘县首富程家的二太太,原来她的相公,就是二爷,前些日子浑身都是脂粉香醉醺醺的回来了,她和二爷吵了一架,她要回娘家,动静有点大,把老太爷惊动了,老太爷把他骂了一通,她哭哭啼啼的好几天,昨晚上刚和二爷和好。 柳一一皱着眉头寻思,她不会这么惨,找个相公是西门庆,动不动给她找几个姐妹啊 。 “夫人,大夫人问您今儿有空去她那一下,那边布庄那里新出了花样,说您眼光好,让您拿个主意。” 柳一一也就是柳芸娘淡定的喝了茶,装模作样的欣赏窗外的美景,心里却暗暗着急,大夫人长什么样她都不知道啊,不过穿越女应该都会逢凶化吉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先问问丫鬟。 柳芸娘又看了看两个小丫鬟,真是美丽又可爱呀,在现代她就是个打工人,努力攒钱买了个小公寓,虽然穿越了没有手机电视剧了,不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丫鬟可以使唤,生活虽然狗血但是还是很不错的呀,想到这她要先好好享受享受。 “翠儿,给我剥个橘子来,” “萍儿,给我捏捏肩膀,对,就是这,哎呀,真舒服呀”。 “夫人,昨天您一直伤心奴婢也没敢烦您,奴婢专门去找二顺子问了,二爷确实没有不规矩,就是和县丞家的刘公子还有章县令家的小章爷还有那个之前的那几个一起喝酒吟诗去了,席间小章爷叫了几个妓子,不过您放心,二爷确实没有不规矩。” “哼,最好没有,否则有他好看!”柳芸娘捏紧了拳头,咦,小拳头又白又嫩,果然手如柔荑啊。 小翠瞪大眼睛看着柳芸娘,一脸不敢置信,“夫人,您今儿可是让奴婢大开眼界,竟然还敢要揍二爷了,” 如萍也狐疑的盯着柳芸娘看,不过又突然笑了,“夫人,您这样才对了,二爷温文尔雅,哪里惹您不高兴了,您就直接说出来,省的背着二爷流眼泪,二爷也不知道,还总说您使小性子”。 看来这两丫鬟是柳芸娘贴身的丫鬟了,这么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翠儿热情直肠子,如萍看样子比较谨慎小心一点,思虑比较周密。那先找翠儿试探。 柳芸娘故作沉吟,如萍看二夫人似乎又要忧郁的样子,忙朝着翠儿打眼色。 “如萍,天热了,给我去厨房要碗醴酪,要加了碎冰的。”柳芸娘先把如萍支走。 “翠儿,大夫人今年贵庚了呀,上次生辰什么时候办的我都记不清了。\" “夫人,大夫人今年三十有一,上个月刚过的生辰,您还差奴婢送了花开富贵的金头面,您怎么忘记了呀”?翠儿狐疑的看着夫人。 “一时想不起来了也是有的,那大夫人娘家那边?” 翠儿扑哧笑了,‘’夫人,您这是怎么啦,大夫人娘家您也知道,主簿大人俸禄低,家里几无恒产,主簿大人又是最轻视女儿的,一心想着主簿公子举案登科” “倒是听大夫人院里的小梅说过,主簿夫人只送了一只金戒指,可是好笑了。据说大夫人脸色红红紫紫,嘴角嗫嚅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可不比您,我们老爷最疼您了,什么好的都给您送过来,我们也面上有光。” 翠儿说着,不由挺起胸,与有同焉的样子。 柳芸娘不由好笑,这有什么了,一个是主簿的女儿,一个是商户的女儿,在她们有官位的眼里估计银钱就是阿堵物,还不知道怎么瞧不起她这出身商户的。 “夫人,时间差不多了,再等日头就晒了,不如这会去大夫人那,老太太让您和大夫人一起掌家,您可得长点心眼呀,别被大夫人绕进去。” “我可不想掌家呀!”柳芸娘心里想着,竟然不由说出来,忙捂了嘴,正在担心露馅。 那如萍笑着接了话,“夫人别愁,您就小心别落了大夫人的套就行,我们老爷说过,也不必为了点管家钱争得跟乌眼鸡一样。” 翠儿也笑着说,“夫人您别气短,大夫人可是暗暗羡慕您呢!” “唉!”柳芸娘这才长长地叹口气,该来的总要来的,只要不想被当做犯了疯病抓去沉塘,她必须要去面对柳芸娘的“家人们”。而且不能露出破绽呀。 第2章 初遇大夫人和猥琐大爷 翠儿在前面引路,微风弱柳,这是一个九曲回廊,逶迤曲折,回廊里间次植了修竹,芭蕉,和假山荷塘相映衬。 初夏的时节正好,沿着园中主楼楼廊走到尽头,便可进入后花园,花园里有一座青峰怪石,巨石巍峨,主峰以及配峰相呼应,连绵不绝,乍一看,仿佛置身苍山绿林,使人神清气爽。 真是有钱人家的亭台楼阁呀,有山有水有小桥有楼阁。 “夫人,到了。”翠儿在二门前停住了脚步,正撩了帘子,回头看着柳芸娘。 大房和二房分开居住,大房在东南角的听涛院,二房位于东北角檀香院,中间隔着一个小花园。 柳芸娘正欲上前,门里走出一个小丫头,她急急跑过来,福了一个揖,嘴角的笑就漾开了。 “二夫人,大夫人刚刚还念叨您呢,绸缎庄里的刘掌柜也等着您拿主意呢。刚刚沏了酽酽的茶,您就来了,可不巧了。”说着就掀了帘子。 如萍上前扶了柳芸娘的手,柳芸娘慢慢踱到客厅,见到一个妇人,三十出头,发髻规整,大夫人面带微笑,站着看着她。柳芸娘后知后觉想起来大夫人是她的嫂子,忙福了一个揖, “嫂子安好~” 大夫人这才皮笑肉不笑的过来拉了柳芸娘的手,亲切的说,“弟妹来了,快坐。” 分主客坐好,大夫人又道 “福禄,给二夫人端一盘庄子上新送来的果子来”,柳芸娘忙笑着恭维,刚才出门迎柳芸娘的丫头,叫做福禄的忙笑眯眯的下去了。 趁着喝茶的空档,柳芸娘偷偷打量大夫人,大夫人长得还是很好看的,一双三角眼,吊梢眉,嘴巴薄薄的,有点刻薄相。 “弟妹,听说二爷昨个回来给你赔不是了?”大夫人戏谑的看着柳芸娘,一边刮着盖碗。 “让嫂子见笑了,二爷待我细心体贴的,是我不懂事,误会他了。”柳芸娘颊边飞起一个红晕,装作一派娇羞的样子。 “看弟妹说的,你们两口子和和美美的,老太太和我就放心了,年轻人嘛,有点口角的才是恩爱” “对了,绸缎庄今年新做的花样子出来了,你的眼光好,往年都是你掌眼,你过来看一看,”说着过来拉着柳芸娘的手,亲热的走到屏风后。 屏风后是个门堂,一个候在门廊外的中年长衫的人见了她们忙进来作揖。 “见过二夫人,这便是新的料子和花样,您看一下。”掌柜的说道。 柳芸娘顿时头大,虽然翠儿说老太太让她和大夫人一起掌家,可她什么也不懂呀,就知道那种颜色好看,万一花样子没选好耽误了生意,自己就顶个瞎做主的名头了。 “嫂子,妹妹以前不懂事,也没有放心思在管家上,这花样看着哪哪都好,这新出的缂丝裙子光彩夺目,实在是我没有见过的,还是嫂子自己拿个主意,免得我贻笑大方。”柳芸娘推辞道,初来乍到的,先摸清门道再说。 “你只管看着花样子,这缂丝裙子确实好看,就是做个褙子也是夺目的。” 大夫人还要再说话,“砰”得一声,门一下子被撞开,进来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脚步凌乱,满嘴胡咧咧,“月娘,出来陪爷尽兴”。 “哎!大爷!您这喝醉的!”翠儿急忙上前挡在柳芸娘前头。 “大爷,您怎的喝了这么多酒,进错了门,金珠,快去把月姨娘叫过来伺候大爷。”大夫人急头白脸的忙唤着小丫鬟。 大爷醉眼朦胧,眼见一个穿着粉色褙子粉面含春的小美人杵在眼前,哪有不扑的道理,说着就朝柳芸娘伸过手来。 翠儿立即护着柳芸娘躲到一边,后面跟来的小厮抱着大爷的腿急的直喊,“大爷,您醉了,糊涂了”。 “嫂子,那我就告辞了,改明儿再过来陪您喝茶”,柳芸娘趁机告退,她急急忙忙的拉着如萍就走。 谁知如萍慌不择路,绊倒了屏风,正巧把大爷压了个结结实实。“啊!”大爷一声惊呼,众人忙呼啦啦奔过去搬屏风。 大夫人脸色一阵青白,嘴唇哆嗦,连个场面话也圆不了了,“弟妹,今日让你见笑了,你是知道的,大爷喝醉酒了就容易认错人,你别往心里去。” 说着让跟着大爷的几个小厮一起把大爷抬走,月姨娘也一阵香风的飘进来,“大爷,妾来伺候您~” 看这狐狸精的扭捏作态的样子,大夫人眉头耸动几下,到底抿着嘴没说什么。 只吩咐把大爷抬到月影轩去,眼不见为净! 一群人又挤挤嚷嚷的涌出门去了,大夫人满面憎恶,等房里人都散了干净,脸上紫涨,“砰”的一声把茶杯掼在地上,怒不可遏,只咬牙切齿低低的道,“丢人现眼的,终有一天,我必然……” 金珠福禄站在一边担心的看着大夫人。 “吁吁”,柳芸娘带着翠儿和如萍三步并做两步,急喘着粗气,穿过回廊,正要转入檀香院的门楼,迎面又走来一个少年, “三爷来了”,翠儿戳戳柳芸娘。 三人忙稳稳心神,放慢脚步,做出一副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悠闲姿态来。 “见过二嫂,”少年清风霁月,目光朗朗,双手抱拳简单作了一个揖。 柳芸娘笑着回道,“三爷这是去哪?” “我去见过大嫂子,说是绸缎庄的掌柜来了,顺便捎了我的同窗的几件东西,我这就去取了来。”少年恭敬的说道。 “日头还不晒,那你快去,”柳芸娘笑着挥手走了。 少年看着二嫂子明媚的背影,想到刚才那抹笑,总觉得二嫂子变了,比之前羞涩腼腆的时候更开朗许多。 二哥二嫂能琴瑟相鸣,夫妻和美就太好了! 三爷又瞧了瞧几人,笑着转身走了。 主仆三个走了一会,回头瞧见少年走远了,这才又“吁”一口气,也不想走了,坐在荷花塘前的圆凳上,看池子里的胖鲤鱼摆着尾巴游来游去。 柳芸娘想起这一天精彩的遭遇。 眼睛一睁开就穿越了,来到陌生的古代,有个体力很好的相公了,要是长得帅点就完美了。 还有伺候她的丫头,她也住进这园林一般大别墅了,貌似还有个开金店的爹,虽然要应对客套的妯娌,猥琐的大爷,还有清风朗朗的三爷,听说还有老太爷,老夫人。 她这心里虽然有点怂,要应付一群陌生人,但比起打工狗的现代,古代生活好像也很不错啊。 “嘿嘿嘿……”柳芸娘猥琐的笑了。 “大爷忒不是东西了,之前喝醉酒抱着廊柱子叫月娘,正巧被老太爷撞见,老太爷嘴都气歪了,喊了小厮把大爷扔进池子里。”翠儿嘟囔道。 “大爷真是被那个月娘迷了心窍了,这才两月不到,大爷就被使唤的团团转了,听说月娘的姐姐也是把县尉大人哄得五迷三道的,要不是死的早,月娘该是县尉夫人的小姨子了”。 “呸,还小姨子,做姨娘的哪有小姨子”如萍啐了小翠一口,随即看向柳芸娘。 柳芸娘想着大爷也被恶心的不行,长得也是猪头样,还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 想着一定要找机会揍一顿大爷,又想起不知所踪、半天没见人影、刚刚一个被窝滚过的相公,也不知道他平日都干什么的。 第3章 老夫人 “二爷去哪里了?怎么半日也不见着?” 翠儿立时像河蚌闭紧了壳,绷着小脸不吱声了。 如萍也一副心虚气短,活像是她偷了人被抓住一样。 “说呀,二爷到底去哪里了??”柳芸娘奇道,莫非他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 “二爷去了天下第一楼了”。翠儿低声说。 “第一楼?那是什么地方,勾栏院吗?”柳芸娘疑惑道。 “就是二爷和一众才子们吟诗作对,高谈阔论的地方,那里常年举办诗会,楼下挂着对子,有人对上了就免了茶水钱,也可以作诗,搏得头筹还有彩头。” “二爷诗才很好吗?整日吟诗作对不用科举考试吗?”柳芸娘疑道。 去萍奇怪了的看了一眼柳芸娘,翠儿更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夫人,您这是怎么啦,我们二爷十四岁就中了秀才,书院的苏先生都夸二爷前途无量呢,三步对诗更是不在话下,第一楼看到我们二爷都欢喜的很呢。” “哦,那为什么不去科举考试?”柳芸娘奇怪道。古人不都是出仕入朝为人生目标的嘛。 如萍和翠儿讷讷说不出,似乎很羞愧…… 柳芸娘知道了,程德青可能是个纨绔~ “好,反正无事,既然敢叫天下第一楼,我倒要去看看。”既然来了,总要去逛逛呀~ 还有程德青,既然自诩风流才子,她倒要看看,这个世上谁还能风流过诗仙李白?谁还能超越杜甫白居易? 相公纨绔也没什么,别是流氓就行呀,瞧这程家既是钱塘首富,花点钱消遣也不在话下。 她在现代,相依为命的外公早早的去世了,她一个人过得实在是单调乏味,如今真正的柳芸娘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既然来了,还有了相公,有了家,那她就踏踏实实在这大启朝好好生活。 先去瞧瞧相公,若他是个好的,她总要努力改造一下相公呀,让他科举入仕,也让她沾沾光,做做官夫人! 不如拿一首前无古人 后无来者的大作震撼一把大启的学子! 让纨绔振聋发聩,自我觉醒! 柳芸娘跃跃欲试,越想越高兴!! 翠儿和如萍都一脸惊讶的看着柳芸娘,奇怪,明明是同一个人,昨天的夫人还娇弱如带雨梨花,为什么今天的夫人这么奇怪!? 程府颐安院 向嬷嬷亲自端了一盅茶过来,并挥手示意室内的丫鬟退下,向嬷嬷是老夫人的陪房,主仆从小的情分,一辈子没嫁人陪着老太太,她的意思就是老夫人的意思。 丫鬟们悄无声息的退下了,老太太皱起眉头,“向嬷嬷,出了何事?” “老夫人,听涛院大爷今天喝醉了酒冲撞了二夫人,幸好二夫人机灵,您说这事怎么办?”向嬷嬷叹了一口气。 “二爷也不着家,天天文会诗会,要么饮醉不归,昨儿个回来了和二夫人和好了,今天又出这个事。” “唉,老太爷没出门子就好了,正好敲打一下大房,现在府里管家的是大夫人,大夫人待人刻薄,下面别的院的婆子都唉声叹道,领点银钱买点针头线脑的都不容易,只有大房的婆子满面红光……” 老太太静静的呷着茶,也不言语。 向嬷嬷急了,“老太太,虽说都是同宗族的姐妹,要说大张氏对您也没有多关照,就是临了把您给了老爷,那也是为了她自己的儿子,您也不必感谢她!” “大爷到底不是您亲生的,大夫人也眼见要一手遮天把持庶务,二爷还不知南北东西,您就看在三爷还没长成的份上,也要帮一把二爷啊?!” “我怎么帮他?!,他自己扶不起的阿斗,好好地秀才不去考了,非要自毁前程做风流才子,和一帮子酸儒去附庸风雅,都这么大了,我也管不了了。”老太太皱眉道。 “话不能这么说,当年您生了二爷受了惊,后来又夭了一个哥儿,可不都挺过来了吗,还平平安安的生了三爷。” “二爷小时候就被老爷夸有才智,也就是那一年,作死的奶娘碎嘴多说了几句,他有了疑心您不喜他,这才渐渐的跟您有了隔阂。” “您该主动点跟他缓和缓和,亲母子哪有隔夜仇的,您非要藏着掖着,拿乔做样子,让二爷越发觉得您后悔生了他,您看,现在这算什么事?”向嬷嬷劝道。 “算了,我也老了,我也不想管他们的事,老太爷精明强干,他回来料理这些事,我只盼三爷平平稳稳的读书成才。”老太太又端起茶品起来。 向嬷嬷暗暗叹气,“唉,老夫人,您就是太执拗了,三爷还小,二爷才是主心骨呢!何必呢!” “说句不中听的,您老了还能指望大爷给您摔瓦盆吗?老太爷指定比您早走,您还是提早做个打算”。 “你个老货满嘴没好话。”老太太瞅着向嬷嬷一脸的老褶子笑了。 “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多贪别人的东西,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老了,就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向嬷嬷,你都跟了我多少年了?” “从姑娘3岁的时候夫人指了我跟着您,也快50年了,这时间也不经过。”向嬷嬷开始感慨岁月。 “是我耽误了你,没给你找个好人家,不然你这会也不会孑然一身孤苦无依了。”老太太拉着向嬷嬷的手轻轻拍着。 向嬷嬷抽出手,取了鬓发的梳子,“姑娘哪里的话,是我不愿嫁人,我娘嫁给我爹,没过过好日子,每天没日没夜的干活,我爹躺在炕上抽旱烟还要打她,终于那年我娘得了病死了,我爹又找了个女人,后来继母撺掇着把我卖了!” “嫁人有什么好,跟着您从来没受过气,吃好喝好的”。向嬷嬷笑眯眯的说着,帮老太太(也是一直都是她的姑娘)轻轻的鬓发。 日影西斜,主仆两个轻轻的闲话。 第4章 出口成章 檀香院里,翠儿和如萍翻箱倒柜,终于找了二爷的几套以前穿小的袍子出来。 “夫人,您看这两身怎么样?”翠儿指着一件圆领绿袍还有一件交领青色长袖儒袍说道。 “就绿的这件,你们也找件男子的衣服换上,明天我要去第一楼看看这些酸臭儒生能写出什么好诗来!”柳芸娘兴冲冲的。 翠儿和如萍两个捂着嘴笑,夫人这样真好,鲜活水灵,比之前一味悲春伤秋好了不知多少。 夜幕降临,四野寂静,只听到打邦的声音。 柳芸娘惬意的一个人躺在拔步床上,纱帐轻摇,小风正好。 相公果然没回来,唉,这纨绔不知去哪里鬼混了!千万别去嫖妓呀! 一个人睡这张拔步床正好,再睡一个人就要挤了。还是想念公寓里新买的席梦思啊。 又想想上学的时候背过的唐诗宋词元曲,既然来了古代,她当然要去这种诗会去炫一把! 这一夜,柳芸娘梦里都在狂补诗词。 卯时三刻,今日正是逢十日,按规矩要去给颐安院老太太请安。 柳芸娘昨晚有点亢奋,想的都是明天去这第一楼见多少风流才子!她出口成章震惊四座,然后名扬大启!一会又在纠结,人怕出名猪怕壮,不如还是低调富贵的好! 脑子里又一会是李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一会是杜甫的“好雨知时节”,一会又是柳永的“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一会又是白居易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她又衷心的感谢她从小就偏文科,最爱看小网文,不然还真记不住这么多诗词。 大启民风开放,穷苦女子可以立女户,可以做买卖,守寡归宗的妇女可以改嫁,也可以教授一些女子的技艺,比如刺绣,茶艺,或者某一门秘技。 闺阁小姐可以自由逛坊市,社会整体对女子比较宽松开放的。第一楼都是文人学子的去处,少有女子独往,也为了避人耳目,主仆三个准备女扮男装去第一楼。 主仆三人收拾妥当了,如萍偷偷把男装藏到马车里,柳芸娘带着翠儿去给老太太请安兼吃早饭。 还没到颐安院,便听见里面孩子的嬉闹声。大房有两个孩子,一个是通房生的庶子,叫浩哥的,还有大房嫡女,4岁的馨姐儿,小丫头奶声奶气的,老太太正搂着她摩挲她的小手。 向嬷嬷笑着进来禀报,“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到了”, “给老太太请安了”,柳芸娘上前蹲膝福了一个礼,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椅子让她坐,柳芸娘又给大夫人作揖,“嫂子安好”。 大夫人也微笑的作揖回礼。“弟妹有礼了”。 “二爷昨夜回来了不曾?”老夫人看着柳芸娘道。 柳芸娘忙站起来,低头说道:“媳妇无能,拴不住二爷的心,二爷昨一早上出门了至今没回呢”。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柳芸娘的手,“我的儿真是苦了你,刚成亲不足半年他就出去胡来。你是个好的,他早晚要知错的”。 大夫人更是怜悯的看着柳芸娘。 柳芸娘只得做戏做到底,“相公一定会改正的,我指着他给我封诰命呢。” 一家子女眷团团围了老夫人坐了一桌,吃完了饭,婆媳妯娌热闹闹的聊了会家长里短,穿衣打扮。 柳芸娘提出告退,“老太太,有些日子媳妇没回去看看父亲了,前些日子媳妇不懂事,让他担心了,今儿想去宽慰一下父亲。” “去,你爹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让程管事安排一个护卫,虽然世道太平,女孩子家家谨慎些总没错的。”老夫人拍着柳芸娘的手。 “谢过老太太,我带上翠儿和如萍就行了,还想着去如意斋买点胭脂水粉。”柳芸娘腼腆的笑着说。 “去,去”。老太太笑眯眯的挥挥手。 向嬷嬷笑着引着柳芸娘出门去了。 主仆三个坐着马车到了永盛街,永盛街是坊市里最繁华的一条街。 马车一拐进永盛街就看到天下第一楼的正店招牌,旁边一家酒肆,向北就是各种酒楼客栈和绸缎成衣铺子,还有卖吃食的卖女子胭脂水粉的,应有尽有。 再向南一溜的书画古玩玉器店铺,光卖橙心纸端砚狼毫的书画店就七八家,永盛街背后就是本地的太学国字监所在地,文人才子云集,是以每到休沐日,第一楼必定高朋满座,宾客喧嚣。 换了男装以后,柳芸娘头戴东坡巾,身穿长袍,手摇折扇,她淡定自若,风度翩翩,乍一看倒有股温润如玉的才子气质,可惜,偏娇媚的面相和藏不住的胸脯,让第一楼门口专司迎客的小二一眼识破,小二心照不宣的问道, “这位公子,您是过来寻找才华洋溢沉迷学习的学子吗?” “呃,不是”。柳芸娘呆呆道。 “那您是来找负心的郎君,带回去准备家法伺候?”小二奸笑。 “呃,不是。”柳芸娘还呆。 “那您是来找茬的?”小二挑眉。 “呃,也不是。”柳芸娘更呆。 “那您此番行径,所为何来呀?天下第一楼只允许公子或者公子携带女眷而来,未见女子独自前来,小的可能通融不了了”。小二一脸正经。 “夫人……公子,我们还是回去。”翠儿和如萍扯着柳芸娘的袖子,有点害怕。 岂有此理,“翠儿,荷包拿来”,柳芸娘凶横的捡出一块碎银子,扔给小二,“这样可以了吗?” “好勒,您里面请~”小二立马换层面皮,热情的招呼道。 翠儿这下也目瞪口呆。 “二楼厢房一间,上座,公子,您们跟我来~”小二点头哈腰,领着柳芸娘三个穿过喧嚣的客堂大厅,沿着楼梯走到二楼包厢里。 包厢里一张八仙桌,正门口摆着屏风,对着楼下大堂有扇半掩的窗户。 \"夫人,奴婢第一次穿男装,真紧张怕露馅儿\"。翠儿等小二躬身出去后,坐到椅子后直喘气。 柳芸娘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窗前,透过半掩的缝隙,低头往楼下看去。 大堂十分宽敞 ,疏疏朗朗的放着七八张圆桌,正对着门厅的方向从三楼上从上到下挂着几张对联和诗句,旁边放着张长长的大案,案上满满的放着笔墨纸砚。 案前的人正成团的点评着案上放着的一条条写好的文章诗句,一群着棉布长袍的青年男子仰头看着诗句,指指点点,俯首交耳,谈笑风声。 靠近门厅的位置放着几张圆桌,桌上放着茶水,还有几碟茴香豆绿豆糕饼之类,圆桌边也三三两两的坐着些或拿着书,或拎着笔,正冥思苦想的年青人,也有年过半百的腰弯背驼的老者,捋着胡须仔细咂摸品鉴 。 小二端来茶点正要退出去,柳芸娘道,“小二,这里我要出个诗句,要怎么挂上去”?柳芸娘指着窗外大堂里从三楼挂下来的条幅说道。 小二仔细的看了一眼柳芸娘,认真道: “第一楼的规矩是有人要出诗词,写好了请我们第一楼的老先生评比,着实有才会专门裱出来挂到大堂去。” “好,给我一份笔墨”。柳芸娘刚说完,站在窗边的如萍“啊”的叫了一声。 众人转过头去看如萍,如萍面有难色的摇摇头。 小二退了出去。 “夫人,我刚看到二爷了,他和县丞的公子勾肩搭背的,进了旁边的角门,可能去酒肆了”。如萍不安的说道。 “真是一堆狐朋狗友!“。柳芸娘鄙夷道。 翠儿怯怯的说,“夫人,县丞家的刘公子擅长丹青,坊间一画难求的”,说完看了一眼夫人,“并非狐朋狗友。” \"哦,那个小章爷呢?\"柳芸娘手拿扇子点着着翠儿的下巴,故作风流姿态。 翠儿脸红红的不吱声了。 如萍抿着嘴笑。 小二送来笔墨纸砚,翠儿和如萍忙伺候柳芸娘准备挥毫泼墨。 柳芸娘一手揽袖,大笔一挥,自觉也是诗仙本尊了! 将进酒·君不见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翠儿看着夫人的狂草,不由惊奇,“夫人,您何时学的狂草,写得尽然十分有模有样呢”。 如萍皱着眉头,“夫人,奴婢愚笨,看这首诗,觉得十分激昂热血”,“只是”,她指着几个字问道:“这几个字为何写得这样?” 柳芸娘脑门滴下一滴大汗,刚刚还窃喜在现代外公逼着她练过书法和国画,竟然忘了还有繁体字这个说法,可是她不会呀。 “如萍,这几个字我忘记怎么写了,你教教我呀”?柳芸娘厚脸皮的说。 “呵呵呵,夫人,要是老爷知道您这样,指不定去找书娘子把束修要回来了”。如萍俏皮的挤眼睛。 “老爷应该庆幸,那时候夫人读书,为了多占书娘子的便宜,硬要我和如萍去旁听上课”,翠儿更是哈哈大笑。 主仆三个合力写好了这首诗,叫来小二,让他送去楼下。 小二捧着书稿,钦佩的看了眼柳芸娘,竟然真人不露相,扭头出去了。 主仆三个喝着茶,翠儿拈起茶点吃了一口,几人不时轻笑两声。 第5章 差点被撞见 这时,楼下一阵喧哗,长案上坐着的一个老先生,激动的站起来,指着一捧书稿道:“大才啊大才,此诗气势磅礴,感情豪迈奔放,道出了人生旷达不羁,要乐观自信的哲理啊”! 年轻学子都一窝蜂的涌过去,争相传阅。大堂里顿时像一滴水进了油锅沸腾起来。 一群青春正好风流倜傥的青年学子,一边纵情读诗一边豪迈大笑,一群年届不惑的中年男子读过却激动难抑,情极悲愤,击掌应和唱起来。一耄耋老者读着读着竟呜呜哭了起来。 主仆三个趴在窗前,面面相觑。 柳芸娘感慨,这就是李白的神奇呀。 如萍和翠儿:他们都被感动了啊,这得多好啊,夫人竟然这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三人正在意淫,丝毫没发现那开头的老先生正随着小二朝她们的包厢走来。 “咚咚咚”,“敢问公子可否让老可进来一续?”门口有人问道。 柳芸娘吓了一跳忙说,“先生稍后,容小可整理仪容。” “公子随意”。门口的人说道。 柳芸娘急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不知道如何是好,此刻她觉得自己有点显眼包了! 翠儿压低声音道:“夫人,怎么办呀,会不会发现我们是女子呀?” 如萍也面露难色,“夫人,二爷也在第一楼,别被发现才好。” 柳芸娘也觉得自己冲动了,至少应该易容前来,现在这样草草的把头发扎起来,很容易被相公认出来呀,万一发现她不是本尊怎么办啊? 大树底下好乘凉,她还不想从程家被赶出去呢,抬头看到门口放的屏风,灵机一动。 片刻,柳芸娘端坐桌前,屏风挡在桌边,翠儿去开门。 “先生,惭愧了,我家公子脸上长了一个赖疮,有碍观瞻,故请屏风遮挡,”如萍矜持的说道。 “哪里哪里,公子勿怪,老夫实在激动难抑,敢问公子贵姓,家居何处,师从何人?”老先生抱拳致意。 “在下姓柳,单字一个白,乃会稽人士,随母访亲,暂居亲友家中,初到钱塘,幸会”。柳芸娘起身作揖。 “公子大才,前途无量啊,可否允许小店将此佳作悬挂于堂中,供来往学子拜读。”老先生问道。 “先生随意,我无有不可”。柳芸娘笑道。 “望公子常来,公子随意,今日这茶水钱小店免了,老夫这厢打扰了。”说着老先生要转身出门去。 柳芸娘急道:“先生且慢,在下有不情之请,我初来宝地,无知无畏,然家母告诫勿要显眼,还请先生不要透露我的信息,望先生准允”。 老先生低首应是,如此有才又低调谦逊,前途无量呀,说着又钦佩的看了一眼屏风,便开门出去了。 柳芸娘和如萍,翠儿长三个出了一口气, 如萍道:\"夫人,我们还是快些走,那个小二是知道我们的。” 翠儿点头说到:“是的啊,夫人。” 柳芸娘拍拍衣角,跟着如萍和翠儿身后,偷偷的溜出门去。 大堂上,一群学子仍然激情未却,热火朝天的评诗论道。 一群人还在和着节拍,手指头点着桌子吟唱将进酒,如萍朝人堆里一瞧,正看到县丞家的刘公子在那摇头晃脑:“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自家的二爷也正站在一边,双手背在腰后,拧眉沉思。察觉楼梯上模样猥琐形迹可疑的三个人,目光如炬的扫过来。 如萍和翠儿柳芸娘三个缩腰曲腿的,拿着扇子遮脸挡头,扭扭捏捏的,和往日的大家闺秀大方有度知书达礼的的姿态差了十万八千里。 二爷是绝想不到这三人是自己的夫人主仆的,又转头去继续品味佳作。 主仆三个终于从角门窜出去了。 “好险啊,夫人,二爷盯着咱们的时候我头发都竖起来了,幸亏没认出咱们”。翠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二爷怎么也想不到是夫人做的这首好诗啊!”如萍想起大堂上攒动的人群,朝夫人翘起大拇指。 “我也不知道这首诗竟让大家这么触动”。柳芸娘心有余悸。 老实点,老实点。出头的椽子先烂掉,也不知道二爷是怎么样的人,还是低调做人为好! “夫人,说不定是您看多了二爷的手稿,也会作诗了,那年二爷写了一首《咏梅》至今一直挂在堂上呢,可见您是夫唱妇随。”翠儿盲目相信她家夫人。 柳芸娘囧囧的看着这两个丫鬟,似乎她做出什么事情都很习以为常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是的啊,夫人,咱们还是快去找老爷,我昨日叫了门房的小厮送信去了。老爷此刻一定正在门口张望呢。”如萍捂着嘴角直笑。 主仆三个坐上马车,直奔河坊街。 第6章 看望柳父 河坊街在永盛街东南方,临近钱塘江,因水运交通便利,往来过路船只繁多,商贾云集,沿着钱塘江边形成了码头客栈,后面渐渐发展出来的一条街。每到夜晚灯火辉煌,客栈林立。 柳家就居住在河坊街,一栋三进宅院,柳母在柳芸娘三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去了,守着偌大的院子,柳家老太太要柳父续娶,好为柳家传宗接代,被柳父推掉了,等柳家老太太去了,更没人管柳父续弦的事情了。 柳父一人拉扯柳芸娘长大,可要把柳芸娘放在心肝上宠着。 柳芸娘一路坐车,想着翠儿说的柳父如何疼惜自己,心里暖暖的。 在现代柳芸娘父母也早早的去了,也是外公拉扯她长大,等她终于毕业了,外公也去世了,想起外公,柳芸娘眼睛一酸,就要流眼泪。 如萍看到柳芸娘闷闷不乐的样子,轻声说,“夫人,马上见到老爷了”。 自从姑娘嫁人,回娘家是不方便了! 马车停到一所宅院门口,门房老柳头伸出头看到车窗里翠儿的脸,连声大叫: “老爷,姑娘回来了”! 柳芸娘…… 翠儿和如萍笑着扶柳芸娘下车,主仆三个刚要进门,一个圆润壮实的中年男子奔过来,“囡囡,你可算回来见你爹了!为父要想死你了”。 柳芸娘…… 古代的父亲这么奔放的吗!? 柳父仍然喋喋不休:“程德青那小子怎么没有陪你一起回来?他又惹你生气了?哎,闺女呀,男人花心这个是狗改不了吃屎,你别惦记他了,不如爹再给你重新找一个?保证对你一心一意。” 柳芸娘…… “爹,相公很好,他有个诗会耽误不得。”柳芸娘示意翠儿,翠儿忙说:“老爷,您别听外面的人说,二爷没有去什么勾栏瓦舍,就是去第一楼。” “是呀,爹,相公为人正派,虽然不务正业,但对女儿是好的,再说,他要是真的纳了小妾置了外室,我一定跟您回家去”。柳芸娘保证道。 柳父看着闺女脸色红润,没有忧郁之色,也放下心来,料想当初程德青三顾柳府才娶了囡囡,成亲不足半年,应也不会太出格,遂放下心来。 巳时三刻,第一楼仍然人声鼎沸,热火朝天,二顺子走到二爷身边,低声道:“二爷,听涛院的丫头说,昨日大爷醉酒冲撞了二夫人,夫人今日回了河坊街,您看,要不要奴才去,”说着,做了一个捶打的动作。 程德青皱起了眉头,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冷笑,“程德才找死!” 他看向仍浑然忘我,低吟浅诵的刘晏,示意了一下他身边的小厮,出门也往河坊街去了。 路过陶然居,二顺子去店里提了两盒缠着黄丝带的攒盒,攒盒正中印了陶然居的名号,装着柳老爷爱吃的糕点,两人又继续往河坊街去。 到了柳府门口,门房老柳头伸头看到程德青,一时惊讶,忙不迭出来作揖: “姑爷安好,姑娘前脚刚到,正在房里和老爷说话呢,您里面请。” 程德青勾起嘴角,又是轻轻一笑,“有劳。” 说着径自走过影壁,往正房走去。 柳芸娘正和柳父说着程府里的人事,说到大夫人让柳芸娘挑花样子,柳父心有戚戚。 “程家不像咱家就你一个,你可得机灵点,别被下套了,内宅这种事我见了多了”。 柳芸娘正要戏谑柳父如何“见多识广”,守门的柳丫掀了竹帘子进来, “老爷,姑娘,姑爷来了”。 父女两个面面相觑,柳芸娘勉强笑道:“许是诗会提前结束了,他便过来探望您老人家”。 刚说完,程德青走了进来,看到老丈人和夫人聊的正欢,嘴角一勾,笑着作揖:“爹,小婿来迟了”,说完又看向自己的夫人,见柳芸娘杏眼桃腮,粉面含娇,没有郁色,便也放下心来。 柳芸娘被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登时面上涨红。 柳父绷着脸不悦道:“贤婿,你当初再三恳求我将女儿嫁予你,可成亲不足半年,她已哭了几次,你这如何解释?!” 程德青弯腰躬身道,“爹,小婿罪过,让芸娘伤心,但敢对天发誓,此生不负芸娘。断不会停妻再娶,作出纳妾的事情”。 柳芸娘看着程德青清风霁月,目如朗星,心里先自欢喜了:相公真帅呀。 古人重誓。柳父听了老怀大慰,摸着下巴上一撮小胡须笑道,“贤婿言重了,我只有一个女儿,只希望她过得好”。 翁婿三人坐到桌前,推杯换盏,柳父几杯酒下肚,酒意上头,便又絮叨起来。 “囡囡,你娘福薄,没能看你出阁。” “她要是在就好了,我们一家三口快活似神仙”。 “贤婿,囡囡性子乖,你莫要负她。” “少年夫妻老来伴,夫妻相互扶持,比什么金啊银啊的都好。” “让夫人伤心,小婿知错了”,程德青嘴上应和着柳父,桌下手却拉着柳芸娘的小手摩挲起来。 二十九年母胎单身刚刚破身的柳芸娘…… 柳父还在絮絮叨叨。 程德青手又摸上了柳芸娘的大腿。 柳芸娘羞涩…… 夏季衣衫轻薄,那只手仿佛带着火星,摸过的地方烫得柳芸娘要着火。 柳芸娘脸红的要滴血,抖抖缩缩的不敢动,程德青看着柳芸娘敢怒不敢言不敢反抗的鹌鹑样,忍不住嘴角一勾,带了邪笑。 相公实在太不要脸了。 柳芸娘忍无可忍。 “啪”的一声,柳芸娘扔了筷子站起来,柳父酒意吓得清醒了点,忙拉着柳芸娘的手,大着舌头道:“囡囡,你怎地了,要去哪里?” 柳芸娘瓮声瓮气的道:“爹,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完飞也似得跑走了。 柳父看着闺女跟受惊的兔子一样跑走了,摇摇头继续道:“来,贤婿,我们爷俩再喝几杯。” 程德青瞥一眼柳芸娘娇俏的背影,又举起了酒杯,心道,一日一见如隔三秋啊,小脾气见涨,着实可爱!不过跑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柳芸娘脸红脖子粗的跑出来,廊下站着的如萍忙围上来,“夫人,您喝了酒吗?脸色这么红,院子收拾好了,正好过去歇晌。” 翠儿盯着柳芸娘脸上的坨红,一脸贼笑的凑过去,“如萍,你不在正堂你不知道,二爷跟老爷发誓要爱护我们夫人一辈子呢,夫人这是羞的”。 “好呀,你个死翠儿,拿着我调笑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柳芸娘羞而愤怒了。 翠儿作势跑远了,如萍哭笑不得的扯着柳芸娘,主仆三个去了正院。 柳芸娘未出阁的时候就住在正院的耳房,柳母早逝,柳父思念亡妻,正院的摆设还如柳母在时的样子。 内室帘幕轻垂,梳妆台上妆奁打开,珠钗横斜,旁边的空格里放着几件柳父的小物件,玉扣,还有个铜锁,铜镜立在一边。 “夫人,这是您小时候最爱玩的,老爷把它放太太的妆奁里了。”翠儿捂嘴指着铜锁咯咯笑。 “夫人,您出嫁了,老爷一个人可真孤苦啊,整个宅院,门房的老柳头,柳婆子管着院子,柳贵跟着老爷招揽生意,柳丫跑腿,就这几个人,真冷清啊。”如萍感慨道。 三人转过穿堂,耳房摆设也如柳芸娘未嫁的时候一样,柳芸娘年纪小就一直住在正堂旁边的耳房,等柳芸娘大了,柳家人少,也就一直住着没挪动,父女俩相依为命的,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柳芸娘躺到雕花大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柳父真好,有父亲这样疼爱着,柳芸娘感觉很幸福。 想到程德青当面清贵君子范,背后竟是调情老手,柳芸娘脸涨的通红,又气的牙痒痒,真是不要脸啊。 这脑子里一时慈父一时贱夫,也不要如萍和翠儿跟着了,自己躺下睡着了。 第7章 怜爱 正迷迷糊糊的睡着,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柳芸娘吓得一睁眼,就看到她的相公程二爷瞪着绿油油的眼睛像个饿狼一样盯着她看。柳芸娘双手挣扎着要坐起来,程德青更是将半个身子压上来,嘴角勾着邪笑,他深深的嗅着柳芸娘鬓边的香气,浓郁的酒气散发出来,柳芸娘眼看着他的嘴要贴上来,急忙叫道:“等一下,相公。” “哦,何事~”程德青挑着眉毛,看着娇妻。 “相公,我,我突然想起来午饭吃的多了,这会想去后院逛逛。”柳芸娘语无伦次地道。 “呵呵,为夫帮你消消食。”程德青邪魅一笑,再次低下头来,准备封住柳芸娘的小嘴。 柳芸娘挣扎起来,“等等,相公,我真的没刷牙。” 程德青坐直身子,“你不想我碰你?” 柳芸娘欲哭无泪,虽然刚穿越两人就来了一场灵魂的交流,可她以为是春梦呢,她想到的关于和程德青的日常生活,也是先婚后爱,水到渠成。 柳芸娘涨红了一张脸。 “那也由不得你!”程德青再次亲下来,他的嘴唇有点凉,贴着柳芸娘娇嫩的肌肤,引得柳芸娘阵阵战栗。 “呵呵,这么敏感。”程德青压着柳芸娘,看她抿着小嘴,气的胸脯一鼓一鼓的,扯了她颈子边的盘扣,大手便摸了上去,软绵滑腻。 酒气蒸腾,柳芸娘脑子激荡,浑身发热,软绵绵道:“相公,不要~” 程德青再不客气,扯了娇妻的束腰,鸡蛋剥壳一样,把个洁白细腻的柳芸娘露出来,一寸一寸抚摩,一寸一寸的销魂。 纱帐轻轻晃动起来。 翠微轩外,翠儿和如萍坐一起做针线,如萍正给夫人绣着一件小衣,大红缠枝牡丹花开两朵,墨绿色的叶子点缀其间,美艳秾丽。 翠儿努着嘴朝室内,悄声说:“二爷后脚就到了,该不会发现我们去了第一楼?” 如萍把线头绞断,“应该不会的,否则以二爷的脾气。这会该发作你我了”。 翠儿点头应是,二爷霸道,定然不会允许夫人孤身去第一楼。 院子里静悄悄,金蝉聒噪,嘶嘶嘶的叫嚷,给初夏的时节增添几许烦躁。 柳芸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汗水黏湿了长发,一缕一缕的沾在脸颊上,眼神迷媚,程德青抱着柳芸娘站到窗边,耳边能听到如萍翠儿的脚步声,还有蝉鸣,柳芸娘软绵绵的窝在程德青的怀里,程德青爱怜的亲了亲柳芸娘。 “心肝”,程德青擦了擦汗,又抽了架子旁的帛巾给柳芸娘擦拭了一番,两人回到床上,程德青撩开柳芸娘一缕长发,轻轻抚着她水润的嘴唇。 柳芸娘躺床上装死,不反抗也不发表运动后感言。 “呵呵,”耳边传来程德青磁性的笑声,“快起来穿了衣服,我带你去樊楼逛逛。”程德青束好腰带,喊了翠儿如萍进来服侍柳芸娘。 柳芸娘脸上火辣辣的,嗫嚅着说不出话,程德青看着她爱娇的小模样,忍不住又亲了一口,嘴角噙笑转身出去了。 翠儿和如萍喜气洋洋的像是过节一样,笑着过来扶起柳芸娘,翠儿笑道:“夫人,您别赖床了,日头落下去了,二爷说要带您去逛樊楼呢,快起来”,说着手脚麻利地给柳芸娘穿了件绣了海棠花的抹胸,套了件粉色对襟长衫,下面穿了素色长裙,如萍给柳芸娘净了脸,梳了朝天髻,正所谓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待柳芸娘收拾妥当,从内室出来,程德青含笑携了柳芸娘的手,去往正院拜别柳老爷。 柳老爷刚醒了酒,看着柳芸娘满面娇羞,程德青一脸春风得意,知道小两口没有不好的,便高兴的送了小两口出门。 程德青坐上马车,一把扯过柳芸娘抱在怀里,柳芸娘呐呐不敢言,一副受气小媳妇样,程德青笑着抬起柳芸娘的下巴,“怎么,还在羞?” 柳芸娘腹诽,实在是您的不要脸击穿了她纯洁的小心灵啊。 “程德才我必会教训他,你不用怕。”程德青抚着柳芸娘的肩头说道。 柳芸娘“嗯”了一声,抬头看到程德青的下巴上长了青青的胡茬,不由想到,两人此番这样那样,因着虽然是现代人的灵魂,但还是期待一生一世一双人,程德青若是三心二意,她也就把他当个炮友,若他一心一意待她,她也愿意敞开心胸,和他做一对美满夫妻。 这样想着,她便也软了身子,乖乖的伏在程德青的怀里,程德青爱怜的低头亲了一口娇妻的额头。 马车行到樊楼门口,两人在樊楼用了晚膳,又去坊市逛了一圈,回府去了。 第8章 揍他大爷的 卯时三刻,檀香院里,程德青和柳芸娘收拾妥当,相携去往颐安院。 老夫人受了两人的礼,拉着柳芸娘的小手笑着说:“昨日芸娘看望了亲家老爷,亲家老爷都好?” 柳芸娘侧身坐在一旁,笑着说:“我爹都好,让我向您问好呢。” 老夫人笑眯眯的说;“好,好,你们小两口好好的 ,我老婆子也放心了。” 程德青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喝茶,并不搭话,老夫人看了儿子两眼,想着缓和几句,嘴角诺诺,到底没说出话来。 丫头掀了帘子,三爷程德禄走了进来,先给老夫人请了安,老夫人笑得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一起,喜得不知道说什么。 三爷又向哥嫂作揖,程德青点头致意,问弟弟最近忙什么,功课怎么样,程德禄都恭敬地答了,又谈起昨日第一楼的事情。 “那个好诗才,不知是何人所作,听说是会稽人名叫柳白的”,程德禄一脸钦佩的说道。 程德青点点头,“我昨日正在第一楼,《将进酒》雄浑磅礴,五音繁会,气象不凡。” 兄弟俩谈起“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罇空对月”,又是一阵细细品味。 柳芸娘并如萍翠儿三个坐在一边,安静如鸡,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语。 柳芸娘心道,看来《将进酒》确实冲击了这群风流才子的思想了! 她也为大启做了一点贡献了呀~ 程德青看了一眼柳芸娘,见她臻首低垂,娥眉轻皱,以为她觉得无趣,又扫过老夫人,看她两只眼只顾盯着程德禄,随着程德禄笑,随着程德禄惊叹,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讥笑。 他站起来作揖告退,因不是旬日,也不用在颐安院用饭,带着柳芸娘回去了。 时候尚早,暑气还没蒸上来,空气凉爽,两人一前一后,花园里繁花盛开,姹紫嫣红。 程德青走了几步,没有听到跟来的脚步,回头看去,柳芸娘正站在一丛芍药花前面看着蜜蜂嗡嗡嗡的采蜜忙。芍药花开艳丽,嫩黄色的花蕊掩藏在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里,硕大的一朵,衬的柳芸娘的脸更小了,人比花轿。 程德青走过去,站到柳芸娘的后面,大手扶上柳芸娘的纤纤细腰,低头贴着小娇妻的耳垂,喑哑道:“晚上的你比花更美”。 “下流!”柳芸娘臊了个大红脸,恼羞的瞪了一眼程德青,落荒而逃。 “呵呵呵”,程德青一扫颐安院的阴郁,心情空前的好起来。 路过听涛院,大爷程德才正提着鸟笼,吹着口哨,一路逗着鸟嘻嘻哈哈的走出来。 看到程德青,热情的走上前打招呼:“二弟,从颐安院出来的吗?这是要回去作甚?要不和我一起去倚画楼,最近新来了几个丫头,都嫩得很。” 程德青眼神阴翳,皮笑肉不笑的走过去。 程德才正笑着打招呼,不防他突然出手。 程德青照着程德才猥琐的脸就是一记重拳。 “啊!”程德才连滚了好几下,艰难爬起来,面上涕泪横流,鼻子下面两管血水糊的下巴衣服上都红了一大片。嘴巴剧痛,“咳咳咳”的吐出三颗牙。 “二弟,你作何打我?!” 鸟笼摔得更远,咕噜噜的滚了几圈,那只八哥上蹿下跳扑棱翅膀叫,“你爷爷的,打死你!” 程德才回过神来,看着还要冲他来的二爷,连滚带爬,哭着说:“二弟,有话好好说,作甚突然打我?”小厮慌忙挡在大爷的前面。 二顺子拉住承德青,低声道:“二爷,收拾他不劳您动手,老太爷不日就要回来了,您可不能惹事。” 程德青嘴角勾起,“你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最近怎么得罪我了!” 程德才迷蒙着灯泡眼,一边用袖子擦鼻血,一边想着何时得罪了这混不吝的煞星,小厮忙低头说:“大爷,前几日您醉酒冲撞了二夫人。” 程德才这下哭得厉害了,“二弟,我喝多了马尿不识人,我猪油蒙了心,哥哥喝多了认错了人啊!哥哥在这跟你赔罪了,你别打了,呜呜呜……” 程德青鄙夷的看一眼程德才,转身走了。 二顺子看着大爷的腌臜样,心里也痛快极了,二夫人是二爷的心肝,让大爷吃醉酒冲撞人!该! 程德才看着程德青走远,眼神恶毒,他恶狠狠的吐出一口血水,骂道: “程德青,你等着,总有一天老子要让你跪地求饶。” 小厮扶了他起来,程德才一巴掌呼他脸上,“不中用的狗奴才,刚才怎么不给爷挡一下!” 小厮吓得跪地求饶,程德才扶了小厮的手,朝着颐安院走去,老太太生的煞星,呸,就找老太太去。 颐安院,老夫人正在和三爷程德禄用早饭,桌上摆了满满当当,小米红枣粥,金丝雪燕羹,玲珑水晶蒸饺,还有虾仁阳春面,八宝菜,一盘酱鸭,并几个小菜,都是三爷一贯爱吃的。 大爷满脸血污,就要闯进颐安院,向嬷嬷在二门前忙拦住大爷的脚步,轻声劝道: \"大爷,您这是何苦来哉,奴婢知道您这满腔愤懑,可您这样就冲进来,这要吓到老太太个好歹,老太爷回来不会轻饶你。” “大爷,奴婢在这程宅也熬了将近四十年了,就是先大张氏夫人在,也会给奴婢这个体面的,听奴婢的一句劝,您让小丫头给您净个面再去见老太太。” “老太太是个好性的不会计较。老太爷您是知道的,发作起来谁也拦不住。” 大爷想到老太爷的鞭子抽在身上的那个疼,皮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寒噤。老太爷积威深重,到底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向嬷嬷去净了脸。 “母亲,二弟不由分说就把儿子打了一拳,儿子牙都被打掉三颗,现在还头晕眼花,母亲,您要给儿做主啊”,大爷哭的一脸鼻涕。 三爷也听说了大爷冲撞了二嫂的事情,大哥实在是不着调。 老太爷不在家,老太太是个软和的,二哥私下教训大哥也没什么可说的,遂他便保持沉默没出声。 老太太看着大爷肿大的鼻头,霍着门牙的大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说道:“大郎,老太爷不日回来,让他给你们论个公道”。 大爷皮子一紧,心里咬牙切齿,老虔婆还是偏心自己亲生的,老太爷也偏心二郎,回来怕不是又一顿老拳了! 真是没活路了!罢,罢,罢,我就好汉不吃眼前亏,总有一天找补回来!! 第9章 日常 听涛院,福禄一脸忧色的跑进来。 “夫人,大爷挨了二爷的打,去颐安院告状没得好,往咱们院来了,门上的丫头说,大爷肿着脸,一脸的怒气,到处寻错处找挂落呢,您说这如何是好呀?” 大夫人皱着眉头,想到大爷的德行就头痛,真是该死的! 命金珠把桌上的一套哥窑冰裂纹茶具收起来,换了一套粗瓷白釉汤盅,又让奶嬷嬷把馨姐抱过来。 馨姐儿这会刚吃完饭,缠着奶嬷嬷翻花绳,四岁的小丫头,奶声奶气的,粉嘟嘟的可爱。 奶嬷嬷粗短的手指上下灵活翻飞,一会挑翻个双十字,一会挑翻个花手绢,一会又挑翻个媳妇开门,逗得馨姐咯咯笑。 大爷怒气冲冲的进了听涛院,听见里面小丫头咯咯笑更觉烦躁,一脚踢开门,正准备破口大骂,大夫人笑盈盈的迎上来。 “大爷,庄里送了您爱吃的荸荠,厨房炖了荸荠雪梨汤,这个天喝着最是舒爽润燥了,您要坐下喝一杯吗?” 大爷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又看到馨姐儿瞪着两个骨碌碌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看,粉嫩嫩的小脸蛋,别提多可爱。 到底是头生的闺女,不由得把气使劲往肚子里憋了憋,勉强挤出一个慈父的笑,馨姐这才放下戒备,甜甜的喊了声“爹”,又转头和奶嬷嬷翻花绳。 大夫人全当看不见大爷肿大的鼻子,柔声细语的说,“大爷,晨起的时候,月姨娘过来给我请安,我瞧着她精神头不太好,许是昨日大爷没有回来,她夜里没睡好,大爷何不抽空去看看月姨娘?” 大爷一听月姨娘不适,哪还坐得住,也不嫌嘴疼,囫囵喝了荸荠雪梨汤,就急匆匆往后院影月轩去了。 金珠福禄看着大爷出了门去,俱是松了一口气。 影月轩,月姨娘正躺在贵妃榻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小衣,下边穿了绣了水仙花暗纹的纱笼裤,小丫鬟正细细的给月姨娘推着珍珠粉。 光洁细腻白皙的美背大片的露出来。 腰线凹下去,和浑圆的屁股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大爷一脚踏进门内,正对着月姨娘浑身这滑溜溜的皮肉,顿时两眼放光,嘴角流涎。 “小娘皮,尽是勾引我”,大爷上手揉搓着月姨娘的美背。 “大爷,您来啦,”月姨娘娇滴滴的转过头嗔道,“咦,大爷,您的鼻子怎么了,谁竟敢打你不成?”月姨娘惊到。 大爷一听到鼻子就来气,喘气都粗了,手下使劲,骂骂咧咧。 “程德青这个瘪三,早晚我有他好看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给我跪着!” 月姨娘吃痛,嘴里娇呼:“大爷轻些,你弄疼我了。”心里却一咯噔,这是触了眉头了,怪不得大夫人没拦着,原来在这等着她。 可也没办法,人都到了月影轩也不能躲了,便使尽浑身解数,曲意逢迎,终于把大爷哄的消了些气。 事毕,两人光溜溜的躺在贵妃榻上,程德才还不忘揉捏着月姨娘软嫩的丰盈。 月姨娘娇滴滴的在大爷肥硕的胸膛上画圈圈: “大爷,您昨晚宿在了何处?妾等了您一夜,您别是上了新的粉头忘了妾?” 大爷肿着鼻头,作出一个自以为风流俊逸的姿态,轻浮的说道:“哪个能有你这么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说完又扶着老腰翻身压了上去。 再说檀香院,吃过早膳,如萍和翠儿两个围着柳芸娘叽叽喳。 “大爷的鼻子都被二爷打肿了,大爷恬不知耻,前面还跪着求二爷饶过,转头就去老夫人那里告状了”。翠儿鄙夷道。 “老太爷马上要回来了,大爷也闹不起来的”,如萍用银匙搅着一碗凉水荔枝膏,柳芸娘倚在美人靠上,摇着团扇,心里十分畅快。 冲冠一怒为红颜呀,相公威武! 二爷打得好,大爷以后见了她就躲最好,省得看见他的腌臜样。 程德青进门就看见柳芸娘已换了一身轻薄的纱衣,内里穿了件菱形朵花纹印花绢抹胸,纱衣薄如蝉翼,轻若烟雾,夏日穿着清爽透气。 碧色腰带细细的勾勒出了纤细的腰身,一抹青绿的长裙衬得身子更显修长。 梳了一个倭堕髻,正中插了一只牡丹花鎏金点翠佩梳篦,斜里横插了一支金步摇,一根粉色发带松松扎了发束从头上飘到后背。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显见心情是十分的好,程德青嘴角勾起一抹笑,进了槅门去了。 柳芸娘吃完荔枝膏,闲来无事,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视机,想着要怎么打发这一天天的,看着如萍又拿出绣绷准备绣花样,翠儿也坐一边配线,不由凑过去看。 如萍绣的是一件抹胸,用大红色的软缎做成的,窄窄的抹胸上绣着深红牡丹花,其中一朵盛开得最美最大的牡丹已经挨着抹胸上边的边缘了,若是穿在身上,那朵牡丹花正好就在酥胸的下面,引人遐思。 另一朵牡丹花刚绣了层层叠叠的花瓣,绣针比头发丝还细,丝线更是一股分成很多股,一层一层的针脚,层层递进,花瓣栩栩如生,像一幅画一样。 若是夜里穿在身上,柳芸娘看着就羞红了脸…… 翠儿手边正绣的是门帘,门帘上绣着一杆青翠欲滴的修竹,旁边的假山没有绣完,却也有了构图,十分精巧。 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指,再看看两个丫鬟飞针走线,柳芸娘十分钦佩古人的刺绣技艺,她是万万绣不出来的。 柳芸娘站起身,朝着槅门走去,准备去书房找几本话本打发时间。 第10章 渐入佳境 穿过槅门,有一个小花园,错落种了芭蕉,高过院墙,叶大如船的浆板,油绿绿的。 柳芸娘来到书房,书房临窗摆放了一个长书案,书案上铺了宣纸,纸上一幅未完的仕女图,裙裾飘飞,美人妖娆,五官还没画出来。 书案下面摆着一个圆肚青花山水纹画缸,缸里插着卷轴,柳芸娘轻轻打开一幅,画的是一幅山水。 书案后边放一个扶手椅,古朴简洁。在椅子对面还放两个圆凳,一高一矮,围绕着书案,矮凳上摆着一盆君子兰,另一只春瓶里插了一枝荷花一枝莲蓬,高低错落,别致有趣。 靠墙的的一面放了一排书架,书架是空透的,用一个丝帘将书架盖着,以免书上积累灰尘。 装饰摆放了白玉洗、松花江古砚,镇兽等古玩,还有棋子、棋盘、小蜡盏等小物件,架上的书一本本的看过去,都是些经史策论,名家评说,也有几本游记地方志,聊斋话本这种是没有的。 侧对书案的小条案上一炉沉香青烟袅袅,如同一道隐形屏障,隔断了世俗。 柳芸娘站在书架前,认真挑选要看的书。 程德青从书房之侧的茶室里走出来。 柳芸娘抬头看架上的书册,装作听不到动静。 程德青静静的走到柳芸娘的背后,两手揽了柳芸娘入怀,唇贴着柳芸娘的耳垂,“要看何书?” 柳芸娘半边身子都麻了,脸上绯红,忙稳住心神指了《大启地理志》。 程德青从架上把书取下来,翻开书页,讲的是大启地理方位,风土人情,柳芸娘接了书,又指了一本词话,程德青嘴角噙笑,又帮她取了。 柳芸娘被他这笑搞得心慌气短,准备回厢房去看。 “芸娘,过来帮我研墨”,程德青走到书案前,提着画笔,接着画那幅仕女图。 柳芸娘慢吞吞的走过去,“相公,我手疼,想回房去了。” 跟程德青待一起,她就脸红心慌,一定是因为在现代一直单身没见过男色。 更何况程德青这么优质的男色。 程德青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哦,手疼?刚才不是端着冰碗吃得津津有味?” 柳芸娘脸爆红,嗫嚅着不敢争辩了,男色逼人,只能老老实实的过去被看添香。 程德青瞥了一眼柳芸娘,安静的开始作画。 细细的画笔一勾,美人的柳叶眉跃然纸上。 秋水翦瞳,樱桃小嘴。一颦一笑,满面风情。 柳芸娘看着美人的脸,不由得脸红了,原来美人是自己。 程德青又轻轻的扫了一眼柳芸娘,把画笔放到笔架上,抬起柳芸娘的下巴,轻佻的问; “你相公画的如何?” 柳芸娘大言不惭:“美人实在是美。” “呵呵呵”,程德青手指头摩挲着小娇妻的瓷白的肌肤,深情的凝视着柳芸娘的眼睛,喑哑道:“确实很美”。 柳芸娘…… 能不能好好的画个画看个书了,相公真是随时随地的发情啊。 “相公,我在家时只爱看书,也请了教习,但我没上心,点茶做的不好,我爹也不懂这些雅致情趣,”柳芸娘赶紧转移话题。 程德青手背到身后,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暗含深意的看着柳芸娘一眼,走到茶室去,“过来,让相公亲自教你。” 柳芸娘大汗,真是一只骚狐狸,幸好是自家相公,她承受得起。并且理直气壮。 茶乃国饮,上至王公大臣、文人僧侣,下至商贾绅士、黎民百姓,无不以饮茶为时尚,大启饮茶之法以点茶为主。 时人着有《大观茶论》,点茶主要有几个步骤: 列具-炙茶-碾茶-罗茶-烧水-燲(xié)盏-置茶-候汤-调膏-冲点击拂-鉴赏汤花-闻香尝味。 柳芸娘看了程德青行云流水的做了一遍,恍然大悟,这不就跟咖啡拉花一样。 在现代她也学了一阵咖啡拉花,拉的不太圆满,主要是她毛手毛脚的心不细。 程德青磁性的声音响起;“芸娘,你来做一遍试试。” 柳芸娘照葫芦画瓢,有模有样,到“冲点击拂”这一步卡住了。 “来,相公帮你。” 程德青干燥的大手握住柳芸娘的小手,他宽大的胸怀倾过来,把柳芸娘裹挟在怀里。 好娇羞…… 书房里小厮置了冰鼎,按理应是清清凉凉的,柳芸娘这会却是浑身燥热,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自己的相公,有什么了,柳芸娘努力镇定。 “然后直注茶面四周,要急注急止,右手同时加力击拂,这时候你看汤花颜色渐开。再次点入沸水,再重复一遍,泛起汤花就对了。” 程德青磁性的声音像春风一样轻轻拂过耳畔,柳芸娘心房颤抖,好不容易做完了。 程德青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柳芸娘的颈子上,柳芸娘实在忍不住,转过头来,正正对上程德青的眼睛。 程德青低下头,两手捧着柳芸娘的小脸蛋,看着她扑闪扑闪的眼睫毛,轻轻一笑,吻上娇妻红艳艳的小嘴。 柳芸娘头上的金步摇叮叮当当的晃动起来。 “中秋将至,随我去玉水街放灯如何?” “嗯,好呀” 第11章 中秋夜游 中秋将至,颐安院。 今年风调雨顺,程家田庄、茶园收成都比往年更好,船坞码头也财源广进,绸缎庄也日进斗金,老夫人嘱咐大管家按照往年的份例加一成打点官府 ,盼着来年好相携。 柳芸娘坐在一边喝茶,听着老夫人和大夫人还有大管家议事。 “老夫人,您看一下,这是这个月的账目”,大管家恭敬的说。 程家分内账外账,大管家管着外账,大管家跟着老太爷一辈子了,于经营上一门子清,老太爷外出,各庄头店铺每个月就向他报账。大夫人管着内院,她精明强干,人虽刻薄了点,但是理家是一把好手;老夫人也嘱咐过柳芸娘掌家理事,柳芸娘虽然没有推脱,可也不积极。 实在是她不擅长啊,原身柳家就简单清爽,内院都是柳婆子管,外院都是大管家也是银楼的总账房把总,支用银钱统一报账,虽也会时有蝇营狗苟的事,柳父精明,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再说她也着实看不上内院靠着针头线脑,厨房采买,种花植树积攒的小钱,一是她也不缺钱,柳芸娘出嫁,嫁妆足足的,柳父还动不动送点新鲜吃食和新鲜玩意来,二是她寻思着,来古代也将近一个月了,她忙着吃喝享乐应酬相公,虽也逍遥,日子一长觉出无趣来。 在现代天天加班,没时间享受生活天天骂老板,这来古代做富家夫人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白日摸个牌九夜里睡个相公,照理儿这生活放在以前简直就是奢望,可真过上了这样整日嬉笑纵乐的生活,心里也空虚啊。 人啊,就是贱命。 柳芸娘寻思着找点事情做做,掰着手指头和脚指头算算,也没发现她有什么能在古代大展拳脚的技能。 柳芸娘蹙着眉头,冥思苦想。 大夫人看着柳芸娘一脸愁容的,心里不禁暗暗得意。 “蜜罐里长大的富家小姐,懂什么经营,老太太也别想让她插一脚。” 又算算这大半年积攒的银钱,喜上眉梢,脸上的笑容,压也压不住。 老夫人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想着家里也没什么糟污事,大房虽然贪财了点,可大头都在外账在老太爷手里,二房媳妇不理事也伤不了筋骨,便也从容的品起茶。 中秋佳节,明明如月,人间团圆。 除了大爷鬼鬼祟祟怕冲着程德青柳芸娘再挨打,东遮西掩的,一大家子和和气气的行了祭月礼,拜了月,吃了团圆饭,程德青便带着柳芸娘去了玉水街。 县丞家的刘公子携着娇妻,县令家的小章爷都到了,小章爷风流也下流,今日怀里也搂了个风情女子,绣了鸳鸯戏水的抹胸松松垮垮的要掉不掉,雪脯半露,引得过路的男子都流连张望,看到程二爷过来,那女子还娇媚的飞了一个眼风,柳芸娘气恼,转头狠狠瞪了程德青一眼。 程德青和刘晏对那风情女子视而不见,两人点头致意,便都护着娇妻往街里走去,小章爷搂着那女子也一扭三摇的跟在后面。 玉水街紧挨河坊街,中秋佳节,华服男女,游人如织,亭台楼阁都点了灯,火树银花,流光溢彩。沿街店铺熙熙攘攘,众多的美味小吃,各色细巧物件,应有尽有,小二也穿了新衣,沿街叫卖新酿的酒。茶馆门户大开,一群人“斗茶”,夺魁者奖励一壶龙井。 “相公,给我买个糖人~” “相公,我也想要~” “章爷,奴家也要嘛~” 街中心场地上,挤挤挨挨的围成一圈,几个艺人在焰火表演,演宋杂剧的戏台子下更是围了水泄不通,人群不时爆发出喝彩。 柳芸娘捏着糖人看的目不转睛,刘家娘子也时时拍手叫好,程德青和刘晏护在后面,防止娇妻被不长眼的登徒子揩油。也会踩着空子填个词猜个对子,倒是小章爷,瞅着空便狠狠搓一把那风情女子,那女子猫一样的暧暧叫两下…… 几人逛的累了,找了河边的小店走进去,柳芸娘和刘家娘子要了馄饨,小章爷带来的女子则嘟着小嘴扭头不依,“我的爷,奴家不吃这个馄炖嘛,花好月圆,奴家想要陪您喝一杯,助助兴~” 一群人又转去了酒楼。 柳芸娘和刘家娘子要了米酒,闻起来有点发面的味道,尝着有点甜。两人也不敢多喝了,那风情女子倒是酒量奇好,要了葡萄酒,和程二爷刘晏还有小章爷三个拼起酒量。 一群人吃完往放灯的地方走去,河里一条画舫在表演“水傀儡”,木偶人从游船画舫出来垂钓真鱼,表演歌舞,很有一番诗情画意。 河面上羊皮小水灯已有数不清了,浮满水面,灿若繁星。 几人选了灯,轻轻放到河面,心里默默祈福,俱愿花好月圆人圆满。 放了灯,几人分手准备回府,转过街角,翠儿扯了柳芸娘的衣袖,对着右边努嘴。“张家姑娘走过来了。” 张家姑娘是柳芸娘的邻居,两人是从小的塑料姐妹花。 柳芸娘还没问出来,右边走出一个高髻簪花的女郎来,她扇子半遮,嫣然一笑。 “呦,是芸娘呀,好久不见,旁边的就是程相公,倒是俊逸风流的郎君呀,听说已是秀才了?”她夸张的热络,脸上的铅粉簌簌飘落,耳边上没敷粉的地方皮肤暗黄。 程德青点头示意便转到一边看风景了,柳芸娘也热络的笑着说:“锦娘,多时不见你,你的皮肤更是白了,用的哪家的脂粉,快告诉我,让我去采买一点。” “我家相公文采风流,待我如珠如宝,他日定会高中,让我做个官夫人。” “不知锦娘你可有了人家?女子耽误不得,伯母应该多上心呀~” 锦娘笑容一顿,片刻复又笑了:“芸娘爱开玩笑,我娘已是看好了人家,就等我点头呢,也是个秀才,一表人才。” 说着,又挺起胸脯,“我写的诗词都出集子了,不知芸娘可有出呀?那时候书娘子一直跟我娘夸你诗有灵气呢”。 “我虽不曾出集子,然我腹有诗书气自华”。柳芸娘吹道。 锦娘“扑哧”一声笑出来,“芸娘你还是爱说大话,可见书娘子也是拿了钱编的瞎话,我约了姐妹在小楼斗诗,要不一起过去玩耍~” 柳芸娘吃了酒,脑子已经不甚灵光,怕万一背不出诗来引人笑话,便要拒绝。 锦娘立即得意的笑道,“嗨,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肚子里没点诗才,那也是草包一个。”说完摇摇扇就翩翩走了。 气的柳芸娘跟上岸的鱼一样张口闭口说不出话。 翠儿如萍也气的骂道:“嫁不出去的东施,不知道得意什么?!” 程德青笑道:“芸娘别气,相公就喜欢你这样的草包。” 柳芸娘…… 第12章 调研 太阳高照,用过早饭,程德青出门会友,柳芸娘懒懒的不想出门,决定宅在房里把书房的书看完。第一次拿的两本早早看完了,柳芸娘又翻了书房,取了几本名字看起来有意思的书,靠着大迎枕,细细翻阅起来。 翠儿坐在一边春凳上绣荷包。 房间里静悄悄,只听翻书的声音。 如萍领了厨房的小丫头摆饭,柳芸娘仍意犹未尽,话本讲了富家小姐与穷书生私奔,穷书生高中之后被榜下捉婿娶了官家小姐,抛弃了富家小姐,富家小姐走投无路,投河自尽了。 “哎,自古多情空余恨,负心多为读书人!”柳芸娘感慨道。 “夫人,吃饭,您看了一上午了,眼睛该疼了”如萍笑着说,“我们二爷必不会这样的,您别感慨了”。 “随他去,我也管不了。”柳芸娘随意说道。 饭后,柳芸娘换了一身窄袖衫,下面配了翠色曳地长裙,带着翠儿如萍出门逛书坊去。看了这么多天的书,她有了一个主意。 钱塘有两大书坊,几十家小书坊,柳芸娘先去了最大的宋宅书籍铺,铺子里大部分是经史书论、金石字画,各种诗词、资治通鉴。地方志、游记,话本不多,但是都摆在显眼的位置,话本大都讲了才子佳人的戏码,游记也都讲了些各地风土人情,野史秘谈。 另一家大书坊-荣六郎书铺,也大差不差,只是同宋宅书籍铺相比,多了一些古董宝物售卖。 柳芸娘主仆三个又选了临近几家小书坊看了,小书坊里地方志、游记,话本、还有大启秘史这类书基本都是主打的尖货,卖的最勤。 看来不论什么朝代,八卦谈资永远是热点啊。 柳芸娘心里有谱了,她又回到宋宅书籍铺,问掌柜的打听。 “掌柜的,请问您这边收稿件吗”,柳芸娘对宋宅书籍铺的书观感不错,书本编辑精心,质量上乘,话本都是配了画的,且画的十分传神。柳芸娘打算找他们合作一起出书。 “这位夫人,小店收稿件的,小店也养着着些江湖诗人,专为我们供稿。不过小店的规矩是不能一稿多投,分成嘛,看书的销量。”书店的掌柜摸着小胡子,眼冒精光。 “若是一开始的销量不好,那要如何?”柳芸娘问道。 “所以新人出书,要求有点高的,若是三月之内,销量不过百,要扣减稿酬的。”掌柜的一副生意人的精明。 柳芸娘又问了荣六郎书铺,要求也差不多。 柳芸娘调研了市场行情后,心里有底了,觉得人生有了方向,奋斗有了目标,心情十分愉悦,顺道去了陶然居,买了点心去铺子上看望柳父。 柳家开的银楼,前头大掌柜看到姑娘来了,忙亲自迎了柳芸娘往后院走,柳父正在后院的匠房,胖墩墩的身材十分灵活,两眼盯着老师傅打磨一块红宝石,老师傅气定神闲,一丝不苟,也不惧柳老爷灯泡一样的眼。 “爹,我来看你啦”,柳芸娘隔着隔扇窗娇娇的喊道。 “哎”,柳老爷也顾不得红宝石了,喜滋滋的从门里急急走出来,“乖囡,天这么热,别晒化了,快进屋。” 两人进了客堂,翠儿自去小厨房提了热水来泡茶。 “囡囡,日头这么大,怎不在家歇着,你如今都嫁人了,老是到处跑,老夫人会不高兴?”柳老爷呷了一口茶。 “爹,您放心,老夫人很好,相公也不拘束我,是我自己觉得家里无趣,出来逛逛书坊,淘几本书。”刘芸娘娇憨的笑道。 “好好好,你过得自在,爹就高兴,囡囡果然随了你娘爱看书,你娘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呢”,柳父一脸骄傲。 “爹,我娘还会做什么?”,柳芸娘揶揄道。 “你娘什么都会,你娘比你还要美,你娘说话像风一样轻柔呢,她两只眼睛会说话,一朝我看,我就说不出反对的话”。柳老爷陷入美好的回忆。 如萍和翠儿站在一边,捂着嘴偷偷的笑,柳芸娘倒是很感动,柳芸娘今年17岁了,柳母去世十几年了,柳父还记得柳母的一颦一笑。 “爹,我要把你和我娘的故事写进话本里。”柳芸娘郑重的说道。 “哦,那有什么好写的,”柳父囧囧的看着闺女。 柳芸娘陪着柳父正在聊生意,叮嘱了柳父注意身体,前门上掌柜又领着程德青来了。 “相公,你特来接我?”柳芸娘透过窗户,才发现天有点暗了,看了厅堂的漏壶,大约晚上六点这样了。 “爹,”程德青像柳父作揖,“时间有些晚了,小婿来接芸娘。” 柳父站起来,领着女儿女婿去银楼隔壁的饭庄吃饭,一家三口且去畅饮。 戌时程德青柳芸娘才回到檀香院。 浴房已经收拾好,浴桶里飘着一层艳红的玫瑰花瓣,柳芸娘脱了衣服舒舒服服的坐进浴桶里,艳红的花瓣沾在她白如凝脂的肌肤上,白的炫目,红的浓烈。水汽氤氲,饱满的雪脯若隐若现,两点红梅藏在玫瑰花瓣里,时不时探出头,只见她妙目轻阖,倚靠着浴桶,神态妖媚。 程德青站在屏风后冲了澡,穿好了衣服,进来看到娇妻的媚态,喉咙滚动。 柳芸娘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程德青两眼起火,又在脱衣,不由捂住胸脯,娇滴滴的喊道:“相公,你别进来。” 程德青勾起嘴角,坏笑一声,“我这就进来。” 程德青两手掐着柳芸娘的小腰,把柳芸娘抵在浴桶上,低头狠狠的吻着柳芸娘的红艳艳的小嘴。 柳芸娘无力反抗,只得由着他,浴桶里的水泼得满地都是。 一时风月无两。 半个时辰后,程德青用帕子给柳芸娘擦了身子,抱着软绵绵的柳芸娘,回到床上。 柳芸娘伏在程德青的胸口,闭着眼睛喘着粗气,陈德青胸口震动,笑了起来。 “真娇。今日去了何处?”陈德青亲着娇妻的眼皮。 “去了书坊,相公,我想写话本”。柳芸娘娇滴滴的。 “嗯,随你,出门多带几人,改日我带你去勾栏看戏,你定会喜欢。”程德青摩挲着娇妻嫩滑的肌肤。 “相公,你真好。”柳芸娘也亲了程德青一口。 第13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第二日,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后,柳芸娘就进了书房,准备创作。 她想着柳父柳母的恩爱异常,可惜柳母早逝,两人阴阳相隔,不由湿了眼眶。 天妒红颜啊。 她坐在扶手椅上,构思故事的大纲,脑子不由蹦出来《孔雀东南飞》。 那就写个《孔雀西南飞》。 柳芸娘准备差不多了,开始废寝忘食的奋笔疾书。做喜欢的事情,时间就会过的很快,转眼几天过去了。 程德青每日都陪着柳芸娘在书房看书,看着柳芸娘浑然忘我,柳眉微蹙,不时咬着笔头发呆,暗暗好笑。 难道还要考个解元不成,要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这么用功。 可几天过去了,柳芸娘仍然十分投入,程德青不由慢慢变为钦佩,想着自从少时考了秀才后,因母偏心,他委顿灰心,故意纵情于声乐,放逐自我,自诩风流人士,书舍的先生几次找来,他也无动于衷,少年的执拗以为这是反抗的好手段,然柳白兄“天生我材必有用”犹如一声棒喝惊醒梦中人。 人生无少年,青春不常有,总要做出点成绩来,方不负岁月年华。 小娇妻也是金堆玉砌,娇宠长大,历来女子嫁人,相夫教子隐退后宅,可她生机勃勃,不怕辛苦执意要做喜爱的事情,活得鲜活。 他很喜欢小娇妻这样。 程德青也抽出一本《易关义》,仔细研读起来。 书房一时静悄悄,只有轻微的翻书声,还有书写的细小沙沙声。 岁月静好。 二顺子在书房门口伸头伸脑,刘公子和小章爷还有几个小爷邀请二爷秋游,湖上泛舟,谈古论今,即兴作诗几首,算是个文人诗会。 如萍拦着二顺子,“日头还早,此刻勿要打扰,惊了夫人创作,二爷不会饶你。” 二顺子点头哈腰,陪笑道:“姐姐说的是,咱们夫人这一用功起来,可是咱家头一份了,二爷不说了,那是天赋,三爷可都比不上了”。 如萍捂嘴笑,:“可不是,我们夫人做姑娘的时候也没这么用功过。” 这日,柳芸娘突然站起身来,舒了个懒腰,冲着如萍兴冲冲的招手,“如萍姐姐,快来,替我通读一下,哪里有错字什么的,请指正。”嘴甜如蜜,还似模似样的抱拳作揖。 逗得如萍翠儿两个都咯咯直笑。 如萍接过夫人的手稿,笔走龙蛇,好多错字,有的不会写,干脆涂了一个墨团,这个文化水平来写书,质量实在堪忧啊。 如萍坐着连蒙带猜,认真品读。 好半天了她狠狠吸了鼻涕,两眼含了两泡泪抬头,蹙眉看向夫人,:“夫人,我通篇读下来,故事是十分感人,焦仲卿和刘兰芝情比金坚,可惜劳燕分飞,实在太可怜了,还有那焦母,实在是可恶,棒打鸳鸯,我气得都要咬碎了牙,可是夫人您这字写得真不行啊,还有这么多错字,哎。 ” 柳芸娘尴尬的很,笑道,“你哭成这样,看来有戏,可见我爹当初让你读书识字实在是有先见之明,快帮我誊抄一份,我好送去书铺。” 翠儿和如萍两个哭笑不得。如萍认认真真的用毛笔誊了一份,字迹娟秀,工工整整,柳芸娘大字练过,写得也凑活,用毛笔写小字就费劲了。 未时三刻,主仆三个匆匆换了衣饰便坐了马车出门去了。 程德青和刘晏,章修林三人站在船舷,镜湖很大,烟波浩渺一望无际,桨板搅起一股股的水花,程德青不由吟道: 帆影浮天际,波光碧水蒙;霞飞彤色染,浪涌夕阳红; 暑气随风减,花香入暮浓;乘兴温素酒,留醉与船翁。 章修林不由拊掌大笑,“好诗,好诗,程兄功力见涨啊”。刘晏也拍手称赞,叫来小厮摆了书案,铺平宣纸,对着无边美景作起画来。 丝竹袅袅,歌舞喧嚣,船舱里众人饮酒谈兴,船妓身姿妖娆,翩跹而来,翩跹而去,脂粉香浓,嬉笑媚迎。 程德青沉默了一会,沉声道,“刘兄,章兄,我欲参加明年的州试。” 章修林不语,刘晏停下手中画笔,惊诧道:“程兄,当年你突然不去学舍,我猜定是有原因的,今日你突然决定继续求学,原因我也不问,不瞒你说,我也正有此想法。” 刘晏顿了顿,“每日呼朋引伴,吟诗作对,本是应兴而来,尽兴而归,自觉人生不曾虚度,可是自从读了柳白兄的《将进酒》,我却突然醒悟,人生在世,总要做个于世有用的人。” 章修林静静看着好友,也沉沉吐了口气,章修林是遗腹子,章县令是章修林的大伯,父亲早逝,母亲无以为继,章修林跟着大伯生活,一路被叫着“小章爷”长大,大伯仁厚,伯娘宽和,他无拘无束,养成个不爱读书的纨绔性子。 他摸摸头上那块伤疤,伤口未愈,还隐隐作痛。 前几日,他同程德青,刘晏还有县尉的小舅子一行人去小楼戏耍,席间助兴,点了小桃红,不想另一伙强人也点名小桃红。 小桃红是小楼的艺妓,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钱塘有名的清水芙蓉,不可亵渎。可那伙强人竟欲当众淫辱,实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县尉的小舅子向来爱慕小桃红,更为钦佩小桃红清高的气节,一直苦作君子。 可一直放在心底万分珍重的女人竟然被如此侮辱,县尉的小舅子两眼充血冲上去就打起来,兄弟有难,两肋插刀!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两帮人就混战到一起,打的你死我活。 幸亏老鸨见势不妙,及时报了官,不然定要出人命了。 回到家老母亲看着他脑门上的窟窿险些哭死过去,怨自己没教好他辱了祖先。 大伯也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但想到曾经惨死的弟弟,到底不忍心苛责。 唉! 他狠狠的一脚踢向船板,声音很大,程德青、刘晏都眼神惊动,转过来看他,船舱里也跑出几个纸醉金迷满脸红晕的书生模样的人,俱都疑惧慌张,不知发生何事。 人生在世,不能白活一场。 章修林仿佛拨云见日,如获新生。 他心情激荡,不禁大声唱起那首着名的《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情绪激昂,热血澎湃,声音雄浑,饱含壮志,众人都跟着高声唱起来。 此后,三人再不参加诗会,潜心向学,后续发展再说。 第14章 出书 柳芸娘带着如萍和翠儿,来到宋宅书籍铺,掌柜的今日穿了一身青布棉袍,瘦骨嶙峋的支棱不起来,两眼却炯炯有神。他目观四路,耳听八方,见着前几日来过的美娘子,忙迎上来。 “夫人,不知今日有何贵干?” ”掌柜的,我想要出话本。我写了一篇话本,您看一下如何?”柳芸娘示意翠儿把书稿递给掌柜的,掌柜的接过手稿,大体扫了一眼,文笔精炼,故事新颖,遂笑着说,“夫人稍待几日,小店接稿之后,若是通过校审,会通知您,您这边留个地址。” 柳芸娘笑着说,“无妨,我住河坊街钱神弄十六号柳宅,您报柳白即可。” 掌柜的听着柳白,名字有点熟悉,仔细想却想不起来,想必是有重名的了。便也不计较那么多,收了书稿,送柳芸娘出了书籍铺。 秋意已浓,微风不燥,主仆三个,也不急着回去,沿着街慢慢转悠。 经过一处茶馆,门口挤挤挨挨的围了许多人,柳芸娘和翠儿如萍探过头去看,茶馆正中站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声音抑扬顿挫,正在讲着《三国演义》第五回发矫诏诸镇应曹公,破关兵三英战吕布。台下几张八仙桌,十来张条凳,坐了满满的人,过道里都站着人。不论男女老少,俱都伸着头,朝着老者凑过去,恨不得耳朵贴在老者的嘴边。 茶馆里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又或者是如雷的叫好声。 茶馆的小二用蓝花大碗穿插人群中收听书费外,茶水、手中巾、瓜子、花生等费用一概另付银钱。 柳芸娘本想进去听听,奈何人太多,她想想自己“身娇肉贵”的,也不进去了,就沿着书坊这一块闲逛。 又走到靠着桥头一群人围着的地方,一看是个简陋的露天书场,一个油头粉面,着棉布白袍的白面书生站在中间,正说着济公传奇。 这个露天的书场档次是明显的降低的,不说茶桌果点了,就是连个凳子也无,围着听的多是妇孺老妪,随地站着或直接坐到石头上,一群人听的也是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惊呼声,或是“吓煞我也~”,讲到动情处,说书的男子也会红了眼眶,底下听书的人也会掏出帕子摁摁眼角,说一声“作孽啊”。 翠儿问附近的店家借了凳子,铺上帕子,柳芸娘也坐下来听说书。 说书的男子偷偷瞥了柳芸娘几眼,估计是想着富贵娘子对他有点想法,不然大茶馆不去,独独坐在他的面前,还觑着空对着柳芸娘媚笑一下。 柳芸娘…… 一群小娘子老娘子嗡嗡嗡的躁动起来,低头窃窃私语,都以为说书男子入戏太深,表演投入,纷纷叫好! 翠儿和如萍呕得不行,这要是被二爷那个霸道的看到,非要打这小白脸一顿。 柳芸娘权当看不见,继续听书,这粉面小生又讲了个小姐书生的故事,说到两人恩爱时,人群也随着露出神往羡慕的神情,千金难买有情郎,小娘子老娘子们恨不得以身替那小姐;说到书生高中状元被榜下捉婿娶了无盐的高官之女,人群中的小娘子老娘子们皆面露愤愤,破口大骂书生乃当代陈世美,忘恩负义,不会有好下场云云;说到小姐被逼投河,人群中不论男女老少俱都抹了眼泪,万事皆虚,情字害人,女子千万不要被花言巧语所骗,免得误了一生。 柳芸娘听着觉得有趣,又扫了一眼如萍和翠儿,见这两人也代入感极强,眼含热泪,面露愤恨,不由轻轻一笑。古代的娱乐还是少了点,说书类似现代的广播,和某雅听书,是一种娱乐的方式。 主仆三个听完故事,心满意足的回府去了。 过了一日,柳府的柳丫就送了信来,信里是宋宅书籍铺审核通过了书稿,并约定了稿酬,以柳白四、书籍铺六约定话本分成比例,还特别强调,故事十分动人,分成比例比一般的话本要高的多,契书一式两份,并随信送了一本《孔雀西南飞》的印刷本,装帧精美,校对仔细,还配了插图,书的末页附印“适安府钱塘县棚北大街宋宅书铺印”的标志。 如萍和翠儿高兴的不得了,看着柳芸娘犹如看着金科状元。 翠儿还直说该告诉柳老爷这个好消息,让老爷高兴高兴。 柳芸娘作为见识过网文大神的千万稿酬的现代人,表面很淡定,心里暗暗得意,这才到哪,她要好好开创一下大启的话本新时代! 书籍印刷出来,摆在宋宅书籍铺的进门显眼的位置,每有小姐丫鬟的进来问掌柜的有没有新出的话本,小二必定热推此书,不到一旬,铺子里的话本就已经脱销卖空了,书籍铺又加急刊印了几版,赚的是盆满钵满。 书场里也是人头攒动,说书先生说到刘兰芝是涕泪横流,看众们气得咬牙切齿,感受过恶毒婆婆的小娘子们俱都指桑骂槐,嘴里骂着焦仲卿的老娘,心里骂着自家的老虔婆。就是老娘子们也安静了许多,不敢如往日那样聒噪。还有年轻的小白脸,痛斥焦仲卿软脚虾撑不住梁柱,护不住娘子,又道若是自己当如何如何。 《孔雀西南飞》爆火! 钱塘县的大小书铺都找了宋宅书籍铺的掌柜的,想要分一杯羹,掌柜的捋着小胡子笑得奸诈,一副独家经营,谢绝转载的嘴脸,气的各个店铺的掌柜的吹胡子瞪眼。 不想掌柜的高兴没多久,盗版盛行,《孔雀西北飞》、《孔雀东北飞》、甚至《麻雀西南飞》、《乌鸦西南飞》都出来了,掌柜的气得找其他书坊理论,其他书坊俱不承认抄袭,都说乃是专供本店的大才执笔,文思泉涌一气呵成作出来的,文有共同,如何能说是抄袭。 掌柜的气了个仰倒! 柳芸娘听着掌柜的吐槽,也是没有办法,就是发达的现代文明社会,也没有一劳永逸的好法子,只能快速出书,树立品牌,让别人抄都跟不上热茬。 捏着银票,柳芸娘心里默默寻思,想着下一本写个怎样的故事。 第15章 向好 这几日程德青闭门不出,待在书房研读策论,二顺子瞅着空敲门回道:“二爷,县尉家的小舅爷约您去小楼斗诗,二门上小厮说还约了刘公子和章公子。” 程德青沉声道:“不必理会,往后凡有邀约,一概拒绝即可。” 二顺子皱着眉头,“怕是会得罪人。” 程德青冷笑道:“难道我怕他们不成。” 二顺子没出声,程德青也不看书了,便准备出门去书籍铺看看,有没有新出的策论。 天子近臣李公擅策论,天子曾夸,“李公策论,天下无出其右”。是以天下的学子纷纷效仿李公,有背景的书籍铺不定时会出李公新章。 主仆二人骑马往棚北大街宋宅书籍铺去了。 经过永盛街巷口,一群人正巧走出来,领头的正是县尉家的小舅爷,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手提着鸡笼。 看到程德青,“呸”的一声吐出狗尾巴草,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道是今日为何如此晦气,原来是遇到程二爷了,怎么,我三催四请的不给面子,程二爷是瞧不上我了。” 程德青抱拳致意,冷声道,“高兄哪里的话,只是最近身体偶有不适,不便外出,望高兄海涵。” 高舅爷回手把鸡笼递给小厮,走上前来,阴阴笑道,“那此刻没有不适了,走,随我去小楼,新来了个水灵灵的丫头,待我们兄弟二人去梳弄一番。” 程德青伸手隔开高舅爷的爪子,沉声道:“高兄见谅,内人善妒,她甚得我意,我也怕伤了她的心,恐不能成行了”。 “好好好,” 高舅爷击掌大笑,眼里却没有笑意, “我是瞧出来,程二爷是瞧不上我了,不与我同流合污要自己高洁去了,好,今日我把话放在这,你跪下给我磕个头,叫我一声高爷爷,我便不再为难你。” 高舅爷背后一群小厮均是哄笑出声,有几个起哄道,快点快点,莫要耽误爷去斗鸡。 程德青拦住要冲上前去的二顺子,嘴角一勾,脸上挂着一抹玩味的笑, “我若是不从该当如何?” “那你予我一千两银子,我也高抬一下贵手”,高小舅爷装模作样的看着自己的手,呀,指甲缝里何时有泥垢,该死,损我风流形象! “呵,痴心妄想!”程德青讥笑。 “给我打,一个商户之子,爷是给你脸了!就你也配和小爷一起玩妓子!”高小舅爷恼羞成怒。 一群爪牙轰的围上来,个个摩拳擦掌,声势浩大,高小舅爷得意的笑了,贴身小厮一旁笑道: “现在跪下跟我们爷赔个不是,我们爷宽宏大量,可以既往不咎。” 程德青轻笑了两声,动作从容的把袍子卷起来束在腰间,仿佛要坐下用饭的随意,高小舅爷暗道:识时务就好!不想说时迟那时快,一记重拳狠狠打在毫无防备龇着牙咧嘴笑得高小舅爷脸上。 “妈呀,好疼,呜呜呜”,高舅爷一屁股坐到地上,呜呜哭起来,鼻涕眼泪还有鼻血糊的满脸都是。 小厮见状一齐冲上来,二顺子也卷了袖子,三头六臂的打起来,程德青少时练武,虽不精通,打架是绰绰有余,拳拳见肉,掌风带煞。二顺子脸上挂了彩,也不喊痛,咬牙拼命的打。 旁边的人过来围观,人群中竟然还有那胆大的说痞子窝里横了,大家快来看啊…… 高小舅爷的贴身小厮眼见弟兄们虚了,又看着人群慢慢围过来,怕闹出大乱子,忙拖了号丧的高小舅爷跑了,高小舅爷不依,赌咒发誓,“程德青,你给我等着!小爷弄不死你!” 程德青脸上也挨了一拳,看了一眼二顺子,见他也是皮肉伤没什么大事,这才“嘶”的哼出来,下颌打到了,他看着高小舅爷一伙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下次,非打得他见着自己就躲起来。 二顺子啐了一口,一个县尉的小舅爷也敢这么猖狂,无非仗着做县尉的款!哪天县尉倒了,看你张狂个什么劲! 主仆两个脸上挂彩,气也不虚,趾高气昂的进了书籍铺,书籍铺掌柜的看着这两人不好惹,殷勤伺候,鞍前马后的,一趟又一趟的帮程二爷搬书过来,以便筛选。好歹送走了这个煞星。 两人出了棚北大街,过了桥,就见粉面男子正说的口水四溅,声情并茂,婉转悲伤, 刘兰芝“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下面一群小娘子老娘子俱都哭出声来,边哭边骂,不得好死的老虔婆,都是做女子的,为何逼人如此啊,女子何苦为难女子啊 。 程德青驻足听了一会,想到柳芸娘两手托腮咬着笔头苦苦写作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不妨恰被一个小娘子暗暗关注,那小娘子正被程德青的风华迷倒,不想刘兰芝正在投河,这个公子竟然能笑出来。 她当场啐了一口程德青,恶声恶气的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看着兰芝投河而死,竟然能笑出来,黑心肝的,哪个娘子嫁你就是瞎了眼。” 闻言一群小娘子老娘子均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黑心肝的。 二顺子就要冲上去理论理论,程德青喝住,冷冷看了她们一眼,转头走了,二顺子气得骂道,“晦气!” 程德青仍然一派风光霁月,翩翩公子的范儿,出了书场,绕过石板路,正要转道,对面又来一个老先生,踽踽独行。 定睛一瞧,乃是书舍的苏老先生。 主仆两个抖不起来了。 程德青慌忙下马,立在路边,弯腰屈膝,向先生致礼,眉眼恭顺,哪有打架时的张狂。 苏老先生看着这个昔日的得意门生,此刻下巴青紫,昝发凌乱,他的小厮眼歪嘴斜更是不忍直视,料想又是不学无术整日打架斗殴去了,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程德青听着这恨铁不成钢的叹气声,头皮发麻,心下酸楚,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更不敢抬头看先生了。 “德青,你十四岁考中秀才,乃是钱塘县有名的少年学子,为师甚为你骄傲,你爹也时时感慨祖宗保佑,程家后继有人,那年你突然退学,为师问你原由你也不说,为师料想你定有心结,便也不再逼你,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年,你如今十七岁了,再也耽误不得了,德青,听为师的一句劝,浪子回头金不换,此时犹未晚也!” 程德青抬头看着先生苦口婆心,两年来不厌其烦,数次劝说,犹如见到已逝的祖父,心内动容,一揖到底,“学生让先生失望了,如今已是悔悟,准备参加明年的府试。” 苏老先生听了他一言,如同大马路上捡了财宝,光棍汉子找到媳妇,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道; “好,好,好,你有此话为师就放心了,德青,为师信你!”说着说着,苏老先生竟哭了起来。 程德青慌忙跪下,叩首道:“让先生担心是学生的不是。” 苏老先生双手搀扶程德青,开怀笑道:“为师这一辈子已经如此了,为师期盼你举业登科,殿堂奏对”。 程德青送了苏老先生回府,苏老先生中年丧子,晚年丧妻,孑然一身,心灰意冷,便告老还乡,从上京搬到钱塘,在书舍教书,清淡度日。 程德青又打点了一圈苏府伺候的管家婆子,务必精心服侍,否则大棒伺候,撵了卖人。 下人都唯唯诺诺,口中称是,都惧怕这尊大爷,不敢不经心。 主仆两个告辞回府,一路上静默不语,心情沉重,到了门前,程德青方才沉沉吐出压在心上的一口气。 唉! 倘若当年,他不曾意气用事,或许先生头发不会白得这么多。 当年…… 第16章 表姑娘 大清早,檀香院正在用早点,柳芸娘和程德青相对而坐,桌上摆着百合栗子粥、杏仁茶,点心盒子里有螃蟹小饺儿、牡丹花样的精致小面果、还有枣泥山药糕,几碟小菜。 程德青正一口一个吃着一笼水晶玲珑蒸饺,听翠儿禀到,老夫人院里的大丫头露珠过来送茶饼。 柳芸娘忙一口把山药糕塞到嘴里,小嘴撑得鼓鼓的,程德青伸手把她嘴边的碎屑抹掉,不由调笑道; “一个丫头值得你着什么急,小心噎着你的小嘴。” “讨厌”,什么话到了程德青嘴里,听着总不是正经的味儿。 柳芸娘飞了程德青一眼,扭着小腰就出去了,现代的习惯,总觉得要人等是很失礼的事,这到了古代,有时候也会无意识的带出来。 程德青接了柳芸娘的眼风,心里酥酥麻麻,小娘子现在是越来越有当家夫人的款了! 当初被他瞧了一眼就脸色绯红不敢看他的少女已然不见了,换做了满面风情,眼神勾人的,身姿妖娆的少妇,夜里间榻上更是沾上就下不来,实在是人间尤物。 程德青联想到夜间榻上的风情,不由口干舌燥,端起柳芸娘桌边的杏仁茶一饮而尽。 什么玩意儿,甜唧唧的,倒胃口。 进了书房看书去了。 翠儿已经泡了武夷山茶饼,露珠在一边陪着笑,“今年新制的,是老夫人的娘家隔房的姊妹,唤作张姨母的,送过来的,张姨母带着表姑娘一道来了”。 “老太太吩咐您过去见个礼呢”。 柳芸娘端起茶看了,茶汤橙黄色,清澈鲜丽,品了一口,初时有点苦涩,过后渐渐生津,回味绵长。 柳芸娘笑了,“是好茶,劳烦姐姐送来,我这就换了衣裳过去。” 露珠瞧着柳芸娘不知就里的样子,便卖了个好,“这个表姑娘之前也在我们府上住过,老太太也喜欢,这趟来是说为着表姑娘要住一段时间的了”。 柳芸娘皱眉,这个露珠专门对她说了一句表姑娘住过府上,难不成和二爷有什么私情? 历来表兄妹什么的最有奸情了! 说不定是真的!就看他天天一副公狐狸的骚样! 今日颐安院里,热闹非凡,露珠掀了帘子,笑道;“二夫人来了”。 堂屋里声音一静,随后老太太慈祥的说道,“这是我们德青的娘子,唤作芸娘,最是体贴温柔的,我们德青娶了她,这也踏实上进了,已经几日不出门闲逛,闭门读书了,可见是她的功劳。” 一屋子的女人俱都假做和气的笑起来,柳芸娘笑着和张姨妈见了礼,张姨妈拉着柳芸娘的手,连声夸道:真是个标致的小娘子,二郎有福气。 表姑娘也起身行礼,柳芸娘粗粗打量一眼,果然是表妹的长相,一副我见犹怜见风就倒的娇弱美人相。 张姨妈在一边恭维老夫人,“老姐姐有福气,两个媳妇都长得标致,还是您会选人,等过个几年,二郎三郎会读书,待考中了进士,加官进爵,说不定还给您挣个诰命。” 大家都笑起来,老夫人道,“我也不求诰命,他们成家立业我就安心了”。 大夫人的笑容就有点不自然了,她隐晦的瞥了一眼张姨妈。 表姑娘倒是觉出自己娘说的话有疏漏了,忙着找补,“大表哥可还好,听说随了大管家做生意有模有样了?” 堂上众人的说话戛然而止,想着前段时日大爷吃醉酒被二爷打的鼻青眼肿的样,都低头喝茶不作声,大夫人脸臊得通红,“牢表妹惦记,还好,还好”。 表姑娘察觉说错话,也羞红了一张脸。 老夫人岔开话题,“佩娘,你的小儿子也快娶亲了?” 张姨妈忙接上话头,“是啊,书舍的先生也说了没有天赋,他爹便也不强求了,让跟着账房的学学做账,也好接手家里的生意。” “我呀,不如老姐姐的福气,大姐儿前几年出了阁,商户人家嘛,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差,现下只这一个眼前的,因长的貌美,心便高些,左右没有如意的,便来钱塘老姐姐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后生,给她个圆满。” 众人全都心照不宣的笑起来,表姑娘刚刚不红的脸又羞红了,直拉着张姨妈的袖子不依。 众人忙又热热闹闹的恭维起来,老夫人留着众人一起吃了中饭。 饭后,柳芸娘坐着一边喝茶,笑眯眯的偶尔搭几句话,倒是表姑娘,不时觑着空,偷偷打量柳芸娘。 柳芸娘淡定喝茶,也不介意被偷看,人嘛,长得漂亮不就是让别人看,让别人羡慕的?! 府里的婆子来请示老夫人,张姨妈和表姑娘安排在何处。 老夫人沉思了一会儿,笑着说,就安排在颐安院旁边的素悦轩。离得近,老姐妹还能多走动走动聊聊天。 大夫人便起身告辞忙着布置家什安排婆子了,柳芸娘也趁机告退。 妯娌两个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大夫人故意慢走几步,两人并肩走在花园里。 大夫人左右看见没什么人,丫头们也离得远,便拉着柳芸娘的手,低声说,“芸娘,你有所不知,这个表姑娘本来和我们二爷两人青梅竹马,一起相伴长大,两边做长辈的都盼着两家亲上加亲才好” “可谁知二爷出门一趟,回来就嚷着娶你,张姨妈还道,莫不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可见你这来的忒突然了”,说完,大夫人又抿嘴一笑。 “自然了,还是我们芸娘长得更标致,把那表姑娘给比了下去,让二爷舍了表姑娘要了你,拿心肝一样的疼~” 柳芸娘心里直翻白眼,这上眼药也太明显了,在大夫人的嘴里,程德青就是见色起意的负心人,柳芸娘倒成了插足的第三者。 嘿~既然见不得他们好,那她就要使劲炫耀炫耀~ 柳芸娘娇笑,“谁让我天生丽质呢,姻缘这种事,哪能说得准,两家没有下小定,二爷娶了谁都是明媒正娶,光明正大,嫂子你说是不是?” “我们二爷不说别的,做人是正正经经的,发誓这辈子只守着我一个,前几日便闭门苦读,书舍的先生都夸我们二爷前途无量,” “我呀,也不想别的,就等着二爷带着我做个贵妇人,我可是一直想要件县令夫人穿的那种大袖衫呢,又飘逸又风流,我爹小时候找大师给我批命,也说我命里是个贵夫人呢。” 哼!商户女净想着美事,还大袖衫,等着二爷先考中举人再做梦! 大夫人一时嫉妒的脸都要扭曲了,拼了命的挤出笑来,干干的说道,“这日子这么长,弟妹好福气,总会有成真的那一天的。” 柳芸娘说着也觉得无趣,自己过得好,关别人什么事,何必逞一时口快,何况有些人的心理阴暗,越对比越是扭曲,何必找事。 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没必要搞得斗鸡眼一样,大夫人也就嘴上酸两句,心里暗搓搓的希望他们过得不好,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听说大爷整日去倚画楼胡混,大夫人还要死撑着门面。也是可怜人。 算了,看开看开,她本就过得不好,何必还和她计较,表面和和气气的就行了。 想到这,柳芸娘也便拉了大夫人的手,柔声道,“这女人过日子,也不能全指望男人,男人对我们好,那我们也就回报一二,那男人对我们不好,难道我们也整日怨天尤人不活了?何必呢!” “咱们自己过好日子,心里有个依靠,把孩子打理好,那男人也就是摆设,有钱花,有房子住,有人说话,这也是好日子呀,大嫂也是能干人,理家管事是一把好手,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大夫人闻所未闻这种话,惊得眼珠都凸出来,手指着柳芸娘说不出话来。 柳芸娘也不指望她一个谨遵“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古训的古代女子能一下子转过弯来。 古代闺训这些书要求女子恪守礼仪忠贞不渝,对女子是十分残忍的,女子完完全全成了男人的附属品,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相夫教子,耗尽一生。 她是现代人的芯子,程德青不家暴不苛待她,她能接受身体上和程德青两人捆绑着过日子,但她的精神是自由的,她想做让自己高兴的事,让自己舒服的事情。 两人在听涛院门口道了别,大夫人心内波涛汹涌还平静不下来,柳芸娘浅然一笑,挥挥衣袖,飘然离去。 第17章 机锋 檀香院,柳芸娘回到房里,如萍使唤小丫头端了茶点,柳芸娘换了家常的衣服坐着喝了茶,门扇打开,廊下小风轻轻吹来,柳芸娘轻轻慨叹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还是自己房里最舒服呀。 翠儿被逗笑了,“夫人,哪有拿着狗窝比房子的呀?” 柳芸娘一本正经道,“你不懂,你只要记住了,我说的都是真理就行了。” 如萍也笑道,“夫人,您这个确实是话糙理不糙,虽然在程府也过得自在,那也是我们二爷人好”,她压低声音,“您看大夫人,过得日子就知道了。” “不过在我们柳宅,奴婢可真是过得最幸福了。” 如萍和翠儿都是买来专门伺候柳芸娘的,柳父爱屋及乌,对闺女的丫头也十分宽容,柳宅清净,柳芸娘独大,要什么有什么,如萍两个也过得顺风顺水。 柳芸娘想到柳父那蓬勃的父爱,也笑了出来。 主仆正说着话,程德青走了进来,脸色沉沉如水,下巴还青紫了一块,柳芸娘忙放下茶盏,迎了上去。 “相公,你这是和人打架了?”柳芸娘盯着下巴上的淤紫,紧张的问道。 程德青嘴角勾起,笑了半下又收回去,龇牙咧嘴,“无事,处理了点小事。” 柳芸娘看他轻松的样子也放下心来。随着程德青坐下来。 程德青喝了一口茶,随即郑重道; “芸娘,你我伉俪,我这里与你说,柳鱼巷三十二号苏宅是我的先生宅院,先生垂垂老矣,却孑然一身,若是我他日外出求学,你替我看顾一下先生,先生待我恩重如山。” 柳芸娘心里触动,没想到这个纨绔能说出这句话,忙慎重应了,“那是应当的”。 扶老携幼,人之常情。 程德青深深看了柳芸娘一眼,一口气喝了茶,起身往内室换衣服去了。 酉时三刻,两人用了晚饭,洗漱后,两人上榻,一番云雨,缠绵悱恻。 柳芸娘闭着眼平静自己的心跳。 程德青抚着娇妻的秀发,“今日见了何人,我看二门上有几辆马车。” 柳芸娘睁开眼,斜睨着程德青,嬉笑道,“是那张姨母和沈表妹哦,说是住过咱们府上的呢。” 程德青皱眉想了一会,方才平淡的哦了一声,拍了拍柳芸娘圆润的屁股,“夜深了,安寝。” 柳芸娘看他不咸不淡的样子,八卦的心思也消了,又想到大夫人说的“青梅竹马”,到底带了丝火气,便滚到一边,要离程德青远点的地方睡觉。 程德青大手一捞,又把娇妻扯到怀里,“乖,睡觉了,别明日起不了床又赖我。” 起不了床怪谁,一次两次的,没完没了!哭了也不停! 柳芸娘继续朝一边扭动。 程德青睁开眼似笑非笑,“看来你还不累,那好,夜色正浓,那就再来一次!”说着翻身就要压下来。 柳芸娘吓得忙忙躺着不动装死。 程德青起了兴头,邪魅一笑,一把扯开柳芸娘刚穿好的小衣,白雪山上红梅俏立,引人采撷。 程德青低下头去。 柳芸娘左支右绌,上下失守,不禁又是一场你哭我笑的风流戏码。 第二日柳芸娘果然起不了床了。 辰时一刻,程德青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穿了衣服,回头看柳芸娘,倒像是吸了大烟一般,精神萎顿,不由笑出声。昨夜胡闹的晚了,此刻被子下柳芸娘是光溜溜的,程德青亲了柳芸娘一口,手伸到被子底下揉搓了一把滑腻的软肉,嘴角噙笑,满面春风的出了内室。 柳芸娘困顿瞌睡,任由轻薄,见程德青出门去,打着哈欠,转头又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日上三竿。 眼见着要过了早饭时候了,如萍敲了门,没听见动静,便推门进去,一进门,好大一股靡靡之香,忙打开窗户散散,掀开帘帐,看夫人趴着,半边脸叫如云的乌发遮了,后背光裸,还在静静的睡着,也不打扰了,悄悄地又出门去了。 两个丫头伸着脖子直等到午饭了,内室才传来柳芸娘的叫声。如萍和翠儿忙叫婆子送了水来。 柳芸娘浑身酸软,泡在浴桶里也懒洋洋的,不想说话。她浑身没一块好皮子,红红的一块块,像是被蚊子叮了大包。 翠儿和如萍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两人脸红红的,抿嘴带笑,给柳芸娘搓背揉手。 “夫人,您这皮肤真是滑啊,又白又嫩,您可真是从小美到大呀。”翠儿夸道。 “我给您搓一下前面”,说着就伸手过来。 “不用了,剩下的我自己洗了,你们出去”,柳芸娘拦了翠儿。 “怎么啦,夫人,给您手劲大了不舒服吗?奴婢轻一点。”如萍一边说道。 柳芸娘囧,你俩的手劲能有相公大吗,她只是害羞啊,不好意思让她们帮她搓胸脯…… 泡过澡松了乏,柳芸娘就觉得饥肠辘辘了,就连站在后面给她梳头的如萍都听到了。 如萍忙笑着喊丫头摆饭,柳芸娘狼吞虎咽,学着程德青一口一个小包子,毫无仪态,把翠儿都吓到了,直言简直就像是三天没吃过饭的柳丫一样。 柳芸娘白了傻乎乎的翠儿一眼,懒得理她了,她昨晚可是出了大力了!哪能不饿?! 吃饱喝足了,柳芸娘懒洋洋的靠在大靠椅上,腰还有点酸,如萍体贴的拿了靠枕过来,翠儿端了脚凳,把柳芸娘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柳芸娘看着两个可爱的丫鬟,心里高兴坏了,真是知情解意的好姑娘。古代的有钱人可真是会享受。 门上丫头来报,表姑娘沈如意过来拜访。 如萍过来扶着柳芸娘站起来,沈如意跟了丫头进来,就见了二夫人,是闭月羞花怨,沉鱼落雁愁。 沈如意忙作揖安好,大屋华室,雕梁画栋,墙上挂着名人丹青。 “表嫂好雅致,房间布置的高雅脱俗。妹妹带了家乡的酥酪,还有九州产的酥旋螺,味道极好,特来给嫂嫂尝尝。 ”沈如意笑道。 柳芸娘腰酸腿软的,站着也不动,嘴上热络:“表妹客气了,快坐,一家人别客气。” 两人热热闹闹的如多年闺中密友一般,坐在客堂里,沈如意眼见柳芸娘脖子上一块红斑,又见她体态风流,胸脯鼓鼓,此刻不胜娇弱,软软靠在大迎枕上,商户人家没什么规矩,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一点,暗暗猜想这柳芸娘昨夜必是夫妻圆满,鸾瑟和鸣。 第18章 表里不一 想到程二爷风光霁月的君子,对着柳芸娘做风流的事,不由羞红了脸,若是换做是她,该是多好…… 柳芸娘纳闷的看着沈如意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又低头傻笑,还莫名的红了脸颊,不由愣住,难道,她是个蕾丝边? 如萍也纳闷,这表姑娘莫不是犯了疯病,一句不说的,怪吓人! 沈如意身边的丫头涨红了脸,轻轻推了一下沈如意,沈如意方如梦初醒,见到众人都疑惑惊惧的望着自己,这下脸要红的滴血了。 “让嫂嫂见笑了,我看嫂嫂实在惊为天人,不由为二表哥欢喜。”沈如意没头没脑的扯了个谎。 柳芸娘…… 表嫂长得美,轮得到她一个外家做表妹的为表哥欢喜?这人没毛病。 看来嫁不出去,是有原因的,脑子不好! 柳芸娘也就放了心,这样把心思摆在面上还蠢的表妹,料也作不出什么妖,便也假模假式的话起家常来。 沈如意又话里话外的探听程二爷的事情,被柳芸娘四两拨千斤的推过去了。 沈如意旁边的丫鬟都露出一副尴尬羞耻的表情,这沈如意还以为自己不着痕迹。 哎,人之蠢,在于看不到自己的蠢啊。 柳芸娘也没了兴趣跟这种觊觎她相公的女人闲聊,端起茶盏准备送客,如萍也一脸客套的微笑,走到靠门边的位置,谁知这二百五竟然也端起茶喝起来。 如萍见柳芸娘都尴尬了,表姑娘还云淡风轻的问:“表嫂这是什么茶,滋味嫩鲜,我们南边很少喝过这种呢~” 柳芸娘咽下一口老血,缓缓吐出一口气,努力温柔娴雅,“这是我们这边独有的径山茶,你看叶片外形细嫩有毫,跟武夷山茶不同,色泽绿翠,香气清馥,妹妹喜欢,我让翠儿给你包一包带着。” “谢谢表嫂,表嫂这里的点心也好吃,这个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吃着就爽口不腻,表嫂也给我包一包”,沈如意笑着说。 柳芸娘…… 如萍…… “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看望大嫂,我就不多待了。”沈如意站起来,款款的向柳芸娘道别, 柳芸娘这下真心实意的笑了,“妹妹慢走,有空常来,我这好茶好水的等你来。” 沈如意嫣然笑道,“表嫂客气了,有空我一定常来。” 柳芸娘…… 待沈如意走出檀香院了,如萍送客回来,抹了一头汗。 “真是什么人都有,癞蛤蟆也想着天鹅肉,就凭她也能肖想我们二爷的,呸!” 翠儿也附和道,“是啊,夫人,那天我特意问了老夫人院里的碧水姐姐,碧水姐姐您也知道,最是馋嘴的,我一碟子胭脂鹅脯,碧水姐姐就都跟我说了,表姑娘之前住我们府上,就一直痴缠我们二爷。” “哼,那可真癞蛤蟆缠脚面,恶心人了。”如萍啐了一口。 “看她长的一副可怜样,别是故意装给二爷看的,那心计可深沉了。” 柳芸娘和如萍对视了一眼,沈如意心机重,她俩可真没看出来。 沈如意袅袅婷婷的走到听涛院门口,门上丫头看着表姑娘,笑着说稍后,便进去通报了。 大爷正在房里问大夫人要银子,大夫人一脸愁容,攒的私房是绝不能动的,外账伸不了手,明面上的也就是她的嫁妆了,实在不行只能内院库房的摆件偷着卖了。 大爷看着大夫人光坐着不说话,一拍桌子,吼道,“快点,我这急用,过些时候必然还你!” 大夫人扭着帕子,面上为难,心里却恨死了,“大爷你也知道我娘家的情况,予我的嫁妆也不多,月钱也花在馨姐身上,我这里实在拿不出多的银子来。” 大爷嗖的站起来,走到大夫人旁边,从上而下睨着大夫人,“当我不知道,你管着家怎会没有油水,莫不是掏空我程家,偷偷贴补你娘家去了!” 大夫人气的银牙咬碎,就要争辩,门口丫头伸出头来,一看两人对峙的样子,声音立马低到尘埃里了,“大,大爷,表姑娘等在门口,要过来拜访大夫人呢。” 大爷一听表姑娘,那怒气就消了大半,坐到椅上端起茶来,一边问大夫人。 “哪个表姑娘?让她进来。” 大夫人刚才慌得心咚咚跳,这会大爷走开了,也软在椅子里,听到问话,两手撑着护栏坐起来,压着恐惧,小心赔笑,“南边张姨妈家的那个表姑娘唤作沈如意的,之前住过我们府上。” 那个长得还行,胸前没二两肉,哭唧唧的沈如意。 大爷喝了一口茶,想起来了。 丫头也没说大爷在里面,只请她进来,沈如意不疑有他,便进了门来。 一进门,就看到猥琐大爷朝她色眯眯的看,沈如意小脸都有点发白,又看到大夫人也望过来,到底不敢露馅,便努力装作自然,笑着行礼。 大夫人缓过劲来,笑着拉了沈如意的手,“表妹千里迢迢的昨日刚来,不好好休息,到来看我,有心了。” 沈如意僵硬的扫了一眼大爷,勉强笑道,“带了点家乡的特产给表哥表嫂尝尝,既然表哥表嫂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大爷笑眯眯的说,“表妹来了一趟,怎么不喝杯茶再走,倒是我们做兄嫂的怠慢了。” 沈如意没法子,挨着大夫人坐了,大夫人当看不到大爷直勾勾的眼神,笑着说, “哪里住的不习惯可要和我说,都是来过我们府上的,别生份了”。 沈如意努力忽视黏在她脸上的眼神,侧坐椅子,偏向大夫人,“嫂子哪里的话,我住的比家里都舒坦,没有不习惯的,说到住的,想起房里还没收拾好,妹妹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说着站起来,对大夫人说,“嫂子别送了,外面起风了,小心吹了眼。” 说完转头急急的走了。 大爷一边呷着茶,眼神眯缝起来,扫过沈如意的袅娜身姿。一口喝了杯子里的茶,站起来,也随着沈如意出了门。 金珠走到大夫人旁边,看这两人后脚撵着前脚的,低声道,大爷别是想调弄表姑娘。 大夫人看着大爷出了门就松了一口气,软在椅上有气无力的道: 管他爱调弄谁,别来嚯嚯我的银子就行。 沈如意急急走在前面,觉着后面跟了人,害怕是大爷,也不敢回头,加紧脚步,腰肢如那随风摆的杨柳摆动的厉害,可也撵不过男人的步伐。 经过花园的假山,大爷一个窜上前,喝退了丫头,就把沈如意堵在假山后面。 沈如意想起去年被大爷拖到小树林里,浑身都被摸了个遍,那时还嫌恶她胸小。又看他此时做派,围追堵截,面露淫色,不由怕的要哭出来。 “一年不见,如意长的越发招人了,”大爷勾起沈如意的下巴,沈如意的眼泪珠子就落下来,柔弱不堪:“大爷,那年你欺我不懂事占我便宜,我年纪小也不敢告诉长辈,今日你再乱来,我必然告诉老太太。” “表哥这是疼你,程德青不搭理你,表哥心疼你,让表哥看看你怀里藏得什么。”说着不管沈如意的柔弱的挣扎,一手锢着沈如意的手脚,一手就朝衣下摸去,嘴巴还咬着着沈如意的香腮。 小笼包确实长大了,软绵滑腻,顶头的圆豆子摩着他的手掌心。 大爷这厢精虫上脑,正在揉搓,沈如意没哭声也没大声叫,猛然狠劲地挣扎终于抽出脚来,腿脚使劲朝上一蹬,大爷嗷呜一声栽倒了,她又从头上拔了一支钗来,狠狠的戳刺程德才,泪也顾不得擦,边戳边骂: “恶心的癞蛤蟆,就你也配摸老娘,老娘戳死你!” “不是为着二表哥,我才懒得上你家的门。” “再来扰我,我必定狠狠打你!” 程德才躺在地上死狗一样捂着裆部,使劲扭着脸,大叫“大姐儿饶我,我猪油蒙了心不敢了”。 前头被唬住的丫头听着声音,从假山头里跑过来,看到姑娘把程大爷脸都扎破了,忙扯了姑娘,小声说,“别扎了,姑娘,再扎要引了人来了。” 沈如意照着程德才吐了几口,才恨恨的站起来,又踢了几脚,那丫头连拖带拽的把沈如意拉走了。 主仆两个在山洞里忙忙慌慌的收拾了仪容发髻,理了衣服,那丫头小声问道,“姑娘,也没听到您唤我,奴婢也没敢动手,没被程大爷怎么?” 沈如意“呸”了一口,“叫他摸了两下,不碍事,下次还这样,你就给我狠狠的打!” 说完主仆两个翩跹走了。 程德才趴在地上,听这主仆两个嘀嘀咕咕,心里悔断肠子,大意了!敢情这沈如意还在这防着他,自己岂不是正着了她的道,白白挨了打! 第19章 救是不救 沈如意走后,柳芸娘问翠儿二爷去哪儿了? 程德青早上出去了,二顺子偷偷告诉翠儿,说二爷是去了书舍,听苏先生开小灶补课去了。 柳芸娘听了,吩咐小厨房炖上天麻猪脑汤,等着二爷晚上回来喝。若是二爷中了进士,她也能妻凭夫贵,做一回古代的官夫人。 《孔雀西南飞》现在街头巷尾的都能听到议论,可见多么火爆,宋宅书籍铺掌柜的送了分成过来,掌柜的眼冒星星,期期艾艾的问下一本什么时候有。 柳芸娘看见银子笑得合不拢嘴,交给如萍保管,下一个话本最近正在构思,也没说具体哪日能出稿。 掌柜的佝偻着腰,想催一下话到嘴边又吞下去了,恋恋不舍的走了。 柳芸娘失笑,今日,闲着也是闲着,便去了书房做大纲。 翠儿端了表姑娘送的酥酪到书房,看着柳芸娘抓耳挠腮,犹如困兽,在书房里踱来踱去,忙问:“夫人,您这怎么啦,出了何事?” 柳芸娘顿住脚,皱眉道,她这几日再考虑新的话本,再构思故事情节。 翠儿笑道,“夫人,您都嫁人了,还这么用功做什么,再说您也不缺银子,快来吃点心”,“这南边的点心,精致虽比不上钱塘,做个小食还不错。” 柳芸娘一本正经的教训翠儿,“翠儿你听着,嫁人了也不能全部依靠别人,女人要能自己挣钱花。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还是要有个手艺傍身的。” 翠儿笑着说,“是是是,您说的都是真理,奴婢呀,就傍着您就行,快来吃点心,表姑娘嘱咐要趁新鲜吃呢”。 柳芸娘想到沈如意,眼睛一亮,有了,《我见表妹应如是》,就写个表哥表妹的故事。 大纲也构思出来了:柔弱表妹父母意外双亡,带着老仆和家资投奔高门显贵的舅家,舅家有个风流倜傥的表哥,两人相处中爱上了对方。可是舅家表面显赫实则没落,暗暗设计吞了表妹家资,并让表哥娶了贵女,表妹伤心咳血而死,表哥绝情绝义出家做了和尚,整个家族也败落了。 柳芸娘又看了一遍,故事设定一波三折,悲伤不断,她又仔细品味了一下,这一定又是一个好故事。 站在一边的翠儿…… 为什么夫人总是写悲伤的故事啊,人生美好,花团锦簇,不是应该多写一点白头偕老阖家幸福的故事。 戌时,程德青从书舍出来,二顺子提着书箱走在后头,跟着听了一天的课义,二顺子头晕脑胀,倒是二爷,文思敏捷,鞭辟入里,引得苏先生不住的夸赞。 两人出了棚北大街,往永盛街走去,要经过一片灯红酒绿的坊市,勾栏瓦肆,小楼,椅画楼都在这一片,河面还有那细吹细唱的船飘过来,妓女唱着凄清委婉,动人心魄的歌声,两边河房里住家的女郎,也穿了轻纱衣服,酥胸半露,头上簪了牡丹芍药,一齐卷起湘帘,招来送往。 莺歌燕舞,灯影幢幢,脂粉的香气氤氤氲氲的散漫了整条街。 两人骑马默默赶路,正要转过街角,一辆遮着篷布的马车冲过来,程德青急忙勒住辔头,不与争道,立在路边,等着马车过去。 谁知,马车经过转角,由于速度过快,车帘被挣开,一个布头堵着嘴的双手捆在背后,满面脏污,依稀可见姣好面容的女子挣脱出来,她咕噜噜的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塞嘴的布头掉落,她泪眼盈盈,凄苦绝望,使劲又滚了几下,正巧滚到程德青的马下,她仰头哭道;\"公子救我。”,“公子,我是上京好人家女儿,救救我”。“公子,求求你~” 还要再求,马车突然停住,跑下来一个老婆子和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 女子面露惊恐,仰头哀哀的求着程德青。 老婆子骂骂咧咧,几步跨到女子的身边,麻利塞了嘴,向程德青赔了笑,那汉子两眼精光四射,肌肉虬起,盯着陈德青看了一会,见程德青无意多事,便抱拳致意,沉沉吐出几个字,“打扰了”,便扛了女子往马车去了。 那女子被扛在肩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程德青,眼角沁出一串串的眼泪,绝望,无助,像是地狱的饿死鬼,渴望人间的一碗饭。 二顺子急的直看陈德青,看样子这是拐卖良家女子入娼门了,朗朗乾坤,实在可恶。 陈德青蹙了眉头,花街柳巷,这种事多了,他现下一心求学,不愿多管闲事。 二顺子看着程德青没有动作,也不敢自作主张。 那女子又被扔进马车,马车走起来了,风吹过帘幕,那女子的泪珠还在流,眼里的光慢慢熄灭了,头也慢慢垂下去。 程德青骑马走了几步,脑子里却不停徘徊那双眼,垂死挣扎又绝望,哀伤。 噫!见死不救,考上状元又如何!良心何在啊! “驾!”程德青调转马头,突然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驶去,二顺子看着二爷追上去,也驾马追上去。 马车拐进楼宇喧嚣灯红酒绿的妓院附近,就消失了。 两人追到妓院附近,这一片都是妓院,大大小小二十多家,正是月上柳梢头,嫖客兴起,妓子们揽客的热闹时候,马车络绎不绝,人头攒动,家家门户大开,迎来送往的。 两个人紧着离路口近的几家扫望了一圈,没看到那个汉子和婆子,又围着整个花街转了一圈,也没看到那辆马车,想来是进了院子里的马棚了。 程德青一拳捶在了树上! 两人进了小楼,老鸨看到程德青,高兴的眉毛都要掉了。 “二爷,您可是好久不曾来了,小桃红刚刚还念叨您呢,”,刚说完,小桃红腰肢款款的正从楼上下来,老鸨喜道,“女儿,快来,你看谁来了”。 小桃红看到程二爷,笑得花都开了,疾走过来,娇滴滴的道,“二爷,您久不来看奴家了,奴家日思夜想,终于盼着您来了”,“奴家把您写给奴家的词新谱了曲子,您快来看看~” 程德青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撩起小桃红的下巴,玩味道,“哦,那我要仔细看看。” 小桃红满面羞红,心里惊喜,从前二爷从不曾动手动脚有半分亵渎,今日却兴致颇高,莫非他新娶的娘子床上不够风情,二爷想要收用她了? 想到这,小桃红顿觉腰软腿软,胸脯鼓胀,期待无限的扶了二爷上了楼。 程德青转头看了一眼二顺子,二顺子懂了,婉拒老鸨的盛情邀请,去后院逛了,程德青跟着小桃红进了厢房。 小桃红原以为今晚必是脱衣解带,被翻红浪,只羡鸳鸯不羡仙,结果程二爷进了房,只坐着喝茶,听她一首又一首的唱了歌,也不急不慌。 小桃红倒了酒,奉给二爷,想着酒醉乱性,二爷喝了酒想是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门“咚咚咚”的响起来了,小桃红放下酒盏正要去开门,不想二爷先去了,她倒是谁,原来是二顺子。 二顺子侧身附在程德青耳边嘀嘀咕咕,就见程二爷浓眉深皱,不言不语的,想是有什么烦恼,小桃红上前要揽了二爷继续喝酒,一醉解千愁,也好梦里成就好事。 程二爷却推开小桃红的手,直言,“家中有事,先走一步,记我账上!”,不待小桃红相求,便头也不回的下楼出门去了。 老鸨闻讯赶来,也只看了程二爷的背影,她瞪着小桃红,“出了何事,二爷高高兴兴的来,怎么没留下过夜?”财神爷竟被气走了,岂有此理! 小桃红扯着帕子,委屈道,“奴家也不知,二爷也未曾碰我,二顺子和他讲了几句,他都不曾抚慰奴家,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了记他账上的话来。” 老鸨一听,眉头又舒展开来,记账就好,程二爷果然是钱塘首富的公子,这个气度,别人如何比得了,也不怪她一直看好他,每次来都留了花魁给他。 可惜,程二爷自娶了母老婆,别说包夜了,就是晚间坐一会的时候也少了。 哎,愿天下的财主都不娶娘子,老鸨摇摇头,唉声叹气的下楼了。 程德青带着二顺子,又去了附近几家妓院,也都没找到马车和那婆子。 最后,两人来到倚画楼,这个妓院和小楼齐名,此刻华灯高照,美人如云,老鸨眼神如炬,一眼就瞧见了程二爷,忙迎了上来,媚笑道,“二爷,好久不见啦,您这最近忙什么呢,刘爷小章爷也许久不来了,姑娘们,可是牵肠挂肚,日夜念叨呢,快进来,快进来~” 程德青朝二顺子点了头,嘴角勾着一抹笑,随着老鸨上楼了,老鸨喜得见牙不见眼,忙召唤柳燕儿过来伺候。 柳燕儿是倚画楼的头牌,模样长的也是极好的。 两人进了厢房,柳燕儿小意奉承,端茶倒水,唱歌抚琴,看着程二爷只顾喝茶,也不曾言语调戏她,想着难道时间长不来生分了,想着干脆更进一步,自己偷偷松了腰带,拉下小衣,一捧雪脯半露,正要狠狠勾引程二爷,不想门咚咚咚的响了几下,程二爷走到门边,那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会话,程二爷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柳燕儿只得又把小衣拉上来。 二顺子禀报,发现那辆马车了,正停在马棚里,那个汉子没见着,婆子倒是看到了,进了后院。那女子没看到,想必拖进后院调教去了。 程德青停住脚步思量,妓院拐卖女子,总要摆出来接客的,不妨等他几日,花点钱买了就是。这会找上老鸨要人,无根无据的,惹了老鸨的嫌疑,反倒麻烦。 四更天了,主仆两个一路无言,异常沉默的回了檀香院。 柳芸娘左等不到右等不到程德青,二顺子也没报个口信,料想应是有事耽搁了,便也不等程德青,自己洗漱上床睡了。程德青掀开床帐,见柳芸娘乌鸦鸦的头发铺在床上,脸朝里睡着,脸蛋睡得红扑扑,好梦正酣,程德青压印的心情也好多了,帮柳芸娘按了被角,自去客房睡了。 第20章 玉髓儿 第二日,程德青和柳芸娘早起,两人对桌而坐。 柳芸娘让丫头端了昨日炖的猪脑汤上来,笑道,“相公,如今你刻苦用功,我让厨房给你炖了汤,文火慢炖,炖了一夜的呢”。 程德青看着那汤,汤头浓白,就是有点过火了,没甚卖相了。 何况大清早的也吃不下这么大补的,便也笑道,“谢谢娘子惦记,为夫这里记下了,改日一定回报娘子。” 柳芸娘揶揄,“相公客气啦,关心相公是我的本分,回报就不必了。” 程德青放下筷子,双目灼灼的看着柳芸娘,直看得柳芸娘双颊通红,恼羞成怒。 大清早的就发骚的狐狸精,没事就乱放电! 程德青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走到柳芸娘旁边,一手抚着柳芸娘的脸颊,低头在她面上亲了一口,“今晚等我,有恩不报不是我做人的准则。” 柳芸娘…… 程德青满面春风的出门去上课去了。 如萍满脸复杂的看着程德青的背影,清早她去浴房收拾二爷的脏衣服,不想脂粉扑鼻,二爷衣服手臂位置还沾了一块胭脂印,听门头上说二爷昨日鸡鸣时分才回来。 如萍担心,二爷怕不是嫖妓去了,可怜夫人心如小鹿乱撞,这会还粉面带羞的。 如萍也不敢随意对夫人揣测二爷,想着找时间再问问二顺子。 也不把脏衣物送去洗衣房了,偷偷摸摸自己洗了二爷的衣服,便强做自然无事的样子,陪着柳芸娘去了书房,继续看书创作去了。 哎,女人还是要靠自己呀,男人果然靠不住啊! 如萍想着便也掏出算盘珠子,算算柳芸娘有多少体己银子,想着钱生钱才是正理,不能一味的干放着。 哪天跟夫人去问问老爷,看看是买田置地还是做个什么营生才好。 却说程德青,刚出院门,正遇上沈如意。 沈如意忙叫车夫驾车上前,她伸出大半边身子搭讪,“好巧,在这里遇上二表哥,二表哥这是要去哪里呀,我正好要出门逛逛,不如一路同行行,也好说说话~” 程德青转头看沈如意,一脸莫名,孤男寡女如何能坐一车同行。 何况她这么招人烦,他为何要和她同行。 于是,冷漠的说道,“不必了,不方便,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骑马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二顺子在一边正笑得贼眉鼠眼,不妨就看到表姑娘一脸热切的朝自己望来,总归是同二爷一起住过的亲戚,他也不能替主子骂她没皮没脸,没有羞耻心,二顺子怕她纠缠,一溜烟的也骑马跑走了。 气的沈如意恨恨的捶了车窗,朝着丫头菊花说道。“二表哥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也不愿搭理我,我哪里不如那柳芸娘,她就是胸大些,腰细些,长的讨喜些,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银楼的女儿,还早早的没了娘,为什么二爷偏偏就要娶了她!” 丫头菊花坐一边默默不出声,都说了二夫人长得好了,男人不都是好色的嘛! 沈如意骂过尤不解气,命令车夫跟上程德青,看程德青这是到底要去哪。 车夫急忙赶着马车跟上二顺子,到了一幢书院门口,眼睁睁看着程德青扔了马鞭给看马的小厮,二顺子提着书箱进门去了。 原来程德青每日都去书舍读书上进去了,沈如意望着书舍的墙头,真是嫉妒柳芸娘的好命了。 这么高华俊逸的男子,这么爱若珍宝的对她,竟然还这么一心上进,努力挣前程!想来以后也会给柳芸娘挣个诰命! 一个小小商户女以后就要高高在上做个官夫人了。 沈如意嫉妒的脸都扭曲了。 酉时三刻,程德青散了学,也不拖沓,收拾了课本,带着二顺子就去倚画楼。 倚画楼前几日放出风声,新进来了几个水灵灵的丫头,定了今日梳弄,有性趣的嫖客今日晚间便可去竞价,程德青不确定那天那个女人在不在里面,不过既然插手了,也不怕多跑这一趟。 倚画楼今日张灯结彩,红烛高照,妓女梳弄,也叫破瓜,对于妓院来说,是个大喜事,意味着妓女开始接客挣钱了! 一楼大厅里挤满了肚肥肠满的商人,也有风流的小生,个个谈笑风生,谁出的价高,今夜谁就做新郎。 程德青和二顺子坐在角落,看着正中台上。 先上来的是个柳叶眉瓜子脸的,看着不过十三四岁,满脸仓皇不安,穿着红抹胸,脸上涂了胭脂,虽不是绝色,但也小家碧玉,清新可人。 老鸨开始报价,坐台下的男人逐一出价,最终一个发秃齿摇,走路都有点蹒跚的老汉三百两竞得了,那妓子看了一眼老者,顿时脸色发白,摇摇欲坠,最后被喜笑颜开的老鸨盖上盖头,扶入洞房了。 底下一群男人粗鄙的笑道,“老儿,你那家伙事还能用么,不行我替你上,别浪费了银子呀”。 “老儿,你这真是人老心不老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老儿,还有劲头点大蜡烛,小心眼花进不了道啊”。 这老者听着众人的调侃,也不觉得羞耻惭愧,笑着对众人一抱拳,道一句:“承让”,便随了婆子走了。 众人俱都嘻嘻哈哈的笑出来。 程德青也是见惯风流的,大多时候都是一群文人吟诗作赋,妓子被看添香。 酒醉了,也会有龌龊事,才子佳人你情我愿的风流韵事还会传为佳话,烟花女子迎来送往的,本也是常事。 可今日见这稚嫩的少女一脸惶惶,心里却有一丝不忍了。 接连几个,热热闹闹的,也有哭着不愿的,也都被老鸨推搡着盖了盖头送入了洞房。 老鸨站在台上亮了嗓门,“各位大爷,下面这个玉髓儿是我们压轴的了,长的是闭月羞花,貌比西施,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大爷们看好~” 说着一个女子被推了上来,双目盈盈秋水,肤若凝脂白雾,虽沦落风尘,却有一股大家闺秀的贵气,嘴里仍堵着布头。 众人再仔细看,这个美娇娥竟然是捆着双手的,袖长遮住了一半绳索,另一半还露在外面。 下面性情高洁的嫖客不高兴了,“你这老鸨,姑娘既然不愿意,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强扭的瓜不甜,你这为了钱真是没人性!” 老鸨忙陪着笑解释,“大爷,话不能这么说,我买了她来,总要回本的,你看我这倚画楼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口都要张嘴吃饭的呀,我也没奈何呀。” 说完,狠狠的瞪了一眼那玉髓儿。 另一群大爷两眼放光,长的俏有性子才够味,玩起来才痛快!家里的婆娘随你搞,有什么滋味! 程德青远远看着,也知道是昨夜那个女子了,那双眼睛,哀伤绝望,让他良心不安。 老鸨开始报价,一个肚子肥大犹如怀胎八月的男子叫价,“五百两!” 另一个尖嘴猴腮,长了一撮小胡子的中年文士跟着叫价,“五百零一两!” 众人哄笑,“叫不起就别叫,没得惹人耻笑!” 脸被金钗戳破长成赖马麻子的程德才叫到,“五百五十两!” 县尉家的小舅爷不相让,“六百两!” “八百两!”“九百两!”“两千两!”“两千三百两!” 后面叫的人越来少了,要知道钱塘这边,三千两就能买个三进宅院了。 最后叫到三千五百两,剩两个人再角逐,一个是脸生的外乡人,另一个正是本地的第二富王家公子唤作王九郎的,吃喝嫖赌无一不精! 程德青示意二顺子,二顺子高喊,“四千两!” 众人哗然,俱都回头望过来,一看是花花公子程二爷! 老鸨喜得直拍手,连问,“大爷们,还有出价的吗?还有价更高的吗?没有就属程二爷了!” 三问以后无人出价,老鸨高声喊道,“程二爷中!恭喜程二爷!” 众人一片唏嘘,这女子初夜四千两,当真是一夜千金了! 程德才和高舅爷还有王九郎都恨意汹涌的瞪着程德青,又让这厮抢了风头!实在可恶! 台上那玉髓儿无动于衷,表情麻木,也不曾朝下边看过来。 老鸨一把把盖头盖上,旁边婆子压着玉髓儿入了洞房。 第21章 林婉婉 洞房就是普通的厢房,门上贴了喜字,正中桌上点了一对大蜡烛,程德青随了婆子进去,那玉髓儿被捆住手,押坐在床上,婆子喜笑颜开,老脸笑成一朵花,笑着对程德青道;“二爷,您也知道,妓子梳弄,也是出嫁做新娘子,合卺酒也是要喝的。” 程德青面无表情,“不用了,出去。” 那婆子看二爷脸色不渝,以为哪里得罪了,又小心翼翼道,“这是元帕,行房的时候也要铺在小娘子的身下的。” 程德青脸色沉下来,“滚出去!” 婆子愣住,不敢声张,放下元帕,忙不迭的滚出去了。 那玉髓儿头上盖着盖头,听着关门声响起,吓得站起来朝床后边躲去,头上盖头摇摇晃晃的要掉下来。 程德青大步走过去,一把扯了盖头,玉髓儿惊得抬起头来,看到程德青,怔了一下,又呜呜呜的朝后退,陈德青掐着玉髓儿的下巴,迫使她正眼看他的脸。 玉髓儿这才看清了程德青,嘴里呜呜呜的流下了泪,头不由两边摇晃,昨夜是离她被救的最近的一次机会,可是面前的男人却没有伸手搭救她。今夜还要将清白的身子给他糟蹋。 宋祁,你在哪~ 林婉婉绝望了,这半年来她命途多舛,家破人亡,沦落至此,为何没有一个好人拯救她? 程德青看她一直流泪,不耐烦了,掐着下巴,把她嘴里的布头抽出来,对林婉婉说,“昨夜我后来去追马车,马车不见了,所以没有赶上搭救你,后来打听到此处,过了今夜,明日我会给你赎身,你勿要害怕,你要回家我派人送你,就当我是好心!” 林婉婉听了,一下子怔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程德青,过了一会才慌忙跪下给程德青磕头,“恩公,小女无以为报,小女在此给您磕头,谢谢恩公救命之恩。”说完,跪下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程德青一把扯住她的衣服,将她拎起来,“不必,救你也是让我心安!”,然后给她解了绳子。 程德青吩咐,“你自安歇,我回府去了,留了小厮侯在外面,不必害怕。” 说完,径自出了门,留林婉婉在房内,痛哭流涕起来。 老鸨在楼下看着程二爷正要下楼,忙上前拦了二爷,“二爷这是怎么了,洞房花烛夜,如何能让娇娘一个人空度,您都付了银子了,不梳弄她可怎么行呀”? 程德青扫看一眼,身边来来往往的不少人,便压低了声音,和老鸨说:\"妈妈,随我来,我有话要说!\" 老鸨随着程德青进了一间没人的厢房,程德青说,“妈妈,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这个玉髓儿我中意了,您出个价,我要买了回去。” 老鸨一听,喜上眉梢,又心里一咯噔,吞吞吐吐的在那皱眉头绞帕子不出声。 程德青看老鸨这样,冷笑道,“怎么,妈妈怕我出不了银钱,我既敢说出来就必定拿得出来!勿要小瞧了我!” 老鸨忙附和道,“我的爷,您是什么人这钱塘谁还有不知道的,一口唾沫一个钉子,实在是这个姑娘,您也是老熟人了,不瞒您说,这姑娘来历我不能说,但是是只接客不赎身的,老身也是猪油蒙了心,贪图她长得好能多挣点银钱便顶着风浪买了来。” 程德青挑眉,“哦,这样说,妈妈是不肯通融了?” 老鸨看着程德青脸色沉下来,心里有些慌,可是想着他不过一个首富家的公子,恼了他,些许少挣几个钱,可若是让那玉髓儿赎了身,万一东窗事发,可是要赔了命的,她想想这种事就哆嗦了几下,算了,别有命挣没命花的。 老鸨遂也不敢知声。 程德青看老鸨对银子都无动于衷,想着那玉髓儿说的“上京好人家的女儿”,也知这里头事儿不小,便也不难为老鸨,又掏出几张银票,对老鸨说;“既如此,我也不为难你,这个玉髓儿我包了,妈妈你是知道我的,别背着我做什么事出来!” 老鸨顿时喜得牙都呲出来,一面抓了银票攥到手里,一面笑着谄媚,“我的爷,您放心好了,钱塘这个地方,还有谁敢为难您呢。” 程德青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老鸨,转头出了厢房敲了玉髓儿的房门。 玉髓儿这几月来受尽波折,担惊受怕的,听着敲门声,也抖了两下,想到程二爷的话,大着胆子问,“是谁?是程公子吗?” 程德青声音清朗,“是我。” 玉髓儿忙过来开了门,请程德青进来。又忙去桌上倒茶。 程德青坐到圆桌边,又掏出几张银票,也不喝茶,也不看玉髓儿,盯着桌上的酒杯说道, “我刚和老鸨说了要买了你,那老鸨说你来历不明,只能接客不能赎身的,我听着你应是有来历的,我虽是个商户子,在钱塘也是有名有号的,我既包了你,你且安心住下,待寻到了脱身的办法,再计较一二。” 玉髓儿听了程德青的话,犹如抽了筋,失了魂一般,委顿在地,轻轻啜泣起来,哭了一会,看着程德青没有厌烦,静静坐在桌边,又匍匐着爬过来,双手伏地,磕起头来。 “程公子,求您救我,我是上京人,” 玉髓儿边哭边一一道来: “我本名林婉婉,家父林深曾任太常寺少卿,因受人诬陷,卷入贪污案,家产抄没,家父也下了大牢,我也被押到教坊司。我也不知如何被卖到此处。我父蒙冤受难,不堪屈辱,在牢里就去世了,但我以性命发誓,我父绝不可能偷贡品祭器去宫外典卖!我本应自裁以保名节,可我心有不甘,忍辱偷生,只为我父亲伸冤。” 泣泪说完,又额头触地,重重磕了一个头。 程德青坐在一边,眉头紧皱,他不想 好心救一个良家女子竟牵出这样一件冤案来。他也只是个富商子,也没有通天的本领,遂也说不出话来。 林婉婉看着程二爷为难的样子,忙接着说,“二爷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我爹曽教了安远侯世子一场,师生情谊,想必是愿意伸手相救的,只是恰逢关外起乱,他去了关外一直杳无音信。” 说着,又扶面哀哀哭了起来。 程德青被她哭的头疼,也无心安慰一个弱女子,便直接了当的说,“我如何能联系到他,不如我写了信寄给他,他看了信想必会来救你。” 说到此,那女子又低声哭泣起来,哽咽到:“不瞒程二爷,出事之前,我曾去安远侯府相求,可是夫人和侯爷都不见我,后来连门房都不给我通报了,我在门口多徘徊一会,门房的还会赶我走开。” 程德青明了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林家出事,趁着世子不在,侯府与他们切割了。 “那这样,我派个人守在侯府门口,若是世子回来,就拦住世子,直接送信给他” 林婉婉感激涕零的又磕了几个头。 程德青好言安慰,“你现在这里住着,我已经和老鸨说过了,料想不会为难你,这里有点银子,你拿了有个急事应对。”说完,放下银票在桌上就出门走了。 林婉婉对着门口又跪下,眼泪不停,口里喃喃:“程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此生结草衔环,来世当牛做马,也报不完。” 程德青顿住脚,没有回头,径自出门走了。 当夜,林婉婉蜷缩在床脚,听着隔壁房里传来女子的哭喊求饶,还有男子猥琐的笑声,脸色惨白,抖如筛糠,恨不能一死了之,可想到含冤而死的林父,想到宋祁,又挣扎着有了希望。 程德青一人骑马回了府,已是亥时。 檀香院里静悄悄的,廊下值夜的婆子见了他,忙不迭的见了礼,程德青推开内室的门,见柳芸娘手里拿着话本倚着床头正看的津津有味,翠儿如萍正坐一边陪着,手里做着针线。 见二爷回来,如萍翠儿忙告退出去了,如萍经过二爷身边,悄悄使劲嗅了一下,隐约的脂粉香,不是很浓重,她眉头轻皱,看了一眼夫人无知无觉得样子,担忧的出门去了。 柳芸娘正看到关键处,见程德青朝她走来,敷衍的朝他笑了一下,“相公~” 挤出两个小小的梨涡,便又低头看话本。 程德青勾唇一笑,也不扰她,唤了婆子倒水,去浴房冲洗去了。 灯下看美人,千秋绝调语。 程德青走到床边,看着柳芸娘,不由吟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他一手抽走了柳芸娘手里的话本,一手揽了柳芸娘入怀,“夜深了,该安寝了。” 柳芸娘不依,挣扎着要坐起来,娇滴滴的说道,“相公,还有几页我便翻完了,再许我一刻钟。” 程德青轻笑了两声,一手压着柳芸娘的两只细白的胳膊,一手扯开柳芸娘的小衣,低下头去,堵了喋喋不休的小嘴。 窗外的月亮照进来,玉白的身子交叠在一起,床头珠帘晃动,美人嘤嘤哭泣。 巫山又卷起云雨,湖里的小舟随风浪颠簸,一浪高过一浪,眩晕袭来,程德青抱紧柳芸娘,恨不得把她嵌进肉里。 “芸娘,你真是心肝肉做的!” 第22章 痴心 次日,程德青捡起地上散乱的衣服,穿好衣裳,见柳芸娘还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纤毫不见,细嫩光滑,程德青不由伸手又摸了几下,才往外间去了。 如萍和翠儿伺候二爷洗漱用饭,程德青坐在桌边,边吃边吩咐如萍,“后院洒扫的丫头挑一个机灵点的,送给二顺子去。” 如萍翠儿怔住,见到二爷眼风扫过来,忙低头应是,心内却泛起了波涛。 好好地送什么丫头,古怪! 程德青吃完饭,漱了口,出了院门往宅门去了。 沈如意正在宅门口候着她,今日穿的花枝招展,梳了和柳芸娘惯常爱梳的一样的倭堕髻,还学了柳芸娘鬓边插了牡丹花开富贵梳篦。 程德青扫了一眼,冷笑一声,东施效颦,自取其辱,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如意不甘心,忙命车夫驾车跟上,赶在程德青进门前,看着他的背影,娇娇的喊道,“二表哥~” 二顺子一身鸡皮疙瘩都掉地上了,他忍不住恶寒一下。 程德青眉头也皱了起来,明日必要告知母亲,约束一下表妹,大庭广众如此不检点,让人耻笑! 县尉家的高小舅爷正巧从书院对面的府衙出来,也听到沈如意的娇呼,他骑在马上打量这沈如意,峨眉淡扫,我见犹怜的,有点姿色呀~ 既是程德青的相好的,那他就把她抢过来,让程德青那厮悔断肠。 不由整整衣冠,故作潇洒姿态,风流倜傥的朝沈如意走过去。 见沈如意一双妙目朝自己横过来,浑身犹如过电一般,王八看绿豆,一下子对眼了,是了,他也正缺一个大娘子,就是她了。 高舅爷凑上前去,殷勤道:“这位小娘子,我乃程兄的同窗好友高恒,你看他功课繁忙的,今日想必不会出来了,我今日却恰巧有时间,不如随我四处逛逛,秋高气爽,正该游耍一番啊。” 沈如意看着此人身姿猥琐,眼窝深陷,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顿时白眼翻上天,这年头什么人都找她搭讪,实在可恶!若不是二表哥与他同窗,真要啐他一口! 便也不理高舅爷,缩回马车,叫着车夫驾车走了。 高舅爷气的一摔马鞭,“这小娘皮,挺够味啊,小白眼翻的我心痒痒~” 小厮都笑起来,一个小厮凑过来献媚,“这小娘子还没识得爷的好,若让她尝了一次,必是沾了就丢不下手~” 别的小厮都哄笑起来,高舅爷呵呵笑了两声,一鞭子突然甩在那小厮脸上,“高家大娘子也是你能说嘴的?!”“自己掌嘴!” 一众小厮吓得不敢出声,纳闷舅爷怎么突然就瞧上了这小娘子!昨夜不是刚刚在倚画楼梳弄了个丫头! 实在令人费解,就听到刚才嘴贱的那个小厮“啪啪啪”清脆的打嘴声。 高舅爷摸着下巴,回味沈如意那个白眼,心里竟如火上坐的茶壶,滚烫起来,招手让小厮去打听那姑娘的来历。 檀香院,如萍昨夜叫住二顺子,问了二爷前个夜里做了何事,二顺子嘴巴紧的很,没问出什么,只赌咒发誓二爷绝没有对不起夫人云云。 今日一早,等二爷出门去了,心事重重的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夫人。 日上三竿,柳芸娘慵懒的抱被坐起来,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像一道道射线一样,暖烘烘的,有点冬日的感觉了。 话说这日子真好啊,不用日日请安,婆母不苛待,相公上进又正直,也不用上班,就写个话本子就有源源不断的钱,柳芸娘想到这又躺被窝里滚了几圈。 如萍和翠儿听到内室的动静,推开门,就见柳芸娘裹着被子滚来滚去,不由捂嘴笑了。 翠儿笑着说,“夫人,快起来,日头都这样高了,马上午时了。老夫人院里丫头过来传了话,要您下午一起去摸牌呢。” 茹萍也强作欢笑,“夫人今日早饭用什么?柳丫辰时过来送了您爱吃的豆腐皮包子,” “说是老爷吃着好,想起姑娘也是最爱吃的了,巴巴的送过来,还带了书籍铺的掌柜昨日送的几包点心来,掌柜的也巴巴的等着您呢~” 柳芸娘噗嗤一声笑出来。 挑眉朝如萍笑道,“我爹是真想我了,掌柜的是想我的手稿了,罢了,我这就起床,把《我见表妹应如是》修改润色一下,就送去书籍铺好了,省得那掌柜的望断脖子。” 如萍和翠儿听了笑得嘻嘻哈哈的,两人手脚麻利的给柳芸娘穿了家常衣服,伺候她用了饭,主仆三个就去了书房。 依旧是如萍皱着眉头通读手稿,一边读一边改错字。 读到表哥表妹两情相悦也是羞红了脸,读到表妹被舅父舅母算计了银钱愤怒的咬牙切齿,再读到舅母故意给表妹穿小鞋,表哥被哄骗娶了贵女,表妹生生咳血而死,如萍和翠儿已经泪流满面了。 “夫人,这个表妹实在太可怜了,被这一家子生生磋磨死了。”翠儿泪眼婆娑的说道。 如萍也擦着眼泪,“哎,知人知面不知心,舅母舅父这对豺狼虎豹的夫妻,活该被下了大牢!可怜表妹,信错了人。” 柳芸娘趁机教育两个丫头,“今后你们嫁人,相公是否真心对你那是门槛,其次嘛,人品最重要!” “能不能担起事,能不能护住你才是最重要的,长得再俊逸潇洒那也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可不要被表面的东西迷惑了!” 翠儿使劲点点头,“夫人,您说的都对,那个表哥就是说爱护表妹,可一没有护住她,二没能娶了她,实在是无能!” 柳芸娘见她孺子可教,笑眯眯的狠狠夸了他,“可见男人说得再好听,也要看他做了什么!” 如萍一脸复杂的看着夫人,哎,二爷逛妓院也不知道该不该和夫人说! 柳芸娘看了如萍欲言又止的样子,奇道,“今日你这丫头怎么心事重重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不可能呀!” 如萍慌忙陪着笑,扯着慌,“哪能呀,您说的都是真理,我是想着表妹真可怜,父母双亡只得投靠舅家,若是不去投靠,不知结果如何呢?” 柳芸娘轻轻笑了,十几岁的少女,在现代社会突然失去双亲还会有吃绝户的亲戚呢,更何况古代! 即使大启民风自由,女子能单独立女户,可一个弱龄少女,失去庇护,手里有大把的银钱田地,又长得美,总是一块大肥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哎,不去投靠舅家,依着表妹清傲孤高不通庶务的性子,怕也艰难。 父母双亡就是悲剧的开始,除非表妹务实起来,像有些书里讲的古代奇女子一样,找到可靠的助力,嫁个良人,幸福的过一生就是圆满了。 而且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放在古代这个大环境里,那真是太难了。 那故事也不是这个故事了。 柳芸娘不由唏嘘,从古至今,女子都太难了。 如萍和翠儿坐在一边也不出声,默默的想着心事。 书房里一时鸦雀无声,只听见漏壶的声音。 柳芸娘抬头一看,不知不觉未时一刻了,肚子也咕噜噜的响起来,忙收拾了书稿,带着丫头回了正院,下午还要去老夫人那摸牌呢。 主仆三个吃了饭,柳芸娘换了斜领交襟绣了玉兰花的褙子,内里穿了素色襦衫 ,下面穿了碧色百褶裙,清新优雅。 如萍又在高髻上簪了茉莉花,柳芸娘揽镜自照,模糊的铜镜里也看出是个娇美雅致的小娘子,遂满意的出门去了。 颐安院里,老夫人,大夫人,张姨妈还有沈如意已经摸了一圈牌了,张姨妈和沈如意有意放水,大夫人也乐得送人情。 柳芸娘到了的时候,向嬷嬷正喜笑颜开的收银子,露珠在门口撩了珠帘,看见二夫人也高兴的说,“老太太,二夫人来了,老夫人今日可是挣了一笔呢” 看见柳芸娘进来,张姨妈先夸道,“二郎的媳妇今日打扮的真是清爽,我看着就和朵真花似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大夫人看着柳芸娘头上的玳瑁朱钗,心里酸溜溜的。 沈如意瞧着柳芸娘今日梳的高髻,更显得纤细白皙的脖子美丽修长,不由暗暗思量,明日她也梳,必定比她更美! 众人又热热闹闹的摸起牌来。 丫头搬了椅子过来,柳芸娘坐到大夫人旁边,低头看大夫人的牌。这个牌也叫叶子戏,依次抓牌,大可以捉小,类似今天的扑克牌。 柳芸娘仔细看过去,就发现大夫人是必输无疑的,只是输多输少的问题了,大夫人也看出来,此时心里正着急。 最近她手里有点紧,彩头说小也小,但蚊子肉也是肉啊,小钱也让她心疼。 大爷最近撵着她要钱,口口声声学做生意的本钱不够,现下她手里除了放在钱庄私下攒的私房钱,手里剩下的不多了,还要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精打细算。 她瞧了一眼柳芸娘,看她穿珠戴玉,衣服花样子几日都不重样的,想着也不缺这几个小钱,遂满面堆了笑,一把把牌塞到柳芸娘手里,朝柳芸娘告饶,“弟妹,替我摸个牌,我这肚子一阵阵的绞着不舒服,我先去更衣。” 说完,也不管柳芸娘目瞪口呆的,向众人讨了饶就径自出门去了。 柳芸娘…… 柳芸娘拿着副烂牌,果然输了,老夫人乐呵呵的笑道,“来来来,快给钱~”。 如萍上前就点了筹码,柳芸娘也就随意的推到老夫人那边。 张姨妈笑眯眯的说,“二郎媳妇阔气呦。” 那沈如意也猜到大夫人的意图了,也笑得不怀好意。 柳芸娘也暗恨大夫人会算计,不过一点小钱,她也确实不在乎,能哄得老夫人高兴,那大家也就都高兴了。 四人又摸牌,老夫人随口道,“如意相得如何了?宝盛钱庄的公子我看着挺不错,白净利落的,也是个秀才呢。” 沈如意嘟了嘴故意道,“老夫人,您这是怕我赢了钱想要撵我走把,好,我就自己走好了~”,说完通红着脸跑走了。 张姨妈故作生气的骂道,“这个不省心的,走就走了,筹码留下呀,真不懂事。” 众人都知道沈如意这是羞了,张姨妈替她打圆场呢,到底是姑娘家,谈及婚事再如何大大咧咧也是害臊的。 众人都和善的笑了起来。 向嬷嬷顶了沈如意的缺,四人又摸起牌来。 “谁说不是啊,我看着就很好,如意就是嫌弃,说他白斩鸡一样,一看就不中用!给我气得!” “哈哈哈~”,老夫人笑起来,“如意想找哪样的呀?” 张姨妈出了一张牌,暗暗瞟了一眼柳芸娘,老夫人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嘛,这不明显的事儿,竟问出这样的话来。 “这不就想找个文采风流,貌比潘安,又能文能武的嘛”,张姨妈打着哈哈。 “哈哈哈,也不急,慢慢找,如意这个性子招人喜欢的呢,有的是公子追着求。”老夫人笑道。 柳芸娘和向嬷嬷也装作不知的样子,认真摸牌。 “和了,给钱给钱。”张姨妈心里不痛快,也不放水了,拿出看家本领,到底赢了钱,出了口气。 又打了两局,眼看日头要落下去了,便散了场,柳芸娘无一例外的都输了钱,感情这大夫人能预知今天会输钱的,早早的想辙跑路了。 柳芸娘带着如萍和翠儿回檀香院,小风吹面上都有了点寒意,三人抄近路走小路。 经过假山的时候,听到假山后有人说话,三人忙屏气凝神,竟然协同一致的蹲到树丛里偷听起来。 …… “娘,我不喜欢那个王公子,酸文假醋的,我看着就恶心!” 这是沈如意的声音。 “那个县丞家的侄儿李公子如何,他那个武艺很是不凡,老太太可是说了,县丞很是抬举他,李公子也准备武举呢,以后也是个官人呢” 这是张姨妈的声音。 “娘,我都不喜欢,我就喜欢二表哥!我就要嫁给二表哥!” “你这个冤家,你要气死我啊,你二表哥都娶了柳氏了,你还说什么浑话!” 张姨妈说完,似乎狠狠的掐了一下沈如意,沈如意“哎呀哎呀的一阵喊疼”。 “我不管,小时候我来程府的时候,你们就说定了要结亲家,我喜欢二表哥,也高兴嫁他!” “结果二表哥转头娶了柳芸娘,我的脸都丢尽了,丫头婆子都背地里笑话我,还当我不知道!” “娘,求您了,您去和老太太说,让二表哥纳了我也行!” 柳芸娘…… 如萍低声骂道,“想什么天下掉金子的美梦呢!” 第23章 劝说 三人又听到张姨妈说道,“我的儿啊,老太太你看不明白她嘛,就是一尊弥勒佛,万事不操心的,本来你祖父和程家祖父是定了娃娃亲,定的是你和二郎上面的那个,结果那个哥儿早夭,你祖父想着再定二郎,结果信还没送到程家,那程家祖父就去了,程家老太爷接了信,也没说定,就只说若你们二人有情,年纪到了再定不迟,结果那二郎从没正眼看过你,且二郎少有才学,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那程家老太爷想是要让二郎娶个官家女,后面就没提过这事了。” “再说,二郎那时就要娶那柳氏,老太爷也不能强迫他,二郎是个有主意的,他看不中你,你就死心,踏实的找个相公。你爹疼你爱你,不想委屈你,你也别气他,漳州好男儿都怕了你这泼辣性子,那就在钱塘相看相看,我看老太太牵线的这几个公子都不错…… 张姨妈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沈如意到底是不甘心,呜呜咽咽的又哭了起来,张姨妈抱着沈如意,拍着她的后背,爱怜的说,“你是老来闺女,我和你爹也不拿你去攀附,就想着你过得安乐,乖,听话。” 张姨妈母女说着就走远了,柳芸娘主仆三个从树丛里钻出来,翠儿说道,“难怪老太太这么纵容表姑娘,原来还有这茬事。” 如萍想着二爷最近这莺莺燕燕脂粉香浓的,也是头疼。 柳芸娘望着两人的背影,暗叹这沈如意也是个痴人,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只脚的男人不是一大把,程二爷都说了不待见她,她还巴巴的惹人嫌,哎! 晚间,柳芸娘和如萍在书房里校对了手稿,如萍工工整整的誊抄了一遍,柳芸娘翻着手稿正在通读,程德青掀了帘子进来了,他见娇妻坐在春凳上,身姿笔挺,侧头过去看那话本,一会表妹一会表哥的。 程德青…… 他索性抽走了话本,翻到封面页,书名正是《我见表妹应如是》。 程德青…… 程德青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坏笑,抬起柳芸娘的下巴,“芸娘这是触景生情,感同身受了?” 柳芸娘小脸涨红,一把抢过话本,扭头羞恼道,“我有什么好感同身受的,我只是构思一个故事而已,二爷可别是做贼心虚啊~” “呵呵呵~”程德青不由笑了,又把柳芸娘的脸掰过来,“你这气性是越发大了,不过我很是喜欢。”说完还亲了一口柳芸娘的额头。 柳芸娘…… 程德青扫了一眼蹲在角落里装作木头人的丫头,也不好再往下落了柳芸娘的威风,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柳芸娘,附在娇妻耳畔,“夜深了,该安寝了。” 说完转头风流倜傥的先出了门。 柳芸娘小鹿乱撞,心里“呸”了他一下,一天天的就知道撩骚! 抬头看了漏壶,已是深夜了,便规整了东西,明日要把手稿送去书籍铺,顺便谈一下分成,便施施然回了卧房。 程德青拿着本书,斜倚在床头,只见他胸怀大开,露出白花花的胸部,竟然隐隐的还有肌肉!见了柳芸娘进来,很是随意的看了一眼柳芸娘,又继续翻书了。 柳芸娘默默的咽了口水,想着今晚必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惊天地而泣鬼神的大战,心里默念“色即是空,色即是空”,磨磨蹭蹭的上了床。 二神归位,接着就是开打,可惜实力相差太悬殊,一个回合就见了输赢! 柳芸娘力有不逮,有些承受不住,娇娇的哭着求饶,程德青不为所动,继续施刑,柳芸娘不由破口大骂,“你这没人性的,不想让我活了,呜呜呜~” 程德青温柔一笑,抓住柳芸娘白皙的脚脖子,把人又拖回到床上,嘴角邪魅一笑,露出森森白牙,“我爱你还不够,怎会舍得让你不活。” 一时哭声笑声喘息声,声声入耳;风轻夜静人逍遥,床动帐摇~ 大战结束,满床狼藉,程德青嘴角勾着笑,喊婆子收拾了,柳芸娘躺着装死,实则慢慢回味余韵,程德青看她柔弱不堪的样子实在爱怜,附身亲了她亮泽水润的小嘴,柳芸娘吓得以为还要再战,也顾不得浑身光溜溜的就要爬走,程德青看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小样儿,大笑了起来。 深夜寂静,廊下守夜的婆子听着二爷爽朗的笑声俱都猥琐的也笑了。 第二日,程德青满面春风的去书院读书,出了程府大宅,不出所料又看到沈如意,想到柳芸娘写的那个话本,还有昨夜的旖旎风光,心情很是不错,扫了沈如意一眼就骑马走了。 沈如意已经被张姨妈说得灰心了,今早等在宅院门口,不过也就是想再看看二表哥,马车里今日还坐了张姨妈,看沈如意扯着帘子不住的张望,忙狠狠的掐了一下女儿。 “有什么好看的,你今日给我好好相看一下陈公子!” 沈如意霜打了茄子一样,也不看张姨妈,只盯着晃动的车帘子,也不言语。 张姨妈无可奈何的叹口气。 二人驾车来到陶然居,陶然居在玉水街,是本地做糕点出了名的,各家夫人小姐都爱吃,逢年过节的也爱买来送礼,一楼做了大堂,专门售卖点心,二楼通着别院,做了酒楼,因别院阔大,有山有水,风景好,靠着钱塘江,也有后门出入,十分便利,那花花公子有钱人家的少爷也会在此包房,夜间醉的狠了怕回去挨骂,索性就宿在外头。 张姨妈带着沈如意进了厢房,小二上了点心,张姨妈拈了一块尝了,柔滑细腻,绵密如沙,确实很好吃,喊了丫头打包几份带回去,给老夫人都尝尝。 楼梯咯吱咯吱的响起来,两个公子说话声传来,“咦,高舅爷,今日巧了,在此遇到,不如我做东,陶然居新酿了菊花酒,正好喝一杯”。 “陈兄客气了,我这约了林兄他们,脱不开身,改日一定喝一杯”,说完似乎就走了。 张姨妈伸头朝外望,想着这陈公子是不是古玩店老板家的玉娘那个儿子,门里就走进了一个夫人并一个公子,那夫人见了张姨妈,眼睛一亮,笑道,“佩娘,经年不见,你如今倒是和从前不差什么,就是胖了些。” 张姨妈也激动的抱了那夫人的手,“玉娘,你也未曾改变啊,还是十八年华的样子呀” 不等叫玉娘的夫人接话,他旁边的陈公子就噗嗤笑了出来。 玉娘抽手使劲打了一下儿子,恨道,“说你娘青春貌美,你不服气怎地?”,那公子油嘴滑舌的,忙扮做小厮一样作揖,“夫人,小的怎会不服气,实在是这个夫人也说了实话,让小的有知音之喜啊”。 他这一讨好卖乖,玉娘笑了,张姨妈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就见这陈公子长得一表人才,为人风趣,嘴甜讨人喜欢,想必如意应会满意,抬眼去看自己闺女,就见她没精打采,连笑也没有一个,这下是真的气了! 沈如意和陈公子双方见了礼,陈公子暗暗打量,是个柔弱不禁,我见犹怜的美娘子,心下被押着来相看也不抵触了,想着总要娶个正妻压房,这一个长得正在他心坎里,便也殷勤的同柳芸娘搭话。 沈如意见他油头粉面,娘里娘气的就犯恶心,和二表哥那芝兰玉树,谦谦君子更是提鞋都配不上,就更是没有耐心,干巴巴的应了几句。 那玉娘只顾和张姨妈聊起两人自去年分别后发生的闲事,说的滔滔不绝,张姨妈笑着应和,时不时觑一眼沈如意,见这沈如意对这热心公子爱搭不理的,火气都要冲到头顶了! 手下狠狠掐了沈如意一下。 陈公子热络几次,也觉出沈如意不想搭理他,他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不是那等贱皮子,就喜欢上赶着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也自顾自的喝茶不说话了,两人这就冷了场。 突然就听沈如意“哎呦一声”,玉娘也住了嘴朝她望过来,沈如意转头瞪着张姨妈,怒道,“娘,你掐我作甚?!” 张姨妈尴尬的脸都红了,陈公子也笑着不出声,玉娘瞧见两个年轻人不咸不淡的样子,也猜出张姨妈掐她女儿的意思了,忙掩了嘴笑道,“佩娘,你别管年轻人了,他们呀,爱怎么样怎么样,我是懒得管了。” 张姨妈狠狠瞪了一眼沈如意,见她油盐不进的,真是气得不知什么好,看着玉娘说道,“哎,真是被我们老爷宠坏了,一年一年大了还不懂事,哎!” 两人就一起说儿女的不省心,唠唠叨叨的说了大半个时辰,沈如意百无聊赖,就伸头朝窗外看。 窗户对着大堂,就看到柳芸娘身边的丫头,那个叫翠儿的正在买点心。小二把几样点心都包好了递给那翠儿,翠儿付了银子,上了门口的马车就走了。 沈如意哪里还坐得住,这必是那柳芸娘出来逛了。 她倒要跟着去看看,也好过对着油腻的小白脸! 遂站起来,期期艾艾的和张姨妈道,“娘,我和这个陈公子相聊甚欢,今日天气也好,我们想出门去逛逛,不然也是无趣呢”,说着暗暗看了一眼那陈公子。 那陈公子也早就呆腻了,刚楼梯上遇到高舅爷,想必他也在这院里,说不定还有妖娆风情的妓子把酒添香,去听听小曲儿,怎么也好过听两个老妇人在这絮絮叨叨。 也就不出声,也不看自己的娘,就看一眼那张姨妈,表现出一副想出去逛逛的样子。 张姨妈心里虽然疑窦重重,刚才两人还相对无言的,怎么睁眼闭眼的时间就要相携一起去逛坊市了,不过年轻人多处处总归是好的,说不定如意真能开窍呢。 也就笑眯眯的招呼道,“去去,如意带上王婆子,早些回来。” 沈如意清脆的“哎”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那陈公子紧忙跟上,就怕一个晚了又被拘着回家背书去了,哎! 张姨妈和那唤作玉娘的相视一笑,又继续聊了起来。 沈如意两人下了楼梯,陈公子突然叫道,“高舅爷,好戏耍呀”,沈如意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男子,形容猥琐,背也佝偻着,像只公狗一样,抵在墙角里正对着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上下其手,圆润的肩头都露了出来,白腻腻的晃眼,那女子也不觉羞,还一个劲的娇呼讨饶,“高爷,嗯,您轻点~” 高舅爷从香馥馥的胸脯上抬起头来,就看到沈如意嫌恶的眉眼。 …… 高舅爷吓得又把脸埋到那女子的怀里,装作不认识陈公子和沈如意一样,继续做风流的事,哎,刚刚还心旌摇荡的宛如喜登极乐,这下是彻底没心思了! 这沈如意看到他这样,还愿意当他高府的大夫人吗?!高恒沮丧极了,这情字一事真是不可看破愁断心肠啊。 哎! 陈公子见高舅爷看了一眼不理他,想是高舅爷精虫上脑顾不过来了,便笑了一声,和沈如意拱手致意,也就走了。 沈如意才不管这些阿赞事,带了丫头婆子,直奔前门大厅,跑到门口,就只看到一个远远的马车影儿了,沈如意叫了车夫跟上,要看看这柳芸娘出来逛什么的。 柳芸娘到了宋宅书籍铺,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高喊备好茶,迎了柳芸娘上了二楼雅间 掌柜的翻看了手稿,简直悲伤逆流成河啊!这表姑娘实在是凄风苦雨命途多舛啊,他一个年近不惑的老头儿看了都流泪了。 他狠狠的擤了鼻涕,肿着眼泡,对着柳芸娘拱手夸道,“夫人高才,这个本子我看必定比上一本更火,我也不和夫人打谎了,这个稿酬按照上一个本子再涨一成,分成嘛,您是六小店占个四成,您觉得如何~” “可要说好了,您以后可都只在咱家出书,不能跑去别家哦~” 掌柜的果然会做生意,都不用柳芸娘讨价还价,就改了分成,还约定了长契,柳芸娘见好就收,对这个稿酬也很满意,又跟掌柜的谈了插图配画什么的,主仆三个就出门回府了。 沈如意追到宋宅书籍铺,就只看到马车影了。 第24章 嫖妓风波 沈如意便也进了宋宅书籍铺,向掌柜的打听柳芸娘买了何书,做了何事。 掌柜的眼冒精光,表面一团和气,指了书架上的几摞话本,笑着说,“哦,你说刚才那个美貌的小娘子呀,想是哪家的夫人,过来买点话本,打发时间的。” “姑娘要不也看看,这几本话本都是店里卖的脱销的,尤其新出的这本《孔雀西南飞》,咦!街头巷尾的,没有女子不知道的。” 沈如意被他吊起来兴趣,指着丫鬟各样都买了一本,付了银子就出门了。 掌柜的攥着银子,一手捋须,心里暗笑,我这生蛋的母鸡怎么可能让你惊了窝! “母鸡”柳芸娘兴高采烈的回了府,想到这两本话本都出书大卖,她这穿越到古代,原来注定就是个名作家呀,说不定后世也会同那曹雪芹吴承恩一样流芳百世,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天生我材必有用啊! 主仆三个正美滋滋的要穿过花园子,绕过转廊,不想迎面遇到满脸麻子的大爷。 大爷最近染上赌博,欠了点钱,外院账上程管家是怎么也不同意他赊欠了,他也不敢辩驳怕漏了馅! 夫人也就是个破落户,也指望不上,这些日子他正在这抓耳挠腮的想办法,怎么堵了窟窿。 边寻思边走着,就看到二郎媳妇走过来,这二郎媳妇真是标致呀,袅袅婷婷,臻首琼鼻,二郎真是好福气。 一个个的漂亮娘们都围着他转,不仅沈如意,想着前日倚画楼梳弄丫头,又是暗恨,凭什么好事都要让他得了去! 大爷也就舔着脸凑上前去,“弟妹有礼了,这园子里花开得是好,弟妹好兴致。” 如萍翠儿紧紧护在一边,谨防大爷又犯浑。 大爷不曾无礼,柳芸娘也就回礼道,“大哥安好,秋风凉了,我这就回房了。” 说着就要走,程德才急道,“弟妹别急,我这还有事要说呢,我前几日去倚画楼闲逛,巧了,就遇到二郎替妓子梳弄了,后来听老鸨说,那个玉髓儿的也被二郎包养了呢。” 如萍脸色大变,柳芸娘心也沉下来。 程德才见状又说道,“之前大哥喝醉了酒唐突了弟妹,是大哥的不是,大哥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二郎犯错,大哥不能见着让你蒙在鼓里。” 柳芸娘不愿再听程德才说话,勉强笑了一下就转身走了。 程德才看着她这娇憨妩媚强颜欢笑的样子,实在是勾的他心痒痒,随即一巴掌呼在自己嘴上,“王八羔子,亲弟妹也能乱想!” 一会又控制不住,这二郎真是好命啊,这些美娇娘为甚不到他的怀里来! 柳芸娘心下凄然,肃着脸回到檀香院,大爷说得有鼻子有眼,她心里是有点难过的。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夫妻相对,也没有什么口角纷争,夜里更是蜜里调油,粘在一起就舍不得分开。 良辰美景,鱼水之欢,才子佳人,真真是现世安好。 如今梦醒了,她心里也渐渐冷静下来。 若程德青真心对她,她也真心相付,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不然就相敬如宾,把他当个老板供着,自己也把心藏得紧紧的,别失身又失心,活的落魄还被轻贱瞧不起,人嘛,万事看开了,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如萍看着柳芸娘柳眉紧蹙,心里也是心疼的不行,慌忙走过去,扶着柳芸娘道,“夫人,您别伤心了。” “我问过二顺子了,二顺子说,二爷绝没有做了对不起您的事呢。何况二爷在老爷面前发过誓,必定不会辜负您的。” 柳芸娘惊讶的看着如萍,“你问过二顺子什么?你是如何知晓的?这样说,二爷确实有不规矩的地方了?” 随后又勉强一笑,“如萍,你怎么这么傻,若誓言可以相信,世上就没有负心汉和苦命女人了,我也不会随便信了大爷便冤了二爷,我必定要当面问问二爷的。” 世上多少痴男怨女都是你猜我想,误了终身,她不要猜疑,有话就要说出来。 如萍看着柳芸娘不像花园子里那会六神无主的样了,眼下看着也有了主意,就低声把前几日,二爷夙夜归来衣服上染了胭脂口印,又把吩咐她和翠儿找了丫鬟送给二顺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柳芸娘皱眉听着,相处了这么久,以程德青对沈如意不假辞色的样子,以及违逆老太爷也要娶了自己,凡此种种,她是愿意相信程德青风流但不下流的。 程德青这会还在书院读书,明年秋日府试,眼看不到一年了,他荒废日久,虽然天资聪颖,但也不敢大意,既然决定重新科考,那必然是全力以赴。 这些日子,除了书院就是回府里,别的诗会一概不参加。 刘晏和章修林也闷头苦读,刘晏还好,章修林确是半吊子,诗书不精,策论不通,这段时日正读的是两眼昬花,晕头转向。 “程兄,刘兄,咱们兄弟三人打架一起打,喝酒一起喝,恐怕科举是不能一起读了,我仔细思量,我从小不爱读书,吟诗作赋是要了我的命,更遑论策论应对,可我拳脚不错,也爱读兵书,我准备报名武举了。”章修林笑着对二人说。 刘晏笑着拍章修林的肩膀,“大丈夫志在四方,何惧飘零,我们难不成为了聚在一起便要误了你的前程吗?”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程德青沉吟片刻,也笑道,“武举文科举虽有不同,但殊途同归,总要做一番事业出来,方不负岁月韶光!” 宋老先生也走出来,笑着说道,“德青说的对,虽然我朝重文轻武,但是外敌不灭,终是难安,如今东有倭寇横行,北有犬戎寻衅滋事,修林弃文从武,大有可为。” 三人俱都恭敬称是。眼见苏先生走远,三人兴致不减,相约休沐日一同携眷出游,放松放松。 柳芸娘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本书来看,里面讲了一个笑话; 一个人生了儿子,担心难以养活,就请算命先生算命。 算命先生说:“你这孩子命相不错,无灾无难的,只是四柱里犯点贼星,做不了多么正经的事。” 那人一听,舒了一口气,说:“哦,那没事,只要能养活,长大就让他做银匠。” 算命先生不理解,问为什么呢? 那人说:“当了银匠,只要顾客拿银两银锭来打东西,哪天不私自克扣几分呢?正好应了他命中的贼星。” 柳芸娘看着哈哈哈大笑起来,又翻了一页,讲另一个笑话; 一位武将出征,即将被敌军大败之际,忽然天降神兵助阵,最后反败为胜。 武将叩头请问神将姓名,神将说:“我是练武场上你们瞄准射箭的草垛子。” 武将很高兴地说:“小将何德何能,居然能劳烦尊贵的垛子神将相救?” 神将说:“我感谢你去过练武场那么多次,从来没有一箭射中过我!” 柳芸娘笑得撑不住,伏在案上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如萍仔细的给柳芸娘扶着肩,翠儿端了一盘葡萄,故意卖乖道,“夫人,厨房新采买的葡萄,您看,颗颗饱满,清脆透亮的,说是倭寇那边新出的品种,不像别的葡萄,要么太酸要么就太甜,说是吃起来清爽不腻人呢”。 柳芸娘回过劲来,拈了一个葡萄尝了,这不就是晴王嘛,他乡遇故知啊,心里正高兴,就看到这两个丫头担忧的表情,不由一笑, “你看你们,多大点事儿,难道我寻死觅活的你们才放心不成,别担心了,我是很看好你们二爷的!再说了,若是二爷真的蓄妓,我就和离回去找我爹,我爹可是巴巴的盼着我回去呢!” 如萍和翠儿想着柳父对柳芸娘的疼爱,也松了口气,也是啊,不行就回柳府,日子只会更逍遥才对! 不想等到亥时了,被柳芸娘看好的程二爷竟然让个小厮传了话来,竟然有事夜不能归了! 岂有此理,柳芸娘真有点生气了,都被揭穿嫖妓了,不紧着回家负荆请罪,竟然还夜不归宿! 柳芸娘气鼓鼓的睡觉了,梦里一会是程德青痛哭流涕的下跪忏悔,一会是她手执皮鞭抽的程德青哭爹喊娘。一会她又坐上花轿敲敲打打热热闹闹的又嫁人了…… 第二日起床,果然眼下有了黑眼圈。如萍瞧着柳芸娘眼下乌青,不禁心疼起来。 昨夜守夜的是她,夜里听得清楚夫人翻来覆去睡得不踏实,嘴里还嘟嘟哝哝的说着什么。 主仆三个收拾齐整了就去颐安院,今日正是旬日,给老太太请安的日子。 昨日大爷和柳芸娘说的事,也没避着人,来来往往的洒扫婆子听到了。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大家也都知道二爷嫖妓蓄妓了,好事的人还仔细打听了门房,知道二爷昨日又夜不归宿了。 老夫人拉着芸娘的手,歉疚的说,“我没教好儿子,累得你受苦了,真不知如何面对亲家了,芸娘放心,老太爷不日就回来,定会教训二郎,给你个交代。” 柳芸娘低着头不敢出声。那沈如意也皱紧了眉,一脸的不信。 “我不信二表哥会嫖妓,和小章爷他们一起出去游玩,我二表哥从来都是片红不沾,也就是凑个趣,这些浑人怕不是嫉妒我二表哥浑说的,表嫂你可别当真!” 柳芸娘转过头来,像第一次见一样认真打量沈如意。 沈如意见她看来,笑着说,“表嫂,二表哥虽然好雅兴会去个诗会文会,但是他从不曾嫖妓或者调弄女子,我曾偷偷跟着他去过诗会,从头到尾都不曾见他轻薄过谁。” 张姨妈听了这话怕惹了老夫人和柳芸娘不喜,忙偷偷扯了沈如意的袖子,让她少说些。 沈如意见众人都稀罕的看着她,也知说了不该说的话,羞红了脸,忙躲到张姨妈身后了。 大夫人见状,笑着拉着柳芸娘的手,假惺惺的说,“好了好了,等二郎回府,我们必然给你做主,让他给你赔罪,想必二郎不会抛下你这娇花一样的人。” 众人心中都有了计较,老夫人也没留饭,说了会话就出了颐安院。 听涛院里,今日也是请安的日子,月姨娘还有婆子领着的浩哥过来请安。 若是往日,大夫人必定面无表情的看茶看座,干巴巴的扯几句天冷了,记得多穿衣,天热了,记得别中了暑气就散了。 今日,大夫人罕见的笑起来,还热络的问那婆子,浩哥晨起咳嗽好些了吗?夜里睡得如何?有什么缺的找金珠去领,小孩子家家的最是要细心养着。 说到月姨娘,竟然还笑着问道,“妹妹今日看着更显风韵了,怕不是用了什么好脂粉,也匀我一盒,讨讨大爷的欢喜~” 那月姨娘心下惊讶,面上奉承道,“夫人不用脂粉也风韵动人,妾蒲柳之姿,哪能和夫人比,只不过用些粗脂俗粉罢了,夫人喜欢,我让丫头送一盒过来。” 心里暗道,就是抹成白面人,也不及我的三分颜色,何苦来哉! 大夫人笑盈盈的竟然点头称是,端了茶,月姨娘还有婆子知趣都退下去了,她眉上的喜意都没下去,悠闲的品了口茶,暗道: 我道是她天生好命呢,天生长得一副花容月貌,风流身段。在家有父亲疼爱,嫁人也有相公宠爱,不缺银子不愁吃穿的,果然女人的命道都是一样,只是早早晚晚罢了。 大家过得都不好,心里就是十分痛快了。 话说那程德青,也是一脑门官司! 傍晚散学,之前送去倚画楼给林婉婉使唤的那个丫头叫小圆的送了信来,说林姑娘被刁难,倚画楼的妓子们都明里暗里的使绊子,老鸨也是不管呢。 第25章 见钱眼开 月上柳梢头,倚画楼红灯高照,歌舞喧嚣,美人如玉又如云,莺莺燕燕十分热闹。 妓院门口,老鸨热情的拉住一个五短身材脸大脖子粗的,脸上有颗大黑痦子,穿了圆领长袍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调笑道,“妈妈,你这里有绝色的吗?一般的女子我是瞧不上的,银钱不成问题!” ,说着掏出一沓银票。 竟是个其貌不扬的大主顾! 老鸨喜得嘴巴咧到耳后跟,伸手接了都抱在怀里,谄媚道,“相公真是有福气,我们楼里的头牌柳燕儿正等着您呢。”说着把这富商朝厢房里引。 柳燕儿昨夜接客,被那白面公子好生折腾一番,两人都是孟浪的人,玩的大些,今日起床就有些受凉,便向妈妈告了假。 老鸨脸色晦暗,不太乐意,耽误一晚,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呦! 柳燕儿搬出章县令,最近章县令爱她宠她,常接了她去衙门弹个小曲儿,填个词,然后在公堂书案上调弄一番,公案可是比榻上来的新鲜,即使县令也是废物老儿了,她也乐得去。 章县令是个笑面虎一样的人,可是护短,即使这娼妓就是个玩意儿,他正稀罕的时候,老鸨也不敢驳了县令的面子。 柳燕儿就舒舒服服的躺床上歇着,天有些冷了,也脱得光溜溜的,盖了滑溜溜的帛被,房里熏了浓浓的香饼,正是好眠的时候。 老鸨引着这粗壮的盐商直接推开了门,“柳燕儿,快起来伺候张老爷,他从北地过来贩盐,手头很是阔绰呢,快起来,”不等柳燕儿说话就推搡了盐商进门,然后把门又紧紧关上,趴门上听了一会,攥着银票就笑眯眯的走了。 柳燕儿扭头就见那粗苯如猪的盐商见了她两眼淫邪,已经自发的脱了衣裳朝她扑过来。 柳燕儿无法,做娼妓的,来者都是客,惹怒了客人有她好果子吃,便也柔情款款的堆了媚笑,娇滴滴的扯开被角,那盐商嘴角流涎扑上去啃了起来,也不怜香惜玉,疼的柳燕儿一个劲的叫唤,盐商听了竟然十分兴奋,也不管柳燕儿如何。 折腾了一刻钟不到,盐商就不动了,柳燕儿偷偷擦了眼泪松了口气。 谁知盐商喘口气,低头看着柳燕儿楚楚可怜的样子,嘴角勾起邪笑,眼神狰狞,又起了兴。 柳燕儿被折腾的死去活来,那盐商终于尽兴了,躺在一边像一坨肥肉一样打起呼噜。 柳燕儿睁着眼睛盯着帐顶一眼到了天亮,等盐商走了,婆子进来才给她解了绳子,手脚淤青,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子,白嫩的小腹上燎了一串串的火泡!老鸨抱着她心疼的直叫唤:\"杀千刀的畜生,这样折煞我的儿!” 把个娇滴滴的头牌磋磨成这样,还怎么接客,早知盐商竟是这样的畜生,怎么也舍不得给了柳燕儿! 后面这盐商再来,老鸨只愿意给桃燕儿,红燕儿了,柳燕儿是轻易舍不得了。 柳燕儿没生气的躺着,等老鸨婆子收拾了出了门,这才转动眼珠子,默默地流了泪。 半点朱唇万人尝, 一双玉臂万人枕,这不就是娼妓么?左右就是个玩意儿。 老鸨体谅柳燕儿,让她修整了几日,这日柳燕儿坐在厢房门口,正对着日头看一个水色玉镯子,王九郎给的想必不会有假,她没事闲着,一个个打量这些物件。 一个小丫头提着攒盒就走过去了,柳燕儿伸头去张望,就见那丫头进了厢房,又抱了一包脏衣服出来,后来还捧了几只荷花进房,来来回回的,好不勤快。 柳燕儿认得这丫头,听梳头的婆子说,这是程二爷送过来专门伺候那玉髓儿的,良家子可以随意出入倚画楼。哎,有些人真是好命,梳弄配了佳公子,这转头又包了房。 不像她,梳弄就配了个老男人,弄得她一天没下得了床,后面吃了多少苦才爬上头牌,住了上等的厢房。 柳燕儿想到程二爷对她的冷漠,不由讥笑,都是落在淤泥里,凭什么她就只能受人磋磨,玉髓儿就能冰清玉洁的装清高。 桃红柳绿的几个燕儿联合起来,不是使坏的故意带嫖客进错玉髓儿的房,就是饭食也给加点肮脏东西。倚画楼的婆子丫头通通使唤不动不说,就是下等龟公见了小圆也撩三撩四的调戏。 小圆面皮薄,林婉婉面皮更薄,夜里受了几次惊吓,生生吓得不敢睡觉了,白日房门都上锁,买了点心主仆两个躲在厢房里吃。 老鸨也不管,反正二爷的银子都入了口袋,人在这,怕什么?! 这夜,长的似猪手段狠辣的盐商又点了桃燕儿,桃燕儿已被折腾过几次,浑身青紫只余了半口气,老鸨贪财,见这盐商手里的银票,比见了亲爹还欢喜,笑眯眯的又送到桃燕儿的房里,桃燕真是恨毒了他又奈何不得,只得祸水东引,忙娇滴滴的撒娇,“我的爷,您的手段我是尽受了,如今皮子还没好,您看这样,如何尽兴?”隔壁就是我那玉髓儿姐姐,皮肉透白,比那白玉还剔透,不若叫了她来,我们姐妹一起伺候您~“ 盐商听了淫兴大起,赞道,“桃燕儿,你真真识趣儿,我这就去喊了老鸨,让她叫了那玉髓儿来。” 桃燕娇笑,“那不行的,玉髓儿已被程二爷包了,妈妈怎会答应你,不若这样,我去叫开了门,你便可。。。” 盐商听了大笑,臭气轰天的嘴巴使劲亲了桃燕儿一口,边揉搓边边说,“我的好乖乖。” 粗粗整了衣裳,随了桃燕儿去了玉髓儿房门前,桃燕儿娇笑道,“妹妹,今夜我左右无事,不如开了门,咱们姐妹俩说说话,也好解闷。” 玉髓儿听着声音,认出是桃燕儿,心里十分憎恶,窑门娼妓的,心思歹毒,处处想法子折腾她,哪敢开门,和小圆两个端凳子抵了门,低低说道,“天晚了,我身上不好,已经歇下了,姐姐自去玩”。 说完心里也悲怆,自己千金闺阁家破人亡落得这个境地,一个娼妓也能作贱她。也不知宋祁何时能来救自己,捂着嘴又低低哭了起来。 盐商躲在门后,听得门里的声音,又有低低的哭泣,竟然觉得十分兴奋,也不管桃燕儿的拉扯,直直撞起门来,都是娼妓,不都是陪睡的玩意,多给老鸨银钱打发了就是。 桃燕儿心里有点惧怕程二爷,还有小章爷和刘公子,这三人是出行一处坐卧一起的,在钱塘的地界上,没几人能惹的过他们,何况自己一个不红的头牌了。也不敢站在门口说话了,自己偷摸溜回房里。 盐商一边撞门,听着里面娇滴滴的尖叫,越发的兴奋,旁边的嫖客妓女看了以为出了何事,都不愿上前,老鸨躲在房里听着动静想着程二爷虽说包了玉髓儿,可轻易也不来,想是厌倦了,玉髓儿再接客也是早晚的事,于是也不出来。 那桃红柳绿几个燕儿听着玉髓儿的尖叫,心里好不畅快,都是一样的人,合该一起受罪。 眼看门就要撞开了,盐商正在淫笑,程德青正好赶过来,二话不说,一脚就踹飞了盐商, 众人一看程二爷那个煞星来了,也不敢瞧热闹,人群就散了,那盐商趴地上半天起不来,终于抬了头,盯着程二爷阴阴道,“我道是谁,一个年轻后生也敢这样踹我,好,我记着了,我张富贵倒要看看你是哪方的强人!” 程德青冷冷道,“我是程德青,我就在这等着!” 那张富贵吐出一口唾沫,呵呵冷笑,脸上大黑痦子也随着抖动,“好,一个小小的钱塘富商,好,今日我把话撂在这,来日抽出身必然去讨个说法!” 老鸨这时候才跑过来,拉着程德青的袖子说,“二爷,张老爷也是吃多了酒认错了门,您这高抬贵手,别打了。”说着指使龟公拖了张富贵去了别的厢房照看。 人群中又走出一个青年,那人看着程德青,笑道,“又是你!”,程德青定睛去瞧,原来是曾在小楼和高舅爷争过小桃红的强人,这人上前讥笑道,“不知今日这房里的是何美貌,惹得程二爷又红颜一怒!我倒是十分向往。” 程德青冷笑道,“这个玉髓儿已被我包了,这位公子去找别个”,说完就要进房里去,那公子皮笑肉不笑,“看来绝不是凡品,我更是好奇了,我是董如赞,适安人士,不知程兄可否割爱?!” 程德青这才正面看董如赞,嘴角也勾了邪笑,“我若是不呢”。 董如赞笑容渐渐收了,玩味的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看着程德青的眼睛道,“好,咱们有缘再见。” 旁边竖耳朵偷听的众人都吁了一下,还以为要打一场,结果这么快就认怂。 林婉婉躲在房里听着两人说话,再也忍不住,呜咽的哭了起来。 程德青盯着老鸨看,一字一句道,“妈妈,我说过什么?”老鸨心虚,不敢和程德青对视。她确实有点小心思的。 程德青抿嘴冷笑,从怀里掏出银票,“这下够了吗?!”老鸨看到银票,笑得龇牙咧嘴,连说:“够了,够了,二爷放心,我保证必定再不会出事了。” 看着她贪得无厌的嘴脸,程德青第一次生出了厌恶!没有怜悯,没有信义,怎配为人! 又看了周围一圈人,一派靡靡,真道是: 万国笙歌醉太平,倚天楼殿月分明。云中乱拍禄山舞,风过重峦下笑声。 他不愿多说,敲门进了厢房,看到林婉婉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由心下叹气,他示意小圆把林婉婉扶到床边坐下,程德青沉声道,“我已经与老鸨说明了,你不用担心。上京安远侯府那边小厮日夜守着,一有消息就会传来,你且安心等待。” 林婉婉感激涕零,柔柔的拜倒在地,哭道,“谢谢程公子,您的大恩我是报不完了。” 程德青没有说话,带着二顺子出了门。 老鸨把挑事的桃燕儿抽了一顿鞭子,警告桃燕儿少招惹玉髓儿,那玉髓儿可是有银子护身的! 桃燕儿挨打受刑,真是恨得咬碎了银牙,那玉髓儿难不成是天上的仙女不成,张富贵又不曾真的强了她。柳燕儿,红燕儿还有绿燕儿几个头牌也都心有不甘,程二爷几时这样看中她们几个过?想着哪一日,定要找个最肮脏的乞丐去糟蹋一下这玉髓儿,看这程二爷还这般护着么? 程德青解决了这些乌糟事,都已经一更天了,抬头见天上皎皎明月,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暗暗有点后悔多事惹了麻烦上身,不过既然插手,那也断然没有半路袖手的可能,想着自己到底只是个富商之子,秀才之身,若是再大的麻烦来了怕是应付不了,遂暗暗下定决心,势必要科举入仕,做官长势! 也不回府了,带着二顺子直接回了书院,叩开书院的门,那书院的婆子睡眼朦胧的开了门,以为是讨饭的要口饭,结果就见程德青站在门口,朝她躬身鞠了腰,便径自走到书舍,坐到书案后面,翻开书本温习功课了。 第26章 交心 柳芸娘回到檀香院,丫头摆了饭,事情过了一天一夜了,她是彻底冷静下来了,准备等着程德青回来坦诚布公,好好谈谈嫖妓的问题。 吃了饭,如萍过来禀报,“柳丫那里来了信,宋宅书籍铺掌柜的结了稿酬,还送了样本到柳宅去了”,又俯身在柳芸娘耳侧,低声道,“足足两千两呢。” 柳芸娘登时笑弯了眼睛,好多钱呀,《孔雀西南飞》满打满算的挣了一千零四百三十九两,这本《我见表妹应如是》竟然一下子挣了这么多,加起来在钱塘县够买个三进宅院了。 爹亲娘亲都不如银子亲啊,柳芸娘想着再多出几本书,那真就是妥妥的富婆了,这样想着,也不管程德青了,叫了马车准备回柳宅摸摸趁手的银子,顺便看望柳老爷。 柳老爷得了信,早早的等在家里,叫柳婆子准备了柳芸娘爱吃的菜,柳芸娘的马车一到门口,老柳头就伸脖子大喊,“老爷,姑娘回来了!” 话音刚落,柳芸娘就看到柳父敦厚壮实的身影奔了出来,“囡囡!” 柳芸娘拉着柳父的胳膊,脆脆的撒娇道。“爹!”,父女两个相携进了院门。如萍和翠儿就去厨下帮着端了茶点果子。 “囡囡,你那话本写得很是不错,这一点随了你娘了,你娘就是诗词书画样样精通的。” 柳芸娘一听,就知道柳父又要卖弄他的大娘子了,不由捂着嘴笑,柳父犹不自觉,“咱家这是改头换面了呀,你祖父就想着你爹我娶个秀才家的娘子,好生个聪明的儿子,日后举案登科,做个官人,出门也扬眉吐气。” 柳芸娘笑着说,“爹啊,那我是女子考不了科举,帮不了您了。” 柳父摸着头笑了,“你帮不了,让你相公帮我,他用功读书,日后举案登科,加官晋爵,给你挣个诰命,咱们家门楣也就光耀了。” 柳芸娘听到程德青就头疼,忙转移了话题,“爹,我以柳白名字出的书,您可别到处吹嘘呀,特别是锦娘她们家!” 柳父不解道,“俗话说得好,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你这虽然是以柳白名字出的书,可那也是我柳家的人,我为甚不能吹嘘!” “爹,您可不能这样,那柳白也是有名气的人了,人红是非多,我可不想一堆事儿找上门,我就想默默的挣点小钱,您就答应我,再说了,做人要低调,风头都是给别人看的,我自己乐得舒服就行,爹!”柳芸娘扭着柳父的肩膀摇晃。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说的都对,哎!就是可惜了,昨日王老爷王夫人还向我炫耀了锦娘又出新集子了,唉,我差点没忍住说出来了……”柳父遗憾道。 柳芸娘看着她爹那个纠结的样子不由笑了。 如萍正好端了一盘蜜瓜,看到柳父皱着眉头的样儿,忙笑着说,“老爷,姑娘这次回来,是想着银钱干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用起来,就想着做点营生,让钱生钱。您给姑娘把把关呀。” 柳芸娘忙点头,“是呀,爹,我想着,钱当然是越多越好,不如用起来,放那实在可惜了,我算了算,加上您给的陪嫁银子,足足一万两呢,您说做个什么好呢?” 柳父疑惑的看着这个眼睛里冒着金子的闺女,纳闷道,“囡囡,你这何时变得如此铜臭啊?!你以前从不上心这些,我辛辛苦苦培养你,从小就专门请了书娘子教导你诗书礼仪,就想你像你娘那样做个优雅高洁的闺秀,可不能随了你过世的祖母那样,满眼都是银钱算计啊!” 柳芸娘听了哈哈大笑,如萍和翠儿也捂着嘴笑。 柳父见她一脸随意的样子,急道,“你可是写了话本出了书的名家了,可不能如此爱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啊!” 这下柳芸娘笑得趴到桌子上了,满眼铜臭的柳父竟然期望养出一个高雅脱俗的闺女,这谁听了不笑呀! “爹,您别做梦了,我是您亲生的,怎么会不爱财,我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您还要爱财呢,您快说说,我做个什么好,我想来想去,想着不如去包个勾栏,排大戏去,您觉得如何?” 柳父真要哭了,好好的闺女做那些下九流的事情做甚,乖乖靠着相公做个官夫人不好嘛。 柳芸娘不依,使劲摇着柳父的胳膊,柳父看着柳芸娘皱着小眉毛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心一软,松口道,“好好好,我也管不了你了,你这想要多大的场地,想要排哪种戏?都与我说清楚了,我让店里的伙计都去打听打听……” 柳芸娘高兴的一蹦三尺高,“爹,您真好!” 如萍看着老爷一副没办法的样子,和翠儿两个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父女两个高高兴兴的吃了午饭,柳父一高兴,就又喝高了…… “你娘看你这么出息一定会高兴的,我们囡囡写的话本子挣了大钱了!” “唉,呸呸呸,可不能让囡囡听到钱字,桃娘啊,囡囡现在满眼都是银子啊,这可怎么办?” “你说,这孩子到底还是随了我呀,你的满腹才情浪费了呀!” 柳父絮絮叨叨的,老柳头摇头走过来,扶着柳父进房歇息了。 柳芸娘和如萍,翠儿笑得肚子都疼了! 主仆三个也回了卧房休息,柳芸娘还很激动,睡不着,想着自己马上也是要开剧院做导演的人了,高兴的在房里走来走去。直到被如萍催着,才躺到榻上睡着了。 等到晚饭时分,老柳头又喜笑颜开的领着程德青进门来了。 柳父还不知道程德青包妓子的事情,对程德青十分热情,“贤婿,来得正好,快来管管你家娘子,我真是管不了了,她好好的优雅闺秀不做,要去开个勾栏排戏,你说说,这叫如何是好呀”。 程德青笑着看向柳芸娘,不想柳芸娘朝他翻了个大白眼,程德青心里闷笑,装作没看到,柔声问道,“芸娘,准备开个勾栏排你写的话本吗?” 柳父两只眼睛就盯着柳芸娘,柳芸娘不好翻白眼了,干巴巴道:“是呀,相公,你觉得如何?” 柳父又盯着程德青,程德青失笑,伸手摸了柳芸娘的头,“挺好的,你高兴就好!我都是支持你的!” 柳父…… 柳芸娘又翻了个大白眼,柳父正好转过头来看到,惊道,“囡囡,你这何时学会这个的?你娘举止娴雅,温柔大方,从不曾如此不雅,你这怎么都学了你祖母呀!” 柳芸娘…… 程德青低声笑了起来。 连如萍翠儿也笑得肚子疼。 柳父痛心疾首,饭桌上拉着程德青不免絮絮叨叨,直说小时候的柳芸娘那叫一个娇俏可爱,后来长大了也是知书达理,明媚动人,只是不知这丫头越发长大了怎么越发不庄重了! 程德青慌忙站起来和老泰山赔罪,“古语有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必是小婿潜移默化地熏陶了她,是小婿的罪过。” 柳父立马犹如下楼遇到梯子,口渴遇到茶馆了,精神抖擞,兴冲冲的就开始数落程德青的不规矩,如此才带坏了她闺女。 程德青笑着陪不是,只把柳父哄得是眉开眼笑。 柳芸娘在一边眼神复杂的看着程德青做戏,也没有拆穿他。 饭后,程德青和柳芸娘告别柳父,坐着马车回府了。 一上马车,柳芸娘立马换了张脸,小脸绷的紧紧的,离程德青远远的,不说话,也不看程德青,直盯着车窗外看。 程德青伸手要揽柳芸娘入怀,被柳芸娘一巴掌拍掉手,柳芸娘还皱着眉瞪着眼睛说,“勿要动手动脚的,咱们不熟!” 程德青“呵呵呵”的笑起来,伸手又使了些劲,把柳芸娘硬是拖过来搂进怀里,双唇滚烫,贴着柳芸娘的脸颊,喑哑道,“怎么会不熟呢,前几日我和娘子你,还夜会周公,共赴巫山云雨,那时你紧紧地夹着我,还口口声声的说二郎我很快活呢!” 柳芸娘真是脸都臊红了,程德青实在是太不要脸了!床第间的事也拿出来浑说! 她使劲挣扎起来,怒斥道,“前几日是前几日,你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让我被全家耻笑,大嫂子也看我笑话!如今我不想与你有瓜葛!请你松开手,唉,不要亲我!” 程德青被她狠狠推开脸,心里也是有些气恼,见她还在挣扎,便两手使劲禁锢住柳芸娘的手脚,拧眉看她,见她还不依不饶的不像是撒娇,又听她这么说,便猜到她是知道了。 “芸娘,我非要故意瞒你,只是觉得没甚必要,也怕污了你的耳朵,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详细的与你说说。” 柳芸娘一听,也不动了,仔细听他辩解。 “那日散学,我带着二顺子经过永盛街那块,我本不想救她,可她看着我,我实在于心不忍,便折回去挨家逐户的寻遍花街找到了她。” 程德青声音低下去,“她是罪臣之女,有点牵涉颇广,老鸨说是贵人不许赎身,说是只能接客搓磨,我无法,便只能包了她以便周全,送信去寻人来救她!” 程德青摩挲着柳芸娘白嫩的肌肤,轻声说道,“在那楼里,她碍了别人的眼,所以我昨夜未归,把事情了了也夜深了,便不曾回去,直接去了书院了,你勿怪我。” “此事暂时不要泄露,只等她上京的故交回来解救她再说。她是个柔弱女子,我未曾碰她一下,只是动了恻隐之心而已!” 柳芸娘抬起头来,看着程德青的眼睛,轻轻的说,“相公,我刚听到此事,心里是难过的,但是后面想想,又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心里是相信你的。” 柳芸娘顿了顿,又道,“不过夫妻之间,不能总是这样,你自以为对我好,瞒着我不和我说,可对我来说,你这是和我有了龃龉,我难免会猜疑,会瞎想,这样我们之间势必会产生误解。”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夫妻之间有了误解,若不及时解开那就如一团乱麻,越缠越乱,早晚是解不开的结。相公,你想过白头偕老吗?” 程德青捏了柳芸娘的脸,气道,“说得什么胡话,我既娶了你,那必是要白头偕老的,你的意思我知晓了,我会改正!” 说完,两人抱在一起温存,夜色静谧,只听的马车的车轱辘声还有马蹄落地的声音,远处花街柳巷鼓乐声飘飘忽忽的传了一点来,程德青低头,在柳芸娘耳边,轻声道, “那年我在银楼见了你,就入了心,你之前我没想娶过别的女人,你之后也不会有别的女人。” 柳芸娘听了,心房颤动,对着程德青深邃的眼睛,震动的说不出话来,程德青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笑,低头亲上了柳芸娘的额头。 “哪日得空,我带你去见见那林姑娘,你看如何?” “好呀,相公,我刚刚有了一个美妙的想法。” “哦,你说。” “我写一个话本如何,就叫《桃花扇》,就讲的一个女子沦落红尘,后来与一个书生相爱。两人跨越千难万难终于在一起,结果外敌入侵,国破家亡,书生战死,那女子也出家做了姑子,相公,你觉得如何?” 程德青…… “相公,你说话呀~” “哦,你高兴就好!” 第27章 塌棚了 解除了误会,程德青和柳芸娘两个,更是勾勾缠缠,浓情蜜意。到了休沐日,程德青带了柳芸娘,刘晏带了娇妻,和章修林一起,三人约了镜湖上泛舟。 虽是初冬时节,镜湖边芦苇枯黄了,也有些冬青科的树木郁郁葱葱。河滩上的火柿子都掉光了,剩几个孤零零的挂在枝头,被饥饿的鸟雀啄了个窟窿,水面澄澈碧蓝,犹如一大块暗蓝的宝石,深邃见底,清晰可见湖底的淤泥,还有不时游过的白条鱼。 三个男子站在船头,均头戴束发冠、内穿素色襦裙,外罩对襟衫的士人打扮,只是颜色略有偏差。冷风夹着水汽扑在脸上,也不觉得冷一样,倒像是三面猎猎迎风的旗帜! 柳芸娘和刘家娘子坐在船舱里,火上坐了红泥小火炉,一个茶炉咕叽咕叽的正在冒着热气,刘家娘子笑着用扇子遮了半张脸,凑到柳芸娘耳边,低声道,“我有了,刚三个月了。” 柳芸娘惊讶,随即又换了一脸喜悦道,“那可要恭喜了,添丁进口,是大喜呀。” 那刘娘子有点腼腆,娇笑道,“相公也很是欢喜,我那婆婆也不像以前那样苛刻,对我好起来了。” 柳芸娘低笑,“婆婆嘛,但凡你有了她家的骨肉,总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忍让媳妇的。”说完还朝刘娘子挤了挤眼。 “妹妹可曾看过《孔雀西南飞》,那里的焦母才叫狠心,生生逼得一对佳偶成了亡魂,幸亏我们不曾遇到。”刘娘子叹道。 如萍和翠儿听了刘娘子的话,撇过脸去偷偷笑了,柳芸娘故作不知,也跟着附和,“是呀,我看了还偷偷哭了几场,人生无常,珍惜眼前人呀~” 刘娘子捂嘴笑了起来,“妹妹说话真是风趣,听着总是让人发笑,”说着,又执扇贴过来,“妹妹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不若我们一起,孩子年龄差的不多,倒是可以一起玩呢”。 柳芸娘这下真的哭笑不得,说不出话来了,算算她芳龄不足十八岁,也就刚上大学的时候,时光这么美好,为甚想不开要生个孩子呀,孩子又不是生了就完了,还要细心照顾,呵护陪伴,她这会可还没玩够呢。 她不知道程德青是怎么打算的,但他既然没有提起,她也就装作不知,顺其自然。 于是笑道,“相公不急,说我还小,再玩两年~” 刘娘子这下真的羡慕柳芸娘了,程家夫妻成亲也一年多了,一直没动静,看这程娘子也不心焦的样子,便知道婆家那里没人催促了,不由拉了柳芸娘的手,笑道,“你是个好命的,婆婆不曾催你。” 柳芸娘想想老夫人那慈眉善目的样子,也笑了。 两人又说起了话本《我见表妹应如是》,刘娘子叹到,“不知这个柳白是怎样的女子,竟能写得如此生动传神,让人读了,不由自主就流下泪来。” 柳芸娘摸了摸鼻子,假惺惺道,“还能是什么样呀,一个鼻子两只眼,也是两只脚走路的呗。” 刘娘子听了,扶着案几,“哎呦哎呦”笑了起来。 几个丫头更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柳芸娘都懒得说了。 程德青和刘晏听到船舱内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也嘴角含了笑,三人被冷风吹了一阵,也觉寒冷,叫小厮暖了热酒,摆了火炉,就在甲板上小酌了起来。 几人在镜湖上闲逛了大半天,未时三刻,刘娘子身子娇贵,刘晏带了娇妻回府了,章修林一人也无趣,也告辞回去了,程德青便带了柳芸娘去了勾栏院看戏。 瓦舍勾栏就相当于现代的大剧院,日夜表演各类文娱节目,要看哪个类目就去哪个棚子。有专门说史书的,有表演相扑的,有讲小说的,还有傀儡戏,还有番帮舞乐。还有杂技表演。 柳芸娘第一次到这勾栏院来,欢喜的看着表演的告示,程德青也不催她,柳芸娘挑来挑去,准备去看杂剧《赵贞女》,类似现代的话剧。 程德青买了票,领着柳芸娘穿过勾栏,走到一个背做蓬花的棚子里,有几百人的座位,柳芸娘扫了一眼周围的看客,男女老少都有,两人找了座位坐下来。 《赵贞女》,写蔡二郎中状元后,抛弃了供养他读书,又奉养他父母的原配妻子赵贞女。赵贞女上京寻夫,蔡二郎竟狠心地驰马将她踹死。后来,天雷轰顶,轰死了这个歹毒的负心汉。 柳芸娘看着赵贞女被马踹倒,不由得鞠了一捧同情的泪水。程德青见她眼眶翻红,不由笑道,“比你自己写的刘兰芝还有那表妹更凄苦不成?” 柳芸娘气的,使劲捶了程德青一下,“相公,你怎能这样说!”,正说着,\"咦”了一声,程德青随着她眼光看去,就看到沈如意也在后几排坐着,正抹着眼泪。 柳芸娘心有戚戚,看着沈如意这样,再加上沈如意前几日义正言辞的力挺程德青,柳芸娘对她印象好了很多,便朝沈如意挥挥手。 沈如意见前面有人挥手,仔细一瞧,竟然是二表哥和柳芸娘,她也不好装作看不见,也笑着挥了手。 柳芸娘又认真看起戏来。蔡二郎这个负心汉正在夜夜笙歌,欢场作乐,那边赵贞女嘴角流出最后一丝血,溘然长逝。 程德青这时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看到三郎了,我过去看看。你坐着别到处乱跑,等我来接你。” 柳芸娘也没抬头看他,很敷衍的点了头,程德青见状,亲了柳芸娘的脸颊,就出去了。 沈如意见程德青从角门出去了,想必有事情,便带着丫头走过来,低声道,“表嫂,好巧,”柳芸娘忙招呼沈如意坐,两人坐一起,看着那演蔡二郎的小生,骑马走在街上,幕布的上方传来轰隆隆的声响,配合着药粉模拟的闪电。似乎即将要来一场五雷轰顶的戏码。 如萍低头小声说,“夫人,外面似乎也下雨了,听着雷声不小,咱们可没带伞呢。” 柳芸娘突然心头涌上一股深深的恐惧,她不知道这股恐惧从何而来,却让她浑身汗毛倒竖,通体发凉。 她慌忙站起来,混沌的就扯着沈如意和如萍跌跌撞撞的朝入口奔去,戏台上一道闪电击中蔡二郎,蔡二郎发出凄惨的一声“啊!”就倒了下去。 人群中爆发出惊叫声,沈如意被扯得趔趄,几次差点跌倒,如萍也踉踉跄跄,冥冥之中,几人刚刚跑出棚子,棚子就在这几人背后“轰”的一声塌了。 瓢泼大雨倒下来,棚子塌倒引的灰尘都飞不了多高就落了地。 几人惊魂不定,沈如意一屁股坐到水里,眼看着富丽堂皇的戏台子一下子化为一片废墟,蔡二郎真的死了,她失了魂一样软倒在地,如萍跪在地上,抱着柳芸娘发着抖,“姑娘,呜呜呜~” 柳芸娘回过神,看了一眼沈如意,又看了已成废墟的棚子,抱着如萍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大难不死,何其有幸啊!沈如意也慢慢爬过来,三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雨越下越大,淋得人睁不开眼。 周围的棚子里的人都恐惧的跑出来,有人举着火把,看着眨眼间就变出的废墟,痛哭流涕,有人哭叫:“相公~”,“娘子~”,“夫人~”,“娘啊~”;有人拉扯,死死抱住那拼命就要爬上废墟的人;有人大喊,喊转眼就不见的亲人。 勾栏院附近的人也都跑了来,有人看着三个姑娘的穿着打扮,虽然狼狈不堪,料想不是一般人家,送了雨伞和巾布,如萍先把布裹了柳芸娘还有沈如意,自己才裹了,附近茶摊的人端了热茶过来,三人哆哆嗦嗦的端茶喝了起来。 有人大喊,“官府来人了,都让开。”就见修内司的几个官人领着一群官差跑过来。都带了铁锹镐头,还有人带了绳索,推车。 崩溃痛苦的人群都挤过来,“大人,救救我家公子,大人!” \"大人,救救我家夫人,我家夫人有了身孕啊,大人~” “大人,求求您了,我给您跪下来,求您救救我家相公,求您了~”说着跪下不住的磕头,额角都沁出血来。 领头的官差安抚不住,吼道,“闭嘴,都快挖,哭什么用!快!”周围的人都自发的拿了工具刨起土来。 柳芸娘镇定下来,想到程德青走角门出去了,心稍稍放下,三人喝了热汤,柳芸娘拔了头上金簪,一定要感谢送茶水和巾布的人,那人不收,柳芸娘执意,如萍接了金簪,扔到那人怀里,主仆三个撑着伞去角门那块找程德青。 程德青犹如摘了心肝,不顾二顺子和程德禄的阻拦,爬上废墟,就朝着柳芸娘坐的那个位置爬过去,处处都是断壁残垣,程德青拼命掀开一片片屋瓦,伏在土堆上,拍着地大叫:“芸娘,芸娘”,一根梁木晃了几下,眼看要砸到程德青的头顶,二顺子拼命的爬过去,及时的抱住了,程德青不管,两手刨地,嘶吼道“芸娘,芸娘,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芸娘!” 二顺子拖住程德青的腰,哭喊着,“二爷,您冷静一点,还在下雨,这边危险啊”,程德青甩开二顺子,两眼充血,两手掰开断掉的梁木,眼看下面漏出一块空的地方,不由惊喜,就要跳下去,三爷抱住二哥的腰,求道,“二哥,你不能下去,你想想母亲,她该多伤心,父亲也要回来了,您不能冲动!” 程德青泪流满面,犹如困兽,“不要管我,芸娘,芸娘!”挣脱了三爷就要跳下去,二顺子扑上来抱住程德青的胳膊,哭着求他,“二爷,夫人吉人天相,您别冲动呀,呜呜”, 三爷又扑上来摁着程德青,程德青趴在地上,两眼充血,手指磨破,鲜血淋漓的抓着地上。 柳芸娘撑着伞,站在雨里,火光熹微,就看到程德青满身狼藉,状若疯癫,伏在地上拼命的刨土,她的心脏像被捏住一般的难受,又酸楚的都是感动。 柳芸娘扔了伞,朝程德青拼命跑过去,“相公,相公,我在这,相公!”雨水顺着面颊流下来,流进眼睛里,她的叫喊都喊破声了,她的脸上沾了灰尘,她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披在脑后,完全没有往日的千娇百媚! 可对程德青来说,简直就是仙乐齐鸣,仙女下凡!他惊喜的从土上爬起来,看到柳芸娘疯婆子一样邋邋遢遢的跑过来,他犹如喝了神仙秘药,浑身的劲头一瞬间觉醒,巨大的欢喜充斥了他的胸腔,他几步就跨下废墟去,紧紧的抱住了柳芸娘。 天地间什么都没有了,似乎又什么都有了,程德青欣喜若狂,抱着失而复得的柳芸娘,恨不得把她嵌进骨肉里。 他脏污的手捧起柳芸娘的脸,看着那明亮的眼珠里倒映的火光,面部悲喜难辨,竟是流下眼泪,柳芸娘辛酸一笑,对着程德青说,“相公,我爱你。” 程德青一愣,柳芸娘见他顿住,又轻轻说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28章 老太爷归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沈如意站在一边,看着二表哥和柳芸娘两人忘情的相拥在一起,心里羡慕极了。 众人回到府里,柳芸娘连连打了三个喷嚏,已是初冬,又淋了一场大雨,程德青怕柳芸娘冻坏了,抱着柳芸娘直接就去了浴房。 温热的水暖洋洋的包裹着柳芸娘,柳芸娘这才觉得人间美好,重新活过来了。程德青见她精神起来,心下松了口气,两人脱了衣服,光溜溜的抱在一起,没有情欲,只有失而复得珍惜。 这个夜晚沉默而浓烈,隐忍又放纵。 第二日,府里众人都知道昨夜几人死里逃生,老夫人吓得在祠堂里念了一夜佛,大爷不必说了,三兄弟若是就剩他一个,偌大的家业往后谁来撑着?没人撑,他还怎么踏实的斗鸡嫖妓享乐纵情!大夫人也收起攀比嫉恨的心思,领着金珠端了补品往檀香院来。 檀香院里,程德青今日告了假,在书房温书,柳芸娘清早退了烧,喝了清粥,此时倚靠在床上,精神挺好的,沈如意和张姨妈坐在床边,张姨妈拉着柳芸娘的手,情真意切。 “若是没有芸娘,如意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了,”张姨妈说着,又后怕的抹了眼泪。 柳芸娘笑着说,“我也不知为何,就是突然就觉得不能待在棚子里,想是冥冥中老天爷指引我的”。 张姨妈又道“佛祖保佑,阿弥陀佛”的念起佛。 身边婆子说道,“听说官府昨夜挖出几十人,可怜见的,这家人得多伤心呀,高高兴兴的出来开戏,竟然遭此横祸……” 房里一瞬间的静默,沈如意拉了张姨妈的手,张姨妈拍了拍闺女,安慰道,“官府的募捐咱们多捐点,当做积德了。也保佑他们来生平安顺遂,欢喜安乐。” 柳芸娘也嘱咐如萍去捐点,多少是个心意。 大夫人到的时候,几人正说着布道场,大夫人坐到床边,拍着柳芸娘的手,真心实意的说,“佛爷保佑,可见我们芸娘是有福气的。” 柳芸娘感受到她的真诚,不由笑了,这难道就是患难见真情么? 如萍走进来,笑着对众人道,“大夫人,夫人,老夫人过来了。”,众人忙站起来迎出门去,柳芸娘也下床穿了鞋子,向嬷嬷扶着老夫人就走了进来,见到柳芸娘正在穿鞋,忙笑着说,“芸娘,快躺下,你身子不舒服,怎么能起来,快躺下。” 张姨妈就笑着接话,“芸娘明礼,老夫人都知道的,快躺下”,沈如意就亲自帮着放了大迎枕。 老夫人坐到床边,拉着柳芸娘的手,叹道,“我的儿,你是个有福气的,可是吓坏我了,定要选个吉日,跟我去积云禅寺拜个佛,感谢佛祖保佑我儿。” 柳芸娘笑着说是,老夫人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 一屋子热热闹闹的说着话,人人都真心真意的,倒是从未有过的融洽。 门帘又掀开,翠儿又跑了进来,她声音清脆,“老夫人,大管家送了信来,老太爷到了全州了,再转个水路,三日就能到钱塘了!” 老夫人惊喜道,“哎呀,这可是大好事,上次收到老太爷的信还说只能年前回来,这样子看来是能回来一起过个冬月呢。” 大夫人也喜上眉梢,大爷那个挨千刀的,老太爷终于回来了,大爷最近要钱要的疯魔了,只差要卖了她了,若不是她藏的紧,这几年辛辛苦苦攒的私房钱也要被刮走了,得想个法子透露给老太爷才好。 全州的码头上,老太爷程敬泽随着伙计,上上下下的检查了货物,这一路跑海运,从泉州到婆露国又到波斯国,大启的纺织品、丝绸、茶叶还有瓷器大受欢迎,都高价卖出去了,他又采买了当地的胡椒、茴香还有香料,这些在大启都是炙手可热的货物,物以稀为贵,尤其是波斯国的龙涎香,价值千金,达官贵人趋之若鹜。 这一趟不白辛苦。 货船在全州修整了一天,补给供养,然后转道内陆水运,不出三日就能到达钱塘。程老太爷捋着胡须,想起家里天真柔弱的老妻,不由笑了起来,又想到吃喝嫖赌的大郎,桀骜叛逆的二郎,还有单纯简单的三郎,不由眉头又是一皱。 好在媳妇们都是懂事知礼的,好女旺三代,孙儿们以后应也不会太出格。 这样一想,眉头又舒展开来。 钱塘程家,处处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丫头婆子们也喜笑颜开,老太爷回来了,一同出海的程家伙计也就回来了,男人回来了,主心骨就有了。大管家走路都带风,吆喝小厮打起精神来,紧要关头谁要是出了纰漏丢了他的脸,那就是不想干了。 内院大夫人也忙得团团转,指使丫鬟婆子,扫洒庭院,修剪花枝,拆下门帘也换了应景的富贵团圆花纹的,家具也都擦得油光锃亮,就连灶台上,也让厨房的婆子收拾的齐整亮堂。 程德才这几日也不敢去嫖妓,赌坊的人到处堵他,就连他那只活泼的斗鸡大将军似乎也知道好日子即将远去,这几日老实的蹲在笼子里装鹌鹑。酒足饭饱就去找月姨娘厮混。 月姨娘光着雪白的膀子,在大爷肥硕的肚腩上画圈圈,幽幽的说,“爷,今日在园子里,我见那表姑娘戴了一支珠钗,嵌了好大的一个东珠呢,爷,我瞧着很是羡慕呢~” 程德才想到表姑娘,这小娘皮,把他脸戳的一脸麻子还没找她算账呢,既然这么有钱,不如去要点花花? 月姨娘见大爷不出声,又用丰满的胸部磨蹭,“爷,您可是好些日子没给奴家买花戴了,奴家都不敢出门见人了~” 程德才瞟了一眼月娘,暗道,他连裤衩都要输光了,哪来银子给她买花?又不忍心小美人失望,想了想,哎,唯有肉偿! 他抬起月娘的小脸,亲了一口丰润的小嘴巴,笑着说,“那些都是俗物,我的月娘不施脂粉,不穿衣裳才是最美的,大爷我爱你爱的不行。”说着就要压下去。 月姨娘一见又没油水,哪还有兴趣搞花头,忙“哎呦”一声叫出来,娇滴滴的说,“爷,奴家已是受用了,待会儿还要去逛园子,奴家可没力气了”,两手使劲抵着程德才,心里想的却是,银枪蜡头的,也就看在银子面上使劲吹捧你罢了! 程德才一听,心下松口气,又翻身躺下来,腰虚的厉害,得让厨房炖点大补汤了! 三日后,钱塘江码头上,程家的马车接了老太爷回府,程宅放了冲天的鞭炮,不知情的以为这程宅有什么大好事,熟悉的人都知道这老太爷出海回来了。 章县令听着隐约的鞭炮声,伸头朝着程宅的方向望去,想着不久就要上门的白花花的银子,高兴的直搓手。 一边站着的男子笑道,“县令大人,这是谁家有何喜事,让你也喜上眉梢啊。” 章县令一惊,忙收起窃喜,恭敬道,“大公子,这是本县首富程敬泽出海回来了,下官想到这马上要上缴的税款,心里为府衙高兴呀。” 那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章县令,“程家?就是昨日说起的那家?”说完,轻轻呷了口茶。 章县令不敢抬头,身子发虚,恭敬地站在一边,“是,那程德青就是他家二郎。” “呵呵呵”,男子轻笑,放下茶盏,“好呀,有钱好呀,就怕他没钱!” 章县令听了,悚然一惊。 程宅前院里,老太爷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大管家带着各个店铺的掌柜的,见过老太爷,老太爷听了汇报,知道他这出门小半年,生意上没什么大事,管事们也都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心里放了心,便狠狠夸了大管家,嘱咐船坞里的货抓紧卸下来,就等着摆上铺子里售卖,大管家笑眯眯的听了指示下去安排了。 安排好了,老太爷才去了后院,一大家子都围着老太爷嘘寒问暖,老夫人望着老太爷晒黑的面孔,心里一酸,老太爷安抚的拍了拍老妻的手,笑着和张姨妈打了招呼,然后看向众人。 大朗还是一脸猥琐样,老太爷撂了茶盏,眯起眼睛,“大朗,怎么我看着你比我走之前还肾虚啊,说说你这半年干了什么!” 大爷被吓得腿一软就跪下去,正要如实禀报,又想着,老夫人心软慈祥,料想不会多说,大管家那边送了礼,想必也不会多嘴,这样一想,心里有点底了,壮着胆子说,“儿子日夜钻研这经营之道,跟着大管家做生意呢,有时候也会耍乐,但都是老实的,老实的。” 老太爷听了冷笑一声,“怕不是专研歪门邪道!等我抽了空倒要检查一番!”吓得大爷抖了几抖。 说着又看向程德青,老妻的信里说了二郎开始用功读书了,见他身子挺拔,一派风流倜傥,笑着又端了茶盏,“听说你用功了,为父很是欣慰。” 程德青不卑不亢,声音稳重,“儿子不懂事,让父亲母亲费心了。” 老太爷听了,更是笑得开怀,叛逆的二郎回头是岸,程家光耀门楣有望啊! 又看向三郎,瘦瘦高高的少年,稚气未脱,一脸钦慕的看着自己,遂笑道,“三郎可有好好读书,几时能向你二哥一般,得了秀才!” 三郎高兴的说,“儿子比不上二哥少年英才,但先生说,儿子明年可以试试。” 老夫人也坐在一边,慈祥的看着三郎,笑着说,“我们三郎很是用功呢,天天早出晚归的,有时候早间不等着吃完饭就去了书院,我看脸都瘦了呢。” 老太爷暗暗扫了一眼程德青,笑着对三郎说,\"好,要以你二哥为榜样。” 说完又对大夫人说,“大郎媳妇辛苦了,家里全赖你操心,大郎不争气,你好好管束,他若是不听,只管报了我!” 大夫人听了眼圈一红,眨巴眼睛,泪珠不敢掉下来,笑着回知道了。 老太爷又看向二郎媳妇,略略点头,柳芸娘也屈膝行礼。 三爷,张姨妈问起老太爷波斯国的风景,老太爷口若悬河,唾沫横飞,绘声绘色的讲了一路上的风土人情,直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一家人围着一桌热热闹闹的吃了饭,饭后老太爷单独留了程德青去了书房。 三爷默默的看着父子俩的背影走远了。 “我们程家祖上也出过进士,先祖官拜御史中丞,可惜后来一直没有出息的子弟,你少年成才,早早中了秀才,你祖父对你寄予厚望。你心里有委屈,荒废了学业,为父为你惋惜,可也知道这事要你自己想明白才行。” “你上头的哥哥死了你却活了,你母亲埋怨你,可你母亲没有对不起你,人活着呢,不公平的事情很多,你要自己随便放弃自己,那没人救得了你!” 程德青抿着唇没有出声,不公平的事是有很多,凭什么是他承受! 老太爷看着他倔强的样子,叹口气,“如今你能想开了,为父很是欣慰,为父这一生,也不成了,只希望你改换门楣,圆你祖父的心愿。” 程德青跪下磕了头,就沉默着出去了。 老太爷看着程德青这样子,才知道他心里这口气还没平,罢了,只要踏实上进了,别的也就无关紧要了。 回了前院,又把沿途采购的礼品特产命管家分发到各院去,让管家把送给府衙县令县丞的礼物单独放到厢房去,待约好时间,去拜访父母官。 叫了跑腿的小厮,去亲家那处问问哪时有空,他外出归来,总要坐一起叙叙旧。 一起做生意的王家,听大管家说,最近两家频频有摩擦,也得抽时间去坐坐,和气才能生财嘛。 安排了这些事情,一整日就过去了。正要回颐安院去,与老妻谈谈情聊聊人生,就见二门上一个伙计探头探脑的,鬼鬼祟祟的。 程敬泽喝道,“谁人在我门前窥探!”二门看门的小厮听道,忙跑过来,委屈道,“老爷,这人死乞白赖的要找大爷,奴才让人通报了,大爷不在府上,这人就是不走。” 那个伙计见着老太爷,知道是当家做主说一不二的人了,满脸堆笑恭维道,“程老爷,今日知道您刚回来忙得很,本不该打扰,可是我们东家说了,今日见不到大爷,小的就别回去了,小的这也是没法子了,这才扰到您,小的给您赔罪了。” 说着就跪下磕了头,程敬泽问道,“找大爷何事?莫不是在外惹了祸。”那伙计却不说,只说要见大爷。 程敬泽心下疑惑,也不问了,招手让小厮又去跑一趟,自己回去颐安院了。 第29章 暴露 戌时一刻,檀香院里,浴室水汽氤氲,柳芸娘懒洋洋的泡在浴桶里,如萍正在替她搓背,翠儿在一边絮絮叨叨,“姑娘,这次可吓坏奴婢了,奴婢都不敢告诉老爷。” 如萍舀了一勺水,洒在柳芸娘白皙的背上,心有余悸的说,“可不是,我看到那棚子就在我背后塌了,我软在地上,浑身一点劲也使不出来,嗓子就像是被掐着了,也喊不出声呢。” 柳芸娘想起来也后怕,笑着对两个丫头说,“可见我是有福气的人。” 还没说完,程德青掀了帘子,柳芸娘嗔道,“干什么呀,快出去。” 如萍和翠儿脸一红,偷偷换了眼色,两人收拾了就出去了。 程德青站在浴桶外面,俯视柳芸娘,见她千娇百媚的,莹白的肌肤沾着水珠,两颊酡红,眉目含情欲语还休,哂笑一声,一手撩了水,一边笑道,“好了不曾,泡得久了皮肤该皱了。” 柳芸娘双手护胸,退到离他最远的另一边,叫道,“相公,我还要泡一会呢,你去叫如萍回来,去呀~” 程德青嘴角一勾,露出一抹邪笑,长臂一伸,两手掐着柳芸娘的腋下就把柳芸娘提溜上来,柳芸娘光溜溜的犹如一尾白鱼,赤条条的,白腻腻的摇来摆去。 “相公,你讨厌!”柳芸娘慌得两手抱着程德青的头,程德青亲了一口红艳艳的小嘴,喷了柳芸娘一脸的热气,“小妖精,我不是比如萍更好!”说着将柳芸娘抵到屏风上,屏风上绢面绣的美人出浴,美人风姿绰约,柳芸娘妖娆婉转,倒是相映成趣。 柳芸娘回神,急促的叫了一声,深深的掐了一下程德青的肉,才吐出一口气来。 程德青喑哑的低笑,娇滴滴的,使点劲就娇成这样,他更想狠狠的欺负了 次日,老太爷带着大管家先去了县衙,章县令前日偷偷递信给他,知府公子也在县里,程敬泽心里有数,孝敬的银子备了两份,一到县衙,两人交换了眼色,章县令笑着引程敬泽去了内室。 八仙桌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章县令眼神示意程敬泽,笑着说道,“这是知府大人的公子,董公子。” 程敬泽听了慌忙低头行礼,恭敬道,“草民拜见董大人。” 董如赞放下茶杯站了起来,也不说话,似笑非笑的围着程敬泽转了一圈,章县令站在一边莫名其妙,但也感觉到这董公子对程家的莫名敌意,也不敢吱声,心里只是可惜这以后白花花的银子可能进不了口袋了。 程敬泽低头站着,也不急躁,依旧保持行礼的姿势,董如赞坐下来,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突然“哐当”一声,重重放下茶盏,冷笑道,“程老爷,有人告诉我,说你盘剥百姓,鱼肉佃民。” 程敬泽听了,冷汗一脑门子出来了,忙跪下磕头,“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老实本分,苦心经营,从不曾做那些违法的事情,请大人明鉴啊!” 章县令也陪着笑,“大公子,您初来乍到不了解,这程家每年施粥,募捐都是排的头名,就说前些日子勾栏塌了棚,程家也出钱出力,毫不吝啬呢,百姓都赞誉有加呢。” 董如赞听了不出声,一会竟然又笑起来,“哦,是吗,我看着程老爷为人端方,目不苟视,料想也不会如此。” 程敬泽偷偷擦了冷汗,陪着笑,“草民祖辈经营,虽然不比大人兢兢业业大公无私,但违法的事情是断断不敢做的,幸有大公子火眼金睛,给草民解了诬告。” 章县令暗暗扫了一眼程敬泽,也陪着笑说,“大公子帮着知府大人处理政事,明察秋毫,日理万机的,这种口说无凭的诬告,大公子怎么会轻易就信。” 程敬泽忙忙的又磕了头,刚刚心下松口气,正要站起来,又听董如赞笑道,“我日前公办,在倚画楼看中了一个女子,心下十分爱慕,正想一亲芳泽,不想先被程二公子包房了,我问程二公子可否割爱,程二公子道是干脆利落的回绝了我,我说程老爷,你说我这个要求很无理吗?一个妓子而已。” 程敬泽心头愤怒,合着一早上受的刁难竟是因为一个妓子,忙又跪下磕头,“公子言重了,我那二郎不明事理才是,待我回府,定要教训一番。” 董如赞又喝了一口茶,坐着不动,笑眯眯的说,“那我就等着程老爷的消息了。” 程敬泽又行了礼这才站起来,看着董如赞谄媚道,“大人,小人前些日子刚从海外回来,带了些特产孝敬您。” 说着拍了拍手,大管家听着动静,忙领着小厮担了箱笼进来,章县令看那压弯的扁担心里嫉妒,若是大公子不在,这些都是他的该多好! 董如赞走到箱笼前,大管家忙打开看,珠宝玉器金银锭子塞得满满当当,董如赞笑了,抚着一尊白玉马说道,“你有心了。” 程敬泽忙陪着笑,“应当的,应当的。” 章县令想着前日偷偷抬到他院子里的箱笼,不敢跟大公子比,却也是沉得很,还有几幅名人字画。想着这程敬泽是个会做人的。 程敬泽气汹汹的出了县城府衙,王师爷追了出来,他凑到程敬泽的耳边低声说,“程老爷,我们章公要我嘱咐您,务必要把这事办敞亮了,别惹得董公子不快呀。” 程敬泽恭敬地说道,“我知道了,这事我必定会处理好,不劳章公忧心。”说完,又从兜里掏出一个荷包,塞给王师爷。 王师爷笑得小胡子一撇一撇,美滋滋的送程敬泽出了县衙大门。 程敬泽要马车径自去书院,他要好好收拾这个纨绔,前几日还以为踏实上进了,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妓子惹到州府公子的手上,真是连大郎都不如了,大郎好歹不会给他惹事端,枉他还对他寄予厚望! 大管家急急拦住老太爷,低声道,“老太爷,二爷这些日子确实踏实上进了,账上也不曾有什么妓院的催账,什么包妓子,您还是问清楚的好啊。” 老太爷气得眉毛都扬起来,“难道州府的公子还诬赖他不成,怎么不说大郎包妓子,嗯!?” 大管家想想也是奇怪,忙说,“还是等二爷散了学回来您再好好问问。” 程敬泽想想也有道理,总要给他解释清楚,这样不清不楚的去书院捉人,倒惹得同窗另眼看他。 两人叫了车夫调转马头去了铺子,大管家把这些日子 的总账抱来给老太爷过目,老太爷一眼就看见程德才上月赊银三千一百两!程老太爷怒道,“刚说大郎不惹事是个好的,账上怎么挂着这么多的账,都是哪家的?” 大管家低着头道,“我也不知,大爷阔气,许是一时高兴冲了头,花的多了。” 程老太爷听了,更是疑惑丛生,又想起前日那个追到门上的小厮,叫了小厮端了茶水过来,亲自坐到账本前,把这半年来大爷的账目翻出来,拿起算盘一笔一笔的算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老太爷“砰”的一声摔了算盘站起来,“大郎这玩意儿,我早晚溺死了他!半年不到账上竟付了三万多两出去,我倒要问问他不读书不做工的,吃穿都是公中的,哪来的脸还花的的这许多钱。” 老太爷气得在房里走来走去,恨不得没生这个败家子!账铺里一个伙计过来敲门。 “何事?!”大管家沉声问道。 伙计低声道,“钱丰当铺的送来一尊白玉观音,也不说话,只说老太爷看着就知道了,小的不明白他是何意,忙过来禀报。” 大管家看着程老太爷皱眉,这钱丰当铺是这几年才兴起来的,听说那掌柜的眼光毒辣,明辨真经,收了不少好东西,却也不肆意压价,做事很是公道,周围的主顾都愿意去他家当铺,周转一下银钱用用。 程家没开当铺,和钱丰也没多少银钱往来,好好的送我们什么白玉观音作甚? 程老太爷倒是知道这钱丰当铺,说是东家是个年轻的后生,做生意手段挺老道,之前为了送礼他四处淘澄奇货,听说了钱丰当铺,便让伙计去说了一嘴,不想这一年过去了,竟然真的送了一件奇货来。 那掌管的随了伙计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程老太爷也不说话,上前把盒子打开,只见那百玉观音栩栩如生,观音慈祥,一手拿着杨柳枝,一手捧着玉净瓶,普度众生。 程老太爷狠狠的关上盒子,脸上肌肉耸动,对着大管家道,“拿钱来。” 说完对着那掌柜的说道,“谢谢掌柜的,你东家的情我领了,改日有的再送来。” 掌柜的笑着收了钱,暗道,这程老太爷果然阔气,东家说的不错,他一准会收了这百玉观音。 这一收一卖,倒腾了手,就挣了二千两银子,实在是痛快啊。 程敬泽看着桌上的盒子,对着大管家说道,“老程,你跟了我大半辈子了,你自己再看看!” 大管家眯着眼睛又仔细看了一眼,大惊,“这,这,老爷,这怎么和咱家库房里镇宅的那宝物长得如此相似啊,莫不是出了相同的两尊?难怪您出了两万两了。” 大管家想着老太爷既看了不出声直接出了钱,想必不会是赝品。 程老太爷冷笑,“祖上传下的宝物怎么会突然冒出一模一样的来,何况连杨柳枝上那个黑点位置也一模一样,怎么会是相似!库房想是被内贼偷了!” 程管家大惊,“这,怎会,就是老奴也少进去库房,钥匙只您有一把,另一把只在老太太那,怎会,难道是……” 程老太爷一袖子把茶盏拂到地上,只听“砰”的一声碎了,老太爷怒道,“家贼难防啊,这就随我去内院,我倒要看看谁有了雄心豹子胆,竟然偷到内库上。” 程敬泽带着大管家,这就急急回了府里。 大爷正蹲在花园的角落,看着沈如意一步一步的朝鱼池走过去,身后只跟了一个丫头。 鱼池里红色的锦鲤游来游去,自由自在的,还有对鸳鸯偎在一起,菊花一惊一乍的叫唤,“姑娘,你看着鱼多肥啊,钓了一条烤了吃,那一定十分美味啊。” 两只鸳鸯相伴相依,一只懒洋洋的闭着眼睛假寐,另一只时不时伸长脖子替那一只啄啄羽毛。弄的舒服了,也睁开眼睛,展开翅膀舒懒一下。 不知她何时能有个知心人,相依相伴到老一生。沈如意暗暗想道。 “姑娘,你看这鸳鸯,一只看着小,两只捉了正好,再涂上蜂蜜放火上烤了,那真是馋掉舌头。” 沈如意…… 她正要骂一顿这败兴的丫头,菊花手肘戳戳沈如意,“姑娘,大爷躲在那花丛里呢,刚风一吹,我看到他的脸盘子了,咦,一脸麻子,真恶心!” 沈如意扫了一眼花丛,确实看到一个肥硕的身子在花草中时现时不现,她心里嫌恶,也不想多事,就带着菊花要转过鱼池走了。 大爷看到沈如意朝他看来,料想是发现他了,正想出来假装个偶遇,不想这沈如意扭着小腰款款地就要走了。 救命的财神爷就要走了,这如何是好?! 忙爬起来,几步追上去,“表妹好巧,在这遇到了,实在有缘呀。” 沈如意啐了一口,“大表哥,你我如今都撕破脸了,你这还做什么好人?我羞于向老太爷揭发你,你也要点脸,离我远点,省的看着我恶心!” 程德才惊道,“表妹,你怎能疾言厉色的对我,我对你也是真心实意,情难自禁啊,表妹你这样说,表哥的心像是被戳了个窟窿,咕咕咕的冒着血泡了” 说着,一脸假笑,朝沈如意走过去,要伸出手来拦着她。 沈如意气恼,不见棺材不落泪,“菊花!”话音未落,那菊花一个过肩摔就把大爷掼在地上! 程德才…… 这还不算完,沈如意一脚踩在程德才的脸上,接了菊花递过的树枝,一下子抽在他脸上,狞笑道,“你看你这废物样,你连我二表哥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果然不是一个娘胎里生的,就是天差地别!” 说完狠狠的抽了起来。 抽的程德才“嗷嗷嗷嗷”的叫! 菊花压着程德才的胳膊和腿,程德才动弹不得,直哭爹喊娘的“姑奶奶饶命。” 心里痛悔,还没提钱的事就这样了,他怎么这么惨! 程德才内牛满面…… 第30章 捉贼 程老太爷带着大管家回了府里,径自去库房。 他让大管家守门,自己拿钥匙开了锁进去了。库房的钥匙也是只有当家的才有。 程家的内库房存着积年的贵重老物件,大多是祖上传下来的,库房里的摆件文玩都一一登记在册,文册上清楚的标记了入库时间,来由。 程老太爷拿起那册子,按理说那册子应嵌在库房墙壁上,此时被放在了桌案上,上次这些物件拿出来摆放,用来装点门面还是在二郎成亲的时候,再上次就是他过五十整寿的时候。 程老太爷心下一凛,逐一对起账来,这一对就气得肺都要炸了,竟然缺了三件摆件,名画也少了一幅。 这内贼实在猖狂了!那名画是曾祖官任御史中丞时候上峰欣赏他所赠,曾祖一直爱若珍宝,传到他手里,先父也殷殷叮嘱,务必细心珍藏,待他日子弟高中,脱去铜臭,重振了门楣,定要悬挂于祠堂告慰祖先。 老太爷心上怒气冲天,表面上竟然平静的锁了门,走去颐安院了。 颐安院里,老太太正在和张姨妈闲坐,张姨妈笑眯眯的说道,“有个县尉的小舅爷,叫高恒的,说是在街上瞧了我们如意一眼便入了心,想要登门拜访呢。” “可我那不省心的,直说高舅爷好色下流,整日鬼混不干正事,一脸厌恶呢。” “那日在街头,我去陶然居买糕点,正好巧遇了他,我见他文质彬彬,相貌周正,待我很是端庄知礼,我瞧着很是不错的少年公子呀”。 老太太想到纨绔的高舅爷,不由懵了,看着张姨妈沾沾自喜犹如得了金龟婿样的高兴劲,思量着怎么委婉的告诉她真相。 老太爷在门外听了一会,露珠正要掀帘子禀报,老太爷忙制止了,他不想惊动更多人,叫露珠想个辙唤了向嬷嬷,露珠见老太爷横眉冷竖的样子,不敢多想,掀了帘子进门了。 老太爷就听到露珠说,老太太,大夫人说后日就要过冬月了,她有些事还没决断,想着请向嬷嬷过去帮着掌掌眼呢。 老太太笑着应了声,向嬷嬷出门就对上了老太爷冷酷的眉眼,老太爷不说话,叫身边小厮的领着向嬷嬷走了。露珠见了更不敢多嘴,俏俏的退下了。 向嬷嬷心内坠坠,不知这老太爷所为何事怒气冲冲,但她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所以也不问,就跟着老太爷去了前院。 老太爷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指着那盒子对向嬷嬷说,“向嬷嬷,你过来看看这个。” 向嬷嬷不明就里,上前就打开了盒子,就见那白玉观音栩栩如生,心里松了口气,笑道,“老太爷,您这吓煞我了,这白玉观音可不就是库房里的,前些日子您回来,大夫人说您那外院书房摆设旧了,是要重新装点一番,找老夫人讨了钥匙,我见着那大夫人登记了册子,领了出来,您这搬到这里作甚?” 程老太爷不接话,沉声喝道,“你当真是大夫人所领?” 向嬷嬷心里突突。不敢嬉笑了,皱眉仔细想了想,恭敬道,“老太爷,我记得那日,大夫人领了钥匙,后来老奴也去了您那书房看过,管书房的老林也确认了,应是没错,但是大夫人的钥匙当天没送回来,是大爷送了信来,说是天晚了,明日清早再送还,老夫人也没放在心上。” 程老太爷联系程德才外院账上的花销,又想他一向不正经的,吃喝嫖耍,四毒俱全,更是气的不行,自己一向管家严格,对子女也算尽心尽力,请先生、送私塾、托人找关系送到有名望的书院,三个儿子实在不争气!大郎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二郎现在也不干净,三郎现在看着就那样!难道这商人的银钱算计叫他们泯灭了祖辈世代传家的文人筋骨?! 也不派人喊大夫人来对峙了,直接叫了小厮去听涛院把大爷捆来。 一群人怒气冲冲的冲向听涛院,二门上看门的婆子见了领头的是老爷惯用的小厮,见他面无表情,手下一群小厮也拿着绳子一本正经的,也不敢说话,殷勤的领着进了二门。 大夫人闻讯赶来,疑惑的问道,“发生了何事?你们这怒冲冲的就奔我们院里来?” 那小厮回道,“夫人,老太爷有令,让小的捆了大爷去前院。” 大夫人惊骇,忙问,“出了何事?要捆了大爷?大爷如何触犯了老太爷?” 心里暗道,莫不是和他整日要钱有关,她这心里寻思过,想是大爷沾了赌博输了钱,不然为何要钱要的那么紧,往常就是吃喝嫖耍的,记账在外院上,公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般也不会跟他计较,这次看来是犯了大错了,她这一想放下心来。 那小厮回道,“大夫人,小的也不知,就知道老太爷发怒,叫立时捆了大爷去责问。” 福禄接了大夫人的眼风,带着小厮直奔月姨娘的月影轩去了,结果一群人奔到月影轩,也不见大爷的身影,那月姨娘扶着栏杆,娇滴滴的说道,“大爷饭后就出门去了,奴家也不知道呢~” 众小厮听了身上都软了,忙轻声抚慰月姨娘,扰了姨娘了,小的这就走了。 福禄…… 这小婊砸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对着个小厮飞眼风,服了。 一群人就穿过花园,要往檀香院问问,刚转过假山,正看到大爷躺在地上! 身上压了菊花那敦实丫头,那我见犹怜弱不禁风的表姑娘一手拿着枝条正对着大爷得胖脸狠抽抽! 仔细听还能听到表姑娘的娇叱,“让你瞎了眼竟敢打我的主意,打死你!” 还有大爷卑微的祈求声:“姑奶奶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众小厮…… 福 禄…… 表姑娘…… 菊 花…… 程德才…… 一阵尴尬过后,表姑娘弱柳扶风的扶着菊花走了,一边对花慨叹,“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大爷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脸上的鞋印,拍拍身上的土,故作风流的说,“这小娘皮,竟然调戏我! …… 福禄两眼观天装作没看见,那领头的小厮也当做啥事没发生,恭敬上前道,“大爷,小的奉了老太爷的命,要捆了您去前院呢,得罪了!” 说完一挥手,不等大爷反应,一群小厮上来一顿结结实实的捆扎,直勒的大爷翻白眼,肚子勒的更突出,活像怀胎六月的孕妇。 大爷再回神,已经被五花大绑犹如捆猪一般给两个小厮用个扁担抬起来了,大爷气的直吼吼,“你们放肆,你们这瞎了眼的贱奴才,竟敢捆我,疯了不成?!” 简直不敢置信,光天化日,下人竟敢捆了做主子的! 大爷犹在怒吼,“王八犊子,反了天了,我看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领头的小厮好言恐吓大爷,“大爷,老太爷不知何事发了大怒,正在前院摆了鞭子,说要责罚您呢,小的也是奉命行事,不然借小的一百个狗胆也不敢捆了您啊,您想想啊,最近有什么错处没有?” 程德才一听,滚到嘴边的唾骂就咽进肚子里,心下大惊,难道被发现了? 这下完了,想到老太爷,身上的皮肉就不受控制的抖起来。 沈如意和菊花站在一边,看着程德才被捆猪一样抬走了,心里也暗喜,那菊花更是幸灾乐祸,“看样子,大爷这是犯了大错了,哈哈哈,可得使劲打一顿才行。” 一群人走到前院,老太爷看到大爷被五花大绑也是一愣,他只是怒气攻心,说了句捆过来,这群奴才,果然深得他心! 老太爷示意小厮把绳子解开,大爷解了绳子,鼻涕眼泪自动冒出来,他滚在地上爬过来,抱着老太爷的腿,哭道:“爹,我是冤枉的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老太爷一脚把大爷蹬开,指着桌案上摆着的那白玉观音,冷笑道,“你倒是不打自招,说,这白玉观音你几时偷出去的?!” 大爷趴在地上不敢出声,老太爷一拍桌案,“砰”的一声,大爷也跟着抖一下。 “来人,拿鞭子来,我看你是皮痒了!”老天爷冷笑道。 大爷心里真怕了,又爬过来,磕头道,“爹,我说,我说,我趁着夜里无人去您那书房偷了来。” “库房怎么说?嗯?”老太爷走过来,一脚踩在大爷的脑袋上,“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都被你败光了,珠宝古玩我就不说了,那幅画去了哪里?说!” 大爷眼见是瞒不住了,哭道;\"爹,我是财迷了心才敢偷的,那幅画还在我房里,是我从夫人那拿了钥匙,偷偷找人配了一把,爹,我错了,求你饶我一次……” 程老太爷听了画还没被出手,还在府里,心里松了一口气,看到大爷这样,一挥手,小厮捧了鞭子上来。 “家里不曾缺了你的钱,外院账上你也花了不少钱,说,你这钱除了嫖妓喝酒,还花去哪了?,是不是沾了赌瘾?”老太爷拧着眉头问道。 程德才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老实说道,“爹,我错了,我是上了他们的当了,他们联手套路我,我欠了好利来赌坊钱,他们利滚利的,我是还不起了,怕你知道了打我,这才偷偷卖了那几个物件,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程老太爷听了,又是一巴掌打程德才的脸上,“你是活的腻歪了,嗯,祖宗有训,不得沾染赌博,我对你一再强调,你干什么我不管,但是不得染赌,你耳朵是聋了?!把我的话当了耳旁风了?!嗯!” 程德才见老太爷又撸了鞭子,吓得爬起来就要逃,被老太爷鞭子一挥,就摔倒在地,程德才鬼哭狼嚎,哭道,“爹,您凭什么只打我,我是偷了祖宗的东西不假,可二弟包养妓子您怎么不管?哎呦!” 程老太爷一顿,更怒,“悌忠信礼义廉耻,你《论语》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兄友弟恭,你做哥哥的不做榜样,做弟弟的如何拥戴你,这家业如何得兴!” 又狠狠的抽了几鞭子,大爷身上衣服被抽的一道道血印子,“爹,别打了,我保证再不敢了,爹~” 老太爷犹不解气,命人拿了棍子来,小厮摁住大爷,老太爷这就啪啪啪的打起来。 大爷一开始鬼哭狼嚎的求饶,后面哭声都小了,大管家一见,忙上前拦住老太爷,说道,“老太爷,不能再打了,再打大爷这腿就废了,可不能再打了!” 程老太爷犹嫌不足,还要再打,“打断了腿正好,也不能偷东西赌钱去了,我要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这时,大夫人搀着老夫人来了,程老太爷见了手下不停。 大夫人抹着眼泪说道,“爹,我知道大爷做了错事不该轻易宽恕了他,可是他若是打得腿废了,馨姐可怎么办?她以后还要说婆家,还有浩哥,总不能亲家相见,要抬了大爷去?” 程老太爷手一顿,怒道,“就是不打断他的腿,以后馨姐能靠着他找个好婆家不成?!” 老夫人一旁劝道,“好了,该打也打了,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姐姐也就留了这一个儿子,老爷,别打了” 程老太爷听这话,手下停了,见程德才屁股上血肉模糊,也就住了手,他“呸”的朝程德才啐了一口,说道,“你娘临死前盼着我好生待你,盼你有出息,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你真是没脸!” 程德才满脸脏污,以头抢地,还在呜咽 “爹,别打了,爹,我错了……爹,我再不敢了……” 大夫人忙叫了小厮,把大爷抬回去了,程老太爷看着大夫人,愧疚道,“大郎媳妇,大郎这么多年胡搅蛮缠,也不务正业,我当年上门替他求娶你,想着你是个官家女儿,能提点提点他就好了,不想他烂泥扶不上墙耽误了你,”他顿了下, “从这以后,听涛院里所有银钱开支都由你总管,大爷若是用钱,你只管驳了去,他若不听,只管找我!你的用例加一份。” 大夫人听了,泪珠到底落下来,盈盈拜谢了公爹,带着人回去了。 第31章 跪祠堂 檀香院里,翠儿低声和柳芸娘说道,“夫人,说是大爷偷了东西被老爷撞见了,老爷痛打了大爷一顿,若不是大管家让小厮去喊了老夫人来,大爷要打残废了!” 柳芸娘想着大爷那猥琐样子,心里也觉得痛快,吃喝嫖赌真是五毒俱全,还窝里横,这样的人还留着干什么?大夫人还是太心软了,不如打残了躺床上不能动弹,也省的作妖。 程德青还没回来,往日他散学了都尽量回来和她一起用饭,两个人亲亲热热的,会聊聊今日都做了何事,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饭后两人都去书房,他照旧温书,柳芸娘会写新书,卡文了就看看别的书。 今日,都已经戌时三刻了,还没回来,柳芸娘想着他许是有事情,便自己先吃了。 程宅府门前,程德青正要进门,老太爷身边的小厮笑着走过来,躬身行了礼,笑道,“二爷,老太爷命您去祠堂见他,他正等着呢。” 程德青一甩袖子,今日写字,衣服上不慎沾了墨汁,爱洁的他忍了一下午了,便对那小厮说,“你去和老太爷说,我换了衣服就来。” 那小厮拦在马前,态度不卑不亢,“二爷,别为难小的呀,老太爷命令您是回来就即刻去见他!” 程德青心下纳闷,二顺子讥笑道,“我们爷跟你好好商量,你倒是拿起鸡毛当令箭来了,给你脸了是不是?!” 说着就上前一把勒住那小厮的脖子,那小厮正在争辩。就听一人吼道。 “住手!” 两人回头一看,大管家匆匆跑过来,“二爷,请您即刻去祠堂,老太爷发怒了!” 说完,又走近点,低声道,“今日去县衙,遇到州府大公子,说您抢了他看中的妓子,老太爷正在暴怒呢,您快去。” 程德青抱拳致意,跟着那小厮径自去了后院祠堂。 程德青一进祠堂,就见老太爷正沉默的站在祖宗牌位前,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到他来了,顿时怒吼,“跪下!” 程德青不敢辩驳,结结实实的跪下,老太爷指着祖宗牌位说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说!” 程德青沉声道,“我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 “啪!”老太爷一巴掌打程德青的脸上,一脸恨铁不成钢,骂道,“我今日在县衙,都给那董公子跪下了,你还在这狡辩!争夺妓子都争到州府公子头上了,你是不是嫌你爹活长了,嫌我们程家过的太好了?嗯!” 程德青抬头,目光朗朗,盯着老太爷道,“只是我路见不平事,充了好人,哪来的强抢妓子!爹,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让我跪下给祖宗赔罪,你这本就是疑我,我为何要与你多说!” 程老太爷噎住,喉咙里滚动几下,终是忍下来,按住脾气问道,“到底所为何事,你站起来说。” 程德青也不动,看着祖宗牌位就将林婉婉的事情和盘托出。 程老太爷听了更是暴怒,“一个妓子而已,还是家族犯了罪被罚没教坊司的女子,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你竟然就敢违背董公子!你这脑子是被大郎带坏了吗??啊,枉我对你诸多期盼,你竟连小事都分辨不清!” “就算她是蒙冤的,可你一个商户子,如何能替她伸冤雪恨!你这是自不量力!” 程德青见程老太爷说不通,也就不说了,抿住嘴,面无表情的看着虚空中,最疼爱他的祖父音容笑貌跃上心头。 祖父,他一定是相信他的。 程老太爷见他冥顽不灵,气得转圈圈,大管家站在门边,看着老太爷,轻声劝道,“老太爷,您消消气,您好好说,身体最重要啊!” 程老太爷怒道,“抓紧把那女子交给董公子,免得惹恼了他,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程德青看着程老太爷,目光坚定,一字一句的说,“我既然出手救了她,就没有半路再丢手的,我们程家正规经营,兢兢业业,不曾盘剥百姓不曾违法舞弊,难道怕他不成!” “放屁,你是不知道这官场黑暗,前头吴山县的首富张家,得罪了县令,后脚他张家就家破人亡了,更何况这州府公子!听我的,去把这妓子送还董公子,给那董公子赔礼道歉这事就完了!”程老太爷唾道! 程德青拧着脖筋不出声,程老太爷怒火攻心,这个二郎从小就死犟,认准了死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爹就是二郎祖父却很是喜欢他,觉得二郎有风骨,是文人的精神气。 可这风骨要代价的啊! 大管家见老太爷眼突手抖,指着程德青说不出话,怕出事,忙跑过来,扶着老太爷,说道,“老太爷,别动气,二爷不是大爷,是知分寸懂事的,有话您慢慢说,别气出好歹,这一大家子还靠您掌舵呢……” 说完又看二爷,就见二爷梗着脖子跪得直直的,唉! 老太爷叹道,“他还比不上大郎呢!大郎也就是霍霍银钱,他这是要霍霍我们的命啊!” 可见他铮铮铁骨,一副清风霁月光明磊落的样子,哎,程老太爷先软了一步。 眼看他认真读书科举考试了,总不能再打一顿。说起来,那林婉婉若所说不虚,安远侯府的世子定会救她,那他们也能搭上侯府,这以后二郎入仕也有好处! 罢了,先等等看那侯府世子怎么说。 大管家扶着程老太爷步履蹒跚的走了,程德青看那微驼的身影,心下一酸,可也知道,事情没有退步的道理了,便沉默的不说话。 檀香院里,二顺子急急的和柳芸娘禀报,二爷被带去祠堂了,这会还在祠堂跪着呢。 柳芸娘忖度这事,估计和那妓子有关系,商人之子怎么拗得过州府公子,老太爷怕是气坏了,民不与官斗,得罪了州府公子,程家怎么看都是砧板上的肉,交出妓子赔礼道歉也要看那董公子厚不厚道,愿不愿息事宁人。 就怕还黑心的想要报复。 可昧了良心,朝着纨绔跪下磕头赔礼,柳芸娘不愿意做,何况他风流才子程德青,这事估计也只能先拖着,等那侯府世子来解救。 已经冬日了,夜里祠堂寒凉,老太爷也没发话让程德青回来,想必今夜是要跪一夜了,柳芸娘让二顺子带了厚垫子还有大毛披风,偷偷给程德青送过去。 程德青正跪得两腿发麻,就听见二顺子小声叫他,他扫了一眼,见看管的婆子也不吱声,便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走到门边,问道,“何事?” 二顺子舔着脸笑道,“二爷,夫人让我给您送点衣服,夜里凉了,别是冻病了。” 说着,就把披风披到二爷的肩上,程德青按照二顺子的手,笑道,“夫人,怎么不亲自送过来?” “夫人她担心的不行,不过她说了夜闯祠堂不合规矩,就让小的来了。” 二顺子偷偷撇了嘴,都关祠堂了,还有心思搁这调笑,漫漫长夜,怎么受得了! 程德青想到柳芸娘会如何担心的不行,竟笑了起来,也不穿衣服了,径自出了祠堂,回檀香院了。 二顺子。。。 合着他担心得不行,忙里慌张的左右打听,急急的又禀告夫人,这二爷竟是不用关一夜的,不过总归是好事啊。 檀香院里,柳芸娘宽衣解带已经躺下来,程德青草草洗漱回了内室,掀开帘帐,就见她睡得迷糊,侧着身子,被子里里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小腿,程德青脱了衣服就压了上去。 柳芸娘翻来覆去刚刚入睡,便被程德青压得醒过来,两手被举到头顶,小嘴也被咬住,她睁开眼就见程德青闭着眼睛沉醉的亲着自己,柳芸娘左摇右晃,终于空出嘴说出话来,“相公,你干嘛呀~” 程德青也睁开眼,见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也笑了,“我干什么你不知道?”说着狠狠揉了几下。 柳芸娘“哎呀,哎呀~”娇呼几声,终于使劲挣脱了手,抱着程德青的头,疑道,''不是说要跪一夜的祠堂?你这半夜跑回来,打算明日大清早再回去?” 程德青喘口粗气,从她身上翻下来,搂着柳芸娘滑腻的肌肤摩挲,“不用”,又见她担忧的看着他,安抚道,''这些日子,我听章修林还有刘晏说过这董如赞,其为人甚是跋扈傲慢,还睚眦必报,我就是把林姑娘送与他,他也不会放过我,何况,我听章修林道,州府好像出了点事,他来钱塘有事要做,应也不会做的太绝。” 柳芸娘听了,反而心更是提起来,总有点怕,可也没有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程德青见她还蹙着眉头,宽慰道,“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信他能只手遮天不成!” 柳芸娘看他单蠢的白痴样,也笑了,哎,涉世未深的富家公子哥,缺少社会的毒打啊! 程德青见她嫣然一笑,勾出两个小梨涡,身下一紧,便翻身又压上去,柳芸娘没空担忧了,一会就丢兵弃甲,举手投降了。 次日,听涛院里,大爷听着小厮的汇报,气的一巴掌推倒了茶几,他去嫖妓赌钱,被老太爷打了一顿差点没命了,这程德青就轻飘飘的跪了一会祠堂,夜里竟然就回去睡女人被窝了! 岂有此理!竟然如此偏心! 果然不是一个娘生的,老头子都偏爱小老婆,偏爱小老婆生的! 大爷越想越来气,丫头正在他的烂屁股上涂药水,大爷“呲”的一声叫出来,“你要疼死老子是不是?!粗手粗脚的!滚!” 丫头被大爷一骂,吓得跪在地上直求饶,听说让她滚下去,忙不迭逃命一般的奔出去了。 大夫人端了一盏凉茶过来,眉间带愁,轻声细语道,“大爷,别动气,喝杯凉茶,降降火气,免得生了棒疮。” 大爷一巴掌掀翻茶盏,骂道,“滚,看你这丧门星的样子,我是要死了不成,你这给我哭丧脸,去,给我招个小戏子过来,我躺着也是无趣,听听戏还能解解闷。” 老太爷在家,大夫人哪敢招揽戏子上门,这不是讨骂吗?! 又见这程德才实在是令人憎恶,笑着脸说她盼着他倒霉,苦着脸又说她晦气,真是难伺候,这一早上已经骂了三个丫头了,素来稳重懂事的金珠福禄也被骂的不敢进屋了。 倒不如老太爷狠狠劲打死了他,她们娘几个也落得清净! 大夫人不由心里有点后悔了。 大爷见大夫人杵着不动,蹙着眉头算计的样子,真是看得碍眼!又骂道,“你聋了吗?!听不到我说话么?!去找个戏子给我解解闷去!” 大夫人稳稳心神,陪着笑道,“大爷,老太爷还在府里没出去呢,这要撞上了,可不是又要惹事?再说我们月姨娘,她长的花容月貌的,堪比那月中仙子,一惯会伺候人,最懂爷的心思,也能弹会唱,哪个比得了她呀~” “不如叫她来给您唱一个?也叫您舒舒心,就是我这院子离老太太那近了点,又怕声音传出去,您看呢?” 大爷一想到月娘那娇滴滴的小样子,唱起歌来宛转悠扬,确实比小戏子要好的多了,更何况,长的可比这王凤儿娇艳动人,这王凤儿木头一样,若不是老太爷硬塞给他的,他怎会娶了这般人?! 就是二郎媳妇也千娇百媚的,还是二郎自己要娶了的,老头太偏心! 想想更生气!一刻钟也不想在这主院待了,忙招呼小厮把他抬去月影轩。 小厮婆子一顿收拾,搬家一样把大爷的衣服纱布用具什么的都搬去了月影轩,准备他就住在月影轩别回来了。 金珠福禄看着人进了月影轩,也都高兴的进了门,金珠嘴快,感慨道,“这月姨娘真是解了咱们的苦了!” “谁说不是呢,霍霍月姨娘总比在这霍霍咱们的好,大爷的脾气越发大了,哎,我从今儿以后对月姨娘院里的丫头也要客气几分,真是给我们解忧了!福禄也感慨道。 大夫人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嘴角带笑,真心笑了出来。 第32章 强掳 次日一早,大管家就匆匆叩开了颐安院的门,他在老太爷耳边低声耳语,“老太爷,不好了,船坞那出了大事了……” 老太爷皱着眉头,越听那眉毛皱得越紧,匆匆换了衣服,早饭也不吃了,和大管家匆匆出门去了码头。 老夫人看了,也是心焦,向嬷嬷劝道,“老夫人,别担心,老太爷足智多谋,总能料理妥当的,咱们程家这些年风风雨雨的,哪处不是老太爷冒雨蹚出来的,勿要担忧。” 老夫人想想也是,她的公公程家祖父还在世时候,就依仗着老太爷。 这样想着也就放下心来。 今日正是旬日,定的颐安院请安的日子。大夫人早早来了,没说上几句话被后院的婆子叫走了,说是月影轩的月姨娘不舒服,要请郎中。老夫人没有留她。 恰逢休沐日,程德青和柳芸娘给老夫人请了安,三郎和哥嫂见了礼,聊了一会丫头便摆饭了。 程德青扫了桌上一眼,哂笑一下,柳芸娘纳闷的看他一眼,就见他似笑非笑的,也不说话,有点怪怪的。 老夫人倒是涨红了脸,也不催着三郎仔细吃饭了,一家人极其安静的吃了饭,饭后也不多留,两人径自就出门闲逛了。 经过花园,正巧遇到大夫人正在看一株红梅,柳芸娘笑着对大夫人道,“嫂子安好,不知大哥如何了?我这边有补血的药材,回头让翠儿送点过去给大爷补补,可要好好将养。” 大夫人见她小两口甜甜蜜蜜,就是说两句话也要抛个媚眼,二郎未曾娶妻前也是冷冰冰的少年郎,遇到她这嫂子都是规规矩矩面无表情的点个头就完事了,何时像现在这样,嘴角含笑,低头看着柳芸娘小嘴叭叭叭的说个不停。 大夫人心里含酸,笑道,“大爷好多了,今日都能走两步了。弟妹这是要出门逛逛?天越发冷了,看这天气,想是要下雪了。” 柳芸娘笑道,“正是呢,我就怕下了大雪不好出门,今日正好见见我爹,再往后就是过年了。” 两人说完就告辞出门去了。 大夫人在后面见这小夫妻两个,勾勾缠缠,一路拉着手,不时低头耳语一番,程德青说了什么惹到了柳芸娘,那柳芸娘手伸到二郎的腰上狠狠掐了一下,二郎正要去抱那柳芸娘,回头瞧见了她,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回她一个疏离的笑,柳芸娘也转过了头,见大夫人还站在那,兴冲冲的挥了挥手。 到了马车旁边,二郎轻轻松松就掐了柳芸娘的腰上了马车,接着自己弯腰也进了马车。 车帘垂下,马车晃悠悠的走起来。 易得无价金 难得有情郎啊 大夫人真是羡慕这柳芸娘啊,这辈子她是不成了,希望她的馨姐儿日后能遇到一个如意郎君。 两人坐着马车上,程德青一把把柳芸娘搂到怀里,“先去陶然居给岳父买点他爱吃的绿豆糕,再去柳宅,也不必叫柳婆子置办酒席了,一起去樊楼如何?” 柳芸娘趴在程德青的怀里,娇滴滴的埋怨,“你手松一松,莫把我的衣服嘞出了褶皱,这样我怎么出门逛去?” 边说边把耳朵凑到程德青的胸口上,数他他咚咚咚强有力的心跳声。 程德青受不住,一手捉了柳芸娘白嫩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一口,笑道,“一会儿嫌冷一会儿又嫌紧,你老实的,别惹得我上火才是。” 柳芸娘听着就不敢动了,程德青色眯眯的,是说到就做到的,她可想要高高兴兴的出门逛逛呢,还要去书籍铺看看新书卖的如何了。 程德青瞧着柳芸娘的乌鸦鸦的发髻边,那支簪了玛瑙的金钗摇摇欲坠的,伸手替她重新插了,柳芸娘以为他要如何,抬眼瞧他,就见他嘴角含笑,正端详她高束的发髻。 两人浓情蜜意的,就是不说话,也是粉面害羞脉脉含情的。 “驭~”马车突然停顿又猛地朝一边歪去,柳芸娘没稳住,“哎呀”就要撞到车厢,程德青一个纵身,把柳芸娘紧紧抱住,他的后背结结实实的撞到车厢柱子上。 车夫费了好大劲才停住了马车,二顺子从后面跑上来,冲着对面的马车喝道,“怎么走路的,大马路上横冲直撞的,若是撞到人该如何?!” 程德青松开柳芸娘,见她惊魂未定的,亲了她的额头安慰道。“别怕,我出去看看,许是不小心有人撞上来了。” 说完就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对面马车也险些翻倒,那车夫稳住马车,车厢里下来一个婆子,二顺子定睛一瞧,有些眼熟,程德青过目不忘倒是记起来了,就是之前倚画楼那个绑人的婆子。 再看那车夫,是个面生的,车夫旁边站了一个男子,那男子打量程德青片刻,见程德青也看着他,他竟然露出了一个讥笑,上前抱拳致意。 “程二爷,别来无恙。” 程德青不认得此人,也抱拳致意,那男子没说别的话,上了马车就走了。 二顺子也纳闷,“二爷,这人认识您,小的怎么也记得不起来。撞了咱们的马车,也不说抱歉,真是无礼!” 马车走远,程德青凝神看了一会,柳芸娘从马车上探出头来,“相公,发生了何事呀?” 程德青见她一露了脸,周围路过的男子都转头去瞧她,心里一窒,虎着脸就上了马车。 “怎么不带好盖头?”程德青问道。 柳芸娘小嘴一揪,“这不是你这旁边吗~”说着讨好的拉了程德青的手。 她有时候带着如萍翠儿去书籍铺子确实不戴面纱,她仔细看过,街上的女子并不是都戴的。 有人盯着她瞧,她拿扇子遮挡一下就是了。 程德青见她眼睛乱飘,不敢看他,也猜到往日她一人出门,也没戴面纱过。 严肃道,“下次若让我知道,你出门不老实戴面纱,我便不叫你出门了!” 柳芸娘见他少有的严肃,也不敢辩解了,怕惹得他不快,弱弱的说,“知道啦”。 程德青见她示弱,也便软了下来,“乖,我只想我自己一个人看到你的美~” 柳芸娘…… 真是骚话说来就来。 县衙后院,董如赞推开房门,走到床边,林婉婉嘴里塞了帕子,手脚都用绸缎捆住绑在床架上,穿着纱衣,身姿曼妙的躺在床上。 那双清泠泠的眼睛看到他,雾蒙蒙的披上了水汽,水汽氤氲,顺着眼角流下泪珠子来。 好一个欲语还休泪先流,董如赞被这双眼睛迷住,伸手慢慢的摩挲她柔腻的肌肤,感受她每一寸的战栗。 “我三番四次的请你来我这做客,你硬是不来,只顾攀附那程德青,如今我只能如此辣手摧花了,也好叫你知道,我不是好性子的人。” 她臻首摇晃,呜呜咽咽的哭不出声,纤弱的娇躯一阵阵的挣扎,透薄的纱衣下,两朵牡丹花随着她的挣动晃悠悠的抖起来,真丝的罗裙妥帖的贴在身上,完美的勾勒出修长的腿。 董如赞痴迷的一寸寸抚摸上去,区区一个妓女,人尽可夫的婊子,竟然有种大家闺秀诗书盈身的高华气度,实在娇弱堪怜。 妓女他睡过不知凡几,小家碧玉也弄过不少,这种气度的大家闺秀豪门贵女可是没有几个的。 董如赞越看越觉得程德青眼光果然非同一般,如此绝色,男人怎么不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迫不及待的扯了腰带,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身子,淫笑着扑了上去。 “小美人,我这就让你快活快活!” 林婉婉布条塞了嘴,见眼前这个人,恐惧的呜呜咽咽的挣扎,泪水涟涟, 若是如此,不如让她死了,不如让她去死…… 软玉温香在怀,董如赞不顾小美人的呜咽,正要狠狠撕碎那两朵花枝摇曳的牡丹,一睹花下美景。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来,“谁?!”关键时候竟敢扰他! 门口得力小厮低声道,“大爷,不好了,船坞的事情被发现了……” 董如赞一听,心下一沉,船坞事关重大,不能不管,又见这梨花带雨的美人,衣襟凌乱,那双牡丹花急促的抖动,他裤子都脱了,实在不甘心,正在犹豫。 门口的小厮又道,“老爷也来了信,让你见了信后务必速速回复呢!” 董如赞听了,知道事情紧急,不能推脱了,也就下了床,系了腰带,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道,“美人,等我办完事再来办了你!”顺着,一手摸了林婉婉的脸,转头出门了。 门口小厮低声和董如赞汇报,船坞的事情,董如赞眉头紧皱,吩咐婆子看好院门,闲人不得进入,便带着小厮出门了。 林婉婉犹如失足落水的人,好不容易被救了,正在劫后余生流着泪,慨叹命运不公,天公作祟,走,听到门口那婆子在和人讲话。 “王婆子,你在门口做甚?!夫人那边正在摆宴,此时正在缺人手,我这里突然肚子不适,你去厨下帮我顶一下,可否?” 柳婆子说着,掏出了一锭银子,那王婆子见了银子,接到手里掂量一下,至少一两了,天上掉银子的好事可算是摊上她一回了,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 “老姐姐,这么客气做什么,你我都这么些年了,承蒙老姐姐多多关照,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会收了你的银子?” 王婆子说着就佯装要把银锭子塞给柳婆子,柳婆子客气了一回,王婆子也就收了,笑眯眯的应道,“行,我这就去,可这屋子里关了一个女子,董爷派人捉了来,长得甚是美貌呢!” 说完,左右看看四下无人,这才低声附耳道,“手脚都捆住,嘴里也塞了布头呢!可怜见的!” 柳婆子心下也恨这种强抢人的事,叹道,“我知晓了,必定小心谨慎。唉,这好人家的闺女长得好就是罪孽呀!” 王婆子笑眯眯的走了,柳婆子正不错眼的盯着,转角走过来一个男子。 那男子见了柳婆子,柳婆子低声道,“在屋里呢!”说完,自觉走到一边观望放风去了。 林婉婉就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越走越近,门吱呀推开了…… 林婉婉绝望了,想是今天清白定不保了,她无颜再应宋祈,只愿来日帮爹洗刷了冤屈就投河去死,下辈子做个干净的人…… 再去嫁给宋祈。 林婉婉心灰意冷。 章修林推开门,就见床上的美貌女子,两眼无神,一副任人予取予求的样子。 即使如此,也不掩去她灼灼风流,梨花带雨,娇弱可怜。 章修林伸手抽走她嘴里的布头,见她衣衫不整,忙避过眼去,只看着她的眼,低声问道,“你如何得罪了董如赞?我瞧着他命人把你捆来关进这里?” 林婉婉听了,眼神焕发出神采,起死回生一般,哭道,“我不愿被他玷污,他便绑了我来,求求你,救救我,求你给程府二爷送个信,烦他来救我……” 章修林听了,惊道,“你如何识得他?他是我的兄弟,你既是他的人,那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你先跟我走,先离了这院子,那董如赞不知何时会回来。” 顺着,解了林婉婉手上脚上的绳索,见红痕斑斑,绳索勒的都破了皮,心里暗骂,这董如赞真是猪狗不如,女子既不愿意,怎能强迫她!两情相悦方才云雨相和,缱绻缠绵。 何况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的高岭之花,怎么舍得辣手摧花! 林婉婉解了绳子,却坐不起来,腿脚捆得时间长了,已然麻木了。 章修林见状,不由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得罪了,我抱了你先去我的院子,这里是县衙后院,等闲人不敢随便进来,暂时安全。” 林婉婉娇弱不堪,听说他和程德青兄弟相称,也没退路可走,只能信了他。 只得低声道,“谢谢恩公,他日一定报答您”。 章修林抱起林婉婉,替她掩好衣襟,又用自己的外套罩住,轻飘飘的出门往自己院里去了。 嘱咐柳婆子,去找他娘,让把那王婆子给她找个好主顾,卖的远远的,这样好断了线索。 第33章 结怨 章修林抱着林婉婉绕着无人的小路回到他自己的院子里,柳婆子叫丫头婆子都去厨下训话,章修林趁机进了房内。 林婉婉手脚已经不麻了,一直不敢出声怕惹人听到,听见章修林开了房门,忙轻声说道,“谢谢恩公,我已经好了,麻烦放我下来。” 声音如春风拂面,温柔如水,听得章修林浑身都软了,差点手一松,把林婉婉摔下来。 忙提神运气,轻轻把林婉婉放到床上,林婉婉这才掀开头上蒙的外套,仔细瞧了一眼章修林,见他一脸正气,不曾猥亵下流窥视自己,心下稳妥了些。 又瞧了房间,阔朗大气,都是男子的衣物,知道恩公还未娶妻,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她漂泊日久,尤其在那倚画楼,见惯了女子争风吃醋暗下使坏的,她害怕恩公因他夫妻不睦,相怼生怨。 “不必叫我恩公,叫我章修林即可,我伯父是本县县令,你且安心住下,这县衙后院我也能弹压得住,想是不会泄露出去,我这就叫了小厮去给程兄送信。”章修林说着去了槅门,一会拿了一封信,吩咐柳婆子送去外院,递给得力小厮去传信。 林婉婉又柔声拜谢,两手攥着衣襟,螓首蛾眉,娇怯怯的, 两节葱白的指尖衬着抹胸上两朵粉艳的牡丹花,更白的如同发光一般。 章修林听了声音转头看她,顿时嗓子发干,两眼发直,又不敢唐突了佳人,出门叫了柳婆子悄悄的添置一些女子的衣物饰品,又想着林婉婉谈吐不俗,高雅娴静,必是读书认字的,又亲自去书房拣选了几本词话诗经,送了过去。 程德青先带着柳芸娘去了陶然居,二顺子熟门熟路,选了柳老爷爱吃的几样分别装了,翠儿跟在一边,又选了几样夫人爱吃的,买完糕点,日头还没晒到头顶,就又去了宋宅书籍铺子。 掌柜的是个有眼色的,见柳白带着面纱,身边跟了相公,便只笑眯眯的做一般客户招呼,程德青知道柳芸娘有事要谈,便走到一边挑选书册去了。 掌柜的见状,忙请柳芸娘上了二楼雅间。 柳芸娘笑眯眯的说道,“掌柜的,最近销量如何?我瞧着似乎又加印了几版。” 掌柜的也笑道,“柳夫人,不瞒您说,这本书真是火了,姑娘丫头的,就是夫人太太来了书铺,都点名要这本,都说好看的很呢,我这正要找您呢,有的夫人打听您,说想跟您通信呢,跟您说说心里话,还有姑娘说,烦请您给写个好结局,免得流干了她们的眼泪。。。” 说着,就去书案上报了一沓的书信来,柳芸娘惊喜,这要放在现代,她们就是铁杆的书迷呀。 不由笑道,“不如这样,我若是得空,就回复了她们,还送到您这,我已嫁人了,不想抛头露面,还请您多麻烦。” 掌柜的喜得小胡子一撇一撇的,连忙摆手,“怎会麻烦,她们爱看书是我们书籍铺的财富呀。” 又道,“城南的勾栏院唱南戏的林大家找到我,说是想用您的书排戏呢,按照提成付钱,我只说要和您商量,还没回复呢。” 说完两只眼睛放光的看着柳芸娘,暗道,财神爷快答应!。 柳芸娘笑道,“林大家是远近闻名的,其实我也正有此意,前些日子,正在让我爹帮我找地盘,我不太懂这里面的门道,既然林大家有此想法,不如哪天咱们约个时间,一起谈谈这里如何运作?” 掌柜的喜得直搓手,陪着笑道,“我有个侄儿,叫张晓生的,才华横溢,自幼爱书爱戏,也会经营,前些日子自己去书场讲书,长得俊了些被小娘子的相公揍了,您放心,人品是可靠的,这我不敢诓您,若您缺人手,不如叫他过来给您看看。” 柳芸娘和掌柜的已经很熟悉,知道他这人做事很严谨细致,不会说大话的,于是笑道,“我信您,您说不错,那一准错不了,就让他过来。” 掌柜的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的老妻身子骨不好,两人没生个一儿半女的,这侄儿就是当儿子养的,可他只爱喜剧诗词,不爱经义策论,科举是无望的,开个书籍铺做掌柜也觉得无趣,如今能学着排戏经营瓦舍,总归也是一门技艺傍身,终身有靠了。 忙亲自又斟了茶,看他拳拳之心,倒叫柳芸娘不好意思了。 两人谈妥了事情,就从二楼雅间下来,程德青已经挑选好了书,二顺子抱在手里。 掌柜的高兴的把两人送出门,急忙叫人去叫侄儿。 程德青带着柳芸娘也不去柳宅了,直接去了银楼,柳父今日也没去后院匠房,就站在大堂里等着女儿女婿,见两人联袂而来,喜得嘴角都咧到耳边,笑着招呼女儿女婿去后院客室。 翁婿落座,柳芸娘娇娇道,“爹,你帮我问得如何了?” 柳父放下茶盏,笑道,“为父问得清楚了,城南的瓦舍隶属修内司管辖,不出资承包的,镜湖门瓦舍是富商自己建的,可以转让买卖,镜湖附近风景也好,湖上游人泛舟嬉戏,离府衙也不远,是个好地方,” 说着拿出一张草图,指着草图说道,“这是镜湖门瓦舍的布局,你看,它是个方形的建筑群,楼屋层层围绕,里面各种表演都有,外围这一圈都是商铺酒楼,吃喝是不愁的。” “至于价格嘛,有一间瞧着很不错,东家说要七千两便可出手。” 程德青默默喝茶,柳芸娘惊道,“只是一间房子便要这么多?!” 柳父老神在在的说道,“那个地段是最繁华的,做什么买卖都亏不了,房子也是阔朗大气,就这一间,还是那东家的儿子中了进士,不日便要举家搬去上京城,这才急于脱手,说是当初买来也是六千两呢。” 柳芸娘也不说话了,默默的喝了茶,盘算着要不要接手。 在现代,她无牵无挂,毕生的愿望就是有套自己的房子,有一百万的存款,不用上班,宅在家里接点私活优哉游哉的过日子。 可是来了古代,她虽然有相公,可是害怕他以后纳妾;虽然有柳父依靠,可是柳父老了,她怕给不了柳父依靠;手里也有很多钱,可总怕万一发生战乱,命如草芥; 所以她总是不敢放松,她想要变强,想要多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 可她却是没有经营过的,有点担心做了亏本买卖。 程德青见柳芸娘皱着小眉毛,纠结不定的样子,笑道,“你若是喜欢就去试试,若是不成再转手卖掉,也是不亏的,这钱我来出。”说完便看向柳父,“爹,好地方不愁卖,您还是先定下来,免得别人捷足先登了。” 不等程德青说完,柳父就笑眯眯的掏出了一份文书,柳芸娘伸头去看,竟然就是镜湖门瓦舍的契书。 “哎,爹呀,您真是手快,都买下了您还让我考虑什么呀~”,柳芸娘惊喜的接过那薄薄的几页纸,翻来覆去的看。 柳父笑道,“我觉得那地方很不错,之前我也想着去那边开个银楼,没有合适的,又想着我就你一个闺女,嫁的又是钱塘首富家,还能缺了钱不成,也就歇了心思,这次去瞧,也是碰了运气,正好遇到那房东急着脱手,我就买下来了,给你做私房。” 程德青慌忙站起来,“爹,芸娘都嫁给了我,怎么还能让您老人家掏银子,我自己也是有经营的。”说着就要二顺子回去取银票。 柳父笑眯眯的摆手,“你们过得好,我就高兴了,我就这一个闺女,我的也都是她的,有什么区别~” 柳芸娘也笑眯眯的附和,“没错,您的都是我的,相公的也都是我的。” 柳父和程德青对视一眼,都笑了。 几人喝了会茶,程德青带着柳父一起去樊楼吃了饭就回府了。 刚到府门,就见伺候林婉婉的小圆正在门口等着,见了程德青,忙哭着说道,“二爷,林姑娘一早被那董公子绑走了,奴婢好不容易才从柴房跑出来。” 程德青心下一惊,路上遇到的那个男子才想起来,是跟在董如赞后面的小厮了。 那董如赞到底是出手了,这都大半日过去了,急也没用。 他先哄了柳芸娘回檀香院,这才带着二顺子去倚画楼。 倚画楼的老鸨见了程德青气势汹汹而来,也哭丧着脸,“二爷,我真是有负您的所托,那董公子以势压人,我不敢不从,您看我这脸,都叫他让人打的,我就是一个开妓院的,怎么敢跟州府公子叫板呀~” 程德青沉下脸,问道,“那董公子要你把林姑娘送去哪了?” 老鸨狡辩道,“这我如何得知,狡兔还有三窟,何况他州府公子,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程德青见老鸨不老实,似笑非笑道,“妈妈,我也不为难你,我瞧见那个婆子就是你这楼里的,你快与我说!” 老鸨见瞒不住,尴尬笑道,“说是送往县衙后院去了。” 程德青脸上没笑,阴阴的看了一眼老鸨,甩手就去了县衙。 老鸨叹口气,用手抹了脸上的胭脂一把,唾道,“这程二爷的银子指望不上了哦!” 见程德青走远了,柳燕儿扭着腰过来,妖妖娆娆的,“妈妈,这没了程二爷,不是来了董公子嘛,您愁什么?!依着玉髓儿的美貌,必定是大把的银子等着您呢~” 老鸨面上干笑,心里暗道,别是打了水漂吃白食的! 程德青奔到县衙门口,正遇到那摇着扇子一副翩翩佳公子的董如赞! “呸!人面兽心的败类”。二顺子低声骂道。 董如赞见了程德青,笑道,“程兄别来无恙,几日不见,我看程兄春色满面,想必娇妻在怀,日日笙歌,过得很是畅快”。 程德青抱拳致意,直接说道,“董公子高人雅量,还望放了那林姑娘,强人所难非君子风范。” “哈哈哈,好,竟然能听到程公子夸我一句君子,我实在羞愧啊!”董如赞似乎听不出程德青的讽刺一般,夸张的笑道。 “哈哈哈哈,”他后面跟着的小厮也夸张的笑道,那个早上见过的男子更是笑道,“程公子,是那玉姑娘看上我家公子这君子了,非要过来伺候我家公子,怕是不愿意跟你了。” “正是,我与玉髓儿心意相通,早已鸳鸯锦被水乳交融,啧啧!皮滑肉嫩,紧致销魂啊,果真是尤物,我这还要谢你慧眼识珠,让我瞧见玉髓儿呢!”董如赞淫笑道。 “我们爷玩的痛快,心情好不与你计较,快走!”那小厮也一脸猥琐。 程德青气的两拳捏紧,恨不得揍上去一拳。 那董如赞见了,“刷”的收了扇子,冷笑道“我叫你一声程兄就是抬举你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秀才而已,也配站我的面前给我脸色瞧!” 说完董如赞看也不看程德青,“呸!自不量力!”,转头进了衙门。 几个爪牙轰道,“滚!”“滚远点!” 程德青受辱,脸色铁青,二顺子忙上前拉住程德青,程德青深吸一口气,低声对二顺子道,“你去问问修林在哪?偷偷的去问,别引人注意,我在前面茶馆等你。” 说完径自就去了茶馆。 董如赞进了院门,只见院门大敞开,那看门的婆子也不知去了何处,心下一咯噔,直接就跑进了卧室,只见捆脚的绸缎布条散乱在地,床上凌乱,哪里还有玉髓儿那小妖精! 这是县衙后院,没有闲人敢进,又捆得结结实实,料想跑不出去,就等他回来颠鸾倒凤痛快玩一把了,不想竟然出了纰漏! 到嘴的肥鸭竟然飞了! 他气的一脚踹开房门,叫了小厮过来,让人去把县令叫来,他倒要看看,谁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偷走了! 章县令正在前堂办公,听到董公子叫他,惊了一下,不敢耽搁,急急收拾了东西就往后院去了。 第34章 危机 章县令匆匆而来,就见董如赞正在发怒,房里摔得一地碎瓷破布。 董如赞瞧见来人,又把一盏茶砸过来,冷笑道,“我竟不知这县衙后院就是戏院菜场了,我的女人在这房里,凭空就消失了,章县令你要怎么说啊!” 章县令吓得赶忙躲开,身上也溅了茶水,这董公子往日住在这院子里,也不是日日归宿,也知道他来钱塘是孤身一人,未带家眷,何来的女人? 他也不敢辩驳,唯唯诺诺道,“必是婆子粗心,董公子稍候,我这就叫人查问!” 说完就人喊了管事。 管事的一头大汗跑过来,见章县令满面怒气,又见董公子房里一地凌乱,想到早上他看到的情景,那女子被捆住手脚塞住嘴巴的,显见是被强抢过来的,如今院门大开,那女子不见了,可见是没成好事,想到此,心下一咯噔。 他也不敢直接说出,只对着章县令挤眼,章县令和这管事也是共事多年,猜到有隐情,便对董公子打呼呼,“大公子,您先歇息,我这就叫了后院所有的丫头婆子过来,逐个审问,只要到了我这后院,就是个母苍蝇也飞不出去!” 董如赞坐到八仙凳上,轻蔑的看了一眼章县令,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匀了匀气,皮笑肉不笑,“哦,那我就等着女人了!章大人莫叫我失望啊!” 章县令一头冷汗,唯唯诺诺的告退了,走到院子里,管事的挥手让小厮走远点,见左右无人了,附到章县令耳边,悄声说,“老爷,今日早间我见那董公子的手下捆了个美貌娘子进来,丢的想必就是她了,今日董公子院里只留了王婆子左近伺候,下午的时候,二房的大夫人过来,说是王婆子犯了错被拿住,要了身契,远远的卖掉了,这会想必都出了钱塘了,您看~” 好好的二房插手卖掉一个看门的婆子作甚? 章县令想到章修林也是花丛的好手,莫非他见色起意,掳了人去,想要灭了证据? 想到这,章县令这下冷汗真是从脚底都冒出来了,这董如赞突然来钱塘,一直向他打听钱塘的情况,带着一个账房先生,把钱塘历年的税收账簿都翻出花了,见了错处疏漏也不说,只笑眯眯的望着他,吓得他把积攒的老底都要花光了,最近不去县衙了,听说往船舶司去的勤了。 他也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柄被抓在手里,虽说不是丢官掉脑袋的事,可是总也心坠坠。 正在极力讨好的时候,竟出了这个岔子! 可修林毕竟是他的亲侄子,弟弟当年为他而死,他总不能把修林再交出去任人磋磨? 哎,章县令头都要挠秃了,管事的悄声说,“老爷不必急,这董公子毕竟初来乍到,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不如就说这女子自己跑掉了,咱们这后院几进宅院,门连着门,几房又有单独的后门,谁知道从哪里跑了出去?” “依我看,二房也不用去搜查了,一个女人而已,不过一件衣裳,时间长了,想必他也就忘了。” 章县令一听,就觉得自己这是着相了,遂叮嘱管事的,让丫头婆子嘴巴闭紧点,又吩咐小厮,装模作样的上下搜检一番,直忙到夜半三更,才满面疲色的过来向董公子汇报。 门口守门的小厮见了章县令,倨傲道,“大人,我们公子已经休息了,您明日再来。” 只把章县令脸憋得通红,宰相门前七品官,也不敢说什么,气吼吼的就回了内院。 县令夫人正在等他,见他回来,忙迎上前来,“这大半夜的明火执仗,小厮婆子都找来找去,找到了么?” 章县令不想她跟着操心,敷衍道,“无事了,你明日抽空叮嘱一下二房的丫头婆子,务必谨慎一点。” 县令夫人心里了然,应下就熄灯歇息了。 章修林站在院子里,听着旁边院子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想必正在搜人。 他这院子离那客院还有主院隔了大园子,想必董如赞不会过来,这样一想,让门上的婆子守好了门,又和母亲说过了,林姑娘必能安顿下来。 他转头见了那房门,烛光摇曳,映出一个窈窕的身姿,她转了头,尖尖的下巴也落在墙纸上,不由滚了滚干涩的喉咙。 柳芸娘回了檀香院,想到这林婉婉也是苦命人,孤苦伶仃的,幸亏天无绝人之路,遇到程德青施以援手,这样一细想,兴致上来,又铺开宣纸,写起了《桃花扇》,这董如赞就是书中的恶霸!叛国的狗贼! 柳芸娘文思泉涌,提笔就来,一个时辰不到就写了三章,她满意的放下笔,站起来舒展了腰肢,又端起一边的茶喝了一口。 冬日的暖阳温柔的透过隔扇照进来,廊下的芭蕉叶子都黄了,枯萎在那里,一只胖嘟嘟的麻雀正站在檐下,歪着头瞧她。 门口的如萍瞧见夫人动起来了,忙走进来,低声说道,“夫人,大门上小章爷的小厮等在那,带了小章爷的信,说要见二爷呢,奴婢见了,打发他回去了。” 柳芸娘放下茶盏,忙说,“信呢?”真不巧,程德青正巧错开了时间。 如萍小心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来,黄色的信封上写了:程兄亲启,修林奉上。 柳芸娘看了信,知道这林婉婉被掳去县衙后院,正巧被章修林救了。 柳芸娘长舒了一口气,“佛祖保佑,阿弥陀佛啊 ”,柳芸娘不由说道,虽然命途多舛,但总算有惊无险,没有失了清白丢了性命,这林婉婉也是有些运气的。 如萍也跟着扫了几眼,知道这林姑娘被章修林救下来,也松了一口气,打趣道,“夫人,您也跟着张姨妈学会说佛祖保佑了,还有那小章爷,花花公子一个,这林姑娘不会刚逃出虎穴又入狼窝~” 柳芸娘也笑了,想到这小章爷,每次出去游玩,胳膊弯里揽着的女子就没有相同的一张脸,也是个不正经的。 不过虽然风流点,人品是好的,还有那刘晏,这三人并称钱塘风流三少,风靡整个钱塘,大姑娘小媳妇没有不街边偷窥过的。如今也都踏实做功课了,两人娶妻,也都琴瑟和鸣。 若是哪日,三人再都中了进士,那才真正是一段佳话了。 柳芸娘叫了翠儿进来,嘱咐她去县衙附近寻二爷,二爷问到了林婉婉的去处,说不定正在县衙附近呢。 柳芸娘也不写字了,叫婆子进来,拿着大剪子把芭蕉枯萎的叶子剪了,又把几丛冬青修剪了一番,院子清爽整齐了不少,又和如萍一起,把石桌上几盆菊花精心修剪了一番。 这以前不觉得菊花好看,还嫌它一股味儿,后来看着院子里春日海棠芍药,夏日荷花茉莉的,开的热热闹闹的迎来送往,秋日再看这菊花,才觉出菊花的千百种姿态来,光是颜色就七八种,更别说品种花型了。 关键是真的特别好养,不生虫子少病害,就见种花的丫头浇点水就成。 翠儿赶到县衙门口,就见二顺子正送了一个小厮走了,她走近一瞧,二爷就从茶馆出来了,翠儿忙上前把送信的事说了。 程德青听了也不说话,让翠儿回去,心里暗道,既然林姑娘被章修林藏起来了,县衙后院怎么也比那倚画楼稳妥,他叫二顺子去倚画楼挑事,逼老鸨去找董公子要人,一边又装作情深意重痛失所爱的样子,就蹲在衙门口守人。 老鸨听了二顺子的话,她怎么敢去向董公子要人,又怕二顺子闹事,让嫖客们知道她言而无信,肉疼的掏出银票来,希望通融通融。 只盼着董公子玩过几天就玩腻了送还回来。 二顺子推三阻四的嚷嚷几声,吓得老鸨浑身都压上去,恨不得用自个的胸脯堵上二顺子的嘴,连连哄道,“我的顺子爷,我也是为难啊,只要这董公子一送回来,我保证就给二爷送过去,你看如何?” 二顺子惺惺作态推搡了几下,收了银票也就回去了,只要这老鸨不要人,董公子又不找人,那林姑娘也就能安安生生的等到世子来了,也算省了一桩烦心事。 戌时三刻,程德青方才带着二顺子回了檀香院。 柳芸娘正在坐在梳妆镜前梳头,从镜子瞧见程德青,转头笑道,“这都几时了,才回来?” 程德青见她穿了绯色的寝衣,衬得她人比花娇,如瀑布的长发都梳在一边,露出白皙的颈子,他低头在那滑腻的肌肤上狠狠亲了一口,手伸到交领寝衣内,摸到那柔软的两团,狠狠揉搓了几下,满手留香,惹得柳芸娘娇滴滴的不满。 “讨厌,我刚抹过花露,轻点~”柳芸娘使劲推开他的头,程德青轻佻的掰过她的脸,对着小嘴又亲了一下,声音喑哑,“等我~” 说完,就去浴室洗漱去了。 柳芸娘心惊肉跳,羞得满面潮红,看他这样,今晚又是妖精打架不分上下了。 第35章 危机重重 天边乌云滚滚,把钱塘县半边天都遮了,明明是大早上,也是晦暗不明的。 钱塘码头上,程家船坞里,程老太爷看着穿着船舶司官服装的蔡根生,惊得说不出话来。 蔡根生面色变化几番,最后索性捋须笑道,“程老爷,不是咱们跟您为难,这几条船都验过了,从这审图、建造工艺、装配工艺、实在是都有点问题,咱们造船的,可要检查仔细了,不然一船的货物落了海里,那就亏损大了,更何况人命关天呢。就是我这给您开了小路子,让船下水,您这船不出十年,就锈迹斑斑、破败不堪了,那也对不住我这检验工作了,您说对不对~” 旁边同样穿着船舶司的官差也勉强附和着,两眼飘忽,不敢与人对视。 大管家不服,梗着脖子僵硬的笑道,“蔡爷,您看,我们这船坞出了十几年的船了,没出过什么大岔子,就是替官府造的漕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没说有什么问题的,何况这图纸都是您这边审过的,也是好的,何况这建造工艺,装配工艺,您这突然就说这批船都有问题下不了水,这,这可怎么说的~” “一条船的造价您是知道的,没有下水的批文,那就是废掉了,这我们又如何和买家交代,蔡爷,您看~别的都好说”,大管家说着,悄悄戳了一下蔡根生。 蔡根生面上涨红,也不敢看程老太爷,只盯着大管家道,“你我合作这多年,难道我故意坑你不成,这批船我检验过了,确实不通过,官府这边没法子给你批文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蔡爷,且留步~”大管家急忙拉住蔡根生。 蔡根生正要疾步出门去,程老太爷突然喊道,“蔡大人,不知我们程家是哪里得罪你了,您说出来,我必定负荆请罪,赔礼道歉,银子的事都好说,可我们程家船坞不能砸了招牌!” 蔡根生站定脚步,也不回头看,低声道,“程老爷,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您说。我怎会突然使绊子呢,我难道和银子也过不去吗,您还是问问这是得罪了什么人~” 他顿了一下,想着这些年的交情,又说道,“那王家船坞这批下水的批条也是压着的,说是延后再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个同行的官差忙不迭的跟上,生怕走晚了被扣住一般。 大管家走到老太爷身边,疑惑道,“老太爷,您说这次叫什么事?要说单独针对咱们程家,那不批我们的,那王家也是压住不发,虽说只是暂时的,也是奇怪,咱们两家是这钱塘造船最大的两家,莫非是官府要收回这造船这行当了?” 程老太爷猜到这次应该是得罪人了,就想到县衙里那个董如赞,可一个州府公子,也没有权利压住船舶司不出批文,莫非是州府大人指使? 可他不曾得罪州府大人,就是州府府衙都少去过。 再说那王家是钱塘也是屈指一数的富贵人家,这次也有几艘五千石的货船要下水,那也是押着至少十万两银子的本钱,为何也没批文? 大管家又低声道,“船坞昨夜也是蹊跷,账本平日都是锁在账房,老奴都是上了三道锁的,可半夜突然尿急,竟然发现锁已经被撬开,老奴慌忙喊伙计起来捉贼,那人蒙着面身手矫捷,到底是跑了,老奴检查一番,索性账本因着发潮,老奴搬到阁楼去了,那贼一时没有找到。” “不过,张大说那贼人身形与那林狗儿相似,那林狗儿次日也没来上工,我派人去问了他家婆娘,也说不知去哪里赌酒嫖娼了,几日不归家了。” 程老太爷眉头紧皱,知道程家是被人盯上了,想他过年过节,打点官府,一直不曾手软过,如今,不说船舶司,就是前几日找到那章县令,那章县令也吞吞吐吐,不愿透个底。 还有那王家,都是本地人,往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生意上会有摩擦竞争,那也是正常的,岂料这次竟是折本也要针对程家,差不多的货物,总比程家便宜一折的卖,那百姓也不是瞎的,程家的柜上是哀声哉道。 那王老爷也不像往日那样表面和气,竟是直接撕破了脸,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啊。 程老太爷想着,终归是这董公子来了钱塘后有的变化,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去县衙再走动走动。 程老太爷又备了厚礼,正要上门拜见董公子,不想出门,就遇上衙门的小厮,那小厮拿着一封信,笑道,“老太爷,真是巧了,董公子下了帖子让小的送来,明日就是冬日,让您去府上做客。” 大管家忙笑着接了信封,手下塞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到他手里,那小厮笑的不睁眼,连连拱手,“老天爷太客气了,大管家也是,小的还要去王家李家送信,小的先走了。” 说完笑眯眯的走了。 程老太爷坐到八仙椅子上,打开信封,仔细读了起来,大管家轻手轻脚的亲自端了一盏茶过来,见老太爷眉头是越皱越紧,放下信也是拧着眉头。 “老太爷,出了何事?”大管家问道。 “我记得内臣阁老严大人多年不曾来过适安了,何以突然要举办一个宴会,还是这董如赞送的帖子?”老太爷疑惑道。 大管家眼睛转了几下,讥笑道,“他一个州府公子,邀我们这些商家去,不是要钱是什么,万事不离个财字。” 程老太爷想起这段时间,诸多麻烦,也是叹口气,“要钱也不是坏事,给得起的我们也愿意给,可别要了程家底子就成。 ” 明日就是冬月,往年冬月都是大日子,程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铺子上船坞里都是欢声笑语,热热闹闹的,今年不同以往,俱都死气沉沉。 压在柜子上的货物卖不出去,掌柜的伙计的心情不好受。 船坞里新船下不了水,一年就是白干了,工钱虽然都是照常结算的,可辛苦了一年做出的东西就堆在船坞里等着废弃,如同养大的孩子突然得了重疾,船工伙计看一眼就难受一天。 农庄也不景气,坏运气来了,就是喝口水都塞牙缝,走路都能砸了脚后跟,王家挤兑,李家也拉胯,官府的还上门说要低价收购茶园,就是酒楼,捕快也三天两头的去寻衅滋事。 程德才每日在月影轩养屁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仅有的几次拜见老太爷,见老太爷皱着眉毛,一脸凝重,也隐约察觉生意出了事情了,老老实实的,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引来老太爷的怒气,做了出气筒。 程德青每日出门去书院读书,也觉出今年不同往年,章修林也说了,那董如赞在针对程家,章县令也不敢出声反对,这日散学,他去了颐安院书房,对着老太爷给他跪下了,“是儿子不孝,给程家惹了祸!” 程老太爷见程德青一表人才,堂堂正正的,长长叹了口气,“此事表面看着跟你和他争夺妓女有关,实际却不是,我这几日见了县丞大人,他悄悄透露给我,州府缺银,董如赞来钱塘就是筹集银子,补全亏空的,钱塘的富商怕是一个跑不掉。” “可笑那王家,以为攀附了棵大树,将死而不自知,李家的老太爷倒是瞧出了门道,最近正偷偷调银子去上京,他们家姑奶奶嫁到上京,也是一条退路。” 程德青听了不可思议,“难道没有王法了不成?!” 程老太爷苦笑,“有什么王法,皇帝沉迷绘画,不问国事,朝政都被严阁老把持,州府大人是他门下学生,这整个适安府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况小小的钱塘。” 说着把信封递给程德青看。 程德青怒道,“这简直就是明抢了,拿了严阁老的名头要钱。” 程老太爷看着程德青,少见的慈祥,说道,“你是我程家的希望,你祖父爱重你,你务必要科举入仕,让我程家有枝可依,这县令县丞的,平日还好,一旦出了事,再多的银子打点也是扔进水里,不看水花的。” 又安慰程德青道,“也不必太忧虑,若是要银子,给他就是了,想必不会害了咱们的性命。” 程德青沉默的出了颐安院,望着天上黑沉沉的幕布一般的夜空,说不出话来。 再说董如赞,听小厮禀报了,说那女子想必是逃出县衙了,不由冷笑! “呵呵呵,我竟不知这县衙何人都能随意出入了,一个捆得结实的弱女子,就这样飞了不成!”他重重把茶盏摔在桌上, 小厮舔着脸上来,低声道,“爷,不如我去各院找找,长得如此美貌,或许被后院的哪个爷们收用了!” 董如赞招手让小厮过来,低声耳语一番,小厮听了奸笑几声,出门去了。 董如赞站起来走到门边,朝着县衙后院那一片楼阁望去,嘴角噙了一丝冷笑! 他倒要看看,谁能有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跟他跟他抢女人! 林婉婉躲在章修林院中,初时慌慌不安,待章修林送了程德青的书信,她见了书信,放下心来。 这些日子,她看书画画,填词作曲,颇有在上京城时林府的光景,那时候她是大小姐,生活无忧无虑,父亲慈爱,母亲温柔,宋祈经常上门,和父亲谈经论道,品读名画,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是眨眼间,父亲自裁,母亲病逝,她沦落妓院,漂泊他乡……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门口章修林轻声说道,“林姑娘,我昨日去了书籍铺,给你选了几本书。” 林婉婉从过去回过神来,忙走到门边,推开了门,轻声说道,“章公子客气了,请进~” 章修林见她冰肌玉骨,清雅绝伦,又见桌上铺了宣纸,纸上一副《镜湖山色》,栩栩如生。 第36章 宴会 不由赞道,“林姑娘画的真好~”, 他是个粗人,就是想说出花来,肚子里也没好词~ 他有些后悔平日为什么不多读点诗词,不然此刻也能说出来显摆一下。 程德青诗画俱佳,刘晏绘画绝顶,他只有拳脚不错。他想着,自己之所以能和他们混到一起,纯粹靠打群架,为人义气而他们又瞧得上罢了。 往日不觉什么,瞧着自己也算个翩翩佳公子,那倚画楼的头牌艺妓,唱作俱佳,只爱慕程德青而瞧不上他,他也没觉得什么,人人各有所爱,女人嘛,你来我往才是风流韵事,剃头挑子一头热那是没脸;舔着脸强抢一段露水情缘,那就是下九流的事情。 可见这林姑娘,见她第一眼就入了心,虽然颠沛流离饱受屈辱,但她安定了下来,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这通身的气派就怎么也掩不住了。 明知道这林姑娘心里有了意中人,章修林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林婉婉轻轻扫看了一眼章修林,垂眸笑道,“章公子过奖了,我也是雕虫小技~”,说完捧了茶请章修林坐下。 章修林也不敢直视林婉婉,将油纸包着,用棉线捆扎的一包书放到桌上,叫柳婆子用了剪子绞开,林婉婉挑了一本《尔雅》,坐到另一边翻阅起来。 烛光下,章修林就见她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纤纤玉指葱段一般,抚在泛黄的书页上,一缕长发从耳边垂到胸前,恍如月中嫦娥,不食人间烟火。 章修林喉咙发干,不敢多瞧,揭开茶盏囫囵连茶叶都吃下肚去了…… 回过神来,就听林婉婉轻柔的说道,“章公子,不知程公子可有信传来?” 章修林听了程德青心里就泛酸,那家伙都已经娇妻在怀了,这种英雄救美的事情为何不早早叫他来做,说不定…… 章修林冷静了一下,转头就对上林婉婉清凌凌的眼睛,那双眼睛含情带水,似有魔力,章修林迷幻道,“白日我们一同进学,他说安远侯世子还没回来,不过听上京的百姓传言,安远侯世子领兵作战,击退了犬戎部落的偷袭,想必不日也快回来了。” 听说安远侯府正在和福宁县主议婚。 章修林抿着嘴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林婉婉听了,那双眼睛亮了一下,犹如火星一般,又慢慢的黯然了。 房间里一时沉默了,只听得院子里鸟叫,似乎还有寒风的呜咽声,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柳婆子的脚步声。 片刻后,林婉婉强颜欢笑,盈盈一拜,柔声道,“谢谢章公子了,若没有你们,我此刻已是乱葬岗上的亡魂,我真不知如何报答。” 章修林站起来,两眼盯着林婉婉手边的书,低声道,“不必客气,你且安心住下,最好不要出门,过了这段时间,我带你去见程兄。” 说完径自走出房间,林婉婉又是一拜,送他到门口,便轻轻的关上门。 章修林站在门外停住脚步,冬日的寒气包裹过来,他的心里却火热的, 安远侯世子和福宁县主成婚,你不如就嫁给我。 又转头看了她门上映出的明黄的烛影,然后心又慢慢的冷下来,他无官无职,混世泥胚一个,他何德何能,能娶这样的一位才情斐然字字珠玑的大家闺秀。 今日正是约定的日子,申时,程老太爷带着大管家,坐着马车出门了。 宴会的地点是县衙后街的逸仙楼,王家的产业,此刻正是上客的时候,人来人往,灯火辉煌,好不热闹。 贼眉鼠眼尖嘴猴腮的掌柜的站在后院门口,正谄媚的迎了人入门,回头见到程老太爷和程家大管家,就像川剧变脸一般,撕下假笑的那张面皮,换了张尖酸刻薄的面皮。 “呦,这不是程老太爷吗,这都几年不见程老爷来我们楼坐坐了,我们楼这个大师傅手艺可是钱塘第一呢,全钱塘的人没有不夸赞的~今日来了,可要好好品尝一番,开开眼呀~” 大管家也皮笑肉不笑,“哎,开眼的事多了,论第一,钱塘人就没有不知道程记聚芳斋的了,我们得了《钱塘第一味》的牌匾的时候,这逸仙楼地上还是荒草呢~ ” 那尖嘴猴腮的掌柜的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又换了僵尸一般白惨惨的面皮来,“九号包间,慢走不送~” 大管家也不废话,和那掌柜的拱手做礼,径自上楼了。 那尖嘴猴腮的掌柜对着两人的背影啐了一口,“猖狂个什么劲儿,就是想来我们这楼,我还瞧不上呢!” 程敬泽走到包间,说是包间,就是富贵人家的一个客堂,一个大的会客室此时已经坐了一半人,李家老太爷已经到来,还有宝盛钱庄的老板,张记米行的老板,还有第一楼的东家等 程敬泽一一打了招呼,找了位子坐下了,人陆陆续续的来了,程敬泽扫了几眼,钱塘县有名的富户基本都到了。 茶水喝了一壶过后,这董如赞和章县令才姗姗来迟,王家老太爷腆着肚子跟在后面,众人忙起身行礼,章县令笑着和大家介绍。 “诸位,这是州府董大人的公子,今日邀请诸位前来,也是董公子想要见见大家。” 说完,董如赞笑着对大家说,“我来的时日短,不曾见过诸位每一个人,今日相聚,大家多喝点,不要嫌我多事。” 众人都道,哪里哪里,公子客气,能和公子同饮,实乃三生有幸…… 程敬泽嘴角含笑,瞧了王老太爷那个热络劲,不觉齿冷,又看一圈众人,见人人争先恐后,巴结谄媚那董如赞,不由心生怜悯。 倒是都想攀个大树求个庇护,却不知早已落入别人兜里,等着敲骨吸髓榨干你! 董如赞热情熟络的应付众人,丝毫没有州府公子的架子,平易随和,众人见了更是心热,你来我往的,厅堂之上,推杯换盏,热热闹闹的好不畅快。 酒过三旬,董如赞转头看着程老太爷,刚看到老友一般,笑着说道,“老太爷近日不见,似乎有些憔悴,生意固然要紧,身子才最重要啊~” 众人也装模作样的,都笑着附和,“程老太爷确实消瘦了呀~” “称老太爷莫非纳了小妾,耗了元神,怎地如此清瘦了~” 众人哈哈大笑,一人笑得竟拍了桌子。 程老太爷笑着不出声,站起身来,对着董公子道,“公子,我敬您三杯,给您赔罪了,程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求您包涵,求您高抬贵手~” 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连着三杯。 众人说话声音一静,就听那董如赞笑道,“程老太爷客气了,为人处世,哪里有对和不对,公道都由着人说罢了,今日说好不谈正事,大家聚在一起只谈感情,何况酒多伤身,您这年纪,更要注意才是~” 王老太爷连连附和,“这老程,高高兴兴的说些扫兴话,难得公子高兴,大家都在,应再罚三杯才是~” 有些趋炎附势谄媚之人当即附和,大管家站在程敬泽后面,紧张的看着老太爷。 程敬泽忙站起来,笑道,“是我扫兴了,公子雅量,这就自罚三杯”,又端起酒杯连喝三杯,董如赞见了,连连击掌赞叹,直夸程敬泽老当益壮,气势如虹。 李老太爷听了笑了一下,端着酒杯,也对董如赞道,“我见公子面如冠玉,皎若星辉,州府大人后继有人啊,可敬可叹,老夫有幸与公子同饮,是老夫的福气,公子,我敬您一杯~”说完,也一饮而尽。 董如赞仔细看了李老太爷,笑了一下,放下酒杯,站起来走到李老太爷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李老爷,改日在上京相聚,可要请我喝一杯酒哦~” 李老太爷心里咯噔一下,怕漏了陷,片刻又笑道,“一定,一定。” 众人只当两人在嬉笑,又热热闹闹的敬了章县令。 酉时三刻,王老太爷又拍了拍手,只见一群妖娆多姿的舞女袅娜进来,一个个的束了仙女髻,轻拢慢捻,那把小腰杨柳扶风一般随着清丽的歌声,摇晃着跳起舞来,纱衣单薄,露出的抹胸上都绣了不一样的花儿。 那胸儿,那腿儿,那洁白的颈子,还有那点了香脂的小嘴儿,把众人都晃花了眼~ 夜已高潮,见众人都迷醉其中,董如赞放下酒杯,哂笑一声,高声对着众人道,“诸位,我有一事想请诸位帮忙啊。” 众人心下一凛,顿时眼明心亮没有了醉态,心道,终于要说正题了。 董如赞扫视一圈众人,叹道,“不瞒诸位,家父乃严阁老得意门生,甚得他老人家的心意,眼看阁老寿辰将近,可阁老清风高洁,不爱玉器珠宝,家父苦思冥想,想到不如作些诗画恭祝他老人家寿诞,也表心意珍重,” “家父连夜做了百幅画卷,就是不知哪幅最好,都说钱塘风流才子最多,连路边贩履的小贩也能吟诗一首,所以就请诸位品鉴一番,我也好完成交代。” 众人心下一松,品鉴诗画不太懂,不过使劲吹捧就是了。 说着,章县令也拍了拍手,那群歌姬就从背后拿出一幅幅画卷,歌姬们搔首弄姿,摆出妖娆姿态,那一幅幅画就呈现出来,俱画了花草树木,兽鸟虫鱼。 画卷不大,也就一个女子的背那么窄的画纸,也不说似模似样,看着就很是一般。 众人忙捧场吆喝,俱都夸赞州府大人丹青圣手,国画大师,每一幅都是绝世的珍品! 王老太爷更是扯着胡子夸,“州府大人忙于公务,日理百机,不想这画也作得传神,瞧着这只蚂蚱儿,绿油油的真是好看极了~” 章县令脸上尴尬了一下,那个蚂蚱儿是他凑数画的,那字上还滴了一滴墨汁呢!不想被小厮收拾了不知怎地到了此处。 他也强装笑脸,卖力夸道,“可不是,真是活灵活现,如同要从这纸上蹦下来一般,州府大人真是神来之作。” 他走进那幅画,假装品味名作,实则去看歌姬的胸儿,不想就看到那幅画底下盖了董知义的印,他再细瞧,每一幅下面都盖了董知义的印。 章县令…… 董如赞恍然不觉,沉浸在众人的夸耀中,倒也清醒,笑道,“蒙诸位爱重,看来这每一幅都是珍品,那我可就难了,总要挑出一幅头等的画作出来,我也不为难诸位,那我就把这些画就挂在这逸仙楼里了,谁人出的价高,那就是说得最真的,到时候再禀报家父。” 众人…… 歌姬们听了董如赞的话,一个个腰肢袅娜的走到会客堂的东面墙上,逸仙楼的掌柜的拿了挑杆过来,把这带来三十幅名画挨个都挂到了墙上。 众人又假装热情了喝了一番酒,董如赞平易近人的挨个问候了一圈,子时才散了场。 次日,王老太爷命掌柜的取下那幅《蚂蚱儿》,守着的小厮道,“王老太爷,留个字,我们董大人想着找日子和您探讨一下书画呢。” 王老太爷给掌柜的使眼色,掌柜的陪着笑,“这一幅我们老爷觉得最好,值五千两~” 那小厮笑着应了,在那簿上写到《蚂蚱儿》船行王老太爷 价值五千两。 王老太爷…… 他扫了上下几行字,就见: 《蛐蛐儿》 米行张老太爷价值一万两 《八哥儿》 银丰钱庄林老爷价值两万两 《麻雀儿》 好运来酒楼卢老爷价值三万两 王老太爷…… 他们都眼瞎了吗,这两钱银子都不值的画,就是给州府大人的面子,五千两就顶天了,竟然价值三万两!这些人实在太能拍马屁了。 王老太爷愤愤,忙叫小厮说道,“这位小哥,我记岔了,这一副《赖狗儿》我觉得最好,值三万两~!” 那小哥麻溜的换了张纸,就记录了下来。 程老太爷带着大管家也来了,见这些人如此不要脸皮,一个比一个价高,实在荒唐。 大管家暗骂,贪财贪成这样,真是前无古人了! 无奈,也只能同流合污,选了一个《肥猪儿》出价四万两! 不几日,逸仙楼的画被抢了个精光。 第37章 风雨将至 账房先生捋着胡须笑道,“公子,买画这个法子实在高明,不费吹灰之力就凑了八十万两啊,可见这钱塘富庶是真的,这些富商可真是有钱啊,可解咱们燃眉之急! ” 说着把账簿递给董如赞,董如赞放下茶盏,接过来草草翻阅了一番,“算他们识趣,省得我再使手段了。” 账房先生说道,“新任两浙路诸州水陆转运使曹大人明察秋毫,为人刻板,巡查了几州,已经奏报革了几处官员了,年底巡查到适安府,这都十二月了,时间紧迫,老爷说务必速决,严大人也说需尽快补了窟窿。” “那程家船坞已被扣住,程家已经出了三十万两了,小的拿了老爷的名帖压住那船舶司的蔡舶司大人,蔡司大人变化往复,若不快些,怕是会倒戈投了转运使大人,不能再耽搁了。” 董公子放下账簿,站起来,望着门上镂花刻印的菱格,笑道,“好,这就想法子解决了程家,再解决王家,咱家这水也就趟过去了!” 账房先生笑道,“正是,正是,死贫道不死道友。” 董如赞叫来小厮,那小厮贼眉鼠眼,听了董如赞一阵耳语,顿时露出露出奸笑,点头出门去了。 程老太爷去了几次船舶司,蔡根生都避而不见,程老太爷又去了县衙求见章县令,章县令也是称病不见。 程老太爷从天亮等到天黑,也不见章县令出来,知他们都束手不救,也是心冷,扶着大管家正要回府,正遇上章修林。 章修林不知伯父故意不见的程老爷,忙上前作揖,说道,“程老爷来县衙何事?不如我代为通禀。” 程老太爷正有此意,便随着章修林进了县衙府门。 章县令正在书房内走走停停,一边唉声叹气,“这好好的何以要拿我这钱塘县开刀,我如今任职已满了两年,眼看明年考校政绩,这两年钱塘县物阜民丰,风调雨顺,上峰考校,必是一个优字跑不掉的,如今却遇上这事,若是董大人倒了,那我也要丢了头上这乌纱帽!” 师爷也要挠秃了脑袋,“皇上沉迷他物,太子年幼,严阁老独霸朝纲,董大人既是严阁老的得意门生,想必不会坐视不管,” 说着又压低声音,“何况州府的亏空也是大半进了严阁老的府库,大人不必惊慌,程家王家既是这首富,家财万贯,只要拿这两家抵了亏空,董大人应是无虞的!咱们也就风平浪静了”。 就是可惜这白花花的银子进不了他们的腰包了! 章县令点头称是,心里稍稍稳了些,门上小厮就叫道,“老爷,修林领着程老爷来了。” 章县令皱眉,师爷笑道,“修林不知道,老爷别怪他,我这就去说说。” 说完,率先出了门,在廊下遇到程敬泽还有章修林,两人举手行礼,师爷回礼,笑道,“程老爷,我们大人思虑过甚,此刻头晕目眩已经躺下了,实在不便见客,修林不知道,” 章修林正要说话,师爷悄悄捅了他一下,程老太爷见状无奈,只得又出了县衙。 章修林推开书房的门,不满道,“伯父,您为何不见程老爷?那董如赞索要贿赂、两面三刀、寡廉鲜耻、作奸犯科,您是县令不去检举揭发,反而助纣为虐为虎作伥!那程家与我们交好多年,您不帮着转圜周旋反而闭门不见,您怎么狠心下得去手!” 章县令听了,脸都白了,吼道,“住口,你懂什么,除了风花雪月喝酒嫖妓,你懂个屁!”说着指着门骂道,“快些滚出去,程家的事你不要掺和,你也帮不了!” 章修林梗着脖子,怒道,“我虽喝酒嫖妓无所事事,可我也知道黑白分明!程家乐善好施,不曾盘剥百姓,程老太爷为人端正,程家上上下下伙计船工没有不感念东家仁善的,就是对您,恭敬有礼,年节喜事,程家就没空过手,您为何还要如此帮着那董公子?” 章县令气的脖子都粗了,脸孔发紫,说不出话来,手指着章修林抖个不停,师爷忙搀扶住县令,对着章修林哄道,“这是官场的事情,老爷怎能做主?弱肉强食这不是天经地义,谁叫程家树大招风,我们老爷也是仁至义尽了,修林快别气老爷了,等你以后入了官场就知道其中的身不由己了。” 章修林骂道,“放屁!我就是入了官场,也知是非黑白,董如赞仗着州府大人还有严阁老的势,明争暗夺,土匪一般,难道没有王法了吗,程家只是商户人家,无权无势就该被蚕食吞并吗?!我就不信,他能指鹿为马,一手遮天了!” “你住口!”章县令一巴掌扇在章修林脸上,“你好日子活腻歪了,竟然说出这种话!”章县令一巴掌又扇过去,还要再说。这时,就听到一阵激掌声! “拍拍拍!”门口转进来一人,众人一看,正是董如赞,章县令的冷汗一下子出来了! 董如赞拍着手讥笑道,“说得好,章公子公正无私,大义凛然,实在是可敬可佩,在下惭愧,竟然惹得章公子如此愤懑,前次在小楼,章公子也与我动过手,如今又看不惯我作奸犯科,不知章公子想如何检举揭发我呀?!” 说着就一脚踢开了门! 章修林冲上前去正要破口大骂,章县令一把捂住他的嘴,师爷也上前抱住章修林,门外小厮也冲过来抱住他的腿,几人合力才压住他,章修林使劲挣扎,摆脱不了束缚。 章县令忙叫了小厮堵了章修林的嘴,把他捆起来关到柴房去,这才跪下和董公子求饶,“董公子您大人大量,他就是一个混不吝的,我弟弟早亡,章家就他一个男丁,求您高抬贵手,饶了他一次,我这就把他关起来,保证不会让您再见到他!” 说着磕起头来,师爷也跪在一边。 董如赞一脚又踢飞茶几,冷笑道,“章县令倒是爱护他!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定然饶不了他!” 说完拂袖离去! 章县令擦了擦冷汗,师爷忙扶了县令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惊恐交加,章县令喊来管事的,吩咐务必严加看管章修林! 这才回了主院,听到前院动静了,县令夫人慌道,“修林惹了大祸,董公子会不会为难你!?” 章县令躺到床上,叹气道,“唉,暂时董公子忙于别事,可能不会,等他抽出手了,就难说了!” “夫人,最近风雨事多,你劝劝修林的娘,不如一同回乡下躲一阵子!还有咱家那尊青玉琉璃盏你找出来,我明日派人送给董公子赔罪!” 两口子唉声叹气的躺下,翻来覆去睡不着,章县令心惊胆战,也怕兔死狗烹,索性爬起来又去了书房! 恐怕后面钱塘县不会太平了! 风雨飘摇,程家愁云惨淡,程老太爷也愁眉不展,这日程德青散学,大管家等在府门,见了程德青勉强笑道,“二爷,老太爷在书房等您,说是有要事交代呢。” 程德青低声问道,“程叔,船坞的事情怎么样了?菜根生还是不下批文吗?” 大管家打着哈哈,“二爷,老太爷就想着您科举入仕,生意上的事您不用担心,老太爷总会料理妥当的,您安心读书!” 程德青见他不说,也没法子,只得一起去了书房。 大管家在门口守着,老太爷端坐在主位上,见了程德青,放下茶盏,笑道,“最近书读的如何?前些日子我去沈宅看望沈先生,他夸你文思敏捷,机变有据,明年府试定能博得头筹,为父很是欣慰!” 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副卷轴,笑道,“这是我们程家的传世之宝,如今你也看到了,程家无权无势却是巨富之家,就如那穷人揣了个宝贝,人人觊觎,” 说着叹了口气,“为父年轻的时候不懂你祖父为何逼我读书,只觉富贵有了,就什么都有了。加上我天资不足,学业也没有长进,等到为父年纪大了才渐渐懂了些道理,你一定要为程家争口气!” “这幅画你收好,你的曾祖还有祖父,都嘱咐过,务必要传给有出息的子弟,你收好了,中了进士记得去祠堂进香,告慰祖宗!” 程德青听了,心里压上一块巨石一般,沉重的呼吸都费劲了,他接过那幅画,打开看了,上书《韩熙夜宴图》,下面盖了私印。 韩熙是启明十五年的中书令,公正廉洁,官拜副相,擅长绘画,这幅夜宴图就是他受礼那日夜宴所做,赠予程家曾祖程元昕。 程德青抬头看向程老太爷,怒道,“为何此时把这幅画给我,难道程家要倒坍了不成,您这是交代后事?!这是作甚?!这天下没有理法了吗?官府勾结夺家劫财,这万千商贾,以后谁人还敢经商置业?” 程老太爷不恼,反而哈哈一笑,“二郎,程家还不到那一步,我这是以防万一,若是真的出了事,钱财都是其次,你定要保住这幅画,还有,要出人头地!” 程德青叩首,沉声说道,“章修林告知于我,转运使曹大人年底会巡检到适安府,曹大人公正廉洁,明辨是非,必然会秉公办理的!” 程老太爷心下暗叹,董如赞勾结蔡根生,不发批条,新船下不了水,逼着贱卖,还有茶园,收益正好,也被乡吏逼迫贱卖,这段时间他跑东跑西,送钱送礼,家底也折了大半,身心俱疲。 好在一家人好好地都在,便抚慰程德青道,“你只管专心读书,明年秋考,考中了举人才是!” 程德青低声应是,退出了书房,手里拿着画就回了檀香院。 柳芸娘这些日子宅在府里,安心的创作,《桃花扇》基本写好了,正在润色修改。勾栏院那边前些日子她和柳父又去看了一遍,门厅阔达,足足能坐百人一同观戏,之前的东家排的也是杂剧,柳芸娘也不打算大改动,只有几处借鉴现代的大剧院修改了一番。 明日和沈如意约好了,一同再去书场听说书的,这沈如意如今也迷上话本,爱看《我见表妹应如是》,还侃侃而谈这表妹红颜薄命,何不弃了表哥这个烂木椽子,投了南静王的怀抱!惹得如萍和翠儿捂嘴直笑。 翠儿恨不得戳穿她也是这书中表妹一般,被如萍瞪眼噎回去了。 沈如意每日空了就来檀香院,和柳芸娘一起厮混,两人经过勾栏院塌棚的事儿后,惺惺相惜,走动的勤了,竟然成了好闺蜜。 程德青回到檀香院,就见柳芸娘伏在书案上,还在对着镜湖门瓦舍的图纸细瞧,就见她一只玉臂从袖中脱落出来,烛光下泛着暖玉般的光辉,手搔在头上,正在绞尽脑汁的样子。 他哂笑一声,见她岁月静好怡然自得的样子,不由放松下来,笑道,“烛光昏暗,小心迷了眼睛,快些安寝。”说完就去了浴室。 柳芸娘头都不转,敷衍的应了一声,还趴在案上盯着图纸看,总觉得古人这些看戏的地方,后门都做的太小,万一如上次那样塌棚了,跑都挤不出去门去,明日还是让柳父看看,不行再改一下,通风也好的。 程德青洗漱完,见柳芸娘还杵在那,也不催她,直接吹了案上烛火,一手抄了她的腿弯抱了起来,也不管她娇滴滴的埋怨,一把就扔到床上去了。 今夜心情沉重,两人办起事来也不如往日,程德青闷声使坏,只有柳芸娘娇滴滴的求饶,谁知程德青听了,不仅不轻一些,更是使足了力气,只气的柳芸娘在他后背挠了一条条的手指印,最后程德青才沉沉的笑出来。 柳芸娘趴在他胸口上,摸着程德青的下巴,低声道,“你有心事?还在担心家里?哎,这真是民斗不过官,咱们程家就是砧板上肥肉,没处说理去。” 程德青亲了柳芸娘一口,摸着她滑腻的肌肤,低声道,“无事,我定然会护住程家和你。” 第38章 风雨飘摇 次日,柳芸娘早早的起了床,如萍笑着把隔扇打开透透气,翠儿服侍柳芸娘漱漱了口,又去内室换了一身白绸交领夹袄、底子粉碎花刺绣滚边对襟褙子和一条素色百褶裙。 如萍手巧,轻巧巧的都就梳了一个双刀髻,髻尾都簪了流苏钗,若是走动起来,流苏晃动起来,更显得柔美婉约。 主仆三个都收拾好了,沈如意也笑着到了檀香院,她今日也是穿着碎花夹袄,下面配了一条葱绿的长裙,在这冬日,更显青春靓丽。 几人高高兴兴的出了院门,转到花园,正巧就遇到了腚伤刚愈的大爷,手里提着一笼鸡。 大爷正要和这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打个招呼,不想沈如意瞪了他一眼,就拖着二郎媳妇走了。 程德才…… 这沈如意实在太猖狂了,如今还吃住在程府里呢!他怎么也是这程府的大爷,竟然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换个程德青就贴上了!哼,定要找个机会调教她一番。 大爷恨恨的回了听涛院,把他的爱鸡递给小厮看好了,自己坐到了八仙凳上。 主院里原本大夫人和丫头做着针线,大夫人给馨姐绣了一个福字的护肚儿,馨姐和浩哥围着婆子翻花绳,一派自得其乐。 就见他一来,馨姐也不玩了,干干的叫了一声“爹!”又马上转过头去盯着婆子了,那浩哥也是呆呆的,叫都不叫,见他看他,竟然怕得躲到桌子后面了,那王凤儿也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 “呸!晦气!”大爷气的没法子,“砰”的一声就放下茶碗,径自去找月姨娘去了。 “夫人,奴婢看大爷不高兴了~”金珠小声说道, 福禄撇撇嘴,“大爷几时在咱们院里高兴过~” 大夫人王凤儿才不管大爷,他只要不找事不来烦她,就知足了。 若是还能再有个哥儿,这辈子娘几个相依为命就感恩戴德了,这样馨姐一人也不孤单了,也不用和浩哥这个庶出的一起。 程德才一路骂骂咧咧,到了月影轩。 月姨娘见了娇滴滴的迎上来,“大爷,不是说去看看馨姐儿还有浩哥的吗~就是大夫人也很是想您了,奴家还以为您要留在主院用饭呢~” 说着就扶了大爷的胳膊,没骨头一般偎在大爷肩膀上,心里却暗骂,窝囊废一个,老太爷断了银钱也不知道去求求,就是大夫人那,嘴甜哄哄也能哄出钱来,偏他一副王八样,以为谁都愿意捧着他! 天天蹲在她这院子里,自己小心小意的哄着,还生受了一肚子气,也没法子,只能继续哄着,多攒点傍身钱。 两人刚坐下,丫头端了厨房新鲜做好的鸡油松茸卷上来,香味扑鼻,鲜香勾人。 虽然用过了早饭,花园里转了一圈,肚里似乎又匀了点空,大爷用摸过爱鸡的爪子捏了一块塞到嘴巴里去。 月姨娘眼尖,一眼看到大爷指甲缝里钳着一根毫毛,仔细一看,竟是鸡毛! 月姨娘呕…… 大爷不明就理,又抓了一块塞到嘴里,实在美味呀,油而不腻,松脆香浓,大爷陶醉其中,吃完了又舔了一下爪子。 月姨娘…… “呕~”腹内一股恶心使劲的往上顶,月姨娘忍了几下终于忍不住了,用帕子捂着嘴,急忙奔到廊下,对着一株梅花吐起来! 大爷不明觉历,看他的心肝宝贝吐得厉害,放下鸡油卷,也奔到廊下,油爪子放到月姨娘肩上,忙哄道,“月娘,你怎地了~莫不是受了凉~” 月姨娘“呕~呕~”的呕过几声,刚好了些,回过头就见大爷肥硕的脸,还有那油嘟嘟的肥嘴儿…… 忙又低下头,呕起来…… 县衙门口,一个头发散乱,满身泥污,瘦的脱相的妇人敲了登闻鼓,击鼓鸣冤,口口声声要报案! 章县令急急忙忙的从县衙出来,衙差拨开围堵的人群,章县令废了老大的劲儿,才看清告状的人,那丑妇抬起头来,见了章县令,眼泪慌忙流下来,“大人,民妇有怨,请大人做主! 没控制住,鼻涕也流了一嘴,把章县令恶心的早饭都要吐出来! 章县令一蹦三尺远,沉声问道,“你是何人,状告何人,所谓何事,速速说来!” 民妇跪在地上,呜呜咽咽了一会,就说道,“我要状告那程家,我是程家船坞上林狗儿的娘子,他们杀了我相公,我相公已经多日不回家了!” 章县令纳闷,“你如何确定你相公就是程家所杀?!不要信口雌黄!” 那民妇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哭道,“我相公那一日对我说,他曾想去柜上偷点银钱花花,不想被大管家发现,他嘱咐我若他几日不归,必是遭遇了不测,定要来衙门为他伸冤!” 章县令…… 围观的人群…… 告状还能这样告,这年头,无凭无据的,就凭一句话就能来敲登闻鼓喊冤了! 真是小刀划了屁股,开眼了! 章县令正欲痛斥这丑妇无事作妖,戏弄到衙门头上了,拂袖一挥,就要公正严明的骂一顿,正瞧见那董如赞在人群里朝他是点头使了个眼色,那顿痛骂就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一边的师爷也看到董如赞了,忙用手狠劲的戳了章县令一下,章县令“哎呦!”叫了一声,师爷拉住章县令,急忙说道,“来人,这案子衙门接了,快摆了威武阵,开庭!” 围观的人群…… 第39章 又生事端 程府宅院里,大管家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对老太爷说道,“老太爷,不好了,那林狗儿的婆娘去衙门状告咱们,说咱们把那林狗儿杀了,章县令接了状子,衙差正在赶来程府呢!可真是荒唐至极!” 老太爷一惊,怒不可遏,连连抚掌,“我竟不知道,这董如赞竟然使出这一招来,连这种莫须有的罪名都能给我安上!还有章县令,这逢年过节的收了我无数的金银珍宝,此时竟是一同做鬼陷害我!我倒要去看看,章县令能黑白颠倒盘判我入牢不成!” 大管家拉住程老爷,急道,“老太爷,不能去啊,这董如赞一步步逼上来,看来是蓄谋已久了,我们无权无势,是斗不过他的,不如再舍几家铺子,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呀!” 程老太爷怒道,“滚他的煞才,爷们我舍得还不够!酒楼茶园都舍了几座了!行商的铺子也低价送了几个!就是船坞,跑前跑后来回打点也舍了大半身家,我总不能把船坞干干净净的送他!这船坞就是程家的根本,他这是要我的命啊!” 说完,狠狠唾了一口,“他不给我活路,我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他!” 说完,从书案后面掏出一本账册,给大管家,“这是这些年钱塘来来往往的送礼的册子,还有那董如赞逼得我交出的银钱铺子的条录,大郎是个窝囊废指望不上的,这个,等二郎散学回来你拿给他,他知道如何做!” 大管家听了心酸,忙收了册子掖到自个腰带里,正要说话,门口婆子跑进来,慌里慌张的说道,“老太爷,衙差来了,说要您去衙门一趟呢!” 话刚说完,衙差就探得头来,见到程老太爷,把提审的条子给程敬泽,程敬泽连连冷笑三声,嘱咐了大管家几声就随那衙差出了府门! 大管家眼睁睁见老太爷走了,忙知会小厮去书院叫二爷,又亲自去禀告老夫人,同时令小厮关闭府门,不接外客来访。 老夫人听了眼睛一黑,就撅了过去,向嬷嬷急急忙忙掐了人中,疼的她皱着眉头幽幽转醒,她一辈子依附老太爷惯了,从没做过主,如今老太爷被带去衙门,她不知问谁,慌得六神无主。 大夫人服侍一侧,忙安抚老夫人,“老夫人,别急,我这就找我爹问问,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老夫人听了,回过劲来,忙道,“你快去,快速~” 大夫人简单收拾了就回了娘家。 不想她爹虽是主簿,但为人穷酸刻薄,平日同僚之间交往抠抠缩缩,斤斤计较,同僚不愿理他,章县令也瞧不上他,就光光晾着他。 大夫人回家一问三不知,气的大夫人捶着桌子直着急! 县衙公堂,程敬泽被传唤到堂,那丑妇被押上公堂,章县令坐到案前,喝问道,“有什么证据,呈上来!” 那林狗儿婆娘听了,擤了鼻涕,忙从那件灰不溜秋处处油污的夹袄里掏出一张纸,“请县令老爷亲启~” 衙差捏着手指把纸接过来递给章县令。 章县令打开细瞧,竟是一张信纸,上面写着:严惩程敬泽!董知义书。 章县令…… 章县令脑门上滴了一滴大汗,虽然他也不是好人,也不是什么清官廉吏,舞弊的事情也没少做,不过都是些刁民狡诈,家长里短的,他也不甚在意,平日审案判就判了。 最多也就是贪财爱色一点,但这亲自构陷人下狱的事情是万万没做过的! 这程老爷无凭无据的就让他判罪,他这心里坠坠,有点害怕,也有点过意不去,这董如赞一心想夺了程家家财,如今更想这程家家破人亡啊! 师爷见章县令纠结半天不做声,眉毛抖来抖去,忙伸头去瞧,也惊了一下。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惊疑恐惧,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师爷先回过神来,悄悄凑到章县令的耳边,低声道,“那董如赞已经逼到这个份上,老爷爷没法子了,先拖着,先判个羁押,您看?” 章县令一激灵,连连挤眼,妙啊,先关起来,让这董如赞自己去搞! 章县令一拍惊堂木,喝道: “肃静,这林狗儿家的,你的证据不是很充分,本官还需细细思量,仔细斟酌,今日先休堂,明日再议!” “至于你和程家老太爷,先一同羁押,退堂!” 话刚说完,人群中立马嗡嗡嗡的噪起来。 围观的百姓莫名其妙的,有人呼道,这章县令莫不是糊涂了,不明不白的就把人关进牢里!去年元宵灯会他还见章县令同这程老太爷两个哥俩好,这会就翻脸无情了。 有人道,莫不是程家老爷没送钱到位? 程敬泽也怒道,“我无罪,为何羁押我?!空口无凭,怎么能随便羁押百姓,天理何在!?” 公堂上一时乱的犹如猪圈,闹哄哄的! “肃静,住口,不得喧哗!”衙差听了章县令的吼叫,忙堵住公堂门口,两个衙差不顾程敬泽挣扎,押到大牢去了。 章县令和师爷两个,趁乱也跑出了公堂…… 董如赞站在人群里,见程老太爷被关押起来,冷笑一声,“天理?我就是天理!” 说完就去了县衙后院。 县衙后院,林婉婉这几日待在章修林的院子里,也不敢出门走动,整日看书作画,程德青派人告诉她,小厮在侯府门口拦住了宋祈,宋祈已经收了信,想必很快就会赶来! 林婉婉心旌摇曳,就如那黑夜里亮了一盏指明灯一般,豁然敞亮了许多,见枯枝花谢也不落泪了,看那池里的一对锦鲤也不孤影自怜。 章修林的母亲过来看过她,是个温柔隐忍的妇人,那章修林这两日倒是不见了。 她正抬头欣赏檐下的一窝燕子窝,这燕子窝有些年头了,老燕子啄泥垒窝,一年一年的,黄泥都有些发灰了,燕子窝已经占据了一个檐下。 “啊!”一个黑布蒙巾裹到她头上,一只粗手勒住她的身子,另一只粗手隔着黑巾捂住她的嘴,她没发出第二声就被捆走了…… 第40章 强抢 林婉婉“呜呜咽咽”的堵着嘴就被挟起来,那小厮“嘿嘿嘿”淫笑三声,趁机狠狠揉了她胸前两把。 可怜一个千金闺秀,沦落到一个下人也能蹂躏~ 林婉婉哪里是男人的对手,一会就被拖出了院子,头上又蒙着黑巾,什么也看不见,一开始被拐卖到倚画楼的那种恐惧又来了,她流着泪满心绝望,挣扎间,两只绣鞋也脱落。 只听到“嘎吱”一声,房门推开了,她被人狠劲的推出去,“啊!”她叫出声,一个踉跄,以为要摔倒,谁知就扑倒在柔软的锦被上! 头上黑巾滑落,就见她正趴在榻上,床边上有个高几,高几上摆了一个梅瓶。 那人还在后面!她慌忙转过身来,泪眼婆娑,就见那小厮对着她淫笑几下,林婉婉吓得朝榻上爬,那小厮却转过头关了门出去了。 林婉婉趴在被上“呜呜”的哭了一会,瞧了四周,也没个藏身的地方,就听门口有人在说话。 “公子,那小美人给您送房里了~” “呦,这事办的不错,本公子有赏!” “嘿嘿嘿,公子高兴小的就高兴~” “哈哈哈,好奴才,本公子允你生生世世都做我的好奴才~” 说完,董如赞就“嘎吱”推开了门,就见床上躲了一个梨花带雨的小美人~ 那眼里蓄了泪,柔弱不堪,董如赞看得心都软了,身子却更热了! “别过来~”林婉婉柔弱的哭道,一边往榻里面躲,董如赞精虫上脑,上去就一把抓住林婉婉的脚踝,一把扯过来,把林婉婉摁在身底下! “求你,求求你,放了我~”林婉婉柔弱无助,挣扎也软绵绵的。 董如赞热血沸腾,身子都酥了,真是我见犹怜的小美人,柔到他心坎里了,怪不得瘙在他心头放不下,他心心念念的惦记。 他一手制住林婉婉的两手,“嘿嘿嘿,小美人,爷这就疼你~”另一手一把撕开林婉婉的小袄,里面红肚兜就露了出来,白嫩的锁骨晃得董如赞眼都直了,董如赞流着涎水舔咬林婉婉柔嫩的小脸,痛的林婉婉哀哀的哭叫,董如赞听了更是起兴,一手拽开林婉婉的腰带,淫兴正在上头,眼见就要作恶。 林婉婉拼了命的一脚蹬倒了高几,高几上插了梅花的梅瓶砸下来,水洒了董如赞一头一脸,就是梅瓶也咚咚撞到他腰上! “哎呦”董如赞惊叫了一下,躲了一下,林婉婉哭着趁机躲到一边! 董如赞爬起来,见这美人梨花带雨,竟然也是个烈性子,“我就喜欢你这样~”他淫笑了起来,也不扑上去了,站着开始脱衣服,一边脱一边盯着林婉婉看。 林婉婉不敢看,低头哀哀哭道,“公子,您放了我,我的未婚夫是安远侯世子宋祁,他不日就来钱塘接我,若你动了我,他必然不会放过你~” 董如赞一惊,裤袋解了半下又系住了,讥笑道,“宋祁的未婚妻是那上京城的福安县主,你这婊子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顿了一下,又道,“你如何知道宋祁?你是谁?” 到底不敢动手了,只盯着林婉婉看。 林婉婉听他声音慎重了些,松了口气,忙擦了眼泪,低声道,“我是林婉婉,家父曾是太常寺少卿林深,宋祁听我爹授课,他曾向我爹求娶我。” 又怕董如赞还不信,忙说,“福安县主也是我昔日的闺中密友,只是家父获罪,那安远侯爷名叫宋仲平,国字脸,嘴角有颗痣。” 董如赞听她说的都对上了,心下谨慎起来,宋祁他是知道的,年纪轻轻便封了殿前都指挥。之前跟董父进京,远远的见过这些功勋世家子弟,他内心是十分羡慕的,有心交好,对方却连眼都不抬一下。 安远侯府老侯爷宋远战功赫赫,官拜太尉。就是林深也是知道的,因为他恰是严阁老一场局中的替死鬼。 董如赞又盯着林婉婉看了几眼,见她一副被蹂躏的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狠狠闭了眼! 宋祁这人他是不敢得罪的,也得罪不起,就是严阁老,也不会因为他去对付安远侯府! 这到嘴的肥肉也不敢吃了,董如赞咬牙切齿的一脚踹开门,湿着半边身子出门去了! 第41章 惊夜 小厮找到书院,程德青急匆匆走出来,听到程老太爷被官府押走,心里震动! 苏先生从房里走出来,见程德青这样,忙上前问,发生了何事,程德青道,“家父蒙受冤屈,竟被无罪押入大牢!” 苏先生惊讶,“那章县令为何突然要与程家为难?往日不都是和和气气的!” 程德青急着去县衙,便长话短说,苏先生听了,直接道,“这董如赞怕是想吞了程家,听你这样说,怕是董家缺钱的很,最近那王九郎也多日不来,我派人去问过,府里也是一团糟……” 见程德青急迫,忙拉住程德青道,“别急,民不与官斗,我来钱塘之前也是授国子祭酒,也认得适安府的学政鲁大人,不如我去帮你打听一下,或许能通融一二。” 程德青听了,忙作揖到底,叩拜苏先生,就急忙去了县衙,苏先生叹了口气,程德青是难得一遇的栋梁之材,有很大把握府试夺魁,可别临到头出事才好,也慌忙回了房里写信去了。 程德青赶到县衙门口,公堂已经闭门了,找衙差也不肯通融,只得让二顺子去问问章修林在哪。 二顺子蹲在县衙后门大半天终于遇到一个熟悉的厨下婆子,问了章修林去了何处,那婆子只摇头不答,避瘟神一般跑走了。 两人等在县衙门口大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只能心灰意冷的回了府,大管家急忙上前把老太爷交代的话说了,又掏出藏在腰间的册子,递给程德青。 “二爷,老爷说您看了就知道了。” 程德青接过,先翻了一页,才知这是这些年章县令受贿的罪证,还有董如赞侵占程家资财的罪证,心里知道如今也只能鱼死网破了! 章修林被关在柴房一天一夜,也拆不出手脚来。 这日,趁着黑天夜色,章县令把他捆到一辆马车前,他正挣扎,帘子掀开,马车里他娘哭着朝他望过来,章修林这一身的火气就散了大半。 小厮把他抬到车上,章县令望着母子俩,叹道,“弟妹,带着修林在乡下避避,事情了了,我再接你们回来。” 章修林的娘忙低低拜谢了大伯。 章修林嘴巴被堵住,捆得跟猪一样,看着马车晃荡一路了,用肩膀使劲撞了他娘,“呜呜呜”的低吼,他娘本就心软,一个人把他这遗腹子含辛茹苦的养大,见不得他受一点罪的,忙抽掉他嘴里的布条。 “修林,你如今得罪了董公子,你大伯让咱们娘俩避避,你听你大伯的,不会错的!” 章修林挣扎道,“娘,我知道大伯是为我好,可我不能昧着良心坑害我的兄弟,我要回去,还有林姑娘,我若走了,她一个人在这院子里该如何?娘,您给我松开,您先回去,我随后就去!” 说着就求着他娘解绳子,章修林的娘心软,哭着流泪不愿意,章修林见了不由心狠,使使劲翻出马车,“扑通”一声摔到地上,连着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修林!”章母眼见他摔下马车,心都要碎了,“停车!停车!”忙下马车去看,见章修林龇牙咧嘴没什么事情这才放了心。 “修林,你就是我的命啊,你这样让我怎么活?你若有事娘也去死!”章母跪在章修林面前,哭着骂道。 章修林一脸倔强,“娘,我知道你会说我不懂事,可大伯帮着董如赞作恶,难道不怕有一天被董如赞做了替死鬼!我不求多么泼天富贵,只要您还有大伯大娘都好好的,我就知足了!我不为我自己,就是为章家,我也不能这时候走!” 章母到底拗不过他,只得给他解了绳子,约定她先去乡下,等他把林姑娘带出来,一同回乡下。 章修林解了束缚,朝他娘拜了一拜,便拔足狂奔,直奔县衙后院去。 先去了自己的院子,守门的婆子见了他,忙上来禀报,“爷,那林姑娘被掳走了,我前脚去了茅房,姑娘还在檐下看那窝燕子,再回来就只看到这双挣脱的绣鞋了!” 说着掏出一双绣鞋,鞋面上各缀了一颗珍珠,珍珠不大,嵌在一朵绒花里! 正是章修林亲自偷偷帮她挑的那双绣鞋。 章修林睚眦欲裂,这都已经过去两天多半了,会不会…… 章修林直奔董如赞的院里,天已经黑透了,倒座房里有小厮的说话声,章修林手脚灵活,跟他大伯不敢用了蛮劲,这会却是拿出实打实的凶悍出来,趁着院里的一棵樟树遮蔽悄悄翻进院里,先去主院门下偷听,就听到那个账房先生跟董如赞在嘀咕, “那程老爷已经是砧板上的肉,公子尽可施手了!” “不,我怎么能做出流血动粗的事情,我要让他心悦诚服~”董如赞低笑道。 “公子仁善,我着相了~”那账房先生笑着附和,有道,“那王家老太爷已经交出了酒楼绸缎庄还有茶园客栈的账本,那船坞也是咬紧牙坚持不肯呢~” 董如赞笑道,“这有何难,把王九郎抓起来,这王九郎是王老夫人的心窝子,王老太爷必然拗不过老母!” 账房先生真心叹服道,“公子知彼知己,聪慧机敏,实乃大人左膀右臂呀!明年必然高中魁首。” 董如赞听到账房先生说此话,也皱起眉头,“那程德青还有刘晏。章修林是不是明年也参加府试?他们学问到底如何?学政鲁大人那边怎么看?” 账房先生捋须笑道,“公子莫担心,商户之子怎么也翻不出浪来,程德青还有刘晏功课不错,那章修林就是连老夫都不如,鲁大人还没回复,想必也不会和大人作对!” 董如赞这才摇摇扇子,笑了,“曹大人眼看就来,这些日子抓紧些,别留下痕迹,还有章县令那,务必谨慎,他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呢~” “公子放……”账房先生正要再说,突然听到门外一声喝问! “谁在廊下!站住!”董如赞的小厮奉茶,不妨正看到门下伏了一人在偷听!他扔了茶盘飞速跑过来,就见贼人翻墙越门轻车熟路的跑掉了! 他追了几步,见不到人影了只能回来,董如赞紧张问道,“看清了何人不曾?!” 那小厮回道,“身手矫捷,体长肩宽,虽然看不清面容,在县衙熟悉路的,想必是那章修林!” 董如赞冷笑道,“好,宵小之辈我也不怕,这章府马上也就到头了!待我事了,一个都跑不掉!” 又压低声音问那贴身小厮,“派人去上京打听了安远侯世子了不曾?还有那福安县主?!” 那小厮附耳回道,“安远侯世子大败犬戎,皇上要封赏安远侯世子,严阁老也无计可施,只能拖着,” “福安县主确实想和安远侯府结亲,说是侯爷夫人都满意,只世子不同意,听秘书监吴家娘子说,福安县主一直嫉恨林姑娘得安远侯世子偏爱呢!” “哦,看来这女人间的感情真是假啊!那我倒要看看,这安远侯世子到底会选了谁!”董如赞玩味一笑。 章修林在园子里藏了一会,见董如赞的人没追过来,便又偷偷摸摸的去扒墙偷窥。 董如赞的院子也是个三进宅院,东耳房西厢房,最后面一进是个花园子,他沿着连廊又潜伏到后花园,左右探听一阵,没听到女子的哭泣声,正在纳闷,就看书房里灯火灭了,远远瞧着,董如赞和那账房走出来了。 等人走远了,章修林沿着狗洞钻进主院,又见两个小厮守在门前,正左右为难进退不得,他的大伯,在院门前高喊,“董公子,发生了何事?听说有盗贼闯入?!” 董如赞和账房先生就去前院开门,他们料想章修林跑远了不会再回来,岂不知章修林在这县衙称王称霸住了几年了哪处小路都熟悉的,这会已经猫在书房门前的鱼池旁边了! 董如赞几个就在门口客套! 一只猫儿扭着屁股蹭着章修林,“喵喵喵”的求抚摸,这是厨下婆子养熟的家猫,认得人的! 章修林汗毛都竖起来了,恨不得把这猫嘴巴堵上! 那小厮有个听到动静,朝鱼池这边走来,章修林无法,只得列开手脚准备打斗,不想这猫咪“喵喵喵”的冲出去了…… 那小厮见了猫,也放了心,猫吗,不就爱偷鱼吃! 章修林松了口气,董如赞他大伯几个走远了,应是回了主院。 门上看管的小厮对另一个道,“今夜想必要守夜了,公子说了,章修林既然来搅扰了就马虎不得,冬夜寒凉,我这就去取了酒来,咱们喝点暖暖身子!” 另一个小厮应好,趁着另一个小厮背着身子撒尿,章修林神不知鬼不觉得就钻进竹林,打开书房后窗翻了进去。 他左右一通翻找,第三个抽屉上了锁,章修林嘴角讥笑,“雕虫小技!”说着,回到窗边,扯下窗户上的铅丝,朝锁里捅了几下,那锁就“嗒”一声开了! 声音清脆,在这寒夜里尤其明显!门外守门的小厮听了,放下手里的酒杯,疑道,“什么声音!” 两个在院子里来回巡视几番也没发现什么,又坐到廊下喝酒了! 章修林压住气轻轻翻检起来,竟是董如赞寄给董知义的信件回函,竟还有上京城的几封回信!他没时间细看,都揣到怀里。 又翻了另一边几个柜子,竟发现伯父家的青玉琉璃盏也在这里! 顿时火冒三丈,伯父执迷不悟还想着傍大树,岂不是董如赞只把他当垫脚石替死鬼! 章修林翻检一番,扯下桌布,把账册什么的拉拉杂杂的都包里面,系到背上正要翻窗出去,就听到隔壁院子董如赞和大伯父两个道别声! 章修林暗叫不好,只得翻出窗子躲在竹林里,那董如赞又回到书房这边院子,见小厮在廊下喝酒,也不说什么,径自就朝房门走去! 章修林憋住气只等他进了门,便拔足狂奔,两个小厮就见他上蹿下跳几下就跃上墙头,来不及追就钻进黑洞洞的园子里了…… 董如赞听到动静跑出来,那贼人背影都没看到,就见小厮跑出去,也只听到脚步咚咚咚的落地声! “糟了!”他急忙奔回书房,就见抽屉都打开,柜门也翻开,一地狼藉! “快抓住他!快!”董如赞急忙奔出去,月黑风高,寒风猎猎,哪里有人,董如赞来钱塘这么久,第一次没有把握了! 他立即朝章县令的院子奔去! 章修林此刻也正躲在章县令的院子里! “伯父,这董如赞是要让你当了替死鬼啊!您看这几封信!您还犹豫什么!快跟我走,我们一起去找曹大人!”章修林扯着章县令低低吼道! 章县令草草看了几眼,心凉到底了,也知道一脚插了泥里拔不出来了,但这章修林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他急奔到书房,掏出自己记得手册,也一并给了章修林,务必嘱咐他拿好了去找曹大人! 他悄悄带章修林从后门出府,把章修林硬是推出门去! “修林,当年我误了你爹,如今我不能害了你,你快走!” 章修林不走,林婉婉还没找到,何况伯父也在这,伯父把他养大,他怎么弃他不顾! 前院门上有人拍门“开门!快开门!是董公子” “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章县令狠心,,一把把门关上,章修林手被夹住痛呼了一声,抽出手去,章县令趁机锁上后门!又把钥匙拔了扔进左近的湖里! 等董如赞找过来,就见章县令已经落到湖里,正在挣扎! “想死!门都没有!给我提上来!”小厮慌忙下河捞人,章县令被捞上来,冻得直打寒战,董如赞一把扇他脸上,“章修林去哪了!说!” 章县令也很是憋屈,年纪大了脚软竟不小心跌进湖里,他冻得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董如赞气到“关到牢里,别冻死了!” 小厮这就押着章县令去了大牢,董如赞带着人去了章县令房里,这才发现,县令夫人已经不在了! 小厮来报,章修林和章母也不在院子里,董如赞这才知道,这章县令也防着他呢! 气得他一脚踹在门上! 他竟然小瞧了这猪脑袋一般的章县令! 事不宜迟,董如赞也来不及送信给董知义,只能马上派人封锁出城的门! 第42章 宋祁 夜幕沉沉,一时暗流涌动。 一路上喊打喊杀,附近百姓听了以为犯了盗匪捉拿贼人,都闭门不出,连灯都慌忙灭了火!夜深本来路上也没人,章修林东窜西窜,躲过几波追赶的人。 二顺子奉了程德青的命守在县衙后院,听着县衙后院一夜灯火通明还有喊打喊杀声也是心惊肉跳,恨不得逃得越远越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安耐住自己,老实蹲在县衙对面的茶馆里候着。 下半夜了,就见一伙人奔出县衙,他知道出事了,连忙跟上,就见这群差役追着人一会就没影了,二顺子眼尖,发现可能是小章爷,忙配合着打掩护,章修林这才脱出身来。 两人从后门进了檀香院,程德青正在前院筹谋,听到声音忙走出来,就见章修林一身狼狈。 章修林来不及多说,只把身上包袱递给程德青,嘱咐道,“程兄,你我兄弟不必多说,事态紧急,我伯父已被那董如赞做了替死鬼关了大牢,他也并非无辜,我只求留下他性命,这是董家的罪证,转运使曹大人已经到了湖南,我脱不开身去,盼你能去接应曹大人!” 程德青不与他废话,接了包袱,问道,“伯母如何?林姑娘在哪里?” 章修林叹道,“我娘还有大娘已经回了乡下,林姑娘被掳走,下落不明!” 他黯然了一下,又道,“为兄有负你的所托!” 程德青叹道,“你我都是董家眼里的蝼蚁,何来辜负,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尽力就行!” 兄弟二人勉励一番便各自分头行事。 章修林匆匆回来县衙后院,程德青去了主院,柳芸娘这两日也是心惊肉跳,程德青握住柳芸娘的手,叹道,“芸娘,如今事情紧急,我要外出一趟,家里不太安稳,你先躲回岳家,回乡下去避避风头!” 柳芸娘从床上坐起来,抱住程德青,轻声道,“我知晓了,老夫人那要如何?” 程德青轻柔的抚着柳芸娘的后背,抚慰道,“我爹被关在牢里,董家也是只为求财,不会害了性命!最好你今夜就收拾了东西。” 说完,亲了亲柳芸娘的额头,深深看了一眼就疾步出了院子。 颐安院里,程德青简要说了情况,要送老夫人出门避祸,老夫人如今六神无主,听了二郎的话匆匆带了金银细软携了三郎张姨妈他们连夜出门回了乡下的宅院了。 听涛院里大夫人也接了信,也连夜带了馨姐儿回了娘家,就只有大爷,还在月影轩笑得眼歪嘴歪。 月姨娘有了身孕了! 柳芸娘喊了如萍和翠儿,收拾了细软银两,把写了几天的《陈冤录》手稿也一并收拾了,连夜叫了马车回了柳府。 她貌美如花的,程府正值兵荒马乱的,保不齐遇到一两个不长眼的戳上来,还是回柳家安心,踏踏实实的等相公回来再说。 夜里突然下了瓢泼大雨,众人慌里慌张的,紧赶慢赶,天亮前人都走了干净,就只留了守门的婆子还有大爷在府里,大管家看着空落落的府宅,颇有些曲终人散的心酸,忙擦了眼泪,关了门去船坞去了。 程德青已经趁着夜色,在董如赞的手信还没送到守城小吏那儿已经出了城了! 上京城,安远侯府,安远侯宋仲平怒道,“让他滚!莫不是以为立了功劳就能吆喝他爹了!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听也得听!”说着一甩手把桌上的茶盏摔到地上! 宋祁冷笑,也不跪着,直接站起来,看了宋父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安远侯夫人拉住宋祁的胳膊,哭着求他,“祁哥儿,做娘的求你了,就应了你爹,那林婉婉如今沦落到那等地方还怎么做我们宋家的宗妇,这让娘出门还怎么有脸见人!” “福安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性子柔顺,一心一意就等着嫁你,淳庄郡王和郡王妃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为何就不能娶了她呀!” 宋祁脸色涨得通红,眼睛盯着宋母,一字一句说道,“娘,林伯父被诬陷,上门求救你们见死不救,后来婉婉被教坊司罚没,你也没想过儿子的感受,如今我既然已经归来,便不会听你们摆布!今日我只是通知你们,你们要如何随便!” 宋母听了满面涨红,嘴唇翕动,嗫嚅了几下,只是流泪,到底没说出话来。 宋祈一手扯开宋母的手指,径直出了院子! 福安县主正从府门进来,眼见宋祁脸色冰冷,覆了寒霜一般,心里也发怯,可又大半年不见宋祁,那心里的爱慕就如长江的洪水一般,怎么也抑制不了了,也不敢看他的脸色了,上前便拉住宋祁,柔柔说道,“祁哥哥,你这刚回来怎地又要出门~不若让我陪你?” 宋祁眼神犀利的盯着福安县主,说道,“婉婉与你也是闺中好友,林伯父出事,你为何不伸把手?婉婉被罚没教坊司,我不信以淳庄郡王的权势保不下一个弱女子来!你又做了什么!” 福安县主脸色刷的白了,嘴唇抖动,眼睛里蓄满了泪,不可置信的说道,“难道祁哥哥,你以为我不曾帮助婉婉吗?我父亲也去宫里求了,是那严阁老一副秉公办理不肯通融的,我父亲总不能去抢人!” “还是祁哥哥怨我不曾提前写信告诉你!可是你在前线打仗,我如何能分你的心,就是我宁愿我自己死了,也不愿你受了半分伤害!祁哥哥!” 福安县主说着就委屈的哭起来,宋祁绷着的脸也慢慢放松下来,他放低声音,对着福安县主道,“我爹我娘背着我订了婚书,我对不起你,但你是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婉婉一个,我只当你是我的妹妹!我会尽快去郡王府退了婚书。”说完,抽了衣袖就要离去。 “可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祁哥哥!我不要做你妹妹!以前没有林婉婉,你对我一直很呵护,自从认识了林婉婉,祁哥哥,你的眼睛里就再也没有我了,我哪里比不上她!”福安县主一把抱住宋祁的腰哭道。 宋祁眉毛跳了几跳,忍着脾气道,“福安听话,我要出一趟院门。” 说着把福安县主扯远一点,见她还在抽抽噎噎,到底柔和了一些,“别任性,我已经找到婉婉了,等我把她带回来,你们就能再见了。” 福安县主盯着宋祁的背影走远了,擦了脸上的泪水,脸色阴沉下来,心里暗道,她倒要看看一个被人玩过的妓女,他堂堂殿前都指挥使,侯府世子能娶了她不成。 一想起林婉婉如今被人糟践,千人骑万人睡的心里就痛快,那林婉婉整日一副怯弱不胜,娇弱西子的可怜样,实在让人看了恶心!宋祁只能是她福安县主的! 福安县主心思转了几圈,这才平静下来,见冬日安远侯府廊下也热热闹闹的开了腊梅瑞香,草木虽枯黄了但南方移种的花木也都郁郁葱葱,心情好起来了,侯爷侯夫人既然换了婚书,那就只能是她嫁进这侯府! 福安县主这才有高高兴兴的端了笑脸,往后院去瞧侯夫人了,侯夫人就喜欢她笑得喜庆,不喜林婉婉一脸忧愁,她就要使劲的笑! 宋祁快马加鞭,带着小厮连夜坐船从大运河顺水而下,直奔适安府钱塘县而来。 两浙路诸州水路转运使曹巩也乘船顺流而下,已到了淮河。 第43章 覆巢之下 县衙大牢,半夜三更,程老太爷程敬泽正靠着栏杆闭眼小憩,就听到\"哐当哐当”的开门声,他睁开眼就见一群衙役拖着湿漉漉狼狈不堪的章县令进来。 程敬泽…… 程敬泽慌忙站起来,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见章县令浑身发抖,抖抖嗦嗦的,嘴唇紫涨,程老太爷于心不忍,忙喊道,“章县令,你如何了?出了何事?” 章县令浑浑噩噩不知东西,年纪大了又受了风寒,这会已经有点晕厥了。 衙役把章县令朝他旁边的牢房里一扔,扔块破布一般,转身都要出门走了。 程敬泽隔着栅栏拉住一个衙役,问道,“县令大人如此这般了,速去请个郎中看看才好啊,小心出了人命了啊!” 话没说完,牢里灯火一暗,人影晃动,又走进了一个人,正是董如赞。 董如赞拍手笑道,“人人都说这钱塘程老太爷心慈善目,救老扶弱,是个大好人,我原来不信,现在却是亲眼所见了,这章县令构陷你程家,夺你家财,你竟然还关心他的生死,实在可敬可佩!” 程敬泽不欲与他争辩,求着董如赞道,“毕竟共事了这许多年,我于心不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董公子还是叫人来看看。” 董如赞不置可否,后面跟着的小厮就出去了,一边的衙役端了凳子过来,董如赞坐了,正对着程老太爷。 董如赞道,“多的话我也不说了,这船坞你是必须吐出来,你说我明抢也好暗夺也罢,我本不是好人,奈何读过一些书,自认也是文雅人,不肯随意动手做出伤筋流血的事情,” 他顿了一顿,“程宅你也放心,程家诸人都躲去了乡下,我也无意为难,你今日把这书据签了,我这边立即吩咐送你回乡下同老夫人团聚,你想清楚!” 程家自先祖御史中丞之后家道中落,便全家回了这祖籍之地,靠着船坞,慢慢的发展起来,祖辈在这钱塘安身立命,船坞就是程家的根本,如何能轻易舍得! 程老太爷低头不出声,梗着脖子只盯着旁边章县令望去,董如赞见他不肯就范,脸色一沉,又阴阴的笑了,“好,好好,你既然不识抬举,那我也不手下留情了!来人!” 两个小厮上来,“哐当哐当”的打开牢门,一人一边捆住程老太爷,程老太爷怒道,“你要作何?!曹大人不日就要到了适安府,我不信你敢杀人?!” 董如赞听了,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哈”的笑了几声,盯着程敬泽道,“曹录算什么东西,我还不曾放在眼里!”说完,手一扬,又上来一个小厮,上前摁住程敬泽的手,硬是沾上印泥,在那书据上摁了手印! “哈哈哈,你现在尽可回府了,我即日就派人收了船坞,我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程家老宅我也不收了,哈哈哈”董如赞笑得猖狂,小事一桩,还费了他不少口舌! 程老太爷睚眦欲裂,恨不得吃了他的肉!骂道,“我必然去上京城告状,我就不信世道崩坏,土匪也能正大光明的做官了!” 董如赞听了慢慢收起笑来,隐隐说道,“你这是要与我作对到底了!好,来人!” 几个衙役围上来,董如赞眉头一挑,“给我打!不要出血!” 衙役听了都顿了一下,董如赞怒道,“怎么,州府大人的话也不管用了!要不要我拿出严阁老的帖子给你们看看!” 衙役们顿时举着棍子对着程老太爷一顿磋磨,直打的老太爷嘴角裂开,口吐鲜血! 董如赞扫了一眼,竟然晃晃悠悠,要晕倒一般,骂道,“老子说了不要见血,你们是死了不成!” 旁边的小厮忙扶着董如赞踉踉跄跄的背坐到凳上。 旁边章县令听着动静,幽幽转醒,见衙役正在围殴称老太爷,声音微弱的骂道,“住手,住手!”边说边爬过来。 衙役们正对着章县令那边,听到章县令的呻吟声,也都停下手来。 衙役扔了一床破被絮过来,盖住章县令,章县令被压住又眼睛一瞪,厥过去了! 董如赞缓了一会,自觉不晕血了,又转头盯着两人扫了一眼,笑着从袖里掏出一张纸,冷笑的盯着程老太爷的眼睛道,“老太爷,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州府学政鲁大人写得!程德青蓄养妓子,品行不端,格去秀才功名!” 程老太爷不敢置信,手指发抖,指着董如赞,喉咙里“嚯嚯嚯”的滚不出话来! 董如赞把那纸扔在程敬泽脸上,大笑几声就被小厮扶了出门了! 程老太爷心受重创,手指发抖,挣扎着要拈起那张纸来细瞧竟是做不到了!竟是中了风症,也厥了过去! 河坊街柳宅,如萍端了一盏茶去房里,柳芸娘正在冥思苦想,这本《陈冤录》已经改完,写了一个贪官为了钱财,将一户人家搞的家破人亡,只留了一个女婴被忠仆救走,过了十五年,女婴长大,上京伸冤,终于遇到良臣得以平冤昭雪!贪官被下了大牢。 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如萍仔细看了,紧张的对柳芸娘道,“夫人,这会不会太明显了,怕会引得那董如赞报复打击啊!” “何况二爷也不知去向,这都几天了,牢里的老张头悄悄送了信给大管家,说是老太爷也中风了,这可如何是好?!” 好好的程家眼看就要家破人亡了! 柳芸娘骂道,“都这种时候了,还能如何?先试试,老百姓也不知道什么,只会当个戏看!”说着就叫人把手稿送去荣六郎书铺。 荣六郎书铺是钱塘另一个大书籍铺子,据说是有官家背景的,一直找宋宅书籍铺子打听《我见表妹应如是》、《孔雀西南飞》的作者柳白。 以前柳芸娘一直与宋宅书籍铺合作,只因掌柜的做事细致人又厚道,两家又正在商议一起开勾栏院排戏,勾勾绕绕生意上交接的越发紧密了,如今越发要谨慎一点,既要出这本《陈冤录》,那必然不能去宋宅书籍铺了! 就看这荣六郎书铺有没有胆子接这本书了,若是接了,那以后有合作也可以考虑和它们一起! 柳芸娘亲自带着翠儿扮做小厮的样子,去了荣六郎书铺,掌柜的听说是柳白要投稿,激动的忙不迭从案后跑过来,仔细打量着翠儿和柳芸娘。 两人今日着了男装,翠儿本来就局促不安,见掌柜的不住偷看她,怒道,“掌柜的,你怎生如此无礼,我家公子已经把手稿送来,你却使劲盯着我瞧,是何道理?!” 掌柜的陪着笑,“小公子勿怪,我只是一直歆幕柳公子日久,就是见了公子身边的您,也是向往了。” 翠儿呆了一呆,被这油嘴滑舌的掌柜的臊了个脸红,把手稿递给掌柜的,说道,“掌柜的请看,我们公子说了,这是他有一夜做了个梦,突然想到的,我们公子说了,本来应该是去宋宅书籍铺子,只是宋宅那前个手稿正在排版,抽不出空来,这才找了您处!” 掌柜的珍若至宝的接过手稿,细细扫了一圈,文笔纵横捭阖,情节一波三折,确实是柳白的手笔,故事虽然隐射了贪官,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忙笑着奉承翠儿和柳芸娘。 “这位公子,这个手稿,我看了甚好,宋宅书籍铺子既然没时间,我们荣六郎书铺时间总是有的,这稿酬,我给您立了书契,您带回去给柳公子看看,若是哪里不合适,可一定要再找我详谈呀”。 “若是柳公子有时间能够亲自过来,那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呀。”掌柜的说完又舔着脸笑道。 柳芸娘也被掌柜的厚脸皮也臊到了,忙说了好,接了书契,就转身回去了,两人特意去陶然居逛了大半天才回了柳府。 再说乡下程宅,高舅爷高恒探头探脑的站在门外偷窥,等了半晌,门才打开,沈如意这才探出脸来。 一张芙蓉面,勾得人心颤颤。 沈如意面无表情,站在门边,看着远处的青山,问道,“高公子找我何事?快些说了,我正要去园里逛逛~” 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莫耽误老娘的时间! 高恒一直被小娘子追捧的,虽然也是不学无术,可他是县尉的小舅爷啊!家里还是经商的,有万贯家财,人也长得人模人样风流倜傥。 也和那程德青刘晏并称钱塘六少,追个小娘子从没失过手,往往是他言语挑弄几下,小娘子就羞红了脸。 可这沈如意,长得娇滴滴的,性子实在是霸道,从没给过他好脸不说,动起手来也不含糊,身边那个菊花的丫头,打过他几次了! 唉,他也实在是贱骨头,如意不理他,他却心心念念的惦记,想他纵横钱塘这些年,竟然舍不得丢开手去!实在枉为风流! 高恒舔着脸道,“前日我去程家看你,不想程家老太爷入了大牢了,程家也关门闭户的不见客,我多番打听才知道你们搬到这乡下,你看,这是你爱吃的陶然居的玫瑰酥。” 说完,招手让小厮把捧着的攒盒打开,见沈如意看也不看他,气道,“你看这乡下,蚊虫滋生,若是在你的小脸蛋上叮了包,这可如何是好~” “不若早日允了我,做我高家大娘子,也不用担惊受怕,累得你搬来搬去……” 沈如意见他又白日做梦,讥笑道,“滚,我不可能嫁你这种纨绔子弟!我看到你趴在妓子的身上做那龌龊事情,我就犯恶心!” 说完,看都不看高舅爷,抬脚就进了门了! 高恒脸涨的通红,急忙扒着门,挤进半边身子进去,“人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光看你程表哥改头换面,为何就一直不给我机会?!我保证不再去找妓子耍乐,娶了你就必定一心一意对你,不会抬了妾回来气你!” 沈如意气了个仰道,真是没见过这种死皮赖脸的,她使劲关了门,把高恒挤得“嗷嗷”惨叫,沈如意心底畅快,索性又一下松了手,高恒不防备,“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沈如意扶着门,笑得花枝乱颤,菊花也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叫娘! 小厮们吓得脸都白了,忙上前扶起高恒,乡间都是泥路,幸好下过雨没多久,高恒只是吃了一嘴泥而已,他“呸呸呸”的连连吐出几口,气得手指着沈如意说不出话。 贴身小厮看不过去了,附耳到高恒身边道,“大爷,您往日的威风都去哪里了?!自从遇到这个小娘子,您真是丢尽了脸面,还得不到好,不如把她掳回家去,不论大夫人还是小娇妾不都任您摆布?!在这做低伏小的不说沈姑娘看不起您,就是小的也是心酸啊” 说着,还流下了几滴眼泪。 高恒气得胸脯突突,也不管了,骂道,“我一心爱慕你,不愿强迫你,你却如此踩贱我,罢罢罢,我这就走,待我回去取了绳子来,把你捆到床上,就知道我的手段了!” 说完,转头就领着小厮出门了,走了几步路,沈如意正要关门,见身边的小厮又折回来,对着她谄颜媚笑的,“沈姑娘,我们爷让这玫瑰酥给你尝尝~” 沈如意一怔,就见这小厮跑走了。 第44章 定案 沈如意正在怔愣,张姨妈扶着丫头急匆匆的走来了。 她急忙把沈如意狠狠拨一边去,伸出头看门外,哪里还有高恒的影子。 张姨妈气哼哼的瞪了一眼沈如意,又瞧见地上的攒盒,骂道,“是那高公子,如意,你往日推三阻四我就不说了,可这高公子鞍前马后,待你细心体贴,你还要如何?!” “这已经来过咱们家多少次了,你都不曾给个好脸,你这是一辈子不嫁人了不成!” 说着,张姨妈就帕子抹了眼角,哭起来,“眼看就要老闺女嫁不出去了,你还拒绝他!” “柳氏十六就嫁做人妇,你姐姐也十七就出了门子,你这都多大了?!你是想逼着你父亲把你随便嫁了不成?!” “都是你父亲把你惯得不知南北,总说要如了你的意,可你就是死心眼瞧上二郎,这不是生生要逼死你娘不成!?” 张姨妈越说越伤心,哭天抢地的哭了起来,只把老夫人都惊动了,老夫人还不知道老太爷在牢里中了风,此刻也有心思劝张姨妈。 “如意还小,要我说,如意,你别执拗了,这高恒以前确实不太懂事,可这大半年追着如意,我冷眼瞧着,他如今改过从新,也是一个良配呢 !” 张姨妈狠狠掐了沈如意一把,骂道,“谁说不是呢,不时的送些时新果点来,每次来拜见我都是嘴甜如蜜,可见是个心诚的,我已经送了信给我们老爷,若是老爷看中,那我就要定了这女婿!” 沈如意正揉着手臂,听了张姨妈的话,直愣愣说道,“什么定了女婿?!娘,我不同意!那高恒色眯眯的,我瞧见几次了,和妓子厮混!我怎么能嫁给他!” 说着就使劲摇张姨妈的胳膊,张姨妈被摇的头晕眼花,只说道,“那也由不得你了。” 沈如意听了心跳了几拍,忙撒娇卖痴,求着张姨妈。 张姨妈被她来回揉搓了几下,心也软了,便不与沈如意嘴上较劲。 心里暗道,这次定然不管这丫头了,这高恒瞧着就是个好的,家有资财还不怕如意这凶悍性子,哪里找这样的女婿!绑也要绑她上了花轿! 沈如意见张姨妈应了,料想张姨妈答应的她的话,也就没说话,还谋算着明日出门逛逛去。 荣六郎书籍铺子得了柳白的手稿,连夜加急刊印了出来,第二日开市,就请了说书的宣传,说书的讲的是抑扬顿挫,慷慨激昂!老百姓一听是柳白的新作,顿时不听那些都险些听腻的故事了,人头簇拥着就朝说书场还有书籍铺子涌去,听这新出炉的《陈冤录》。 听到《陈冤录》里王家全家都被杀了,只跑脱了一个女婴,都恨的牙痒痒,为了钱,就杀人灭门,颠倒黑白,贪官污吏都该死啊!作孽的,这不就跟章县令一样,不问黑白蒙着眼睛审案一般,一时民怨沸腾,处处都是骂章县令这些贪官污吏的。 加上钱塘县首富程家倒了,二富王家也瘫了,就是稍微成些气候的富商也都被董如赞刮了几遍油水了,众人都是怨声载道,推波助澜的,这唾骂贪官污吏的越发厉害了! 一时钱塘县水深火热,隐隐有百姓暴动的苗头! 州府的文书已经发下来,严阁老先斩后奏,判了章县令贪污舞弊,挪用公款的罪名,州府董知义及时查出亏空,竟还得了嘉奖!只待转运使曹录过来巡查,把章县令押到上京案子就结了。 章县令在大牢里,得了往日的手下衙役们的接济,勉强活过来了,程老太爷虽然没受重伤,但心神重创,已经中了风了,好在董如赞也没有难为他,也是半死不活的,已经送回程府了! 章县令听不到百姓骂他,但董如赞听到了,他总觉得出书的这人针对的是他,不然说书场里说书的先生为何说那贪官也姓董?! 就连那夺人家财手段也如出一辙,只是他是个文人,手段温和,不像书里,杀人见血的! 不过这样更可恶! 董如赞坐在县衙,气得鼻子咻咻咻的冒火! 岂有此理,谁人竟敢如此猖狂,竟然敢隐射我! 账房先生捋着小胡子劝道,“公子勿怒,如今钱已经足够,钱塘的事了了,我们该早日回州府去了!” 董如赞不听,踱着脚步来回走动,反了天了,小小的钱塘还能出个不怕死的人了! “来人,去查查谁人写得这本《陈冤录》给我抓起来!把书籍铺也给我封了!” “还有,再有往县衙扔东西的百姓,一律给我拖进大牢关起来!” 董如赞指着衙吏骂道! 衙吏也是本县人,一直跟着章县令,章县令吃肉,他们也能喝汤,过得甚是滋润,自从这董如赞来了,程老爷王老爷的都倒了,日常的孝敬银子没有了,章县令也进了牢子。 这董公子属貔貅的,只进不出的,一点油水也不落,还天天的都是事端,一个不如意就摔杯掼盏的,衙吏们也暗暗生怨。 如今听到又吩咐了这个差事,只得应声出了门去,也不急急,磨洋工一样,一步路分作三步,扭扭捏捏,磨磨唧唧的朝书籍铺子去查探。 董如赞气得喝了几壶茶,等到天黑,也没见那探查书籍铺的小厮回来,倒是等到了倚画楼的老鸨。 老鸨如今是怕了这董如赞了,知道他是真正的笑面虎了,也不敢嬉笑了,恭恭敬敬道,“公子,那玉髓儿何时送还我倚画楼,不瞒公子,这姑娘是带着事来的,贵人嘱咐不得赎身,如今从楼里出来也有大半年了,奴家必须要接回去了~” “贵人?哪个贵人?!你老实说来!”董如赞办了大案,加之州府的亏空也补全了,自觉更有威信,竟然自己就坐到县令案前,拿了县令的乌纱帽往头上戴! 老鸨不敢反驳,只低低道,“奴家也不知道,只知一个穿戴富贵的婆子将她卖与我,还要让我给那玉髓儿灌了哑药,让她说不出话来,” “奴家贪财,见她长得如花似玉,实在不忍心糟践了一个好苗子,偷偷的匿了下来,前些日子,那婆子竟然亲自来了楼里,问起了玉髓儿的事。” 说着,还左右看看,见账房先生低头写字没有关注这边,凑到董如赞耳边吹气,“我亲眼瞧见,那婆子手里捧了一个行龙玉佩!穿的衣服也是织造局的锦缎,我瞧着不是普通人!” 董如赞听了,放下手里的乌纱帽,沉思,行龙图案只能是郡王所有,寻常的人家哪敢有这种玉佩!看来是郡王府把这林婉婉卖到江南妓院了! 那他也不必把那林婉婉金屋藏娇一般不敢碰了睡了,福安县主既然如此厌恶此女,他总不能还故意给福安县主添堵,或者,可以给福安县主卖个好,也好亲近一下贵人! 福安县主一心要嫁给宋祁,他帮着福安县主隐下这桩事,说不得因这把柄,那他也能一亲县主芳泽呢! 董如赞越想越是身上火热,也不等着捉拿写书的小厮回来了,让老鸨回去,自己就溜溜达达的去了县衙后院。 今夜,他定要把这林婉婉好好玩弄一番! 想到这竟是宋祁那人心尖上的人,心里更是火热,当年宋祁对他轻蔑不理,如今睡了他的女人,让宋祁的女人在他胯下哭泣求饶,想想就十分痛快! 他要让宋祁这些目无下尘的贵公子,也尝尝这样锥心的滋味! 第45章 大爷出门 听涛院里,月姨娘自从查出了有孕,月影轩上下是喜气洋洋,月姨娘多年不孕已经死了心,不想突然一朝有喜,自己也觉欣喜若狂,想这一生是有了依靠了,每日安下心来,欢喜养胎。 这日清早,程德才一觉醒来,肚内饥肠辘辘,身边躺着的月姨娘蜷在一边。 因她侧身躺着,那胸口的沟壑就越显深邃了,程德才几日都不曾近了女人的身子了,正是饥渴难耐时候,伸手就摸进月姨娘的兜衣里,滑腻腻的一捧,犹如油脂一般粘手,程德才的眼珠子都要钻进去了,精虫上脑,急吼吼的就扯了裤带想扑上去。 月姨娘也迷糊的醒了,见大爷光着腚趴在她身上正揉搓她,心里一惊,也顾不得光着身子了,挣扎着就要推程德才,“大爷,大爷!奴家有了孩子,不能伺候大爷了!” 程德才听到孩子,心里一惊,也回过神来,见月娘惊恐的看着自己,忙一巴掌拍自己嘴巴上,“我该死,月娘,莫怕,我这是猴急了,莫怕!” 月娘听见他认错,也放下心,知道大爷也是盼着孩子的,想必不会胡来,也就柔弱的依偎到大爷怀里,“爷,我饿了,咱们用饭。” 程德才兴头还在,可知月娘也不能伺候自己了,不由深深叹口气! 听了月娘喊饿,忙翻身下床,叫了丫头伺候洗漱了,两人坐到桌边用饭。 丫头站在门边躲躲闪闪,月娘心里一触,莫非她刚有了身子,丫头就要勾搭爷们了! 月姨娘拧眉,可又想到,就是丫头不勾,大爷也是缺不了女人的,也罢,既然有了孩子,总要把大爷的心搂到这月影轩,哄着大爷给她们娘俩撑腰的。 于是又换了笑脸,笑道,“如眉,进来,出了何事?” 叫如眉的丫头听见月姨娘叫唤,忙走进来,低声禀报道,“大爷,姨娘,今日早起大管家派人过来说,老太爷被带去衙门,二爷吩咐把老太太送到乡下庄子上了,” “我去主院瞧了,大夫人留了丫头说,大夫人带着馨姐儿回了主簿大人家了,二夫人也回了柳家了。” 她说完,觑了一眼大爷的脸色,这才又道,“这宅子里只有月影轩的人在这了,您看~” 程德才听了,脸涨成了猪肝色,阖府上下都躲出去了,就剩他一房人在这,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家里的事也不叫他知道,他算个屁的程家大爷啊! 月姨娘怀了身子胆小,见大爷风雨欲来又要发怒的兆头,忙扶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叫起来。 程德才听了,悚然一惊,忙扶着月姨娘道,“月娘,你怎地了?”,抬头就叫丫头去找大夫! 月姨娘拉着程德才的手,柔声说道,“无事,就是刚刚吓到了。” 程德才见她表情柔和了,也放松下怕惊了胎气,也不敢发怒摆脸色了,匆匆吃了一顿饭就找借口出门了。 程府果然一个主子也没有了,就连张姨妈和沈表妹都走了干净,程德才越想越气,他是先头大夫人生的,果然被排挤忽视的,这家产看来以后也没他多少,就是王凤儿,也比他得老太爷欢心! 索性出门去倚画楼喝酒,自从被家法处置之后他就没得空出过程府,今日老太爷不在,正好去消遣一番,小丫头皮滑肉嫩的,正该去梳弄几个,解解饥渴! 程德才到的时候,倚画楼的美人们也都云雨刚歇,春梦正酣,老鸨也一脸疲色,见这程大爷来了,也不如往日热络,都知道程家是不行了,“呦,程大爷,这大清早的,妹妹们都在歇觉呢,您这会来可怎么招待呀?” 程德才淫笑道,“妈妈别推脱了,最近楼里哪个姑娘正得势?一个人睡也是睡,不如我去陪陪~”说着,就掏出袖里的荷包,递给老鸨。 老鸨掂量一番,心里满意,这程家看来还留了点底子,“来来来,最近我们楼里新来的几个丫头,都是水灵灵的,保管大爷喜欢~” 说着拉着程德才就上了二楼,程德才饥渴难耐,顺手抓了一把老鸨晃动的胸脯,老鸨媚眼乱飞,“该死的冤家,一大早的撩拨老娘,桃杏儿,快起来伺候程大爷~” 门“嘎吱”就被推开了,脂粉香浓扑面而来,就见红色锦被里,坐起来一个睡眼惺忪白嫩娇媚的丫头,被子松垮,程德才正看见半边白玉团露在外面,那桃杏儿还在抱怨,“妈妈,你好生势力,我昨儿四更天才睡,这才几时,不让人睡个囫囵觉儿~” 程德才两眼冒着淫光,也不管老鸨还在门口站着,两手飞快扯着衣带,嘴角流涎,“妈妈势力,爷赔你睡觉!”几下就脱光了衣服扑上了那丫头! 一时娇哼粗喘,水乳交融,缠绵悱恻啊! 老鸨笑眯眯的关了门,打着哈欠,去厢房补觉去了。 等程德才腿脚虚浮的走出倚画楼,已经申时了,冬日的太阳暖烘烘的照在脸上,他困倦的打了哈欠,正要叫小厮回府补觉,也是巧了,正遇上好利来赌坊的掷酒梁的张大头,张大头一见这程德才,顿时两眼冒光! “大爷可是好久不见啊,上次老太爷没有为难你?一起喝一杯?”张大头哥俩好的热络道。 程德才想到上次挨的打,皮肉一紧,忙扯开张大头的胳膊,“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改日喝酒,改日再续~” 张大头嬉皮笑脸,驴皮糖一样,“哎,大爷莫不是怨我,怎么这般冷淡,若是如此,小弟更要自罚三杯,走走走。”说着就扯着大爷朝好利来赌坊那边去。 大爷挣扎了几下,嘟囔说不去不去,张大头不管他,嘴上哄着赔罪,手下使劲把程德才朝赌坊拖去。 程德才赌瘾也犯了,半推半就,也就被拉走了。 县衙门口,大管家收到信就带了家伙事去了大牢,见老太爷躺在破褥子上,面容浮肿,眼睛无神,嘴角微微歪斜,似乎还有血迹,涎水沿着嘴角流下来,心里剧痛,不由哭道,“老太爷,我是老程啊,老太爷,您看看我呀!” 程老太爷听到大管家的声音,眼神慢慢清明起来,“呜呜呜”要说话,大管家松了口气,又见老太爷一边手脚不停抖动,抬不起来,知道老太爷这是中了风症了,不由老泪纵横,低声附在老太爷耳边,“老太爷,咱们这就回府去,这就回府去!” 小厮一边抹着泪,上来抬了老太爷放在担子上,几人搀扶着颤颤巍巍的回了程府。 章县令在隔牢里,见老太爷要走,趴到栏杆上,喊道“老太爷,老太爷”,大管家这才回头瞧见是章县令,他“唾”的一口浓痰吐到章县令的脸上,骂道,“我们老太爷对你不薄,你却同人一起陷害我们程家,呸!你如今也是得不到好果子!畅快!” 说完就带着老太爷出了大牢。 章县令抹掉脸上的浓痰,哭着滑到地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董如赞仗着严阁老的势,他又能如何?!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在州府公子面前都是奴才,何况严阁老?! 众人小心翼翼的抬着老太爷上了马车,老太爷“咳咳咳”吐出一口痰来,勉强问道,“二郎……” 大管家握着老太爷枯瘦如柴的手,流着泪接道,“您放心,二爷连夜走了,老太太三郎都被送去乡下了,宅子里都好。” 老太爷听了,这才慢慢散了心口撑着的那口气,昏睡了过去。 等他再睁眼,就见老妻坐在床前流着眼泪,大儿媳妇二儿媳妇三郎都在床边,大夫号了脉站起来对众人道,“老太爷这是怒急攻心,又受了内伤,这才中了风症,哎,慢慢养着!” 说完,摇着头叹息着出了门。 老夫人抓住老太爷的手,只是一味的哭,老太爷“咳咳咳”的,说道,“生老病死,咳咳咳,不要哭~” 说完又看向大夫人,“大郎呢?” 大夫人抹着眼泪,回道,“爹,他今日出门去了,我派了人叫他回来了!” 老太爷闭上眼睛歇了口气,大夫人见了,招呼众人都回去,待老太爷休息休息。 第46章 追上 《陈冤录》现在是街头巷尾,老百姓没有不知道了,勾栏院里得了柳白的授权,也排了戏。 钱塘县人人都骂董知州,吃饭时候也骂,喝酒的时候也骂,就是一群闺中小姐夫人聚在一起开个花会,也要说说这《陈冤录》,骂一骂作孽的董大人,也赞一句那伸冤雪恨的王女坚忍大义。 县衙的差役磨磨蹭蹭,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荣六郎书籍铺了! 差役甲站到堂前,喝道,“掌柜的,快出来!州府老爷说了,这《陈冤录》荼毒百姓,煽动人心!已列为禁书,不得售卖!” “谁人写的书,快快出来!跟我去县衙走一趟!” 掌柜的忙上前赔笑,“差爷,小的也是做正经买卖的,州府大人既然如此说了,小的无有不从的!请拿出封条来,小的这就命人销毁!” “至于作者是谁,这个没有州府文书,小的要守约的 ,不能奉告!” 差役乙一手推搡掌柜的,嚷嚷道,“怎么恁多废话,查封就是查封!连你都抓起来!快!” 说完,几个差役上前就要把一摞的《陈冤录》踢翻!还有个扯着掌柜的要走! 掌柜的冷了脸,“差爷,我们也不是在这钱塘做的一日买卖,你空口无凭就要砸毁我招牌,捉我的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围的百姓也都附和,齐齐骂道,“莫不是州府老爷心虚,叫你们为虎作伥!” “好好的,凭什不给我们看戏!” “州府老爷莫非也姓董?那正是巧合了,若是心里坦荡荡,就是同名也不惧!” 还有个老汉不怕死,对着地唾道,“狗娘养的,世道变了,我在钱塘三十年了,也不像今年这样处处风波!随意捉人的!看个戏买个话本也要被封禁!” 一群人正推搡着,骂骂咧咧的,书籍铺里走出一个青衫男子,书籍铺里伙计见了都躬身问好,那男子面上带笑,盯着这群衙役问道,“州府老爷的文书拿出来予我看看!” 差役甲乙一愣,哪来的文书,就是那董如赞一句话而已,硬着头皮道,“老爷给的口谕,没有文书,你们莫不是要违抗不成!”,说着,也不缩头缩脑,抬起头来挺起胸膛,务必要做出理直气壮的姿态来! 总不能被一介布衣压倒气势! 那男子听了,也不恼,轻轻笑了,“我是朱成公,你去与你家老爷说了,若是要执意查封我这书铺,带了州府的文书过来!” 差役甲乙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摄,虽不知朱成公是谁,也不敢抬头去看,只得唯唯诺诺的应是,就散出门去了! 围观的众人纷纷唾口大骂,狗仗人势的东西,欺软怕硬的,吃了官府的饭就忘了本了! 掌柜的对着那朱成公说道,“老爷,我这就通知那柳白,让他注意些。” 朱成公看着手里的那册《陈冤录》,笑道,“去,此人大才,务必护他周全。” “是,柳先生之前写的《孔雀西南飞》,还有《我见表妹应如是》是钱塘县没有人不知道的,就是勾栏院说书场也都场场爆满,书都加印了十次不止,一时洛阳纸贵啊~” 又低声附耳,“第一楼挂的《将进酒》也是柳白所书,这柳白文采斐然啊!” 朱成公笑道,“柳白,我倒是有些兴趣了~” 掌柜的一边陪着笑。 差役走出几步远后,松了一口气,那青衫男子好大的气势,吓得他们反驳都忘记了! 这荣六郎书籍铺竟然卧虎藏龙,东家竟是这么不凡的人物!这样想着,腿脚也利索了,紧赶慢赶的就跑回县衙交差了。 程德青自那夜离府,一路坐船,沿着大运河北上,中间遇到几次查岗,差役听他口音是钱塘人士,盯着他主仆两个打量半天,二顺子心都提起来了,那差役挥挥手就让他们走了。 程德青暗想,那董如赞必是没有想到章修林把册子给了他,他自来湖南找曹大人了! 主仆两个连夜坐船,一路不敢多睡,就是困了也是轮流守着舱门。 这日终于到了乾州地界,根据官府的邸报,按照水运的行程,程德青算着时候,转运使曹大人这几日应在胡家塘驿站上岸落脚歇息。 主仆两个白日不敢露面,只夜里赶路,夜很深了,驿舍大门前亮着两只灯笼,上头显着“乾州府”几个大字,起了夜风,灯笼晃来晃去,在地上投出一团昏黄的光晕。 就在这时,夜色下的驿道上,出现了一行四五骑的身影,那几人朝这边疾驰而来,卷出一阵清晰的马蹄声,很快,纵马到了近前,速度减缓,几团黑色影子停在了门旁。 程德才正要走上前去看,驿站门洞大开,驿丞亲自领着婆子,殷勤的招呼那几个人进了驿舍。 驿站里热热闹闹一阵寒暄,驿站外,程德青和二顺子在门口徘徊了一阵,那看门的婆子终于伸出头来,轻蔑了看了一眼两人身上的布衣,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就转回去“哐当”的关上了门。 二顺子气恼,又轻轻敲了门,那老婆子开了门缝,漏出一双死鱼眼来,“何事?!半夜三更扰人清梦!此处是驿舍,可不是酒楼客栈!滚远些!” 二顺子忍了几下,程德青上前,掏出一锭足足十两的银子,对那婆子道,“最近的客栈也离此处十五里远,冬日也冷,只求阿婆通融一下,柴房坐一晚也是好的!” 那婆子眼睛睁得大些了,皮笑肉不笑的,“我见你们也不像是有官身的,更何况文书了,这驿站没有文书是不行的。”说着又瞥了几眼程德青的袖笼。 程德青了然,笑着又掏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递给婆子,这婆子才菊花绽开,一脸褶子的笑出来,“我可要说在头里,你们只能待在柴房,若是走动被大人查到,我可不会帮衬你们!” 二顺子也自然了些,忙接话道,“阿婆心善,我们怎么还能不识抬举,尽请放心!” 说着主仆两个就随着婆子进了柴房,那婆子鼻子哼着小调,手里摸着银锭子,一瘸一拐的又去了倒座房眯下了。 程德青和二顺子爬上柴房,眼见月亮在半空中照的驿站犹如白昼,两人便蹑手蹑脚的朝着单院望去,夜深安静,那单院一阵阵的说话声,想必就是刚入住的那伙人。 两人静静的蹲在屋顶,冬日寒冷,嘴边的雾气从鼻孔冒出来,二顺子渐渐觉得身上凉了,老这么趴着,非冻僵不可。他去瞧程德青,就见二爷眉头紧皱,似乎在凝神细听。 果然一会儿,门口又有一伙人进来住驿站。 一人走在前面,穿着劲装,身量颀长,突然就朝他们这边望过来。二顺子吓得赶忙伏在瓦上,程德青也压低身子遮住自己。 那群人住进了旁边的单院子,驿丞领着婆子小厮送茶送水,忙活了一阵,二顺子都冻得发抖了,那院子才静下来。 两人正要从屋顶下来,后来的那伙人竟出了院子,直奔另一个院子去了。 这下院子里又喧嚣了起来。 宋祁朝曹大人行晚辈礼,曹录侧身避了,笑道,“世子客气,我怎敢受了都指挥使的礼,世子真是折煞我了。”说着指着凳子邀请宋祁坐了。 曹录道,“世子从上京城而来,这是去往何处?在这寂静长夜,你我他乡偶遇也是缘分,倒是要喝一杯才好。” 宋祁沉声道,“我去适安府寻一故人,刚到驿舍,那驿丞说曹大人也驻扎在此,想必大人下一站也是适安府了,晚辈叨扰了”。 曹录道,“正是,马上年关了,今年巡查最后一站就是那适安府,你我正好同行,也解了路途寂寞了。” 小厮端了酒菜,婆子温了酒,两人这就推杯换盏,论起时事来。 酒过三巡,曹录叹了口气,“哎,皇上沉迷画术,如今朝政被严阁老把持,左大人式微,太子年幼,我辈当如何?!” 宋祁两眼精光四射,毫无醉意,他拍了拍曹录肩膀,“大人勿忧,天佑我大启,必不会让奸人毒害百姓!祸乱朝纲!” 曹录喝的酩酊大醉,宋祁唤了小厮扶曹录上床歇息了,这才从院中走出来。 此时已是三更! 二顺子已然冻得僵硬了,腮帮子都硬的冰块一般,他不时哈几口气暖暖手。 程德青却依然紧紧盯着那院子,看着房里灯灭了,那人身材颀长的走出来。 月光高照,宋祁眼光犀利,直直看向柴房屋顶,两人四目相对! 说时迟那时快,宋祁右手一抄,从腰间拔出一柄软剑,几步就朝柴房奔过来! 二顺子嘴巴张着,咕咚就从屋顶滚下来,程德青倒是从容不迫,从身后拔出一柄剑来! 程德青武艺不精,身上揣着一柄剑也是装腔作势,唬弄人而已,此刻也顾不得了,横在胸前挡了宋祁一剑! “我要求见曹录大人!”程德青急道! 宋祁嘴角噙了冷笑,劈手又是一剑“你是何人?要见曹大人为何不署衙投拜帖求见,何以在屋顶偷窥!” 程德青退后一步,堪堪避了这一剑,急道,“我乃钱塘程德青,有冤屈要上诉曹大人!” “什么?!”宋祁急急收回一剑,力道控不住,斜斜转了方向,一剑砍到梁柱上! 程德青大大喘了口气,“适安府董知义夺我家财,关押我父,逼我程家就范!我特来上告!” 宋祁收了剑,走到程德青面前,沉声问道,“你是程德青?婉婉现在何处?” 程德青这才打量起对面的男子,竟然是安远侯世子宋祁! 忙抱拳道,“世子惭愧,我一介布衣,无力阻挠董如赞,那林姑娘被掳到县衙,至今还未找到。” “刺啦”宋祁一剑刺到地上,宋祁咬牙切齿道,“我定要董如赞百倍奉还!”,说完,又对程德青道,“我替婉婉在此谢过你的搭救之恩!曹大人已经醉酒歇下了,明日定然替你引荐曹大人,你救了婉婉,就是我的恩人!” 说完,又拜了一拜,程德青忙躲开,“不敢不敢,世子客气了。” 宋祁见他目如朗月,星眉剑目,知道程德青也是风光霁月之人,也是欣赏,便邀程德青去院中喝酒。 程德青解下背上包袱,坐在桌边,同宋祁详细讲了林婉婉被绑妓院的经过,宋祁气得青筋暴起,险些压不住性子,他收到侯府门口小厮的阻拦就猜到不好,不想婉婉竟然受了如此大辱! 宋祁站起来,抽出剑来,一剑砍断桌子,“霹雳胖当”杯盘齐碎,满地狼藉,小厮急的在门口喊道,“世子,出了何事?!” 宋祁在房中转来转去,心痛如绞,“若是我不曾出战,婉婉必然不会彷徨无依!我的婉婉!”程德青抬头一看,宋祁竟然泪流满面。 程德青喝道,“世子,你是国家栋梁怎能避战!林姑娘福大命大,必然能保全自己,您不必苛责自己,如今尽快回到钱塘才是!” 宋祁一愣,见程德青一脸端肃,这才想起自己流了泪,忙转过身去擦泪,低声道,“见笑了,我着相了!” 程德青抚慰道,“世子至情至性我怎会耻笑,不瞒世子,我家有娇妻,我爱她怜她,就是要了我的命也要护她周全。” 两人相视一笑,竟然有相见恨晚之意。 第47章 峰回路转 当夜程德青就在宋祁院子里歇下。 次日早起,两人用过饭,宋祁引着程德青拜见了曹录。 曹录是元和二年的进士,为人刚正不阿,明断是非,曾朝堂上当面痛斥严阁老徇私舞弊包庇同宗,仁宗皇帝感念他正直刚烈,不予处罚,把他远远的贬到了郴州做了知州。 这些年政绩斐然,政通人和物阜民丰,考绩都是甲等,按制本应调入中枢,奈何严阁老嫉恨曹录,一直打压。 听到程德青禀报,又接过册子一页页翻看,曹录横眉倒竖,不由骂道,“又是这老贼!小兄弟勿忧,严阁老树大根深我暂时奈何不得,区区一个董知义,我定能将他严惩!” 程德青又躬身拜谢,三人聚在一起喝酒畅谈,休整一番,便坐船南下,直奔适安府去。 县衙后院,月光皎皎,董如赞进了侧院,房里点了烛火,火光晃动,落在窗扇上的倩影摇曳,婀娜多姿。 自前几日得知林婉婉的身份,他便不敢随意造次,吩咐丫头婆子好生伺候,只待宋祁过来完璧归赵!不想风云变化,福安县主嫉恨她! 如今他也没了顾忌,这林婉婉又要落到他床上!董如赞嘴角噙了淫笑,就“嘎吱”推开了门。 美人妖娆,她转过头来,耳坠晃荡,打在白皙的面颊上,眼里虽然有惊恐,却极力镇定了下来,她腰肢纤细,盈盈一拜,黄莺一般婉转的嗓音柔柔说道,“不知董公子漏夜前来所为何事? ” 董如赞站在门口,寒风猎猎,吹得他雄风大展,他自以为风流的翘了一根手指,房里的婆子见了,忙低头收拾了针线笸箩,悄悄退出去了。 林婉婉心下紧张,攥紧了手指,悄悄退了几步,董如赞见了,一边转身关门,一边调笑道,“花好月圆,小娘子你说我来做什么?自是洞房花烛的美事啊!” 林婉婉吓得脸色惨白,她移步桌后,一手攥着衣襟,乞求道,“公子,你,你若是折辱了我,安远侯世子不日就来,若是让他知道,你定不得好死!” 董如赞淫笑道,“你我颠鸾倒凤,为何要让他人知晓,来呀~”,说着就跨过桌子去抓林婉婉,林婉婉慌忙躲到另一边,董如赞笑了,“在这和我嬉戏,不如去床上省点力气~”说着伸手解了衣带。 “啊!”林婉婉惊叫。 门外的小厮听这林婉婉的娇呼也是酥了,眼神猥琐暗暗意淫。 林婉婉娇弱,怎敌他一个百花丛中的老手,几下就被抓住抱在怀里! “你不得好死!宋祁定会杀了你!”林婉婉流泪挣扎,董如赞狠狠亲了几口香腮,把人压到锦褥里,“宋祁正与那福安县主风流快活,我这就让你欲仙欲死!” 说着一手把林婉婉两手禁锢,一手就上下乱摸,真是冰肌玉容骨酥肉绵。 “尤物呀~”两团白玉雪山眼看就要露出真面目,董如赞正在销魂,不想林婉婉挣扎,发上的朱钗戳到他的额头! “哎呀!”董如赞呼痛,从美人颈边抬头,一手摸了额头一把,咦,竟然流血了! 董如赞顿时头晕脑胀,手软脚软,该死! 良辰美景,竟然忘记先让美人卸了簪环! 林婉婉正在哭泣,突然就见董如赞不动了,趴在她身上压得喘不过气来,她一边流着泪,一边使劲挪动身子,费了老大劲才从董如赞身下爬出来,见他不知为何昏昏欲睡的样子更是害怕,又见门外站着小厮,心知逃不过,只得裹紧衣衫蜷在床边哭泣。 董如赞眩晕了一阵稍微好点,转动眼珠子朝一边看去,就见这小美人梨花带雨娇弱可怜,身上没劲,那处却是又硬了,他艰难的翻个身,又朝林婉婉伸舌头,“美人,快从了我~” 林婉婉受惊,慌张爬下床,见董如赞又在挪动,到底是咬牙到桌边抱了一个花瓶过来。 董如赞见她颤颤巍巍抱着个花瓶,忙哄道,“美人莫怕,今日,我喝多了酒,唐突了,待我好转,定然,赔礼道歉,莫砸莫砸!” 林婉婉摇头不听,把花瓶举起来,狠心闭上眼就砸上去,“哐当”花瓶碎了,董如赞“啊!”一声惨叫,人没昏过去,不过血从脑上流到眼前,这才又昏过去了! 门口小厮叫道,“公子!出了何事?可要小的进来?” 见房里无人应道,正要开门,“浜”的一下,小厮艰难转过头来,就见章修林举着棍子,他说不出话来就倒下了,章修林扔掉棍子,上前推开门,就见林婉婉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躲在屏风后! 章修林的心像被捏住一样,酸涩胀痛! “林姑娘,我是章修林,快出来,我带你走!”章修林轻声哄道 林婉婉从屏风后走出来,披头散发,衣襟凌乱,泪眼盈睫,惊慌失措! 章修林不敢想,轻声道,“无事了,门口的小厮都被我放倒了,我带你走!”说着朝林婉婉走过去,林婉婉眼泪流下来,衣袖捂面,压抑着哭了起来。 章修林到底是男人,恻隐顿生,“得罪了”就一把抱起林婉婉,出了房门,沿着小路出了县衙后院。门口小厮架着一辆马车,章修林把林婉婉轻轻放到马车上,林婉婉犹如无根的浮萍,胆小瑟缩只能去依靠。 两人一路无话,最后马车停在了柳鱼巷三十二号。 冬夜寂静,只听得远处打更的声音,还有林子里鸟雀的叫声,章修林轻轻叩了门,门开了,出来一个婆子,那婆子伸头望了望,两人低语一番,章修林就抱着林婉婉进了院子。 婆子领着两人进了东耳房,正院的灯亮起来,“咳咳咳,修林你过来!”苏先生身上披了一件长衫,坐在八仙桌上,对着章修林叫道。 章修林眼见婆子安置了林婉婉,这才朝主院走过去。 章修林跪下给苏先生磕头,沉声道,“惊了先生好梦,是学生的不是,这林姑娘是我的朋友,半夜受惊,只想到先生这处地方安静,学生在这给您赔罪了!” 说着“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头, 苏先生喝了一口茶,“罢了,这女子是何人?德青何时回来你可有消息?还有章县令如何了?你这几日都去了哪里?” 章修林恭敬禀道,“我还不能得知程兄到了何处,我伯父风寒好了许多,就等着曹大人过来了。” “这几日有点事情狗在外面,缺了先生的课了,学生无礼了!至于这林婉婉,她是……” 苏先生听了,惊得站起来,“林婉婉?太常寺少卿林深的女儿?”说着,说着,竟然老泪纵横! “那林深与我是同年进士,后来一同翰林院当值,我们相交多年,后来他受官太常寺,我受了国子祭酒,官场争斗处处倾轧,加上你师兄早逝,师娘也早早去了,我孤身一人,也心灰意冷,便告请还乡,不曾想到林兄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侄女竟然饱受欺凌!唉!” 章修林扶住苏先生,抚慰道,“先生勿忧,安远侯府世子已经快马赶来,他必定会给林姑娘一个交代!她如今到了这里,想必不会再经历风霜了。” 苏先生忙喊了婆子,殷殷嘱咐,务必小心伺候林姑娘,不得有一份懈怠!又吩咐门上的婆子,不得泄露这里的消息,否则都远远发卖了事。 苏先生一向仁善宽和,不曾如此疾言厉色,婆子丫头听了,都知道此事十分慎重的,忙恭敬地应了,此后,林婉婉踏实住下。 第48章 偏离 去了荣六郎书籍铺的小厮赶回衙门,县衙门都关了。 几人谁也不愿去触霉头,便在前院互相推脱。 账房先生从外面听戏回来,就见几人在划拳,不由好笑,这钱塘县物阜民丰,养的衙吏一个个的也是白胖肉多的,脑子里油水多了也不好使,天都黑了也不下衙回去。 衙差见了账房先生,忙凑上前去,把荣六郎书籍铺的事情禀告了。 账房先生捋须沉思,“朱成公?”,难不成是天子近臣大启第一国手,被钦赐了朱姓的梁成?! 上京距此千里迢迢,他何故出现在钱塘这个小县城?还做了书籍铺的东家?他忙问几个 衙差,“此人多大年纪?长相如何?” 衙役疑惑道,“长相文气,天然带笑,听了他的话如沐春风,让人不敢辩驳。” 另一个衙役附和道,“正是,此人文质彬彬,穿着布衫,却令我等不敢大声说话。” 账房先生听了心里已经信了八九分了,朱成公是谁? 十岁一幅《布袋和尚行脚图》,便声名鹊起。 十五岁一幅《仙山楼阁图》,便名满大启。 后来被仁宗征召入了画院,可他天生自由散漫,不受规矩制度束缚,一日将朝廷赏赐的金带随意悬挂于院中,飘然而去…… 仁宗爱画成痴,曾为了一幅画两月不朝,群臣在大庆殿叩头求见,仁宗拒见,韩相以命相挟,这才准允入内,只见内廷地上铺了细绢,朱成公和仁宗跪坐两边,全神贯注共绘一幅《朝元仙仗图》。 天下谁人能够白身随伺御前?天下谁人能与仁宗谈诗论画,醉了内宫宿眠?! 账房先生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忙走到县衙后院去,不论这朱成公为何来钱塘,他们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啊。 账房先生几步走到后院,惊得说不出话来,就见院门大开,几个小厮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呻吟,他心内暗道不好,疾步走到房里,就见董如赞倒在血泊里人事不知。 “公子,公子?”账房先生摇晃董如赞,董如赞晕晕乎乎醒过来,眼一睁又见一片血色,白眼一翻又厥过去。 “哎,公子这般晕血,可如何是好?!来人!”门口小厮有个醒过来了,一扭一拐的走过来,见公子浑身是血,忙跑去叫大夫。 等大夫前来,董如赞包的跟猪头一样坐在凳上发怒的时候,已经五更天了! “岂有此理!这县衙难道是菜场不成!任由这章修林来去自如!你们这群都是废物!连一个人都拦不住!”董如赞一手把桌子掀翻! 小厮们也苦不堪言,谁能想到这章修林着实大胆,一次两次的就当逛园子一般! “快去,让我爹出了通告,我必要活捉了这章修林!一次两次的坏我好事!” 说完气不过,又狠狠的踹了小厮一脚,那小厮心眼明亮,小心避过,又在地上滚了几圈趁机逃走睡觉去了! “公子稍安勿躁!”账房先生忙抚慰董如赞,“今日衙吏去荣六郎书籍铺遇上朱成公了!” 董如赞两眼迷惑,小小的钱塘怎么突然就风起云涌,大人物争相登台了! 天子近臣朱成公好好的上京城豪宅高庭不住,跑这乡下小城做什么?! “衙吏也不敢辩驳,公子,还是尽快禀报大人才好啊!免得影响了大事!”账房先生谨慎道。 “应该不会,这朱成公虽然是天子红人,却不管朝政的,也不屑参与党争,严阁老曾亲自笼络此人,可他孤芳自赏,目无下尘,瞅着我等犹如灰砾,怕是不屑管我们的事。” 董如赞说着端起茶又“咕咚”喝了一杯,哎,一夜光口干舌燥了,一口水都没喝上! “那便最好了,公子,既然朱成公插手,那写《陈冤录》的作者是抓不着了,不如我们早些回州府去,年关将近,州府诸事繁多,还要早做打算。” 董如赞不甘心,几次他裤子都脱了却吃不到林婉婉这娇弱美人!如今人竟然跑的无影无踪,若是被程德青章修林藏起来了,禀告了宋祁,这可如何是好?! 程德青! “糟了,倒忘记一个程德青了,这章修林盗了我书房的文书,也没跑掉,还一直埋伏在县衙后院,却忘记这程德青了,各处城门关卡我只说了章修林,那程德青最近是做何事?去了何处!?” 账房先生也慌了起来,那些文书信件涉及州府亏空一事,若是到了转运使手里,那就是把柄,若皇上严查,严阁老弃车保车,糟的就是大人! 这一想,又叫小厮去寻人,又忙急急修书去与大人细说。 账房先生此刻才觉得事情一点严重了,他们眼高手低心慈手软了! 董如赞见账房先生谨慎起来,也暗道不好,不过随后又淡定了。 “这朝朝代代,富商就是个钱篓子,我们官府缺钱借点银子应急也不是什么大罪过,不是人命关天的事,蒋公放心,严阁老也不会袖手旁观。” 账房先生只能暗暗祈祷别出纰漏才好! 几人收拾了就乘车回了州府官衙。 程府老宅里,程老太爷每日寻医问诊,病情稳定了许多。 腿还动不了,胳膊却能抬起来了,嘴还有点歪,加上心思沉重,想到董如赞说的那句“革了功名”便胸闷气喘。 他派人问过苏先生了,苏先生亲自拄着拐杖来看他,直言道,“功名岂是一个州府之子就能随随便便革去的,学政大人若是敢随意作为,我就上京告御状去!” 程老太爷心里稍稍踏实了点,行动不便,生意如今也倒了,便闭门不出,只盼着程德青归来。 听涛院里,此刻却翻了天了! “月娘好好的怎会小产!你说,是不是送给她喝的汤里加了落胎的药!为何她喝了就流血不止!”程德才怒目对着大夫人喝道! 大夫人气得说不出话,空口无凭就来诬陷她?!一个贱妾自从怀了身孕就处处骑在正室头上!她处处忍让还得寸进尺! 怒得翻了白眼,“一个卑贱姨娘我犯得着下药吗?!还是大爷您觉得我就是卑劣之人看不得别人怀孩子?!那我自请和离,这日子过得也没什意思!” “你!你什么意思!?你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程德才怒道。 “我也实在受够了!我爹为何要把我嫁给你!见你这个肮脏样,我都恶心!若不是为着馨姐儿……” 大爷一巴掌扇过去,大夫人登时摔倒在地,半边脸肿胀起来,嘴角宛延了一道血印子。 大爷还要发怒,金珠抱着大爷的腿,跪求大爷:“大爷,您行行好,大夫人不是有意冲撞您,大夫人也没有为难过月姨娘,您不能偏听月姨娘的一面之词啊,大爷……” 大爷照着金珠胸口一脚踹过去,金珠也如破布一般摔到几步外。 内室的馨姐儿大哭了起来,声音突然又低下去,像是被捂住了嘴。中间还有奶娘的低哄声。 大爷腮帮上的横肉抖了几下,终是转头出门去了。 金珠爬过去,扶着大夫人,大夫人眼神灰败,金珠哭道:“夫人,您别难过,您还有馨姐儿呢,馨姐儿还小,还指望您呢”。 大夫人眼里这才有了光彩,她脸上胀痛,肚子也一阵剧痛,金珠眼尖,看到大夫人的裙子上黑红的泅湿了一大块。 “夫人!”金珠跌跌撞撞爬起来,朝门外哭喊道:“快去叫大夫,大夫人见红了!” 躲在檐下的小丫头哭着奔出去喊大夫了。 等兵荒马乱 的收拾好,大夫人额头扎着抹额,脸色苍白的靠在大迎枕上。 婆子报到颐安院,老太爷气得差点又厥过去,半年胳膊又动不了了! 老夫人忙抚着老太爷得胸口顺气,“老太爷,您别气个好歹,您要有什么,让我怎么活啊!”说着就流下泪来。 一屋子丫头婆子都跟着落泪。 老太爷使劲压了火气,这才叫小厮去捆了大爷!小厮竟说大爷出门去了! 老太爷这下真的气的撅过去了! 柳芸娘看着大夫人黯淡无光的眼睛,瘦削尖刻的脸庞,此刻真心同情这个好强刻薄的妯娌。 她对钱看重,因为从小缺钱。她刻薄寡情,因为别人不曾给过她情。 大夫人眼角慢慢滚出泪珠,泪珠越滚越多,终于放声哭了出来,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也都心有戚戚,“弟妹,让你见笑了。现在也没有体面了,说句心里话,我是真的很嫉妒你的,” “你虽然幼年失恃,可你父亲把你放在心尖上疼着长大,家底殷实,长的又好” “二爷也是看中你,多次上门求娶把你娶进门,老太太慈眉善目,也不苛待人。” “可我呢,有父亲等于没父亲,为了聘礼,我爹把我卖进程家,程德才不把我当人看,为了馨姐儿我忍气吞声。” “我盼着再生个哥儿,指望着哥儿长大成人看顾馨姐儿” “我盼着这孩子,一天天的,我看着浩哥儿,我就想着,为什么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月姨娘有孕,我就想为什么别人这么容易就有了,我怎么这么难?!” 金珠上前给大夫人擦了泪,“夫人,小月子里不能哭的,会伤了眼睛的。” “我这还有什么不能伤的,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我看着血流下来,我的心空了,我盼着这个孩子盼了多久,我忍着苦喝了一碗又一碗的药,再苦我也不怕。” “我听大夫的,不能受凉,我都多少年没敢用过冰,我更没吃过一口加冰的醴酪,我想着年纪大了我也顾不了了,我就生一个哥儿我就知足了。” “我从小不受父亲待见,因为我是女儿,可我生了馨姐,我不会慢待她,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没有故意与人为难过,我怎么就命这么苦!” 柳芸娘也忍不住,忍着泪劝解大夫人。 “嫂子,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您看馨姐儿,这不是很好吗?月子里最怕伤身,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难道您不怕大爷娶了新妇馨姐儿有了后娘,大爷又不是个看顾儿女的,您要不撑着点,馨姐可要活不下去了。” 大夫人想起大爷那个混账,想着馨姐可怜可爱的样子,呜呜哭了起来,一屋子的人都擦眼泪。 第49章 主心骨 颐安院里,大夫翻了老太爷的眼皮,又细细掌了脉,见老太爷呼吸平稳,对站在一边的老夫人道,“老夫人,老太爷年纪大了,你定要劝他看开些,如今身子不如年轻时候了,切勿再动怒了。” 老夫人和三爷站在一边,忙应和大夫。 老大夫拧眉沉思,婆子端来笔墨,写了药方,“就照方子抓药,那阿胶最后投入,切记!” 婆子领命拿着药方出去了,等三爷送了老大夫回来了,就见老夫人一手握着老太爷的手,一边抹着眼泪。 “娘,您别担心,父亲年纪大了,好好养着就是了。” 老夫人又擦了眼泪,“好好的今年竟出了这些事来,咱们程家这是得罪了谁啊!” 三爷搂了老母到怀里,“娘,天灾人祸,这些谁又能说得准,总归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钱财损失了就损失了,我已经命大管家把多余的婆子丫头都遣散了,铺子里也就留了几个得心应手的伙计,往后咱们平平淡淡过日子就成!” 老夫人经此一遭也看透了,光有富贵没有权势的,只能任人宰割,便拉着三郎的手,“三郎,你定要好好学习,出人头地!” 三爷看着床上病弱的老太爷,眼眶发热,心里下定了决心。 母子两个正在说话,大管家喜滋滋的冲了进来,“老夫人,二爷回来了!” “啊!”话头刚落,程德青已经走了进来,老夫人见了,眼泪又流下来,“二郎!” 差点家破人亡,心里的那点芥蒂都没有了,只觉得主心骨回来了! 程德青看到床上父亲歪斜的嘴角,攥紧了手心,见母亲惶惶惊惧,眼窝红肿,一脸的憔悴,满脸期希翼的望着他,心里酸痛,到底是把老母揽到了怀里! 母子两个抱在一起,老夫人“呜呜呜”的哭了起来,站在一边的大管家还有向嬷嬷,三爷也都抹起了眼泪。 二爷回来了,真好!二爷和老夫人抱在一起了,真好! 程德青轻声细语抚慰了母亲,扶着老夫人坐下,又详细问了大管家,知道老太爷中风了,要慢慢静养,也放了心。 见柳芸娘不在房里,大夫人也不在,向嬷嬷悄悄说道,“二爷,大爷打了大夫人,大夫人小产了!二夫人正在陪着呢!”,顿了一下,又道,“老太爷本已经好多了,能抬起胳膊了,被大爷气得又卧了床!” 程德青脸色发阴,冷冷道,“程德才去了哪里?!” 大管家也是气愤,老太爷卧床,大爷就知道吃喝嫖赌,出门寻欢作乐,竟然还打媳妇! “家里现在只有个卖货的铺子了,这几日那倚画楼送过几次账单来,送账单的小厮说,大爷最近又去好利来了!” 程德青一拳捶在桌上,立即让大管家去把大爷绑回来,今日他必定狠狠削他一顿! 大爷此刻正在好利来赌坊酣战,两个小厮挤进人群,硬拖着就把大爷朝门外拖! 赌友们都惊了,眼看又要赢钱,怎能半路就让他跑掉,忙把两个小厮拦住, “怎么说的,这好好的就想走,哪有这么好的事!” “就是,就是,你们是什么东西,就敢拖了人就走!” 一人说着就提着小厮的肩膀,把人往一边提! 张大头也放下骰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大爷这是怎么了,玩的好好的,就要想走?” 大爷也是纳闷,“拖我做甚?!”好好的为何拖他走,正要再问,大管家走出来,笑着对众人说道,“家中有事,命大爷速速回府,要先走一步,得罪得罪!” 张大头拦住大管家,“呦,我倒是谁?!大管家啊,这程家生意倒了,没得管了,就管起爷们的事了,大管家,您这权利可不小啊” 众人哈哈大笑,这程家都落魄了,树倒猢狲散,大管家还是一条忠心的好狗啊! 大管家脸色涨红,往日这些人去程家清账,哪个不是奴颜婢膝溜须拍马的,这才几日功夫,就这样使脸色了! 几人正在推搡,大管家被挤得东倒西歪,高舅爷走了过来,“何事嚷嚷,还让不让老子痛快的玩了!” 张大头忙走过去,陪着笑,“高爷,对不住哈,这程家大管家要把程大爷带回去,说是有事,您看,这不是扫兴嘛!” 高舅爷最近上程家频繁,对着大管家也是熟悉的,见大管家面色涨红,小身板挤在一群健硕的壮汉中间,竟然动了恻隐之心! “回去就回去,你还能捆了人家的脚不成!快滚!”高舅爷不耐烦的吐了程德才一口唾沫! 众人不敢吱声,张大头到底不甘心,扬手叫来伙计,“大爷,这是您的欠条,您这几日还是尽快还了!” 被一群人奚落嘲讽,大爷脸涨的通红,也不敢吱声,拿了条子就低头出门了。 大管家如释重负,对众人抱拳,朝高舅爷施了一礼,也出门回府去了。 程府祠堂,程德青指着祖宗牌位,看着手里的欠条,冷笑道,“你又赌钱了!听说你把爹气得病倒了!你倒是有胆量!” 程德才不服,还要站起来,被小厮摁住,只能继续跪着,“二郎,你凭什么管教我!我是你大哥!你也嫖妓喝酒!凭什么来指责我!” 程德青举着棍子,狞笑道,“凭我打得过你!” 说着就对着程德才一顿劈头照脸的痛揍,大爷被打得哭爹喊娘的,到处逃窜,程德青扯着他头发,又把人拖回来,又叫小厮拿了绳子,把程德才捆到凳上,“噼噼啪啪”的打起来! 大爷一下就受不住了,号道,“二郎,不,大哥,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给我堵了嘴!狠狠的打!”程德青打累了,叫小厮继续打! 大管家在一边吐口水,真是孬种,挨打就求饶,一点没点爷们样! 三郎和柳芸娘都站在祠堂外,听到大爷杀猪般的叫声也是囧了,哎,自作孽不可活! 大夫人倚在床头,听福禄绘声绘色的讲二爷雷厉风行,把大爷痛揍了一顿的事,心里也痛快许多! 杀千刀的,就该打断他的腿! 大爷刚好的屁股又开了花,小厮把人抬到听涛院,金珠见大爷眯着眼被打得不轻,心里痛快,让小厮直接抬去月影轩了! 程德青拿着老夫人的钥匙开了库房,取了几件值钱的老物件,让送去钱丰当铺典当,把好利来的赌债还了。 又命大管家把程德才的小厮全部发卖,账上不准支他一分钱。 等他屁股好了就去铺子里做洒扫的工作,若是不干完尽管使劲打! 大管家听了,连连叫好,又命小厮去钱塘各个店铺一一告知,不得赊欠! 这才把家事料理清楚了! 正要歇口气,向嬷嬷跑过来,欢喜道,“二爷,老太爷醒了,要见您呢!” 程德青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看了柳芸娘一眼,就快步出了门。 老太爷伸出手来,正要说话,程德青一把握住了,轻声道,“爹,我已经见到曹录大人,还遇见了安远侯府世子宋祁,他们去了州府,您放心!” 程老太爷听了,闭了一下眼,又睁开,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程德青替老太爷掖了被角,轻声道,“我定让他恶有恶报!程德才我也教训了一番,您安心养病,家里有我!” 老太爷见程德青目光坚毅,棱角分明,知他已经独当一面能撑门顶户了,更是放心了。 “大郎一直不顶用,我想着不如分家,不能让他一直拖累你,你看如何?经此一遭为父也是想开了,就是以后这船坞归还程家,我也不想经营了,树大招风,盛极必衰,如今,为父只盼你举案登科,高中进士!” 程德青沉吟一番,说道,“也好,待案子审完一并了结了!咱们家也趁机把船坞处理了,多置些田地铺子,上京也买些宅院,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老太爷赞许道,“正是,出头的椽子容易烂,我这么些年才看透这个道理!” 程德青笑笑,两人又说了会话,戌时,程德青这才回到檀香院。 院子里灯都亮了起来,暖黄的烛火被风吹着摇曳,院子里几株梅花开的正好,氤氲了一院子的香味。 程德青进了内室,房里烧了银丝炭,暖烘烘的热气,和着女儿香,扑了一脸。 就见柳芸娘穿着一件松垮的绸衣正侧身烘着乌青的长发。如玉的手臂举在头顶,露出一截翡翠镯子。 瞧见他来了,扭过头来,对着他嫣然一笑。 程德青喉咙发紧,深深看了一眼娇妻,轻笑一声就进了浴房。 柳芸娘心里犹如揣了个小鹿,被他这莫名一笑,激得耳根都红了,小别胜新婚,今晚怕不是好一番折腾。 里间窸窸窣窣的水声,听得柳芸娘是浑身焦躁,头发也烘得差不多了,便自己躺到柔软的锦被里。 今日程德青归来,如萍换了喜庆的缠枝牡丹花纹的锦被,深红色的底子上牡丹花开富丽,雍容华贵。柳芸娘自己悄悄脱了亵裤,又把绸衣脱了,光溜溜的藏在被子里。 程德青洗完出来,光着上身,就见小娇妻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乌泱乌的一头秀发,脸朝里面躺着。 “呵呵呵”,浓烈的鼻息喷在颈上,柳芸娘不由抖了几下,程德青掀开被子,就见她不着寸缕,骨肉纤侬,浑身着了粉色,睫毛忽闪,闭着眼睛不敢瞧他。 “心肝!”程德青动情的绞缠柳芸娘的软舌,手下揉搓着饱满的雪脯,深深的嵌进皮肉里! 沉重的架子床嘎吱嘎吱的晃动起来,纱帐摇曳,重叠了一双皎白的身影。 烛火跳跃,“哔啵”的爆了一个灯花。 柳芸娘香汗淋漓,如脱水的鱼,张着小嘴直喘气,程德青声音喑哑,抚着她腻白的肌肤,低笑道,“这些日子在家里做了什么?岳父好吗?” 柳芸娘亲了程德青鼓动的喉咙,笑着攀上他坚硬的胸膛,“都好呢,除了想你,还能做什么~” 程德青笑起来,胸膛震动,“你现在倒是学会甜言蜜语了~” 说完,手伸到腰下,又揉了柳芸娘一下,柳芸娘一个激灵~ “相公,求你了,容我歇歇,你在家真好,冬日寒冷,我抱着你就不怕冷了~”柳芸娘朝程德青怀里又偎紧些~ “呵呵呵~真娇!”程德青把被子朝上提一点,遮住柳芸娘的香肩,被窝里滑腻的肌肤贴在一起,温度渐渐高了起来~ 程德青亲着柳芸娘小嘴,不由就把柳芸娘放下来,又翻身覆了上去。 “讨厌,相公,我好困~”柳芸娘娇呼。 “等会再睡,一会就好~” 窗外,皎洁的月亮爬上云山,静静瞧着人间喜乐,花好月圆人缠绵。 第50章 相见 柳鱼巷三十二号苏宅,东耳房。 林婉婉惊慌失措辗转反侧的睡了一夜,次日,有婆子送来洗漱用具,还有几件女子的衣物。 林婉婉谢过婆子,收拾妥当了就往前院而来。 走到门前,就见一老人站在门槛边,两鬓斑白,穿着青色袍子, 正凝神看着自己。 林婉婉心里有些惊慌,随即镇定下来,屈膝行礼,“婉婉叨扰大人了!”,无人应她,她抬头去瞧,就见这老人眼眶含泪,嘴唇哆嗦,满眼慈爱怜悯的看着自己。 林婉婉深受触动,自从父亲去世,她被罚没教坊司,已经没有这种长辈的慈爱怜悯了。 苏先生背过身去,擦了眼泪,“你还记得你九岁那年,你父亲带你去翰林院的事情吗?” 林婉婉倏忽落下泪来,“翰林院苏折大人是我父亲的好友,那年,苏伯伯让我认他做干女儿,可苏伯伯家的苏闵哥哥不同意。” “对,苏闵那年十一岁,我后来私下问他,为何不同意认个妹妹,他说他要娶媳妇不要认妹妹。” 林婉婉流泪跪下,膝行到苏先生腿边,“苏伯伯!” 苏先生弯腰抚着林婉婉的头,哭的不能自抑,“孩子,伯伯没能帮上你们,你受苦了!” 寒风呜咽,人也悲伤。 章修林站在一边,也默默的擦了眼角,等他们哭声小点了,便走上前去,劝道,“先生,如今团圆乃是幸事,应该高兴才对,林姑娘,你说是不是。” 苏先生抚着林婉婉安抚道,“冬日寒凉,小心伤了膝盖,快起来,快起来。” 林婉婉哭了一会,心情平静了些,忙站起来搀扶苏先生,“伯伯,婉婉不懂事,惹您伤心落泪了。” 苏先生摆摆手,“我不伤心,见到你我高兴。”说着又落了泪。 林婉婉搀扶苏先生进了厅堂,婆子们摆好了饭退了下去,苏先生又问林婉婉这些年家中变故,一时唏嘘,泪水连连。 “你若愿意,还做我的女儿,你苏闵哥哥十七岁那年得了重病去了,后来你伯娘也走了,如今我孤苦无依,也盼着有你这个女儿!也不负我和你父亲当年的情谊。”苏先生殷殷期盼的望着林婉婉。 林婉婉一怔,也泪流满面,“伯伯,我怎会不愿意,我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上天垂怜,让我又遇见您,我又有家了!又有父亲可以依靠了。” 说着,流泪跪下又磕了几个头,苏先生亲自扶了起来,父女两个又哭了一场。 章修林正要劝说,婆子跑了进来,禀报,“老爷,安远侯府世子宋公子来拜访!” 话没说完,宋祁已经进了房来,林婉婉正跪在地上,转头一看,就见宋祁站在门口,人已经痴了! “宋祁哥哥!”林婉婉也动不了了,望着宋祁,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了。 宋祁走上前来,也不说话,弯腰便将林婉婉抱进怀里。 章修林见了,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苏先生摇头叹息,轻轻走出门去。 章修林不忍再看,也走出门去。 房里只剩了宋祁和林婉婉。 林婉婉以为在梦中,恍恍惚惚,父亲死了,母亲病了,她被教坊司带走了,她被程德青救了,董如赞要凌辱她,又被章修林救了,事情变化莫测光怪陆离,走马灯一样又从眼前走了一遍。 颈边湿热的泪水泅湿了衣襟,坚硬的手臂紧紧箍着她,好像又不是梦。 “宋祁哥哥,你终于来找我了。”林婉婉退后一步,抚摸着宋祁的脸颊。 宋祁嘴唇翕动,眼里含泪,“我终于来了,婉婉,我来晚了。” “宋祁哥哥,宋祁哥哥,宋祁哥哥!”林婉婉这才确认,脸贴在宋祁的颈边,低声哭了起来。 宋祁肝胆俱裂,听她压抑的哭声,手上青筋暴起,小心的抱着她,心都要碎了。 “婉婉,我在,别怕!” “宋祁哥哥!我一直等你。我一直就知道。” 宋祁泪流满面,恨不得把她嵌进骨血里。 林婉婉颠沛流离,此刻终于犹如一条小船找到了避风港,安心的晕了过去。 “婉婉,婉婉。”宋祁抱起林婉婉走到门边,门外站着的苏先生忙走过来,见林婉婉晕过去了,忙领着宋祁去了东耳房,安置在了榻上。 苏先生捏了林婉婉的脉,安抚道,“无事无事,只是忧思过虑,休息休息就好了”。 又看了一眼宋祁,叹口气,“这孩子受苦了。” 宋祁咬紧牙关,心中沉痛,手却轻轻拂在林婉婉面上,过去遭受的苦楚,他必将百倍的替她讨回来! 两人看了一会林婉婉,见她安然入睡,也松了一口气。 出得门来,章修林正站在门口,宋祁对他抱拳,慎重行了礼,“章兄今日搭救之恩,宋祁没齿难忘,有需要我的地方,必定鞍前马后不敢推辞!” 章修林笑道,“世子客气了,我也是举手之劳,不敢当世子大礼。” 宋祁也笑了,“若没有程兄和章兄,我真是不敢想象,你们都是我的恩人。” 说完又拜了一拜。 章修林忙侧身避开。 苏先生招呼两人去厅堂饮酒,得知宋祁还没用早饭,忙叫婆子准备宴席了。 林婉婉躺了一阵,幽幽转醒,睁眼一见帐子还是昨日那个帐子,心里一慌就叫了出来,“宋祁哥哥!” 宋祁坐在桌边,听到叫唤,忙奔到床边,“婉婉!我在这!”林婉婉一见不是做梦,哭着投入宋祁的怀抱。 宋祁拍着她后背抚慰道,“别怕,我来了。” 见她仍哭个不停,眼泪珠子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一直掉落,一双妙目哭成了核桃果儿,心疼的不行,用手指擦去泪水,轻轻吻了她的眼睛。 林婉婉这才不哭了。 林婉婉就从父亲去世慢慢讲起,一路受到的屈辱,恐惧和害怕,说着说着又哭了出来,宋祁心如刀绞,紧紧抱着林婉婉,抚慰道,“别怕,我来了,别怕,婉婉!” 两人轻声细语互诉衷情,一天就过去了。 宋祁派了小厮送了帖子给程德青夫妇,定下如意楼酒席权作谢礼,苏先生说道,“都是至亲兄弟,不如就在家里!” 夜里,苏先生,程德青,章修林还有宋祁坐了一桌,几人开怀痛饮,性情相投又有恩义,畅聊得十分投机。 柳芸娘第一次见柳婉婉,就见她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竟是林黛玉一般的玉人,心中欢喜。 两人一见如故,牵着手谈起最新的诗词话本,又说起钱塘县哪处的风景最好,哪个酒楼饭菜最可口,勾栏院里那个棚子人最多,还有那第一楼,里面悬挂的诗词画作,如今海阔天空,心境不同了,两人相约一起去游玩。 第51章 判案 倚画楼里,风姿绰约的老鸨此刻跪在地上,脸颊肿破不堪,宋祁坐在一边,呷了一口茶,阴阴说道,“你确定那婆子拿着一个行龙玉佩?” 老鸨哆哆嗦嗦,不住磕头,“大人,奴家不敢说谎,她还说定要林姑娘接客,不得赎身!” 见宋祁脸色一沉,浑身的阴冷都冒出来,忙找补道,“大人,是奴家蒙了心了,可是奴家也是无辜的呀,奴家怎知道林姑娘的事情?!不过您放心,林姑娘贵人好命,她来的第一天就被程二爷保护了,就连我也不曾摸过林姑娘的手呢!” 小厮一脚又踹了上去,“就你也配!” 宋祁冷笑道,“听说有个盐商撞过她的门!” 老鸨冤道,“大人,盐商喝醉了酒,奴家怎么能料到,何况他冒犯林姑娘,也被程二爷打得头破血流的!” 宋祁用帕子擦了嘴,笑道,“你这楼我已经通知官府查封了!你呢我也懒得收拾,抓紧滚!” 老鸨一听,这是要她命啊,忙跪着哭求,小厮不等她说完三个字就堵了嘴拖下去了。 钱塘赫赫有名的风月场所倚画楼就轰然倒塌了!桃红柳绿四个头牌也被罚没官妓,此生是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了! 两浙路诸州水路转运使曹录到达适安府州府府衙。 刚来的几日,他借口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暂不见客,私下却扮做商户,走访了适安府以及下面几个县,适安府繁华昌盛,百姓倒是不会饿死路边,可这巧取豪夺贪污索贿却蔚然成风。心里有了数。 这一日,适安府州府一众官僚全都列队欢迎,上司莅临指导检查工作。 曹录随众人匆匆逛了府衙公署,便移步酒楼。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就是仇人此时也能称兄道弟了!何况转运使曹大人如沐春风,平易近人,众人兴致愈高,吃得也是肚满肠肥鬼! 知州董知义率先敬酒,“曹大人辛苦,眼看过年,还要风餐露宿,处处奔波,实在是日理万机,为国为民操劳半生,我再敬曹大人一杯!” 曹录笑着站起来,“有劳有劳,诸公也是辛苦,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适安府通判大人汪明全笑道,“光有美酒怎么行,曹公雅兴,来人!” 说着就有一群穿着暴露的歌姬纤腰袅袅搔首弄姿的涌了进来。乐师坐好,叮叮当当,鼓乐齐鸣,一群美人穿着长袖舞衣,长裙曳地,和着节拍,翩跹起舞,优美轻盈。 通判大人指着其中穿着红色色披巾的女子,猥琐的说道,“此女名叫泰娘,是教坊司有名的舞妓,大人莫看她此刻高洁出尘,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床上却是天生尤物,腰肢款款,任你施展,嘿嘿嘿,我已经吩咐了下从,大人今夜必不能辜负良辰美景啊!” 曹录仔细瞧了一眼通判汪大人,此人强抢民女闹出过人命,都用权势银钱压下去了! 曹录讥笑道,“汪大人瞧着六旬有余,如今倒是雄风不倒啊,不知还能夜御几女啊” 汪大人一听,以为曹录是同好,立刻逢迎而上,“惭愧,惭愧,我不如大人多矣,如今只能这个了。”说着竖了两根手指头。 旁边随曹录同来的录事“咕咚”吐出一口酒来,宝刀不老,佩服佩服!整日精虫上脑的,怕是没脑子处理政务了! 旁边董知义凑上前来,“曹大人也好此道?正好,我那前几日有个富商非要赠我的一女子,我推脱不下,正不知如何处理,正巧了,您就来了。” 投其所好必定好事会到! 曹录也笑道,“谢你们的好意了,董大人汪大人日夜操劳,想必这政务处理得没有纰漏的,我明日可要去查验一番呐。” 董知义心里一咯噔,见曹录还是满脸醉意像是说笑的,也不敢想多,只能附和着笑道。 汪大人已经老朽了,脑子也不甚好用了,倒是真以为曹大人玩笑,“哈哈哈”的笑得最大声。 学政鲁大人倒是心明眼亮,只一边喝酒,也不热络,不卑不亢。 月上柳梢头,众人散了酒席,曹录拒绝了汪大人一再热情邀请,径自回了衙署客院。 后面几日又是戏院又是勾栏,州府的官僚轮流坐庄,只把曹录吃得胖了一圈。 腊月二十四,曹录早早的去了公堂,曹录带来的账房和几个幕僚一直闭门不出专心查验州府的账册,此时已经证据在手。 曹录威武喝道,“董知义,汪明全!你们该当何罪!” 董知义,汪明全被他平地一声雷的喝问,吓得不由腿一软就跪下了! 曹录道,“这一些是你巧取豪夺霸占他人资财的证据!” 说着朝桌案上扔了几本账册!钱塘大富几家的状书赫然在列! “这些是你挪用公俸,做的虚假账目的罪证!” 说着又朝桌案上扔了几本账册! “这是你倒卖官职,给行贿之人便宜的证据!” 说着又扔了几册文书,隐约可见画押的手指印! “这是你公然索贿,以货折价,索要钱财的证据!” 说着又扔了几份状纸,还有账册,仔细看还有钱塘县卖画那次的账册! “你最该死!竟然私吞库银,简直胆大包天!” 汪大人听了已经软做一团,尿了裤子,他不知道曹大人表面和他们喝酒听戏,背地里竟然查案去了!一查就查的如此的准! 董知义一开始被震住,后来回过神来,又听到曹录说他私吞库银这个死罪,立马反应过来,赶忙狡辩,“大人冤枉,库银我是万万不敢私吞的,上供的时日早已定下,我若是敢私吞,岂不是自己漏了窟窿,大人明鉴,库银在府库里好好地,不曾少了一毫啊!” 一边专守府库的孔目官也忙上前叫冤。 曹录冷笑道,“州府亏空,你便拿了钱塘几个船坞的大户的家财充了府库,你当我不知道吗?!那钱塘的县令在牢里被喂了乌喙,差点毒死了落个畏罪自戕的名头,县令的手册我已经拿到手了,你还如何狡辩!” 说着,又甩出几本手账,章县令的手账就在上面第一列。 通判大人汪明全不用说,就是董知义,也被曹录这突然袭击搞得毫无准备,幸好他是谁?他是严阁老的得意门生啊! 既然撕破脸,董知义也不跪了,董知义站起来,讥笑道,“商人无义,最为下贱,大人怎能听他们的一面之词!天上掉下馅饼给我,别人黑夜把钱扔到我的院子里,我找不到是谁?难道我收了是罪过吗?” 他围着曹录走了两圈,把手放到曹录的肩上笑道,“我知大人是清官,明察秋毫,可以要听听我的肺腑之言啊!严阁老待我如亲子,这些年你一直没进中枢,这些都好办,若是你肯俯首于我们,咱们一同升官发财!” 曹录一手推开他的脏手,冷笑道,“做一条狗也这么骄傲,我真是佩服你了!你的罪名可不只这些,你还私自派士兵给你屯田修建别院,设置苛捐杂税中饱私囊,更不用说粮库里用陈粮换了新粮!” 他一脚踹在董知义的腚上,笑道,“一条罪过能保住你,十条、二十条我看能不能保住你!就是我扳不倒你,安远侯府我不信除不掉你!” 董知义扑在地上,惊到,“我与安远侯府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治罪于我!” 曹录笑道,“这就拜你的大公子董如赞所赐!” 董如赞趴在一边,瑟瑟发抖,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此刻还不知所云哪?!那跟他去钱塘的账房章先生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曹录走到桌案前,一排惊堂木,喝道,“来人,把董知义、汪明全、还有董如赞、孔目官、勾押官、开拆官、押司官,粮料官一一拿下,关入大牢,等候发落!” 州府大牢,宋祁带着小厮走进来。 董知义和汪明全是见过宋祁的,董如赞也是见过的,不过此刻确实恨不得变成蝼蚁躲进鼠洞里! 董知义呼道,“世子,我不知孽子竟闯下如此大祸,求您放过我,我那孽子,您要杀要剐都随您的意,我是并不知情的呀,求世子饶过我!” 宋祁笑道,“董大人,这就不对了,俗语讲养不教父之过,既然公子得罪了我,您这做父亲的,怎么能跑得了!” 董如赞在一边听得心灰意冷,董知义忙道,“他也是大人了,我怎能管他一辈子,世子,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竟敢掳了您的人,若是知道,我定然打死他!” 宋祁懒得和董知义废话,小厮指使衙役把牢门打开,把那董如赞拖到审讯室! 董如赞此刻犹如死狗一般,吓得尿了裤子。 小厮嫌弃道,“世子,您看,瞧他这个肮脏样,若是动起手来,必然鬼哭狼嚎,要不直接阉了,省得脏了您的眼!” 董如赞听了,抖如筛糠,求道,“世子,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被老鸨所骗!对了,福安县主,是福安县主要对付林姑娘,世子,我还保护了林姑娘!” 宋祁笑道,“你哪只手碰过她?还是两只手都碰了?” 董如赞吓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你不能私自审讯我,我要官府的文书!我没有罪,你不能杀我!” “啊!”董如赞惨叫,宋祁接过小厮的帕子,擦了手背上溅到的血滴,笑道,“我杀人要什么文书!” 说完又是一刀,董如赞“啊!”惨叫一声,另一只手又断了! 不等他流出鼻涕眼泪,宋祁又是一刀,裆下那物件已经落了地! “啊!”董如赞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牢房里董知义还有一群人听得毛骨悚然! 宋祁一把扔了短刀,嫌弃道,“我果然更喜欢用软剑,这刀子也不如我那把雪刃,不过也对得起他了!” 小厮笑道,世子出手已经是他几辈子的福分了。 宋祁听了不笑了,“福安一个县主哪有人手把婉婉从教坊司掳出来,必定是她哥哥朱煜安做的,你先派人去把朱煜安身边的那个得力管事抓住了,想必就知道了!” 小厮点头应是,叫来小厮把董如赞拖回牢里,两人擦了手就出了州府。 州府外面,围着州府衙门外围的百姓都欢呼雀跃,那受害的百姓更是奔走相告,适安府来了个青天大老爷啊,有冤屈的抓紧来伸冤,有仇恨的抓紧来报仇! 适安府的富户也受了董知州的祸害,听到董知州下了大牢,把过年存的烟花都放了,一时适安府比过年的时候还热闹,家家户户喜气洋洋,弹冠相庆! 程德青心里高兴,嘴角含笑,王家九郎更是高兴,官府出了告示,侵夺的财产择日归还,眼看复家有望啊! 程德青和认识的几人道别,就回了马车。 马车上坐着柳芸娘,这是她第一次来州府,果然更是繁华富庶,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程德青上了马车,把柳芸娘抱到怀里,笑道,“去仙客楼吃酒席如何?宋世子和林姑娘晚上在那等我们,听说他们的龙井虾仁、西湖醋鱼、里叶莲子鸡还有宋嫂鱼羹最是地道。 ” 柳芸娘偎在他怀里,攥着他手指把玩,听他声音轻快,也知道曹大人应是公正审案大快人心了,便笑道, “好呀,不过我听说适安府同顺街最有名,婉婉他们晚上才来,不如我们先去逛逛,还有花雕酒,相公,我也想尝尝~” 程德青笑道,“好,那先去同顺街逛逛,花雕酒性柔,尝尝即可,也不要贪多,你这月事快到了,更要仔细一点!” 柳芸娘脸红了,真是夫妻久了,说话都不避讳了! “相公,咱们这么久,都没有孩子,刘晏家的孩子都半岁了,相公,你想要吗?” 程德青抬起柳芸娘的脸,亲了一口,“怎么,你想要孩子了?我倒是不想,你还小,再等两年!大嫂头胎就落了胎,那时候我听娘说过,说是女子身子还小,坐不住胎,你别急,等大些才好。” 柳芸娘惊讶,星星眼道,“相公,你竟然这些也知道,你好厉害呀!” 程德青把她手捉过来,亲了一口笑道,“你相公什么不知道!走!” 两人驾车就先去了同顺街。 第52章 逛街 程德青带着柳芸娘去了同顺街。 这同顺街也和钱塘玉水街一样,勾栏酒楼各种店铺林立。熙熙攘攘,马上过年了,卖春联年画的占了半条街,沿河的人家廊下挂着一排排的腊货,酒坊里新酿的烧酒都贴了红纸,红红火火的。 柳芸娘就喜欢这种热闹,天还没暗下来,她蒙了面纱,程德青揽着她半边肩膀,防着不长眼的冲撞上来,柳芸娘才不管他,只顾东看西看,简直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哪哪都是好的! 两人正在说书场听着说书先生唾沫横飞的讲着《陈冤录》“判官一拍惊堂木,来人!把董吴立关入大牢,听候发落!”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柳芸娘也拍手叫好,抬头间篦子上流苏晃动,竟扯到发上,“相公~”柳芸娘扭着头直叫唤,程德青见了,皱眉安抚道,“别动。”说着仔细把她头发理出来,流苏绞缠,他正在专注,肩上拍来一只手。 “好巧,你们也来这,” 程德青转头一看,原来宋祁带着林婉婉也来了,林婉婉也着了面纱,见了程德青,微微一笑,“程大哥,有礼了”。 程德青也笑道,“林姑娘客气了”,说完又低头替柳芸娘梳理头发,把流苏篦子扶正了。 柳芸娘这才转过头来和宋祁见了礼,便拉着林婉婉的手笑道,“那正好,咱们一起逛完就去仙客楼。” 两人一个活泼俏皮一个温婉柔弱,又都是衣饰华丽的美娘子,不由引得众人偷看,宋祁不出声,程德青是心里打翻了醋瓶子,暗暗后悔应该带了幕篱出来,又见她看了扔盘子的杂耍,举着小手就要抛掷铜币,小手一扬露出小半截白皙的腕子,真是忍不得了! 他从后面握住柳芸娘的手,柳芸娘回过头来,嗔道,“相公,何事呀,我要赏人呢!” 程德青嘴角噙笑,颇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接了她手里攥的铜币,替她远远的扔了,正中杂耍的碗里! 又替她遮好袖笼,握在手里,不准露出来了。 柳芸娘顿时羞红了脸,讨厌! 林婉婉见他二人眉目传情也是羞红了脸,宋祁一边看了暗暗点头,新学了一招。 天色暗下来,华灯初上,灯火辉煌,人越发的也多了起来。 四人也不急,又转去看皮影戏,这下程德青是直接把柳芸娘拢在怀里,宋祁见了,也站在林婉婉身后,不过毕竟是未婚男女,遮遮掩掩的拉了小手,不敢像程德青柳芸娘这般正大光明。 路边卖糖葫芦的吆喝,“好吃的糖葫芦,鲜甜的糖葫芦,客官,买一枝。” 柳芸娘一听,口水都流下来,转头朝程德青看,“相公~”程德青无奈,只得去买了两枝,柳芸娘迫不及待的揭了面纱,和林婉婉两个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一只果子有点大,那小嘴就撑得圆嘟嘟的,又沾了糖汁,湿漉漉的,看得程德青都想吃了。柳芸娘不经意抬头就见相公盯着她的嘴瞧,忙把糖葫芦递给程德青,“相公,你也吃。” 天暗了也瞧不见他耳根红了,程德青坦然自若的张嘴就着柳芸娘的手咬了剩下的半只果子,柳芸娘没觉得什么,林婉婉真是看羞了! 两个男子都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过路的女子时不时假借回头瞧高楼上的灯影偷看一番,林婉婉也装作看月亮不经意瞧了宋祁一眼,就见他歪头正看着那边喷焰火的。林婉婉心下有点失落,又见程德青旁若无人的替柳芸娘擦嘴,那心就酸酸涩涩的惆怅了。 这柳姑娘命真好呀,相公时时体贴,养的她娇憨单纯可人疼的好性子。 四人逛累了就坐了马车去了仙客楼,仙客楼不输如意楼,也是一座三层的高楼,灯影幢幢,四人要了雅间,柳芸娘和林婉婉坐在一起咬耳朵。 丫头鱼贯而入,不一会就摆满了酒菜,程德青和宋祁你来我往的招呼起来。柳芸娘见了,忙对程德青说,“相公,我想尝尝花雕酒~” 宋祁见了笑道,“程娘子的性子也是洒脱开朗的。” 程德青对着宋祁笑道,“她是个天真淘气的性子,被我惯坏了,”又看了柳芸娘一眼,“酒都醉人,勿要贪杯。” 程德青便给她少少的倒了半杯,柳芸娘尝了一口,“这十年陈,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香醇厚,婉婉你要不要也尝尝~” 林婉婉便朝宋祁望去,宋祁笑道,“喝一点也是无妨的。” 林婉婉举着杯子,就见这酒色橙黄清亮,一股芬芳,便慢慢的品味起来。 男人喝酒,喝着喝着就聊起战场的厮杀,宋祁说起塞外的黄沙还有戈壁滩的骆驼,几经生死打败犬戎,一身伤痕是战功也是男人的尊荣,一杯接着一杯,两人越喝越是兴致高起来。 柳芸娘和林婉婉去了茶室。 柳芸娘双颊通红,对着也是一脸潮红的林婉婉取笑道,“看来咱们弱不禁酒,这么一点点就上脸了。米酒甜甜的也是后劲大,喝着还好。” 翠儿在一边,给柳芸娘倒茶,笑道,“夫人,您忘记您上次喝多了米酒揪着二爷的衣襟喊二爷帅哥的事情了。” 如萍也捂着嘴笑。 柳芸娘尴尬,瞪了翠儿一眼。 林婉婉也恍惚的笑了起来。 她头也有点发晕,笑道,“我从来不曾喝过酒,我觉得这种晕晕的头都不甚清醒的感觉真好。” 柳芸娘伸手摸了林婉婉一下,笑道,“这叫微醺,一会睡觉才叫好,无梦无忧到天明,我还喝过葡萄酒,有点干涩,但是喝了睡觉也舒服,改日带你去品味一番。” 俨然是地头蛇一般的口气。 林婉婉笑了,“程公子待你真好,时时盯着你,你要做什么他都任你胡来,真让人羡慕呀。” “哎,管我这个管我那个,霸道!又专制!也就是我脾气好都由着他来,再说宋祁待你也好呀,等你们成亲了,他也会的,哪有相公不疼娘子的。”柳芸娘有点醉了,张嘴就来。 “呵呵呵,芸娘你真可爱,哎,我也不知道,你也知我经了这许多事,他是世子我是罪臣之女,侯爷和夫人也不待见我,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才好。”林婉婉又蹙起眉头,愁怨浇了满怀。 柳芸娘起身坐到林婉婉的椅子上,揽住她的肩膀,“这何须你来愁,你只管看他怎么做,他若想娶你自会想办法,你就和我回钱塘去,你住在苏宅,我住在程府,还有个沈如意,也是好玩的,咱们高高兴兴的,别想那许多事!” 林婉婉听了心里也是多了豪气,又叫丫头再斟一杯酒来,她要一醉解千愁,柳芸娘也在怂恿翠儿,几个丫头婆子还在纠结,程德青和宋祁走到茶室来了。 见这两人偎在一起,都是脸颊酡红眼神迷离,知道这是上头了,便一人一个拦腰抱在怀里,要了几间上房,回房里休息了。 柳芸娘自不用说,程德青抱着自己明媒正娶的娘子,又见她娇弱不堪不胜酒力软绵绵一副“快来欺负我”的样子,不折腾一番真不是男人啊! 宋祁抱着林婉婉回了房间,吩咐丫头婆子小心伺候,待林婉婉收拾妥当了躺在了床上,这才坐到床边仔细端详,林婉婉此时面色潮红,刚刚出浴头发还沾了湿气,柔弱无依的躺在锦被里,又是孤男寡女,真是考验人性啊! 宋祁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一下,见她妙目轻阖,嘴唇微张,窜出火来,不由俯下身子加深了这个吻,林婉婉酒气上头也是迷醉,模糊看见宋祁,呢喃道,“宋祁哥哥!” “婉婉,我回去便请皇上赐婚,你等着我!”宋祁摸着林婉婉的脸轻声说道。 林婉婉似睡非睡犹在梦中。 小厮回到程府禀报老太爷州府的审案情况,又仔细问了小厮,确实没什么革功名的事情,可见是莫须有的了,老太爷喜得热泪盈眶,忙吩咐大管家把炮竹烟花都拿出来放了,刚放了一会,隔条街的王家也放了炮仗,此起彼伏,一会钱塘县竟然噼里啪啦的都放起来了! 雨过天晴,可算是摊上好时候了! 张姨妈和沈如意在院子里听着爆竹声,也是松了口气,总归程府好好地,她们住着也舒心。沈如意已经在院子里憋了几天了,今日却是怎么也忍不得了,和张姨妈说了,想出去逛逛。 张姨妈年纪大了不想出门,想着菊花那丫头一个顶十个的能干,就是沈如意也不是吃亏的性子,就随意的摆摆手,自己去做茶去了。 沈如意坐着马车,刚出了程府的大门,高恒就屁颠屁颠的赶过来,围在马车边,对着沈如意殷勤道,“如意,今日这是要去哪里?眼看就要过年了,你们回漳州过年吗?” 沈如意翻了个白眼,真是死皮赖脸了。 她一把扯开帘子,“你死了心,我是怎么也瞧不上你的!别在这碍眼!” 高恒听了也不恼,“你这小脾气我真是爱的不行,我娘说了想去拜访你娘,她是个慈祥的婆婆,万事都听你的,绝不会有婆婆拿捏媳妇的事,当然了,我也万事都听你的!” 沈如意不想说话了,高恒就朝小厮使眼色,那小厮掏出一盒蜜饯,递给菊花,舔着脸道,“菊花姐姐,你能让一让吗,我们公子最近偶感风寒,骑不得马了,让他坐马车里歇歇。” 菊花一听,立马掏出帕子捂了嘴,骂道,“丧良心的,感了风寒怎还要霍霍我们姑娘,快走开!”说着跟着进了马车。 沈如意在马车里笑得肚子疼,高恒气得踹了那小厮一脚!不会说话的玩意儿! “如意,你听他胡咧咧,我这身体棒棒,能吃下一头牛!” 马车走起来,高恒跟个小蜜蜂一样围着车窗子转悠,见这沈如意对他爱搭不理,有点泄气,终于下定决心来个狠招! 他假做肚子疼,对沈如意道,“如意,我这突然想要如厕,你们先走,我等会就追上你~” 沈如意才懒得理他,马车就咯噔咯噔的走远了。 小厮凑到前头,“公子,这会不好下手,不如耐心等等,沈姑娘这些天没出门,小的猜测必定会去陶然居去吃一顿水晶蜜汁肘子的,咱们不如~” “好,只能这样办了,定要叫她对我一见倾心!” 几人就先去了陶然居等着,吩咐小二把沈如意带去后院宽阔的明月轩去,两人正好守株待兔! 沈如意逛了脂粉铺子,又买了朱钗簪花,又去书籍铺子买了最新的话本,这才朝陶然居来。 正是晌午用饭的时候,掌柜的见了她点头哈腰,笑道,“不巧了,厢房都坐满了,只剩一个明月轩,这个价格嘛是贵了点,不过巧了,最近因为装修,所以打了折扣,不过想必您也不缺这点小钱~” 沈如意笑道,“也好,正好我歇歇脚,下午接着出门逛去!”说着,领着菊花就随小二朝明月轩去。 正在吃饭,突然笛声悠扬,沈如意吓了一跳,放下筷子就出门去瞧。 就看到院子里戏台前的幕布拉开,虽然暖阳高照,可冬日也十分寒冷,她们主仆都穿着夹袄,可那戏台上,高恒穿的骚包,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夏日穿的长衫,表情陶醉,举个笛子在发抖。 沈如意正纳闷,仔细一瞧,幕布后还藏着捉刀人!高恒也就是摆个姿势装个样子! 咦!沈如意正在起鸡皮疙瘩,就见高恒一把扔了笛子,念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笛声还在悠扬…… 沈如意…… 大冬天的犯病了不成!莫不是以为背两句酸诗她就能嫁给他不成! 忙叫菊花把门关了,主仆两个回来继续吃饭! 高恒背了两句,正捉急下一句是什么,沈如意已经关了门了! 他一脚又踢倒小厮,“把衣服脱了,给老子穿上!出这馊主意要冻死爷啊!” 小厮也纳闷,沈姑娘不就喜欢程二爷这文绉绉得诗才吗?!咱们舅爷也能吟诗作赋,怎么还关了门了?! 第53章 分家 高恒气得一巴掌呼在小厮头上,“厨房那边说了吗?” 小厮点头哈腰道,“说了,他们必定不会多事!” “好,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高恒整整衣襟,又淫笑了起来。 沈如意和菊花吃了饭,漱了口,困意上来,打开门,看门口没人,高恒已经走了,打着哈欠对沈如意道,“姑娘,您睡会,奴婢给您守门。” 沈如意也打了哈欠,摆摆手就进了厢房睡了。 等再睁眼,似乎背后有个人抱着她,她人被捆住了动弹不得,“谁,你是谁?!”沈如意慌道。 高恒也惊慌失措,“啊,如意,咱们怎么捆在了一起?!我怎么在这里?!” 顺着手还摸了摸沈如意的手臂…… 沈如意一听是高恒,再上下一看,自己竟然被他抱着捆在怀里! 沈如意真是气死了!“菊花呢!” 高恒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在门口给你读诗,你不理我,我就借酒浇愁愁更愁,就喝醉了,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沈如意狠狠的后背撞了高恒一下,“你当我不知道,我说吃了饭后怎么如此的困乏,你是不是下了蒙汗药!” 高恒用宽阔的胸膛迎接沈如意的投怀送抱,鼻子贴在沈如意的颈边,陶醉的闻着她的女儿香,含糊不清道,“怎么会呢,我这么爱惜你,怎么会给你用药,我也没什么蒙汗药啊!” 高恒狡辩道。 一边蹭着沈如意,“如意,你真香,咱们也算有了肌肤之亲,你嫁给我!” 沈如意气得要死,躲着他的嘴,骂道,“你做梦!” 高恒又凑上前来,贴着沈如意的耳朵,“我做梦我做梦,我嫁给你如何?!如意,我就是不如程德青作诗做得好,别的我都能做到,你为何就是不喜欢我!” 沈如意真的要被他的嘴逼疯了,手又被捆着,打不了人,只能用牙咬他胳膊。 门“嘎吱”一声开了,沈如意转头,就见他娘张姨妈和一个温柔的妇人两人手拉着手一脸笑意的站在门口。 看到他们两个捆在一起,那笑就凝固了。 “如意,你这怎么和高恒捆在这里?!菊花呢?”张姨妈慌忙上前,那温柔妇人见了,也说,“恒儿,你们这是?” 沈如意才知这人是高恒的母亲。 高恒赧然说道,“张伯娘,我喝醉了酒醒来就发现在如意的房里,还和她捆在一起,小侄也不知道为何?!不过小侄定会负责的。” “而且,我身上的银子都被偷了……” “还能为何?!不都是你搞的鬼!”沈如意骂道,真是不要脸他妈给不要脸开门! 张姨妈急忙唤了婆子进来,帮两人解了绳索,一解开,沈如意扑上前去就暴打了一顿高恒!两手狠狠挠着高恒! “哎呦,哎呦,如意,小心你的手!”高恒喊痛。 张姨妈…… 高恒母亲…… “如意!你还是个姑娘的样子吗!?住手!”张姨妈真是气坏了! 这高恒多好的孩子,这天天跟在如意屁股后头吃排揎,不抱怨,也还鞍前马后的体贴入微,待她也是敬重有加,哪里去找这样的好相公!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 真是任性不懂事的孩子! 何况这高恒母亲也是个柔弱性子,以后定然不会有什么婆婆欺压媳妇的事情,既有万贯家财还有做县尉的连襟,哪里找这样的好人家?! 如意这个暴躁性子,漳州的公子夫人听了她的名字就害怕,如今这么一个死心眼的看上她,她怎么还能让人跑了! 张姨妈当即扯着沈如意的胳膊狠狠拧了一下,沈如意疼的“哎呦”叫出来,急的高恒哄道,“张伯娘,你莫怪如意,都是我痴心妄想了!” 高母听着也诧异,不想这混不吝的呆霸王今日这样做小伏低,简直不像她儿子,便回头定定瞧了他一眼。 高恒臊得脸红了,只能硬着头皮,“我是真心爱慕如意,我保证一辈子不纳妾的。” 张姨妈听了喜不自胜,也不管沈如意翻白眼,拉着高母就喜滋滋的谈论起定亲纳彩的礼来。 沈如意气得头昏脑胀,“娘,我是被他捆起来的,我死也不嫁他!” 张姨妈一巴掌拍着她背上,笑着给高母赔笑,“都给我惯坏了,让亲家见笑了!” 高恒暗笑,高母也笑着说道,“姑娘家就得娇养的!” 等回了府里,沈如意誓死不嫁,张姨妈骂道,“不是你不嫁就行的,你爹的信已经寄过来了!他也同意这门亲事,你不嫁也得嫁!都是老姑娘了,幸好高恒瞧得上你!” 沈如意听了闹死闹活,张姨妈竟然更闹死闹活!更豁得出去! 这事就定下来了。 等程德青和柳芸娘从州府回来的时候,沈如意已经定了亲了! 听涛院里,茶壶杯子碎了一地,大夫人终于忍无可忍了! 第一次,看着这个喝醉酒流着涎水、口口声声不给钱就打死她的男人,她把积攒的十几年的恨,对弟妹二爷夫妻恩爱的嫉妒,以及对失去胎儿的绝望终于爆发了! 她拿着棍子使劲抽这个毁了她的败类! “嗷嗷嗷!”、“别打了,别打了!”大爷凄惨的哀嚎,馨姐儿跑过来吓得哭了,她以为他娘疯了。 金珠哭着抱着大夫人,”夫人,夫人,您冷静一点呀 ,别打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大爷身上还没好呢!”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你去死,你不得好死,你猪狗不如!”大夫人面目狰狞,状似恶鬼,“夫人,我错了,我改正……我不要钱了……” 大夫人尤不解气,端着茶杯就砸到大爷的脑袋上,“碰”的一声,大爷的脑袋上登时冒出一个血窟窿,朝外流血。 “夫人,您住手呀,再打打出人命了,夫人!”金珠哭道。 “我嫁给你真是瞎了眼,我跟你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你是怎么祸害我的! ” 丫鬟和婆子使劲拖着才把大夫人抱拖到椅子上,她头发凌乱,两手捂着脸,“呜呜呜”也哭了起来。 丫鬟婆子也蹲一边擦着眼泪,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不知道明天要怎么办才好。 大夫人哭了一气,心里痛快许多,看了一眼地上躺着装死的大爷,狠狠出了一口气! 她想起柳芸娘说的话,男人就是个贱皮子,大爷更是贱中王者!也别捧着敬着他,若是以后再犯浑,她见一次打一次,非打得他怕了才好! 她狠狠的唾了一口大爷,冷笑道,“程德才,你记住了,若是还是到处惹是生非,我必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程德才蜷在地上,听了大夫人的话,不由抖了三抖,他怎么这么惨,被老太爷打,被二弟打,如今媳妇都敢打他了,呜呜呜…… 上京城也吵翻了天,左相拿出曹录的折子递给仁宗皇帝,仁宗皇帝看完,大怒,他把奏疏扔到严阁老的面前,冷笑道,“严阁老,这董知义可是你的亲儿子,也是你亲自举荐的,他贪赃枉法罪大恶极,你要怎么说?!” 严阁老慌忙跪下,“皇上,臣有罪!请责罚。” 不然还能怎么说,唯有跪倒在仁宗面前认错了,总不能说跟他没关系,毕竟刚刚他过了寿,全京城都知道董知义送了大礼的。 各方角逐,最后朝廷的旨意下来了,有安远侯府出面,加上董知义罪状太多,最后董知义家小发配,家财罚没,本人秋后问斩。通判汪明全罪状也不小,也判了问斩,其余小吏也都收押的收押,判刑的判刑,又发还了侵占百姓的财物,适安府新来了知州和通判上任。 适安府上下皆大欢喜,弹冠相庆,众人敲敲打打,城里的富户轮流请了舞狮表演,好不热闹! 等老太爷召开宗族会议,提出分家的时候,大夫人坐在柳芸娘的旁边,吹着刚修好的指甲笑着说 “男人啊,就是要多打几顿,不就老实了,弟妹,你说是不是~”。 柳芸娘瞧着她容光焕发,犹如寡妇再嫁得了第二春一般的滋润了,囧了。 “是,大嫂说得对极了~”没错,男人不老实,就打得他老实! 宗族的耆老都坐了一排,老太爷坐在主位上,笑着说,“虽说我还没死就分家不太好听,可我想着,兄弟间都大了,事情也多了,总不能一直一个锅里吃饭。这就请了大家来,趁着我还健朗,把家分了!” 耆老们都笑着恭维老太爷,“老太爷深有远虑,我等以为极是,免得以后分家不清,伤了兄弟情分!” 老太爷就列出长长的单子,之前被董如赞侵占的铺子船坞都回来了,船坞折价卖给了王家,如今手里剩的也就是铺子买卖了! 他只有三个儿子,也好分,大郎一份,二郎一份,三郎一份,他们老两口的棺材本一份。 二郎是家族希望,祖传的老物件都给了二郎,乡下的宅院和祭田也交由二郎打理。日后光宗耀祖都指望他了。 其余铺子按照折价大郎和三郎平分了,田地金钱银两三个兄弟平分; 老宅还是各人住各人的院子,等老两口归了西,也一并归二郎。 三兄弟都没有意见。 众人都夸老太爷一片慈心,分配的公平又公正。 章县令倒了,又被灌了毒药,虽然救回来了,人还在大牢吃牢饭。 就之前的县丞大人现在的刘县令,还有宗族耆老就一起摁了手印画了押,老太爷叫三兄弟依次摁了手印,程府热热闹闹的摆了饭,庆祝了一番,这事就定下来了,往后各院管各院,就算分开了。 三爷年幼,那份产业暂时老太爷帮着掌管,和老太爷老夫人一处日用开销。 大郎愚昧贪婪还蠢笨如猪,老太爷把铺子和银两都给大夫人收着,吩咐严加看管大爷,大爷腚上的伤好了莫要闲着,去铺子里洒扫擦地,自己挣饭吃! 那月姨娘落了胎,大爷又没钱,日子也熬不下去了,想着趁着自己年轻貌美,还想再博个前程,跪在大夫人面前请求出妾。 大夫人虽然暗恨月姨娘,到底都是被程德才霍霍的,也有点同病相怜,也没有为难她,就让月姨娘带着自己攒的体己银子走了。 大夫人如今扬眉吐气,不时捶一顿大爷,这胸脯也挺起来了,气场也打开了,大爷跟在后面倒像个长工一样。 手里捏着银票,心里也有了底气,笑着对柳芸娘道,“弟妹,投资上我也不懂,你说做个什么生意才好?你家里做生意的,给嫂子支个招,这些钱总不能白白放着。” 柳芸娘想起自己那个勾栏戏还没个影,心里也是烦琐,听大夫人问她,就笑道,“若是我,不如去上京买宅子买铺子,找个好地段,就是自己不做生意,赁出去每年也能得好大一笔租金呢,还省心。” 大夫人掰着手指头笑道,“也对,总归是天子脚下,寸土寸金的地界儿,都是当官有钱的,总要出门买东西的,生意怎么也差不了的。” 又说道,“那要找个稳妥的牙行问问行情,我还想着再买几个庄子多置点田。” “我也这么想的,有田有地心里才踏实,剩下的铺子再做点买卖,这就稳当了!” 两人相视一笑,往日妯娌间的明争暗讽,斤斤计较也没有了,倒是亲亲热热的,更像一家人了。 晚上回了檀香院,程德青把装着地契房契的匣子递给柳芸娘,又把存在钱庄的票据给了柳芸娘,笑道,“这是咱们家的家当,你可要收好了!” 说完,又去书房取了清册,“这些是归我的物件,明日你去库房找老夫人,一同领出来,还有这个,这是钱丰当铺的文书,这钱丰当铺是我两年前办的,也没想做的多大,不过掌柜的不错,账上进项挺多!” 柳芸娘恍然大悟,怪不得大爷嫖妓赌钱去账上支银子总被发现总被打,二爷就没这样,原来自己出了账了! 这男人就是做不了大官也能养活她呀! 这样一想,看这男人的眼光就是崇拜钻石王老五的那种了! 程德青被她春心荡漾的瞧着,也起了兴致,抱着柳芸娘就是被翻红浪巫山云雨,简直比西门大官人花样还多,鸡叫了才躺下歇了。 第54章 柳白 南方的天气,阴冷潮湿,越接近年下,越是阴雨连绵。 眼看就过年了,书院也放了假,程德青便在书房读书。柳芸娘也在书房里润色之前写得《桃花扇》,两人互不打扰,都专心致志,一心做事。 炭火炉子烘得房间里暖烘烘的,两人都穿着夹衣。不一会柳芸娘头上就出了汗,伸头朝窗外瞧,淅淅沥沥的正在下着小雨,瓦楞下,水珠子不紧不慢的滴下来。 程德青朝她走过来,手里拆着一封信,“苏先生定了明日正式收养林姑娘做义女,你我同去。” 柳芸娘转头朝他看,疑惑道,“林姑娘是罪臣之女,如何能做平常女子一样在钱塘落籍?” 程德青把她拢在怀里,一同望着窗外的雨雾,笑道,“他一个安远侯府世子,给一个女子落籍有何难处,难就难在以后如何替林姑娘的父亲翻案,林姑娘正明身份,还有光明正大的娶她进门。” 柳芸娘转过身子,依在程德青胸口,皱着眉头道,“政治斗争什么的都是你死我活的,林姑娘的父亲要翻案,那真是难了,林姑娘还怎么嫁给世子啊,总不能私定终身。” 林婉婉那样孤高清傲的女子再喜欢宋祁,怕也不会做一个外室的女子。 程德青笑道,“这有何难,就以苏先生的义女求娶,他日翻了案,再恢复林姑娘的身份即可。” 说着抬起柳芸娘的下巴,轻佻的用手指压了她丰润饱满的红唇,“男人想要娶一个女人,总会有法子的!” 柳芸娘不依,“那也得你情我愿的才行,这样想想,那时候我真是单纯天真,被你三番五次的上门求娶就答应了,听了你的话,若是我不同意,你也有办法逼我不成?! ” 柳芸娘用手指狠狠的戳了程德青一下,程德青见她爱娇的小模样嘴角一挑,露出邪笑。 他两手掐着柳芸娘的腰,轻轻就把她抱到窗台上,“是,你就是不同意,我也有法子让你笑着嫁进我门来。” 说着低头就吻上柳芸娘的小嘴,柳芸娘抱着程德青的脖子,低头见他闭着眼睛动情的样子,也是心动不已,两个人抵着窗户就缠绵悱恻的吻了起来。 炭火热的人浑身要烧起来,程德青用身子蹭蹭柳芸娘的小腹,扯下柳芸娘半边衣襟,撩开玫瑰花的抹胸,低头去吸吮着那捧香雪红梅。 柳芸娘娇弱无力任他施为,难耐的哼哼。 半晌,程德青重重吐出一口气,见柳芸娘脸色潮红,羞红了脸不敢睁眼看他,把她衣襟掩起来,把头放在柳芸娘的脖子上,深深又吸了一口气,“恨不得此刻办了你!” 柳芸娘抱着程德青,“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缓了一会,脸上的热度才降下来。 门口如萍听着房里没动静,踟躇了一会,正在犹豫要不要敲门,就听到柳芸娘叫道,“如萍。” 如萍忙推开门进去,也不敢乱看,就朝柳芸娘瞥一眼,见她脸色红润,衣襟整齐,虽然嘴唇红肿,发簪重新换了地方,也是整整齐齐的, 这才笑着看向柳芸娘。 “如萍,这房里的炭火太旺了,你看我热的出了汗了,快随我去换洗一下。” 柳芸娘急急要带着如萍出门,身后程德青哂笑一声,她脸色更红,转头狠狠瞪了程德青一眼,就出门了。 “夫人,表姑娘在院子里等您呢,奴婢正要叫您呢。” 柳芸娘听了更高兴了,她正想问问沈如意,怎么突然就这么快速的定了亲了。 穿过槅门回了主院,先去了里间换了一身粉红夹袄,衬得她面若桃花,如萍又给她换了相应的桃花簪,又重新绾了流云髻。这才袅袅娜娜的朝着正房去了。 沈如意正在喝茶,见柳芸娘来了,眼睛一亮,忙放下茶盏笑道,“表嫂几日不见,更是春风满面,瞧着越发娇媚了~” 柳芸娘啐了她一口,“你这丫头嘴上没个把门的,果然是有了人家的了。” 沈如意一听,就焯水的白菜一样焉了,“我也是没法子啊,我娘要死要活的,我若不答应她能以头触地了,哎,我爹也来了信,要我定下来,我也想开了,总归都要嫁人,嫁谁不一样。” 柳芸娘见她兴致缺缺的样子,安慰道,“说不定他也有优点呢,你仔细看看,就看他追着你大半年了也不觑你的冷脸嘲讽,其实别的不说,除了有点风流,这高恒人品是不坏的。” 沈如意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指望他如何,相敬如宾,别气到我,我也能高高兴兴的过日子,若是还给我乱搞,那就小心我的拳头了!” 柳芸娘每次看到她我见犹怜的长相,却说出这种糙汉的话,都有一种幻灭感。 忙拉住沈如意的手,笑道,“那高恒费劲手段千辛万苦的娶了你,必然不会给你气受,你只管管教,说不定高恒也能洗心革面。” “你瞧着章修林还有你表哥,以前这群人不都是风流不羁纨绔惹事的?再看我们大嫂,现在过得也是春风得意有声有色了!” 沈如意不抱希望,她只想着凑活得了,有钱花有依仗的,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反正除了二表哥,她也想不出会喜欢什么人了。 “我娘了却了心事,后日我就随我娘回漳州过年了,年后我爹随我们同来钱塘,我娘已经买了院子了,就在河坊街,做我的陪嫁,我也就在新院子里出门子,我爹他们年后都过来。” 沈如意皱着眉头没精打采的,柳芸娘心软,笑道,“也好的,在这钱塘,我们一起玩不是挺好的。” 沈如意想着过完年秋天程德青中了举人再中了进士,柳芸娘怕也要搬走了,话在嘴边滚了一圈,也没扫兴说出来。 柳芸娘又说林婉婉,只说是苏先生的义女,性格才情都是一等一的,沈如意心里就是羡慕文人气质,一听就喜欢上了,约好了哪日三人一同出游。 中午小雨渐渐停了,沈如意留在檀香院,两人一起吃了个锅子,刚吃完了正摸着肚子躺在贵妃榻上歇口气,丫头笑眯眯的进来了,“姑娘,夫人有事叫你呢,让哦您看看陪嫁的首饰!” 沈如意笑着和柳芸娘告别了,翠儿笑道,“张姨妈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要不是还要回漳州过年,我看恐怕要正月里就把喜事办了”。 如萍捶了她一下,“可不是着急,表姑娘眼看都十八了,又是个性子燥的,不然何必千里迢迢的回了娘家这边相看。” 两人也想到那次表姑娘追着高舅爷打的事情,都捂嘴笑了! 柳芸娘瞧着这两个丫头大言不惭的,笑道,“我看你们两个也不小了,最近事多,我闲下来,我可要好好给你们打听打听。” 如萍听了羞的脸通红的出门了,翠儿倒是大大咧咧,“那夫人可得仔细帮我把把关呢!” 柳芸娘一怔,不由哈哈大笑。 程德青在隔壁书房听到柳芸娘的笑声,扔了笔,穿过隔门走到主院来,柳芸娘见他来了,忙转头去瞧窗外,雨停了,出门正好! 虽然天气阴阴的,不过马上过年了,她想在过年前回一趟柳宅。 柳芸娘忙跟程德青说了,程德青点头,让二顺子去库房领了几件毛料子,还有鹿茸药酒的,带着东西一同去看老丈人。 马车直接去了柳家的银楼,年底了生意火爆,家家户户的姑娘太太都要打了新首饰,就是穷人家的姑娘,也要溶了陈金打上一副新首饰,欢欢喜喜的过年。 柳父正在柜上应酬客人,那姑娘盯着盒子里的一副金累丝攒珠项圈在犹豫,好看是好看,就是价格贵了些。 柳芸娘从后面伸出手去,指着项圈笑道,“掌柜的,这样式的项圈还有吗?我瞧着十分喜欢,我要了。” 柳父正一心一意应酬对面的姑娘,没注意门口,就听柳芸娘娇声娇气的插了一嘴。 脸上正要绽开笑容,就见闺女朝她挤眼色,女婿也是个促狭的,也笑着附和,“二顺子,掏钱!” 柳父做生意头脑灵活,转瞬就了然了,“只有这一副,小店的首饰从来不重样的!” 不等他催问眼前的姑娘,那姑娘就皱起一根细眉,转头看柳芸娘,不屑道,“这位姑娘,凡是讲究先来后到,我先来,这项圈就算我的,你还是看看别的!” 说着指使丫头掏银子,等柳父给她包好首饰,她身子转过来,才瞧见程德青来,温润似美玉,翩翩佳公子,登时红了脸。 一步三回头的扭扭捏捏的出了铺子。 柳父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忙领着女儿女婿到后堂客厅了。 柳芸娘给柳父奉了茶,柳父坐着惬意的喝了一口才问女婿程家的事情。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程家糟了这许多事,提心吊胆了一阵,女婿只说不用担心的,可他哪能不担心,后来州府的告示出来,他才松口气。 之前书信里说的不甚明白,程德青笑着讲了程府的事情,柳父连连点头,“不用担心我,我整日过得悠闲,只要你们过得好,那我就过得好,” 又瞧着柳芸娘笑眯眯的,“囡囡再给我生个外孙,那我就没什么遗憾了,以后下地府去见你们娘也有话说了!” 程德青听了,笑着看了羞红了脸的柳芸娘,“芸娘还小,我年后秋天州试,后面还有省试,若是有幸,还有殿试,这几年我还想芸娘多陪陪我。” 柳父一听女婿说省试殿试,就知道女婿心中是有丘壑的,前途不可限量,又瞧了一眼闺女,喜得眉头直跳。 “我们芸娘是个有福气的,小时候遇到一个赖头和尚,他是十里八方极其灵验的,就说我们芸娘是个尊贵命格,看来不虚我赠他的十两纹银呢。” 这翁婿两个都不说话,笑眯眯的瞧着柳芸娘,仿佛柳芸娘此时已经凤冠霞帔、诰命加身了,柳芸娘不由朝程德青做了鬼脸,这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柳父…… 程德青呵呵呵的笑出声了。 柳父真是痛心疾首,苦后婆心道,“芸娘,你如今嫁做人妇,可不能给德青丢脸,德青他日举案登科做了官,你也是官夫人,更不兴这样的,一点没有淑女的仪态,贻笑大方啊。” 又絮絮叨叨,“你娘见了也是要给你立规矩的,姑娘家家的,怎能如此不雅,就是锦娘,见了必定嘲笑你粗俗的。” 锦娘一直和囡囡较劲,想必囡囡也不服气那丫头。哎! 柳芸娘见柳父唉声叹气,忙娇娇的哄着他爹,柳父最不耐柳芸娘撒娇的,被她拽着胳膊晃了几下也就投降了。 “还有这封信包,说是荣六郎书籍铺送过来了。约有一旬了,你们事多,我也就没让柳丫送去。”柳父把东西递给柳芸娘。 柳芸娘打开信包,里面是一本精装版的《陈冤录》的样刊,还有几张银票,粗粗数了一下,竟有六千两啊! 如萍接过银票,喜得见牙不见眼,还把银票给老爷看。 柳父也喜得见牙不见眼,他闺女真厉害,小小年纪就这么有才,还能挣这么多钱了! 柳芸娘把信打开,就见信上龙飞凤舞,写了此书如何广受好评,销量有多少多少,勾栏院也按照票价算了提成,总之就是卖的十分好,希望以后继续合作。 《陈冤录》确实太火爆了,适安府都人人皆知了,柳芸娘正抿着嘴笑。 程德青接过那样刊一看,看到着作人:柳白, 心里一窒。 他好像错过了什么,他仔细想《孔雀西南飞》还有《我见表妹应如是》的着作人,因为那两本样刊送过来的时候他不在场,所以没看到,手稿又都是没着作人的,如今着作人竟然都是柳白?! 天下第一楼的《将进酒》着作人也是柳白啊! 程德青脸色沉下来,心里惊涛骇浪,《将进酒》啊,那首众学子顶礼膜拜,奉为人生圭臬的诗词,让他和章修林恍然顿悟,活着要做一番事业的、发人深省、振聋发聩的诗句,难道是芸娘写出来的不成! 柳芸娘恍然不觉,还在和柳父说着之前买的那个店铺的事。 “我也不知从何处下手,先前事太多心也乱,现在松散下来,等我见了张晓生和林大家的再说。”柳芸娘敷衍她爹。 柳父心里盼着这事黄了最好,他闺女安安稳稳的做个贵妇,莫去插手勾栏排戏的事才好呢! 第55章 年下 程德青不动声色的喝着茶,一边看父女俩打嘴仗。 眼看天要黑下来,柳父回了柜上,叮嘱了管事的,带着女儿女婿回了柳宅。 柳宅已经灯火通明,温暖的灯光照的院子里暖融融的撒了一层绒絮一般,柳丫笑眯眯的跟在柳芸娘身后,和翠儿两个叽叽喳喳的嬉笑个没完,柳婆已经置办好了宴席,柳芸娘粗粗一看,都是她爱吃的,顿时也笑成一朵花。 柳芸娘光顾着高兴,挽着柳父的胳膊,“爹,还是回家高兴,家里看着哪哪都好~” 程德青只是嘴角噙笑,盯着柳芸娘看,一脸的高深莫测,也不说话。 女婿出息,女儿过得甜蜜,柳父这心里头就高兴,酒桌上翁婿两个你来我往推杯换盏,一会就喝高了,柳父又说起了胡话,说柳芸娘的娘,说柳芸娘的糗事。 老柳头笑着摇头扶着柳父回了房间休息,程德青端起半盏残酒,仰头一饮而尽,嘴角勾出一个笑来,意味又深长,看得二顺子都有点毛骨悚然了。 他最近没犯什么错,二爷怎么看着要找茬的样子?! 程德青又意味不明的笑了几声,这才起身往内室去了。 柳芸娘早就回了内室了,客堂再暖和,炉火再旺,也不如内室暖烘烘的温暖宜人,浴间里,三个丫头有说有笑的,一个捏肩膀一个搓背,还有一个加水,柳芸娘被伺候的犹如太后老佛爷,浑身都酥了,闭着眼睛陶醉的不得了。 有真心实意的贴身丫头可真是幸福啊~ 翠儿还在和柳丫说程府大爷的囧事,几个丫头哈哈大笑,突然门帘掀开,程德青露出脸来,翠儿那句“夫人饶命”就卡在嗓子里,憋得脸通红! 柳丫和如萍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忙收回下巴低头赶紧搓背,突然陷入沉静,柳芸娘不用看都知道程德青进来了,也不睁眼,伏在满是玫瑰花瓣的浴桶里,惬意的说,“相公,你出去,我还没泡好呢~” 程德青见她千娇百媚的,露出雪白的美背,完美无瑕,光滑细腻犹如素娟绸缎一般。 “出去。”程德青叫丫头们下去,一手撩了水洒在那块绸缎上。 如萍和翠儿红着脸下去了,瞧见柳丫还懵懵懂懂的站在那儿老实的兑水,挤眉弄眼的把人拖下去了。 柳芸娘不依,“相公,他们走了,谁给我搓背?你手劲大,又不正经~” 柳芸娘眼尾都红了,娇滴滴的攥住程德青揉在胸前的手,真讨厌,人家正在享受呢,才不要伺候你这大爷! 程德青轻笑着收回手,居高临下看着柳芸娘,慢条斯理的脱衣服。 柳芸娘坐直身子瞧着他,越瞧脸色越红,脱就脱,一边脱一边轻佻的朝她笑干嘛,不就是那档子事,干嘛整这些花活?! 程德青从后面抱住柳芸娘,两手环在她胸前,玫瑰花瓣就晃悠起来,那手又朝下,玫瑰花晃悠的更厉害了,柳芸娘轻喘,“相公,别折磨我了。” 程德青只是笑,把柳芸娘的白腻的身子掰过来,两腿跨在他腰上,柳芸娘舌头都被他吮得麻了,有东西抵着她,胸口被他揉的变了形,有点痛,柳芸娘哀哀叫道,“相公~” 程德青两手掐着她的腰,把人抵在桶边,看着柳芸娘的眼睛,笑道,“你是柳白?” 柳芸娘两只玉臂揽着他的脖子,只盼着程德青别吊着她了,撒娇道,“柳白是谁?” 程德青手又伸进去,弄了几下,柳芸娘受不住 ,“是我写话本用的柳白呀~”,难耐的挺着胸脯主动勾引他,“相公~干嘛呀” 程德青见她迷迷蒙蒙浑身泛着粉红色,自己也受不住了,“除了你我还能干什么。” 两人绞缠在一起,小小的澡桶里顷刻也惊涛骇浪,程德青扯着浴巾把两人草草裹了,抱去了床上,银丝炭暖烘烘的,整个内室都温暖如春,两人耳斯鬓摩,抵足缠绵。 第二日,日头高照,是个好日子,院子里安安静静,只听麻雀在檐下蹦来蹦去,叽叽喳喳的声音。 翠儿去和柳丫一同出门采买了,如萍守在廊下,帮着柳婆给柳老爷缝补。 程德青穿戴整齐坐在窗前,拿着一本《论语》在通读,旁边放着《桃花扇》的手稿,手稿上没有署名,他想到柳芸娘竟是柳白,心里就激动难抑,昨晚有点过火了,两个人三更天才睡下,只顾着做欢乐的事,一时酣畅淋漓。 此刻又回味《将进酒》,总觉得差点什么,芸娘虽然写话本不错,可要写出这样气势磅礴的佳作确实不行,他思绪难平,又瞧了一眼柳芸娘,就见她一头乌发如云铺散,面色娇粉,小嘴微嘟,睡的香甜。 他又耐心等了一会,又翻开一本书继续看。 冬日暖阳照的青石板积洼的水渍都干了,天虽然冷,院子里几株梅花开得灿烂,假山上爬满了油绿的苔藓,小池塘里也没有冰,几条鱼恣意的游来游去,一只梨花猫趴在卧石上,喵呜喵呜地摇着尾巴。 程德青翻完两本书了,转身瞧见柳芸娘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他放下书,坐到床前,摸着她的头笑道,“起了,都隅中了,晚上还要去苏宅宴席。” 柳芸娘闭着眼睛直哼哼,又翻身朝里面睡,雪白的肩膀露出来,凝脂白玉上沾了粉红花瓣。 程德青俯下身,压着柳芸娘就是一个深吻,柳芸娘喘不过气,急急推着程德青,这下是真醒了! “相公,你讨厌!”柳芸娘打着哈欠坐起来,程德青帮她裹紧了被子,“昨夜你说柳白是你,那第一楼的《将进酒》是你所写?” 柳芸娘这下不困了,很有那种抄作业被抓住的心情,她抬头看了程德青一眼,见他双目灼灼的盯着她,只能小声说道,“是我很久以前坊市上看到的一首诗,那日我觉得无聊,偷偷溜去了第一楼,觉着好玩才写的!” 程德青心里有点失望又有点果然如此的释然,他轻轻拂去柳芸娘面上的发丝,笑道,“快起来,岳父等着咱们了~” 如萍端着面巾热水进来,伺候柳芸娘洗漱了,两人携手去了客堂,一家三口高高兴兴的吃了饭。 吃完饭,程德青和柳芸娘一道去了宋宅书籍铺子,掌柜的见了柳芸娘,忙吆喝伙计上茶,掌柜的瞅了一眼程德青,见他稳如泰山,柳芸娘也不反对,两人随着掌柜的去了雅间。 掌柜的搓着手纠结道,“柳娘子,《陈冤录》怎么不拿到我们宋宅书籍铺子呀,我们合作这么久了,咱们都知根知底的,若是哪里不满意,我总能给您破例的呀,这下让荣六郎书籍铺子沾了大光了!” 柳芸娘瞥了一眼程德青,见他自己拿着本《经义》翻看,便笑道,“我首选的就是宋宅书籍铺子,那时候钱塘县还有适安府官场震动,我写了这么一本话本,实在是害怕连累了书籍铺子。” 掌柜的仔细想想也是,州府大人还是姓董的,既然下了大牢,那必然这些贪赃枉法的事情没少干,他们就是做生意的,无根无基的,若真是出书了,麻烦必然少不了。 两人这才又说起新书,柳芸娘把《桃花扇》的手稿递给掌柜的,掌柜的扫了眼大纲,便笑道,“就看这故事梗概,也知道必然是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了,稿费再原来的上面再加一成,卖书的收益嘛,七三分,您自然是六,您看怎么样?” 柳芸娘粗粗估算一下,这本书光是稿费就能挣两套房了,不由心花怒放,她有点网文大神写一本火一本的那种骄傲了。 掌柜的说完正事,期期艾艾道,“柳娘子,这不是前面和您说过的我那侄儿,今日正好在店里,他听了上次您说想办个勾栏院的打算,激动地不行,日日盼着见见您,我这就叫他过来。” 柳芸娘扫了一眼程德青,程德青正好抬眼看她,掌柜的都是老学究了,不必讲究,既然是侄儿,那就是个青年男子了……这眉毛顿时挑了起来。 “嘎吱”门开了,那侄儿顿时俯首行礼,“小生有礼了。” 掌柜的笑呵呵的引荐道,“这就是柳娘子~” 等他抬起头来,柳芸娘登时想起来这人了…… 这不就是说书场那个油头粉面的白面小生! 如萍也瞪大了眼睛,这人如此无礼,那次随着夫人去说书场听说书的,这个小白脸一个劲得对着夫人抛媚眼…… 如萍下意识就看了一眼程德青,就见二爷满面冰霜,眼神带煞,直戳戳的看着那男子! 张晓生也是惊了,这柳娘子竟是之前那个听他讲书的富贵夫人,时间虽长了些,可这花容月貌的哪能轻易忘记呢! 莫不是真的瞧上了他?正要再抛个媚眼,突然察觉对面两束寒光射来,就见靠近窗口的桌边坐了一个清俊公子,那公子正怒目而视,仿佛要杀了他! 张晓生吓得忙不迭收回抛出去半路的媚眼,硬生生搞成了眼抽筋! 程德青走到柳芸娘的身边站住,一手揽住柳芸娘,柳芸娘见他面无表情,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朝着张晓生点头示意。 张晓生看了程德青一眼,那软骨头就生出来了,也不敢抬头再看柳娘子,窝窝囊囊的低头就杵在那。 一时就冷了场! 掌柜的眼观六路,看出侄儿和这柳娘子有旧,不过这柳娘子的相公却是个醋坛子,今日怕也谈不上好,匆匆打了圆场,便叫侄儿出去了。 程德青挟着柳芸娘出了门,坐上马车。 柳芸娘做贼心虚,哦,不是,应该是莫名心虚,也不敢说话,低眉顺眼乖巧伶俐的趴在程德青怀里装白花。 程德青越想越觉得刚才那小白脸似乎认识柳芸娘! 他一进门看到柳芸娘先是一惊后面就是喜了! 想到这,他抬起柳芸娘的下巴,直接问道,“你认识他?!” 柳芸娘想想,老实道,“也不算认识,就是听说书的时候见过。” 程德青见她睫毛扑闪扑闪的,眼珠子也不敢直视他,一脸心虚的样子,心下冷笑,“下次不可单独外出,若是想出门逛了,必须我陪你一起。” 柳芸娘心里愤愤,她又什么都没做,凭什么限制她的自由,她抬眼去看程德青正要争辩,程德青亲了她的眼睛一下,温柔说道,“真想把你藏在怀里,只能我一个人看你~” 柳芸娘…… “那个张晓生,看着也不是个君子,你不要同他往来,若是勾栏院缺管事的,我替你寻一个!” 柳芸娘还要反驳,人不可貌相,万一那张晓生天生风流,正是开剧院的好苗子呢! 程德青又抬起她的脸,又亲了一口,柔情似水,“乖,囡囡听话,你做什么相公都支持你,就是这小白脸你要远一些!乖!” 柳芸娘…… 两人到了苏宅,已经灯火通明了,苏宅一改之前的清冷沉寂,热热闹闹的,到处张灯结彩。 两人先去拜见苏先生,苏先生受了礼,笑眯眯的拍着程德青的手,“过年也不要放松了课业,你正年轻,儿女情长先放一边,攻读学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是,争取明年一举中个解元,光宗耀祖!” 柳芸娘听了,顿觉自己是红颜祸水,程德青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柳芸娘,见她脸涨的通红,悄悄捏了她的手,笑道,“学生知道了。” 几人又和章修林,刘晏,宋祈见了礼。 刘晏娘子也来了,生了宝宝后身材更丰满圆润了,见了柳芸娘就笑道,“咦,虽然有了孩子,觉得此生圆满了,可自从生了他,我都没时间出门逛逛了,大半年了头一次还是接了苏先生的帖子我才借机出来~” 柳芸娘瞧着她志得意满,眼角眉梢都透着欢喜,也为她高兴,笑道,“宝宝怎么不带来?你这真是出来透气了!谁还想看你呀!” 刘娘子骂道,“好呀,你这柳芸娘,咱们一起吃酒一起逛街,一起吐槽婆婆了,我还以为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你竟然不愿见我~” 两人说着就嬉闹起来,林婉婉一边听着直笑。 第56章 过年 钱塘县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轰鸣,程老爷带领全家祭拜了祖宗牌位,望着祖宗的画像,陈敬泽念念有词,“列祖列宗在上,保佑二郎秋闱高中榜首,来年春闱登科及第,程家扬眉吐气。” 元和十年,经历了诸多风浪,一家人安安稳稳整整齐齐的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对程老太爷来说,是比什么都好了。 程老太爷望着大郎,二郎,三郎,心情激动,勉励道,“新的一年,望我儿再接再厉,勇攀高峰!” 程大郎听了心惊肉跳,天天擦地,何处算高峰,莫不是把钱塘县的地都擦了,才算高峰! 大夫人心里也畅快,横了一眼大爷,笑眯眯的和柳芸娘对视了一眼,苦尽甘来,她上京的铺子已经看好了。 程二郎静默不语,嘴角上挑,一副纨绔公子哥的样儿。 芸娘回顾穿越过来这一年,有父亲疼爱,有相公依靠,有喜欢做的事情,有来往的知己,人生美好。 程三郎还是少年郎,把二哥视为楷模,听了老父的勉励,瞧了一眼偶像,暗暗发了誓。 众人一同举杯庆贺,愿新年胜旧年,愿将来胜过往。将与旧事归于尽,来年依旧迎花开。 团圆饭后,一家人一起围着炉子守岁,热热闹闹的闲话家长里短,在“噼噼啪啪”鞭炮声中,元和十一年来了。 程德青拢了拢柳芸娘的披风,拍了拍她的脸,哄道,“醒醒,打更了,回去睡~” 柳芸娘睁眼去瞧,天上挂着一轮明月,外面炮仗声此起彼伏的炸起来,隐约有欢声笑语传来,老太爷他们已经走了,只剩了他们这房人,她抱着程德青的脖子,亲了一口,“相公,愿你平安喜乐,万事如意。” 程德青眼神温柔,温情的亲了一下她的眼皮,“愿我的芸娘,平安喜乐,万事如意。” 上京城安远侯府,歌舞喧嚣,觥筹交错,安远侯府一派喜庆热闹,宋祁心里越发清冷,走到窗前,望着天上这轮明月,心已经飞回了钱塘苏宅,婉婉,愿你平安喜乐,万事如意。 安远侯脸色一变,放下酒盏,正要发怒,侯夫人握住侯爷的手,稍安勿躁,祁哥儿愿意回来过年,已是求来的,莫要冲动,过了年再说,何况边疆不稳,有的是机会生米煮成熟饭!把福安娶进门来! 安远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心里郁郁,这小子翅膀硬了,一时竟然奈何不得了,如今他只能迂回试探了。 淳庄郡王有些日子不来找他喝酒了,想必心里有了意见,福安都来得少了,不行,他定要促成这段姻缘,他决不允许一个娼妓做这侯门主母! 侯夫人见丈夫眉头紧皱,眼珠子乱转,一会狂风暴雨,一会愁肠满腹,心里叹气; 又见二房三房的人都欢欢喜喜,她这大房却愁云惨淡,爱跟她较劲的妯娌还一直暗戳戳的朝她这边瞟过来,时不时阴阳怪气的顶她一句,心里又气; 好端端的过年一家子团聚,骨肉相亲,就叫林婉婉那个狐狸精搅坏了,父不父,子不子的,这搅家精,她怎能容她进门! 这年是过不好了! 第57章 解元 大启元和十一年八月十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程德青,刘晏,一同赴州府赶考。 贡院门口站满了应考的学子,还有送考的人。 柳芸娘和刘娘子朝着相公挥手,几人隔着栅栏,瞧见程德青玉树临风的站在那不走,定定的瞧着她,柳芸娘脑子一懵,两手放在嘴边,隔着幕篱娇呼,“相公加油~” 周围的学子和送考的人忽然一下子就静默了,随即就爆发出热闹的掌声和哄笑声,柳芸娘脸臊得通红,程德青嘴角噙着笑,深深看了一眼,转头进去了。 府试连考三天,钱塘和适安府离得近,柳芸娘和刘娘子送完就回府了,留两个小厮在贡院门口茶馆候着。 程府老太爷休养了这些时日,除了右腿还有点不灵便,行走已经很自如了。 章县令现在是章老头贪污受贿本应该判刑流放,鉴于记下手账举报有功,宋祁又出了力,得以全身而退,现在是一个随和的富家翁,住的离程府也近,两个老头子经常串门。 章修林六月报名了武举考试,已经通过了适安府的州府资格考试,八月底要去兵部参加武举解试,解试后第二年的二月参加兵部试,和文科举时间差不多。 “莫慌莫慌,德青的才学是钱塘县首屈一指的,苏先生德高望重,学识渊博,既然说德青有望拔得头筹,你还虚什么。”章老头笑道。 程老太爷不理他,心上犹如蚂蚁在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由伸着脖子朝州府的方向张望,又突然察觉自己这样有些可笑,便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墙上那幅《山水月明》图下边桌案上,不知何时摆放了一尊文殊菩萨,两支香燃了半截,烟雾缭绕。 章老头惬意的喝了一口茶,笑道,“老程,你就请好,只管把赏钱备好便是!” 还没说完,只听得一片声的锣响,三匹马闯进府来。守门的管事忙去牵了马,那三个官差下了马,一片声叫道:“大喜!大喜!快请程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解元!” 大管家听了两腿生风,一路跑进来,“老太爷,二爷中了解元了!” 程府顿时一锅油滴进了两滴水,沸腾了,丫头婆子小厮都齐喊着“解元!解元!二爷文曲星下凡啊!” 老太爷喜得跪到文殊菩萨的面前,“咚咚咚”又磕了三个头,然后腿也不抖了,“赏,都赏!” 大管家扶着老太爷,吆喝管事的按照定好的份子给各院打赏,塞了鼓鼓的荷包给报喜的官差,又请了众人去前堂喝酒吃席! 又命令小厮把府里存着的爆竹烟花都摆出来放了! 檀香院里,柳芸娘正和程德青痴缠在一起,两人就是画朵花也能画出浓情蜜意,程德青贡院考了三天出来,眼窝深陷,活像纵欲过度,回府先是吃了一顿肉,又压着柳芸娘好好纾解了几番,此番两人正交缠在一起,青天白日的,柳芸娘抹胸都掉了,光溜溜的藏在程德青怀里。 “砰砰砰!”,翠儿硬着头皮拍着书房的门,“二爷,夫人,报喜的官差来了,二爷中了解元了!老太爷要您去前堂待客呢!” 也不敢多催,说完捂着脸就跑走了! 柳芸娘一顿,“相公~”手忙脚乱的就要抬起身子穿衣服,发钗乱摇,挣扎扭转间,把程德青绞得眉头直跳,程德青黑着脸,摁着柳芸娘不让她乱动,狠狠堵了她的嘴,到底把事办完了! 等他收拾整齐去了前院,报喜的官差已经来了五拨人,各个喜笑颜开,已经吃的肚子圆圆。 众人打着酒嗝祝贺解元公,“程公子前途无量!”程公子青年才俊蟾宫折桂了!” 程老太爷送走报喜的官差,刘县令还有主簿大人,县丞,县尉都上门道贺,苏先生和刘晏也上门来,刘晏中了十一名,也是极好的成绩,众人欢聚一堂,前堂连着开席,热热闹闹的,又把宗族的耆老都请来,相邻的人家也都过来凑喜,直喝到半夜三更! 柳芸娘帮着大夫人料理酒席,大夫人瞧着她娇艳动人,一派欢喜,心里酸溜溜的,“弟妹以后就是举人娘子了~” 柳芸娘笑得美滋滋的,“我相公真是有才,不考则以,一考就是第一呀~” 大夫人被她的自鸣得意刺伤了眼,酸到,“哎,后面还有省试,那就是全国的学子一起比试呢,那就有难度了,二郎今年十八岁,还是有点年轻了,金銮殿上的殿试还远着呢” 柳芸娘偏不如她的意,“昨日我就梦到相公中了,我还梦到相公连中三元呢,何况相公得了解元是程氏的荣光,嫂子也是解元的嫂子了!” 大夫人被柳芸娘惊到了,嘴唇诺诺了几声,只得陪笑道,“二郎秀才也是第一,如今又是解元,后面必会如你所愿。” 二郎中了进士也是好事,馨姐儿以后也是官家的闺秀了。嫁人什么的都能好好的挑挑。 这样一想,把心底的酸涩收起来,又笑着和柳芸娘打理宴席。 程老太爷连夜开了祠堂,摆了香案,拜了祖宗告了神灵。 夜里自不必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尽看芸娘这朵花! 次日,沈如意带着礼物上门庆贺,她三月份办了喜事,如今梳了妇人的发髻,和林婉婉坐在檀香院的客堂里。 沈如意笑道,“二表哥真是天资聪颖,一考就是解元,芸娘你真是好福气~” 她心里是十分羡慕柳芸娘的,独得程德青的宠爱。 柳芸娘打趣道,“你的福气不好?前儿个日子,高舅爷花重金买了金缕衣送与娇妻呢,钱塘的夫人姑娘都羡慕的流口水呢~” “我还听说高舅爷大冬天的骑马去乡下庄子上买花,鼻涕都冻成冰了,花还抱在怀里~” 沈如意笑笑不说话,买的奢侈费钱的玩意算什么,有本事也给我考个秀才中个解元! 如今嫁给了高恒,那厮虽然外面花天酒地,回家在她面前却是大话都不敢说重了,新婚夜,高恒色中饿鬼,又喝多了酒,就要扑上去睡她,被她一顿打,后面几天也不敢挨着她,婆婆是个好的,替高恒说好话,沈如意也就软了身子,两人这才成了好事! 虽不说蜜里调油,两人也过的有声有色。 她也不求别的,相公听话,她生几个娃娃,平安顺遂,这辈子也挺好的~ 林婉婉瞧着两人都粉面含春,风流婉转,心里也是羡慕,宋祁想要娶她,可侯爷夫人死活不同意,便说两人先拜堂成亲,等以后父母改了偏见,或是他搬出府自立门户,总会叫她堂堂正正的做他的夫人,总不会负了她! 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想要幸福美满被亲人祝福的姻缘,林府没被夺家罚没的时候,侯夫人待她虽不热情,但面子情还是有的,她也不求怎样,只愿能光明正大拜了父母高堂,嫁做新娘。 柳芸娘和沈如意两个人正在调笑,抬头瞧见林婉婉满目惆怅,忙收了声,轻声抚慰林婉婉,日子只有越过越好的,抬头朝前看。 第58章 报复 林婉婉忙擦了眼泪,勉强笑道,“看我,这样好的日子里扫兴,真是不懂事了,” 柳芸娘挽着林婉婉的手,安慰她,“我瞧着宋世子对你视若珍宝,必然不会负你,他定然会把家里的事料理妥当了,风风光光的迎你进门的。” 林婉婉温婉的笑了,“我信他,也愿意等他,只是羡慕你们罢了!” 沈如意撇嘴,“羡慕什么,我家那没心肝的,上个月一身脂粉味儿,还狡辩说走错铺子进了胭脂铺沾惹的,给我一顿好打,才老实交代,说是不得已被王九郎拉去喝花酒了!我才不管他得已不得已,把他小厮也捆住打了一顿,最近老实点了。” 说着,又女侠一般讥笑道,“家里的铺子都是我管,账上也不给他支银子,我看他还能风流到几时?!” 又过来人的对林婉婉道,“芸娘就不说了,被程表哥吃的死死的,你一定要拿起架子来,不能让人轻瞧了。” 柳芸娘默默给她点个大拇指。 林婉婉听她一番话,心里钦佩,也觉得自己伤春悲秋忧郁伤怀实在是吃饱了撑的,便安心下来等着宋祁,几人高高兴兴的聊起最新的话本《桃花扇》。 上京城,月上中天,育贤楼茶馆后巷子里,宋祁一脚将蒙着布的淳庄郡王府的大公子 朱煜安踹到墙角下, 朱煜安“呜呜呜”的痛哭几声,拼命求道,“大侠饶命,朱煜安有得罪之处请直说,我必定磕头赔礼,不要再掳我打我了,呜呜呜~” 巷子里只有呜呜咽咽的哭喊求饶声,腿脚踢到肉身上的闷哼声。 任谁大冬天的好好的睡在美人被窝里,莫名其妙的被掳来痛揍一顿又莫名其妙的被扔到郡王府门口,也不好受啊! 关键这都是第三次了! 郡王府上报京兆府衙门,衙门也派出捕快,全城捉拿贼人,可是一无所获,安生了一阵他就胆子大了点,在凤仙楼和妓子云雨刚歇,好梦正酣,睁眼就是一片黑洞洞不知何处,冻得瑟瑟发抖,还要饱尝一顿老拳! 朱煜安老泪纵横,“求求您开个口,要什么尽管说,给您跪下了,别打了……” 宋祁也不回答,抿着嘴痛打了一顿,卸了火气,这才拍拍手使人把软烂如泥的朱煜安拖走! 小厮见人拖走老远了,这才低声说道,“世子,那管事的也说了,是县主指使人做的,那靖阳侯蒋夫人听了消息最近打听过县主~” 宋祈冷笑道,“好,既然她如此想嫁人,那就帮她一把!” 小厮也嘲讽的笑了,靖阳侯世子蒋文勋,长得也一表人才,不过却是纨绔! 如今都而立之年却还是独身,私底下曾传出有龙阳之好,他的老母到处打听姑娘,今年必须成亲,否则就拼着老脸求皇上赐婚! 靖阳侯太夫人是皇上的乳母,仁宗面前很有些脸面。 福安县主最近也过得不太平,宋祈待她也不如从前温柔,总是阴沉沉的盯着她,吓得她汗毛倒竖~ 哥哥的那个管事莫名失踪了,哥哥动不动莫名被掳被打,她也心惊肉跳,不敢随便出府。 少有的一次出府先是被流氓莽汉惊吓,又被靖阳侯世子抱在怀里,靖阳侯世子面相阴柔,福安十分不喜。 还没过几日,那靖阳侯夫人就上门来瞧她,临出门前,还听那夫人对着丫头说,“福安屁股大,必定一举得男……” 呸!她只会嫁给宋祈哥哥,什么乱七八糟的肮脏玩意儿竟敢肖想她! 第59章 嫁人 这日,上京城红林尽染,枫叶红透,漫山遍野都是金灿灿红彤彤的浓墨重彩,长袖善舞,风姿绰约,正适合闺阁千金出外踏秋。 福安县主和中奉大夫家的李姑娘还有右谏议大夫家的王姑娘一起约了打马场打马,几人正是青春貌美,身手利索,打得一手好球,惹得台下的公子哥翘头张望。 眼看日头高了,几人都出了一身香汗,便一同去了天香楼看戏。 天香楼是上京城有名的酒楼,达官贵人休沐日都要去捧捧场,不仅是因为掌勺大师傅的拿手好菜独步上京城,还会有斗舞的表演。 来自南北方的舞姬只要交了驻场的费用,便可在天香楼一展曼妙的舞姿,若是被贵人看中,就是一步登天,翻身做了主人。 后来斗舞的人越来越多,天香楼的掌柜的是个会经营的,这上台表演前还要初选,不仅舞姿要优美动人,舞者也要是貌美佳人,跳大神的那种绝登不了台面的。 天香楼就成了京城排名第一的销金窟。 因为拉皮条的活计都是私下进行的,表面上就是斗舞,所以闺阁千金也会时常来此处打发时间。 福安县主倚在栏杆上朝楼下望去,惬意的呷了一口果酒。 大堂中间的看台上铺着波斯花的地毯,蓝眼睛露着小腹的胡腾女挥动起中亚特产的葡萄图象带,婉转的扭着腰肢。 随着鼓点越来越急,她的脚步踏着节拍迅速的前后触地,白皙的手在上空也快速的旋转翻花。 堂下众人看得如痴如醉,也有人随着节奏拍着手,鼓点声停,胡女又突然延缓下来,众人也放轻了手脚,屏气凝神伸头去瞧。 福安和几个小姐妹看得目不转睛,果酒不知不觉喝的多了,有点上头,福安扶着丫头一起去后室更衣。 整理好裙带,刚刚转过屏风,身边的丫头突然倒了地,福安傻乎乎的瞧着,还要笑她怎地如此不中用,没喝酒怎地就腿软成这样,可还没说出话来,也“咕咚”一声卧倒在地上。 厢房窗户打开,跳进来一个蒙着面的青年男子,他上前翻了福安的眼皮,见她昏昏沉沉不知东西,一脚踩灭角落里燃着的一只香,露出一抹讥笑。 把福安抱起来,又窜出了窗户,翻到另一间房里,见左右无人,便把人径直放到床上,然后迅速的跳出窗去。 门“嘎吱”一声打开, 靖阳侯世子走了进来,他扶着额头,显是酒也喝得多了。 也不要小厮伺候,摇摇晃晃的就朝桌边那壶茶摸去,对着壶嘴就“咕咚咕咚”的喝了个痛快,也不去床上,就在桌边趴着睡了。 蒙面的青年男子伏在窗下,听了一会动静,便悄悄的走了,又叫了个丫头送信给另外几位姑娘,只说福安醉酒,要歇息一会才回家去。 那王姑娘和李姑娘向来以福安马首是瞻,也不敢多问,便带了丫头回府去了。 靖阳侯世子正趴在桌边困酒,不想门又“嘎吱”一声被推开了,进来一个身材魁梧健壮挺拔的男子。 那男子精光四射,眉角一颗黑痣,瞧见桌上趴着的蒋文勋,笑道,“真是可怜可爱~” 一边笑一边抄手竟把蒋文勋拦腰公主抱起来,朝着纱帐走去,刚近架子床,隐约竟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女子! 胸脯高耸,随着轻微的呼吸,这女子竟然好梦正酣,睡的十分香甜! 黑痣男子顿时十分恼怒得瞪向蒋文勋! 你我感情甚笃,你侬我侬,如胶似漆,我为了你把家里的娇妻都做了摆设,一月也就睡个一两次,你竟然背着我金屋藏娇! 就见蒋文勋依赖的躺在他怀里,小猫一般,万事不知,也睡的安详! 此刻把他叫醒,也是于心不忍,又见床上那女子容颜娇媚,在床上辗转反侧,昏暗的光下,白皙的小腿从裙子里露出半截,实在勾人引人采撷啊! 顿时心头一跳,他嘴角噙了一抹邪笑,把蒋文勋抱到屏风后美人靠上,安顿好了他,这才转到内室架子床前,掀开纱帐,见这娇娘子面色绯红,十分妩媚。 嘿嘿嘿,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可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送上门来的美娇娘,没有不睡的道理!黑痣男脱光了衣服就扑了上去,一阵地动山摇水乳交融,两人这就成了比翼双飞的鸳鸯一对! 等窗外日头渐渐西斜,黑痣男满足的撩开纱帐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了出来! 今日真是不虚此行,他在府外从来都是正正经经的,不曾和蒋文勋有牵扯,今日就是凑巧,他在酒楼瞧见了随从,这才即兴会会他。 黑痣男爱怜的摸了摸蒋文勋的小脸蛋,香香的亲了一口,我滴小乖乖,你才是我的心头宝哦! 又帮蒋文勋盖好了毯子,这才转身出了门。 结果没走两步又折返回来。 床上的也是个美娇娘,娇滴滴的哭着哼唧的时候,也让他身动情热,他也是个怜香惜玉的,干净洁白的身子既给了他,他也不能这样撒手不管,不如就两个都疼! 这样想,黑痣男便抱了蒋文勋到床上,脱了他的衣裳,将他赤条条的和福安县主摆放在一处。 两人都是娇嫩的人,如今都是光溜溜的躺在一起,黑痣男心头一动还想梅开二度再御两人,“砰砰砰”门响了起来, 黑痣男耸然一惊,“快开门!靖阳侯夫人到了!”婆子在门口喊道! 黑痣男什么也顾不得了,遮好纱帐,几步轻脚奔到窗前,从窗户翻了出去,正落在楼下竹丛里! “嘎吱”门被推开了,靖阳侯夫人怒气冲冲,叫了半天无人应答,难道送信的贼人是诓她的不成! 婆子领着靖阳侯夫人入得内室来,就见地上散乱一地的衣物,女子的银红描金大袖衫落在桌角,窗前屏风上还挂着一件女子的抹胸,靖阳侯夫人顿时眼睛冒光,和婆子对视一眼,都喜的眉开眼笑! 瞧这状况激烈的!谁说我儿是个有龙阳之癖的!世人都是嫉妒我儿! 婆子瞄了一眼帐里,笑眯眯的撩起帘子,靖阳侯夫人伸头一瞧,就见娇滴滴的小娘子躺在文勋的怀里,两人被子遮得严实,侯夫人还不放心,悄悄掀开被子,就见光溜溜的胸脯紧挨着,顿时一拍大腿,是了! 福安县主在拍门的时候就迷糊醒了,正在混沌,又是听得脚步声,又是女子的笑声,又是掀被子的,忍不住了,忙睁开眼,就对上靖阳侯夫人。 侯夫人也不管儿子,隔着被子就拍着福安县主的肩头,喜气洋洋的,“可怜见的,我就说你是个好的,文勋情难自禁,做了这糊涂事,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你府上,商量下聘的事情,我定要让你风光入我靖阳侯府!” 福安还糊糊涂涂的,那蒋文勋也醒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抱着被子尖叫起来。 “啊!”一时鸡飞狗跳,侯夫人脑门直突突,忙拉住儿子,笑道,“自己做的好事,怎么睡过就不认账,别叫,小心吓着福安!” 福安这才看清,她和这蒋文勋光溜溜的睡在了一起,身上也酸酸痛痛的不舒坦,就是腿窝那处,更是胀痛,心下屈辱,不由捶打蒋文勋! “你竟然给我下药侮辱我,我要告诉我爹!定要杀了你的头!”福安恨得目眦欲裂,一指甲挠花了蒋文勋的脸,这还不够,也不管光着的身子,扑上去就要掐蒋文勋的脖子! 靖阳侯夫人正在怔愣,就见他的儿子也像被强奸了一般,也不反抗,痛哭流涕,“你竟然趁我醉侮辱我,我不活了!周郎要嫌我了!” ……周郎…… 婆子捅了靖阳侯夫人一把,靖阳侯夫人这才醒过神来!难道世人所传我儿是断袖是真的不成?!天杀的!我儿如此端方的公子啊!该死的周郎! 不过靖阳侯夫人抹抹眼泪,镇定下来,既然已经和福安阴差阳错的睡到了一起,那就必须得娶回来!门当户对,错过这村就没这庙了! 她还就不信了,守着这么一个美娇娘,他还能爱什么周郎! 靖阳侯一巴掌扇在福安脸上,震住了福安,又一巴掌扇在蒋文勋的脸上,让他回过神来不要死要活,这才语重心长的道, “福安,文勋也是爱慕你许久,情难自禁!你乖乖的嫁进我家,将来生个一男半女,你就是靖阳侯府的世子夫人,以后就是侯夫人!荣华富贵都是你的!不要任性!” 见福安捂着脸颊不敢置信的瞧着她,她又转头对着蒋文勋恶狠狠道,“你今年必须给我成亲,否则我就带着你祖母进宫,请皇上赐婚!” 靖阳侯夫人正在喘口气,门“哐当”一声又被踹得嘎吱嘎吱的摇来晃去,众人回头去瞧,又匆匆跑进来一个贵妇人加几个婆子! “我的福安!你怎么这般不懂事啊!”贵妇人哭道!“你若喜欢自然可以定下来,怎么可以无媒苟合,做出这荒诞的事情,我都不敢告诉你爹啊!” 贵妇人也就是淳庄郡王妃哭着一把拂过靖阳侯夫人,把福安抱进怀里,福安哭啼啼的这才找到靠山,抱着郡王妃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郡王妃一眼扫见角落里衣冠不整的蒋文勋,劈头盖脸的骂道,“纨绔膏子,你既然爱慕我们福安,为何不上门求娶,竟然做出这下作事情!” 蒋文勋抱着被子,支支吾吾,“夫人,我也不……” 话没说完,就被靖阳侯夫人扔了枕头砸个正着,靖阳侯夫人拍了郡王妃的肩膀笑道,“夫人见笑了,这是我儿鲁莽了,福安貌美娇憨惹人疼爱,年轻人嘛,情难自禁的,这是我们的过错,如今你看着两人,不如咱们紧着说一说三书六礼下聘的事情~” 郡王妃正要唾她一口,看到女儿衣衫不整的蜷缩着,想到下人送来的信,心下一疼,罢了,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便笑容勉强的应了一声! “娘,我是被他下了药!我正好好的看戏,更衣出来,突然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就在这了!娘,你去叫我爹来!把这人打死!肮脏东西!”福安县主惊叫一声,哭着摇着他娘的袖子! 蒋文勋没说什么,靖阳侯夫人是个护短的,当即怒哼道,“福安县主这是不愿意嫁给我们文勋了!也好,我们文勋一表人才到哪里都能娶到清白女子,就是县主你,是不能清白嫁人了!” 郡王妃眉头一扬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手一叉腰,骂道, “不识实务的老货!你儿糟蹋了我闺女,不以为耻竟然还口说大话!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东西!真是烂铜破烂户儿!一个杀猪的闺女一脚登了高门就以为是个贵人了!” 靖阳侯夫人她爹就是杀猪的!生了个貌美如花的闺女嫁了侯府浪荡子,这才不用杀猪了! 靖阳侯夫人气得直翻白眼,“好好好,你既然这样瞧不上我这杀猪的!我儿也不必上赶着娶你!我倒要看看,你这被睡过的闺女还能嫁给谁家!” 一怒之下就推开郡王妃带着婆子丫头出了门! 蒋文勋的小厮涌进房门,把蒋文勋衣服一套就裹挟着出了门! 郡王妃才不管她,抱着福安就是“我儿苦命啊!天杀的狗才!不得好死啊!” 好一会儿,一群人拥着福安郡王妃就回了郡王府! 淳庄郡王和郡王妃挨着叹气,他派人去查了酒楼,没有留下一丝破绽,也找不到贼人。 不过很是蹊跷,有丫头见到宁远将军周朝从窗户里翻出来,可周朝作为一个正五品的武散官,此刻边境安定,出入酒楼也是正常。 不想靖阳侯府出了大乱子! 那靖阳侯世子蒋文勋自言失了身不干净了,绝食明志,几日滴水不沾了!靖阳侯夫人气得一个仰倒!我儿何时竟学得女子这般要死要活啊! 那失了贞操的福安还好好活着呢,我儿这占了便宜的竟然要受辱自尽了!真是没天理了! 靖阳侯夫人也不敢告诉靖阳侯,自己气得嘴边燎了一串的火炮,围着世子的院子团团转,也不敢拿他如何,从小就是捧在手心里的,打也不是,骂也骂过了!哎! 靖阳侯老夫人听着动静,一棍子打在侯夫人的背上,“你这不中用的,你让我如何安心把这家业交给你啊!这种小事还要犹豫个屁!鸳鸯,拿我的凤冠霞帔,我要穿戴整齐进宫去请皇上赐婚!” 侯夫人忙扶了老夫人的一边手臂,抹了眼泪说道,“娘,我也这么说了,郡王妃还把我儿同我骂了一顿!还瞧不上我爹是杀猪的!还有文勋,他,他,哎,竟然惦记一个周郎!” 靖阳侯老夫人又是一棍子敲在侯夫人的背上,“是我们侯府的脸面重要还是郡王府的意愿重要?!文勋是个心软的,你这就去给他跪下求他,他定然不会忤逆!” “至于瞧不上你,哼!入了我靖阳侯府,还不得乖乖伺候婆婆!” 侯夫人眼睛一亮,忙谄媚的笑道,“还是娘老谋深算,算无遗策!” 淳庄郡王府隔天就接了赐婚的圣旨! 命淳庄郡王府和靖阳侯府择日成亲,结为秦晋之好! 第60章 三元及第 大启元和十一年冬,程德青和刘晏走水路赶赴上京城,参加礼部试,又称春闱。 柳芸娘还没有来过上京城,一路坐船兴致勃勃,看山也好水也好,如萍却是个旱鸭子,晕船上吐下泻恶心了一路,腿脚发软躺着没力气只能呻吟。 刘晏娘子要照顾幼儿,没有跟来,刘家跟来一个叔伯兄弟,帮忙打理事情。 章修林解试通过了,也要去兵部一道前往上京城参加兵部试,章伯母不放心,一路跟过来。 程德青和刘晏在秋闱和春闱这几个月里,焚膏继晷,夜以继日,孜孜不倦,经常住在书院里夜不归宿,苏先生也呕心沥血,倾尽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两人学业又有很大进步。 此时月上中天,船舱里都安静了下来,家眷们都安静的歇息了,船舱的南窗前,透出了明黄的烛光,映照着程德青颀长的身体的剪影。 柳芸娘吹了灯,默默地躺到床上,看来今晚又是孤枕独眠了,她不由翻了个身,悄悄叹了口气。 初春的夜里寒凉,寒风透过门缝呼呼呼的灌进房间里,柳芸娘把被子又紧紧裹了,要是程德青在多好呀! 就是不做快乐的事情,抱在一起睡个暖烘烘的觉也是美事啊! 柳芸娘挺能理解那句“悔教夫婿觅封侯”里的春怨之情了! 众人一月中就到了上京城,安顿在太学附近的客栈中。 春闱在内城东南方的贡院举行,分三场,三日一场,第一场在二月初九日,第二场在二月十二日,第三场在二月十五日,亦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 三场所试项目,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与府试相同。 程德青和刘晏一听策论竟是试问历代兵制的问题,不由大喜! 苏先生曾经讲过这个议题,三人辩论的精彩绝伦,程德青课上听得意犹未尽,课后还翻阅史料,细细探寻了几番! 当下便文思泉涌,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千余字!真是一时纵笔所至不能自休啊! 发榜时正值杏花开放,故称“杏榜”。贡院门口贴了皇榜,人挤人挨的,程德青不允柳芸娘跟去,只派二顺子前去,刘家堂兄也挤进人群! 柳芸娘在客栈翘首张望,坐卧不适,心慌气躁的,程德青倒是气定神闲,双目灼灼,端着一杯茶不时瞟一眼柳芸娘,柳芸娘没心思看他的眉眼官司,只盼着二顺子和翠儿早点回来! 心里默念,“大吉大利,榜上有名!” “铛铛铛”一片声的敲锣打鼓而来,有人高喊“大喜!大喜!适安府钱塘程老爷高中会元!” 柳芸娘一怔,喜得眉开眼笑,提着裙角就冲出去,客栈的大堂已经挤满了人,大多是一同参加会试的举人,见了程德青,都拱手相贺! 报喜的差人喜笑颜开的凑上来,“大喜啊!大喜啊!程老爷少年英才!前途无量啊!” 柳芸娘笑着命如萍打赏了报喜的人,二顺子也回来了,大嗓门直嚷嚷,“二爷,您中了头名会元!您这是连中二元了呀!” 众人一听,才知程德青适安府府试也是解元!不由大惊,天纵奇才呀! 考了第二名的王珪也从楼上走下来,程德青见了两人抱拳相贺! 还有第三名的 韩绛,建昌南丰人,比程德青大了两岁,也是少年英才,建昌府去年秋闱的解元! 中了贡士的欢欢喜喜,杏榜题名,就与出人头地仅一步之遥了,相约一同喝酒相庆! 落了杏榜的便泪洒衣襟,收拾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以待三年后再战。 程德青和刘晏与相熟的几人相约就去了酒楼,都是各地的佼佼者,一边喝酒,一边讨论经史百家,探讨天下大事,学识相当,见解多同,性格又投缘,一直畅饮到半夜三更方才回房。 柳芸娘躲避他酒气冲天的嘴,装作贤惠娘子,劝道,几日后就是殿试, 应当一鼓作气,直捣黄龙,中了进士再 放松! 房里燃着暖烘烘的银丝炭,又中了会元,柳芸娘特意点了红烛,此刻花好月圆,娇妻在怀,酒又助兴,又离金榜题名时只差一步,放纵一夜松松乏未尝不可。 程德青两手向外一扯,柳芸娘绣了缠枝牡丹花的抹胸就高高的露了出来,嘴角一挑撕碎那朵牡丹花,两捧颤悠悠的香雪红梅就印入眼帘,程德青眼尾发红,两手一抄就把人扔上了床榻。 嘴角噙笑,“直捣黄龙?好呀!” 干柴烈火又是身强体壮的,柳芸娘身娇体软,又曲意逢迎,两人颠鸾倒凤,万分缠绵! 第二日,程德青又人模人样的沉迷学术了,柳芸娘躺在床上,按了按酸痛的腰,瞧见书房里他一本正经治学做学问,怀疑昨晚是自己是一个人做了春梦! 殿试由仁宗皇帝亲自主持,在保和殿里只设御座,三百名贡士依次落座,钦差大臣宣读考题,殿试只一天,日暮交卷,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 三日后发榜,皇帝定御批一甲第一、二、三名即为状元、榜眼、探花,一甲三人称“进士及第”,又称“三鼎甲”。 一甲三人立即授职,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 适安府钱塘程德青独霸鳌头中了状元! 雍丘人林通安中了榜眼。 建昌府南丰韩绛中了探花。 王珪中了二甲传胪 。 刘晏入了三甲,也要同二甲一样,还要在保和殿再经朝考次,综合前后考试成绩,择优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即俗称的“点翰林”。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适安府知府的会元的贺报刚送到程府,紧接着报喜的人又登了程府的门! 程府二爷三元及第,高中了状元了!适安府都沸腾了! 三元及第,百年也难出一人,程府二郎竟然一步登天了! 知府酸溜溜的恭贺嘴都笑歪的程老太爷程敬泽,又暴揍了自家的败家子一顿! 程德青为州府争了光,知府赠千两纹银做贺仪,程老太爷喜笑颜开,捧着银子就奉到祖宗祠堂。 刘县令也高兴的小胡子一撇一撇的! 苏先生更不用说,直言程德青是经天纬地之才,气吞山河之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学贯中西超凡脱俗之人!!! 宗族亲朋都来帮衬,程府门前连开三天宴席,整个长街热热闹闹比过年元宵都喜庆,人人歆羡恭贺,程家二郎光宗耀祖,改换门楣了! 路边不识字的流浪狗都连吃了三顿的宴席,也认得程德青三个字了! 发榜之后就是琼林宴,宴会当天,上京城内万人空巷,就连皇亲国戚也会车马华服,盛装出席,有时候皇帝还会带上妃子们亲临会场,登池南的“紫云楼”观赏盛况。 当天商贾云集园内,搭建铺子售卖各种玩意儿。游人如织,熙熙攘攘。宴会上还有歌舞表演,京城的王公贵族们也会趁这个机会从新进士中挑选乘龙快婿。 程德青骑着白马,幞头簪花,风流俊俏的翩翩状元郎,沿着御街行走,引得路边的小娘子尖声娇叫的! 榜眼林通安已经四十又三,面相又周正显老狗,已经引不起小娘子的尖叫了! 探花郎韩绛倒是名副其实,貌比潘安,行止风流,抬头挥手间,只把小娘子的帕子荷包都要撒光了,彪悍一点的小娘子,把头上的珠钗都拔下来扔过去,娇滴滴的道: “探花郎,收了我的钗子就要来我家提亲呀!我家是州桥边蒋家卖画的!” 一群小娘子起哄大笑! “探花郎,我家是宣德楼前周家的!”说完,狠狠砸了一朵珠花过去! “状元郎,我父亲是御史中丞梁樊清~”那小姐是官家女子,有点娇羞,喊完就臊得躲婆子后面! 状元郎和探花郎身手不凡,左躲右闪的,腰肢旋转间,竟然都巧妙的避开了珠钗的袭击! 又引得一群姑娘小姐齐齐娇呼! 楼上嫁过人的夫人们就盯着两人的腰暗暗咽口水! 好腰好腰,腰好才是真的好啊! 倒是榜眼林通安来者不拒,左右逢迎,把帕子珠钗接了满怀,还抽出手来一一致意:承蒙厚爱~ 惹得姑娘们“呸呸呸”的嬉笑,他也笑呵呵的不以为意~ 柳芸娘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丫头婆子护着主子更是挤得跟饼一般,又见姑娘小姐一个劲的朝程德青扔帕子! 心里不由泛酸,招蜂引蝶的家伙! 明知今天游街,有妇之夫的,怎么不自觉的涂点黑炭! 福安县主现在也是靖阳侯府世子夫人,和中奉大夫家的李姑娘还有右谏议大夫家的王姑娘,还有严阁老家的孙女严姑娘坐在二楼。 严姑娘瞧着程德青看的目不转睛,多么潇洒英俊呀!多么风光霁月呀! 那只挥动的手若是抚在她的脸上该多好~ 严姑娘越想越美,恨不得此刻就让她娘去问问亲事! 福安县主倒是改了性子,安静的坐那远远看着街上的热闹。 她勉强嫁入靖阳侯府,世子是个阴柔软弱的,洞房夜不曾碰她的身子,后来回门半路去了酒楼歇脚,囫囵睡着了竟又光着身子在世子怀里醒过来! 那处隐隐胀痛,她偷偷伸了手指,指尖沾了白浊,她实在想不明白,如今都已成亲,正大光明的,世子为何府里避她如蛇蝎,府外却偷偷摸摸的睡她! 这群新科进士们一齐头戴鲜花,气宇轩昂,春风满面的,风头一时无两。 晚上还要接着开宴,去相国寺题名,还会觥筹交错,结交新友,共游湖光山色。 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园中探花”,红烛高照,探花郎遍访园内,采撷名花,摘最好的花枝,供大家欣赏,然后开始饮美酒,品佳肴。 程德青和王珪,韩绛还有刘晏几人逛了几日,都熟悉了起来,又一同入榜,都做同年,又兴趣相似,性格相投,便引作知己。 热热闹闹了几日,终于歇下来,吏部送了文书过来,要求三月底上任翰林院。 这日,程德青带着柳芸娘去安远侯府拜访世子宋祈,侯爷夫人见他们举止优雅人也风流,又知道是新科状元,很是热情。 听程德青自报家门,“适安钱塘人氏……” 侯爷夫人的脸色囧了一下…… 又问到如何认识宋祈。 程德青:“路上求助世子,世子帮了大忙~” 宋祈:“程公子也乐于助人,为人义道!助我良多!我甚是感激!” 侯爷夫人就干巴巴的热络不起来了,借故离开了…… 无它,为了一个林婉婉,宋祈已经和家里闹翻了,若不是她以死相逼,林婉婉就娶进门了! 听到适安钱塘的事和人,就糟心! 几人叙了旧,又约着日子宋祈领着程德青引荐给左相大人。 左相就是左泉,拜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当朝宰相。 程德青就带着柳芸娘回了客栈,客栈门口摆着一架官轿,轿子边站着一个国字脸浓眉大眼的中年官差。 他见程德青走过来,怀里还揽着一个女子,眉头不由皱起来!低头对轿子里的人低声说了几句。 片刻,国字脸的官差就走过来,对程德青道,“状元郎有礼了,我们老爷右谏议大夫王涛大人有请~” 程德青随着他手势看过去,随后对着柳芸娘道,“明日回府,你看着丫头婆子规整清楚了~” 外人在眼前,柳芸娘轻轻应了一声便进了客栈。 程德青随着中年官差走到轿子前,躬身施了一礼,“适安钱塘程德青拜见大人!” 中年官差就把轿帘卷起来,里面王涛大人见程德青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的也是了然。 也难怪严阁老家的姑娘能看上这状元郎! “程公子,不瞒你说,严阁老看中了你,他们家有嫡幼孙女,愿嫁你为妻……”王涛话还没说完,程德青就打断了他的话! “谢谢阁老青眼相待,小生在此拜谢了,只是家中已有娇妻,甚得我心,不敢耽误了严姑娘!” 王涛不以为杵,捋着须笑道,“青梅竹马少年夫妻的总是情热,这是人之常情。严阁老看中你的才华,愿意抬举你,是你的福分!若是娶了严姑娘你便是鱼跃龙门,不必苦熬那些年便可朝堂之上了,况且严姑娘也不是妒忌小气之人,程公子可以纳小,程夫人就贬做妾室,你看如何?!” 程德青定定的瞧着王涛,冷笑道,“不敢承受严大人的好意,鱼跃龙门的美事还是别人消受!此生唯有我妻一人,别人再多美貌,于我而言都是无盐女!告辞!” 王涛被他这语气冰冷的讥讽一番,胡子翘得老高,一边的官差忙安抚道,“大人别气,此人不识好歹,等他过个几年宦海沉浮,就知道今日错过了什么了!” 王涛随着说道,“竖子无状,不知天高地厚! 次日程德青携着柳芸娘,还有刘晏,章修林一同乘船回了适安府。 第61章 衣锦还乡 返乡的官船顺流而下一路向南鲜花着锦花团锦簇的,程德青中了状元,刘晏也点了庶吉士,入了翰林院。 翰林院的职权是负责起草朝廷的制诰、赦敕、国书以及宫廷所用文书,还侍皇帝出巡,充顾问,实际是皇帝的秘书处和参谋官员。 品级虽然不高,一个从六品一个没品级,但是翰林院清贵,自古宰相出翰林! 章修林虽然没能中了武举头筹,但是经宋祁推荐,章修林入了京卫指挥使司,做了护卫。也算是有了官身!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从钱塘县白身出去,再回来时都已经变了身份!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均是志得意满心情舒畅,如今海阔天高,任凭他们翱翔展翅了! 到了乾州地界,官船停靠胡家塘官驿补给歇息,驿丞见他几人位卑官小也不敢轻视,殷勤的领着众人入内歇息了。 二顺子还与当初南下找都转运使曹录告状时遇到的那个婆子撞了正面儿,那婆子当初有多么倨傲,如今就是多么的卑躬屈膝! 忙前忙后的烧热水上新茶暖热炕! 二顺子不由感慨,仅凭一张薄薄的文书,人的高低贵贱之分就明明白白了! 众人一路又向南,几日就到了适安府,州府的新来的知府大人听说状元郎回乡,亲自摆了宴席替程德青接风,往后官场上都是同乡,理应互相拧成一股绳互相照应。 知府大人还有通判还有同知轮流敬酒,程德青从容应对,年轻的子侄们也出来敬酒,认认脸孔,热络的称兄道弟,刘晏章修林也都是少年英才,不卑不亢,众人一时宾主尽欢。 到了钱塘县,刚转过街角,又是炮仗齐鸣烟火阵阵,程老爷老远看着马车过来,眼看见程德青从马上下来,竟不顾体统,喜极而泣! 老夫人忙拍了老头子一把,让他稳住,县令族老都在呢! 章修林的大伯章老头笑道,“程老兄这是大喜过望啊!德青鱼跃龙门光宗耀祖啊!” 程氏宗族耆老都聚到人前,拍着程德青的肩膀勉励赞叹。 “我辈复兴在你,定要重振先祖的荣耀啊!” “二郎好样的,我们程家终于又出了一个天子门生,好,好,好啊!” 程德青撩起衣摆,跪下给程老太爷和程老夫人磕头,“儿子不负所托!” 惹得程老太爷又是眼泪盈眶,刘县令笑道,“德青中了状元也是钱塘县的荣光,钱塘县百年也未有连中三元的了,实乃天大的好事啊,走走走,一起喝酒!” 县衙举行了宴席,刘县令也就是刘晏的爹,笑着对程德青说道,“你们几个兴趣相投兄弟相称,别的我也不说了,官场上更要互相帮衬一些!” 三人笑着应是,众人举杯同醉,气氛十分热闹。 钱塘首富王老太爷插着空钻过来,对着程老太爷恭维道,“程老兄,您如今是状元公的爹了,哎呀,以前不觉得什么,你我哥俩好的,这以后想要和您说个话都要先整整衣冠注意仪容呢!” 众人哈哈大笑,章老头更是笑得肚子都疼了,这王老头还挺会见风使舵睁眼说瞎话的! 钱塘县上,程王两家争锋相对的还少吗?!以前他做县令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会说话! 程老太爷也洒脱一笑,过去的仇恨就如过眼云烟,如今他万事顺意,也不愿揪着过去的恩怨不放,也就笑道,“客气客气,你我都是钱塘的老人了,这么些年生意上有点摩擦也是正常的!” 王老太爷一听,顿时放下心来,程老太爷不计较那就太好了,他的儿子没有本事,下辈子也是没指望比过程家二郎的,如今程家二郎中了状元入了翰林,加官进爵往后定然不会少了!他不为难王家就感恩戴德了! 哎,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早知今日,应该把闺女嫁给这程二郎啊! 可惜闺女眼光是个好的,死活要嫁,他是个没眼光的,硬是逼着嫁给了旁人! 衙门后院,县令夫人还有县尉夫人,县丞夫人,本地的乡绅有头有脸的太太也都摆了一桌。 县令夫人拉着柳芸娘的手,笑道,“还是芸娘有福气,这么小年纪就是状元夫人了,程二郎以后前程万里,你以后就诰命加身,富贵荣华,钱塘县哪一个人都比不得了!” 柳芸娘被一个院子里的女人羡慕嫉妒的盯着瞧,只能故作娇羞,“嗨,再怎么样,您也是我的伯娘呀!” 众人听了都恭维的笑了起来。 老夫人也笑着对主簿夫人说道,“这个小冤家最会哄人了!” 主簿夫人笑着说,“老太太才有福气呢,程家这是兴旺起来了,说不定也能封个诰命呢!我听我家大人说,大启建朝以来,连中三元的人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这钱塘县更是第一人呢!” 大夫人坐在她娘主簿夫人下手,听了此话,心里酸溜溜的,这柳芸娘真是好命啊! 全县这么多小娘子,怎么偏偏就是她嫁了程德青呢! 县令夫人笑得成了弥勒佛,抱着柳芸娘直夸柳芸娘小嘴真甜真会说话! 刘晏娘子也笑道,“娘你不知道,去年和她一同去玉水街听说书的,程娘子是个会说的,把说书的先生问得一愣一愣的!” 众人哄笑,柳芸娘脸红的不行,就要去扭她的胳膊,被众人嬉笑着拦住了! 县令夫人拉着柳芸娘和刘娘子的手握到一起,“你们两个去了上京城要好好的,互相照应,相公都是同乡又是同窗还是兄弟一般,更要好好的!” 几人都应了声,众人欢欢喜喜的有意逢迎,县令夫人有意抬举,这个宴会办的十分热闹! 等月上三竿,女眷这边散了宴席,前院男厅那边还灯火通明言笑晏晏一派欢腾,柳芸娘也不等程德青了,和大夫人一边一个扶着老夫人就回了府。 等到躺在檀香院松软馨香的被窝里,柳芸娘惬意的伸了懒腰,打了哈欠,还是家里好呀! 如萍清洁好了浴房,又把柳芸娘脱下的衣服都收拾好了,一边拿着银签子挑了灯花一边对柳芸娘笑道,“夫人,老爷巴巴的盼着您回来,结果县令大人又宴了席,柳丫眼巴巴的坐在廊下等了您一天呢,临走还嘱咐,您抽空定要回府呢!” 翠儿收拾好了也走进来,笑道,“可不是,自从二爷连中三元,老爷走路生风,整个河坊街见了他都恭维呢,都说老爷慧眼识珠找了好女婿!还问老爷有什么招女婿的门道呢!” 柳芸娘被两个丫头一说,“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猜我爹定然不会告诉他们!” 如萍手里拿着剪子,促狭道,“那您可没猜对,我们老爷把二爷狠狠夸了一通,还说去普济寺拜了慧宁大师,大师批的您天生贵命!这不,普济寺车水马龙被挤得门都歪了!” 柳芸娘…… 她记得他爹确实找过大师给她算过命,但是好像就是云游的方士!哪来的慧宁大师! 翠儿捂着嘴笑道,“柳丫俏俏和我说,慧宁大师送了老爷一副《罗汉图》” 柳芸娘…… 等到二更天也不见程德青回来,柳芸娘就叫如萍和翠儿灭了烛火自己睡了。 好梦正酣,被窝里就进了风,程德青一双手冷冰冰的就摸上了柳芸娘的腰。 柳芸娘一激灵也就迷糊醒来了,酒气扑鼻,就对上程德青冒着绿光的眼睛。 “母亲说族里安排了明早祭祖呢,还是早些睡!”柳芸娘抓住程德青作乱的手,暗暗合拢了腿。 程德青亲了她一下,喑哑笑道,“我保证快些,不耽误你做好媳妇!” 说着就扯了她的衣服,两人缠绵的交叠在一起,折腾到三更天才歇下。 大启元和十二年三月二十日,宜{祭祀、订盟、文定、动土、祈福、斋蘸等} 程家远近族人恭集祖茔,共同祭祀功德高祖! 三张几案上,铺着红绸布,摆放着三牲水果香烛等贡品。 程老太爷作为程家家主,朗声念道,“程氏列祖列宗再上,今后世子孙程德青连中三元,得入翰林院,特奉告祖先。望列祖列宗保佑程氏子为官做宰造福百姓兴旺家族!” 程德青接过族人的香火,在案前郑重磕头跪拜了,程老太爷眼含热泪,哽咽几声! 终于又恢复了曾祖的荣光!他死了也有面目见祖宗先人了! 程氏族人都一跪三叩首完毕,烧了金箔香纸,祭祖完毕。 程府前门后街又热热闹闹的连开三天的宴席! 第62章 准备上京 此后程德青带着柳芸娘去了岳家。 柳府此刻热热闹闹,柳父瞧着女儿女婿浓情蜜意的,那欢喜是怎么都遮不住了! 他还暗暗担心,女婿连中三元做了贵人,京城高门显贵的榜下捉婿这种桥段,话本里讲过不知道多少回,如今瞧着女婿待芸娘的心,这担忧就放下了! 哎,以后怎么样,他也管不了了,总归芸娘是他的女儿,若是不如意了,他这老父亲拿程德青不能奈何,但把闺女接回家来还是能的! 遂放下心来,一家人欢欢喜喜吃了团圆饭。 柳芸娘心知程德青做了官,以后就要随他奔波,宦海沉浮,不知道下一任在哪,陪伴老父亲的时间必然就少了,一想到柳父孑然一身,偌大的宅院,也没个贴心人陪着,心里便酸酸的。 程德青见她红了眼眶,岳父也哆嗦着背过身去,相聚即别离,这对于相依为命的父女两来说,是十分沉重的话题。 他揽了柳芸娘的肩头入怀里,擦掉柳芸娘的泪珠子,对着另一边偷偷抹眼泪的柳父笑道, “爹,您就这一个闺女,也不想再找个人过日子了,不如跟我去上京城开银楼,生意只有比钱塘县好的,又能离芸娘近点,您看如何?” 柳芸娘一听,惊喜的停住了眼泪! 柳父听了也是一喜,这辈子他就囡囡这个宝了,夫人早早地离他父女两个去了,若是再离女儿相距几千里,逢年过节的只能望月兴叹,他真是想想就心酸的落泪了! 可是钱塘县是他出生长大成家娶亲的地方,是夫人嫁给他的地方,也是柳家祖坟所在,列祖列宗都在这,他怎么舍得离他夫人太远! 柳芸娘才不管柳父这些纠结,抱着柳父的胳膊撒娇,“爹,我不管,过几日我们就去上京了,你抓紧安排一下,趁着相公赶考,我和章伯母逛了上京城,买了几个铺子,位置都还好,您就去上京城开银楼!” 柳父还在纠结,安土重迁,年纪一大把的,又从没出过钱塘县的,这叫他一脚跨到上京城,他还真有点慌! 柳芸娘见他还游移不定,也不说话,眼泪珠子默默的流下来,嘴唇翕翕,欲说还休!程德青心疼的把她揽在怀里,默默的拍着她的背。 柳芸娘又抽抽噎噎的小声低泣起来! 如萍和翠儿在一边急道,“老爷,姑娘别眼珠子都哭红了,老爷!” 柳婆子也在一边慌得直搓手,眼瞅着柳老爷,姑娘这可怜样儿,哎! 柳父抬头一见柳芸娘,就跟受了委屈的小鹿一样惶惶不可依,脑子顿时一空,嘴下不禁说道,“囡囡莫哭,爹的心都被你哭碎了!走!这就走!老柳头!收拾东西!” 柳芸娘一听,抬起头来,眼眶含着两泡泪,“噗嗤”一声笑出来!“爹,你说话算数!” 柳老爷…… 众人…… 程德青呵呵呵的笑起来。 柳府这就定下来,跟着程德青一起去上京城! 柳老爷也想开了,他孤家寡人的,闺女在哪就是家,这便安排银楼账房,把账目理理,买卖的文书都立好了,慢慢的把钱塘的资产处置一下,只留着老宅,去上京城置办家业去了! 柳芸娘又去见了林婉婉,宋祁一心求娶,可侯爷夫人不松口,林父的冤案也没有合适的机会翻案重审,只能静待时机,林婉婉便一直住在苏宅! 苏先生已经认了她做女儿,林婉婉又感念程德青的搭救之恩,和程德青认作了兄妹! 程家也正正经经的摆了认亲的酒席,宗族耆老都请过来认过人! 柳芸娘是个怜香惜玉的,林婉婉又欣羡柳芸娘开朗,性格相投情趣一致,两人如今姑嫂两个相处自得! “父亲也说了,他年纪大了,正想辞了书院教职,同嫂子你们一同进京呢!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呢。”林婉婉倚着栏杆,望着院子里那株迎春花迎风绽放,悄悄叹了口气。 哎~ 柳芸娘看她轻拢细眉,满目愁容,真真一个林黛玉一般,惆怅满怀,也被她愁死了! “妹妹,你愁什么?!我看你就是闲的!应该找点事情做做!省得你整日的悲秋伤月,触目伤怀!你看大街上的乞丐,春寒料峭的,他们衣不蔽体每天想着有个热饭吃吃,有件棉衣御寒就是天大的福气了!”柳芸娘恨铁不成钢! “嫂子,你说的我也知道,就是想想前路漫漫,不知何处是心安~” 林黛玉望着檐下的麻雀成双成对,又顾影自怜~ 柳芸娘翻了个白眼,“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宋祁还不能娶你,你觉得章修林怎么样?章伯母你也是知道的,敦厚慈爱,做婆婆的最好了!你看如意,如今家里横的螃蟹一样,高恒连个丫头都不敢多瞧了!” 林婉婉凄然一笑,“章师兄的心意我知道,可我这心里有了宋祁哥哥,就放不下别人了!” 柳芸娘…… 就如她爹柳老爷,认准了柳母,这得是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情,能够忍受孤单一辈子! 柳芸娘为柳父柳母心酸,虽得了柳父百倍的父爱,可她更希望柳父能放下过往,不必只靠着思念过日子! 可能她是现代人,比较势利,换做是她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人与人之间就是一段缘,缘尽了再续一段缘分,人嘛,离开谁活不下去?今日你是他的谁,明日又是谁的谁?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活在当下呀! 柳芸娘又劝道,“宋世子既然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你何不接受他,就以苏先生之女的名义出嫁,待日后林伯父沉冤得雪,你再正明身份,岂不是两方都好!” 仓央嘉措那首诗怎么说来着; 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怎麽办?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别问是劫是缘。 可惜林婉婉是林黛玉附身,有封建士大夫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直贞烈,定要正大光明以林深女儿身份出嫁! 唉! 柳芸娘看劝说不动,也便释然了,只要她高兴就好!就做个老姑娘!总归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便笑着说道,“不瞒你说,我一直想开个勾栏院排戏,我爹还在镜湖门瓦舍给我买了一处棚子,可惜事多,一直没有认真做起来,如今又要去上京了,不如你来帮我,咱们一起把勾栏院开起来~” 林婉婉这才把目光从院子里的狸花猫身上回过来,托着腮仔细想了一下,不免犹豫道,“诗词歌赋我是擅长的,排戏却是没做过的,不过嫂子既然看好我,我也乐意试试~” 柳芸娘听了她的话,笑了好一会。 林婉婉莫名其妙,追着挠柳芸娘的痒,柳芸娘这才笑道,“你这拿乔做作的样子,和白莲花一样~” 林婉婉虽然不明其意,但知道总归不是好话,两人又笑闹了一会就分别了。 这几日程德青忙着拜师会友,早出晚归,柳芸娘也不得闲,打理檀香院的事情。 三房已经分了家,承宗的是程德青这房头,乡下的宅院和祭田都在二房名下。 幸好老太爷身子骨又硬朗起来,这些让老太爷帮着打理就行! 程德青中了状元琼林宴那阵子,柳芸娘手里又有银子,趁势跟着宋祁派来的婆子已经买下了上京的一处宅院! 此次搬家,就是把一些贵重的物品打包带去上京城,大件的物件就锁进库房。 大夫人自从振兴了雌风,听涛院说一不二,是越来越干练了,虽然会不时酸上柳芸娘几句,这人还是靠谱的,既然拍着胸脯说帮忙照看,柳芸娘是放心的! 大爷如今已是柜上一名合格的长工了,大夫人监工做的极是专业,这工时把握的分秒不差,就是撒尿的时间都算了进去,一天要做多少活,心里是门清,大爷估计是没空跑檀香院偷东西了! 别的人应也没有这胆子! 柳芸娘终于松了口气! 匆匆忙忙的几日,终于打理妥当了,程德青和柳芸娘还有刘晏一家人站在船上,挥手朝着钱塘县告别。 这一别,就会是很久了。 第63章 入职 众人乘坐官船一路畅通到达上京城。 程德青,刘晏还有章修林先去所属部门报到。 翰林院主管官员称翰林学士,是正五品,下面有从五品侍读学士两名,从五品侍讲学士两名,正六品的侍读侍讲各两名,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无定员,正七品翰林院编修无定员,正七品以下还有诸多人。 现任翰林学士是高龚,大启元和二年的榜眼,他看着程德青,林通安、韩绛等人,笑容和蔼,领着几人仔细介绍了翰林院的事务。分配了办公座位,又热络的攀谈了交情。 翰林院 除了日常的工作,最重要的是学习为政,一般由内阁重臣担任教习。 翰林院每三年在会试之前举行留馆考核,考过的留馆内部升迁,一步步的打卡完成顺理成章进入内阁; 考不过的便外放为官,腾出空来给新科进士,以此循环。 程德青只认真听着,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心里默默的记下了要点。 韩绛是个爽朗热情的,不时言语恭维翰林学士几句,等初次会晤结束,诸人都知道了这韩绛是建昌府南丰韩家的嫡子,家族多人任官,父亲是韩维,现任滁州知府。 于做官上家学渊源,林通安听了,待韩绛更加热情。 翰林学士高龚却是笑而不语,官场十几年沉浮,他锐气已减,为人平和了,他已经不会随意轻视一个入了翰林的士子,也不会轻易高看一个背景颇深的士子。 何况一时的得意不算是得意,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再回头看才能说得准! 又命小公公领着诸人去裁造处。 大启是不发现成的官服的,按照品阶发布料装饰,众人自己拿回去按照规定的花纹和样式做出来就行。 所以上京城手艺精巧的裁缝铺每到这个时候特别火爆! 众人跟着小公公去领了布料,便散了各自回府了,明日便正式点卯就是打卡考勤了! 韩绛官宦之家,上京城有祖宅,于是笑眯眯的抱拳便和众人分手告别了。 林通安是中年中举,只身赴任,虽然吃饱穿暖家境小康,但是要买个京城的宅子是想都不敢想的,忙跟着小公公去住官舍了!他这个品级有分的单身宿舍。 程德青告别了众人,在小公公的带领下,出了宫门。 二顺子如今也是官爷身边的狗腿子了,十分有眼色,忙塞了一个鼓鼓的荷包给那小公公,嘴巴抹了蜜一般,“谢谢公公了,给您买酒喝~” 那小公公手里一掂量,不得了,遇上大财主了,忙笑眯眯的对着程德青笑道,“大人真是客气了,折煞奴才了,日头落了,上京城南门大街那巧手裁缝处做的官服最是规整不出错的,大人可早些去,否则人太多赶不上明日穿了!” 二顺子又是一箩筐的好话,几人在宫门分了手,程德青点头致谢,风轻云淡的走了,不带走一片浮云,端的是风流倜傥啊! 要说在上京城买宅子,也不是有钱就能买的,还得有身份! 程德青作为新鲜出炉的状元公,身份勉强有了,那银子更不缺了! 在宣德楼东面的合兴坊都是朝廷划出来的官员的住宅,柳芸娘在安远侯府婆子带过来看房子时候,正是巧了,有一家的当官的半路得病死了,这家道中落,孤儿寡母的养不活自己,便要卖了祖宅回乡去! 正巧柳芸娘碰上了,三进的宅院,后面还有个花园,地段也真是好,左右两边也都是京城四品官的宅邸。 治安是一等一的好。若不是侯府的婆子拿了令牌,柳芸娘是排不上的! 也不用讨价还价,如萍面不改色的掏了四万两银票付了银子,只把那婆子都唬了一跳! 这小娘子忒有钱了!四万两随便就掏出来了! 就是他们家夫人账上一下子挪出四万两也要费点功夫! 柳芸娘也是唬住了!钱塘县三千两能买个三进宅院,搁上京城得四万两了!不过天子脚下寸土寸金,别说宅子了,就是一根青菜也比钱塘贵十倍!位置这么好的可遇不可求,就是五万两她也得掏出来! 等程德青到了合兴坊河北桥宅院668号的时候,门上的程字灯笼幽幽发着光了! 看门的管事瞧见二爷回来了,忙打开门迎了出来。廊下的灯笼明黄的光芒照的院子温馨满满,这就是他们在上京城的新家了! 家里都收拾一新,新买的家具都安置妥当了,来回走动的下人也都是钱塘县程府拨出来的,为了程德青当官,程老太爷是毫不吝啬的,专门选头脑灵活机灵有眼色的小厮。 至于丫头,是大夫人帮着挑的,大夫人眼瞧柳芸娘蹬了高枝,心里又酸又涩又羡慕,挑丫头专捡长得出挑的,美曰其名不能辱了状元府的脸面。 不过到了如萍姐姐这里,嘿嘿,长得越好越要折煞她一番,教教他们做人!免得这些丫头以为她们主仆第一次当家做主的面嫩放不开手脚! 所以在上京城冬日的程府,寒风仍然凌冽的夜晚,丫头再嫩的脸蛋也被冻皲了,老老实实的诚心诚意的低头做事,不敢丝毫懈怠! 主院的门上挂着棉布帘子,守门的丫头见二爷回来了,忙搓着手掀开帘子对着里面笑道,“夫人,二爷回来了!” 程德青刚进了门,暖烘烘的热气就扑面而来,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酒菜,柳芸娘穿着薄薄的夹衣,头发卸了钗环,一副家居打扮,笑靥如花的,“相公,快过来尝尝,这上京城的特色如何?早间我给左邻右舍送了拜帖和特产,这是王大人和李大人家回的礼,瞧着还挺好!” 柳芸娘没说李大人家的夫人鼻孔朝天,端着身份拿架子。 程德青也不顾丫头在场,低头亲了她娇嫩的小脸蛋,笑眯眯的便进了隔房,等净了手面换了衣服出来,坐到柳芸娘旁边,程德青接了柳芸娘递过来的筷子,就品尝上京城的特色来。 对于口味清淡主打原滋原味的钱塘县来说,实在很一般。 程德青洗漱完了到内室,柳芸娘还坐在桌子前打算盘,葱白的玉指敲着墨黑的算盘珠子,算计这段日子的开销! 不算不知道,好家伙,买宅子买铺子真是要掏空家底了! 置办家具物什,丫头婆子的厚冬衣什么的加起来又是一笔开销,哎,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 在钱塘老宅,后面就是分家了,吃喝也都是公中,灶上的婆子园子里洒扫的婆子甚至是门房倒座的开支都算在老太爷那份上,更别说应酬人了!都是老夫人大夫人出面! 柳芸娘每天也是悠哉悠哉的,只管着自己乐呵! 这到了上京城,万事靠自己,她是觉出来古代当家主母的不容易了,搁在现代,什么都能点外卖,也不对,搁在现代,她还是住在小公寓里的打工仔! 程德青抬起她的脸,手指摩挲着细腻的皮肤,喑哑道,“夜深了,安置!” 柳芸娘扭捏撒娇,“相公,管家好难!这几日采买置办什么的,忙坏我了!” 程德青把人朝被子里压,撕开柳芸娘单薄的夹衣,低低笑道,“你只管把我伺候好了,打理家务找个管事的就行!” 柳芸娘不依,像条鱼一样摇头摆尾,白腻腻的身子在桃红的纱帐里时隐时现,“管事的再能干能帮我管家务吗?!” 程德青摁住柳芸娘,一个掐腰,沉沉吐出一口气,“就让母亲送个老成的嬷嬷过来帮你管家!” 柳芸娘呜呜呜的也说不出话来了! 第64章 上朝 第二日清早,程德青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瞧着锦被里露出的小脑袋,轻佻一笑,手伸进里面滑腻腻的又揉搓了几把,这才心满意足春风得意的上值去了。 临走,嘱咐如萍写了信给钱塘老太爷,尽快送个老成的嬷嬷过来! 如萍笑眯眯的应了是,二爷待夫人这般好,她做丫头的也为夫人高兴。 程德青带着二顺子骑着马,冒着冬日的严寒,卯时一刻赶到了办公室。 翰林学士笑眯眯的点头,诸人各司其职。 程德青主责修史,跟着同僚一起埋头书案。林通安也坐在另一边。 倒是韩绛翩翩少年郎,坐在了侍读学士的边上,垂脸听着那人细细分说为皇子讲课的注意事项。 有关系就是好呀!就是清贵的翰林院里,也能分出高低。 程德青瞥了一眼就安心做事,心无旁骛。 林通安心里倒是暗暗歆羡,修史能修出什么,跟皇子接触多了,混个熟脸,才是出路啊。 翰林学士高龚坐在另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这群新韭菜不说话。 今日是内阁重臣左相做教习,左泉重视经济民生,上课就着重关注这一点。 程德青出身商贾,虽然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纨绔,不过经济上也是一点就通的,临下课,左泉出题;“诸生请说,为何管仲公这一招釜底抽薪不费吹灰之力就摧灭了鲁国经济?” 韩绛正要说话,左相摆手笑道,“课后两千字的策论交上来!” 便出了教习室的门。 诸学子也便成群的端着纸笔散了。 刘晏坐在后面,走到前面,拉住程德青笑道,“别看了,正好一同归府。” 两府都安顿了下来,便宴客请酒,刘晏府宅买在城门西南,稍微偏了一点,不过离城门也算是近的了。 韩绛,王珪都一同去凑热闹,倒是林通安推说有事去不了。 王珪是湖广陵平人,性格腼腆话不多,也是官宦子弟,不自矜身份,性格随和。 几人相携着就到了程府。 柳芸娘在厨下看菜,兼顾各人口味,又从樊楼叫了席,酒宴摆在花园的亭子里,用纱帐围了亭子,点了炭盆,还怕不够热闹,又请了教坊司的舞姬表演助兴。 前头男子们喝的痛快淋漓,吟诗作赋好不风流。 后院柳芸娘收拾妥当了,和刘娘子坐在一起,再灯下看小儿睡得憨憨~ 瞧着小娃娃闭着眼睛,两手举在头顶,心都化了,刘娘子瞧她那样,戏谑道,“如今程二郎都做了官了,你们该要孩子了!?” 柳芸娘笑道,“相公说了,如今我还是个孩子,再等等的~” 刘娘子拧了柳芸娘的腮帮子一下,讥笑道,“咦,大言不惭,程二郎都二十岁了,你也十九岁了,你家老太爷老夫人竟然也不着急!真是好命!” 柳芸娘想想十九岁也就刚是大学生,正是好玩的时候,生个孩子可不就被缠住了。 不过古代的乐子少,生个孩子玩玩也不错~ 算了,还是快活最重要呀~ 众人酣畅淋漓,尽兴而归,直谢程娘子招待。 夜里两人歇下,年轻夫妻不滚在一起干什么啊,长夜漫漫,继续被翻红浪呀~ 次日丑时,也就是三点钟的样子,程德青就穿戴整齐,准备骑马上朝去了。 大启自元和十年定下规矩,逢三、六、九日子大朝会,就是俗称的上朝,官员上朝,需要佩带出入宫廷的牙牌。 参加早朝的大臣,必须起的很早。大约凌晨三点,就要到达宣德门外等候。 宣德门为皇宫正门,正面朝南,大门为皇帝御用,平时不开。午门左右两边,各有小门,被称为左、右掖门,文武百官由此入朝。 五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供奉官、员外郎、监察御史、太常博士等官都要参加早朝,翰林院作为供奉官,不论品级均要参加。 宣德门上设立有钟鼓,由钟鼓司宦官掌管。第三通鼓响过后,也就是卯时,百官则按照次序排队,等到鸣钟之后,再由掖门依次入内。文官由左掖门进入,武官由右掖门进入。 翰林院的新科进士们初来乍到,站在供奉班那列,心里局促不安心潮澎湃也装的镇定自若! 仁宗皇帝坐上宝座之后,鸿胪寺官员“唱”入班,文武大臣则分两班,齐头并进步入御道,行一拜三叩之礼,礼毕,才昭示着早朝的开始。 首先,鸿胪寺官员先出列,上报入京谢恩、离京辞官的人数。 如果边关有军事活动,首先便是上奏边关战报。 接下来,便进入主题,上奏政事。 仁宗皇帝睡眼惺忪,遮着袖子掩嘴打了个哈欠~ 监察御史蔡京迈步出班,然后到御前跪下,“启奏陛下,臣检举淳庄郡王府世子朱煜安强抢民女,无视法纪,夺人性命,实在胆大妄为!” 话刚说完,大殿里静了一静…… 仁宗皇帝打了一半的哈欠憋回嗓子里,正要说话。 “陛下,臣也要启奏,淳庄郡王纵奴行凶,侵占农人田地,收受贿赂,草菅人命!”左佥都御史王恒奏道! 淳庄郡王今日正好告了假,也没嘴反驳,仁宗皇帝想的却是淳庄郡王净给他找事,就不能藏的严实了了!也懒得管了,便交由刑部全权处理! 严阁老及其党羽交换了眼色正要再说话,仁宗皇帝又打了一个哈欠! 他娘的,上什么朝,天天起这么早,困死老子了!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鸿胪寺卿,鸿胪寺卿忙吊起嗓子,“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头刚落,户部尚书温忠翰出列启奏到,“启禀陛下,黄河水患,臣以为,堵不如疏,臣请求陛下准许户部拨款,工部协助,开凿河道,加宽河面!” 仁宗皇帝一看是户部尚书温忠翰,这人真是又温吞又忠心又憨,认准的事情是反复说,来回说,此事都拿出来说了三遍了,驳了又说,算了,他服了! 仁宗皇帝摆摆手,又止住严首辅的欲言又止,“罢了罢了,此事由你总揽,一切听卿从事!退朝!” 鸿胪寺卿一听,忙吊起嗓子,“退朝!” 众人便有序鱼入而出…… 这里要氺一下京城的大体情况。 今年大启元和十二年,仁宗皇帝已经四十有三,白胖有须,慈眉善目。先皇后是东宫太子妃一步步两人扶持过来的,已经故去多年,如今后位空虚,一开始是皇帝长情,后面就是懒得搞了。 没错,仁宗移情别恋爱上了绘画,还专设了画苑。 先皇后生育太子还有彭城公主,太子居太子宫,彭城公主随太后娘娘身边长大。 后宫林贵妃娘娘一枝独大,膝下有两个皇子,十一岁的齐王和九岁的晋王,还有十五岁待嫁的温慧公主,其余还有诸多妃嫔,林贵妃手段厉害,至今都没再让后宫生出第四个皇子来。 朝堂上内阁辖制六部,辅臣有六人,内阁首辅严士明为最高长官,中极殿大学士,统领内阁,把持朝政,权倾朝野。 左泉任次辅,又称左相,集贤殿大学士,领吏部尚书。 其余辅臣温忠翰,武英殿大学士,领户部尚书。 柳弼,华盖殿大学士,领兵部尚书。 邹时庸,文渊阁大学士,领刑部尚书。 姚广,东阁大学士,领工部尚书。 大殿上品级分明,阶级严格! 明黄色的最上面—至高无上的皇权! 下面是紫气东来的紫袍官服站队—三品以上穿紫色; 再下面是红色官服站队—五品以上穿红色; 最后是绿色官服站队—五品以下穿绿色。 这是程德青第一次上朝,那心里的震撼犹如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搅得他久久不能平息。 男人天生的征服欲,一个是女人,另一个就是权势! 最爱的女人昨晚刚被狠狠征服了,剩下的就是征服这个朝堂! 程德青飘了~ 第65章 上进 幸好,倒春寒的小风一吹,他脑子一激灵,醒过来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从此以后,程德青夙夜看书,青灯常伴,手不释卷,直把柳芸娘望断春闺了! 这男人钻研起学问政事竟入了魔一般,连男女之间那点快活事也不如从前殷勤了! 连着三天,程德青就在眼前她却吃不着! 漫漫长夜,这可如何是好?! 哎,山不来就我,那我就去就山,于是程德青发现,成婚三载,小娇妻越来越放得开了! 今夜竟穿了薄薄的纱衣,包裹着玲珑的玉体,若隐若现,柔弱无骨的伏在他的背上,娇滴滴勾搭,“相公,夜深了,安置~“说着还用丰满的地方蹭了蹭他! 程德青爽的背上汗毛倒竖,一边喘着粗气锄地耕耘,一边还在思考进步,难道这就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戏码? 妙啊! 早知如此,程德青暗叹,不如早些冷冷她,还能早点尝到这绝妙甜头! 等天一亮,程德青嘴角噙笑,神清气爽的上值去了。 日上三竿了,柳芸娘扶着腰坐起来,不由怀疑程德青这厮玩的是欲擒故纵,她还奇怪呢,人怎么可能会变呢!更何况一向贪欢的程二郎! 如萍笑着卷起帘子,见夫人咬牙切齿的,想到昨夜的动静,脸色不由得红了,也不敢揶揄,忙笑道,“夫人,快起来,苏先生安置好了,林姑娘可是给您下了帖子了,咱们正好出门逛逛~” 上京城繁华富庶,处处胜过钱塘适安府,街上到处都是新奇精巧的玩意儿,如萍翠儿真是想天天出门逛逛去~ 可惜二爷看夫人看得紧,一般不准她单独出府。 婆子抬了热水,柳芸娘软绵绵的坐到浴桶里,也没羞没臊了,大喇喇的袒露胸脯任如萍翠儿洗浴搓澡。 柳芸娘胸上红了一片,尖尖都有点破了皮,腰上更是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更别说大腿内侧那几个草莓印了! 直把如萍翠儿羞的抬不起头了!两人三下两下搓了几把就草草了事! 二爷瞧着也文质彬彬,怎么会…… 不敢想,简直不敢想啊! 柳芸娘惬意的撩起一捧水扑在脸上,哎呀,只要自己不觉得羞,羞的就是别人哪! 她现在可真是享受这呼奴引婢的美好日子了! 等她浑身都泡的香喷喷了,吃得饱饱的才觉得真正活过来,哼!昨晚真是吃了大亏了! 翠儿捧着新做的大袖衫伺候柳芸娘穿衣。 如今柳芸娘妻凭夫贵,也能穿大启贵妇的礼服-大袖衫了! 上身是素色交领儒衣,下着绛红罗蹙银绣裙,外面直披一件大袖纱罗衫,轻薄的绫罗绕在肩背上,两端绕臂悬在胸前,端的是飘逸风流,妩媚又婉约的美了。 如萍心灵手巧,又给柳芸娘梳了高髻,头上一边簪了一枝牡丹,另一边简单插了镂花金簪,簪上有浮雕穿花戏珠鱼纹,下坠空心雕花的金珠子,晃动起来便顾盼神飞,袅娜多姿。 又化了桃花妆,面上贴了金箔,古代仕女图里的高门贵女就活脱脱的出现在铜镜里了。 如萍和翠儿都被柳芸娘美到了,捧着脸一脸花痴样,夫人这一打扮,美艳动人典雅华贵啊! 柳芸娘也被自己迷倒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可惜程德青不在家,不过,嘿嘿嘿~ 主仆三个就带了礼品盛装出发了! 苏宅是苏先生之前做官的时候买的宅子,也在城门西南面的同安坊,两进的宅院,离刘晏的宅子挺近,都是一条街上的,正好互相照应。 门房的老仆还是钱塘县的旧人,见了程府的马车,喜滋滋的迎了出来,林婉婉穿着对襟儒衫,下面配了一条碧色长裙,身姿窈窕,清雅绝伦。 见柳芸娘雍容华贵,大袖衫华丽奢艳,不由赞道,''嫂子,你穿这身衣饰真是美若天仙了。”一边迎上去扶了柳芸娘的手。心里也暗暗叹息,曾经自己也是管家女儿,也穿得大袖衫。 两人笑盈盈的进了后院,先拜见了苏先生。 苏先生一把年纪长途奔波,脸上显了疲态,朝这两个孩子笑着挥挥手,只道早些回来,莫要玩到天黑,就放了两人出门了。 当然了,都是花一样的美人,出门在外,安全为上,苏宅里有几个宋祁派过来的护卫也跟着,天子脚下虽然治安良好,但小心总是没错的。 上京城最繁华的就是宣德门御街这块,各种商铺鳞次栉比,售卖的小贩吆喝声不断,游人如织,人头攒动,柳芸娘撩着马车帘子一个个看过去,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 之前也来逛过,身边坐着猛虎相公,防前防后生怕她被人瞧见,又一律带着幕篱出门,总归不畅快,今日两个姑娘坐马车,柳芸娘可不就是大胆了。 林婉婉瞧着她的样子直笑,柳芸娘愤愤,“哎,你是不知道,相公上值,只说休沐日领着我到处逛逛,我等的脖子都长了,带的话本子也都看完了,最近府里真是忙死了,偷不了闲……咦!” 柳芸娘突然惊叹一声,连声叫道,“停车,竟然有书铺!还是荣六郎书籍铺子!” 他乡遇故知啊!看着名字就觉得亲切! 林婉婉伸头一瞧,不由笑道,“上京城最大的书籍铺就是这家了,钱塘的那个应该是一个分号,据说全国都有呢。” 如萍忙叫了车夫停车,两人下了车,柳芸娘抬头朝门匾仔细瞧了,确实不多一个字不少一个字的,高高兴兴的就进了门。 书籍铺里的摆设也和钱塘一样,卖的畅销的书籍都在进门的位置,竟然也有《陈冤录》,柳芸娘这下更高兴了。 她特意问过宋宅书籍铺的掌柜的,上京城有没有分号,以后她写话本,也方便合作。 老掌柜的眉头能夹死苍蝇,连连叹气,“哎,家传的铺子,一直在钱塘经营,可惜,可惜呀!若是娘子不嫌麻烦,可让晓生跟去上京城,替您操持这出书的事情。” 柳芸娘听了张晓生就腰酸,程德青的手指印还在身上呢,算了算了~ 这荣六郎书籍铺子也行啊,虽然就合作了一次,《陈冤录》却是大卖呢。 柳芸娘娇声唤道,“掌柜的可在?”,一边站着的伙计恭谨回道,“夫人,东家来了,掌柜的正和东家在一处呢,您若是问问买书的事情,不妨问问小的~” 柳芸娘笑道,“那我等你们掌柜的。”说着自去翻看京城的话本了。 京城的话本也都和钱塘一个样的,闺中之怨,书生薄情,或者搜神志怪,都摆在显眼的位置,柳芸娘翻了翻,有几本热销的竟是仿写的《桃花扇》、《表妹》,尤其是《孔雀西南飞》,这里名叫《孔雀飞飞飞》! 柳芸娘真是生气了,被盗版就算了,竟然还被她当面撞见了,既然都摆在显眼的位置,这销量一定是很高的! 这个稿费什么的一定也是很高的! 柳芸娘正要发作,楼梯走下来一个青衫男子,长相文气,面上带笑,柳芸气鼓鼓的瞥了一眼,立马火气飞去了爪哇国,有点什么感觉呢? 就是此人若是天上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上神,柳芸娘此刻就是为了一碗饭蝇营狗苟的小人一枚,有点阳春白雪遇见下里巴人的感觉~ 那青衫男子见了柳芸娘,春风一笑,“夫人,何事如此郁燥?鄙人梁成,某不才,愿为分忧~” 一边掌柜的忙点头哈腰,“夫人,听说您找我,这是我们东家朱成公,有事尽可说~” 林婉婉在一边震惊,朱成公啊,大启第一国手~ 柳芸娘是没见过世面的钱塘县的井底之蛙,不知朱成公如雷贯耳的名声,片刻怔忪就笑了,“梁公子,那我就直说了,这几本书,应是盗写的,原作者应是会稽人氏柳白,原书都在钱塘宋宅书籍铺子出版。” 朱成公一听,那仙风道骨的剑眉便微微拧了一下,笑道,“谢夫人指正,小店定会查实,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能做的小店必定尽心~” 一边的掌柜的也连连点头附和,见他们态度如此好,不托大也不傲慢无礼,柳芸娘心里稍稍慰藉,便说道,“敢问这里的书籍铺子怎么收稿子?稿酬怎么算?分成怎么算?” 掌柜的一听,“夫人请随我来。”朝着东家致意,便领着柳芸娘主仆去了雅间。 片刻时间,几人出来,掌柜的像是偷腥的猫咪一样,捡着宝贝的叫花子一般,笑得猥琐又殷勤,暗暗朝着朱成公点点头。 柳芸娘和林婉婉选了几本书便告辞出门了。 朱成公瞧着柳芸娘婀娜多姿的背影,嘴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手里摩挲着那本《孔雀飞飞飞》。 有趣,柳白莫非是个女子? 第66章 这一天 林婉婉和柳芸娘一坐上马车,林婉婉低声对柳芸娘说道,“那朱成公,是大启第一国手,皇上身边的红人。” 柳芸娘一惊,“啊,竟然是这样飞黄腾达的人物,竟然还这样如沐春风平易近人哪!” 林婉婉恨铁不成钢,戳了柳芸娘的脑门子,“重点是你怎么认识的他?我瞧着对你深有兴趣的样子,这种贵人,还是远些好,免得沾染是非。” 柳芸娘想了想,“就是去逛过荣六郎书籍铺子,我倒是第一次见他,之前也都只见到掌柜的呀~” “莫非瞧着我美貌,惊为天人?!” 林婉婉瞧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也笑了,朱成公是大启第一国手,自由出入皇宫,见多了后宫佳丽,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算了算了,说不定朱成公天生带笑,对人都这样呢! 两人抛下这些杂事,又去了临近的珍宝阁,大堂里严阁老家的嫡孙女正在颐指气使,指指点点。 掌柜的抬眼瞧见这两人进来,盛装华服,气质出众,仆从丫头前呼后拥的,心猜必定是大主顾,又见严姑娘左右都不满意,索性忙颠颠的都请到雅间,亲自端着压箱底的宝物请三人品鉴。 严姑娘长相肖了祖父严阁老,妩媚不足,英气有余,气势也很强,她横了柳芸娘两人一眼,也不反对,带头进了雅间~ 雕刻的精巧夺目的攒盒里,硕大的红宝石冒着幽幽的光,闪的柳芸娘眼冒星星。 严姑娘也瞪着眼睛瞧,流光溢彩 、绚丽夺目! 瞧着两人惊喜的表情,掌柜的喜得胡子直翘,今日看来是个大买卖! 不想林婉婉凝神瞧了一会,眉头轻皱,不动声色的转了视线; 严姑娘不经意瞧见了,心里一咯噔,莫非有什么她看不出的瑕疵?! 掌柜的见三人不动,又打开另一个镶金嵌玉的攒盒,黑色的绸缎里裹着一件玉鱼。 柳芸娘:真好看啊,是古董啊! 林婉婉青葱玉指拈起玉鱼,对着光细瞧,玉质青色,表面受沁。鱼圆眼大嘴,背鳍竖立,尾鳍上翘,阴刻斜格网纹饰鱼鳞。 严姑娘瞧见两人表情,心知是个宝贝,正等着她们两个先问价,她再杀一波! 柳芸娘两人只是星星眼,也不问价,严姑娘不敢大意,便转头瞧着窗外装作不感兴趣。 掌柜的摸不准,狠狠心,又捧出一件宝盒,嗨!不怕她们不动心! 盒子长一尺宽半尺,金丝楠木制的,上面还嵌了铜锁,掌柜的从怀里掏出一把黄铜钥匙,一脸得意的打开来,是一个龙泉窑粉青釉柿形瓷水注! 只此蓝绿,此乃传世之宝! 柳芸娘瞠目结舌,博物馆里似乎看到过一模一样的,这必定价值连城了! 林婉婉站起身,半边扇子遮了面,靠近了端详,形如柿子,中空,扁圆,圆鼓腹,肩部一侧有一出水短流,整体施粉青釉,淡雅简素,隽永光华! 严姑娘一看,有了,这个是宝贝没错了!送给祖父做寿礼正合适! 惊喜上头,正要问价,转头一瞧,嘿! 清高女子默默坐到椅子上,优雅万千的故作高冷! 其实林婉婉想的是,都是奇巧珍宝,可惜她没钱~ 娇媚女子默默喝了杯茶,明眸皓齿的狐狸精,仿佛那茶是玉液琼浆令她沉醉! 其实柳芸娘想的是,似乎不应该来这里,她的钱不够~ 严姑娘懵!也只能默默的端起茶盏,哎,莫急莫急,被骗了许多次,这次定要慎重! 如萍够机灵,瞧着不对,鼻孔重重出了一口气,眼睑下垂,趾高气扬,“咦!夫人,还是走!” 柳芸娘回过神来,和林婉婉对视一眼,都捏着架子,高贵冷艳仪态端方的出了门,上了马车离开了…… 严姑娘不明觉厉,人家都瞧不上的她怎能瞧上!拍拍衣角,横冲直撞的也出门了! 掌柜的前前后后殷勤忙活一趟,严姑娘就不说了,京城一霸,任意妄为的!这两位仙子一样的美人竟然半个银子也不掏,不由皱眉,莫非没钱充大头?来此消遣?! 东家从门后出来,手摇羽扇,瞧着马车后面跟着的健壮的护卫,一脸高深莫测,“非也,非也,想必是王公贵人见多了宫里的珍玩宝器,瞧不上我这铺子里的,哎呀!可惜了大主顾,待我多多去搜罗一些宝物充实府库!!” 柳芸娘和林婉婉坐上马车,两人悻悻对视一眼,俱都啼笑皆非,嗨,没事去现什么眼呀?! 时候还早,距离程德青下衙还有些时候,两人又去了天香楼,去见见世面,体验胡女斗舞的异样风情~ 伙计领着两人上了二楼,楼下歌舞阵阵,穿着异域风情的波斯女子踏着鼓点扭动腰腚,风情扑面,楼上楼下男子的嬉笑挑逗不绝于耳。 柳芸娘趴在栏杆上正看的晶晶有味,还侧脸和林婉婉品头论足,“婉婉,你看那个女子,哎呀,长得真美,哎呀,她竟然弯下去了!这腰得多有韧性呀……” 半天等不到回应,柳芸娘回头一看,就林婉婉面色屈辱,偏过头不去看楼下胡女! 柳芸娘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好,没事来什么天香楼,怕是引得她想起过去遭受的屈辱了! 她为人清冷高洁,经受了那一遭,若不是父亲的冤屈还没沉雪,怕是早都去了! 柳芸娘忙揽着林婉婉的肩膀,抚慰道,“是我的不是,没想到这里竟这样,引得你伤心了,咱们这就走,天也晚了,正该回去了,宴席也要开了!” 两人拉着手正要下楼,迎面走来一对男女! 男的正是靖阳侯世子,女的是福安县主,靖阳侯世子夫人! “婉婉!你怎么在这?!”福安惊得瞪大了眼睛! 林婉婉面色惨白,见这昔日闺中密友,如今的路人,终究是变不回从前了! “你认错了,我姓苏,告辞了!”林婉婉强忍着支离破碎的镇定,轻轻避过福安县主。 福安县主一把抓住林婉婉的胳膊,扭住她身子,面目狰狞,“胡说,我怎会认错,你不是在南边了吗?!怪不得宋祈哥哥忽然冷待我,竟是你做的鬼!” “你这娼妇!活该被人糟践!从小就做可怜相!骗了我宋祈哥哥!竟然有脸回来!”福安狠狠唾了一口! 林婉婉弱女子一个,面色惨白的,哪里挣得过福安这从小吃三碗饭长大的,两人正在纠缠,柳芸娘扯开福安县主,骂道,“你是失了心疯不成!莫名其妙的!难不成是谁都得认识你不成!” 福安被推了一个趔趄!正要撸着袖子扑上去,林婉婉后面几个侍卫冲上来拦住了! 福安一看,顿时七窍生烟心里晦涩难堪,好呀,都是破鞋了宋祈哥哥还把她当宝,还派了护卫保护! 还说不是林婉婉! 她哪里比不上林婉婉!顿时急了眼要扑上去撕打! 几人拉扯在一起,骂骂咧咧,如萍翠儿护着柳芸娘更是骂得福安狗血淋头,一边吃瓜群众吹着口哨助阵! 美人打架也是美人呀!最好把衣服撕烂的打! 眼看就要不可收拾,突然一个伟岸健硕的男子冲上来,拦在福安前头,喝道:“住手!” 又转头瞪着福安县主,“少给我惹事!” 福安瑟缩了一下,竟然不吭声了! 站在男子身后,只两只淬了毒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林婉婉,活像要把她吃了! 柳芸娘不由打了寒颤! 那伟岸男子制住福安,转头对林婉婉和柳芸娘笑道,“失礼了,福安喝了酒,认错了人了,你们这是要走吗?不如告知我府上在何处,我好派人赔礼道歉!” 竟是人家丈夫的口气! 吃瓜群众一阵唏嘘,靖阳侯世子夫妻上京城很多人都知道的,人家丈夫站在一边不说话,这陌生男子竟是充起了男人了! 再看看小鸟依人的福安县主,面白嘴抖的靖阳侯世子,众人“咦~” 顿悟了!! 哇!大新闻啊!! 坊间一直传闻这靖阳侯世子是个龙阳之好的,莫非这男子一人包圆,睡了这夫妻两个?! 瞧这身板就很有劲!瞧着腰肢就强悍! 那伟岸男子一见这阵仗,忙笑着从容解释,“诸位误会了,我是福安县主的表哥,刚从凉州回来。福安无礼,叨扰诸位了!” 由于周朝常驻边关,行事又谨慎,众人知道的少,哗然才小了一点。 柳芸娘才不管吃瓜群众的惊诧,拉着林婉婉就冲出了天香楼! 天色渐暗,哪都不去了,直接回苏府! 柳芸娘大袖衫也皱了,发簪也歪了,牡丹花也枯萎了,好在没出什么大纰漏,稍微整饬一下就行了! 倒是林婉婉吃了亏了,柔弱也不知道反抗,衣襟都扯破了,头发也乱了,更别说脸上涕泪纵横的,柳芸娘揽着林婉婉在怀里,默默拍着她的背。 哎,红颜薄命嘛!这样好的婉婉,温柔可人,坚强又柔韧,为何要遭遇这么多! 林婉婉伏在柳芸娘的怀里,哭累了,抽了帕子沾沾眼角,勉强笑道,“让嫂子见笑了。” 说着就低着头不敢看她。 哎,柳芸娘抬起林婉婉的脸,一字一句道,“婉婉,你不必在乎别人怎么看你,只要你问心无愧就好!” “她今日这般说你,想必从前也没有真正的把你当做闺中密友,还认为你抢了她的宋祁哥哥,我听着,似乎她知道你被拐卖到钱塘的事情,宋世子跟她说的吗?” 林婉婉抬起头来,仔细想了想,“宋祁哥哥只跟我说拐卖我的人被解决了,我爹的冤屈他会帮我陈情,别的都没有说了。” 又想到一次,宋祁叮嘱她,到上京城莫要和从前认识的姐妹相认,特别是福安,离她远些。 柳芸娘听着,不由拊掌骂道,“看来就是这福安使得坏!这人真是心思歹毒,表面跟你是姐妹情深,暗地里这样待你!” 林婉婉怔怔的望着晃动的车帘,“我们也算是从小长大,我十三岁那年,宋祁跟着我爹学习经史,在书房瞧见了我,后来他经常来府上,有一次后面就跟着福安,福安比我大半岁,我从小就没有朋友,我把福安当做闺蜜,我们一起长大。” 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苏宅,守门的婆子搬来脚蹬,一眼看到姑娘眼眶红肿,衣衫不整的就愣住了! 丫头拥着林婉婉柳芸娘回了房,如萍打水给两人净了面,翠儿机灵,又去花园里新采了一支牡丹,簪在柳芸娘的鬓边。 再美这时候也没有心情了,两人收拾齐整了,前头婆子又来叫。 “夫人,姑娘,程二爷,宋世子他们都到了,老爷喊您们过去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勉强笑笑,扶着丫头婆子就去了前院。 今日众人齐聚苏宅,为了庆贺苏先生搬来上京,程德青还有刘晏,宋祁都赶来,章修林也告了假从卫所赶过来。 灯影幢幢,烛光暖人。 程德青就见柳芸娘盛装打扮,明艳动人,早早的伸手握住柳芸娘,指尖温暖,想必不凉,又见她鬓边一朵牡丹花,雍容华贵,她目光灵动,比花更美,不由咽了口水。 宋祁最近被京卫的事情绊住手脚,三日未曾过来了,两只眼胶水一样黏在了林婉婉的脸上,林婉婉一见他痴痴的目光,心下委屈,差点落下泪来! 好在苏父在上,她强忍住了,宋祁眉头微皱,也没说出来。 倒是章修林,借着观月偷偷瞥了林婉婉一眼! 第67章 姻缘线 严姑娘出了珍宝阁,便打马回了府。 门房看这小祖宗回来,忙笑得谄媚如狗,“大姑娘您回来了,哎呦,老太太刚才还念叨您呢~三爷三夫人刚从建康送过来一批蛟俏纱,哎呀,小的偷瞧了了一眼,光彩夺目呀,差点闪了奴才的眼,您快过去看看~” 严阁老有五个儿子,五个儿子又各生了个儿子,只有二夫人生了严姑娘这唯一的娇花! 这严姑娘长相不随她貌美多情的娘,儒雅俊俏风流的爹,基因神奇的拐弯偏肖了严阁老! 全家上下都把这严姑娘当做眼珠子,当祖宗一样供着! 仗着严阁老的势,虽然是文官家出身,些许认得几个字,走马斗鸡这种纨绔的事情一样没少干,严姑娘因此从小就是京城一霸! 平日只跟温慧公主一起,两人一起作恶上京城,仁宗皇帝总说小女儿家戏耍,不忍苛责,好了,上京城的人家无不闻之色变!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严姑娘虽然一肚子草莽,可也是个姑娘家,花信年华,也要开始找人家。 上京城的有身份的人家瞧不上她,瞧得上的人家,子弟又都是不中用的! 严阁老只得把目光转向潜力股~新科进士们! 想他堂堂首辅,找个孙女婿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可也奇怪,前几年头名三甲要么长的歪瓜裂枣要么皱纹爬上眼角,好不容易挑出的探花郎也算模样周正文质彬彬,仔细一探查,要么英年早婚要么断袖! 严姑娘这一拖就拖成大龄剩女,可她眼光还挺高,不愿将就,定要找个文武双全的美男子相爱一生,这不就等到了程德青! 不想程德青已经有了娇妻,还直言此生只有娇妻一人,那探花郎韩家也说有了青梅竹马! 特么的,忍不了了!长夜漫漫,不说她的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们,梳弄丫鬟钻草丛里淫声浪语,就是听着府里院子里肥猫春叫,她也忍不了了! 严姑娘逼问严阁老,“祖父,一个没根基的状元郎,还有一个更没娘家依仗的商贾之女,您堂堂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能难倒您吗?!这不是恐吓两句就成的事!” 严阁老的老脸皱成一脸便秘样,“宝宝,祖父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当年内阁斗争多么激烈,腥风血雨血雨腥风,现在想来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你祖父力逐群熊最后独占鳌头夺了首辅,如今更不说稳坐了十年内阁把持朝纲,可见祖父的能耐了!” 回忆过去的辉煌,严阁老轻轻叹口气,“实在是那左泉越来越咄咄逼人,太常寺贪墨的案子刚过去,适安府董知义又捅了娄子,这淳庄郡王也倒了,太子一天天大了,他又盯着祖父,祖父这才不敢使出雷霆手段!” 实际上,太子逐渐长成参与朝政,仁宗皇帝虽不管朝事,但大启总是朱家的,每有分歧争端,仁宗总会偏向亲儿子的!是以朝堂上斗争愈发激烈! 严姑娘不屑的撇撇嘴,使劲摇着严阁老的老胳膊,“我不管,我都十八了,再不嫁人就被人嘲笑了!祖父,你去叫程德青来提亲!” 她再也不要再等了,谁知道明年的状元郎会不会鬓发苍苍! 严阁老年纪大了,被摇的的头晕眼花,“哎,哎,哎,祖父也无奈,谁知道这程德青阴险狡诈,竟然攀上了安远侯,还有左泉,祖父这才不敢动,别急别急,总有好儿郎等着你!” 这好说歹说的,这才哄了这祖宗! 搞得严阁老都怕回家了!对着同自己相似的那张脸,简直是年轻时候的自己!是个人,特别是已经手握权柄的人,怎么忍心拒绝她的一切小要求! 严姑娘扔了马鞭,吊儿郎当的耸着肩就去了上房! 一群女眷,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五夫人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三少夫人…… 叽叽喳喳,莺声燕语的,热闹得和京城妓馆凤仙楼有得一比! 都围着老夫人说着吉祥话,等丫头掀开帘子,黄莺一样唱到,“大姑娘来了~” 哎呦,老夫人忙把身前坐着的儿媳妇孙媳妇们扒拉到一边,老脸笑成菊花。 “我的儿,怎么撅个嘴?哪里惹得你了,快和祖母说说,快过来坐~” 有个新进门的孙媳妇起的慢了,叫她婆婆一顿白眼,哼!严家最不缺的就是媳妇!那孙媳妇委屈的眼泪都打转了! 严姑娘大剌剌的坐到她祖母身边,不知羞耻,“还能为何?!祖父这什么时候能给我找到好相公!” 众儿媳妇孙媳妇见怪不怪 刚进门的孙媳妇心里会羞一点,女儿家哪有这样的,被教训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老夫人瞧着她不像真气她祖父的样子,也知道那状元郎有点棘手,便把严姑娘抱在怀里,哄道:“宝宝,你大伯母娘家子侄,就是安庆伯世子,小时候就喜欢跟在你后面的,你瞧着如何?!” “咦!看到他就想起他小时候天天流着鼻涕,嘴张着嚎,没把我震聋了!” 严姑娘恶心的手里的龙眼都吃不下了,“唾!”一口吐到盘子里! 大夫人现在一边绞着帕子,脸色扭曲了一下又平复了,陪着笑道,“宝宝,那高盛如何?今年也中了进士,一表人才也大有前途呢!” 高盛是她娘家的另一个子侄。 严姑娘头都不抬,张嘴吃了丫头喂的果子,嘴里含含糊糊,“别了,你娘家那边就没个好儿郎!” 气的大夫人脸色涨红,帕子都要撕烂了,呸!就你这样,也配不上好儿郎! 老夫人又看向二夫人,二夫人娇滴滴的软柿子,家里就是个土财主,也指望不上! 老夫人又看向四夫人,四夫人娘家爹是户部右侍郎,虽然不是名门世家,也是大族! 虽然严阁老儿子孙子们都做着高官,四爷是严府最有出息的,四夫人腰杆也硬点~ 四夫人扭着手帕,面带微笑,“娘,您也知道,我娘家也没个有出息的,还是不说了~” 严姑娘撇了四夫人一眼,笑笑也没出声音。 老夫人忙抱着严姑娘,“好了,这天上月老都给世间女子系了姻缘线,我的好孙婿说不定也正愁着呢,别急,别急~” 又指着桌上光彩夺目的蛟俏纱,笑道,“这是你三婶子特意送过来给你的,你看看,要裁个什么好,做个八幅的百褶裙最好~” 蛟俏纱一匹千金,历来只送宫里做贡品的,除非皇帝赏赐,等闲人家是见不到的。 只见那纱流光溢彩,犹如贝壳光彩夺目的,傍晚的内室都被照的熠熠生辉,房里的媳妇们瞧着就羡慕的不行。 严姑娘随意的点点头,就有两个丫头小心翼翼的抬着托盘端下去了! 只把一众夫人们气的不行,暗骂严姑娘就是吞金兽属貔貅的,好东西一点都不知道分享,只顾吃到自己肚子里! 再说天香楼这里,周朝领着靖阳侯世子夫妻两个就进了厢房。 护卫在门口守着门,既然都出来了,也不能白来一趟,他嘴角带笑,笑眯眯的关了门。 福安见他朝屋里走来,浑身紧惕,抱着胳膊朝后退了几步,倒是靖阳侯世子,脸色煞白,直愣愣站在那里,满脸被辜负被欺骗的不甘心! 唉,都是他的宝贝,一个个来…… 这边,周朝先把蒋勋抱到侧间榻上,柔声细语的哄道,“勋儿,别气,我这也是为了你,你早日生下孩儿,你娘你祖母也就不逼你了,你是我的心肝,你不愿意的事情那我就替你去做~” 三言两句的那蒋文勋就软了心肠,软了身子,任他施为了! 福安县主听侧间的喘息声,呕得要吐出来,知道是一回事,每次当面听着又是十分恶心! 偏偏她不敢动,她娘家倒了,若是被靖阳侯夫人知道,她被别个野男人睡过了,她也没活路了! 等侧间动静停了,周朝赤身裸体的走了过来,你还别问,武将身子就是好! 福安攥着衣襟,瑟瑟发抖,“求你放过我,我也不会告诉侯夫人,我只求安安份份做个世子夫人~” 周朝一把扯过福安,把人压到床上,见她闭着眼睛流泪,身子抖得越发可怜,那兴致陡然又高了几分! “小可怜的,跟我睡不比守活寡好!这就给你快活!”说着就扯了福安的衣襟,露出白腻腻的胸脯来,人就覆上去了! 福安流着泪抖如筛糠,那白腻的身子就抖如筛糠,晃花了周朝的眼! 周朝哼哧哼哧一阵忙活,福安心里再不愿意,身子也被收拾得服帖了! 酉时三刻,蒋文勋幽幽醒来,榻上不见了周郎,房里又安安静静的,便知道那边也结束了! 压住心里的酸气,自己穿了衣服起来,就听那边也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两人都面色红润腰膝酸软的爬起来, 夫妻成姐妹,都被一人睡,两人面表情对视一眼,一前一后的出了厢房打道回府去了! 第68章 因果 一路上两人冷若冰霜,马车上都靠着两边侧坐,座位中间空了一大块,活像中间坐了个得了鸡瘟的病人,两人都避之不及! 到了靖阳侯府,丫头正等在府门口,伸头朝车里瞧,见世子夫妻两个正襟危坐,笑着禀报,靖阳侯夫人正和太夫人在正院寿喜堂,等着他们一起晚饭呢。 现任靖阳侯是个风流秧子,年轻的时候后院莺莺燕燕也是一屋子,不过可能是种子不太行,再肥的土地也长不出苗苗来! 这靖阳侯夫人突然大了肚子,侯爷和太夫人喜得喊娘,立马三书六礼五花大轿娶进门来,这才生了靖阳侯世子,这靖阳侯世子是三代独苗苗! 夫妻两个一下了马车,小白脸蒋文勋虽然拉着妻子的手哆嗦个不停,也不敢正看她一眼,但面上也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丈夫姿态。 福安更是戏精附体,笑容满面,温柔可人,俨然一副夫为妻纲,以夫为天的小娇妻样子! 侯夫人和太夫人见两人联袂而来,情谊甚笃的样子,心里又稍稍松了口气,哎,谁叫上京城的闲汉、碎嘴的婆娘太多,整日里的不干正事,净传些耸人听闻的闲话! 侯夫人是杀猪匠的女儿,向来粗俗,见媳妇面色酡红,岔着脚走路,儿子更是春风满面的,笑眯眯的说道,“呦,莫非别家的床好睡,放得开手脚,瞧着你们这个样~” 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均是臊得红了脸。 太夫人笑着啐了侯夫人一口,都是过来人,心知肚明的,说得这么露骨做什么! 好睡就多睡,整出曾孙来就是大功一件! 靖阳侯一把年纪了,已经成了软脚虾,如今风流不起来了,便整日的围炉炼丹,求仙问道,自觉已经超然物外。 端起一杯茶矫揉造作故作清高的喝了一口,眼光瞥了一眼儿媳妇,嗨,你别说,这胸脯鼓鼓,腰肢纤细,屁股圆圆的,趴在酒楼那种云床上,一边晃悠一边办起事来,最是销魂了! 儿子果然是亲生的,深谙他老子的真传,哎,可惜,他宝刀已老啊! 靖阳侯不由深深叹口气! 侯夫人和太夫人才不管他,就当他放屁,不中用的玩意儿,连个公鸡都不如! 蒋文勋和福安两个心里忐忑,面上已经应对自如了,听了侯夫人的话也面色从容,两人故作娇羞,夫妻两个在一家人面前你侬我侬的用了晚饭。 侯夫人和太夫人也不拿架子,热情洋溢的催促小夫妻回房继续折腾,年轻人,早点生孩子,老婆子还能帮你带带呢! 夫妻两个相携回了房,关了门,笑容就掉在地上,一室分两间,各人占一边,两人就泾渭分明,楚河汉界,仇人相见,不相往来! 福安腰酸腿软的瘫在床上,脑子里又想起和周朝赤身露体颠鸾倒凤的样子,雄健的肌肉上滴下的汗水,趴在耳边急促的喘息声,啃咬她的胸脯酸痛刺激的感觉~ 福安难耐的蹭了蹭被子,若是嫁给周朝那样的儿郎,也是好的,总比这假面夫妻真姐妹的好,日日担惊受怕,心内惶惶的。 又听见隔间窸窸窣窣的淋水声,想到周朝同蒋文勋做的事儿,又翻身趴起来作呕! 心下凄楚,宋祁哥哥为什么就不愿意娶她,让她遭受这些屈辱,那林婉婉都已经被人玩弄过了,他竟然还当个宝! 可惜娘家罚没成了庶民,家丁都没了,使唤不上人,不然定要绑了林婉婉! 泪水默默的从狰狞的面上流下来,福安趴在被子上,恨得心都疼了! 隔间的洗漱声没了,福安坐起来,推开隔门,蒋勋慌得一批,忙扯了架子上的巾布遮住身子,怯怯说道,“你来做何?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周郎叫我们和平共处,你,你干什么呀~” 福安“砰”的一声关了门,狞笑道,“周郎,周郎!你好好一个男人被人骑在身下,你妻子也被人糟蹋,你竟然还觉得能和平共处!你猪狗都不如!你真该死了!” 她狠狠唾了蒋勋一口,“我看你都恶心!”说着“刺啦”一声撕开衣襟,露出浑身斑驳的胴体,蒋勋吓得巾布掉到地上,忙捂着身子躲到屏风后,“你,你,你干什么!” 福安一脚踹倒屏风,不管蒋勋的尖叫,把人推倒榻上,爬到蒋文勋身上,“你喊,喊破喉咙,正好叫侯夫人和太夫人过来瞧瞧,她们的好儿子好孙子是怎么被男人骑的!” 蒋文勋一怔忪,就被福安骑在身下,福安赤身裸体,凄笑道,“你给我一个儿子,生了儿子我就不逼你,那周朝,我也不告诉太夫人,否则,就是我死了,也要他陪葬!” “不行,我不能对不起周郎,不……”,蒋文勋正在摇头挣扎,福安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啪!”,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 门口的丫头,福安的贴身婢子,彩凤和彩黄,从小都是为了衬托福安的美貌,特意选出的丑壮丫头,推开门走进来,就见姑娘和姑爷赤身裸体的扭在一起,都涨红了脸,呐呐不敢说话! “你们是死人不成,给我把他捆起来!”蒋文勋挣扎坐起来,扯着布巾骂道,“你敢,这是我的府上!” 福安又是一巴掌,打得他脸都歪了,他自恃文人,不与女子动手,这才落了下风。 彩凤和彩黄身强体壮,又加上这世子院子里,因为夫妻两人见不得光的事情,平日别人是不准进的,蒋文勋此刻是求助无门,被结结实实的捆住了! 福安挥手让丫头退出房门,又从她的妆奁底下翻出一个匣子,她光着身子,破罐子破摔,瞧着自己的相公贞洁烈女一般,不由讥笑道,“你不过是个生孩子的工具,你以为我是想睡你!呸!” 也不管蒋文勋挣扎,捏着他鼻子把一粒药塞了下去,蒋文勋面露惊恐,剧烈挣扎,福安倒是好整以暇,眼见他发了情,便坐到他身上就摇动起来。 唉!想她福安也是天之娇女,竟落得这般自甘下贱,福安一边流着泪一边下了腰,她就是不信了,她还能活得比林婉婉还不如! 严姑娘这边,也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程德青,小小的状元郎,没甚根基的商贾之子,她堂堂内阁首辅唯一的嫡孙女,他竟然瞧不上她!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这日程德青下值,出了翰林院就碰上了严姑娘! 如今程德青蛰伏翰林院,每日静观朝局动荡,他天资聪颖,一点就通,翰林学士高龚十分看中他,经常随侍仁宗皇帝的时候,吩咐程德青幕后听唤,仁宗皇帝也认了脸。 嘉奖程德青颂词写得好! 皇帝面前有了脸面,那就是有了前程!左相也十分赞叹,程德青审时度势,又冷静理智,如今和严阁老一党斗争愈加激烈,有了程德青,更觉得如虎添翼。 程德青有商人天生的逢迎,又有学子的清望,表面上和严阁老也是言笑晏晏,严阁老大寿,还专门写了祝寿词,亲去严府拜寿,打的一手好中庸! 严阁老对这年轻人也多有夸奖。 严姑娘更是芳心暗许! 第69章 乌龙 不想这程德青十分不领情,几次在翰林院搭讪都没给她个好脸! 这上京城只有她看不上的,还没有敢这样看不上她的! 严姑娘招来小厮,密语一番,这几个小厮俯首帖耳,一脸奸笑就办事去了! 程德青朝五晚九,夜里还要秉烛苦读,一心钻研政事学问,他哪里能想到这严姑娘竟然如此大胆呢! 转眼就五月了,柳父终于举家迁往上京城,银楼的大掌柜也带着家小迁过来了,匠房师傅也跟过来了,按照钱塘的话说,来上京开开眼,见识大场面。 宅子也买在同安坊,和刘宅苏宅离得不远,那地方治安挺好,又靠近御街,生活十分便利。 柳芸娘带着丫头婆子忙前忙后,上个月就规整好了,柳父一来,空阔的宅子顿时有了人气,父女两个热热闹闹的吃了饭。 柳父亲自走访考察了上京城的银楼,低调奢华有内涵,这心里就有数了。 柳芸娘又带着柳父看了铺子,柳父瞧中了位置就找人装修起来。 这些日子柳父来了,柳芸娘忙前忙后不觉得,这闲下来就觉得身子乏得厉害! 柳芸娘懒懒得坐在马车里,帕子遮面,又打了个哈欠。 翠儿瞧着夫人一脸犯困的样子,笑道,“夫人,要不还是回去歇息,这春困秋乏的,睡一觉就好了!” 如萍瞧着夫人娇媚的脸,想起柳婆子的话,心里算了夫人的小日子,都已经迟了一周了,莫非…… 柳芸娘瞧着车子外面的阳光,灿烂热烈,路边的柳树冒了绿色的叶子,行人都脱了夹衣,有的爱俏的姑娘都穿了抹胸了,春光明媚的,她也好些日子没出门了! 苏先生偶感风寒,婉婉临时没出来,柳芸娘只能一个人逛逛。 马车停在了成衣铺子前面,如萍报了柳府众人的尺码,又特地选了上好的料子给柳父选了几件。 又去了绸缎布庄,采买了布料,天渐渐热了,也要给二爷做几件薄衫。 如萍又拿了几匹苏锦,夫人的小衣也小了,也要做几件了! 置办齐了,日头西斜,便打道回府。 马车经过育贤楼茶馆后街,小风一吹,车帘掀起,正巧就见到朱成公青布澜衫,风姿挺拔的从对面的宅子里出来,四目相对,柳芸娘仓促间只得抿嘴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惊鸿一瞥~ 朱成公万年的铁树突然开了花,摇扇子的手一顿,浑身电流窜过,就沉溺那个酒窝里了…… 小厮提着箱笼候在一边,也不见朱成公动作,只歪着头盯着过去的一辆马车凝神。 等朱成公回过神来,马车已经没影了。 他不由哂笑一声,什么样的美人他没见过,一个小地方的狡黠女子而已! 他也上了马车,朝巷子里走了。 柳芸娘也在想这朱成公,人淡如菊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他应该和李白一样,恃才傲物,旷达不羁。 正想着,“砰”的一下,柳芸娘脑子一懵,人就甩出去,幸亏如萍反应快,“夫人!”及时抱住她,这才没摔下马车! 车夫也滚在地上,柳芸娘掀开帘子,就见高头大马上坐着个姑娘!围着一群爪牙! 看来是故意寻衅的了! 严姑娘仔细打量这娇媚的小娘子,不就胸大点,腰细点,皮肤白了点,长相娇媚了点! 男人怎么都这么肤浅!都喜欢这一套! 她眯缝着眼睛,一挥马鞭,“啪”甩在栏杆上,“回去尽快和程德青和离,否则对你不客气!” 柳芸娘…… 懂不懂江湖规矩?!小三逼问糟糠妻,不都是,你要多少钱才能离开他?! 巷子里的人家都吓得关了门窗,怕惹上是非。 柳芸娘坐直身子,想想电视剧里的桥段,刚想说,我们情比金坚,又看到她身后的爪牙蠢蠢欲动面露淫光,到底没骨气的咽了回去。 肚子突然又隐隐作痛,她索性捏着帕子掩着面,故作害怕的说,“姑娘,我回去就和离,你别冲动!” 严姑娘一顿,这么顺利?!不由疑道,“此话当真,不过我信了,剑萍,去取了她的小衣,若是骗我,我有的是手段!”说着一挥手,便走上前一个黑瘦的丫头。 那丫头冷冰冰的就朝马车走去! 一群爪牙嘿嘿直笑! 取……取姑娘家小衣……这可是私相授受的好把柄! 这清白怎么办! 车夫忙上前阻拦那丫头,结果被一脚踹飞了,严姑娘大喇喇的看着,嘴角还飞起邪笑! 如萍脸涨的通红,天子脚下真是没王法了,身子挡住车门,“我们爷是状元郎,翰林院修撰,蒙皇上看中,左相青眼,你们敢!” 那群爪牙哄笑,“我们爷还是首辅呢!” 眼见那丫头目露凶光,劈手就把翠儿撕下马车,柳芸娘真是怕了! 光天化日受此羞辱,她以后怎么见人?! “住手。”关键时刻,英雄救美终于来了! 柳芸娘松了一口气~ 严姑娘回头一瞧,竟是朱成公,心里更恨,若不是他拒绝了她,让她成了这上京城的笑柄,也不会到今天也嫁不出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怎么,你要多管闲事?!我的拳头可不会让你!”严姑娘拳头捏的咯咯响! 朱成公如见蝼蚁,轻蔑说道,“你走。” “你!”又是这种表情!又是这种语气!轻蔑嘲讽鄙夷! 严姑娘火冒三丈,“不要以为你是天子红人,我就怕了你了!你比我又高贵到哪里去!我今日偏要折辱她!” 说着一鞭子抽了那丫头,骂道,“给我上去!” 那黑瘦丫头瞥了朱成公一眼,犹豫了一下,狠狠心又去撕如萍! 如萍“啊!”的一下,胳膊像被钳子拧住,痛得冷汗都冒出来,眼见就要被撕下去,柳芸娘惊恐万分,瑟瑟发抖! 朱成公被柳芸娘的惊恐刺痛眼睛,双眼一眯,他身后的小厮就扑了上去! “扑通”、“扑通”、“哎呀”一阵乱打,竟然一人抵十,是个绝顶高手,转眼间就把一群人干翻了! 柳芸娘见这其貌不扬的小厮身手矫捷,不由睁大眼睛瞧,最后抱着如萍,简直要摇旗呐喊助威了! 朱成公瞧见她那狡黠生机的样子,嘴角轻轻笑了~ 他笑了!他竟然瞧着他的小厮痛揍她的丫头笑了!! 严姑娘不由心酸,这是什么人哪!?当年我守在你的门前,冻得鼻涕都掉下来了,你也不曾对我笑一笑啊…… 柳芸娘正在快意恩仇,肚子突然又疼了,翠儿抱着柳芸娘,手碰到裙子,竟然见了红…… 如萍心里一咯噔,眼泪鼻子流下来,“夫人小产了!程甲,快去医馆!” 柳芸娘也懵了,肚子隐隐又痛了。 朱成公见她脸皱成包子,捂着肚子叫痛,心里一窒,忙止住小厮,拿了他的名帖去医馆。 他看也不看严姑娘一眼,气的严姑娘七窍生烟,好呀,你也护着这小娘子!好! 等几人急匆匆到了医馆,坐馆的老大夫已经站在门前等候,如萍哭得一脸鼻涕,“大夫,快救救我家夫人,她小产了!” 柳芸娘也觉得气若游丝,仿佛得了绝症一般的痛苦。 侍从忙把马车牵到僻静处。 老大夫慌忙搭上脉,仔细察看,皱着眉头又看了一边站着的朱成公,也是一脸端肃,不由疑惑,只好怯怯说道,“夫人身康体健,猛如牛,只是气血亏了些,并没有小产啊!” 柳芸娘一听,肚子顿时感觉不怎么疼了,又是一股热流~ 如萍慌忙擦了擦差点掉到嘴里的鼻涕,脑子不经思考,“啊?怎会?夫人见了红,月事也推迟了!” 朱成公一听,脸悄悄红了,忙走到一边离得远些。 等大夫拍着胸脯保证,柳芸娘只是来了月事,并无大碍,如萍翠儿知道闹了乌龙也躲进马车不出来了。 车夫只得憨厚的笑着向诸人告别,这主仆三个都缩着脑袋装鹌鹑,也不露面了,只默默的离开了。 朱成公站在一边,瞧着静静的帘子,想到她刚才错愕尴尬的表情,也低低笑了起来。 小厮…… 朱成公这是中了邪了! 第70章 升官了 朱成公进了宫,朝堂明争暗斗如此激烈,天真可爱没心没肺的仁宗皇帝似乎还一无所觉。 他兴致勃勃,拉着朱成公的手,笑着说,“来,爱卿请看,朕刚作的这幅《盥手观花图》。 两边奴才展开一幅画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幅美人观花图。 图中山石花丛参差,间或穿插步帐,桌案等家具,竹影疏落,是一处精心布置过的赏花庭院。 女主人面目娇媚,云鬟簪有金钗,身帔华丽长裳,正慵懒地洗手,贴身立一侍女捧盛水金盆,身后立一侍女手持长柄艳丽宫扇轻摇。 右后隔着绿丝步障隐隐看到后面的竹丛、花草、树木。 然而女主人的眼神却不在手上,而是回过头穿过梳妆台,悠悠地看向了圆几上正盛开着的牡丹花——这一瞥,仕女慵懒的姿态都表现出来了。 朱成公瞧着那仕女娇憨嘟嘴的姿态,不由想到那柳娘子,也恰是樱桃小嘴一点点…… 再细瞧仕女的春山眉黛,剪瞳秋水,也恰似柳娘子那般~ 仁宗皇室叫了一声“爱卿,你看如何?” 朱成公还愣愣盯着那幅画瞧,柳娘子竟然动了起来,朝他俏皮的眨眼睛…… 一边的德宝大公公笑着推了朱成公一把,捂着嘴笑道,“大人,你莫不是看痴了。陛下唤了您几声了~” 朱成公这才醒悟过来,脸顿时涨得通红,连连告罪,直夸皇帝陛下的大作精妙绝伦仕女生动有神。 仁宗皇帝促狭,“爱卿,朕瞧你看着美人成痴,莫不是有了心上人?算起来,你少年成名,如今弱冠之龄,若是有心仪的女子,朕给你赐婚!” 他从来孤身一人,行走如风,哪来的心上人,朱成公忙急急解释,竟没有往日的从容。 仁宗皇帝揶揄的笑起来,德宝大公公也笑着凑趣儿。 朱成公见解释不清楚,索性破罐子破摔,“皇上,何谓心上人?” 仁宗皇帝听了爱卿这一问,一手执笔,一边捋起胡须,一边思绪飘飞。 何为心上人? 元后同他青梅竹马,结果却早早的走了,时间太久,他都要忘记元后的音容笑貌。 林贵妃温柔端庄,对他小意体贴,无有不从。 后宫的嫔妃从来都把他当做皇上,依靠他,争夺他,利用他。 偌大皇宫能帮他排解寂寥的似乎只有作画…… 哎!仁宗皇帝撂下笔,长叹一声,摇摇头,唉声叹气的走了。 朱成公一脸迷茫,皇上,您御女无数,是情场老手,你走什么,快教教我怎么谈恋爱啊! 大太监德宝公公也一脸爱莫能助,大人您盯着我有什么意思?杂家就是有心上人也没用啊! 等程德青赶回府,知道严姑娘堵上柳芸娘了,他眼角一眯,只露出狭长的精光,二顺子瞧着抖了抖,二爷要使坏了! 二顺子只猜中了一半,严阁老如今还位高权重,深受仁宗信任,炙手可热,不可一世。 打蛇打七寸,务必要一击即中,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左相程德青这一党,只能静静蛰伏,静待时机。 程德青翻开太史公的《史记》,读到前朝权臣被抄家灭族,轻蔑的笑了。 家族覆灭朝代更迭,有谁能逃过这历史规律呢?! 元和十三年五月底,一场惨无人道的入侵打破了平静!严阁老朝代的第一次崩塌出现了。 五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西北塔塔部落首领安答率领数万凶悍的骑兵,向着大启边关重地——凉州发动了入侵。 大启朝凉州知府张达御城战死,凉州总兵仇敏丢下百姓逃到安定府,塔塔部落血洗凉州城,急报发到上京城,举国震惊! 严阁老急忙替他开脱,皇上下令仇敏戴罪立功,带领驻守在西北安定府的将兵驰援凉州! 仇敏此人几乎毫无优点。就是严阁老的一条狗,帮助严阁老斗倒了前首辅。 而如今,面对塔塔部落的铁骑耀武扬威的入侵,他束手无策,竟然异想天开,送给塔塔部落大量的金银珠宝,把这群贪婪的敌寇送走了。 然而在凉州捞了一笔的塔塔部落,并不甘心就此离去。离开凉州,他又转向东边,攻打上京城的门户-蓟州,从古北口一带突破长城。 此时的上京城,由于常年车备松驰,加上仁宗皇帝沉迷绘画,严阁老忙于贪污,几乎处于无兵可守的状态。 宋祁带领京卫守护皇宫,瞧着黑压压逼近的敌人,紧紧攥了拳头!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依靠外地的军队前来勤王救驾。 兵部尚书柳弼派人去和蛮子协商,那草原人野蛮,竟说大启向它俯首称臣,每年岁供! 一个茹毛饮血的部落竟然提出这荒谬的要求,仁宗皇帝再昏庸也不敢做大启的罪人! 仁宗皇帝召集大臣们商议。 平日耀武扬威的严阁老,只知道推卸责任。他回答道:“这不过是一帮饿贼,他们抢掠完自然会走,皇上不必担心。” 是的,反正,抢掠和虐杀的,都是城外的老百姓!和他无关! 程德青站在侍从班列,看着这往日表面一团和气的老者,此刻竟如此冷血自私面目残忍! 众臣心里惶惶,严阁老竟然如此无耻!这是要臭名青史了! 左相愤怒至极,一直隐忍缄默,静观图变寻求机会扳倒严阁老的他,实在恐无可忍,挺身而出,厉声说道: “这是入侵大启国土,抢掠百姓的敌寇,怎能说只是一帮饿贼!” “皇上,百姓都是大启的臣民,严阁老怎么能置身事外说出这卑鄙无耻的话!” 仁宗皇帝虽然愚钝,此刻也分清好歹了! 忙询问左相,此时应当如何?! 左相郑重跪下,向皇帝提出了建议: 第一,对于塔塔部落这时候提出的这个无耻条件,决不能答应; 第二,目前京城的兵力还弱,万一塔塔骑兵强攻,不一定守得住;现在要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待各地的援军赶到,然后集结力量反击塔塔敌寇。 话音刚落,大殿上针落可听,有什么法子能拖延敌军呢? 特别是严党,一群酒囊饭袋脑满肠肥的,整日吃喝嫖赌一门心思趋严媚上的,哪还有脑细胞想法子?! 程德青应声跪下,“臣有一计!”,仁宗皇帝喜上眉梢,“快快奏来!” 这是一个相当巧妙的办法。他请仁宗皇帝派出使者,对安答说:“你们的条件可以接受。问题是,你们的贡书只用汉文写作,不符合礼仪规范。而且把军队开到上京城下,也违反了外交常识。要想和谈,你们应该先把军队退到长城边上,然后用塔族文和汉语对照书写贡书,交给并州的守将转达。这样皇上就可以答应你们。” 塔塔部落领袖听了喜得直拍手,毕竟是吃草长大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野蛮人,真的相信了这说法,就开始老老实实准备塔族文字和汉字对照的贡书。 在他们绞尽脑汁准备文书的这几天时间里,各地的援军源源不断赶来。 上京城外的军事力量对比出现了扭转,仁宗胆气壮了点,下令反击! 于是自知上当的塔族部队,整顿军队,准备撤退。很多塔族骑兵四处放马,在走之前还想抢一把。 然而严阁老却对奉命组织反击的兵部尚书柳弼说,这里是上京城啊,兄弟,大启军备松弛久不操练了,何况援军日夜兼程身心疲惫,你要是出战,万一打败了,皇上生气,你怎么交代啊? 其实他怕真的失败了,他作为内阁首辅,要承担兵败的责任! 柳尚书疑惑地说:“可是,皇帝已经下令出战了,要是不出兵,岂不也是有抗旨之罪么?” 严阁老安慰柳尚书说:“没关系,咱们一条裤子,到时皇帝怪罪,只能我来替你分办了。” 柳尚书作为严阁老的拥趸,天真的相信了严阁老,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停止了出兵攻击。 结果,饱掠的塔族骑兵,大摇大摆地撤走了。北京城外的十余万援军,眼睁睁看着这些烧杀劫掠的贼寇,满载财物扬长而去! 昏庸糊涂的仁宗皇帝大怒,第一次血性暴起!像一个暴君一样! “柳弼,你竟敢欺君罔上,抗旨不遵!谁给你的胆子!” 柳弼跪在殿上沉默不语,他偷偷瞅瞅严阁老,见严阁老抿着老嘴轻轻对他挤了老眼,忙把恐慌的小心肝放进肚子里,沉默以对皇上的怒火! 但是他低估了仁宗的暴怒!想想哪个皇帝能容忍眼皮子底下差点被敌寇打上门来!皇帝的尊严不值钱吗!?岂有此理!他以后下地狱怎么有脸见朱家列祖列宗! 越想越气,仁宗当即下令把柳弼关入大牢吉时问斩! 柳尚书心里一咯噔,瞅瞅严阁老,见他稳如泰山,到底没吭声就下了大牢! 严阁老亲自来大牢慰问,拍着胸脯向他保证,兄弟,有我在尽管放心,等皇帝消消气,你再坐回兵书尚书! 柳弼听了松了口气,就踏踏实实的坐牢了。 他想着内阁斗争这么激烈,六个辅臣,一个中立,还有一个老弱病残,身强力壮能顶事的严党就是他了,严阁老怎么也缺不了他这个帮手。 可惜,他忘记了适安府董知义刚刚干涸的热血了! 可惜,他忘记死贫道不死道友这句话了! 他不死以谢天下,这内阁首辅统领六部的失责不就得严阁老背了吗?! 直到柳弼被拖上刑场,老百姓的臭鸡蛋砸破他的脑袋,柳弼才明白过来,自己被严阁老给坑了! 于是这位单蠢的兵部尚书,仰天大呼:“严贼骗我!” 然后含恨奔赴九泉,去向那些因为他的按兵不动而惨遭屠戮的冤魂谢罪了。 尽管柳弼背负了最大的黑锅,但严阁老的饿贼言论,实在令众臣瞠目结舌,越来越多的官员和百姓,明白了严阁老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相反,左相在危难之际的挺身而出,承担重任,不但给仁宗皇帝留下很好的印象,也在朝廷和民间都树立了自己的威信。 一时之间,左相权柄大涨,追随的人络绎不绝,仁宗皇帝加封左相太子太傅,兼兵部尚书。 程德青破例提拔知制诰,随侍御前。 不等三年留馆考察,升任正六品侍读。 第71章 出名了 既然有人升官,那必然有人受罚! 仇敏虽然又领命带兵驰援凉州了,但他弃城而逃实在说不过去,严阁老就是说破天也保不住他的荣华富贵了! 仇敏革职查办,押解回京,等候发落! 作为严阁老的一条好狗,严阁老自然又是一番抚慰,兄弟,别急,你先避避风头,风头过了大哥捞你! 仇敏也是脑满肠肥肚大无脑,听了话笑眯眯的坐大牢了。 朝廷上党派势力一时风云变幻。 严阁老失了人心,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年一起贪赃枉法的兄弟太多,这会想下车也来不及了,只能跟着严阁老一条道走到黑。 左相一时势力大涨,内阁少了一个严党势力,程德青又得皇帝看中,都转运使曹录又将调回上京城,安远侯府又站在他这边,看着似乎可以同严党抗衡了! “不急不急,德青你要记住,不打无准备的仗!一定要一击即中!” “胜负之间,在于皇上!” 左相对着程德青谆谆教导。 他瞧着程德青,这个年轻稚嫩又才华横溢,身怀远大抱负和理想,注定匡扶社稷的未来栋梁。 程德青点点头,隐忍,等待,厚积薄发。 有些东西他虽然还不能理解,但他相信老师的睿智和经验。 他拿出自小就非常出彩的文笔,写了不少贺表,什么《贺灵雨表》,《贺牡丹表》、《贺夏节表》、《贺太平表》等等,这些粉饰太平的贺词,让糊涂虚荣又文青的仁宗皇帝龙心大悦! 还有什么比歌功颂德夸他治国有方让人高兴的呢?! 虽然遭遇了一场惊险,不过这不是已经逢凶化吉否极泰来了!果然是龙心所向,天佑我大启啊! 仁宗皇帝笑眯眯得瞧着程德青,这个长相标致文质彬彬文采斐然拍龙屁拍得好的状元郎,突然想嘉奖他一下。 “爱卿,听说你家里只有一个娇妻,不如朕再赐你几个如何?长夜漫漫,一个怎么够?好男儿志在四方,夜里自然也要大杀四方!” 程德青…… 他忙跪下叩头,“谢陛下好意,只是家中已有娇妻,俗话说,好火费炭好女废汉,这一个就够了!” “哈哈哈……”仁宗皇帝痛痛快快的笑了起来。 大太监德宝公公也笑得肚子疼,这文邹邹的俊秀状元郎,竟然是个促狭性子。 “好,好,难得有情人。”竟然跟他一样,一心只有元后一人,是个痴情人,好! 这下,程德青真是入了皇帝陛下的眼了! 门口守门的太监笑着禀报,“皇上,朱成公来了。” 哎呀,朕心爱的蓝颜知己来了,正好介绍一下,程德青这新晋的小马仔~ “爱卿,来来来,这是今年新科状元郎程德青,写得一手好颂词,朕十分欢喜,你们一手好画,一手好词,都深得朕心啊~”仁宗皇帝忙拉着朱成公介绍道。 朱成公春风拂面,笑着同仁宗皇帝见礼,又朝程德青示意。 这柳娘子的相公长得虽然也不错,不过到底商人出身,还是有点市侩了~ 不像我,器宇轩昂,满身华彩,遮都遮不住的惊才绝艳啊~ 朱成公…… 呸呸呸,我在想什么啊?!怎么像个智障! 朱成公回过神来,顿时气度高华,如高岭之花,抛去心中的偏见,客观评价,这程德青风采俊逸,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遂向皇帝恭维,“恭贺皇上又得英才~” 程德青不卑不亢,言辞有度,向朱成公致礼。 “爱卿,来,你看这程爱卿所作的《贺夏节表》,初夏时节,万物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不如爱卿同我一起,提笔作画,描绘这盛世繁华?”仁宗皇帝越想越美,此情此景怎能不入画?! 朱成公笑道,“臣之幸事也!” 德宝大公公忙笑眯眯的吩咐文房四宝笔墨伺候,仁宗皇帝卷起袖子,和朱成公一人一边,共绘万里江山如画,君臣一派和乐融融。 程德青站在一边,一边笑着恭维一边心里叹气,城外百姓的血泪还没干,皇上您怎么就健忘了呢?! 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严阁老坐在内阁值事房里,远远听着内殿皇上悦耳的笑声急得抓耳挠腮,皇上因何如此开心?怎不叫我去听一听?这程德青有造化啊,可惜了我的宝宝! 又悄悄瞥了左泉一眼,这老小子猴精,这些年了越发滑手,竟然捉不到什么把柄,如今柳弼一命呜呼了,邹时庸体弱多病不堪大用,内阁大臣只剩了四个,户部尚书温忠翰也和我不对付,只剩了一个姚广。 二比二,就是票拟也不占优势了! 得发展一下势力了! 幸好我跟皇上的交情可比你左泉深,当年我跟仁宗一起逛妓院你还没进官场呢?!这是什么样的情义?!走着瞧,有你曝尸荒野的一天! 他假装“咳咳咳”的几声,工部尚书姚广机灵的打了个转,两人对了个眼色。 终于熬到下班,严阁老六十多岁了也不容易,坐了一下午腰酸背痛腿抽筋的,可肉体再不舒服,大权在手的快乐那是浑身病痛都要飞走了! 左泉整五十岁了,可是容光焕发,腰背挺直,头发乌青,双眼炯炯有神,他满面笑容,走过去扶着严阁老笑道,“阁老为国为民,要保重身子啊,江山社稷只在你一人之手,可要爱惜身体啊!” 严阁老心里突突,这心黑的笑面虎! “哪里哪里,咱们都是皇上的臣子,为百姓操劳,为皇上分忧,义不容辞,哪里敢推脱不适呢?倒是左相你,我瞧着眼角皱纹又多了几条,哎,可要保养仔细,那邹时庸也就五十这个年岁就满身病痛,爬不下床,哎,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严阁老皮笑肉不笑。 “谢谢阁老关怀,我那府上的双色并蒂荷花开了,正好办了宴席,不如同我归府喝一杯。”左泉笑眯眯的邀请。 严阁老年纪大了,打不动太极了,只得笑道,“客气客气,左相惯有风趣,左相喜事老夫一定捧场,老夫这就回府整理容装。” 姚广忙笑眯眯的朝左相点头示意,这才扶着严阁老出门了。 左相瞧着两人背影,脸上的笑容不变。 温忠翰一旁低低骂道,“狼狈为奸!” 左相嘴角浮起讥笑,君子报仇还十年不晚呢!不急不急,严阁老你祸国殃民,早晚有一天你会如丧家之犬流浪街头! 今夜左相府举办宴席,明为庆贺名花盛开,实为恭贺左相升迁之喜。 华服盛装,高朋满座,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严阁老果然没有来,只派人送来贺礼,众人吆喝着都想观瞻一下严阁老的贺礼,左相打开一瞧,是严阁老一副亲笔字,一个字,喜! 众人瞧了一怔,那严阁老一党的连忙彩虹屁,阁老的字价值千金,左相你有财了! 左相的门生故旧都嗤之以鼻,稳重内敛些的就笑笑不说话。 清高孤傲愤世嫉俗一点的就鼻腔里阴阳怪气的哼一声,字如其人,卑鄙小人! 程德青内方外圆,左右逢源,即兴作诗一首,歌颂这权臣之间惺惺相惜之意! 左相笑眯眯的看着学生,心内大乐,孺子可教啊,胜败未分之时,用言语迷惑敌人,使其放松警惕,以待可乘之机,德青,你懂老师的苦心了! 严阁老坐在府里,听这管事的对状元郎一顿夸,也笑着捋须叹道,“这程德青诗才斐然,又得皇上青眼,前途无量啊!” 姚广坐在一边,放下酒杯凑上前来,“老师,虽说这程德青时时拜访,还写了贺寿词,可这程德青和左泉走的也近,两人会不会结盟?” 严阁老看着门生,笑道,“我爱他的才,只要为我所用,替我代笔捉刀,歌颂皇上,讨了皇上的欢心,一个小小的侍读,还不能怎么样!” 后院女眷也开了几桌,安远侯夫人,左相夫人,尚书夫人,伯夫人,将军夫人,上京城的贵妇来了一半! 满堂珠翠,莺歌笑语,言笑晏晏。 左相夫人特意叫了柳芸娘过来,见她小小年纪也不拘束,美貌浑然天成,穿金戴玉贵气迎面,直夸状元郎有福气。 安远侯夫人假笑了几声,想到家里作对的儿子,恶意到底没忍住,“听说程娘子家里做的买卖?状元郎三步成诗,文采斐然,程娘子耳熏目染应也作首诗应应景才对!” 柳芸娘想到这侯夫人棒打鸳鸯就来气,偏林婉婉还要光明正大入她门上,宋祈和婉婉两个相爱的人只能虚耗着青春年华! 这可是送上门的,可不是她故意显摆~ 作诗她不会,抄袭不是手到擒来! 她故作为难,蹙着眉头,故意装出一副被刁难的白莲花的样子,左相夫人看得不忍,急忙打圆场。 “姑娘家,相夫教子才是贤良淑德,作诗这种事哪能轻易就作出来,状元郎那是文曲星下凡,怎能耳濡目染的就会的,程娘子,去吃酒去~” 另一个胖夫人,据说是中奉大夫李夫人,酸唧唧笑着道,“左相夫人说的是,更何况这商贾人家的姑娘,每日忙着算计银钱,哪来的心思上进读书呢?” 说完,她一推旁边的李姑娘,笑道:“我儿新学了作诗,给各位献丑了!” 那李姑娘虽然做好了献诗的准备,这冷不丁被亲娘推出来,众人都盯着她瞧,不由涨红了脸。 扭捏了半天才平复下来,丫头摆了纸墨笔砚,她撩起袖子,边写边念; 宾会乐,乐融融。 宾主欢笑喜气浓。 美味佳者尝不尽, 醇香美酒饮不空。 琳琅满目菜肴美, 香气扑鼻满堂香。 众人举杯庆团圆, 欢声笑语不断绝。 几位夫人都拍手叫好,直夸这李姑娘文采冠京城! 李姑娘得了夸,那骄傲得跟个孔雀一样,她和严姑娘是闺中好友,自然看不惯柳芸娘,忙假做殷勤笑道,“程娘子还是写一首应应景,我正好替你写~” 福安县主也落井下石,“唉,小地方的人民风未开化,出了一个文曲星就是福星高照祖宗保佑的好事,哪能随便什么人就能作诗呢~” 顿时又是几声讥笑~ 柳芸娘装作推脱不过,故作深沉,片刻,朗声吟诵道: 金樽清酒斗十千, 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 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历团闷河冰塞川, 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 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济沧海。 念完后,她莞尔一笑,嫣然无方,“就叫《行路难》! 在座夫人一听,顿时安静如鸡,这手笔,这气势,这情怀,岂是普通小娘子能做出来的! 就是俊秀才子没有这等磅礴大气的胸襟也写不出这旷达不羁的佳作啊! 娇小的身板竟然藏了这么大的才华! 胸中果然有丘壑啊! 那胖夫人早就脸红如血了! 众夫人这才不敢小觑柳芸娘,她这水平吊打她们一群人加起来的诗才啊! 众人面带探究的看着她! 貌美又多才,简直是奇才啊! 可敬可敬啊! 果然是状元郎的娘子,夫唱妇随! 那刚刚作诗的李姑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在当场,唉,这下真是献丑了! 接下来真是宾主尽欢了,与左相交好的人家对她连捧带夸,好话连连,直说她才是真正的冠盖满京华! 与左相交不好的,只能故作高冷装作无视,再也不敢随便做了试刀石! 左相夫人是个热情的,忙把写好的《行路难》送到前院,与诸人赏析。 左相当即夸道,“德青,你家娘子竟然文采不输你,真是惊艳四座呀!” 他来回读着这首诗,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众人读着读着也是群情激荡,是啊,总有一天,阴云四散,阳光灿烂! 程德青读着读着也是激情澎湃,柳白的影子又浮上心头,芸娘还有多少惊喜藏着?! 真是一个小宝贝啊! 宴会到了高潮,皇上太子派人也送了贺礼。 左相春风满面的接了礼,回头深深看了一下程德青,好兆头啊!乘风破浪! 柳芸娘出名了! 第72章 珍惜 宴席散去,柳芸娘喝了酒,面若丹霞,如萍翠儿扶着晕晕乎乎的柳芸娘站在院子里吹风。 程德青告别左相,走出房门,看见院子里站着的面色绯红,娇滴滴的柳芸娘,嘴角勾起奸笑,大踏步的朝她走去。 “相公,你真帅!”柳芸娘眼冒星星就扑了上来。 程德青一把抱进怀里,闻着她香馥馥的小嘴冒着的酒气,春心荡漾的笑了。 朝几个大人点点头,就爱若珍宝的抄起人上了马车。 二顺子一边回头朝大人们致意,一边掀帘子,不由腹诽,二爷,你把持一点呀,好多人看着你呢! 后边走着的几个官老爷俱都心照不宣,春风得意,娇妻如花,酒入肚肠,可不要翻云覆雨! 男人嘛,嘿嘿嘿~ 李姑娘还有福安县主正巧也出了门,瞧见这对郎才女貌柔情缱绻的样子,一个羡慕的红了眼,一个嫉妒的红了眼。 马车渐渐远了,还有人低声谈论,这状元郎不必说了,这状元夫人竟然也出口成章啊! 马车一颠一颠,柳芸娘躺在程德青的怀里,闻着他青松一般清新的气息,安安心心的准备入睡了。 “相公~柳芸娘不甚烦扰,坐在程德青腿上,扭来扭去躲着程德青的手! 程德青瞧着她闭着眼睛娇嗔的样子,心里都麻了,他把人压到车板上,狠狠亲了上去,唇齿绞缠,没把柳芸娘憋住气! 柳芸娘瞪着眼睛酒醒了大半,见他吃了春药一样,闭着眼睛,脸色涨红,饥渴难耐的揉搓亲吻她,恨不得立刻把她拆吃入腹! 哎呀!哥哥!这是没隔音的马车里啊!这是大马路上啊!还要不要脸了啊!这么大声! 推又推不动,只得狠狠心咬了他一下! 程德青吃痛,睁开眼就见小娇妻瞪着眼睛一脸愠怒,面色酡红,衣衫凌乱的,不由低笑出声,“是相公的不是~” 他倒是不想问那首《行路难》了,她高兴就好,温柔的亲了柳芸娘的眼睛,手也没从柳芸娘怀里伸出来,仍旧柔情蜜意的温柔抚摸她,柳芸娘娇软得像只猫一样,被他摸得又麻又痒,脸色潮红,不由哼唧几声。 程德青爱怜的看着她,只盼马车快点。 初夏的夜晚,夜色静谧,漆黑的天空上几颗星星一闪一闪,月亮温柔的俯瞰人间,窗外草丛里传来一阵阵的虫鸣,池塘里还有青蛙叫两声。夏风也温柔,轻轻拂过河边的杨柳,婀娜多姿。 柳芸娘闭着眼睛,被紧紧抵在窗扇上,薄薄的纱绢勾勒出动人的弧线,古朴的窗子传来规律的“嘎吱嘎吱”声,悄悄汇入了夜色。 夏风从缝隙吹过,她不由抖了一下,程德青眉头紧皱,咬紧牙关,头皮发麻。 “真是个妖精!”他强忍着火气,低低在她耳边说道。 柳芸娘起了一身薄汗,羞得浑身都泛了粉红色,程德青喘着粗气又把人抱到美人榻上,玉体横陈,美人妖娆。 月色也温柔,偷偷看着人间小儿女的欢喜快活事,默默的翻过了屋后头。 次日,正是休沐日,程德青身姿笔挺俊秀挺拔,坐在窗边看书,院子里静悄悄,只有翻书的声音。 眼看日上三竿,翠儿忍不住,伸头向房里瞧了瞧。 今日约好了同林姑娘,刘娘子她们一同逛逛千年古刹-相国寺。 相国寺是大启最大的佛教寺院,其建筑之辉煌瑰丽,有\"金碧辉映,云霞失容\"之称。 相国寺的住持也由皇帝赐封。皇帝平日巡幸、祈祷、恭谢以至进士题名也多在此举行。所以相国寺又称\"皇家寺\"。 相国寺前面又开了草市,香客们上了香还能赶上草市逛逛。 等翠儿伸了两次脖子了,内室程德青清冷的叫唤才传来。 如萍放下手里的针线,忙和翠儿进了内室,就见柳芸娘坐在一团被子里,肩颈雪白,眯着眼睛困倦的打哈欠,二爷不见了踪影,想必去了隔间了。 “夫人,您真是好睡呀,林姑娘都在园子里逛了一会了,也不让我们叫您。”如萍捂着嘴笑。 “婉婉来了?”柳芸娘醒了神,让人久等真是尴尬,忙问几时了,怎么不叫醒她呀~ 翠儿捂嘴揶揄,“这不是二爷也不叫人嘛,想让您多睡会,心疼夫人您呗~” “呦,我的小翠儿敢调笑我了,好呀,我瞧着二顺子整日的贼眉鼠眼的不知道偷看谁,不如就把你许给他!”柳芸娘嬉笑。 翠儿恼羞成怒,小脸爆红,“夫人,您怎么这样,我可再不和您玩笑了~” 说着就羞恼的跑出了内院,柳芸娘和如萍两个都笑得肚子疼,唉,这丫头,吃人东西的时候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这戳破窗户纸就这么脸皮薄~ 臭男人的东西是白吃的嘛~ 真是可爱的傻丫头~ 柳芸娘又看向如萍,也是一个温柔美丽能干的俏丫头。 她瞧来瞧去,觉得程德青那个当铺的许掌柜是个能干的,家世清白,人也俊秀,现在帮着柳芸娘管着上京城的铺子,处事圆滑,是个好人选。 程德青十分看重这许掌柜,以后要做程府的外账房的。 那许掌柜也会来事,暗搓搓的和柳芸娘接了话,只说缺个媳妇,希望夫人帮着张罗。 柳芸娘坐在屏风后面,沉思一会,点头答应了,问他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那许掌柜的,扭扭捏捏,脸色红了一阵这才期期艾艾,“温柔白净的,夫人身边的人都是好的~” 柳芸娘想了一下就笑了,温柔白净,身边人,这许掌柜的八成的早就瞧中了如萍,这才上赶着求娶,是个有眼光的! 这两个丫头,都是美丽可爱的好姑娘,柳芸娘希望她们生活美满夫妻和顺,平平安安子孙满堂。 如萍给柳芸娘梳了随云髻,点了梅花妆,又额前贴了花钿,又是娇美动人的美娇娥~ 等婆子摆了饭,程德青从书房出来,夫妻两人挨着一处坐了,程德青瞧了她一阵,嘴角噙笑,“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作何?在府里倒不见你盛妆簪戴环佩叮当。”说着,捏了她的小嘴,故意抹花了唇妆。 柳芸娘…… 在家里哪次不是打扮的漂漂亮亮? 出门了打扮得更漂亮不是给你长脸吗?! 柳芸娘媚眼一抛不理他,低头吃了饭。 程德青瞧见她的表情,意味深长的笑了。 吃完饭,程德青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就见柳芸娘穿着通金绣花大袖衫,纱衣下,雪白的肩颈曲线毕露,碧色抹胸上绣着小重楼,下着淡粉百褶长裙,通身雅致风流~ “相公~”柳芸娘袅袅娜娜就要给他转一圈显摆一下~ 程德青皱着眉头,两手捏住抹胸襟带,使劲朝上提,丝带系的紧,那抹胸纹丝不动,抹胸下高耸的那两团倒是晃了晃,柳芸娘娇嗔,“相公,你干什么呀~” 程德青指着她的衣裙沉声道,“去换了这身,穿交领罗衫。” 柳芸娘嘟着嘴不依,撒娇,“上京城的闺秀夫人都这样穿,如今都六月底了,谁还穿交领罗衫,相公,我就想这样穿~” 程德青见她痴缠,叫丫头下去,听到关门声,笑道,“也行,就在家里穿给我看~” 说着两手朝外边一撕,大袖衫滑落,柳芸娘光溜溜的雪白的肩颈就露出来。 又见程德青嘴角坏笑,还要撕她抹胸,柳芸娘忙抱着胸脯求饶,“相公,我这就换~” 好汉不吃眼前亏! 程德青风光霁月的站在那,叫翠儿如萍进来,眼盯着柳芸娘穿了件保守的衣裙,这才和风满面的带着人出门了。 等柳芸娘和林婉婉坐上马车,柳芸娘还一脸愤愤! “你不知道,他现在管东管西,我前些日子吃了冰盏,也说我,今日我想穿抹胸,也逼我换衣服!” 翠儿在一边说公道话,“您月事还没过就吃冰盏,忘记您上次肚子疼了,奴婢觉得二爷批评得对!” “您长得美,二爷这不是怕您被宵小无赖偷看了嘛~” 林婉婉捂嘴笑,柳芸娘恼怒,“翠儿,谁给你发的月例银子?嗯?” 翠儿立马讨饶,“哎,夫人说的对!” 林婉婉嬉笑道,“我看哪,程二哥这醋劲够大的,您们院子里摆个醋缸压压味道才好!” 柳芸娘笑嘻嘻的挠林婉婉的痒痒,真是的,也不帮她一起骂骂他解解气。 “你们日子定了吗?”柳芸娘问道。 安远侯夫人和侯爷拗不过独生子宋祁,眼见同龄的夫人老爷都抱上了孙子,她家这个死心眼的就是硬挺着不娶亲,如今不出征了也不着家,几日见不到人影,哎,做父母的怎么能拗得过孩子! 安远侯老侯爷把这夫妻两个一顿骂,只差指着鼻子让他们滚出去了! 安远侯府韬光养晦这么些年,安远侯不中用的,还指望宋祁振兴家业呢! 宋祁依附了太子,前程似锦,如今竟然把好孙子赶出府了,真是不知所谓!这侯府还是老子说了算,你们夫妻两个,该去哪去哪! 这不宋夫人松了嘴,只盼着宋祁抓紧娶妻,她明年抱孙子后年抱孙女,安远侯也想含饴弄孙了。 儿子大了有本事了,尤其是傍了太子的大腿,当老子的只能捏着鼻子服输了! “我没有应他,我想等我爹冤屈沉雪,光明正大的嫁给他!”林婉婉轻轻说道。 柳芸娘…… 一边成亲一边等着机会沉冤昭雪,这不是两不耽误吗?这个死脑筋! “你就不可怜宋世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我瞧着他是真的爱重你,林伯父的冤屈不是一日就能洗刷的,你就不心疼宋世子孤枕难眠?” “若是哪日边关烽烟再起,他孑然一身赶赴边关,你就不害怕有什么意外?” 柳芸娘说完,顿了顿,“我可记得,上次塔塔草原部落入侵,宋世子守护皇城,某人是担心的夙夜难眠的!” 林婉婉一顿,心底的清高就丢了一半,还在犹豫。 柳芸娘又加了一把火,“如意你还记得吗?钱塘那个沈表妹,哎,当初她一心想着嫁给我相公,相公独独娶了我,对她不曾正眼瞧过,她心灰意冷,嫁给了那高恒,后面你也知道,高恒待她尊重爱慕,虽然照旧忘不了偷腥,她几日打一顿的,日子也过得挺好的。” 她望着窗外路边的树枝,蓊蓊郁郁,心里飘上惆怅,“谁知道,世事难料,前段日子高恒带着她回漳州娘家,船行半路进了水,高恒拼死把她托上了岸,自己没进了河里了!哎!” 林婉婉想起那个鲜亮明媚的沈如意,说起高恒一脸唾弃的,心里顿时就像压上了巨石。 “她如今倒是知道高恒的好了,可惜,阴阳相隔,再是相爱,又能怎么办呢!”柳芸娘沉沉叹口气。 翠儿如萍两个都默默的说不出话来,林婉婉轻轻揩干眼角沁出的泪珠子,笑道,“嫂子,你说得对,我晓得了。” 马车晃晃悠悠,终于到了相国寺。 相国寺格局在一条中轴线上,由南至北,依次建有碑楼、二殿(天王殿)、正殿(大雄宝殿)、八宝琉璃殿、藏经殿。寺前院东侧还建有钟楼。 正殿重檐高耸,顶以黄绿琉璃瓦覆盖,殿与月台皆以白石栏环护,上下对比鲜明,益显色彩斑斓。 八角琉璃殿俗称罗汉殿,高亭耸立于中央,游廊回护于四周,顶盖琉璃瓦,角悬迎风铃,造型别致,世所罕见。 殿内有一尊四面千手千眼观音像、高约7米,全身贴金,乃前朝年间工匠用一棵大银杏树雕成,精美绝伦,巧夺天工。 殿内还有12尊罗汉像,皆铜铸,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藏经殿高大雄伟,气势不凡。其垂脊挑角处皆饰以琉璃狮,而且下悬铃锋,风吹铃响,如奏编钟,十分悦耳动听。钟楼内的巨钟高约4米,重逾万斤。 据说,每当清秋霜天时击撞此钟,其声传得最远,故“相国霜钟”闻名遐迩,成为上京八景之一。 柳芸娘和林婉婉还有刘娘子上香拜佛,愿欢喜安乐,事事如意,所愿皆所得,所行皆坦途。 三人手挽着手,就慢慢的闲逛。 千年古刹,十人合抱的银杏树古木参天,祈福求愿的红丝绦系了满树,许愿灯挂了大殿三面的墙壁,灯影幢幢,让人心生敬畏。 程德青,刘晏还有章修林在后面一边谈经论道,一面注意自己的女人。 午间在斋堂用了素斋,等歇了晌,正准备再去钟楼看看,宋祁带着小厮过来了。 第73章 雨夜 听说宋祁来了,林婉婉一喜,片刻又浮上淡淡红晕。 柳芸娘和刘娘子对视一眼,不由揶揄道,“哎呀,快去,他最近巩固城防,听说好些日子都不回府了,出门闲逛就更没时间了,你也别扭扭捏捏的了~” 刘娘子也在一边嬉笑。 林婉婉面上更红,嗔怪的看了两人一眼,羞答答的推开房门出来了。 宋祁急吼吼的同程德青他们见了礼,便借口闲逛就朝女眷这边的禅房来了,希望有个艳遇。 正在抓耳挠腮东张西望,门开了,那张魂牵梦萦的芙蓉面就露了出来。 “婉婉!”宋祁顾不得什么,一个箭步就冲上来了,恨不得把人抱进怀里,真是好些日子不曾得见了。 林婉婉瞧了四周,正是歇晌的时候,没什么人,顶着滚烫的半边脸,柔情万分的瞧了宋祁一眼,娇呼一声,“宋祁哥哥!” 宋祁心都化了。 两人四目含情又谨守本分,一前一后就转出了院子,禅房已远,曲径通幽处,丫头小厮自觉就停下脚步。 宋祁再也忍耐不得,一把将人揉进怀里,笨拙的亲吻着林婉婉的脸颊,见林婉婉柔顺依从,心里更是激动,两手捧着林婉婉的脸,这才鼓起勇气张口将她的香唇吃进肚子里。 林婉婉柔弱无骨,偎在宋祁怀里,宋祁一手揉着她的腰背,一边喘息,等宋祁平息了,她更不敢抬头瞧他了。 “婉婉,嫁给我可好?”宋祁低头看她抖动的睫毛,又爱怜的碰了她水润的唇角。 林婉婉声如蚊蚁,“嗯,可上京城有些人认得我……” 宋祁亲了亲她局促不安的脸,安抚道,“无碍,你如今是苏先生的女儿,认亲也只是侯府几房人,不会有事。” 宋祁得了准话,林婉婉心里落定,两人温馨甜蜜的抱在一起,只觉得这花也更美了,树也更绿了。 两人情意绵绵的走了一遭,天就阴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牛毛一般泼洒下来。 宋祈撩起袖子替林婉婉挡雨,两人情意相投,情不自禁就挨在一处,等回到后院禅房的时候,都面红耳赤。 众人站在廊下,章修林幽幽的扫了林婉婉一眼,又忙转过脸远眺群山。 雾气环绕,群山静默,暮色降临,天渐渐黑了,鼓声阵阵,浑厚悠扬。 天空突然劈过一道闪电,照亮夜空,接着就是“轰隆!”,一阵雷鸣,在寂静的山中古刹里,尤为震撼! 程德青,宋祁还有刘晏,章修林自去前院喝茶论经。 女眷们都去了后院,品尝久负盛名的茶点,又做了插花,柳芸娘兴致勃勃的做了点茶,行云流水,动作优美,不过被真正的大家闺秀林婉婉一比,就比成矫揉造作的渣渣~ 窗外雨下得越大,风吹得越急,山林呼啸,虫鸣鸟叫,宋祁和章修林略通文墨,对佛经没甚兴趣的,勉强聊了一阵就哈欠连天告辞而出。 程德青和刘晏,一人擅诗一人擅画,对《大藏经》都颇有研究,两人越谈越有兴致,索性披了蓑衣,点灯去了藏经楼。 烛火微明,风雨凄凄,刘晏站在藏经楼里,瞧着排云宝阁,殿前墙壁上,智俨画的《三乘因果入道位次图》,前朝画圣瑰师画的《梵正帝释》及《法华经二十八品功德变相》简直如痴如醉。 程德青也不遑多让,院子里石刻上,留有前朝书法家的真迹铭刻。 守门的小沙弥引程德青上了二楼,潮湿的空气带着尘封的气味扑面而来,架子上一架架的珍藏古籍,罗列有序。 程德青选了一本《般若波罗密多心经》静静读了起来。 再抬头,窗外暴雨早已经停了,林子里老饕咕咕咕的叫唤,那守门的小沙弥伏在案上已经睡去。 漏壶发出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知不觉已经四更天了,程德青下楼,古朴的木质楼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一楼也没有人,刘晏不知去了何处。 灯火已灭,古寺空幽,月亮时隐时现,程德青不疾不徐,沿着来时的路踱步回去。 山风带着腥气吹来,似有动物的呜咽,程德青慢慢挺直背脊,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站定。 呜咽声越来越低,被风盖过去。 面前是一座孤顶凉亭,山里为防虫蚁,亭子四周种了驱虫的陀罗香,陀罗香蓊蓊郁郁,爬满了栏杆,遮天蔽日,暴雨过后,又是满地落叶沙土。 程德青拾级而上,站在门前,拧眉沉思,进还是不进? “你最好不要进去。”平地上,走出一个蒙面男子,他瞧着程德青一副书生打扮,轻蔑的说道。 程德青抬起头来,见那人一只脚支棱着,嗓音粗嘎,血腥气浓重,猜他也是身负重伤。 “你是什么人?”程德青轻轻问道。 “哼!你不需要知道了!”蒙面男子晃了一下提剑直奔程德青面门! 程德青心下一凛,四顾无人,只得捡起一根断枝抵御,却被那男子刀削面一样,“刷刷刷”几下就砍成几节! 程德青急忙后退,蒙面男子狞笑两声,呸的吐出一口血沫,“我当是什么英雄豪杰行侠仗义,原来是送死的!” 说着一剑劈上来,程德青手无寸铁,落了下风,急忙避到一边,不慎撞到亭角,不由龇牙咧嘴! 失策失策!家里还有娇妻啊! 蒙面男子狞笑一声,又扑上来,剑剑直取命门,程德青左躲右闪,眼看一剑朝自己心窝戳来! 我命休矣! “呃!”蒙面男子扑通摔到地上,白眼珠直翻,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就死不瞑目了! 程德青死里逃生,不由松口气,脚扭伤了,他艰难站起来,不料迎面又是一剑。 “你!”程德青瞠目,亭子里挪出一个人,他弯着腰,扶着藤蔓,穿着寺院里小沙弥的衣裳。 借着月光,那人身上破破烂烂,那剑也卷边了,地上一滩血渍,刚举起剑就扑通一声又摔在地上。 可见是拼了命了!程德青走到那人身边,见他动也不动,一脚踢飞了那剑,才蹲下身子探他鼻息,鼻息微弱,命在旦夕! 既然救不活了,他也不费劲了,便坐到一边,等那人断气,林子里鸟雀扑楞楞飞起,天色依旧黑沉沉的。 那人却攒了几口气,又有了生机,见程德青虽然狼狈,但挺拔磊落,便抓住这最后稻草,匍匐着爬过来。 程德青听见动静,也是吃了一惊,今晚经历太多,他身心疲惫。 二顺子陪着程德青去藏经楼,见二爷入迷,便偷懒藏到角落里打盹,等醒过来不见了二爷踪影。 便出门一路寻来,走到凉亭附近,正在纳闷,哪来的腥气,程德青从亭子后边走出来。 “去把那两人埋了!”程德青冷冷道。 “哦,是。” 二顺子睁大眼睛,什么??埋人?老天爷啊,二爷什么时候英勇善战竟然一对二杀掉两人啊!! 二顺子蠢兮兮的瞧向承德青,见他衣衫凌乱,走路一瘸一拐,黑天瞎地的,仔细再瞧,地上扑一个,亭子门口也趴一个! 老天爷啊!! 好在古寺荒窖多,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两人拖到一处荒废的地窖里,又拾了荒草落叶,草草遮住尸体,这才屁滚尿流的滚回禅院了! 老天爷啊!! 刚刚放晴的天空又下起了雨,飘走了地上的血渍,还有空气中的血腥气。 已经五更了! 程德青走到禅房门口,守门的丫头婆子都睡的正熟,他也不惊动人,只叫二顺子提水冲冲身子。 二顺子同手同脚,游魂一般伺候好了二爷,等一桶凉水浇到自个头上,天啦!二爷杀人啦! 又扇了自己一巴掌,唉!他可真能干,都能掩迹埋尸了! 程德青走进内室,烛火跳跃,柳芸娘侧着身子睡着了,面容姣好,神态安宁。 屋外凄风苦雨,室内温暖馨香,程德青躺到床上,把柳芸娘揽到怀里,也沉沉睡过去了…… 第74章 雨夜初晴 太子宫里,烛光高照,大太监全福俏俏进了书房。 夜已经很深了,太子殿下却衣饰整洁,他眉头紧皱,面色沉郁,静静的伏在案上写字。 大太监全福低声禀报: “右都御史大人高大人漏夜送了手书过来,愿为殿下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还有,”全福贴着耳朵悄声说道,“孙统领来报,那人已经找到!” 太子提笔的手一顿,眉头舒展开来,他掷了笔,阴阴笑道,“好啊!好,母后在天有灵,瞧着儿子给您报仇!” 他在殿中走了几步又坐到案前,听着窗外的雨声风声,蚀骨的恨意浮上心头。 太子今年十六岁,比林贵妃的温慧公主大了一岁。 先皇后难产去世,太子刚刚九岁稚龄,却能护着五岁的妹妹彭城公主养在太后膝下。 全福不敢小觑,躬着的身子更弯了,像一尊雕像,不敢接话。 小太监在门口怯怯禀报:殿下,太子妃娘娘给您送了夜宵来了。 太子收了笔,从案前走到门口,浑身的气势一变,犹如脱胎换骨,顿时没了乖戾桀骜,变成温文尔雅的储君。 太子妃美丽高贵,是先皇后在时定下的,已经致仕的夏阁老的孙女。夏家百年世家,人才辈出,夏阁老更是才能卓着,历经三朝不倒。 她华服高髻,明艳大气的一笑,烛火似乎都亮堂几分。 “太子殿下忙于政务,夜深了,也该注意休息,这是臣妾亲手做得益气凝神汤,殿下尝尝。”太子妃行过礼后,素手轻捧,接过宫女奉上的汤饮。 太子殿下坐到桌前,拈起勺子喝了一口,“有劳太子妃了!” 太子妃温柔的瞧着太子殿下,见他嘴角沾了水渍,从袖中掏出帕子,轻轻的揩掉,太子殿下一顿,抬眼一看,就见太子妃关心的眉眼。 太子殿下刻意忽略那关心,捉住太子妃的柔荑,放到嘴边轻轻一吻,轻佻的笑了,“夜深了,安置。” 太子妃面色绯红,太子瞧着文质彬彬,斯文有礼,床上却是霸道凶狠,横冲直撞的,恨不得吃了她。 他们夫妻伉俪,表面情深,太子也没有侧妃,太子宫的女人只有她一人,太子待她也是温和有礼。按理儿,她该觉得日子蜜里调油满心欢喜,太子妃却总觉得走不进太子殿下的心里。 他们虽然从小定亲,见面的时候却少,成婚也不足半载,太子妃面色娇羞得被太子抵在榻上时,模糊想到,想必是太子忙于政务,巩固政权,无心儿女之情。 祖父曾说,太子处境艰难,要她多多抚慰宽解他。 她费力抚上太子的额头,哆哆嗦嗦想要抹平太子那紧皱的眉头,太子沉沉一笑,便让她坠入情潮,软成了一汪水。 后宫之中,林贵妃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影月纱制成的帐子,朦胧柔和的透出一点点月光,她看着自己保养得宜的手,玉指纤细,滑若凝脂,她又抚上脸颊,光滑柔腻,宠冠后宫多年,这张脸应是极美的。 夜深寂静,只有漏壶“滴答滴答”的声音,凝神细听,又似乎只能听见心跳。 今年她三十三岁了,入宫二十年,不年轻了。 后宫的嫔妃不多,出头的早已经化作白骨,如今姐妹们一起,大家都安安静静一派和气。 仁宗上了年纪,来后宫的时候更少了,后宫的夜晚似乎越来越寂静了。 林贵妃又翻了个身,偌大的拔步床只躺了她一个人,刚进宫侍寝的时候,青葱华年,容色倾城,仁宗和她抵足缠绵彻夜欢好的画面似乎还在昨天,眨眼就过去二十年了! 二十年,皇后在水银冠冢里躺了也有七年了,可笑的是,她从林妃变成林贵妃只用了四年,皇后薨逝,她后宫独大了,离后位仅一步之遥,她竟然等了六年了。 皇后在时,仁宗仁宗皇帝沾花惹草流连花丛,皇后走了,仁宗忽然情深念起发妻了。 寂静凄冷的雨夜里,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整间屋子,她面色狰狞,娇媚的容颜逐渐扭曲,再怀念也是一具尸骨了!又能如何! 她有两个皇子,再难熬也熬过来了。 门口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大宫女柔声说道,“娘娘,得全公公有事禀报。” 林贵妃心里一突,忙坐了起来,宫女撩开帐帘,烛光照射进来,刺痛了她的眼。 她眼睛一眯,缓了片刻,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盏,这才披了衣襟朝外室走去。 得全公公附耳悄声禀道,“那人生死不明,突然失了踪迹。小福子上上下下不动声色的查了几遍,也没有消息。” 林贵妃悚然一惊,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年她接管后宫,核对坤宁宫的名册,皇后死后,贴身宫女太监死的死残的残,都是有数的,那掌事太监投了井,捞上来身子都泡肿了。 所有事情处理的都很完美,皇后死了,玉嫔死了,坤宁宫阖宫闭门,只有一件事情出了意外。 核查先皇后惯用得首饰少了一件,恰恰是这一件,淬了毒药的! 这些年她细细勘查,从上到下捋了几遍,所有的奴才照着名册一一核对,才发现坤宁宫当年跑了一个太监,这太监不是别人,正是掌事太监得寿。 井里捞上来泡肿的那个太监是个替身而已! “你去悄悄的禀报了我哥哥,务必要多派人手,后果你是知道的。”林贵妃轻轻刮了盖碗。 瓷器相碰声音尖利,在寂静的夜里狠狠的刺了人的心。 得全想到太子似笑非笑的眼神,凉气从脚底升起。 “是。”他悄悄退下了。 林贵妃坐在窗下,听着雨声逐渐变小,直至消失,眼睁睁看着黎明撕破黑幕,曙光跳出宫殿,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在这深宫熬了这么些年,她有两个儿子,也该天亮了。 天亮了,相国寺的天也亮了。 阳光照进禅房,程德青睁开眼,小轩窗,正梳妆。 柳芸娘听他动静,转过头来,嫣然一笑,“相公,你昨夜几时回来的?怎么不多睡一会?” 程德青右手支肘,难得没有早起,他懒洋洋的倚在枕上,瞧着丫头给柳芸娘梳发。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及腰的长发垂到腰间,遮住了窈窕的身姿。 镂花镶珠的铜镜里,映出了美人的眉眼。 程德青对着镜子里的美人不由勾了轻佻的笑,活着真好啊! 柳芸娘被他笑得面上飞起红云,对着镜子隔空飞了一个媚眼。 如萍绷不住,尽力屏气凝神,好不容易梳好了仙女髻,拿起眉笔,正要替夫人描眉。 二爷不知何时走到梳妆镜前,挥手让如萍下去,亲自执了画笔。 小风从窗外吹来,带来茉莉花香,这一对有情人,柔情缱绻,情意绵绵,似乎比湖里的鸳鸯更缠绵。 又沾了胭脂,给柳芸娘点了朱唇。 柳芸娘不由诧异,“相公今日好有兴致。” 他往日再是柔情蜜意,也没今日这般耐心细致,更别说懒到日上三竿。 就是做风流纨绔那会,半夜醉酒归来,也不耽误他早起吟诗啊! 程德青轻佻一笑,“闺中之乐有甚于画眉者~”,对着镜子里的美人,径自把手伸进交领罗衫里。 柳芸娘羞得脸通红,攥住他的手,娇滴滴的瞪了他一眼。 门外二顺子噩梦连连惊魂甫定,听到二爷爽朗的笑声,不由佩服,二爷果然是有大造化的人啊! 杀人如麻面不改色,这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晃晃晕沉沉的头,内心也起了豪情壮志,做贴身小厮的怎能丢脸,不就是杀个鸡嘛! 第75章 庙会(一) 翠儿在门口低声禀报:二爷,夫人,宋世子他们已经到了, 程德青把面若桃花的柳芸娘从梳妆台上抱下来,替她理了凌乱的衣襟,用手指点了一下丰润的唇瓣,“走”。 柳芸娘瞧着他一瘸一拐,疑惑道,“昨夜做贼了嘛?怎的脚扭伤了?叫了大夫瞧瞧了嘛?” 说着,就蹲下来,撩起他的袍子,就见脚腕红肿,也不是太严重,这才放下心来。 程德青笑道,“无碍,天黑路滑,不小心扭了,已经好多了。” 翠儿等在房外,半天不见动静,正在犹豫要不要再说一遍,门“嘎吱”一声开了,二爷揽着夫人就出来了。 早餐在中堂,用的也是素斋,众人都住在一个禅院里,也就相约一起用饭。 丫头已经摆好了饭,都是相熟的,也不讲究太多,随意坐了。 相国寺的罗汉斋十分有名,是用花菇、口蘑、香菇、鲜磨菇、草菇、发菜、银杏、素鸡、素肠、土豆、胡萝卜、川竹笋、冬笋、竹笋尖、油面筋、黑木耳、金针菜 萝卜丁十八种原料做成的,喻意对佛教十八罗汉的虔敬。 主食粳米粥,素馅包子,油泼面,小菜就是酱瓜。腌萝卜。 柳芸娘吃了几口,味道虽然寡淡,倒也十分爽口,偶然来吃一顿,解腻生津,挺好挺好。 程德青,宋祁,刘晏边吃边照拂女眷,只把章修林一人落了单。 刘晏笑道,“真是怪了,钱塘风流人物竟然孤身一人,你真的没有红颜知己?” 章修林隐晦的看了林婉婉一眼,爽朗大方,“你们都得了如花美眷,我也要寻得意中人。” 宋祁听了,放下筷子笑道,“不知章兄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的远房族叔,现担任国子监教授,家资颇丰,膝下只有一女,长得也是闭月羞花,与兄可堪为配。” 章修林一顿,不好拒绝,“若不嫌我粗陋,或可一试。”两个男人这就说定了。 柳芸娘刘娘子还有林婉婉三人有些尴尬,谈婚论嫁的事情不都是女人家包办的吗,好,正襟危坐,优雅端庄,食不言寝不语~ 程德青和刘晏对视一眼,刘晏尤其热络,“这罗汉斋果然名副其实,诸位都尝尝。” 众人心事重重的用了饭,便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了。 夏日炎炎,上京城的官家富户都朝山里避暑,趁凉赶早上山的人太多,又恰巧逢八赶庙会的日子,马车快到山下,堵在路上动不了了。 丫头婆子寻了一处荫蔽地,又搬茶壶桌椅,伺候夫人们下车歇脚。 柳芸娘喝了一杯凉茶,日头渐高,天气热起来,额头上就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绯红,翠儿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嘟囔,“今儿天真热,上京城热得真燥呀。”又瞧着山下拥挤的逛庙会的人群,“下面可真热闹,夫人你看,还有杂耍的。” 如萍也伸着脖子朝山下看,可不是,下面好像正在祭神,一串的彩车上装着佛像,以避邪的狮子为前导,宝盖幡幢等随后, 音乐百戏,诸般杂耍,热闹非凡。 柳芸娘和刘娘子都是钱塘县小地方的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佛像,怕是整个上京城的佛像都搬过来了。 “相公,你看人头攒动,马车一时动不了了,你带我先去逛逛庙会呀”柳芸娘扯着程德青的袖子撒娇。 刘娘子也意动,也不说话,只深情脉脉的瞧着刘晏。 做相公的被这种期盼崇拜以夫为天的眼神看着,怎么能不想顺了她们的意啊! 众人分开几波,散漫闲逛。程德青揽着柳芸娘着下了山,混到人群里。 街边摆摊卖东西的老百姓很多,有个面色疲惫满脸皱纹的老妇人,背上捆着一个孩童,摆摊卖瓜,瞧见柳芸娘程德青衣冠楚楚,忙用蹩脚的官话招呼,“贵人看看,并州沙地西瓜,甜着哩~” 柳芸娘正好热得渴了,程德青点头,二顺子就上前问价,“官爷,不分大小,五钱银子一个,这是棚子里种出来的新鲜货。”说完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两手皲裂破皮,骨节肿大,脚下趿着双草鞋裂开了口子。 柳芸娘见她背后的孩子也瘦骨伶仃的,心下不忍,吩咐翠儿都买下了。 老妇人感激涕零,连连躬身作揖,直说,仙女下凡,菩萨保佑。 柳芸娘更觉得心酸,不论什么朝代,劳动人民永远是最悲苦的,面朝黄土背朝天,还要承受赋税,劳役,甚至战乱的荼毒。 程德青瞧着她心善,抚慰的拍了拍柳芸娘肩膀,二顺子又多给了两文钱,连着瓜篮子一同端走了。 走了几步柳芸娘又回头瞧,隔着幕篱,就见那老妇人搀着孩子,颤颤巍巍走到包子摊前,买了几个肉包子,那孩子狼吞虎咽的吃着肉包子,仿佛饿死鬼投胎一样。 翠儿如萍看着也觉得心酸,她们从小跟着姑娘富贵窝里长大,何时见过吃包子这样的。 程德青摸着柳芸娘的头,低声道,“走。”他虽然出身富贵,但经过商也见过穷人,只是想不到天子脚下,皇城外还有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庙会的外延,一路都是摆摊卖点菜,卖点果子,卖农具,还有卖儿卖女的地方,有个蓬头垢面的人见柳芸娘这群人衣饰华丽穿戴富贵还要扑上来,磕头求着做奴才,二顺子一脚撵远了才走开。 柳芸娘心情有些沉重,程府以前就是采买奴才也是人牙子送上门来,丫头小厮也都是收拾利落,简单调教过的伶俐的人。 再走了一段路,到了相国寺山门。 相国寺山门前的弧形石雕下方,有一石猴浮雕,人们认为摸一下石猴可以去病消灾、延年益寿,于是竞相触摸,石猴被摸得锃亮。 窝风桥下的桥洞里吊着一枚大铜钱,铜钱孔中有一只小铜钟,上书“钟响兆福”四字,若是能用手中的铜币投中铜钟,就能心想事成,穿着光鲜的人挤挤攘攘的排着队去投。 还有舞狮、武术、杂技,焰火表演,傀儡戏,精彩纷呈。 一面是底层老百姓衣衫褴褛沿街叫卖土产,一面是达官贵人富豪乡绅挥金如土,拍手叫好,在这个城乡结合的庙会上,柳芸娘穿越以来第一次直面最底层的百姓了。 幸好她穿越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女儿,富贵人家的夫人。 程德青和她对视一眼,将她揽进怀里,无声的抚慰她,真是人美心善的宝贝儿,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有朝一日,他定会让百姓安居乐业,吃得起肉包子。 一行人继续逛庙会,心情都不像刚下山的时候那么欢快了。 日头已经很高了,马车还堵在那,柳芸娘也不愿意走了,坐进一家茶寮喝茶。 翠儿抱了常用的杯子茶壶过来,问店家要了清水和炉子,亲自煮起了茶。 看,这就是富贵人家的派头,柳芸娘深深唾弃了自己一把,不过叫她用别人用过的茶具,这个时候也没有消毒的工具,她确实也心慌。 茅草屋顶遮蔽了阳光,竟然还带来一丝丝的凉风,总算让人舒了一口气。 这时候,远处疾行过来几匹骏马,领头的两人穿着红衣骑装,长发飘飘,十分酷飒! 若是没有踢飞百姓的货担,撞到百姓的摊铺,惹得怨声载道,那就是古代侠女一样的形象了。 柳芸娘怒目而瞪,天子脚下,竟然如此猖狂,没有王法了不成!程德青也脸色沉重。 待人走到近前,仔细一瞧,竟然是严姑娘! 第76章 庙会(二) 好,严姑娘另外!谁叫她有个把持朝政的好祖父! 人群拥挤道路细窄,领头的前后两匹骏马丝毫不停,直冲而来! 一个孩子受了惊吓突然跑出来,旁边瘦弱的妇人扑上去挡住小儿,眼见马蹄就要奔过来,周围的人都吓得发出惊呼,柳芸娘也吓得屏住一口气! 程德青二顺子就要奔出去,离得近的一个年轻男子倒是眼疾手快,一把将妇人孩子撸到一边! 呼!一匹马有惊无险的奔过去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 程德青收住迈出的脚,心下一松,转头往回走。 谁知,变故一瞬间发生! 一个摆摊的老妇人受了惊,没站稳,一不小心就崴倒了,连带着货架上的小首饰都洒了一地,她旁边的儿子也是机敏,立马扯翻了另一边货架,挡住了老母亲,使得极速而来的另一匹骑马的女子急急勒住辔头,“吁一吁一吁一”马头高昂差点把那红衣女子甩出去! “你是瞎了不成,竟敢惊我的马!”那红衣女子猖狂至极,抽出鞭子就甩了过来,夏衫单薄,地上的老妇人顿时红了一道血条子!痛得惨叫几声,孝顺儿子忙趴到老母身上,连连求饶,深深又受了几鞭子! 一边的民众看得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又不敢吱声! 前头的严姑娘也勒住马,回头看来,见地上滚动的人如同蝼蚁。 天子脚下,敢这样猖狂的,应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周围百姓逆来顺受,不敢反抗,只是默默承受低头求饶! 柳芸娘气的眼珠子都红了! 程德青冷冷的看着严姑娘,喝道,“天子脚下,还请严姑娘和这位姑娘手下留情,骑马强闯集市本就是你们触犯了条例!” 那红衣姑娘手下一顿,周围百姓也是一静,随后就是嗡嗡嗡的议论声,还有好心的百姓悄悄拉了程德青的袖子,让他少管闲事明哲保身! 严姑娘看着程德青,又看见后面的柳芸娘,心里一怒,狗男女的时刻不忘卿卿我我! 猜到这程德青没见过温慧公主,没有认出她来。也不挑明,故意拱火,“你一介商贾,竟敢管到我们头上,真是笑话,就是京兆尹见了我们,都要跪下!” 那红衣女子一听这话,就张扬的笑了起来,也不抽地上的母子俩个,脸色一阴就朝程德青抽过来。 “啪!”程德青一手拽着鞭子,那女子怒喝,“大胆!”,程德青见她毫不知错,手下使劲,就把红衣女子拽下马来! 身后的爪牙也被这惊变愣住,谁能想到向来横行无忌的公主竟被个不怕死的愣头青扯下马去! 严姑娘一愣,骂道,“大胆,来人,快拿下此人,竟敢袭击公主!” 公主?!百姓哗的一下爆发出来,竟然是公主,横行霸道欺压百姓的竟然是公主! 一贯为非作歹残暴行虐无法无天还不受惩罚的竟然一直是公主! 王法何在!?纲纪何在!?人命何在!?天理何在!? 塔塔部落烧杀抢掠的痕迹还在,院子里的血迹还在,亲人的坟头草还没长出来,这公主就要逼死他们! 没法活了!早死晚死都要被这暴虐的王朝折磨而死,庙会上一时民怨沸腾,百姓揭竿而起,暴动起来了!! 一群爪牙眼见人群暴动,连连怒喝,“天子脚下,谁敢?!” 心知不好,一边包拢公主在中心,一边奋起身子拼命抵抗!怎奈民众太多,都冲着两个红衣女子怒骂,这时候红衣也不飒爽了,就是明显的活靶子,严姑娘和温慧公主也怕了。 程德青眼见事态要失控,忙站到货架上,对着暴动的百姓喝道,“各位父老乡亲,冷静!我是今朝状元程德青,翰林院侍读,常伴圣驾左右,皇上仁慈,他已经知道百姓困顿,生活贫苦,痛下决心要整顿朝堂,安抚民生,诸位稍安勿躁,不要冲动,袭击公主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不要冲动!” 一边使眼色给二顺子,护住夫人,柳芸娘也吓坏了,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竟然暴动了,这比踩死百姓要严重的多!急忙退到茶寮后边。 百姓被欺压太久,一朝宣泄,脑子充血,纷纷叫道, “活不下去了!我儿去年就被踩死了!” “今年天灾少粮,塔塔蛮人又烧又抢,活不下去了!” “我老母也被这伙人踩伤了,现在还卧床不起!” 程德青声嘶力竭,“诸位,肃静,京兆府衙门的人已经赶来,若是公主出事,诸位必定都逃不了干系!听我一言,我必定上报朝廷,给你们一个交代!大家让开!” 宋祁从远处的人群中看到暴动,也拼命挤过来,他也跳上高台,武官身手更好嗓门更大,“诸位,冷静,我是殿前都指挥使,安远侯世子宋祁,今日撞碎的东西官府必定赔偿,大家冷静,不要冲动。官兵已经赶过来了!” 老百姓被这几嗓子震住,热血稍稍降了温,到底是逆来顺受被奴役压迫这么些年了,若不是实在是急眼了,怎会好生生的起事呢!官府的刀剑不吓人吗?!不要命了啊?! 热血退却,一冷静下来,人群就哭喊告饶! “求大人给小民做主,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求大人救救小民!实在是没粮了!” “求公主海涵,放我等一马!” 程德青听着心酸,见人群里就没一件鲜亮衣服,都蓬头垢面满面风霜的,也是怜悯,宋祁也不好受,忙安抚百姓。 严姑娘和温慧公主躲在爪牙的保护圈里,瑟瑟发抖,都发誓此生不来这破落地了! 百姓信服这挺身而出的状元郎,慢慢让出一条道来,程德青宋祁拥护着温慧公主还有严姑娘默默地逃离了庙会。 温慧公主瞪着程德青咬牙切齿,“状元郎?!我这就回宫禀报父皇,治你得罪!” 程德青不做争辩,宋祁在一边笑道,“公主,此番兹事体大,请您慎言。您集市御马犯了条例在先,后又鞭打无辜百姓,民怨已久,幸好程大人安抚好了百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温慧公主一噎,此事虽然因她而起,可她是公主,父皇唯二的公主,她治不了功勋世家的宋祁,就不信治不了一个小小的状元郎了! 她狠狠瞪了程德青一眼,“我们走!”一甩鞭子,骑着马就扬长而去了! 严姑娘继承严阁老的脸,也继承了严阁老的坏心眼,她恶狠狠地瞪着程德青,“走着瞧!” 一群爪牙忙不迭的跟上,万幸捡回了狗命,也狂不起来了,蔫头耷脑的跟着一溜烟的跑了! 等公主的人马都走远了,京兆尹衙门的人才赶来,京兆尹府尹见着事态平息了,聚集的百姓都散去了,也松了一口气,事情闹大了,公主出事了,百姓暴动了,他都吃不了兜着走!格了乌纱帽都是轻的! 万幸万幸啊! 他要好好写一篇锦绣华文夸一夸这状元郎,反应机变,正直勇敢!处变不惊,胸有丘壑啊! 京中防卫本来就是宋祁的职责所在,见公主走了,百姓各司其务,也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庆幸,也有忧虑!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百姓怨声载道,天灾人祸民不聊生,达官贵人乡绅豪强奢侈靡费,横行霸道; 朝堂上仁宗皇帝和严阁老这对君臣,一个不务朝政一个专心贪腐,好好的大启王朝搞得乌烟瘴气! 章修林和刘晏护着女眷躲到一处林子里,见两人并肩而来,也松了一口气。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谁都不想民变暴动天下大乱,今日这一场闹剧,众人粉饰太平游玩嬉乐的心都没有了,默默地上了马车归了府。 第77章 告状 温慧公主怒气冲冲回了宫,守门的侍卫见公主面色阴郁,低头不敢说话,一路畅通到了皇极殿,两个看守的小太监笑眯眯的禀报,“公主万安,皇上正和朱成公论画呢,说不见人,您……\" 话没说完,温慧公主一脚就踹倒了一个,一巴掌又把另一个扇得远远的! “不长眼的狗奴才,我瞧着你是活腻歪了,竟敢拦我的路!”温慧公主两手叉腰,指着地上跪着的两个小太监骂道, 两个小太监连连磕头求饶,“咚咚咚”几下额上就磕出了血。 周围的太监不敢出声,温慧公主出了气,正要朝殿里走去,大太监德宝公公笑着走过来,“哎呦,公主殿下,何事惹您不开心?瞧瞧您给气的,来人,把这两个小崽子拉出去,别碍了公主的眼!” 德宝大公公毕竟是皇上身边大太监,三司六局都听他指挥,就是林贵妃,都要巴结他的,也是从小看着温慧公主长大的,温慧公主也不好甩脸色。 “大公公,父皇呢,我有事找他!”温慧公主强忍着怒气,提步朝着皇极殿走去。 德宝大公公慈眉善目,笑眯眯的拦着温慧公主,“公主留步,皇上今日为了那幅画,午膳都耽误了,严阁老来过也被请走了,您还是等等,皇上的性子,一定要善始善终的。” 温慧公主不听,绷着脸推开德宝公公,直冲冲的就推开门,德宝公公被推的一个趔趄,幸亏小太监扶住了! “嘎吱”一声,正沉浸作画的皇上和朱成公诧异的回过头来,就见温慧公主横眉怒目阴云密布的走了进来,跟在后面进了殿的德宝,一脸的无可奈何。 “父皇,状元郎今日在相国寺庙会上将儿臣扯下了马,父皇您快下旨捉他!”温慧公主不管不顾,大声嚷道。 朱成公正在兴头上,被她大声搅扰的皱了眉头! 仁宗皇帝怒上心头,朝廷命官还是他新晋的马仔怎么能说下牢就下牢!真是惯得无法无天了,殿中清净,岂由她放肆! “来人!”门口涌进几个侍卫! “您定要为儿臣做主!”温慧公主跑上前就扯皇上的袖子不依不饶,皇上手一歪,画作上弥勒佛的眼角多了一条黑墨条…… 辛苦忙活一天,眼看大作将成,说不定会流传千古,不想竟毁于一旦!朱成公执笔的手一掷,满腔愤懑,“咦!!!” 皇上气的手都抖了,他盯着那个墨条,嘴唇都哆嗦了,这一天的心血都白费了!他手指着温慧公主,“温慧,你真是无法无天!朕实在纵容你太过了!” “来人!把公主拉出去!”仁宗皇帝一向对两个公主有些溺爱,这次真的气到了! 侍卫正要上前,“皇上息怒~”林贵妃满头珠翠柔媚多姿的就走进来了,长裙逶迤,披帛曵地,大宫女捧着食盒跟在后头。 她狠狠剜了一眼温慧公主,福身朝皇上行礼,两肘挤胸,故意露出一条白花花的沟渠。 人间富贵花,瞧着美人皇上心情也好上许多了。 “参见娘娘,娘娘万安~”德宝大太监见着林贵妃,殷勤行礼。 林贵妃抚上皇上的后背,给皇上顺气,“皇上,这是我亲自炖了一下午的雪梨燕窝,生津润脾,补气提神,这夏日燥热的,特地给皇上润润喉~” 又见到朱成公站在一边,面色不郁的,温婉柔情说道,“皇上,臣妾新得了一幅张一白的《湖光山色》,想请皇上和朱成公帮着掌掌眼~” 张一白是前朝山水大家,流传的山水名画因着他颠沛流离的仕途生涯,传世的很少。 德宝公公和小太监接过了画轴,徐徐打开,皇上和朱成公站在画前评古论今。 林贵妃这才松了口气,她暗暗瞪了温慧公主一眼,尽会惹事,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温慧公主也不看林贵妃,眼瞧着天色暗下去,皇极殿的太监都点了火烛,父皇和朱成公对着一幅画说来说去,没完没了的! 她气咻咻的也不行礼,径自跑出了皇极殿,仁宗皇帝抬头见温慧公主跑远,消下去的火气又飚起来,“放肆!这皇极殿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林贵妃忙柔声劝哄,“皇上,您不是一直喜欢温慧活泼开朗,还说她是小太阳一般光芒灿烂,您怎么这会就嫌她了~莫非您也嫌了臣妾不成~皇上~”说着娇滴滴的用胸脯磨蹭着皇上的胳膊。 仁宗皇帝几日都不曾踏足后宫了,心里的火气被她娇滴滴的磨蹭几下也就消了,悄悄掐了林贵妃小蛮腰,低声道,“今晚去你宫里,朕要好好管教一下温慧,实在太不像话了!” 朱成公视若无睹,专心的看着那幅画,心里想的却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瞧着也就那点事情,庸俗! 林贵妃瞧了清雅高洁的朱成公一眼,又暗暗瞥了皇帝陛下鼓起的肚腩,心里蚂蚁爬过一样,痒痒的,她审时度势见好就收,带着宫女就翩翩出了皇极殿。 翊坤宫里,温慧公主责打了两名宫女,这才气顺了些,林贵妃回宫就瞧着地上跪着的宫女,一个个的伤痕满面,又见温慧对着几盆名贵花木抽鞭子,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能不能少给我,少给你弟弟惹事!”林贵妃一巴掌拍在温慧的脸上! 温慧公主捂着脸,不敢置信,“您竟然打我,我做错了什么您这样对我?!父皇都比您好!” 林贵妃冷笑道,“若不是我及时赶过去,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皇上最忌别人扰他作画,你竟然还弄坏了他一天的心血!相国寺庙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状元郎有错在先,可你差点闯下大祸你知不知道!?” 温慧公主梗着脖子,“若不是状元郎阻拦我,哪里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林贵妃气的脑门子突突,她的两个儿子都聪明机敏,这温慧就没长脑子一样! “若是真的暴动了,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江陵府去年民怨暴动,江陵知府一家子都被杀了,两浙总督废了一年时间才平了叛乱,这在上京城!出了乱子你担待得起?!那暴民就是没立即杀了你,拿你做要挟,你以为你能活命!” 二皇子三皇子听到动静,匆匆赶来,二皇子扶着林贵妃的肩膀,安抚道,“母妃勿气,皇姐不懂事,您别气坏了身子!” 林贵妃看到二皇子稳重可靠的样子,再看温慧公主冤家一样瞪着眼睛,蠢钝无知的样子,气得直拍胸脯,“你弟弟给你处置了多少事情!你若还是这样冥顽不灵,我这就把你嫁出去,省得你拖累你弟弟!”坏了大事! 温慧公主仇恨的盯着林贵妃,“都是弟弟!什么都是他!从小到大都是他!什么新奇玩意你都留给他!母妃你既然这么怕我拖累他,怎么不溺毙了我!就像除掉父皇的妃子一样!” “啪!”二皇子一巴掌扇在温慧公主脸上,“放肆,你瞧瞧你如今什么样子,对母妃如此无礼!母妃一心为你,处处解围。你看看你,成何体统!”二皇子怒其不争,怎么会有这样的胞姐,没长脑子一样! 林贵妃嘴唇讷讷,脸色煞白,这个孽障,生来就是要她的命的!“来人,把温慧关起来,不准出门,皇上那就报了染了风寒!明日请柱国公夫人进宫,商量温慧的婚事。” 柱国公就是林贵妃的哥哥林彪,此时镇守辽东居于边塞,国公夫人待在上京城,柱国公府上大公子才貌平平已经婚配,二公子林耿天生帅才,计谋多端,是沙场的猛汉,先锋营的常胜将军,可惜跛了一条腿。 温慧公主挨了两巴掌,见林贵妃像避瘟疫一样嫌恶她,看也不看她一眼,哀莫大于心死,冷笑道,“想把我嫁给林耿,门都没有!你一心为弟弟打算,不顾我的意愿,你不配做我母妃!” 说着推开上来押她的婆子,自己就径自去了房里,“嘭”的一声关上门! “孽障!孽障!” 林贵妃气得险些厥过去,二皇子抚着贵妃的胸口帮着顺气,“母妃勿气,皇姐一时气怒口不择言,您可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皇姐既然这样排斥二表兄,不如还是算了,免得结亲不成还惹了埋怨!” 林贵妃娇媚的脸上流下两行泪来,“我也和你伯母说过,可你伯母就是不松口,耿儿好端端的去突袭什么瓦刺人,还不是这个孽障出的馊主意!她从小就不喜欢你二表兄,偏偏你二表兄追着不放,如今你二表兄这样了,母妃也实在没脸推脱了!” 二皇子想到林表哥阴沉沉的眸子,还有空荡荡的一条裤管,也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母妃明日请了伯母进宫,那便早些定下,嫁出去也好,总比在宫里整日惹是生非惹了父皇的厌恶的好!” “这个孽障,真是生来就是要我的命的!”林贵妃心力交瘁,已下定决心,明日就定了婚约! “娘娘,守门的太监禀报,皇上朝这边来了,您要准备起来了·~”大宫女隔着屏风对林贵妃道。 “知道了。”林贵妃扶着二皇子站起来,披帛落了一地,二皇子不小心觑了一眼,心下也是火热起来。 母妃宠冠后宫这些年,属实是应当应分的! 他不着痕迹的又扫了一眼林贵妃丰满的抹胸,笑道,“父皇来了,母妃收拾,儿臣告退了!” 仁宗皇帝久不进后宫,这一进后宫就直奔翊坤宫,守门的宫女笑的嘴都歪了。 灯影幢幢,林贵妃身披纱巾迎了出来,随着她娇滴滴的奔过来,身前的两团宝物晃得厉害,仁宗皇帝身下一紧,最近真是沉迷创作了,竟然冷落了这两个小宝贝! 该死啊! 仁宗皇帝精虫上脑,一把将越发丰满妖娆的爱妃搂进怀里,“爱妃,几日不见,越发妩媚了。” 林贵妃娇滴滴的磨着仁宗,“皇上几日没来臣妾宫里了,也很久没有给臣妾作画了,不如趁着今晚花好月圆,再给臣妾绘一副~”说着就把仁宗往寝殿里带。 寝殿里挂了飘舞的红色纱帐,窗户打开,纱帐飞舞,似天上仙境,仁宗一见红色,心里顿了一下,见林贵妃天真妩媚无知可爱,心里就翻过去了。 两人交缠在一起,林贵妃娇滴滴的“哎呦,皇上,你轻点~” 仁宗抚摩林贵妃白皙滑腻的肌肤,心里长长喟叹一声,温柔乡,英雄冢,他简直要溺毙在这无边的柔情蜜意里了,女人真是个绝妙的东西呀! 德宝公公和大宫女低头站在帐外,听着帐子里的喘息呻吟声,都面红耳赤,装作鹌鹑样。 “德宝,笔墨伺候~”纱帐里传来仁宗皇帝低沉的声音。 德宝大公公低着头,领着小太监急忙抬了桌案,小太监死命低着头不敢多看,德宝大公公倒是觑了一眼,哦豁,还是花丛老手仁宗皇帝会玩,还会画春宫! 第78章 詹事府大学士 等雨收云歇,都两更天了,仁宗哪里还记得温慧公主冒犯天颜的事! 林贵妃袒胸露乳赤身裸体的站在架子床边,低头看张着嘴打呼噜的仁宗皇帝,心里轻蔑一笑,她纤细的手指放在仁宗皇帝的脖子上,若是这样使劲一掐,那真是美妙了。 仁宗无知无觉,直到德宝大太监掀开纱帐,附在皇上耳边叫唤,“陛下,该早朝了”。 第二日大朝会,仁宗皇帝扶着老腰坐在御座上,听着百官奏报直打哈欠! 脑袋一团浆糊,只盼着无事奏报,早点退朝回去睡个回笼觉。 “陛下,臣有本奏!”督察院左佥督御史蔡澜出列。 “臣参温慧公主,严家嫡孙女纵马于集市,触发民怨,惹来暴动!温慧公主知法犯法一犯再犯,严家嫡孙女为虎作伥狐假虎威,陛下,两人不罚不足以平民怨!”蔡澜以额触地,愤怒说道。 仁宗皇帝一下子惊醒,皇城根下,民怨沸腾百姓暴动这可是岌岌可危的事情啊! 严阁老一党迫不及待,督察院右佥督御史蒋生出列,“陛下,百姓贪生怕死,只要派出军队镇压即可,温慧公主却是金枝玉叶,她被刁民冲撞,安抚还来不及,怎能处罚!蔡御史本末倒置分不清尊卑啊!” 仁宗皇帝点点头,“爱卿说的有道理!” “陛下!“天下百姓都是您的子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公主受百姓供养,理应爱护百姓,怎能如此践踏,温慧公主从元和五年开始,肆意鞭笞百姓,纵马践踏人命不下百次,罪行累累,陛下您不能一再包庇了!前朝馆陶公主欺压百姓致使民怨沸腾百姓暴动,推翻了梁朝有了夏朝,陛下,以史为鉴,铭记教训啊!” 仁宗皇帝心里一凛,额上滴下汗来!馆陶公主确实是历史的名人,以一己之力覆灭了一个王朝,温慧不能姑息了! 朝堂上几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督察院左右佥都御史差点打起来,蔡澜唾沫横飞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唾沫星子喷了蒋生一脸,“我等莫不是生于百姓之中,太祖爷也是百姓揭竿而起创立我赫赫大启,蒋生你这虎狼之词,死后怎么有脸见太祖爷!” 蒋生随便用袖子擦干唾沫,丝毫不让,“皇上是真龙之子,命格天定,怎能说是普通百姓!更何况太祖爷更是真龙本龙,天帝命他下凡拯救苍生而已!” 仁宗皇帝脑壳子被吵得要炸了,大太监德宝公公附耳悄声禀报,“陛下,贵妃娘娘说,温慧公主心怀愧疚,悬梁自尽了,好在及时救了回来,暂时没有大碍!” 仁宗皇帝一愣,此情此景为何熟悉,他皱眉深思,哦,前几年温慧公主绑架刑部右侍郎家的公子,被右侍郎告上朝廷,温慧是跳河自杀谢罪也未遂! 仁宗这会脑壳更疼了! 大太监德宝公公又塞了一个绢布给他,仁宗借着掩袖打哈欠的机会偷偷打开,绢布上是个春宫图,男女赤裸绞缠在一起,不愧是他的手笔,纤毫毕现哪!这绣娘绣的也是活灵活现啊! 朝上大臣吵得不可开交,半天不见仁宗吱声,都住了嘴恳请仁宗定夺! 仁宗皇帝收起自得的表情,示意德宝公公,德宝公公心领神会,“温慧公主畏罪自戕,现在正在救治。” 仁宗适时接话,“她还是个孩子,有心改过,众卿就给她一个机会!至于严姑娘,严阁老不能约束家人,那就罚俸两月!” 督察院左佥督御史蔡澜立即要辩驳,仁宗皇帝摆摆手,“至于状元郎程德青,反应机变,处置有方,刚正爱民,封詹事府大学士,退朝!” 反严一党还要再说,左相暗暗盯了蔡澜一眼,蔡澜点头,见好就收,立即便跪下恭送圣驾了。 左相隔着人群,瞧了程德青一眼,心里暗暗点赞,这程德青气运实在是好,此番虽然没能重创严阁老,但是己方收获很不小了,慢慢来,不急不急! 严阁老虚伪的和左相拱手,心里轻视几分,想扳倒我,你还嫩! 程德青不卑不亢,和严阁老行礼,严阁老瞧着这年轻人堂堂正正清风霁月,心里也是赞许几分。 “程大人前途无量啊,听说令夫人的诗词写的也好,那首《行路难》气势磅礴,胸襟广阔,实在是女中巾帼啊 ,贵妃娘娘的寿诞要到了,不知令夫人能否替本官代笔,写一首赞美之词呢?” 程德青不卑不亢,文质彬彬,“得严阁老青眼,是她的福气。” 严阁老听得此话,如沐春风,这样知情识趣的状元郎,怎么不叫人喜欢呢~ 笑眯眯的捋着胡须走远了,围着的官员都热络非常,“程大人前途无量啊 ,得皇上看中,首辅青眼,恭喜恭喜啊。” 程德青一一温和还礼,等太子走过来,程德青躬身行礼,“殿下,”詹事府主管的事情就是太子府的事情,所以太子以后就是直属领导了。 太子殿下温文尔雅,瞧着十分平易近人,“程大人年轻有为,孤这里就将一众事情托付你了。” 程德青躬身再拜,“臣万死不辞,必不敢有负所托。” 太子殿下点点头,抬脚回了太子宫了。 翊坤宫里,林贵妃和柱国公夫人说定了下聘纳彩的事情,柱国公夫人笑道,“娘娘终于圆了我的一桩心事了,耿哥儿心心念念温慧这么多年,终于比翼双飞珠联璧合了。” 林贵妃勉强笑道,“温慧不懂事,真是让本宫操碎了心。如今两人说定了亲事,本宫也放了心。” 柱国公夫人面色不变,雍容笑道,“娘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温慧嫁了人也就长大懂事了,等二皇子三皇子娶了亲,娘娘才是福禄绵绵了。 ” 两人相视一笑,意在不言中。 等夜间掌了灯,林贵妃袅娜多姿一步三摇的去了皇极殿,仁宗皇帝昨夜大战了几个回合,声嘶力竭,撑着一口责任心和祖宗赋予的使命感去上朝,已经耗费了他一天的精气神,退朝之后就窝在皇极殿里,吃吃喝喝按摩推背的,这会终于缓过劲来。 见林贵妃胸前又挤出白花花的两瓣,真是有心无力了,他不敢过分热情怕林贵妃误会。 “爱妃,星夜前来,莫不是想跟朕聊聊人生的理想?我夜观天象,星光璀璨,突然诗意大发。。。” 林贵妃娇媚一笑,“皇上,长夜漫漫,臣妾孤枕难眠,一刻也不想离开您,今夜就允臣妾榻前伺候~皇上~” 说着还使劲蹭蹭皇上的后腰,软滑温暖啊! 仁宗皇帝听得心惊肉跳,腿肚子直打颤,“爱妃,朕突然想起来,福建总督刚刚上贡的一匣子珍宝,与爱妃最是相配了,德宝,去取了拿过来。” 林贵妃依偎在仁宗的肩头,笑声如银铃,“皇上,您对臣妾真好。”说着柔情四溢的摸上仁宗的胸膛。 夏季穿衣单薄,成年男女贴在一起就是没火也要起火了,仁宗生怕露怯,捉住林贵妃的手,笑道,“爱妃,你看,这种矿石光彩熠熠,通透耀眼,就叫钻石,你觉得如何?” 林贵妃拿着一匣子的钻石,心里十分欢喜,决定不为难仁宗了,“皇上,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仁宗听她提要求了,就悄悄松了一口气,“爱妃尽管说来,朕准了!” 说着大胆的摸上林贵妃的小蛮腰,再往下就是销魂之处,仁宗一想多就头皮发麻,腰膝酸软,不能多想了,他悄悄把手放下来,肾虚啊! “陛下,温慧年纪不小了,我娘家侄儿林耿一心求娶,您觉得如何?” 仁宗一听,心下一凛,他就是再昏庸无能,也学过帝王之术,权衡掣肘。柱国公权势滔天,又是贵妃的亲哥哥,不能再让他们结亲了! 大启的王朝还是要姓朱才是! “温慧莽撞无知,难免犯错,最好找个脾性温和的,林耿又缺了一条腿,实在太委屈了温慧,朕看还是另选他人”仁宗似笑非笑。 林贵妃恍然不觉,“皇上,臣妾瞧着林耿就很好,聪明果决,勇毅担当,虽然身体有碍,您再封个指挥使如何?这面子也好看,也不辱没了温慧。” 她柔嫩的细手慢慢揉搓仁宗的胸膛,''皇上,您刚才还说什么都答应臣妾,怎么这就反对了?温慧性子急,国公夫人却是温柔谦和的,又是亲伯母,怎么也不会亏待了她!皇上~“ 一边软语相求,一边脱衣解带,拥着仁宗皇帝就上了榻。 仁宗皇帝怎么也是个男人,关键时刻怎么能丢面子,哎,硬着头皮扶着老腰就上阵魔枪了,哎,明日御膳房的十全大补汤得多喝几碗! 最后也没抵挡住这美女蛇,耳根子又软,被磨得没脾气,仁宗自暴自弃了,哎,太子啊,朕就等着你光大皇权了,这是祖宗留给你的考验 啊! 次日,宫里就颁下赐婚的圣旨。 柱国公夫人望着这一卷明黄的圣旨,表情欣慰,实则心里着实痛快了一把,我儿的腿断了,温慧你岂能当做没事人一般! 至于林耿,也不知是年少的夙愿一朝达成,被斩断的腿消磨掉的青年的意气风发又回来了,还是暗暗积累憎恨蒙蔽了心神一朝得解,他望着这一卷圣旨,意味不明的笑了。 第79章 双喜 退了朝,程德青先去翰林院,如今他升了正五品詹事府大学士,又是翰林院侍读学士,皇上面前的红人,人却依然随和有礼,做事条缕分晰。 赢得翰林院上下同僚一致的好评。 翰林大学士高龚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语重心长,“不错不错,前路漫漫,埋首前行。” 程德青躬身行礼,“学生知道了。” 新科榜眼林通安眼瞧着程德青仿佛屁股上插了爆竹一样高升了,心里十分嫉妒。 他坐如针毡,时刻关注程德青,程德青渴了,他急忙装作巧合,“程兄,我这壶里刚灌的龙井茶汤,来来来~”殷勤帮他续水,搞得程德青不上不下,只得忍着干渴挨了一上午。 等终于憋出一泡尿要去茅房,林通安赶忙化作同道中人,兴冲冲的就一起挤去茅房。 程德青…… 他男人的体面怎么能给了柳芸娘之外的人看到,何况是个猥琐的中年男人。 程德青难得绷着脸,冷冷说道,“不必,我很介意和别人一同出恭!”说着“啪”关了茅房的门。 惹得众人一顿讥笑,林通安倒不觉得尴尬,他随意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们懂个屁! 探花韩绛还是翩翩少年郎,直爽热情,抓着程德青问了相国寺庙会的惊险事故经过,听完连连竖起大拇指,“程兄,你这个胆识,小弟佩服,望尘莫及啊!” 程德青见他如往常一样热忱,心里也高兴。 下午,程德青又去了詹事府,詹事府直白的说法就是太子的幕僚室。 这程德青是什么造化啊,年纪轻轻就左右逢源,皇上看中,左相青眼有加。严阁老赞叹连连,就连帝国继承人,太子殿下也看中了他。 一介商贾之子,竟然有此造化,祖坟冒青烟啊。 众人都眼馋心热送他的背影进了詹事府。 詹事府大学士也是个虚职,名誉官职,詹事府最高长官詹事,是当朝左相,也就是左权。 少詹事是户部尚书温忠翰,如今程德青担任了詹事府大学士,很明显,仁宗是要把有才能的人留给太子了。 朝堂的格局已经渐渐明晰了。 天渐渐暗下来,下值的梆子敲过,程德青步履轻松的出了署衙。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 如此花好月圆,正该被翻红浪,红尘里滚一滚啊。 程德青春风满面的推开了内室的门,柳芸娘正坐在镜子前通发。背影婉约,美好又妖娆。 瞧见二爷进来,如萍嘴角带笑,笑眯眯的下去了。 柳芸娘也转过脸来,“相公,你回来了。”脸颊通红,欢喜连连,遮不住的笑意。 程德青走上前去,一手撩了如云的秀发,低头轻轻闻了一下,淡淡的茉莉花香醉人心脾。 “恭喜相公,你又升官啦~”柳芸娘对着镜子里凝视他的程德青笑道。 程德青一手抚摩她滑腻的脸颊,嘴角噙笑,“也恭喜夫人,寻得佳婿,做得贵妇。” 说着两手掐腰,把柳芸娘转过来,情不自禁的的就吻了上去,柳芸娘摇头挣扎,更惹得程德青兴致高涨,舌头狠狠绞着柳芸娘,一手摁着娇妻腰腚,一手朝下,鸡蛋剥壳一样,把柳芸娘绯红的寝衣脱下,光溜溜的露出娇嫩的肌肤。 柳芸娘还要挣扎,程德青一边渡气一边动作,把人横放到榻上,红烛高照,深红的床单衬着柳芸娘白皙的躯体,对比强烈,闪了程德青的眼,程德青翻身覆下去,柳芸娘娇滴滴的直叫唤,“相公,不行呀,我有了!” 程德青热切的看着娇媚的柳芸娘,声音喑哑,“有了什么?乖,别动。” 烛火摇曳,程德青压着柳芸娘,柔情的亲吻她颤动的娇躯,柳芸娘实在忍不住,好不容易抽出一只手,她使劲推着程德青作乱的嘴,“相公,我有孕了!”。 有孕!!! 程德青十分热血顿时退了九分,见床榻上柳芸娘一丝不挂玉体横陈,忙掀了丝被把娇妻裹住,他赤着身子,慌忙抱住柳芸娘,柔声哄慰,“可有哪里不适?为夫孟浪了,今日叫的大夫过来看得吗?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叫小厮去衙署告知我一声。” 柳芸娘见他珍之又重的样子,心里很舒适,爱娇的脾气又犯了,“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谁知道你一回来就要那样~” “你是我娘子,我不这样那样还能怎么样~”程德青冷静下来,才察觉自己还光着腚,烛火摇曳,这可真是暴露无遗了。 柳芸娘羞得偏过头,程德青面不改色捡了地上的衣服穿了,又去柜子里捡了嫩黄的一套寝衣,要给柳芸娘亲手穿上。 柳芸娘害羞,闭着眼直摇头,程德青爱怜亲了她一下,爱若珍宝小心翼翼的给她穿上衣服。 “相公,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成亲四年了,她从一开始的排斥渐渐有了期待。 柳芸娘眼瞧着沈如意和刘娘子都有了宝宝,心里慢慢接受了要做母亲的准备, 程德青还没从要做父亲的消息中缓过来,听见柳芸娘娇声催促,他春风一笑,“都喜欢,你生的我都喜欢,女孩像你最好,娇滴滴的惹人怜。” 他低头凝视着柳芸娘,怀子这个好消息如同陈年的酒,后劲慢慢出来了。 他控制不住的笑出来,畅想以后乖乖的小闺女跟着他后面甜甜的喊爹爹,调皮的小子爬墙揭瓦,他提着棍子在后面追,这个画面实在美好,他急不可耐现在就告诉程老太爷,还有祖父,同他们分享一下喜悦。 怪不得一回府,门房的婆子都抿嘴直乐,翠儿如萍也不如往常一般,见他规规矩矩的,都是喜滋滋的。 掩不住的笑意在宅子里流淌,原以为是贺他升迁之喜,不想竟还有这样的好消息。 “你永远是我的宝贝,她们是你我的宝贝~”程德青爱怜的亲了柳芸娘一眼。 柳芸娘见他神情凝视自己,想到他刚才猴急的样子,不由促狭的瞥了他一眼。 程德青正经衣冠,邪魅一笑,“莫慌莫慌,为夫刚才唐突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说着他吹了烛火,两个人浓情蜜意的抱在一起,借着漆黑的夜色,柳芸娘手指绞缠,犹豫半天鼓起勇气,“你,我怀胎十月,你,不准纳妾!” 程德青一怔,又翻身做起来,“芸娘,我在岳父面前和祖父牌位前都发过誓,此生只你一个人,必定不会负你,你如今还不信我吗?!” 柳芸娘也坐起来,偎到他怀里,嗫嚅道,“我怎么不相信你,只是你那什么这么强烈,再说,刘娘子有孕,听说也纳了小给刘晏,我,这不是……” 程德青不由更气,难道他就是一个色欲熏心,控住不了下半身的人,他还要再说。 柳芸娘抱住程德青,撒娇道,“相公,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就是这么一说,那你,这么长时间,你怎么办?” 黑夜遮住了眼睛,也给了她厚脸皮,她悄悄伸出手捏了程德青的兄弟一把,果然,标枪一样直挺挺的站着岗! 程德青被她柔嫩的小手一捏,刚才残存的一分欲望又清醒过来,他抱住柳芸娘,低声道,“这就是娘子的不用功了,男女缠绵,方法千千万,比如~” 他用手点点柳芸娘的樱桃小嘴,不言而喻。 柳芸娘涨红了脸,真是色中饿鬼,亏她还担心他憋大发要出轨,看来有得是招数对付自己。 不过想想是心爱的人,她竟然说不出反抗的话来。 程德青见她软如春水,这心里真是汩汩的冒着欲望,他抱着柳芸娘,上下一通揉搓,干干解了渴,哎, 老实一点,等详细问过大夫再说。 小夫妻两个缠缠绵绵抱在一起,憧憬无限的入梦了。 次日一早,程德青就吩咐二顺子笔墨伺候,他兴致勃勃,文思泉涌,辞藻华丽华丽的写了一篇颂文。 写完不禁哑然失笑,又换了纸笔,规规矩矩写了平安信,命小厮即刻送回钱塘。 他又唤来如萍,把府里的丫头婆子都聚在一起,声色严厉的吩咐,好好伺候主母,若是出了意外,定饶不赦! 婆子丫头第一次见二爷如此严厉,又知道他从来说话都是掷地有声,不说虚话的,忙遵命服从。 第80章 今夕往昔 敲打完丫头婆子,程德青还情绪高涨,他嘴角带笑,心情一看就是十分美好,看见花开了就想到女儿乳名就叫花花,看到小鸟飞来飞去想着不如儿子取个贱名就叫鸟哥。 古人不是说,贱名好养活么。 心情美妙,从厅堂踱到后院内室,他放轻脚步,轻轻掀开纱帐,柳芸娘正睡的云里雾里不知东西,一条玉腿翘在被子上,一手抱了枕头,小巧的指甲上涂了鲜红的丹寇,睡相一贯的霸道,但在他眼里怎么都是十分娇憨可爱呀。 他轻轻替她梳拢了额上散乱的碎发,含情脉脉的看了一会,这才牵肠挂肚的上班去了。 刚出府门,正要上马,隔壁的李大人正好也上值,见到程德青,忙热络的寒暄,“呦,状元郎也出门呀,好巧好巧,不如一同坐车,我这马车宽敞明亮,还有精致的茶点,状元郎不如同我边走边聊!” 他是太仆寺少卿,专管马政,比孙悟空的弼马温官大了几级,当初刚入仕途很有机灵劲,趁着青春貌美娶了大官的女儿,一路让他从一个末榜的贫寒子弟坐上了四品京官,眼瞧着是要寿终正寝在这四品官位上了,岳家也给不了更多的助力,他正汲汲营营四处扫听,不想当红炸子鸡就是自己的邻居! 他一开始还没瞧上的商贾出身的邻居! 这程德青,虽然是新科进士又是状元郎,朝里却没什么根基,他冷眼瞧着翰林院的新科进士们,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割了又长,升入内阁就是凤毛麟角万里挑一,绝绝大多数都是外放了地方官,想留在京中也得有雄厚的助力! 不想这程德青,不到一年就窜天猴一样飞速升官,得了皇上的看中,还入了詹事府,严首辅交口称赞,左相也青眼相待,这前途实在是太无量了! 不说他运气好,就是这抓住机会的眼力劲那是相当了不得的,李大人这才深觉当初他鼻孔朝天故意端着架子似乎不太礼貌。 按理儿他职位比程德青高,程德青理应先行礼,可李大人十分自来熟,热情洋溢的夸了程德青一通,从他器宇轩昂的外貌又到他骑得马也是一表马才! 语气之夸耀,态度之谄媚,可把送程德青出门的如萍惊掉了下巴。 如萍可是记得前段日子二爷出门遇上的此人,冷冷淡淡点个头都是给你脸的样子。 二顺子也憋得一脸便秘样子,实在被这李大人前倨后恭给惊到了! 二顺子和如萍对视了一眼,眼瞧着程德青不耐烦了,那俊马都听得尥蹶子了,二顺子忙挤上前机灵道,“二爷,好走了,再不走路上堵马了!” 李大人仍然热情洋溢,极力邀请,“状元郎,骑马风吹日晒的多难受,躺在我这马车里岂不是逍遥快活~” 程德青脸皮龟裂,两个男人躺在马车里……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忙不迭上马跑远了! “哎~状元郎就是骑马也是风姿飒爽呀,小丫头你说是不是~”李大人涎着脸跟如萍搭话~ 如萍…… 日上三竿,柳芸娘慵懒的伸了懒腰,如萍笑着推开窗户,早间凉爽,空气清新,柳芸娘在床上扑腾了几下,这才坐起来。 “夫人,你是不知道,这当官的人说起谄媚的话是什么样的~” 如萍笑着讲了二爷出门发生的事情,柳芸娘听得大囧,这些当官的老油子,看人下菜碟! 主仆两个正在奚落李大人,门房的就来禀报,隔壁的邻居李夫人要来拜访。 柳芸娘更囧,这李夫人她之前刚搬来的时候拜访过,目无一切,眼高于顶的样子,她热脸贴着冷屁股,十分没趣,往后邻里邻外的,她也就少来往了,这会怎么这会突然就要拜访了。 “八成是瞧着我们二爷一路高升,提前来烧热灶了!”如萍撇撇嘴。 伸手不打笑脸人 ,柳芸娘吃完饭,客客气气的迎了李夫人进门。 李夫人长得端正,颧骨颇高,骨架也大,瞧着像北方人,(所以她眼高于顶的那样子是可以想象的!) 柳芸娘与她一对比,立马显得娇小玲珑,娘家爹是滁州知府,祖上还做过京官,也算官宦人家。 李夫人的女儿也随了娘,十岁出头就只比柳芸娘矮了一个头了,也不说话,端着架子很有李夫人之前的气派,翠儿和几个丫头哄着无趣,也就随她了。 李夫人是个学识渊博的,往常冷言冷面的不觉得,这一客套起来,说话那是妙语连珠。 见了门上的对联,直夸柳芸娘写得精妙绝伦,题意深沉笔法用心,上下两句灵动异彩,别致十足又有神韵~ 见了窗上贴的窗花,一问是柳芸娘贴身丫头裁剪的,也夸丫头心灵手巧,做夫人必定也是蕙质兰心。 如萍端了如意楼买的糕点,这李夫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直夸这果点精致,府上调理的厨娘也出彩,做得果子味美形美,两全其美! 翠儿暗暗撒了一滴冷汗,这李夫人舌灿莲花滔滔不绝,她心悦诚服啊! 柳芸娘笑得尴尬,好不容易才把这李夫人哄走,主仆都出了一身汗。 如萍望着桌上的糕点,纳罕道,“这李大人李夫人真是天生一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她还纳闷,李大人靠娘家起家的,想必是夫纲不振,李夫人这番为夫应酬交际,心里想必不痛快啊,可瞧着这能说会道的,哪来的不痛快哦!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看起来是深入骨髓的灵魂相契啊! 柳芸娘初初有孕,也不敢随意走动,府上的婆子帮着料理家务,她省了不少心,又没有长辈压着,她这日子优哉悠哉的。 “夫人,老爷来了。”翠儿拍着门,欢欣鼓舞。 柳芸娘一听,喜上眉梢,柳老爷自从来了上京,捯饬铺子,找有手艺的大师傅,又四处闲逛调研京城的美少女少妇贵妇的喜好,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论花哨俏皮,还是江南水乡的饰品更仙灵灵动,论端庄大气,上京城的式样更胜一筹! 他摩拳擦掌,贵妇的钱也挣,闺阁少女的银子也想挣,这不,就在宣德楼南城门附近开张了两家银楼,一家叫玉楼春,烫金大字的门匾瞧着就端庄贵气,主打的就是中老年贵妇的首饰,对面就叫俏江南,刻的是簪花小楷,文秀雅致,盯得就是少女的荷包! 他有钱又有女婿靠山,生意火爆的一塌糊涂,这都两旬不见人影了,只听上次送衣服的翠儿回来说,“夫人,你不知道,我到了柳府,老爷关着门把自己锁在里面,叫门都不开的!我只得把衣服放在廊下走了,你猜他在做什么?” 柳芸娘乐不可支,“还能做什么?必定在数银子!” 这一心钻钱眼里的老父亲,今日终于想起来抽空来瞧瞧闺女,那怎能不喜上眉梢啊! “囡囡,这是咱们钱塘县的葱包桧儿、酱鸭、糟烩鞭笋、虎跑素火腿、为父专门叫人从钱塘送过来的。” 又从包袱里掏出几个匣子,一一打开献宝,“这是金锁,保佑咱们宝儿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这是金镯子,添福吉祥,这是花生吊坠,花生花生,落地生根,保佑咱们宝儿健健康康。” 说着慈祥的看着柳芸娘,见她一脸孩子气的,满脸稚嫩,不由心忧,“你娘也不在了,你这头一次怀胎,她不在身边,若是想吃什么,做什么,只管和爹说,德青每日点卯早出晚归的,指望不上,爹爹这里却是十分便宜的。” 说着又摸摸闺女的脑袋,“有孕了就简单一点,德青又不在家,没得累了脖子!” 他指指柳芸娘头上的朱钗簪环,这是把柳芸娘当做一个珍贵的瓷器一般了。 柳芸娘不舍得老父亲操心,“知道啦,相公也写了家书回去了,想必过几日就会有人来了。” 如萍笑着在一边插嘴,“老爷,上午是有客过来,往日夫人都很随意的,您就放心。” 柳老爷瞧了瞧两个丫头,从小看到大的,也和闺女一般,不曾说过重话,“你们都好好的,伺候囡囡平安生下这一胎,老爷有赏!” 翠儿捂着嘴笑,“老爷,赏什么您说清楚嘛,让我和如萍姐姐先瞧瞧。” 柳老爷笑着打了这促狭的丫头一下,倏忽笑了,“如今你过得开心,你娘泉下有知,也放心了,我想着,不如搬过来,德青上值,正好有个照应。” 柳芸娘听了心下一酸,之前也让柳老爷搬过来同他们一起住,三进的宅院,处处都是空房,可柳老爷怎么也不愿意扰了女儿女婿的清净,今日却松口同意了。 柳芸娘依偎在柳父的肩头,心里暖暖的,有父亲疼爱真好啊。 “老柳头还在柳宅看宅子,柳婆和柳丫过来服侍我,别的也不用动,你叫丫头收拾一间屋子就行。” 柳老爷拍拍闺女的头,哎呦,不省心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 柳芸娘噗嗤一笑,“知道啦,如萍,吩咐管事的,把东边耳房收拾出来,那地方清净,还有个偏门,爹爹见见掌柜的也便宜,纱帐被子库房都有,也不用回府去搬。” 柳婆子站在一边笑道,“不用姑娘操心,老爷把被褥什么的都带来的,被面是夫人在时绣的花开富贵图案那个,要老奴说这都到了上京城了,该买点时新的花样,老爷偏也不肯。” 柳父憨厚的笑笑,“如今我们父女两个离家千里,一年也难回去一趟,为父就更舍不得你娘留下的这些老物件了。” 柳芸娘眨眨眼睛,憋回眼泪,摇着她爹,“等些时间,等相公休个探亲假,我们坐船回去,出来都要一年了,上京城天干物燥的,还是适安府风物宜人,我真是想念咱们柳府那颗西府海棠了,就不知道相公什么时候能抽出时间了!” 众人就都笑了,谁不知道二爷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随侍御前,休沐日都要随时听召的,和那朱成公一左一右的,一个词一个画,把个皇上哄得晕乎乎的。 不然这拿乔端架子的李大人一家怎么肯俯就拜访她们商贾出身的人家呢! 柳父与有荣焉,“我那铺子一开张,对面的珍宝坊就想给我使绊子,挤兑我,你也知道,这做生意明争暗斗也是正常的,可等他们实在不规矩了,我就直接说,当今状元郎是我亲女婿!嘿,他们东家都出来了,原来这东家是和京兆府府尹沾亲带故,听了我这么一说,立马拱手致歉,直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翠儿笑的嘴都歪了,如萍“呸”的唾了一口,“这些人的嘴脸真是张狂啊,咱们二爷跟他怎么就是一家人了,尽朝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 柳丫刚到这上京城,跟着柳婆去街上买菜置办家什,因着浓重的南方口音,还被人指指点点,说是南蛮子,把她一个爽利姑娘都羞得脸通红,听了老爷这么说,顿时也来了气。 “可不是,咱家隔壁那家是个开茶馆的,我们老爷之前去喝茶,都不想搭理,后来瞧见咱们府上人来人往,宋世子有次还从咱们府里出来,立马舔着脸过来寒暄,叫我好好啐了一口!” 众人说说笑笑,世态炎凉,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从前程家柳家也算是钱塘的地头蛇,繁花似锦没感觉,这换脚挪了地界儿,就觉出人情冷暖了。 晚上柳婆子亲自下厨,备了一桌酒席,程德青下了值,又叫上了苏先生还有林婉婉,他乡有故知,珍视的人又都在身边,众人热热闹闹的聚了一场。 柳先生拉着苏先生的手,两人都是个痴情的人,说到故去的发妻,借着酒劲两个老鳏夫莫名有了惺惺相惜之意,一杯又一杯,结果就喝高了! 场面就混乱了…… 柳父抱着春凳,一脸深情,嘴里含含糊糊,“桃娘啊,咱们囡囡也要当娘了啊,哎,这丫头没心没肺的可如何是好啊!” 苏先生抱着酒壶,泪眼婆娑,“苏娘啊,闵哥儿,我好想你们啊,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程府人仰马翻!折腾了个通宵! 第81章 孽缘啊 靖阳侯府,福安坐在院子里正看着树上那只黄鹂鸟。 它在树枝上欢快的蹦来蹦去,一会又仰着脖子“啁啁啾啾”的叫,一会又蹦到地上,啄食草籽,天空有其他鸟雀飞过,它也抬头去瞧,瞧过了就连蹦带跳又去啄花骨朵,似乎无忧无虑。 靖阳侯府世子院这个小院子似乎就像一个牢笼,四方的天规规整整,她坐在躺椅上,只能看到这方形的天空,院子里没有丫头小厮走动,安安静静,莫名的寂寥。 院子外有丫头的低语,似乎在回话,福安兴致缺缺,也不愿意回头去看,只专注的盯着树上的黄鹂鸟。 直到男子重重的脚步声传来,福安这才惊诧的转过头,就见周朝走进了院子里,后面跟着仆妇一样唯唯诺诺的靖阳侯世子! 周朝长相还是阳刚凛冽十分耐看的,身高腿长的,但是对于福安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样! “你来做什么!蒋文勋,你这是要逼死我不成!”福安犹如触电一样弹起来,手里攥着茶盏,恨不得扔到那张脸上! “福安,情人重逢,不应该高兴吗?做什么这么激动,这么久没见到你,我十分想念呢!”周朝倾身,朝着福安压过去。 福安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崴脚跌到花池里,正要尖叫,听院子门口丫头小厮的声音时隐时现,脸色煞白,嘴张了几下,还是急急憋住了,恨恨道,“有话去房里说。” 她狠狠瞪了蒋文勋一眼,这窝囊废的男人,带着野男人来嫖自己老婆,真是光宗耀祖! 周朝朗声一笑,他就喜欢聪明的女人,特别是有性子又漂亮的女人! 他看了福安一眼,见她面色煞白,满目仇恨的盯着自己,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得意一笑,率先朝正房走去。 福安转头就扇了蒋文勋一巴掌,还不解气,扑上去拔了簪子就朝蒋文勋身上刺过去,“天煞的,你不得好死!你断子绝孙你!” 蒋文勋文弱书生,被福安折腾过几次搞怕了,几下就受不住伏在地上嘤嘤哭泣,周朝开门的身子一顿,喝道,“进来!” 他瞪着福安,似笑非笑,“你别惹事,莫不是想让我在院子里,光天化日我是不怕的!” 福安脸色煞白,身子抖如筛糠,可她如今毫无依傍,娘家破落了,宋祁哥哥也恨她,靖阳候府是她最后的依靠。 她别无选择,她一步一步朝着房门走去,室内阴暗,黑洞洞的像魔鬼张开的大嘴,她没办法,只能一步步的走进去。 周朝一把抱住福安,他粗硬的胡茬刮在福安娇嫩的脸上,引得福安阵阵战栗,房门关上,福安被周朝挤在门框上, 她费劲扭头再看一眼,蒋文勋委身在地,正低着头拿着帕子擦眼泪…… 门框晃动了一阵,床榻又接着颤动,福安哭泣尖叫,惹得周朝兴致愈高! 周朝发泄了,浑身舒爽的压在美人身上,这千娇百媚的郡主滋味确实很美啊,不是家里的那个地主婆,叫床都如杀猪一样,没什么情趣! 他温柔的看着福安娇弱无力的样子,俯身亲了一口,低哑道,“下次可别叫你叫不动了,天香楼的床榻不比家里这个好!”说着大喇喇站起来。 福安两眼空空,眼泪已经干涸,赤身裸体的躺在榻上。 周朝穿好了衣服,又看了福安一眼,笑道,“别和自己较劲,刚才你不也快活了,夹得这么紧,别骗自己了!” 他又狠狠揉了一把,惹得福安惊叫躲到一边,这才朗声大笑推门出去了。 门外安安静静,福安躺在床上,满身痕迹,心如死灰。 那只黄鹂鸟似乎又飞回来了,“啁啁啾啾”的在院子里叫。 福安费劲起身下了床,她推开窗户,阳光还是那么明媚,院子里的树仍然绿油油郁葱葱,花开得也饱满绚烂,刚才那只黄鹂鸟,还在无忧无虑的戏耍。 可她为什么觉得满目凄凉呢! 她抱着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她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她,她想要的就是嫁给宋祁而已啊! 就是没有嫁给宋祁,她嫁给蒋文勋,她要的不过是夫妻相敬如宾,生个儿子老了有个依靠而已啊! “呜呜呜”她越哭越觉灰心,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门“嘎吱”一声推开了,小丫头探头探脑,见夫人赤着身子跪在地上痛哭,心里一咯噔,吓得又缩回头。 福安擦擦眼泪,慢慢踱到床边披上衣服,低声道,“进来!” 小丫头这才小心翼翼的进门来,她行了礼然后低声禀报,“夫人,侯夫人和太夫人在太颐堂等您呢。” 小丫头低头不敢乱瞧,只见地上都是散乱的衣裳,可见世子和夫人吵架的激烈了。 福安稳稳心神,振作了几分,总要活下去的,“叫人送水过来,伺候我更衣。” “是。”小丫头麻利的跑出门去。 太颐院里,太夫人脸色晦暗坐在主位,靖阳侯夫人怒气冲冲的坐在下手,太夫人喝道,“跪下!” 福安心里一怔,膝盖不由就软了下去。 不等太夫人说话,侯夫人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戳得我儿满身满脸的伤痕!这里是靖阳侯府,你以为你还是淳庄郡王的女儿!敢随意耍横!你这县主之位都是母亲保下来的,竟然敢打我儿!” 侯夫人说着就动起了手,上去也是一巴掌,把福安县主扇得脸都歪了,狠狠出了一口气! 又要扯她头发,刚扯了衣领就见福安身上斑痕点点,脖子都破了皮,手下一顿,脸也臊红了,我儿威武!不由松了手,嘀咕骂道,“活该让我儿好好整治了你一顿!” 太夫人冷眼瞧着,等侯夫人坐好了,才又喝道,“我勋儿三代单传,你要把我勋儿弄出好歹,你也活着走不出这院子,既然嫁进我府上,勋儿想白日睡你,你就如了他的意,他就是大街上想睡你,你也得给我脱干净喽!” “传宗接代,给我生个重孙,就是大功一件!你这既做了妇人,当守妇道,以夫为天,若你还是随意动手,我就替勋儿休了你!” 说完,侯夫人又狠狠瞪了福安一眼,不安分的狐狸精! “来人,把世子夫人关到祖宗祠堂里,给我好好认错!”太夫人喝了一口茶,今天必要杀杀福安的傲气,让她老实本分生儿子,别整日的想东想西。 几个虎背熊腰的婆子拖着麻木的福安就朝后院走去,到了祠堂直愣愣就放到青石板地砖上,也不拿个垫子,还有个婆子举了棒子,阴森森道,“夫人跪好了,跪的不诚心可要受罚的!” 夏衫单薄,膝盖跪在地砖上,犹如针刺一样钻心,福安跪了一会就受不住了,“嬷嬷,给我取个垫子,伤了我的腿,世子必定会问罪。” 世子虽然柔弱,可谁叫他三代单传,是老夫人和侯夫人的心头宝! 婆子听了也不敢故意为难,慢吞吞的取了垫子,垫在福安的膝下,福安这才好受点,可她自小娇养长大,跪了一会实在承受不住了,索性眼睛一闭,装作晕过去! 婆子吓了一跳,一个婆子说,“这才多会儿,莫不是装晕?”说着伸手就挠福安的腋下,福安不敢露馅,咬牙忍着,婆子见福安动也不动,也有点信了。 另一个婆子见状,忙说道,“世子夫人毕竟娇生惯养长大的,还是报了老夫人和侯夫人,要出了事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婆子立马就去禀报了,侯夫人正站着给太夫人捶背,听婆子禀报,疑道,“这才一个时辰不到就晕了,也太娇贵了,” 太夫人一脸讥笑,“怕不是装晕,这福安从小就机灵!叫个郎中看看,若是无事,就是押也给我跪上一夜!” 婆子领命而去,出门就遇上靖阳候和世子,她偷偷觑一眼世子,见他毫无忧色,说话也无异常,知道这世子对福安也不甚上心,心里有数了。 郎中听说侯府世子夫人晕倒,匆匆而来,正纳闷为何路越走越偏,门“嘎吱”推开,房屋简陋,是个偏僻的耳房,没什么布置,世子夫人躺在榻上。 婆子引着他到帐前,他瞧着着情景,心里嘀咕面上不敢显现出来,坐到床边,捏着福安的脉细诊, 脉象如珠般圆滑,是喜脉啊! 他不敢多说,见婆子两眼直直盯着自己,似乎怕诊出什么的样子!堂堂世子夫人又只身躺在这简陋闷热的耳房里,他这心里暗道糟糕,今日要沾上麻烦事了! “大夫,我们夫人如何了?你快说啊!还是有什么不好说的,您偷偷告诉我!我去禀报了太夫人!”婆子一个劲的催促,又瞪了世子夫人一眼,那眼神就是赤裸裸的说夫人就是装的! 郎中瞥到婆子的眼神,心里一咯噔,更不敢说了,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啊! “还是带我去见太夫人!”郎中摇着脑袋,故作深沉。 婆子见他面色惊疑不定,心里也是一哆嗦,和另外的婆子对了眼色,匆忙就领着郎中就去了太夫人院子里。 太夫人侯夫人侯爷世子正团团围坐一桌用着饭,一边还放了冰鉴,小丫头举着扇子扇凉,十分惬意。 婆子上前禀报,“老夫人,这郎中诊过脉后,藏着话就是不说,非要见您呢!” 众人一愣,太夫人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难不成福安得了什么难言之隐的绝症? 侯夫人挥手让丫头婆子都下去,郎中这才鞠了一躬,低声道,“世子夫人是喜脉,这……” 话没说完,侯夫人一蹦三尺高,“什么?喜脉?可是真的?娘,这福安我就说她屁股大好生养的!” 太夫人也是一怔,慢慢的笑了出来,“不错,不错,这成亲也不短时间了,也该有了,哎呀,来人,快把福安扶到我屋里,快快快,仔细点,别磕着碰着了!” 说着喜滋滋的走到正房门口,大声叫着丫头婆子。 又让嬷嬷给郎中包个大封红,千恩万谢的送了郎中出了府,郎中心里一松,感情是他想多了! 靖阳候爷也是一笑,他隐晦的瞥了儿子那处一眼,不由拍拍儿子的肩膀,“你小子够争气啊!” 瞧着柔弱的样子,这办起事来倒是爽快!比他有能耐! 蒋文勋脸色红红白白,嘴唇哆嗦,心下震惊,又要极力表现出欢喜之情,显得脸色十分僵硬,不过众人哪里有闲心看他,都伸着脖子望着门外了。 福安被婆子一连串的恭喜也惊住了,她睁开眼,小心翼翼的摸着小腹,她有了宝宝了,不知生父是哪个的宝宝! 她被抬着出了祠堂的院子的时候,望着烛火通明的祠堂,一时心酸至极。 刚刚还十分刻薄的婆子此刻十分小心翼翼,等到太颐堂,老夫人侯夫人还有侯爷都站在门前,见她躺在架子上,老夫人轻声细语的,生怕惊着她,“呦,我们福安真是有福气,这就有了身子,快快快,想要吃点什么,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靖阳候还伸着脖子偷窥儿媳妇的衣襟处,被侯夫人一屁股挤到一边,“福安,母亲刚才气糊涂了,你可不能生气,闷在心中可要闷坏了,勋儿哪里做得不对,你只管和母亲还有祖母说,可不兴耍脾气了。” 福安县主听了眼泪不由落下了,心里又是讥讽,多好笑,她因了一个野种母凭子贵竟然得到了自娘家淳庄郡王府倒塌以来的第一次温柔细语! 老夫人有些尴尬,狠狠瞪了侯夫人一眼,侯夫人能屈能伸,“好了好了,再哭要伤了眼睛的,勋儿,你站那么远做什么!你有了孩子了!怎么高兴的傻了!我的佛,母亲,还是让福安住到我的院子里,勋儿这傻乎乎的哪能伺候好福安啊!” 靖阳候一听,连连附和,子嗣为大! 福安哭过了心情稳住了,忙装作羞涩道,“母亲,祖母,媳妇还是想回自己院子里。”说着又看了蒋文勋一眼。 蒋文勋嘴唇糯糯,挣扎了半天,才蹦出话来,“母亲,我们还是回去。” 老夫人见两人尴尬,还以为这两人今天打了一架还在别扭,忙捅了蒋文勋一眼,“福安有了身子,你可不能乱来了!” 蒋文勋脸色涨红,讷讷说不出话,惹得侯夫人和侯爷俩个人暧昧一笑。 福安瞧着一家子自顾自的欢喜,心里不禁冷笑连连。 第82章 沆瀣一气 程德青上值去了,柳父早早地去了铺子,柳芸娘吃过饭,如萍陪着在园子里逛了几圈,盛夏时节,暑热慢慢蒸腾,走了一会就一身香汗,柳芸娘用帕子擦掉鼻尖沁出的汗珠,娇滴滴的抱怨,“这天真是燥热呀,几时能下个雨凉快凉快呀,相国寺这时候才凉快~” 园子里的一角中了各色的月季,花朵硕大,粉色的橙色的红色的缤纷灿烂的一片,蝴蝶扑扇着翅膀飞来飞去,清晨的阳光折射花朵上的露珠,光滑璀璨晶莹剔透。 这生机勃勃的夏天呀! 翠儿采了一朵粉色的月季,轻轻簪在柳芸娘的鬓边,“您说的是呀,天干物燥的,鱼池的水都要干了,想想若是咱们在老家,钱塘乡下老宅这个时候庄子上葡萄成熟了,荷花池里农户采莲子了,还有山上的茶园,也该除草了,塘里的虾子也肥了,一网下去捞出好多呢。” “夫人,不如咱们也去庄子上消暑,昨儿个奴婢听隔壁的王大人家的婆子说,这京郊有一家避暑庄子,林深草茂,花木繁多,景致十分的精巧,庄子上还养了戏子,吹拉弹唱无所不精,贵妇人若是想要采摘,果园里也有果子,专门铺了鹅卵石的,十分得趣呢!” 柳芸娘听了十分心动,抬头又见太阳明晃晃的挂在高空,又懒得动弹,“算了,我这身子懒洋洋的,可不想折腾。” 如萍狠狠瞪了翠儿一眼,不知道夫人有孕了嘛,还怂恿夫人出门闲逛!讨打! 主仆又转回书房,柳芸娘吃了两块西瓜,再伸手拿第二块,老嬷嬷站在一边苦口婆心,“夫人,西瓜性寒,不能多吃啊,不如您吃点葡萄,老话说,吃了葡萄,生的娃娃也长得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呢!” 柳芸娘囧囧,悻悻放下手里的叉子,翠儿没心没肺,“夫人,您别说,这并州的西瓜可真是甜哪,又沙又甜,可比南边的要好吃!我也要忍不住多吃!” 柳芸娘狠狠瞪了翠儿一眼,故意道,“那就把西瓜端下去,性寒,女孩子家的也少吃为好!” 房门口候着的小丫头都笑了起来。 如萍狠狠敲了翠儿一下,翠儿这才后知后觉,呵呵傻笑,“不劳大驾,夫人放心,奴婢这就把西瓜端下去,保证不叫您瞧到害馋!”说着喜滋滋的捧着果盘奔出房门了。 这下,柳芸娘也笑了,这个机灵的,真真十分可爱,也难怪二顺子早早盯住了。 门房的丫头急急来报,“夫人,三爷来了!” “什么?”柳芸娘一惊,好端端的三爷为何来上京呀!三爷前几年过了乡试中了秀才,后面屡试不中,一直也没考上举人,老太爷来信说派人送了东西和会照顾人的婆子过来,没说是三爷啊! 柳芸娘简单收拾了就去前厅待客。 一年多不见,程德禄长高了,模样更像老太太,见了柳芸娘腼腆的行了礼,公鸭嗓子,有种青春期少年的感觉。 柳芸娘关切道,“三爷一路辛苦,坐船累了~” 三爷脸色涨红,连连摆手,“不累不累~” 柳芸娘体贴道,“三爷一路风餐露宿,用点上京糕点~” 三爷脸色更红,连连摇头,“不饿不饿~” 柳芸娘没话说,只能继续客套,“没接到老太爷的信,也没派人去码头接你,三爷先坐坐,我叫婆子收拾屋子,在上京多住一段时间,上京繁华,正好逛逛。” 三爷一脸腼腆,脸色红润,低声道谢,“麻烦嫂子了,我爹说,让二哥给我找个私塾,就在上京跟着他读书了。” 说着递给丫头一封老太爷的亲笔信。 柳芸娘打开一看就了然了,他考了两次举人都没中,老太爷心急了,这才让他一同跟过来,钱塘县毕竟是偏远,不像上京,多是才学之士。 “那就把三爷的院子挨着我爹的,都靠近偏门,出入都方便。”柳芸娘指挥婆子整治院子去了。 三爷扭扭捏捏,满脸通红的给柳芸娘行了礼,就出门去了。 如萍和柳芸娘两个面面相觑,这才多久没见,这三爷怎么像个待嫁的姑娘一样娇羞了! 等天黑了程德青下值,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这三爷俊脸通红,不敢朝柳芸娘多看一眼,惹得程德青都多瞧了他几眼。 三爷向柳老爷行礼作揖,柳老爷直夸他年轻识礼,是个好孩子。 这下就把三爷脸臊得更红了! 柳老爷莫名其妙,说他是好孩子怎么啦,这个三郎怎么酸文假醋的,不像个爷们样! 饭后,程德青留了三爷去书房,三爷左右扫一眼,架子上好多话本,书案上还摆着练了几个清秀小字的草纸,高几上还放了几只月季花,心知嫂子也常来这处,这下浑身不得劲了! “你年纪大了,张家姑娘相得如何了?”程德青直切话题。 三爷更是脸红脖子粗,“父亲说等我考中了进士再说亲。”他抬头看了程德青一眼,“二哥,父亲说让我府试再回去。” 程德青又问了起居安排,三爷唯唯诺诺,程德青不由皱眉,“你这两年埋头苦读,之前性子倒是爽利,怎么现在这副扭捏做派?你这以后科举入仕,做官造福百姓,总是红着脸心虚胆怯的怎么行!” 又见他一脸尴尬,自己的同胞兄弟,便又语重心长,“男子汉大丈夫,要昂首挺胸,顶天立地,我这边帮你打听上京的名师,你踏实读书,总会考中的。” 三爷听了直点头,出门在院子里差点撞到丫头,可把他羞得,程德青站在书房,瞧他这样,他得写信问问父亲,是该提前定下亲事了。 婆子小厮把钱塘带过来的东西都归置好了,柳芸娘和如萍翠儿站在一边看,婆子念念叨叨, “这是钱塘的红米,煮粥最养人了,老太爷专门去买的新米,交给夫人尝尝。” “这是大夫人送过来的绣品,小肚兜,小罗帕,还有镶了兔毛的斗篷,大夫人说了,等天凉了她再送过来。叫您安心养胎呢。” “这些是老夫人送的,这苏绣最软和,做小儿的衣服最好,这金镯子老夫人说了,是祖传的物件,让您给哥儿收着。” 柳芸娘一件件的看着,心里十分高兴,这一家人整日的住一起,磕磕绊绊的总有些不愉快,这一分开,还就怪想念的。 “夫人,这是表姑娘,就是守了寡的沈姑娘送的,她求奴婢带句话,就说,十分想念您呢。” “我也想她呢,她过得怎么样,信里总是说一切都好。”柳芸娘低声问道。 那婆子跟着叹口气,“总归死了男人,也不说怎么样,表姑娘瞧着风吹就倒的样子,性子却是很能干,高家的产业都搂在手里了,就是闲汉赖虻想去寻衅,也叫她打出门去了,生意是越做越大,船坞都叫她开起来了,真不得了!” 柳芸娘一听,就很高兴,看来这沈如意过得确实不错。若是哪天她生意做到京城了就好了。 严姑娘这边,蹲家里身上就长毛,十分难受。 温慧公主自从传出了赐婚的旨意,就没出过宫,别人估计以为温慧公主是害羞了,她还不知道她吗,从来都不待见那个林耿的,当初林耿出了事,她们姐妹两个还痛饮了一番,这突然赐婚了,又没了动静,严姑娘心里是七上八下,有点担心。 她跑去府门拦着严首辅,求着严首辅带她进宫,严首辅最近分身乏术,何况刚刚还被罚了俸禄,怎敢带她招摇撞市,去和温慧两个又一起横行霸道的! 贵妃娘娘可是暗暗内涵过他,管好自个的孙女,别带坏了公主!哎! 他示意丫头婆子抱着严姑娘的,自己溜溜达达的就坐马车上班去了。 门房的一看首辅的马车出了府门,立马哐当一声关上了,无他,首辅有令,不得放这姑奶奶出门!否则滚回老家庄子上种地去! 严姑娘撒泼打滚也没用,还是被孔武有力的婆子拖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老夫人准备怀柔政策对付她,“我的宝儿,你就在家再待两天,正好呢,你祖父休沐,让他带着咱们祖孙两个去别院消暑去,去年夏天听你的,把塘子里的泥清了,修了池子,正好去凫水!” 严姑娘不让,“祖母,求求您了,我实在是想念温慧宫里的点心,她都说好了让我进宫去找她,往常都是跟着祖父一同进宫的,温慧也就没给我下拜帖,可你看祖父,老是以为我要干坏事不准我出门,您看,哪有这样的!” 老夫人被她摇的头晕,边上站着的大夫人慌忙止住严姑娘,“我的姑奶奶,老夫人不比咱们,可不兴这样晃得!” 严姑娘顺着杆子爬,“大嫂,那你带我进宫,我真想去逛逛!” 大夫人被唬住,宫里哪能是想逛就能逛的,也就她和温慧公主臭味相投,时时进宫玩耍。 严姑娘又瞅瞅三夫人,四夫人,见她们都顾左右而言他,知道没一个愿意帮她的,心里咬咬牙,只能找祖母了! 她朝地上一躺,像个顽童一样撒泼打滚,边嚎边扯着嗓子叫,“祖母,求求您了~” 见老夫人犹豫不定,索性下了猛料,头砰砰砰的磕在地板砖上,直把自己磕的眼冒金星! 她痛的就直接流泪了! 老夫人心痛,忙把她抱在怀里,“我的宝儿啊,祖母这就带你进宫,你就看一眼就回来,知道吗!” 严姑娘忙不迭的答应,老夫人拗不过,叫贴身的婆婆去宫里送帖子,要去拜见昭仪娘娘。 昭仪娘娘是严家的远房亲戚,虽然长得貌美如花,可惜不得宠爱,一直在宫里熬着,老夫人喜欢女孩儿,时常会照拂她,她也感恩戴德。 主仆两个穿上诰命的大袖衫,浩浩荡荡的就往宫里去了。 老夫人自去拜见昭仪娘娘,严姑娘熟门熟路去了翊坤宫,她躲到一边,见宫门紧闭,不敢上前,等一队捧着托盘的宫女鱼贯而来,她心头一动,有了好主意。 她躲到假山后面,守了好一会,遇到两个脸熟的宫女,她连叫带比划,终于叫住了两人,宫规森严,两个宫女一听她要做的事,吓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严姑娘,奴婢们万万不敢,奴婢还有事,奴婢们告退了!”说着就要转身走了。 严姑娘露出狞笑,“哐当”两下就撂倒了两人,她把两人的衣服拔了下来,自己套上,又把另一个宫女的衣服揣在身上,企图不知天高地厚的准备拐带公主逃宫! 想法十分惊险大胆刺激啊,严姑娘越想越上头,穿好了衣服就等着时机。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队宫女婉转走来,严姑娘悄默默的就跟到了队伍末尾! 一对人端着托盘畅通无阻的就入了翊坤宫,真是巧了,正好是去温慧公主住的文心阁。 “公主,这是娘娘吩咐的样式,请您试衣。”领头的宫女柔声禀报! 温慧公主一把掀翻托盘,暴怒道,“滚滚滚,不要烦我!” 宫女们不敢吱声,收拾了东西又鱼贯而出,严姑娘拖在队伍最后,在即将关门的时候,躲到门后,悄悄的隐了下来。 关门的太监目瞪口呆,当谁瞎的吗,这不沆瀣一气的严大娘嘛!这事给闹的!算了,就是他瞎! 温慧公主目瞪口呆,竟然有这么不规矩的宫女! 等严姑娘转过头,温慧公主一秒钟惊喜,“严大娘,你可让我惊喜了一下,你这偷偷摸摸的来这干嘛!” 严姑娘理理衣袖,“你好端端的怎么会同意嫁给林耿那个残废?我祖父也不带我进宫,还是求着我祖母的,你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你直说,我猫在山洞里有一会了,得去找我祖母了!” “别别别,我可不能束手就擒,你脱了衣服,我今天一定逃出去!话本不是说了,公主仗剑天涯,还创立了xx教,名扬天下,咱们两人一起,双剑合璧,天下无敌!”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严姑娘一个头两个大,温慧竟然比她还不靠谱,还不如像她,多听听说书的,少看一些意淫的小爽文! “温慧,你冷静点,只靠咱们两个,连宫里的墙都爬不上去!我看你还是老实嫁人,至少柱国公家里的墙比皇宫的好爬!”严姑娘越想这事越离谱,她想到自己打晕宫女扒衣裳这事也有点草率了! “嘿!那可不行!你过来瞧瞧我这个物件?”温慧指着桌上的锦盒说道。 严姑娘不疑有他,走过去伸头去瞧,“什么玩意啊,又是这些女人家的手链!”话没说完,就''哐当一声也倒地了! “哎,等我先出去,你自己偷偷跑回府就行了!”温慧匆忙脱了严姑娘身上的宫女装,脱完才发现她怀里还藏了一套,心里有点小小的愧疚,算了,一瓶子也没什么事! 等她匆忙收拾妥当,准备也学严姑娘来时候那招,门一推开,林贵妃就冷笑着走了进来! 该死的,哪个多嘴的泄露了机密! 林贵妃冷笑的看着温慧公主,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又看向躺在地上的严姑娘,更是火冒三丈! “你们是白痴嘛!宫里的太监侍卫是死的吗,就换个衣服就能来去自如逃出宫外?温慧,我一开始不忍心将你嫁给耿儿,如今看来,你也就在林家才能活下来!” 她一脚踢了严姑娘一下,见她呻吟几声,有些醒来,不由讥笑道,“你们两个真是天生的蠢货一对!严阁老早晚要被这蠢货拖死!来人,把严姑娘悄悄的送到宫门口,别让人发现,派人去告知严老夫人。” 若不是看在她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今日就该把这蠢人赐死! 温慧怒目圆睁,“口口声声为了我,其实都是为了你自己!”她嘭的关上门,躲到床上大哭了起来。 严老夫人得了林贵妃的信,吓得腿都哆嗦了,忙忙告辞回府,这以后任严姑娘说破了嘴,也不敢带她进宫了! 都指挥使宋祁收到守门侍卫的禀报,偷偷禀报了仁宗皇帝。 仁宗皇帝心里一惊,这严家真是无法无天了,在皇宫里竟然还胆大包天,还有林贵妃,竟然同严首辅暗通首尾,沆瀣一气,原来往日的温柔小意如解语花一般都是假的吗? 这朝堂都是严首辅把持,后宫林贵妃当家,边疆柱国公称霸,这天下危险了啊! 仁宗慌得差点尿裤子,幸好还有个左权,还有个太子,他连夜召见左权。 第83章 疑心 左泉夜里接到皇上的急召,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天黑宫门就下钥,这十万火急的,莫非,仁宗遭遇不测?! 左泉吓得冷汗连连,一边催促仆人快点驾马,一边派人知会温忠翰曹录程德青几个。 程德青接了信,也吓得坐起了身,匆忙叫了二顺子套马就出门了,他是知制诰,贴身随侍皇上的,夜里进宫,今日值班守宫门的正是宋祁手下,又有左相的手书,见状二话不说就进宫了。 等左泉到了皇极殿,仁宗已经冷静下来,他吩咐宋祁把事情从头详细说来,左泉听了心下大定! 仁宗没事就好啊! 左泉留了个心眼,“皇上,这严姑娘从小和温慧公主交好,她偷袭宫女,说不定是小儿女的游戏,至于林贵妃,想必也是为母心慈,不忍苛责,您想必是多虑了,严阁老虽然把持朝政,这不臣之心却是不敢有的。” 严阁老权利滔天党羽众多,两党至今还在别矛头,不就是因为没有机会扳倒严党啊,政治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到最后关头,谨慎小心永远是不会错的。 仁宗皇帝心里一咯噔,看来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严阁老掌控朝廷已经众所周知的了! 宋祁又上了眼药,“这禁卫军中,怕是有些不清不楚的人呢,若不是今日臣下当值,此事很容易蒙蔽过去,还请皇上裁夺,肃清防务才是重中之重啊!” 仁宗皇帝心里更慌了,他算了一下,若是都是真的,他这皇宫真是四处漏风啊,禁军是守卫皇上的最后一道保障,若是混入别的势力,他这简直就是瓮中之鳖啊!这样一想,心里就慌得不行,此时,真是有点自知之明,自己是个昏君了! 大太监在门口禀报,“皇上,严首辅在殿外求见!” 仁宗皇帝这心里一顿,来的如此迅捷,这宫里怕是真的掺杂了耳目了。 他心情复杂,年轻的时候一起嫖过娼的情义,又让他心里犹豫,又是多年懒政的昏君,实在不想节外生枝,多生事变,若是严阁老解释的合情合理,朕也可听听。 仁宗皇帝一点头,严阁老就弯腰耸背着就走了进来,见到仁宗噗通就跪了下来。 “皇上,臣治家不严,骄纵孙女,竟然闯下如此大祸,臣有罪啊!” 仁宗皇帝没有像之前那样礼遇严阁老,急着叫他起来,只踱步到严阁老身边,喝问道,“严爱卿,你确实有罪,皇宫是你严家的吗?来去自由,你该死!” 严阁老心里一怵,情况竟然如此恶劣,这如何是好啊! 他涕泪顿流,匍匐在地,抱着仁宗的腿哭得不能自已。 “皇上,臣从翰林院陪侍圣驾近三十年,臣忠心耿耿尽职尽责,对您的衷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您是知道的呀,若是臣存了不臣之心,怎会今日才露出马脚!皇上明鉴啊!” 仁宗皇帝一听,那些年一起微服出宫逛凤仙楼的快活历历在目记忆犹新,这样好的老兄弟,好像确实误会他了。 大太监德宝公公见仁宗皇帝犹豫的样子,忙笑着凑趣,“陛下,严阁老如今六十有余了,陪侍圣驾已经三十五个年头了呢。” 是啊,都六十八了,朕也五十几了,老兄弟还能活几年啊,朝廷不动荡君臣相合一家亲,那就是皆大欢喜了,也是百姓之福啊! 左泉见仁宗和严阁老危机已去,心里虽然叹息,但知道时机还没有到,仁宗皇帝对严阁老的信任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消除的,要一步一步慢慢来,打蛇打七寸,一击即中。 于是他笑道,“皇上,这夜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德宝公公笑着附和,“皇上,林贵妃正侯在殿外等候宣纸呢。” 第84章 太平 严阁老趁机擦了擦鳄鱼的眼泪,仁宗皇帝心里虽然还有疑虑,不过他昏庸惯了,只想着快快乐乐,逍遥快活的过到一脚蹬天的那日,所以他心里自动屏蔽了可能的危机,瞧着严阁老还跪在地上,头发稀疏,璞头都簪不住了,不由心软,“德宝,快扶阁老起来,这夏日虽暖,阁老的老寒腿也要时时注意呀~” 严阁老心里一松,他就说嘛,仁宗永远跑不出他得手掌心! 他挥手谢过德宝大公公,笑着对仁宗道,“老臣谢皇上惦记,那年用您赏赐的神药,臣的寒疾已经多年不发了,臣老当益壮,还能再伺候皇上五十年呢,还能给国家效力尽忠五十年呢!” 仁宗皇帝一听,五十年他不岂是百岁了,哈哈哈,这老家伙说话真是中听啊! 严阁老说着,还得意的朝左权瞥了一眼,那小眼神,就是被衰老焉搭的眼皮遮着,左权都瞧出了自得! 左权捋须微笑,这老狐狸,咱走着瞧,看谁还能再活过五十年嘞! “爱卿,你家的姑娘实在要好好教训一番,这次就算了,没有闹到朝廷上,再有下次,朕不会轻饶了!”仁宗对着严阁老,责怪道。 严阁老慌忙又跪下,连连叩头,“皇上,这丫头被臣惯得不知天高地厚,臣保证,以后定会严加看管,让她少出来惹是生非。” 宋祁年轻气盛,瞧着这不着调的君臣两握手言和,不由心下痛骂,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眼看就能给这祸国殃民的严首辅一记重创,不想这仁宗轻飘飘的就揭过去了! 他忍了几下,实在咽不下心头恶气,正要第三次插嘴,左权又轻轻踩了他一脚,宋祁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住嘴了。 仁宗皇帝解开心头隐患,又能蒙着眼睛过无忧无虑的好日子了,这心情好了,瞧着殿里几位臣子,半夜三更的,正是好睡的时候,你看着搞得,真是不好意思啊! 忙叫了德宝大公公领着众人退下了,离上值也就几个时辰了,就去衙署坐着,顺带每人一包宫廷赠品! 严阁老领头走在前面,虽然须发半白,身形佝偻,可又一次化危机为神奇,他莫名有了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回头瞧了左权还有温忠翰几人一眼,意味深明的笑了几声,便大袖招展,随风而去了。 曹录心直口快,待严阁老不见了人影,不由低低骂道,“这祸国的贼秧子,哪天梦中睡去才是举国欢庆皆大欢喜!” 左权轻轻咳一声,几人顿时哑了声,跟着前头引路的太监遥遥出了皇宫。 皇极殿里,仁宗卸去了心里的巨石,一叶障目,以为国泰民安,又能开心的玩耍了,他衣袖飘飘就去了寝宫。 林贵妃在寝宫里辗转反侧心惊胆颤,她今日得了行人司的随堂太监的通风报信,心里暗道糟糕,她实在是被温慧和严大娘两人的蠢钝气得七窍生烟,所以不小心就暴露了她和严阁老的关系! 幸好严阁老与皇上的关系够硬,这才打消了皇上的顾虑! 哎,这温慧一日也能多留在宫里了,尽快请了日子定下婚期嫁出宫外为好,省的惹出事拖累了二皇子的大业! 林贵妃心里正在盘算这个突发事件,殿门被推开,仁宗皇帝面色轻松的走了进来。 林贵妃这下心里踏实了,她座下生莲摇曳生姿的就朝仁宗皇帝扑过去,“皇上,臣妾有罪,给您赔罪来了~” 仁宗皇帝一听,又想到他不愿意多想的事情,心里一顿,林贵妃见他皱眉,忙扭着身子磨蹭仁宗,“”皇上,温慧和严大娘您是从小看到大的,您还夸过活泼有趣的,您可不能赖账,这两个天魔星,无法无天的,从小就闯祸,您也是知道的,今日闯下这祸事,您就消消气,再说都是女儿家,臣妾也不好责打,只得把温慧关了禁闭,等她认错了再过来给你磕头!” 他就两个女儿,仁宗想到温慧从小就是撒娇痴缠爱说爱蹦的,彭城公主对他却不冷不热的,他一颗心就慢慢地偏了,还有严大娘,从小就常进宫的,小时候他还抱过她,这两个小丫头,确实带给他很多快乐啊! 林贵妃又朝仁宗吐了几口香气,仁宗脑子一热,这就翻篇了,小丫头片子,就该活泼朝气点嘛,心里最后的一点疑虑也消失无存了,他抱着林贵妃的娇嫩柔软的身子,乐淘淘的就去了龙床上。 林贵妃使尽万般手段,终于把仁宗皇帝累的气喘吁吁倒头就睡过去了。 林贵妃瞧着仁宗随着呼噜声,胖肚腩有规律的起伏,心里不由暗叹,先皇后都过世这么些年了,仁宗倒是嘴紧的很,任她怎么求,也不允了她皇后之位。 更别说太子之位,想起前些日子状元郎入了詹事府,她这心里就酸溜溜的! 都是亲儿子,这待遇差别太大了!二皇子聪明懂事,嘘寒问暖的,日日在他面前晃,没见仁宗偏袒幼子! 林贵妃越想越气,听着仁宗的呼噜声,赤身坐起来,她瞧着那根跳动的血管,心里疯魔狂涌,真想一下子掐下去啊! 掐下去,料理了太子,二皇子继承皇位,她就是皇太后啊! 可惜,林贵妃惋惜的看了自己纤细的手指,德宝大公公对她的笼络无动于衷,后宫的太后娘娘也偏帮着太子兄妹俩! 严阁老虽然独霸朝纲,可太子的势力也不遑多让,况且严阁老也没有明确的站她这边。 林贵妃听着殿里的滴漏,“滴答滴答”,又慢慢的躺了下去,她轻轻的抚摩着自己的脸庞,不年轻了,不急,这二十年都熬过来了,当年她还是林妃的时候处境更差,如今不也统领六宫,儿女双全嘛。 等到晨光熹微,柳芸娘睁开眼,身边的毯子叠得整整齐齐,知道程德青一夜未归,心里正在忐忑,如萍笑着走进来,“夫人,二顺子派了人捎了口信,二爷说一切安好,您就放心。” 经过一夜,冰鉴里的冰块都化了,寝室仍然十分凉爽,她推开窗户透气,一阵闷热扑面而来,今天怕是有场暴雨! 翠儿和如萍替柳芸娘更衣,她的肚子还没显怀,穿着往日的衣衫倒也便宜,听了如萍的话,柳芸娘心里落定。 这几日她开始害喜,闻不得荤腥,每日只能水煮一些青菜下了面吃,两顿就有些吃腻了! 厨房又做了素馅的饺子,吃的她一脸菜色。 她是食肉星人啊,天天的素食吃的她,听到翠儿秃噜面条声都忍不了了! 她是真是十分想念火锅麻辣烫还有烧烤啊! 柳婆子瞧着柳芸娘一脸饥渴,笑着安慰柳芸娘,“不如午间吃个素锅子,老婆子采买了鲜蘑,配上豆腐做得丸子,涮锅子和那肉圆子不相上下呢,还有老宅送过来的素火腿,保准让夫人解解馋。” 柳芸娘一听,这心里顿时熨帖了很多,不过这开烧烤店的小火苗是点燃了就灭不了了!烧烤啊!她都多久没吃烧烤了!柳芸娘简直要馋哭了! 伺候柳芸娘用了早饭,柳婆子就风风火火的忙起来了,厨房里一时乒乒乓乓的切菜捶丸子的声音。 柳芸娘溜溜达达去了书房,不多时就捏着一张纸递给了如萍,“如萍,你去叫了许掌柜的回来,咱们不是还有个铺子,店家退租了嘛,你叫了他来,我要好好筹划一番,开个大启朝独一无二的烧烤火锅店!” 如萍羞得脸通红,瞪了翠儿一眼就出门了,翠儿还要嬉笑如萍,后知后觉抓到关键词,“什么,夫人您说要开烧烤店?烤馍的那种吗?哎呀,夫人,东门街那家的烤馍店是真好吃呀,您把那大师傅抢过来,咱们就能不用排队啦!” 翠儿一听两眼就放光,恨不得自家的铺子立刻就开张!惹得柳芸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这馋丫头真是服了她了!烧烤啊! 等许掌柜的匆匆赶来,柳芸娘和他细细讲了这烧烤店的经营方法,许掌柜听得小鸡啄米直点头,哎呀,夫人这点子是真多啊,真乃商业奇才啊!前些日子画的那些花簪的样式,他看了都动心,悄悄去俏江南买了几支送给了如萍,得了佳人欢喜,这一转脸又想到做吃食的生意! 他两眼冒光,捡到金子一样,狂吹柳芸娘的彩虹屁,把柳芸娘夸得脸都红了,柳芸娘嘴唇讷讷,半天不敢说话了,生怕牛皮吹破天,这雨就下下来!许掌柜的心满意足脚步匆匆的就出门了! 那风风火火的样子,也不顾头顶的小雨,脚下生风的样子,把柳芸娘也看呆了,翠儿在一边打趣,“这许掌柜的莫不是老爷的亲戚,看着两眼冒光的样子跟咱们老爷一模一样!” 柳老爷正好走到院子里,他推开门,就见闺女和两个丫头在说他,他收了伞,笑眯眯的点了翠儿一下,“翠丫头,你又排揎老爷,小心老爷罚你!” 翠儿才不怕他,嘻嘻哈哈的端了茶,“老爷,您这回来的巧,今儿柳婆捶丸子吃呢!” 柳老爷笑骂道,“你这丫头,囡囡,你这朱钗画的十分的好,今日贵人姑娘们都来寻南瓜簪子,还有兔子簪子,萝卜钗,还有葵花篦子,都说十分得趣,憨态十足,小娘子们都爱不释手的,一人都买了好多套!” 柳芸娘囧囧有神,看来不分朝代,萌萌的卡通画都深受女孩子的喜爱呀,她索性对柳老爷说道,“爹,我在一本古籍上,还看过景泰蓝的镯子,青瓷的簪子,还有各种琉璃钗,我给您画样子,您去找人去做,保准您一个月不重样!” 柳老爷喜得拍手叫好,俏江南就做得是姑娘的生意,一定要灵活生动才好! 这柜上的大师傅手艺精湛,可眼光却有点拘束了,有了囡囡这这新鲜活泼的风格设计,保准是上京城独一份的,眼看这滚滚的银子就要到他兜里了,柳老爷喜得午间足足吃了两大碗,也打着饱嗝心满意足的去银楼了! 第85章 柳父发财了 自此,柳老爷走门串户,几经波折,找到了能烧小件首饰的磁窑,还有琉璃窑,那景泰蓝的师傅也去江南寻了来。 俏江南各种新鲜奇趣的首饰纷叠推出,上京城的姑娘少妇趋之若鹜,头上不簪个圆滚滚的招财猫或者胖墩墩憨态可掬的南瓜簪,这赏花会都不好意思去了! 可见这俏江南的火爆了! 柳老爷流着哈喇子,在内间数银子,烛火跳跃,印着他极度兴奋扭曲的嘴脸分外狰狞。 他挣了一辈子的女人的钱了,支应柳家门户衣食富足,让女儿老母呼奴唤婢,成了钱塘有名的大户,没想到,这天命之年来了上京城,才知道上京城闺阁贵女那才是真的豪! 妙龄少女结伴而来,看中的就付银子,若是只出一种款式,还价高者得! 个个都贪新鲜爱俏,时不时就让个丫头过来问问,“掌柜的,有新样子嘛” 掌柜的乐淘淘的,“有有有,贵人请看,这是新出的景泰蓝项链,还有这景泰蓝的镯子和朱钗,哎呦,您看这鎏金珠子,衬着幽幽的宝蓝色,哎呦,您这戴上,仙女下凡都要被您比下去喽!” 人傻钱多的贵女们一连串的娇呼,犹如天籁之音,“这一套我都要了,宝珠,掏银子!” 这简直成了柳老爷最爱听的娇呼了! 柳老爷乐的嘴都歪了,梦里都“嘿嘿嘿~”的傻笑!半夜三更的,发出渗人的痴汉笑,把睡在外间的小厮都惊得汗毛倒竖,以为什么黑白无常附了柳老爷的身! 爬起来几趟偷偷去看柳老爷,见他只是咧着嘴梦里在笑,这才放下心来。 柳芸娘府里待了几天,画稿也画的烦了,买的话本也看腻了,新的话本因着各种事情还没个头绪,程德青自从做了皇上身边的贴身红人,那真是贴身了,等闲不休沐,柳芸娘是瞧不见人影的! 许掌柜的是个能干人,昨日亲自来府上,要请柳芸娘把把把关,火锅烧烤店她只是提点大概,这没出半个月,许掌柜热火朝天的都捯饬好了铺子了! 鸳鸯锅加急赶制了,烧烤架什么的也整得差不多了,再收拾收拾,下个月就能开张了! 听着许掌柜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畅想着未来,柳芸娘隔着屏风,心里暗暗庆幸,若没有这屏风,怕不是喷她一脸唾沫星子! 如萍站在一边,满眼钦佩,表情十分陶醉,柳芸娘差点以为这许掌柜的说话如同黄莺唱歌一样婉转动听呢! 被夫人一打趣,如萍涨红了脸,嗔了夫人一眼,头一扭就出去了,翠儿抱着肚子笑,哎呀,这没心肝的,笑的好不畅快啊!忘记昨天二顺子偷瞧她,婆子丫头看她红脸了! “夫人,您觉得如何?今日瞧着秋风有点凉意了,不如跟小的去店里瞧瞧,也顺便散散心。”许掌柜的瞅着屏风后人影晃动,不由停下畅想。 “夫人,去看看,好些日子没出门了,这后面肚子大了,更不好出门了。”柳婆子慈爱的看着柳芸娘,她是瞧出来了,二爷上个休沐日加班了,夫人窝在府里憋得厉害了。 柳芸娘想想,确实好些天没见着婉婉了,不知道她忙些什么,不如顺道叫上她,一起去逛逛。 随着程德青步步高升,府里添了护卫,柳芸娘也算是京城的贵妇了,柳芸娘出门也不怕再遇到严姑娘之流了,丫头婆子收拾了东西就去了苏宅。 看门的婆子见着柳芸娘下车,欢欢喜喜的就迎进了府。 苏宅安安静静,苏先生去学馆了,他一个老头子闲不住,悲天悯人,心怀苍生,总想着发挥最后一点余热,传道解惑,给劳劳大众带去一点学识。 林婉婉从房里迎了出来,见着柳芸娘,温婉笑道,“嫂子,今日正要去寻你呢,你就来了,真是巧了。” 她笑容勉强,几日不见衣衫似乎又单薄了几分,就是脸颊,也清减了些。 柳芸娘打量她,林婉婉却躲躲闪闪,回避她的目光,柳芸娘纳闷,“出了何事?你这愁苦不堪,又遮遮掩掩的作何?你是二爷认的义妹,就是我的亲妹妹,有什么好遮掩的?” 林婉婉听她这戳心窝的一问,这憋了三天的委屈终于控制不住了,眼角的清泪倏忽就落了下来,旁边的阿圆忙拍了拍姑娘的背,林婉婉忍了几下,领着柳芸娘到了房里。 丫头婆子都退下去,林婉婉这下泣不成声,“嫂子,安远侯夫人打听了我在钱塘的事情,上门来骂我是娼妇,这,这就毁了婚约了!” 她柔弱无依,捏着帕子浑身颤抖,“她说我诓骗宋祁,既然都失了身,还口口声声说身子清白,还说若是我坚持嫁给宋祁,就是给宋祁戴了绿帽子!嫂子,她上门骂我,幸亏父亲出门了,不然这叫我怎么面对父亲。” 她哭得不能自已,肝肠寸断的,柳芸娘听了心酸,“安远侯老侯爷不是同意了吗?他老人家征战沙场,说话怎么会出尔反尔呢?你别哭了,那宋世子呢?” 柳芸娘把林婉婉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骨都突出了,可见她这几天失魂落魄,寝食难安的了。 林婉婉哭着摇头,“侯夫人说了,老侯爷也恨我骗他,说福安县主亲自说的,老侯爷派了人去钱塘找了倚画楼的老鸨,那老鸨口口声声也说我已经被人磋磨过了,老侯爷说纳我入府做个姨娘,给我个归宿。宋祁几日不来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嫂子,我怎么这么难呀~” 说着又哭了起来,柳芸娘有孕扶不住她,她坐到椅子上,靠在丫头阿圆的怀里,真像一朵饱经风雨摧残的小白花,哗啦哗啦的支离破碎。 柳芸娘怒道,“这福安县主怎么见不得别人好呀!你在家里光哭有何用?就是你找不到宋祁,让人蹲在他府衙那守着总行的,哎,别哭了,眼睛都肿了呀。” 林婉婉这才有了主心骨,“嫂子,你说我该如何?” 柳芸娘也不知道该如何啊?! 按照她的想法,这本来就该是宋祈应该搞定的事情,何况安远侯府这么介意她呆过青楼,就是嫁过去日后婆媳相处也是矛盾重重,现在宋祈又不知所踪,这可真是麻烦了! 她嘴边咽了几句话,真想说一句,“要不看看章修林,这样顶天立地的儿郎,婆母又是个温柔敦厚的,嫁过去只会被捧着,多好啊!” 可她实在也说不出来,林婉婉这样的菟丝花,偏偏还清高孤傲,俗话就是认死理! 柳芸娘抱着她轻轻的安慰,“莫哭啦,外面也开始下雨了,你这也下雨,真是没一处干的地方了!” 林婉婉扑哧一笑,捏着帕子擦了眼角,柳芸娘替她拂过面上的碎发,“你也做不了什么,放宽心,等等宋祈,若你想开了,不想嫁给他了,我很支持你。” “这成亲是两个家族的事情,安远侯府不接受你,你这以后也有的磨,别伤心了,世上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还有很多好男子,你这么貌美,还怕嫁不出去吗?” 林婉婉哭了一场,憋了几天的委屈发泄了,心情好了很多,她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喃喃说道,“嫂子,你说的对,我别无所求,等到我爹沉冤昭雪那一天就知足了。” 柳芸娘拍着林婉婉的肩膀,一同走到窗边,来的时候还是零星的雨滴,此刻变成小雨,院子里的青石砖都潮漉漉积了一层水。 “嘎吱”门被推开了,苏老先生撑着油纸伞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棉布长袍衣角都沾湿了,林婉婉急忙擦了眼角,撑着伞跑出门去,“父亲,为何不等雨停了,雨天路滑,您小心点呀~” 苏老先生笑得一脸褶子,“无碍无碍,夏日的小雨,很是凉爽宜人,漫步雨中别是一般滋味,为父这才聊发少年狂啊~” 他满是皱纹的眼角眯起来看林婉婉,疑惑道,“怎的了,这眼皮肿了些?出了何事?你快和为父说说,莫叫为父担心~” 柳芸娘走到廊下,隔着雨幕看着相依为命的两人,心里暖暖的,微微一笑,“苏先生,您就放心,我和婉婉一同瞧了个话本,那话本里的人躲饥荒,有些可怜,这才看哭了。” 林婉婉感激得看着柳芸娘,嫂子真是反应机变,差点露了馅,苏父年纪大了,她舍不得叫他受一点担惊受怕啊! 一老两小其乐融融就在苏家吃了晚饭,饭后程德青下衙,听说柳芸娘去了苏府,他也就径直去了苏宅接了柳芸娘回府。 第86章 温馨 下了雨,天黑的就早,人都跑走了,御街上的店家早早地收了摊,柳芸娘倚在程德青怀里,撩着帘子看窗外。 灯影幢幢,照的地上也是一排排的灯笼,马车嘎吱嘎吱的慢悠悠的走着,灰土夹杂着水汽扑面而来,消去了一丝燥热。 程德青闭目养神,柳芸娘把玩着他的手,他一个文人不握刀剑的,手上还长了茧子,柳芸娘稀罕的摸了半天,又抬头看她相公。 程德青老神在在,揽着柳芸娘靠着车窗,一天的侍读劳神劳力,此刻他额角还有深深的褶子。 柳芸娘瞧着这英俊的一张脸,生气的时候瞪着她,吓得她不敢反驳;柔情蜜意的时候又让人恨不得化作一团云朵,整天围绕着他飘,哎,看来她也是恋爱脑! “相公,安远侯府只同意纳婉婉做个姨娘,宋祁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我瞧着婉婉伤心欲绝,哎,想想真可怜。” 程德青睁开眼,见她细眉微皱,满腹愁怨的样子,轻轻刮了她的脸,“万事都有因果,这个只能看宋祁的了,你愁什么,给我高兴点儿,还有宝宝呢。” 柳芸娘磨蹭着他撒娇,“相公,若是老太爷不同意你娶我,你要如何?相公~” 程德青顿时满脸黑线,他想起柳婆子和柳父的唠叨,听说孕妇会多愁善感,胡搅蛮缠,做相公的定要温柔以待,他便耐心的哄着她,“就是当初娶你,祖父也不同意,可那又如何,我想娶你,谁也拦不住!” 柳芸娘听得心花怒放,当初听沈如意也是这样说的,她心里灌了蜜一样,抬头又柔情满满的亲了程德青的下巴。 他亲了她娇滴滴的脸颊,怀孕四月有余,没有繁琐的事,养的柳芸娘小脸白皙,瞧着似乎有点丰润了,胸前的两团随着马车忽上忽上的摇晃,活像揣了两只兔子。 他喉头喑哑,又开始发骚,一手从濡衫下面摸上去,伸进小衣里,滑腻腻的两捧,安抚这个又落了那个, 真是神魂皆爽啊! 程德青吸大烟一样控制不住揉了几把,直把柳芸娘揉的娇滴滴的喊出来,这才回过神,他低头亲亲柳芸娘的颈子,声音低沉,“快五个月了,大夫说可以了!” 柳芸娘脸色潮红,她娇滴滴的瞪了这人一眼,想使劲把那手从衣下扯出来,程德青一手罩了半捧,暧昧说道,“羞什么,你哪里我没碰过。坐好了,小心颠着你。” 马车嘎吱嘎吱的回了程宅,过二门的时候,就见柳父站在廊下伸头张望,程德青扶着柳芸娘要去拜见柳父,柳父摆摆手,“快回快回,小心脚下~” 婆子都烧好了水,浴室一片氤氲,程德青帮着柳芸娘脱衣服,柳芸娘实在害羞,遮着那边露了那边,娇滴滴的埋怨,“相公,让如萍和翠儿给我洗,你出去。” 程德青夹着柳芸娘的腋下,把人赤条条的放进浴桶里,又把自己脱光了,坐了进去,“我不动你,老实点。”玫瑰花瓣晃了好一会才稍稍平静下来。 柳芸娘皮肤花如凝脂,程德青坐怀不乱,专注给柳芸娘擦背,柳芸娘趴在浴桶边上,舒服得都想唱歌了,哎呀,这往日都是伺候这大爷的,今日有幸被大爷伺候,这心里就十分舒爽啊! 程德青见她眯着眼,懒洋洋的像只晒太阳的猫咪,不由笑道,“这最近忙于政务,好些日子没仔细看你了,来,另一只手~” 柳芸娘恨不得变身真的猫咪了,围着他喵喵喵的叫,程德青不敢给她多泡澡,简单擦擦身子就把人抱出去了,自己那是风吹过一样,撩撩水就算洗干净了! 两人坐到床上,房里置了冰块,此刻还算凉爽,程德青披了一件寝衣,小心翼翼的给柳芸娘绞头发,晕黄的烛光下,两人衣衫凌乱,柳芸娘面色娇媚,舒服得连打哈欠,程德青看了不由咽了口水,绯红的寝衣敞开了口子,程德青一眼望去,又见红眼睛的兔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专注的给柳芸娘修了指甲,柳芸娘躺在床上,白嫩的两只小脚放在程德青的肩头,程德青眉头直跳,捉了一只下来,继续修指甲,五个脚指头圆润润白嫩嫩的像一排白色的棋子,上面是粉红得、指甲,程德青看得心惊肉跳! 特喵的啊,他不食肉糜好几个月了啊! 柳芸娘还无知无觉,懒洋洋的躺着,哎,真舒服呀,这往日伺候这大爷,估计相公也是倍儿爽啊! 程德青修好了指甲,瞧着窗外雨还在下,轰隆隆的雷声,让这烛火跳动的寝室分外温馨安稳,他附在柳芸娘耳边,低声道,“夜深了,安置了~” 柳芸娘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子,头倚在程德青的手上,“相公,给宝宝读个,以后让他和你一样有出息!” 程德青见她眯着眼一副娇媚相,又沉了口气,去桌案上取了一本《论语》低声读了起来。 声音磁性温柔,像潺潺的流水,流到柳芸娘的心坎里,柳芸娘睁开眼,见程德青垂着眼睛专注的念着书,心里的爱慕就像发大水一样,滔滔不绝就涌出来了! 长得这样帅又这样温柔又这样能干的男人,是她的相公,她真是好命呀~ 柳芸娘恋爱脑又犯了,自动忽略前几日程德青板着脸训她的事情,哎呀,这过日子呀,不就得会忘事嘛~ 程德青读完一章,抬头就见柳芸娘一脸爱慕崇拜的捧着脸,他心里真是都要被这小妖精磨化了,这勾人的小妖精,今晚必须打一顿了! 程德青下床吹了烛火,窗外雨声雷声阵阵,帐内娇妻撒娇耍赖,程德青实在忍不得了,把柳芸娘提下来,捏着两只兔子快活了一把! 次日,日上三竿,柳芸娘抱着胸坐起来,身边的劳模程德青又走了,她气得直拍枕头,她看了胸前,斑斑驳驳,还有点疼,直把程德青骂个狗血喷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昨晚这么献殷勤又是洗澡又是修指甲的,原来是有目的的! 这个臭男人! 如萍推开门,就见夫人光着肩膀抱着毯子,昨夜动静她听到了,她脸色羞红,“夫人,许掌柜的今日又派了人来,请您务必去指点一番呢~” 柳芸娘瞧了窗外,雨过天晴,阳光明媚,“那就叫上婉婉,也叫她散散心~” 主仆几个用了早饭,拐去苏宅的街上,接了林婉婉,又朝火锅铺子去了。 这铺子位置十分的好,可惜之前那家店卖什么百货,后来一直折本这才退了租子,还是早上,街上三三两两就有了人逛街,大启对女子没什么要求,书香门第的要读书识礼,闺阁贵女也要学着管家理事,暴发户要会打扮自己,最终嫁个好人家就是大启女子一辈子的追求,小娘子的空闲时间多,所以街上小娘子居多。 花花绿绿娇娇媚媚的一群一群,一团四六一堆的,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对面不远处就是柳家的铺子俏江南,门口已经停了几圈的马车,大师傅殷勤的叫声街道都听到了。 柳芸娘想到柳父数银子闹的笑话就乐不可支,许掌柜的早就等在门口了。 瞧见程家的马车过来,急忙过来撩车帘子,把如萍的活抢了不自知,他喜滋滋的道,“夫人,您看,这装修如何?这菜单也是照您说的来,我督促厨房的大师傅,又试着烤了几样,您觉得呢?” “好吃是最重要的,也没什么秘诀,还是要这蘸料,要做独一份的口味,这烧烤火锅,菜都是一样的,就看蘸料了!”柳芸娘只吃过烧烤,没开过烧烤店,大差不差应该也就那么回事~ 许掌柜听得眼睛一亮,“夫人说的有理,咱们这现在是独一家,只怕后面跟风的都做,这蘸料要独特好吃别人是再也比不了的!” 柳芸娘不由给他个大拇指,这许掌柜是程德青哪里找来的呀,现代商业思维都有了,品牌意识都有了。 许掌柜被柳芸娘一夸,立马腼腆了,“还是夫人主意多!” 柳芸娘又说了以前着名的牛油汤底,螺蛳粉汤底,听得许掌柜的一愣一愣的,许掌柜四处张望,生怕走过的小厮偷听了去,柳芸娘又说了几个垃圾食品,她是不会弄的,指望这许掌柜的倒腾。 围着铺子逛了一圈,柳芸娘很满意,瞧着许掌柜的简直瞧着生蛋的鸡一样,她毫不吝啬,“许掌柜,你好好干,等着烧烤店正常营业了,我就给你买个小宅子,把如萍风风光光的嫁给你!” 许掌柜听了两眼冒光,扑通就跪下了,喜得直磕头,如萍羞得拿帕子直扑脸,哎呀,这看人间欢喜,她的心情也好呀。 林婉婉站在一边,听着柳芸娘和许掌柜的对话,心里是一惊又一惊,嫂子真是懂得真多呀,瞧着娇滴滴的,做事却雷厉风行,她真该好好学学。 “嫂子,你可真是厉害,这眨眼间就有这许多主意,不如让我跟着做点什么。” 柳芸娘一听,心里想了一下,也是好事,总比她整天伤春悲秋的好,可做什么呢? 她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娇儿,这婉婉也是啊! “容我想想,咱们都腹有诗书气自华,要做点有文化的事情~”柳芸娘拍着林婉婉的手。 许掌柜的。。。 民以食为天,吃饭皇帝大,也就夫人这种小娘子爱酸文假醋的了! 第87章 天作之合 柳芸娘坐着马车,看着窗外变化的铺子门脸,荣六郎书籍铺子又映入眼帘。 在钱塘她写了好多本的话本,名声大噪,她一直想把话本搬上戏台,过过资本的瘾~在钱塘都买了勾栏院子,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临了来了上京城,安家置业的耽搁到了现在。 比起看书,当然爱看小视频的受众更多啊! 那当然钱就更多了呀! 她不愁吃穿,生活富足,可人嘛,就是贱皮,总要找点爱好打发时间,她反复思量,她是她爹的亲闺女,爱财!爱很多财!爱看钱庄的存根越来越多!爱上街买铺子豪横的不用讨价还价!爱看库房里的房契地契摞成小山!她就是爱那种感觉啊! “停车!”柳芸娘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林婉婉吓了一跳,车夫急急勒住了马车,“嫂子,怎么了?” 如萍翠儿也伸出头来,“夫人,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嘛?”夫人现在身娇肉贵的,万事都不能耽搁的呀。 柳芸娘也被自己突然叫了一嗓子蒙了一下,再看林婉婉还有如萍翠儿几个紧张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哎呀,我就是突然想去荣六郎书籍铺子逛逛~” “嗨~夫人,您可要吓死我了,突然这么一下,奴婢的心肝都要蹦出来了!”翠儿拍着胸脯直抱怨。 柳芸娘囧囧,这不是想到自己伟大的理想有些走神了嘛~ 几人下了马车就去了荣六郎书籍铺子。 掌柜的见柳芸娘来了,两眼冒光,忙迎到了二楼雅间,也不敢埋怨她为何这么久都不来,“夫人这是有了新的手本?哎呦,老朽等的脖子都长了,也不敢去看望夫人,就怕扰断了夫人的思路呢~” 说完直直伸着手,热络的望着后面提着包裹的翠儿~ 翠儿摇摇头,抱紧包裹里的果子糕点,十分不舍…… 柳芸娘也十分羞赧,“不好意思,您还要再等等,我还没写出来呢,” …… 掌柜的谄媚的笑就僵在脸上! 他缓了一会,这才调整好表情,“夫人,那您有什么需要小的帮忙的,您请说,小的无有不从~” 这时,雅间的门被推开,几人都转头朝门看,朱成公走了进来。 朱成公还是那个温文尔雅,仙风道骨,如高岭之花不可亵渎的男仙子一样的朱成公啊,他来了~ 他踏着七彩祥云的来了~ 掌柜的自动退步三舍,主场留给主子~ “夫人,好久不见~” 柳芸娘站起来回礼,盈盈一福,环佩叮当,“朱成公,安好。”说完便转过头。 自以为摄人心魂光彩照人的朱成公…… 此刻他满心欢喜,却脑袋空空,下面要该怎么搭话呀,仁宗也不教教他怎么谈情说爱,怎么撩妹,他不会啊~ 掌柜的眼瞧着朱成公背在后面的手指头直搓,又听他卡了词,还杵在那不挪脚,适时钻出来接话,“夫人,这边都是新的话本子样刊,您看看,说不定看了以后文思泉涌,连夜就写完了新本子呢~” 柳芸娘随着掌柜的指引,走到架子前,架子上放满了历年的样刊,排在最后的都是新出的。 朱成公默默跟在后面,抬头就见柳芸娘如云的秀发,鬓边簪了一根海棠花流苏坠子,浓郁的发里露出一点点的白嫩的耳朵,黑白相间,分外惹眼~ 柳芸娘青葱玉指慢慢的抽出一本翻看。 翠儿站在一边护着柳芸娘,就见这朱成公眼直直的盯着夫人后脑勺,这心里一咯噔,她狠狠瞪了朱成公一眼,可这朱成公一无所觉,还盯着柳芸娘后脑勺看。 翠儿放心了,怪不得朱成公这么名满大启又孤身一人,看来脑子有点问题的! 毕竟艺术家吗,有几个正常的,就说大启前些年那谁谁谁,天纵英才,也是画坛巨匠,也整日的神叨叨的,半夜不好好睡觉,出门寻找灵感最后失足落了粪坑淹死,哎! 柳芸娘瞧了一会,话本子出了几个,不过大差不差都是一类的戏码~ 她转过头,正对着朱成公的眼睛,柳芸娘粲然一笑,便也直说了,“明人不说暗话了,我就是柳白,我初来上京城,一直想开个戏院,但人生地不熟的,多有不便,朱成公,不知道您这书籍铺子有没有什么门路,帮我打听打听,若是有意同我合作,收益我让你几分好了!” 朱成公被她的眼睛盯着,莫名就心慌气短,面上发烫,他极力镇定,努力偏过头,朝着窗外,低声道,“哦,夫人有意排戏?我正有此意……” 说完,自觉有些突兀,慌忙补充道,“夫人,想排的是你写的那些话本?如此看来确实挺好,我对戏曲也颇有研究,夫人的提议,我十分心动。” 柳芸娘又微微一笑,面纱遮住了两个小小的梨涡,“正是,还有以前的大家所作,我一直爱看戏(电视剧),现在这些勾栏戏院,有好些大家表演的也很好,不过我还是希望能自己排戏,特别是我自己写的话本子,所以~” 朱成公面色已经恢复自然,他风度翩翩,和猴精的掌柜的对视一眼,有赚!心里十分欢喜。 他爱画,也爱听戏,纵然能包场开戏,总也不如亲身下场排戏来得爽快呀! 何况能和柳夫人一同做事情,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子,这以后…… 这样一想,他心上滚烫,他极力端着,面上含笑更温润如玉,语气也更温柔几分,“很好,我十分钦佩夫人的诗才,夫人的话本我也都看了,语言质朴内有深意,排成南戏必将座无虚席。” 柳芸娘得了他的好评,心里十分欢喜,忙趁热打铁,“那就说定了,这地方您出,话本子我出,选角咱们一起,我这就叫了管事的过来拟定契据,至于如何分成,咱们两家再细细分说,您看怎么样~” 京城达官显贵多,有了荣六郎书籍铺子,还有朱成公这个大树,她以后就不怕戏院出名了可能会有的麻烦事。 相公还是官场新苗苗,她还是尽量低调的好,躲在大树后面更轻省些~ 朱成公看着她面纱下隐隐可见的梨涡,两只玉白的小手一拍,欢喜得要蹦起来的样子,自己面上也控制不住的笑开了。 长得这么美,还这么有才华,性子还这样狡黠可爱,这真是天外的仙子呀~ 若是…… 掌柜的见朱成公只顾痴笑,半天也不回人家的话,忙轻轻捅了朱成公一下,朱成公回过神就见柳芸娘还笑眯眯的瞅着她,他脸色倏忽涨红,又极不自然,慌忙转头避过几人视线,硬邦邦道,“可!” 这生硬的语气,把柳芸娘都唬了一下,朱成公更显尴尬,忙以手掩口假作咳嗽的样子, 柳芸娘理解了,这人可能受凉了~ 翠儿也明了了,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掌柜的更机灵,忙上前扶住朱成公打圆场,“主子受累了,夫人,这事咱们就定下了,夫人哪日有空,小的恭候大驾~” 柳芸娘心想事成,心情十分的好,并不在意这小小的生硬,她规规矩矩的朝朱成公行了礼,就扶着翠儿出门下了楼。 朱成公站在楼上,眼珠子不错眼的盯着柳芸娘,瞧着她一步一步轻盈的飘了下去,一步一步落在他得心坎窝里~ 楼下,林婉婉同丫头也选好了诗词话本,两个俏丽的并蒂花一般的小娘子,双双又抬头瞧了楼上一眼, 朱成公还站在那里,一脸端肃,遥遥同她们致首。 柳芸娘不疑有他,以为这人就是飘浮不定的性子,林婉婉久居上京,却是听说过几分。 上了马车,她拉住柳芸娘低声问道,“朱成公怎么也去了雅间?你们说了什么,他怎么绷着脸不高兴的样子呀~” 柳芸娘还没说话,翠儿倒是心直口快,小声道,“这种天才,不都这样喜怒无常嘛” 柳芸娘点点头,十分赞同,林婉婉皱眉摇头,“不,不,他是上京城有名的笑面郎君,见人天生带笑的~” 翠儿又心直口快,“不可能,上次见着严姑娘,他那口气,把严姑娘都鄙视得要钻地里了~” 柳芸娘回想一下当时严姑娘那个羞耻的样子,又重重点点头。 林婉婉瞧着主仆两个有应有和的,这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他就是那个样子! 太子宫里,寂静无声,太子脸色平静,嘴角轻挑,似笑非笑,他轻轻的放下手里的茶,慢慢的走下台。 程德青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双手高举,手里捧着绢布裹得一团东西。 绢布上污迹点点,似是干涸的血迹。 太子殿下一步步踱过来,脚步轻轻,在程德青看来,却重如战车,撞在他心头。 大太监正要伸手接过那包绢布,被太子一手挡开,他抖开破旧的绢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只金质累丝龙凤镯,母后生前戴过的那只。 太子面上讥笑,他拈起镯子,对着殿外纱绢透出的日光照看,龙凤镯,龙凤戏珠,恩爱两不疑,可笑至极啊! 太子殿下拈起镯子,突然就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大太监担忧的看着太子, 程德青一动不动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等太子笑够了,他又走到程德青的身边,随意撩起袍子坐了下来,大太监吓了一跳,急忙叫道,“殿下,奴才去搬椅子来!” 太子语气仍然十分温和,甚至春风满面,他一手点了程德青的肩膀一下,轻声问道,“他还有说什么?” 程德青以头触地,低声回禀,“他说,他被贵妃胁迫,这才铸成大错。” “还有呢?” “没有了,他把这个交给微臣,只说送到夏阁老手上便咽气了,臣斗胆,观察了这许多时日,确认无人跟踪臣,正好臣升了詹事府学士,臣这才冒险,亲手呈交殿下! 太子慢慢的把镯子套到手上,红宝石闪耀夺目,绿碧玺灼灼生辉,父皇送母后的聘礼,传世的至宝,母后从生戴到死的贴身物件,谁能想到贵妃手里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呢! “起来。你很好。” 程德青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内里的绸衣汗津津的贴着肉,十分难受。 “谢殿下。” 太子殿下还坐在地上,也不说话,还是春风拂面的笑容,“退下!” “是!” 程德青倒退着出了太子宫,太空中太阳高悬,他却浑身发冷,他不知道他贸然牵扯到这种宫廷秘闱里,是福还是祸,可他没有选择! 也只有一个选择! 太子宫外,来来回回的宫女太监经过,瞧见这清风霁月的状元郎,步步高升的侍读学士,从太子宫里出来,眼神都意味深长。 程德青挺直脊梁,气质磊落,堂堂正正的出了宫。 殿里寂静,太子坐在地上,仍然没有言语。 大太监小心上前,“殿下,您起来,” 太子殿下抬起头,大太监分明看到他眼角的泪,心下一痛,“殿下!” “真是可笑啊!”太子殿下说完又笑了起来! “殿下~”大太监万分心里凄惶。 太子殿下站起来,慢慢踱步走到桌案前,桌案上是今日刚送过来的奏折。 仁宗皇帝近日越发懒于朝政,内阁的朱批都不看了,都直接送到太子宫里。 正上面的奏折正是柱国公请期的奏折。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红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钦天监定下来的明年几个好日子:“四月二十八,五月初六,五月二十四,六月初八,六月十四……都是好日子。其余再远一点。 柱国公的意思是四月二十八下聘,五月二十四公主下降。 旁边严阁老红字朱批,四月二十八,黄道吉日,宜嫁宜娶。 钦天监附在后面,阴阳相济,天作之合。 “哈哈哈……”太子殿下又诡谲的笑了起来,“天作之合!真乃天作之合啊!” 他提起朱笔,大笔一挥,“准!” 温慧公主被关在翊坤宫,万事不知,还以为她再多闹闹,杯盘碟盏多摔摔,父皇总会宽容她,母妃也拿她没办法! 呵呵呵,多么可笑啊!! 太子殿下一把把手镯拍在桌案上,“哐当!”一声,手镯咕噜咕噜转了几圈滚到地上! 太子殿下一把又掀翻了桌案! “噼里啪啦!”“哐当!” “狗屁的天作之合!!!” 大太监吓得慌忙跪倒在地,“殿下!” 第88章 遛弯 程德青匆匆赶往皇极殿侍驾,皇极殿里,内阁五虎严首辅,左相,姚广还有温忠翰,曹录都在。 姚阁老正邀宠献媚,提议千秋节大办,恭贺皇上万寿无疆。 严阁老在一边吹捧~ 陛下寿诞将至,今年虽然风风雨雨,但总算平平安安,也是一大盛事,理应大办。 仁宗昏聩无能,好大喜功,听了自然喜不自禁,正要点头应允。 不妨…… “皇上,国库空虚,请勤俭节约啊!塔塔草原烧杀抢掠,百姓的坟头草还没长高,温慧公主又激起民怨,今年虽然风调雨顺,可赋税严苛,百姓难以承受,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比比皆是,就是城外还有活不下的百姓都逃荒走了!皇上,请您三思啊~”户部尚书温忠翰以头抢地,磕的感天动地! 姚阁老气得干瞪眼,他这刚起头,他就在泼冷水,这蠢钝无脑的老温,总有一天有你好果子吃! 仁宗皇帝也刷的一下,脸拉得好长,左泉察言观色,瞧见仁宗那样,心里一咯噔,忙看了程德青一眼。 曹录也是爱护百姓体恤民情的好官,敢指着严阁老鼻子骂的人,他可指望不上曹录能说出圆滑世故的话既能打消仁宗的奢靡,又能哄得仁宗高兴! 程德青正要出列,曹录已经按耐不住! 曹录性情耿直刚正不阿,得罪了太多人,这样的性子,之所以能入阁,很大一部分仰仗他爹是皇上的授业恩师,已经荣归故里的太傅曹大人的人情。 曹太傅学识自然渊博,可论起和稀泥墙头草,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他门生故旧遍天下,又得仁宗爱戴,就是和严阁老,交情也不错~ 所以看到皇帝甩脸子不高兴了,他倔驴子脾气,丝毫不以为惧,匆忙附和,“皇上,千秋节大办必会耗费颇多,百姓如此困苦,您怎么舍得劳民伤财呀!不如宫里简单摆个宴席,教坊司跳几个艳舞您乐呵乐呵就行了!” 仁宗皇帝这下真的不高兴了!什么艳舞!他就年轻的时候荒唐过一阵子,怎么动不动要拿出来说说! 他又死要面子不想担个昏君的骂名,这嘴唇张了几下,又不好辩驳。 心里的火苗咕咚咕咚往上冒!该死的曹太傅生的混账儿子! 枉他一直体恤曹太傅!时时恩赏!对曹录一直颇有好感! 程德青见状,朗声奏道,“天佑我大启,至今我大启绵延三百年余年,国泰民安,虽有危机却处处化险为夷,实在是皇上圣明之致,以臣看来,实在值得庆贺一番!” 仁宗听了,心头一喜,暗暗瞧了曹录一眼,颇有挑衅之意~ 程德青继续道,“不过皇上,历朝历代千秋节,虽然精彩纷呈,却都大同小异,无非众臣恭贺千秋,皇城歌舞升平,实在规矩刻板毫无新意。” 仁宗点点头,一坐一上午,不是看众臣拜寿就是看歌舞表演,确实无趣的紧~ “不如让画苑上下臣工共绘一幅千里江山图,皇上画龙点睛!其次皇上移驾华清宫(皇家园林),一边举办宴席,一边对百姓商贩开放园林,也让百姓商贩同沐皇恩。” “再有,皇亲贵胄官眷命妇可捐钱捐物,同日在宣德门外施舍百姓钱粮,仅凭此一项,皇上您这个千秋节已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彪炳史册了!” 程德青一气说完,仁宗已经喜上眉梢,正是正是,朕要绘一幅宏达的《盛世长歌》,就挂在皇极殿上,给子孙后代瞻仰! 左泉立即接过最后一句,高声赞道,“如此,您必然是名垂千古的圣明贤君了!” 仁宗听了眼睛一亮,圣明贤君啊!千古从未有这样新奇有趣的贺寿方式啊,这样一来,他必定是要被歌功颂德了! 严阁老还要抢功,被仁宗制止了,他瞧着程德青十分满意,“就这样办,爱卿既是你提出的妙招,就由你总览,礼部尚书全力配合。” “臣遵旨”程德青跪下应道。 严阁老暗暗唏嘘,姚阁老愤愤不已,左相捋须自得,温忠翰曹录也很满意~ 又陪着仁宗兴致勃勃的凑了半天趣,申时一刻,程德青就获准回府了。 柳芸娘正一手执笔,冥思苦想关于现代剧院的装修设计,她鬼画符一样画的宣纸上圈圈叉圈圈的,听到门房的禀报,她高兴地一手就甩了笔。乐颠颠的就跑出了书房,在廊下与程德青撞了满怀~ 如萍和翠儿在一边捏了一把汗,夫人这有了身子怎么越发莽撞了! 程德青也惊了一下,他抱着柳芸娘,低声喝道,“你有了身子,怎么还毛毛躁躁?一点当娘的稳重也没有!” 柳芸娘扭着身子撒娇,“知道啦,相公,我知错啦~”,那声音像拉糖丝一样,黏唧唧的,十分矫揉造作。 二爷听得十分受用!还爱怜的捧着胖了的小脸蛋亲了一口~ 翠儿被雷的不行,夫人怎么越来越不能好好说话了……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起了! 如萍和她一样抖了几下,可听二爷磁性醇厚的笑声传来,两人又深深觉得,二爷真是深不可测啊! 夫人像霸王花一样耍脾气他喜欢,夫人撒娇装嗲他也一样爱! 二顺子站在一边,手里抱着三匹绸缎包着的布料,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等夫人和二爷亲香好了,他才朝面前凑上来。 “这是圣上赏赐我的两匹蛟俏纱,正好给你裁衣裳,还有两匹蜀锦。”程德青指着二顺子抱着的布料说。 柳芸娘十分欢喜,她打开一匹蛟俏纱,落日余晖,蛟俏纱也映照的光彩瑰丽,上次左相宴席,她看到有几位贵妇人穿着它裁制的衣裳,十分明艳迫人。 如萍站在一边,也欢喜得很,“夫人,可以做两件大袖衫,还能再裁个裙子,余下的布料还能做几个帕子,我看王大人家的姑娘,拿着蛟俏纱做得帕子,也十分精美。” “蜀锦给岳父做两身衣裳,他老人家也能显摆一下~”程德青打趣道。 柳芸娘乐得不行,又抱着程德青的胳膊撒娇,“我相公最好了~” 把程德青弄得心情十分愉悦,就是吃着饭,也是笑容温柔,满面春风~ 饭后无事,难得清闲,柳芸娘月份渐渐大了,大夫说早间晚间最好散散步,稍稍运动一下~ 夏末的夜晚,夏风有点凉爽了,程德青搀扶着柳芸娘沿着小花园散步,花园里十分野趣,池子里种了荷花,只剩几朵还在开,莲蓬都结的很大,有些都发黑成熟了,荷叶下躲着的青蛙,离人远点的地方就会叫,等走进了就装哑巴。蒿草长得茂密,已经拔了穗,一丛一丛的。 “这个园子细瞧不经看,粗粗看来倒是野趣十足。”程德青评价道。 “这叫原汁原味呀,园子里的婆子还要往河边堆砌鹅卵石,叫我止住了,我觉得这样更好!”柳芸娘爱娇。 “不过咱们孩子出生了,可要仔细点,还是最好把池子填平了,免得他落了水。”程德青十分务实。 “不行,这大启到处都是池塘和河道,你都能填平了不成,宅子里有个小池子才有滋味,夏天捞个鱼虾,冬日踩个冰,男孩子最喜欢的了,大人看好了孩子就行,你就少操心”柳芸娘说着还娇滴滴的翻了他一眼。 “你说的是,夜里你坐在窗户上,听着蛙鸣,确实很好。” “好端端的我坐什么窗户?咦,你又光天化日的说浑话!你无耻~” “好,我不说,你小心些!”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性子又霸道了! “哼!”柳芸娘又使劲挠了他手掌心一下。 走了一会柳芸娘就犯懒不想走了,天也晚了,程德青轻轻松松就拦腰抱了起来,回了院子。 程德青又亲力亲为,把这小娇妻从里到外洗了干净,自己也洗漱了一番,两人舒服得倚在床上,一个看书,一个看信,十分安逸。 大夫人昨日的信到了,柳芸娘撕开看,大爷又犯了赌瘾,偷了大夫人刚从铺子收的租子,趁人不备偷摸又去赌博了,结果当然又输了个精光! 大夫人已经不是昔日弱女子,她指使婆子丫头把大爷捆起来,结结实实的胖揍了一顿,老太爷也把拐杖狠狠敲了几棍子,大爷个没人疼的,实在是惹人厌啊!大夫人一不做二不休,把大爷送到山上和尚庙里了,和尚庙的和尚每天都要做工的,一刻也偷不得懒,大爷这次是把自己折进去了! 她现在真是扬眉吐气了!这字里行间都是意气风发啊! 对了,大夫人刚生了一个儿子,刚满月不久!所以大爷也是后继有人了! 柳芸娘十分钦佩,不由大力鼓掌,这大夫人虽说有些刻薄看不得别人的好,但这股劲头,说她是穿越的她都信,好日子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嘛~ 程德青看完一本书,看柳芸娘还在傻乐,他凑过头去看,不由哂笑一声,“夜深了,安置~” 柳芸娘表示不同意,“相公,我的脚酸,你给我揉揉~” 程德青任劳任怨,坐在床上给柳芸娘揉起脚来,动作忽轻忽重,把柳芸娘舒服得不行。 不一会~ 程德青在下,柳芸娘坐在程德青身上,小拳头狠狠捶着程德青的肩膀,十分怨念,“现成的丫头婆子你不使唤,每次非来使唤我,相公,你不疼我了~” 程德青趴在下面,笑声震动,柳芸娘都觉得了,“让你睡觉你不睡,这不是让你运动运动,活络活络筋骨,何况我要是碰个丫头,你不得窜上天!” 柳芸娘嘟着嘴,十分不满,“以前捶就算了,人家都是孕妇了,你还这样磋磨人家~” 程德青不理她,大爷一样催促,“你带着儿子孝顺我,我当然更喜欢,快些,把为夫伺候舒服了,有你好果子吃!” 柳芸娘想起以前给他捶完背,还要给他睡,心里就更。。。。。 伺候人果然是体力活,柳芸娘一会就累了,趴在程德青身上,死活不愿意动了,程德青笑着翻过身子,见她躺着装死,也不揭穿她, 他下床把烛火熄了,搂着柳芸娘,并头睡了。 靖阳侯府,福安县主已经六个月了,肚子显怀了,她挺着肚子,也在候府花园里散步,身边的丫头扶着她,几人不紧不慢,十分悠闲。 靖阳候府作为皇帝乳母起家,出身不太高贵,但机运十分的好,靖阳候太夫人奶大了仁宗皇帝,仁宗十分念旧情,把早些年宗人府收回的罪臣的宅子赐了乳母。 这宅子可比程府要豪奢,花池都是太湖边的湖石运过来砌成的,池子里规规矩矩的养的锦鲤,肥硕的身子在河里扭来扭去的,比哈巴狗还粘着人,听到脚步声就游到岸边张嘴等着喂食;园子里种的也是名贵的花木,夏末了仍然花木繁盛,草木葱茏。 小路上铺的都是鹅卵石,黑白拼凑,拼成一个个万字,十分雅致。 福安县主转过一条小路,朝着小亭子走去,亭子外种了一圈竹子,遮住了半边亭子,有低低的说话声传来,亭子里已经坐了人,似乎是两个婆子。 身边的丫头就要上前喝骂,福安摆摆手,轻轻地走上前,两个婆子背着身子正在八卦,“那日我也瞧见一个汉子进了世子的院子,好半天才出来,哎呦,真的嘞~” “可不是,我家守门的那口子,也说见了汉子跟世子回了府,结果世子让门房上不要多嘴,你说怪不怪咧~” “我瞧着世子院子里就很有邪癖,好好的不让丫头小厮院子里侍候,只准早晚和摆饭的时候进去,你说怪不怪?” “听说世子是断袖啊,你说这汉子,一进去就这么长时间,莫不是……” 这边的园子少有人来,两个婆子自以为悄咪咪的,半边身子隐在竹子后边。 她们想必聚头也不是一次两次! 福安县主听得脸色刷白,她心里有鬼,没叫丫头跟着,此刻心里反倒松口气,幸好没说出她什么来! 她越听婆子说得越没谱,故意咳嗽了一声。 两个婆子惊得像兔子一样蹦起来,瞧见是福安县主,慌得忙跪地上磕头求饶。 福安县主肃着脸不说话,把两个婆子吓得越发颤抖,过了好一会,福安才慢悠悠的道,“秋林,把这两个婆子送到侯夫人那,就说她们背地里编排世子断袖!” 两个婆子立刻吓得面如土色,伏在地上起不来,侯夫人最恨别人说儿子断袖的,她们这要是被送过去,那就没有命了! 一个婆子机灵,忙匍匐爬到福安县主面前磕头求饶,福安恐吓了一顿,又拿了把柄,便放她们走了! 两个婆子都感恩戴德,直说福安县主貌美心慈。 第89章 驭夫有道 福安慢慢溜达,回了世子院。 天已经黑了,丫头婆子自觉跟着福安进了院子,伺候福安洗漱了,这才又鱼贯而出。 福安躺床上,心情十分平静,她闭着眼睛准备入梦,突然察觉脚步声传来,她倏忽睁开眼,就见蒋文勋站在床边,晦涩难辨的看着她,手里攥着东西。 福安心里一惊,撑着肚子坐起来,看着蒋文勋,讥讽道,“悄无声息的就走过来,莫非还想杀了我不成!” 蒋文勋脸色涨红,他避过福安的目光,偏头朝梳妆台看去,梳妆台上铜镜里,就照着他明明暗暗的脸。 福安瞧他的窝囊样,谅他也不敢做什么,要做也早做了,便放下心来,讥笑一声又躺了回去,“把门关上!” 蒋文勋转头瞧她无所谓,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这心里的愤懑终究是要吐出来! “这孩子不能留,你早些打掉!” 福安转过脸来,满脸不可置信,片刻又变成慢慢的讥笑嘲讽,“你害怕是周朝的?呵,是又如何?你这样糟践我,我凭什么还听你的!” 她又扶着肚子坐起来,低头看着鼓起的肚腹,冷笑道,“何况做都做了,还怕丢人吗?你要想清楚,若不是我,凭你,怎么生出这孩子?!太夫人和侯夫人应该感激我才对!” “你和周朝男不男女不女的,他的不就是你的吗,我这也是成全你们啊!” 蒋文勋被她几句话顶的面色红红白白,险些站不住,他踉跄几步,身体轻颤,眼泪不由落下来,“我知道是我害了你,我,我该死,可我和周郎是真心相爱的呀,可我不能对不起祖宗,我。。。” 福安听了简直像被甩了个嘴巴一样难以置信,“你们相爱为何来祸害我!!你们相爱?你连个妓子都不如,还对不起祖宗!我做了什么孽要被那个周朝糟践!你去死啊!去死!” 她的眼泪噗嗤噗嗤的流,真是可笑啊,她做错了什么要替他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蒋文勋被她抢白几句,更是摇摇欲坠,是啊,他怎么不去死啊,让父母蒙羞,愧对祖先,他怎么不去死啊。。。 他失魂落魄,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屋子,月光皎洁,辐照大地,院子里安安静静,清冷孤寂。 从小他性子文弱就被伙伴欺负,好不容易长大了中了进士扬眉吐气,他发现他接受不了女人的碰触,喜欢的是男人,后来认识周朝,周朝伟岸挺拔,为他遮风挡雨,他不由钦慕做下错事,可他们毕竟不容于世,黑夜下的禁忌,永远也不能见天日。 浑浑噩噩了这么久,他应该劝她拿了那个野种,至少不该让祖宗蒙羞,可是,他实在无能,他做不到啊! 周朝听说了福安有孕,心里也按住躁动不提,瞧着蒋文勋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抱着蒋文勋抚慰,“她有孕了也好,往后也不会有人再指指点点说你,你且安心。” 蒋文勋心里犹犹豫豫,见周朝温柔和善,还是憋不住吐了出来,“周郎,事已至此,我也对不起她,你,你莫要扰她了。” 说完还心虚的看了周朝一眼,周朝瞧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虽然男女都爱,可女人他好几个,男人就这一个,心里自然是不一样的,所以他心里怔了一怔,面上倒是毫无异样,“当初我也是为了你才想吃了她,如今你既然有了后嗣,我哪还有兴趣,你只管乖乖听话。” 蒋文勋见他答应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不敢求死,也无颜面对祖先,也只能蒙着眼睛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朝心里却是冷笑连连,想摆脱他,哪有那么容易! 宋祁仍然杳无音讯,林婉婉坐立难安,柳芸娘瞧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是心疼,这种纠纠缠缠曲曲折折的爱情真是让人怜悯啊! 再看看她,哎呀,简直人生赢家嘛! 穿越就已婚,相公又举案登科,她忧愁的就是今日吃些什么,明日忧愁该找点什么耍耍~ 如今她肚子里又揣了宝货,这日子简直是比神仙还快活啊! 她举着本书,想想就乐得不行,之乎者也的也看不进去,索性趿着绣鞋,去了浴间。 浴间水声哗啦,相公必定是在消火去燥,想到刚才相公脸色涨红,直喘粗气的样子,柳芸娘抿嘴直乐,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就听里面程德青声音喑哑,“何事?” 柳芸娘故作天真傻白甜,“夜黑风高,相公,人家一个人怕怕~” 程德青…… 他低头就看自己的兄弟又兴致勃勃了! 程德青压着声音,“你把舌头捋着了说话?最近都看得什么话本?!注意胎教!” 柳芸娘撇撇嘴,还注意胎教,他才是没羞没臊的典型!刚才干什么去了呀~ 听着外面没了声音,程德青简单擦了身子就披了件寝衣出来,就见柳芸娘脸上罩着一本书还在那傻乐。 听见程德青出来,柳芸娘翻身坐起来,“相公,我都忘记问了,宋世子去了哪里?婉婉最近茶饭不思,人都瘦了。” 程德青坐到床上,把人巴拉到怀里,“外出公务,不便详知,你只管让她安心等着宋世子回来就行,别的莫要打听了。” 他见柳芸娘两眼闪烁的八卦之火,压了心头的火,“你也老实一点,肚子大了在家里老实呆着,少出门,免得人多挤着你!叫我担心!还有,” 他顿了一下,见柳芸娘冥顽不灵,故意朝一边躲,捏着她下巴把人掰过来,“你想排戏,就自己开,为何还要和荣六郎书籍铺子合作。” 柳芸娘撒娇耍赖,“我这不是想省点力嘛,这京城咱们初来乍到,不比荣六郎书籍铺子,地头蛇。” 程德青想想也是,也没有多问,按着柳芸娘亲了一口,“安置,别看了。” 说着拿起她手里的话本,《御夫宝典》! 程德青看了书名心头一跳,草草翻开,目录上简洁直白,七十二招,什么小意逢迎,以退为进,以身侍虎,最后一招委婉又粗暴,夫妻和谐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床上和谐! 程德青看得额头直跳,他看了柳芸娘一眼,见她此刻又乖觉又弱小,不由哂笑,“你何时来勾引我?嗯?我到看不出来你这般好学?!” 柳芸娘被子遮着半边脸,只露出一双懵懂无辜的眼,还用勾引嘛,她衣服都没脱,他就猴急扑上来,她哪有机会勾引,所以也就只能看看话本里那种挠人心痒的拉锯了…… 程德青看她这样,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又揭开她的被子,朝她吹气,“你不用学习这里头的门道,你就是在街上这么一站,,我骑马路过,两眼朝我这含情脉脉的一瞥就被你御到了!你瞧,你使了什么手段不成?” 柳芸娘脸色涨红,说不出话,眼珠子乱转,使劲想想久远的记忆,似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哈~ 程德青把人又拖过来,“在家里无聊了?这个休沐日带你去庄子上看看,章修林置办了一个庄子,你叫上林姑娘同去。” 柳芸娘躺在他怀里,抠着程德青袖上的蓝料珠纽扣,“是章修林叫的婉婉?瞧这三人真是拧巴!” 程德青吹了灯,替她拢了拢被子,拍拍柳芸娘的脸,轻声道,“睡!” 柳芸娘还在扭动,“相公,你是男人,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干脆利落就把我娶了,你说这婉婉怎么就这么坎坷?” 程德青闭着眼睛,这一日他忙的脚不着地,回到这温暖馨香的卧室,浑身放松,听身边娇妻呢喃,就是催眠曲一样,他胡乱揉了柳芸娘一把,就闭上眼睛睡觉了。 柳芸娘白日睡过了头,此刻还精神足足的,还要再说,程德青这边已经气息平稳,睡过去了。 柳芸娘…… 走了困睡不着了要怎么办? 第90章 梨园 这荣六郎书籍铺子效率果然是高,等了三个月,就寻到了一处好地方,就是皇宫东边,樊楼边上。 这日,书籍铺子的掌柜的给柳芸娘送信,直言地方已经敲定,就等着柳芸娘再去看看,柳芸娘后来和许掌柜的仔细算了账,还是觉得这地契两家一同摁手印出钱比较稳妥点儿。 免得万一有了龃龉,荣六郎书籍铺子跑路了可怎么是好! 近日天也不十分燥热了,柳芸娘虽然显了怀,但身手还是十分矫捷的,她叫上林婉婉,两人就驾车直奔旧曹门去,皇城根下,一路上十分繁华,两人撩着帘子,慢慢悠悠的就朝樊楼而去。 樊楼是上京城最繁华的酒楼,而且是全国连锁,就是钱塘,也有个樊楼,可想而知,在它边上寻个戏院多不容易了。 吃饱喝足就去戏院看戏,出个门在进个门的事情,柳芸娘仔细看了这位置,啧啧点头。 等到了瓦舍门口,翠儿伸手扶着柳芸娘下车,两人都戴了面纱,上京城的瓦舍是比钱塘的大多了,分类更加的明晰,景色更加精美,像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园子套着园子,每一个园子都有不同的表演,小厮听了如萍的询问,忙喜笑颜开的领着众人去了东边角的园子。 “到了,就是这里了,夫人。” “有劳”,柳芸娘点头致谢。 听到声音,朱成公从房里翩翩而出,“柳娘子……” 几月不见,她依然美若仙子,一颦一笑依然牵动着他得心,只是这身子,十分丰满有韵了…… “你有孕了?”朱成公满面的微笑变作惊讶。 柳芸娘没想到他贵人事忙的还会来看房子,便也微微一笑,她抚着肚子,母性的光辉照的她更温柔如水,“是了,已经六月了,朱成公似乎很惊讶?” “不,不惊讶,只是有些意外,也不是,只是没有想到……”朱成公心里有些慌乱,被那双清灵灵的妙目一看,又浑身紧张。 柳芸娘不做多想,只当他惊讶而已。 林婉婉抚着柳芸娘的手,瞧着朱成公这样慌乱的样子,心里一惊,她笑着行了礼,便搀着柳芸娘进了瓦舍。 这是一个很大的戏院,上下两层楼,上层是个看台,下层支棱起来,也可以做个小型的表演场所。 院子很阔气,可以摆放几百张桌子,这样的好地段好布置,确实是不容易等到的,还得是朱成公的面子。 柳芸娘很满意,她对着朱成公笑道,“朱成公,这个园子确实很不错,这就定下来,不过我有一点想法,我还是要说一下。” 朱成公震惊过后,方才缓过来,见刘娘子笑语盈盈的转过头来,他便不由面上带笑,“洗耳恭听。” “其实我想拍的戏和杂剧类似,也是折子戏,就比如我的那本《我见表妹应如是》,我想着可以分为一百八十回,也可以缩减些,弄得短小精悍,每日固定的时间点排一部戏,这样就连贯了。” 也只能这样了,毕竟没有电视机,也没法子放连续剧,也只能这样了。 朱成公却皱眉了,“剧情太长,看客哪有这许多时间?这样倒不如南戏,只两三个时辰便宜。” 柳芸娘想想也是,她总不能发明电,发明光,再发明电视机! 朱成公见她皱着眉头,一脸愁怨的,情不自禁的安抚道,“只是把剧情精简些,排个稍稍长一点的剧目就好了,也可像现在的南戏一样,只选最经典的桥段,你觉得可好?” 柳芸娘一听,眼睛一亮,嗨!这文艺人就是内行,说话就到了点子上,她就是糊里糊涂的心里就是那个意思,却总也想不起怎么精准的表达。 “这看客群体,咱们就针对贵妇少女了,这些贵人有钱有闲,也有心思去想法子打发时间。”柳芸娘说道。 朱成公点点头,有上进心的男子都追求功名利禄了,没上进心的男子也要养家糊口,剩下的不用考虑,这一扒拉,可不是只有女人有钱有闲有兴致~ 作为见过世面的现代人,考虑到春夏秋冬的,总不能雨雪天的台上唱戏台下看戏,一起湿淋淋的,不如用大片玻璃做那种观景阁,供达官贵人们享乐,柳芸娘把这法子一说,许掌柜的顿时拍掌叫好! 现代的大剧院这种盖房子的工艺,大启现在是盖不出来,不过烧玻璃的窑已经有了,大片的玻璃也能烧出来了,只是十分贵! 功勋贵族世代豪门有的是钱,早早的就换了玻璃窗,富商豪奢也用上了玻璃,差一点的也是明瓦。 把二楼正中间的装修一下,搞成全景的贵宾席,一楼位置稍好的的也做成遮风挡雨的亭子,单独辟出后门,这样达官贵人来看戏,既能显出高高在上来,满足贵人的虚荣心,也能愉快的看戏不受人多眼杂的影响,其余的位置不佳的座位就卖卖散票! 几人听得不住的点头,朱成公见着柳芸娘侃侃而谈,生意经头头是道,不禁惊喜连连,不愧是他看中的仙子,学识像大海一样广阔! 两人又针对具体的戏种、表演的形式、还有商议了一番,直把林婉婉还有一边的丫头也看呆了! 林婉婉睁大眼睛,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这些偏门左道的却是知之甚少,瞧着他们两人旁若无人说一些悬疑、探案的词话,林婉婉真是大开眼界。 柳芸娘越说越兴奋,瞧着朱成公文质彬彬的,像个书呆子,不想他竟然对各种戏曲杂剧都有研究。 特别是两人兴致相投,都喜欢那种悬疑探案烧脑的戏码,可惜她没有那么大的脑洞,写不出高深的故事,最多照搬一下名人的智慧了! 柳芸娘决定了,等戏院开张了,她要抄一本《大宋提刑官》以飨朱陈公!感谢他同她志同道合! 两人越谈越投机,掌柜的搬来椅子,拿来笔墨,两人索性比划起来,这地方定下来,装修也要高大上,曲目也要定下来,演出的人也最好找到固定的班底,这场控工作纷繁芜杂,有的是忙的! 众人又谈起第一场要排的剧,说来说去,还是稳妥一点,先来《孔雀西南飞》、《昭君出塞》! 荣六郎书籍铺子的掌柜的也点头称是,这本话本上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一些,盗版书卖的十分脱俏,就是钱塘刚出版那会,也是街头巷尾都议论八卦的! 至于谁演,书籍铺的掌柜的还有许掌柜的,都是搂钱的能手,两人一致认为,这打好第一枪至关重要,先请了京城的名角小杜娘和蒲云生,名头先打起来,吸引客流!再以新鲜有趣的好剧打出口碑,稳住客流! 柳芸娘和朱成公点头称是! 几人热火朝天讨论了一番,林婉婉冲击太大,听得头晕脑胀,又十分钦佩柳芸娘,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呀,平时瞧着她娇滴滴的只会和程二哥撒娇,原来是真人不露相! 翠儿如萍那油然而生的自豪骄傲之情,那也是完全遮不了了,哎呀,要是老爷在这就好了,瞧咱们姑娘多有才! 两人又讨论这戏院的名字,这名字就是门面,务必要响亮振聋发聩或者意境悠远回味绵绵。 朱成公自诩文化人,隔壁又是樊楼,不由吟道: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不如就叫梁园。 柳芸娘还是觉得梨园这个名响亮,不然戏剧传了这么久,怎么就梨园出了大名了! 传奇的都是戳中了观众的点啊! 朱成公再品咂一番,梨园也不错,梨花开时落满园,也是美景一桩,那就是梨园了! 这说的差不多了,众人都看向许掌柜的,想再多没用,还要干起来! 一应事务的就要看许掌柜的了,许掌柜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新开的火锅烧烤店每日高朋满座,财源滚滚,这让他产生了自己就是商业奇才的错觉,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疑惑,这督办梨园一事正好再次检验一下自己! 成了,那他真的是个商业奇才啊! ……可以和老板商量一下涨工资的事情了! 不成,那不可能的,他不是商业奇才,刘娘子一定是的了! 名满大启的梨园戏院这就开始动工了,相信不久的将来,这里必会贵妇云集,人头攒动,掌声雷动,成为大启最热门的娱乐场所! 第91章 千秋节 转眼,元和十三年八月,圣上的千秋节到了。 上京城的内城里装饰一新,处处张灯结彩,喜庆热闹。 皇极殿里,三步一个太监,手里举着一十六尺长的绢布的万里江山图。画面细致入微,烟波浩渺的江河、层峦起伏的群山构成了一幅美妙的江山图,渔村野市、水榭亭台、茅庵草舍、水磨长桥等静景穿插捕鱼、驶船、游玩、赶集等动景,动静结合恰到好处。(摘自千里江山图赏析) 众位大臣齐齐恭贺仁宗皇帝喜得佳作,画苑人才济济,朱成公不愧是大启第一圣手~ 太子殿下站在一边,面上含笑,气度雍容,下手的二皇子三皇子也身姿笔挺,端的是皇家好基因。 仁宗皇帝也十分满意,命德宝公公拿出传国的玉玺,还有他的私印,他满脸自得,不住啧啧称赞,围着画布看得目不转睛,不时和朱成公交头接耳,最后慎之又重得盖上了玉玺,和私印,这传世巨作就成了。 严阁老和左相上前凑趣,左相也是德艺兼备的文化名人,他亲自提笔作序,盖上私章,大启十三年八月的君臣共绘的佳作注定要流芳百世了。 仁宗兴致勃勃,情绪颇高,带着诸位臣工移驾华清宫,登上观景楼,华清宫顿时收入眼底,宫墙外,百姓们排着队等着分发米粮,人人都兴高采烈的,比过年还高兴,叽叽喳喳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这一年风风雨雨饱经沧桑,眼看没米下锅要活不下去,这昏庸的皇帝终于做了回人,知道爱护百姓了,甭管什么节日,这皇上良心发现了,这以后的日子也有盼头了,老百姓么,都老实本分的,但凡有口吃的,不逼得他走投无路了,谁想把头别在裤腰上挣命造反啊。 所以仁宗肥胖的身子一露出来,百姓们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呼声,饱含激动涕零,祈求仁宗不要抽筋,明天就翻脸无情,那感情真挚热烈,纯粹又质朴,仁宗万年的不知世事的菩萨心都被喊得热乎乎的,看,朕的百姓多么爱戴拥护朕啊!这万里江山多么民心所向啊! 仁宗心情激动的朝百姓挥手,惹得百姓们更激动,哎,您老人家好好地做个人,好好的为百姓谋福祉啊!别昏昏庸庸的折腾咱了! 歌舞表演开始,鼓乐声声,美酒佳肴,仁宗被万众敬仰的激动心情还没有平复,严阁老和姚阁老几人苍蝇一样围着仁宗又是一阵彩虹屁,把仁宗乐得找不到北了! 朱成公和程德青站在一边随侍,听着连环彩虹屁,也不由牙酸头晕,姚阁老瞧着稳重端庄,这溜须拍马的功夫可真是大启无人能敌啊! 仁宗皇帝兴致所至,叫程德青,“程爱卿,你才思文涌,来做诗一首,就说说这千秋节。” 程德青躬身行礼,“臣遵旨!” 太监端上笔墨纸砚,左相大人索性接过笔一边凑趣,“圣上,就由状元郎念出来,臣来写罢。” 仁宗皇帝就喜欢看君臣和乐,喜庆太平的画面,乐得直点头,“爱卿雅量~” 程德青沉思片刻,文采点到即来,朗声吟倒: 五德生王者,千龄启圣人。赤光来照夜,黄云上覆晨。 海县衔恩久,朝章献舞新。高居帝座出,夹道众官陈。 槊杖洗清景,磬管凝秋旻珠囊含瑞露,金镜抱仙轮。 何岁无乡饮,何田不报神。薰歌与名节,传代幸群臣。 都是科举取士考出来的文化人,这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众臣听了都拍手叫好,仁宗皇帝听了也直点头,仁宗皇帝瞧着墨迹未干的宣纸,拊掌夸赞, “爱卿文采斐然,精彩绝伦,来人,将这诗作裱起,悬到内书房去,只是这题名作何?” 程德青走到案前,看着宣纸上的黑字,兴味盎然,“就叫《奉和圣制千秋节宴应制》” 仁宗皇帝和众臣一听,俱都笑出来,这程大人也是个爱省事的,这华章锦句已出,还舍不得出一个响亮的题名吗? 程德青只是笑而不语。 仁宗皇帝本意也是彰显今年的千秋节的与众不同,这题名也是应景,心下悦然。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仁宗皇帝眯缝着眼瞅着殿上歌姬翩翩起舞,这过寿的心情十分美妙和乐。 华清宫侧殿,后位空悬,林贵妃抱恙留宫,太子妃招待百官命妇。 太子妃温婉大气,雍容华贵,她坐在高高的御座上,面色柔和的和两边的贵妇攀谈。 柳芸娘端着茶盏,喝茶的空档偷偷瞥了一眼,就看到左边是严老夫人,右边也是雍容华贵的命妇,瞧着眉眼同太子妃有些相似,她心里掂量一番也就有数了,瞧着年纪怕是延恩侯夫人了。 柳芸娘还看到了福安县主,她扶着肚子瞧见柳芸娘望过来,故意偏过头去…… 严姑娘倒是火眼金睛,看到柳芸娘狠狠就瞪了柳芸娘一眼,便转头同旁边的王姑娘说话了。 柳芸娘同翰林院的夫人们坐在一处,翰林学士高龚的夫人十分照顾她,俨然把她当做小辈一般,也知道柳娘子满腹诗才,高家的小娘子拉着柳芸娘,十分认真,探讨如何成为一个才女。 毕竟是仁宗皇帝的千秋节,众人也没谁活得没趣在这种场合挑事的,都言笑晏晏的聊天观看歌舞表演。 席间,自然少不了溜须拍马 ,太子妃听着姚夫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奉承,面上不显,心里有些厌烦,朝下瞧见福安县主大腹便便,程家娘子也大了肚子,特意宣上来。 她成婚半载,同太子床事也频繁,却一直未曾有孕,太子不催,但是作为储君,没有后嗣总归不稳,太子妃心里有些急了。 福安县主和柳芸娘屈膝行礼,太子妃忙笑着说了免礼,又叫二人上前叫她仔细瞧瞧。 延恩侯夫人,也就是太子妃的母亲,暗暗蹙了眉头,心下也急,她站起身来,笑着对两人道,“这程娘子和世子夫人莫不是月份相同,我瞧着肚子像是一般时候。” 靖阳侯夫人心直口快,喜笑颜开,“是,福安六个多月了,再有三个月妾就抱孙子了!” 靖阳侯太夫人坐她前面一排,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忙接话道,“这孩子!\",她顿了一下,“老妇盼了这许多年,文勋有后,臣妇总算能有脸见他祖父去了。” 延恩侯夫人心里听了松口气,靖阳侯府几代单传,盼着孩子可不是盼得望眼欲穿,如今有了,确实也松了口气。 众人都笑着恭喜靖阳侯太夫人要抱重孙,又看向笑眯眯的柳芸娘。 程德青是御前红人,这柳芸娘到哪里众人也都不免暗暗打量她几眼,太子妃笑道,“程娘子,上次做得那首《行路难》振聋发聩,想必程娘子诗书看了不少,不知程娘子平日都做什么?” 柳芸娘行了礼,坐在婆子搬过来的椅子上,面对着太子妃,她心里有点拘束,可想到这样多的贵妇云集,这样好的时机,不做个广告实在可惜。 她到底没憋住挣钱钱的小冲动,笑着对太子妃禀道,“我在家闲不住,就常去逛逛书籍铺子,听说旧曹门那里,樊楼边上,新开了一处戏院,叫梨园,地方敞亮,装修大气通透,请的名角排的戏,想必会十分上座。” 严姑娘走街串巷,已经知道这梨园,听柳芸娘一说,不由插嘴,“听说这月下旬就演出?程娘子消息挺灵通呀。”这次她去樊楼喝过酒之后,无意间进去,就见了朱成公站在那里。 柳芸娘笑道,“严娘子也听说了?正是,名声打的很响,我正催着相公去抢票呢。” 众夫人来了劲,一个夫人插嘴道,“这刚开戏的戏院,就这么抢手?”,上京城的勾栏戏院多了去了,只要想听戏,把人请回府里,连夜唱都行,还抢什么票呀! 柳芸娘捂着嘴笑道,“说是排的新戏,《孔雀西南飞》、《我见表妹应如是》这些,往常没有的,我这才图个新鲜。” 福安县主还有王姑娘等年轻姑娘们,看过话本的都心里一喜,这几本话本十分有趣,不知道排成戏如何? 若是蒲云生来演男主就好了,必然是英俊潇洒,倜傥非凡!好些日子不出门了,何时开了梨园?得让丫头去瞧瞧~ 太子妃还有严老夫人还有延恩侯夫人显然没有看过话本,延恩侯夫人问道,“这《孔雀西南飞》、《我见表妹应如是》我闻所未闻,何时出了新的折子戏?前儿个我府上刚请了戏班子,也不曾听说呢。” 严姑娘嘴快说道,“夫人,这我倒是知道,这原是江南适安传过来的话本子,当地十分有名,渐渐的才传到上京来,我也看过,十分好看呢,我这家里还藏了本子了,这梨园说是拿了手稿,得了作者同意排成戏呢,太子妃娘娘,这梨园好似是朱成公的手笔呢。” 严老夫人忙起身告饶,边瞪了这严大娘一眼,这不省心的,现眼现到太子妃娘娘面前了! 太子妃娘娘温婉劝道,“严大娘天真率真,十分讨喜。” 众夫人一听,朱成公啊,这心里就豁亮了,惊才绝艳的那么一个人,做什么都不用怀疑的,这戏必定是好的。 有几个年轻的夫人心里都想好了,叫家里相公也去抢什么票,说着暗暗瞧了程娘子一眼,程娘子你倒是说清楚去哪里抢票呀~ 柳芸娘目的达到,心情十分愉快,对着美丽高贵的太子妃夫人也露出一对狡黠的酒窝出来。 太子妃娘娘瞧着她甜蜜得像个蜜桃一般,浑身透着芬芳,不由轻声叹道,“状元郎有心,替娘子抢票~” 柳芸娘故作天真娇憨,“妾待他也十分的好呀~” 众夫人一愣,都捂着嘴矜持的笑了,刚新婚不久的夫人倒是满面娇羞,年岁长些的夫人就意味深长了。 柱国公夫人也是满面含笑,瞧着程娘子耍宝,又想到未出宫的温慧公主,眼神一黯。 酒过三巡,歌舞声停,掌事女官点灯,太子妃站起身来,“《尚书正义》曰:敏柔露恭,怀保小民,惠鲜鳏享。今日万岁千秋,为国祈福,请诸位夫人施仁赈恤。” 诸位夫人心照不宣,忙跪下应承道,“皇上圣明。” 柳芸娘和福安县主被婆子扶着免了行礼。 诸位夫人都是有备而来,太子妃首先捐五万两银子,严老夫人不敢越僭,捐三万两,柱国公夫人捐了三万两, 京城四品以上以及内命妇,乌泱泱的一屋子人,一下子就捐出了二百多万两。 一边的太监唱喏,“礼部郎中林海潮五千两~”记账的宫女连眉毛都不动,一手执笔,一手扶案,飞速的记着账,一会宣纸就翻了几页。 柳芸娘跟着龚夫人,捐了五千两。 太子妃又对天行礼,代表百姓谢谢诸位夫人的善心。 诸位夫人连声不敢,为君分忧,是臣子的荣幸。 前殿,皇上作为寿星老佛爷,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扫兴的,都争前恐后的一连串的好话不要钱的说出来,把仁宗皇帝吹捧的差点以为自己是太祖爷一样一样英名盖世福济苍生了, 他乐颠颠的忘乎所以,幸亏还有一丝清明,连连摆手不敢与太祖爷比,并拍着胸脯努力做到太祖爷盛世时的一半就心满意足。 太子站在一边,面上温润如玉,心里冷笑连连。 温忠翰……皇上,你的脸呢! 曹录……若不是今日是您的好日子,臣必定跳出来让您醍醐灌顶清醒清醒 左权大人捋须,心里叹道,只要皇上还以太祖爷为榜样,那他就不是不能救,大启气数还在,加油加油。 夜晚华清宫又放了烟花,游玩的百姓心情也很美妙,隔着宫墙,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把仁宗喜得眉梢直跳,仁宗皇帝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啊~ 这个千秋节过得别开生面,意义非凡啊,仁宗皇帝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做个流芳百世,史书称赞的好皇帝呀! 第92章 打脸 烟花璀璨,全城欢欢喜喜的过了一天皇帝的节日,仁宗皇帝与众臣共饮一杯,仁宗皇帝五十六岁寿诞就结束了。 仁宗皇帝喝得胖脸通红,金黄的轿撵穿过御街的时候,夜游的百姓还没散去,皇城跟下的百姓见多识广胆子大,百姓们欢呼,“皇上万岁~” 这一听就是内城里有身份有地位有钱财的老百姓,不是外城的饱受践踏的贫民~ 若是外城百姓,欢呼的怕是,“皇上,多发一点米粮啊~”,“皇上,我xx你祖宗!” 仁宗皇帝听得喜笑颜开,挥着胖手晕晕乎乎的,朕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热情有加啊~ 京兆尹衙门的官员和禁卫军的护卫使带着佩刀,三步一岗,守着御街两侧。 皇上的轿撵,后面跟着太子太子妃的轿撵,二皇子三皇子的,浩浩荡荡好不威风,一路蜿蜒,一更天才回了皇宫安顿下来。 翊坤宫里,没有点灯,林贵妃绞着帕子,脸色阴沉的站在窗前,她苦心谋划了这些年,斗倒了皇后妃子,后宫独大,哥哥又屡立战功封了柱国公!本以为她在皇上的心上必然是特别的,就是比不上先皇后,至少还有个位份的,不想八年了,皇后去了八年了,仁宗皇帝每岁诞辰,她就窝在这翊坤宫八年了! 八年了,就是猫儿狗儿也养出感情了! 可仁宗皇帝倒好,每年这个时候都叫她报了病留宫,寿诞上召见内命妇的事情,东宫还未娶亲的时候是太后主持,东宫娶了太子妃就是太子妃主持! 置她于何地啊! 月色下,林贵妃的脸孔都扭曲了! 林贵妃想起这些年,她小心翼翼体贴温存,从没有违拗过他,仁宗皇帝只把她当个玩意,高兴了哄哄她,不高兴就把她晾一边!二皇子明明只比太子小几岁,太子已经批阅奏章,掌管礼部,处理朝政。二皇子还只是读书上课,养在内宫! “嘭!”她狠狠的捶了窗户,声音刺耳,廊下候着的宫女惊了一跳,“娘娘?可要奴婢进来?” 蛰伏了这么些年,她忍功已经十分了得!太子对她不恭不敬,视作空气,她忍了! 太后娘娘对她不冷不热,中间隔着黄河,她忍了! 可仁宗这样对二皇子,她实在忍无可忍啊! 林贵妃心绪翻涌,她看着手上的伤痕,细嫩的皮肤上裂开的口子,口子里慢慢泅出的血珠子,血珠子越鼓越大,她把手贴到嘴边,伸出舌头轻轻的把血珠子吸到嘴里,铁锈的味道充满了口腔,林贵妃妖冶的笑了,血红的嘴唇称着惨白的月光,妖艳女鬼一样。 呵呵呵,忍啊! 乐极生悲, 夜里皇极殿旁边的偏殿就走水了,仁宗皇帝睡得正迷糊,梦里估计还梦到开国皇帝太祖爷,太祖爷正叫他上前听训,他垂手而立,就是听不见太祖爷说了什么,他正抓耳挠腮的想知道,他就被摇醒了! 大太监德宝公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把皇帝拖出来。 夜风也大,“走水了!走水了!” 大火熊熊燃烧,火光冲天,“毕毕剥剥噼里啪啦”从偏殿一直烧到皇极殿,宫女侍卫拼命灭火,皇极殿还是烧的不成样子了…… 仁宗皇帝裹着被子站在大殿前面,瞧着满地狼藉,高屋华宅转眼变成废墟,背后的冷汗干了又湿,他睡得正沉,这莫名其妙突来的大火,若是。。。心里悚然一惊连连后怕。 千秋节,梦到太祖爷,突然就起火烧了皇极殿,莫不是…… 他不敢多想,心里发抖身上更冷,德宝大公公请皇上移驾乾清殿,禁军统领耿康在一边劝说。 仁宗皇帝一看耿康,不由问道,“宋指挥还没回来?” 耿康低头称是,仁宗皇帝没有说话,摆摆手,随着德宝大公公去了乾清殿。 刚刚安置好了,太子和太子妃,林贵妃和二皇子三皇子都匆匆赶到,仁宗皇帝身心俱疲,也无力多说,他倚在床头,看了太子一眼,安抚道,“朕无事,都歇了。” 太子面色无波无澜,躬身行礼退了出去,林贵妃还要犹豫,她坐到仁宗面前,还要说话,仁宗皇帝拍拍她的肩膀,“无事,退下,容朕静静。” 林贵妃满眼担忧,恋恋不舍的退了下去。 刚躺在龙床上翻来覆去有点困意,德宝大公公温柔的声音响起,“皇上,阁老们都到了!” 仁宗皇帝很生气,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可他心里也知道这群阁老也是担心自己,所以再是不愿意,阁老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宫门刚开,内阁重臣已经匆匆赶到,严阁老年纪也大了,昨夜回府回得晚了,原本明后两天都是放假,这心里一放松睡觉就睡得香,谁知皇极殿走水了! 他吓得从床上弹起来,听宫里报信的把后半句说完,“皇上受惊,并无大碍,阁老宽心~” 这才又踏实得把心放到肚子里,他打着哈欠困得迷迷糊糊,又在宫门口坐了会冷板凳,初秋了,上京城的凌晨有点冻人了! 年纪又大了,这老胳膊老腿的来回奔波,又在殿前站了会,这心情十分不美妙了! 仁宗皇帝这翻来翻去的一夜,困意是没有了,心里却是惶惶,古人敬鬼神,他不敢随便说出来,只对阁老们说,“爱卿漏夜前来,委实辛苦,朕也长话短说,这皇极殿走水,已经破败不堪,着工部修缮一番。” 德宝大公公躬身回答,“原是偏殿管烛火的小太监睡熟了打翻了烛台,烧了帘子,这才引发大火,如今罪犯已经拿获。” 严阁老脑袋迷迷糊糊,又见乾清殿里摆设奢华,住着也必然舒服至极,便张嘴就是一句,“皇上,这乾清殿凑活一下,皇极殿都被烧成那个样子了,哪里还能修啊?就是修哪里有钱修啊?您省省~” 温忠翰站在一边,听严阁老这样说,心里一松,是的呀,劳民伤财的,国库又空虚,千秋节又刚过,这哪里又有钱修什么宫殿啊! 他不由点头附和,刚点了一下,他惊诧得看着严阁老,严阁老今日莫不是忠臣贤良附身,竟然能说出这样披肝沥胆识大体的话?! 姚阁老也是一惊,严首辅,您没睡醒吗?醒醒啊,您听听您说得是什么话啊?!这样大逆不道啊!您睁大眼睛,看看仁宗皇帝的脸啊! 可惜严阁老真的没睡醒,迷迷糊糊的还很不耐烦的样子~ 仁宗皇帝很不高兴,钱钱钱,又是没钱!想到前几日御史台有本启奏,严阁老家的二公子为了凤仙楼的头牌一掷千金,并把同为嫖客的理国公家的庶子打残了的事情,这两家人狗咬狗一嘴毛的,京兆尹一个头两个大,理国公闹到御前,严阁老同他又好话说了一箩筐,这事就悄无声息的按下了。 为了一个妓子,这严公子就一掷千金挥金如土,他这修个宫殿,还是有诸多回忆意义非凡,对他十分重要的宫殿,竟然说没钱! 左权见了皇上拉下的驴脸,一秒钟惊醒,急忙哄道,“修修修,皇上乃上天之子,怎能让这光辉灿烂的皇极殿葬身火海一去不复返啊,这皇极殿,是太祖爷亲自赐得牌匾,臣着工部即时修缮。” 工部姚广当即拍马溜须,“臣务必赶工赶点,夜以继日,日夜不辍,尽快将宫殿修缮重建。不负皇上所托。” 温忠翰和曹录还要再说,左泉匆忙使了一个眼色,温忠翰这迈出的半只脚便装做无意的样子,躬身对着仁宗皇帝行礼,“皇上,日头还早,您再休息休息,一日之神在于晨,您休息好了,这一天精神头就好呢~” 仁宗皇帝正要点头,严阁老睡眼惺忪,哈欠连天,“正是,皇上,您好好休息,臣等告退了!” 这下仁宗那胖脸拉的更长了…… 曹录正要再说,被严阁老这一打岔,又见仁宗皇帝绷着脸的样子,也不好再强硬的把话题掰过来,只好同众位阁老一起告退了。 严阁老走在前头,困劲过去了,小风一吹,此刻意气风发,还喋喋不休批评左相,“左兄,皇上任性,你这辅政大臣怎么不规劝一二?这后宫七十二殿,宫妃又不多,宫室空置,每年的修缮费用都是好大一笔,拿去补发拖欠的军饷也是好的,何必再修这皇极殿?” 温忠翰和曹录都点头称是,姚广却看到仁宗的脸拉下来的,他看严阁老真的似乎是没注意到,左相又在眼前,他也不敢随意说,便只能假作咳嗽,妄图中断这个谈话。 左泉捋须笑道,“首辅说的是,臣知道了。” 严阁老见他也不狡辩,十分心悦诚服,得意一笑,踩着风就出宫了,千秋节百官放假三天,他可要好好的松松筋骨。 见左右无人,温忠翰压低声音问道,“修缮宫殿,这钱从哪里来?” 户部的银子都有数的,花在这里那里就有了缺口,马上到年底了,各地的税银还没入库,青黄不接的,这不得紧着裤腰带过日子! 左泉捋着胡须又笑,“修缮是工部的事情,工部要先出修缮图,还要出工程单,户部要算计银子,还要募集劳工,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马上年底了,事物庞杂,哪能那么快呢~” 温忠翰一听,心里就乐开了花,好计策好计策,既不得罪仁宗皇帝,还压了严阁老在皇帝面前露了脸,他喜得拍手叫好,曹录大人也喜笑颜开,哎呀,姜还是老的辣,左相大人果然机智。 第二日,程德青醒来,才知道皇极殿走水的事情,他匆匆忙忙递了牌子就进宫了,虽然有假期,不过他是知制诰,随侍皇上身边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怎能不去侍驾呢~ 仁宗皇帝果然还是不太开心,他有心想叫太子过来说说话,嘴张了几下,还是闭上了。 太监在门口禀报,“皇上,朱成公和程大人来了。” 仁宗皇帝心里一喜,急忙唤道,“快进快进,免礼。” 他捏着手指,面对两位爱卿,到底说出了心里话,“朱成公,你说,人若犯了错,祖宗会托梦给你,并教训你嘛?” 朱成公…… 他敬畏鬼神,但不代表他会周公解梦啊,这让他如何做答? “皇上,您这是心绪不平,受惊过度,昨夜走水惊到圣体,既然太祖爷托梦,想必太祖爷他老人家也保佑您平安顺遂,您别胡思乱想了。” 仁宗皇帝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又看向程德青,程德青笑道,“皇极殿走水,皇上心里不安,与其开坛布道祈求心安,不如降下福祉,泽被黎民,臣听说湘楚地界水患严重,百姓流离失所,不如免去湘楚一年徭役,开仓放粮,救济百姓,百姓安居乐业,太祖爷爱民如子,必会心安的。” 仁宗皇帝一听,太祖爷确实爱民如子,他想想这大半年来,百姓遭受的苦难,这心里的愧疚就滔滔不绝,有人给他遮住耳朵他还能当做天下太平,可太祖爷都屡屡如梦了,这让他如何心安。 他到底是个有良知的皇帝啊! 何况天降大火烧了皇极殿,这样的事情怎能不让他心惊。 他连连点头,命德宝公公笔墨伺候,程德青亲自拟旨,仁宗皇帝看了十分满意,叫户部尚书按旨行事,户部尚书温忠翰接到这个旨意自然又惊又喜,不过更多是喜了!天老爷啊,仁宗今年终于长醒了开始关注苍生百姓了! 温忠翰差点喜极而泣! 仁宗这悬在心头的忧虑终于又被做的一件好事弥补了,他心里这才安乐了,这安乐了就有精气神了。 千秋节刚过,宫里树上廊柱上的彩结还没拆下来,他瞧着心情更好,秋高气爽,御花园的秋景也十分美丽,两位得力的爱卿也在身边,他兴致愈高,德宝瞧着欢喜,高声喊道:摆驾御花园。 御花园姹紫嫣红,春有牡丹秋有菊,菊园里花开正艳~ 金贝大红,红黄相间开得热闹;荷塘月色,开得婉约雅致,如河中莲花;红线串珠,丝丝缕缕;盘龙深谭,绿花芯红细花瓣,缠缠绕绕;墨菊高贵典雅。 朱成公也来了兴致,秋光灿烂,天空一碧如洗,太监铺了宣纸,拿来水墨丹青,朱成公和仁宗皇帝两人酣畅淋漓,各绘了妙笔丹青。 程德青作序题诗,连着三首咏菊!直把他脑细胞要榨干了…… 等到夜幕低垂,二顺子抱着皇帝的御笔佳作,还有仁宗赏得两盆极品墨菊,踏着夜色回府,程德青才松了口气。 ” 第93章 放假 柳芸娘扶着肚子正在廊下散步,秋风不紧不慢,她扶着翠儿也走得悠闲自在。 程德青进的府来,就见廊下烛光晕黄,柳芸娘穿着减薄的濡衫俏生生的站在那,柳父站在另一边,背着手也在散步,时不时和柳芸娘搭句话。 他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他这么努力上进,不就想着柳芸娘欢喜安康的吗? “相公,哎呦,你还知道回来呀~”柳芸娘站在柳老爷身边,瞧着程德青,面上带笑,说话绵里藏针。 翠儿和如萍捂着嘴躲在一边傻笑,柳老爷轻轻拍了柳芸娘脑袋一下,“傻丫头,好好说话!” 程德青笑着给柳父行礼,又接过柳芸娘的胳膊揽在臂上,低头看她撅着小嘴的爱娇小模样,这心都要化了,“明日不用进宫了,可在家陪你~” 柳芸娘这才春风化雨的笑开了,露出了那对可爱的小梨涡~ 柳老爷瞧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抛媚眼,忙捂着眼睛走开了,一边走一边挥手,“且走且走,我还是莫碍眼才好!” 如萍和翠儿更笑的身子发颤了,柳芸娘也被羞得脸通红,程德青面色自若,朝老岳父挥挥手,就又低头瞅自己的小娇妻~ 柳芸娘被他的灼灼眼神盯得要冒火了,程德青这才沉沉笑了出来。 “走,我陪你再溜溜~” 二顺子适时把宫里赏赐的东西递给翠儿,翠儿羞得脸通红,真是的!如萍也站在一边,怎么不直接递给如萍,非要伸手递给她?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程德青接了画,徐徐展开给柳芸娘看,菊之为物“凡花皆以春盛,而实者以秋成,其根抵枝叶无物不然。而菊独以秋花悦茂于风霜揺落之时,此其得时者异也。” 程德青惊诧,她能说出这样不同凡响的见解,不由对柳芸娘竖了大拇指,他还要再夸她娇媚的身体里藏得有趣的灵魂,柳芸娘娇呼一声“呀,是仁宗亲笔所画呀?这可是价值连城呀~” 程德青默默收回嘴边的话,好,这样热腾腾爱银子爱生活的小娇妻,也是他得心头宝~ 柳芸娘又稀罕了一会两盆墨菊,便弯着眼睛夸自家的相公。 “我相公真是能干,备受领导的重视,时不时就有好东西拿回家~”她点着小脚,香喷喷的亲了程德青一口, 程德青被他她撩拨的浑身激荡,这种夸赞可比红星二锅头要来劲啊,程德青意气风发,“相公必定好好干,给你攒出偌大的家业和宝贝来,你多生几个,家里热热闹闹的,都留给你传给儿子闺女,” 柳芸娘望望天,生两个就顶天了,直男说不清,还是先散散步~ 程德青给柳芸娘讲僚属里的趣人,讲有个翰林院的老典籍,多年在位子上没挪窝了,丝毫不急不慌,尤其喜欢养鱼遛鸟,甚至还出了鸟经鱼经。还送了自己的藏本,待找出来给她看。 又说起探花郎韩绛回乡成亲,不日将携娇妻归京,探花郎心底至诚,韩家也是名门望族,家风淳厚,柳芸娘可以多来往来往。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夫妻两个相依相扶,岁月静好。 不想次日一睡醒,二顺子在门口期期艾艾,“二爷,曹大人府上的管事来了!” 柳芸娘……悔教夫婿觅封侯! 程德青亲了一口柳芸娘的小脸蛋,''为夫去去就来,午后带你出门逛逛,你乖着些,勿叫我担心~” 柳芸娘依依挥别程德青,哎,去去,多挣些宝物回来,以后做传家的宝贝! 程德青嘴角勾着笑,又点了柳芸娘的额头,“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柳芸娘吐吐舌头,不爱理他了,程德青这才领着二顺子出门了。 上京城的曹宅门庭阔达,周边都是朝中重臣的官邸,曹录把议事的地点选在金水门边的一个不起眼的破观里。 程德青带着二顺子,避过人群,三绕两绕的,穿过一片林子,这才到了万寿观,守门的道童见来人,悠悠闲闲的带着人在观里逛了一圈,好一会才换了人领着程德青去了偏殿。 门被推开,左相,曹大人还有督察院的左都御史何泓名正围坐炉前,烹茶论道,侃侃而谈。 程德青一一行礼,三位大人都面带微笑,颔首以待。 门外道观寂静,只听虫鸣鸟叫,今日秋高气爽,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房里,平添一份温暖,已没有夏日的燥热了。 曹大人低声道,“或可一试!” 左相捋须笑而不言。 左都御史何泓名轻轻附和,“我这就安排人手,明日大朝会见真章。” 自从上次弹劾严家大娘子和温慧公主践踏百姓,草菅人命,仁宗皇帝虽然轻拿轻放,但是心里留了多少就不知道了; 昨夜皇极殿走水,左相是亲眼看到仁宗满脸不郁的, 严阁老虽然报复,左佥都御史蔡澜被寻了莫须有的罪名调离督察院,去地方任职了,可也恰恰说明,严阁老想要一手遮天是力有不逮了! 若是以往,定然是不死不休的报复! 左相等着仁宗不满的这一日等了很久了,终于等到了。 程德青给众人续了茶,左相瞧着程德青笑道,“你昨日去宫里,皇上安乐否?” 程德青云淡风轻,把昨日的事情讲了一遍,左相听了不由凝神,太子殿下已经长成,仁宗皇帝爱重太子,二皇子却只是宠溺,若是…… 左都御史何泓名作为二品大员,脑子和经验都是有的,他笑着打量程德青,暗暗点头。 曹录拊掌笑道,“我说怎么昨日突然降下这免去徭役的旨意,原来是托程兄弟之请,” 他大力的拍拍程德青的肩膀,仁宗皇帝身边若都是程德青这样心怀百姓苍生的人,仁宗皇帝怎么也能潜移默化的做点好事。 程德青谦逊的点头,左相望着窗外的落叶回过神,又问道,“你在詹事府见过太子几次,如何?” 程德青收起了笑,眼神慎重,左相是他的知遇恩师,曹大人与他有恩,左都御史何泓名虽然来往不多,却是翰林院翰林学士高龚的恩师,也算他的老师。 程德青不敢说出龙凤镯的事情,只轻声静气,把他在詹事府的事情细细讲了一番。 曹录不提,左相听了又朝窗外落叶望去,何泓名蹙眉望着炉火,几人不言不语,又是一番寂静。 等茶水咕咚咕咚滚开了,冒着层层的热气,左相这才转过头,瞧着程德青赞许道,“你很好。” 何泓名也笑着看向程德青,曹录更是直言道,“晚间同我一道喝酒,庄子上刚送了新春刚窖的梨花酿。” 几人又谈经论史,不觉日头西斜,方依次出了万寿观。 程德青先回了府,柳芸娘正在外院接待来客,钱塘县宋宅书籍铺子的掌柜的侄儿-张晓生。 柳芸娘十分纳闷,隔着屏风,见张晓生面色绯红,扭扭捏捏,和个女人一般绞着盘扣,就十分魔幻~ 如萍也是瞪得眼抽筋,这人怎么如此不识趣,二爷可是很瞧不上这人,还说他轻浮不堪大用~ “我叔父,要我找您,求您给我个机会,我,我说书唱戏都能的,经营戏院也做过,只是后来倒闭关门的,但是,确实是东家的银钱周转不开……”他支支吾吾的,努力毛遂自荐。 柳芸娘也觉得此人可以用用,反正现在许掌柜是总把手,是骡子是马溜溜不就知道了,把张晓生丢给许掌柜的就行,她亲自写了信给如萍,要她交给许掌柜的。 柳芸娘摆摆手,声音像黄莺一样好听,“机会给你了,正好梨园要开了,咱们自己有些剧目,我正在招募人手,宋宅书籍铺子的老掌柜也帮我良多,就当还他的情。” 张晓生听了感恩戴德,连连作揖,只要给他机会,他定然会牢牢抓住,有所表现。 等程德青进府,张晓生正和他碰面,忙弯腰屈膝退到一边行礼 在钱塘程二爷还只是个秀才,富商之子,两年不见,人家已经一步登天,做了天子的红人,翰林院的储相,是他不敢抬头见的贵人了!张晓生不由唏嘘。 程德青丝毫不把一个白身小民放在眼里,他只是点点头,就朝房里走去。 柳芸娘听到翠儿的禀报,欢欢喜喜的迎了出来,“相公~” 程德青接了她在怀,不由笑道,“走”,又上下打量柳芸娘的穿着,洒金银红大袖衫,淡粉交领襦裙,端秀雅致,称的小脸粉嫩,“这身就很好,不用换了,我带你去曹府做客,曹大人宴客,你正好也逛逛。” 柳芸娘听了也高兴,千秋节放假三天,他忙得只有这半天,哎,再不出府就憋大发了! 严府,严阁老清晨回府,刚到二门上,正撞上刚回府的严二爷,严二爷长相风流多情,是上京实打实的纨绔,严阁老瞧着他衣衫不整,走路歪歪晃晃,浑身上下的脂粉香,一看就知刚从凤仙楼宿醉出来! “爹爹安好~”严二爷一见严首辅,这皮子一紧,前些日子刚闯的祸事,他腚伤刚愈,本该关的禁闭,不巧这头一次偷摸出门就被撞上了!出门不利啊! 严首辅上下打量他的好大儿,越看这心里就越上火,文不成武不就的,尽给他惹祸,也就他下边争气,生了严大娘! “孽子!老夫说的禁闭三月,你是当耳旁风了不成!你这皮子又痒了是不是!来人!”严首辅一挥手。 旁边的小厮一拥而上,虎视眈眈,掰着严二爷的胳膊,就要把二爷就地正法。 二爷痛得连连求饶,“爹,我错了,我就是憋的慌这才出府溜溜,爹,您饶了我这次,我再不敢了~” 严首辅烦不胜烦,整日的混油子,求个饶也说不出花来,“拖到祠堂去!” 这天下都是严阁老说一不二的,何况一个小小的严府!小厮的摩拳擦掌,摁着严二爷就要拿粗手捂了他的嘴!拖到祠堂扒了裤子再打一顿,小厮已经熟门熟路的不能再熟悉了! 严二爷心房颤动,娘呀!完了,又要吃一顿棍子了!也挣扎不动,求爹也不管用,心里直骂娘,倒霉催的今日要折进去了! “宝宝啊,救我呀!”严二爷这心里正求菩萨保佑,这活菩萨就来了,他眼尖,一眼就见到月门下严大娘子来了! 救星来了!哎呀,我的大娘子呀! 他这心里一喜,脸上就带了得意来! 小厮一听,不由松了手,严二爷连滚带爬就躲到严大娘身后,严首辅更气,这祸家的秧子,不能再纵容了,他眉毛一挑,也不看严姑娘,“拖出去!” 小厮见严大娘来了,也不敢张牙舞爪的吆喝了,都乖顺站着,等着一老一小的博弈! 严姑娘挑挑眉,同严阁老肖似的眉毛一横,“呦,祖父,谁惹得您不高兴?这大清早的就着急上火的,孙女刚得了南边的好茶,正准备孝敬您,这真是巧了。” 说着就攀上严阁老的胳膊,一手拍在他老人家胸口顺气。 严首辅眉毛紧蹙,同严姑娘一样,“宝宝,你不可再偏袒他了,他偷溜出府若是再撞上里国公,这纠纠缠缠攀扯不清的实在是头疼,上次好不容易才把事情摁下来,他胆大包天的,真是要管一管了!” 说着又苦口婆心,“棍棒底下出才子,这严老二实在不成体统了!” 严大娘站在严二爷前面护着不让,“祖父,您还指望他幡然醒悟改头换面?您还不如指望我给你找个好女婿了!孙女替您管教他,您就别操心了,走走走,瞧瞧孙女新养的鹩哥去。” 严二爷一听,心里一松,哎呀,又躲过一劫,不由挺起了胸脯,扬眉吐气~ 严首辅见严老二抖擞的样子,这积在胸口的气又飚上来,“不成,我今日必要教训教训他!这孽障,没有一日不惹事的!” 严姑娘拦着严阁老的胳膊,也不依不饶,“祖父,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一次?这丫头小厮都瞧着呢,我做人闺女的,当爹的都求着我了,您就给我一个面子,可行不?您再这样,我可要找祖母说理去了!” 严阁老老脸顿红,他是个耙耳朵的,年轻时候怕老婆,这当了首辅威震天下了还是怕老婆,老太婆敢当着下人的面挠花他的脸,他却是不敢的,他这脸上一犹豫,严二爷已经瞅着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严阁老还要吼几声,严大娘子就抱着祖父,变身小棉袄软语撒娇,“祖父,快走,我那鹩哥刚学了吉祥话,走走走,同我去瞧瞧~” 严阁老推脱不过,只能随着严姑娘走了,不巧了,刚出了月门,走到花园子里,就看到了严大爷! 第94章 萧墙 彼时,严大爷似乎刚吃过丹药,眼神涣散,目光游离,他身形消瘦颧骨凸起,在园子里东游西荡状若癫狂~ 严姑娘看了都吓一跳,无他,上个月刚有个单纯的小丫头去搀扶严大爷,被严大爷疯疯癫癫的活活掐死了~ 严阁老瞧着这不成体统的样子,压着的火气又噗呲一下飚起来了,“孽子!孽子!让老夫一刻不得省心啊!来人!” 几个孔武有力的小厮又一窝蜂拥上去,把严二爷那里没表现出的英勇都发挥了出来,一阵拳打脚踢呵斥怒骂,严大爷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匍在地上,嘴里还骂骂咧咧,严阁老怒气冲冲,“给我拖到祠堂,家法伺候!” 严大娘看严阁老火冒三丈的样子,不由后退两步,他们父子俩的事,她还是少管为妙,就带着丫头婆子就跑掉了! 严大爷犹不知死活,瞪着浑黄的眼珠子,脸孔扭曲,“你吃了狗胆了!竟然敢捆你大爷!来人!来人!” 严首辅气的胸口差点喘不上气,这,这,一个个的,要气死他啊! 祠堂摆开架势,严大爷堵着嘴,小厮举着棍子一边一个,打的严大爷嗷嗷惨叫,再迷醉的丹药也没用了,痛得他直呜呜~ 严首辅还不解气,一脚踹倒一个小厮,顶着六十多岁的高龄,亲自操棍子! 真是反了天了!欺宗灭祖了!他堂堂首辅,这府里的一个两个的净是什么肮脏玩意儿! 后院里,严老夫人得知了消息,料想严阁老教子了,便纹丝不动,继续摸着严大娘的头,柔声道,“你这个促狭鬼,怎能编排长辈的!” 大夫人站在一边直搓手,急的几次想插话就是不敢,眼看一刻钟过去了,老夫人同严大娘还有说有笑的,这实在坐不住了,大爷整日求仙问道的,这身子骨早就掏空了,前些日子还大病了一场,这,这,她这眼皮子直跳啊! “老夫人,您看大爷,这会在祠堂挨了好一会的打了,您疼疼大爷~”大夫人说着就流泪了,哎,做人媳妇不容易啊~ 老夫人果然眉头一皱,掀了眼皮瞪着大夫人骂道,“他做老子的还能把儿子打死不成!你操什么心!” 大夫人张口结舌还要再说,门口冲进来一个丫头,“老夫人,不好了,大爷断气了!” 众人一愣,大夫人心里一惊,竟然有果然这样了的念头! 老夫人更是不敢置信,张口就骂。“该死的丫头,青天白日的,胡咧咧什么?!掌嘴!” “老夫人,奴婢……”那丫头还要再说,就被边上的婆子堵了嘴拖下去了,大夫人身形晃了几晃,被婆子扶住,早就没有的夫妻情分,可这人真的死了,她也莫名的流起泪来,人活着总比死了好呀。 严大娘扶着老夫人,连忙拍着老夫人的胸口哄道,“老祖宗,我来时大爷还好好的,您莫急!莫急!” 老夫人脸上不由落了泪珠子,她心里惶惶,大爷再不济也是她身上掉下的头一块肉,“这老杀才的,竟敢这样对我儿!”她急惶惶的就出了院门,“好端端的怎会?!”心里仍然不敢置信,便步履摇晃直奔祠堂而去。 大夫人抹了泪,急惶惶的跟在后面,也奔去了祠堂。 祠堂里,严大爷匍匐在地上,两条血红的液体从鼻腔和嘴角里流出来,眼睛圆睁,小厮婆子都跪在一边,府医站在一边摇头叹息,祠堂里安静如斯,严阁老跌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老泪纵横,疏忽老了十岁! 严四爷见老夫人来了,忙上前抱着老夫人,“母亲节哀,大哥吃多了丹药暴毙了!” 老夫人这心里一窒,“大郎!”就眼皮一翻晕死过去,“老夫人!”“祖母!” 严四爷抱着老夫人的身子,慌忙喊道,“府医,快来!”又合着老嬷嬷,掐老夫人的人中,严阁老坐在椅子上,瞧见老夫人晕倒,颤颤巍巍的几步奔过来,“夫人!老婆子!” 众人抹着眼泪,老夫人过一会才悠悠转醒,见严阁老正盯着她,扑上去就是一顿捶,“你还我的儿子来!你个老不修的!是不是瞧着我们娘几个碍你眼了!你还我的儿子来!” 严阁老打不还手,泪流满面,心里也是悔恨难当,他就是打了一顿,他都是老头子了还能多有劲啊! 不想大郎这不中用的就一动不动了! 严四爷使劲把老夫人抱在怀里,大声对严老夫人道,“母亲,你冷静一点!您还有四个儿子!大哥是吃多了丹药暴毙的!跟父亲有何关系?!这院子里的小厮都能作证!母亲!” 严阁老心里一松,不由委屈几分,他瞅瞅四郎,又瞅瞅老妻,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严老夫人伏在严四爷的怀里放声痛哭,“我的儿啊!你好好的怎么就吃了丹药了!” 瞧见大夫人跪在一边抹眼泪,她老人家气的大骂,“你做人媳妇的,怎么不劝着点,娶了你作何用?!” 严四爷拍着老夫人安抚,示意小厮把祠堂收拾收拾,又吩咐严大娘把严阁老扶回房里,让人搀扶严老夫人回了房里。 严府总管事来请示下,一院子的人都朝严四爷望去,严四爷嘴唇微抿,低声把收敛的事情吩咐了,又对着大管家严厉道,“对外只说大爷犯了心疾而死,若叫我听到什么别的传言,你这活就不用做了!” 管事的听了心下一凛,忙擦了汗珠子连连应是,大夫人抹着眼泪,暗暗瞥了严四爷一眼。 严府治丧,文武百官皆来吊唁,仁宗皇帝心下不愉,他千秋节刚过,这严府就大张旗鼓的办丧事。 …… 晦气! 对于严大郎的死,严阁老总有些愧疚,这便请了相国寺主持连做了一十八天的佛事,惟愿大郎早登极乐,超度他早日做个神仙去。 严阁老又寻来金丝楠木制作的棺木,严老夫人还不满意,指甲张开要挠花严阁老的老脸,严阁老无法,又亲去殿前,求仁宗皇帝求了个正三品的嘉议大夫的虚衔,好写到严大郎的灵旙上。 到了出殡那日,六十四个青衣请灵,严大郎的铭旌上写着:“诰封一等柱国冢长子,工部员外郎嘉议大夫严门大郎之灵柩”。跟“嘉议大夫”这三品嘉议大夫配套的“执事陈设”,全部现赶着新做出来,一色光艳夺目。 严阁老把持朝纲多年,门生故旧颇多,前来吊唁的人颇多,一时人头攒动,把御街都堵了几天,附近的居民都背地里骂,暗暗吐口水!香烛烟火把眼都熏花了,整日吹打弹唱念佛唱经的,脑子都晕了!不想大家都活了是!不就死了一个疯子嘛,死得好!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到了送殡那日,严府小厮更是直接封了街道,送殡的有柱国公林彪之子世袭三品威镇将军林大公子,靖阳侯之子蒋文勋,平原侯之孙世袭二等男蒋文方,工部尚书姚广之子姚远,督察院左佥都御史蒋生,大理寺右少卿石东来,还有外地的知府前来奔丧,堂客算来亦有大轿小轿,不下百余十乘。连前面各色执事,陈设百耍,浩浩荡荡,一带摆三四里地远。 走不多时,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俱是各家路祭,一时只见严府大殡浩浩荡荡,蜈蚣一样从北而至。 百姓怨声载道,进城的摊贩每日挑着土产摆摊都进不了城,更别说左近的大臣上朝下朝,有些置了外室的官员索性以此为借口正大光明的一旬不着家,在外面厮混!京城的凤仙楼也着实热闹了一阵! 终于等头七过了,严阁老白白胖胖的去吏部销假,这才正式上班。 本来严大郎死了,再怎么烂泥扶不上墙,也是儿子,他还是后悔伤心的,真不该没事打他作甚!可这大张旗鼓的丧事一办,嗨~迎来送往的,他花掉的银钱又悄咪咪的回了账上!他和四郎两人私下一合计,哦豁,光这奠仪就两百万两了! 他暗暗记下头几人的名字,不由摸着下巴笑了,有眼色,很不错,马上年底了,必叫你们有好彩头~ 严四爷命人把银子去钱庄换成金锭子,月黑风高夜,严阁老眼冒金光,亲自守着内书房的院门,严四爷扛着锄头,哼哧哼哧的挖开院子里的花圃,把装着金子的坛子埋到花园子里,埋好了又随便摆上几盆菊花,作出一副萧条破落的景致,两人仔细端详,确认没有破绽了,这才笑眯眯的相视一眼,相携去喝酒去了。 这一上班,众人都蜂拥过来,齐齐抚慰严阁老,“莫要伤心。”瞧着严阁老白胖的样子,也说不出伤身的话来, 严阁老一脸沉痛,差点又挤出眼泪,左相拍拍严阁老肩头,“首辅大人是国之脊梁啊,万不要伤心过度,斯人已逝,更要保重自己呀。” 温忠翰温温吞吞,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只能劝道,“首辅大人你还有四个儿子,几十个孙子,少这一个也没事呢!” 严首辅…… 姚广作为忠实的狗腿子,实在听不下去这种话,竟然有了胆气,阴阳怪气道,“温大人说得什么话?都是首辅大人的儿子,都是父母呵护长大的,怎能说少一个也没事这种话啊!” 又转过头对着严阁老流泪,“我同大爷也是生死之交,年轻的时候,也曾一同把酒言欢,骑马游玩,不想经年几何,他就先我而去了!哎!首辅莫要伤心,我一定替大郎好好孝……照顾您。” 左相听了浑身一抖,他这样的文化能人,实在是多年不曾听过这样直白的谄媚话了…… 温忠翰“噗”一声吐出了茶水!差点咳出积年的老痰! 曹录作为最后入阁的阁老,这心性修为还不行,严家大办特办丧事,差点让上京城的百姓以为是严阁老死了,重臣又都是住的一条街的,堵马堵了一旬多,家里的老娘们都掐过他,提点他老实点,别趁机逛青楼!这又瞧着严阁老惺惺作态的,怎么能忍! “呵呵呵,严阁老好大的威风!搞出这好大的排场!奢靡浪费!严大郎上对社稷无功,下对百姓无德,这样大兴排场,我怕是去了地府容易被打啊!” “何况他还是暴毙而死,既然是暴毙,就该静悄悄的埋了就是!府上这样搞,多有逾矩!也不怕遭了天谴!” “一派胡言!曹大郎!你不要信口雌黄!我瞧在老太傅的面子上对你一再容忍,你不要逼我使出雷霆手段!”严首辅听了气的胡子直抖! 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戳他的脊梁骨!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曹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冷笑连连,“你敢不敢把严大郎做的肮脏事都说出来?!咱们住的这样近,风啊雨啊的都淋完你家再淋我家,就是猫儿也是拉完屎爬到我家的墙上,那屎还热乎!你家的事情我可听的不少,您老瞧着严大郎挽联上的褒词不心虚吗?还德被苍生,仁心善行,啊呸!” 严阁老恼羞成怒!他的眉毛一翘一翘的!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被你媳妇打的满院子跑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儿怎么啦!他都死了我给他捐个好听的名声怎么不行!你非要挑事说出来!你家老太傅写信求着我罩着你的事我还没挑明呢!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跟我指手画脚!我让你明日大朝会就爬着出去!” 左相一看这都人身攻击了,忙站在两人中间劝和,这姚广也慌忙搀住严首辅,“阁老息怒,勿要跟他个浑人计较!您贵人雅量,跟他计较跌份儿!息怒息怒!” 温忠翰也怕事情闹大,温声温气的劝道,“都在一个办公室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内阁门外几个小太监也都伸头伸脑的瞧热闹,叫侍殿太监轰走了,侍殿太监也摇摇头轻笑,这几个大启的阁老,帝国的精英,加起来也有二百多岁了,都是学富五车的文章泰斗,这吵起架来跟市井泼妇也没什么两样嘛~ 第95章 大朝会 今日又是大朝会的日子,天色昏暗,柳芸娘打着哈欠,躺在床上瞧着程德青穿衣服。 程德青轻手轻脚的穿好饿衣服,回过头来,就见柳芸娘撩开帐子,睁着眼瞧他,不由一笑,“吵到你了?再睡会,我这就走了~”说着倾身上前,亲了柳芸娘一口,看她迷迷瞪瞪的,着实可爱,又摸了她细滑的脸,这就回转身子出门了。 “相公,路上慢些,早些回来,今日是我爹的生辰,别忘了。” 程德青吹了灯,寝室里又昏暗不明,只听他低沉的声音,“晓得,睡~” 门外一片寂静,能听见脚步踢踏声,等声音渐渐消失了,柳芸娘闻了馨香的被子,蹬了蹬腿,抱着肚子安安稳稳的又睡过去了。 朝堂上一片肃静,鸿胪寺官员唱喏;“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仁宗皇帝掩着袖子打哈欠,督察院左副都御使孟子易出列,“陛下,臣要参太常寺卿高荀徇私舞弊,收受贿赂,侵占民田,监守自盗,构陷臣僚!” 众臣哗然,这高荀是谁?正是严阁老的妻弟啊! 高荀慌忙跪下叩首,“皇上,老臣冤枉,孟督察信口雌黄,胡言乱语,皇上明察!” 他急的立时就出了一身汗,他虽背靠严阁老,但对待同僚从来平易近人和煦有礼,不论严党还是左党,从来都是和和气气,这怎会悄无声息的就被督察院的盯上了! 严阁老已过耳顺之年,本来还昏昏欲睡,一听高荀两字,立马精神抖擞,这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捅马蜂窝捅到他头上了! 他看了仁宗一眼,见仁宗睁大了眼睛兴味十足,这心里一沉,忙老眼朝着蒋生扫去,蒋生察觉,忙从人群中走出来跪下行礼,“皇上。。。” 他还没说出话,孟子易已经连珠炮一般字正腔圆滔滔不绝; “元和六年八月,高荀任都转运盐使司同知,受邀参加扬州商会的宴席,收受贿赂私下买卖贩盐文书,臣借机翻阅都转运盐使司历年的文书档案,截止元和十年高荀调任回京,共一百六十八份盐引开出去,不明不白。 元和七年五月 ,高荀出游黔州,瞧中黔州一处乡绅庄园,乡绅迫于压力低价甩卖,他仍不知足,勾结黔州知府构陷莫须有的罪名,让那乡绅家破人亡,田庄铺子尽归囊中,乡绅其子在外游学这才逃过一劫,他颠沛流离辗转多年这才走到上京城告御状,可惜,原京兆府尹是吴良材,同高荀有旧,这就被压下来。 元和九年十月,高荀任太常寺卿,高荀监守自盗,偷窃宫中祭器数十件,郊祀事发,便构陷同僚原太常寺少卿林深 ,林深蒙冤入狱触墙而死! 元和十年五月,高荀之子高强,看中上京卖花女,强抢回府,次女贞烈坚决不从,刺伤其面,高强手段狠辣,逼死夫妻二人,高强仍不解恨,令人溺死襁褓中婴孩饿死老母,事发之后,高荀掩迹埋踪,同吴良材遮掩罪证。 元和十一年夏至,礼部恭代祭祀皇地只,其间黄琮落地,此地动山摇之罪!太常寺卿高荀为脱罪,构陷奉祀,罪该万死! 余者贪墨枉法,强抢民财,诸多不法之事罄竹难书,不可一一道来! 臣暗中勘察多年,高府进进出出,必定私藏巨额财富,皇上圣明,臣所说句句属实,臣请求刑部抄检高府,以示清明!” 一通话说完,证据确凿,朝堂上鸦雀无声,高荀更是冷汗连连,匍匐在地,浑身抽了筋一般! 都御史蒋生也悄悄后退三步,这前因后果来去痕迹讲得一清二楚,死罪已经板上钉钉,他实在没必要再把自己折进去。 曹录插嘴道,“皇上,这高荀胆大包天,臣怀疑不是一人所为。这其中勾结串联,构陷同僚,必定有人襄助,臣请陛下明察秋毫!揪出党羽!” 众臣听了心知肚明,俱都做锯嘴的葫芦,严阁老听了冷汗连连,这妻弟是保不住了!他暗暗瞧了左泉一眼,见他面目端肃拧眉沉思,似乎初次耳闻此事,严阁老不由怀疑,此事是否与他有关! 仁宗皇帝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他一国之君,修个毁损的皇极殿,一群大臣跟他打哈哈,这没钱那没钱的!中秋将至,户部的老温整日唠叨节约节约,为民表率!这花灯也要少点几个!他这抠抠搜搜节衣缩食,这油水都进了蠹虫的囊中了! 更何况竟然还作出构陷他人的欺君大罪! 他一摔奏折,喝到,“高荀,你还有何话说?!嗯!三司何在?即刻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 “曹爱卿,提审高荀还有吴良材之事,由你督办。” 事情还没完,督察院左副都御使孟子易又从怀里掏出一本折子,“皇上,臣还要检举严阁老家的五公子严五郎!” 德宝大公公面色肃穆,接过小太监递上的奏折,仁宗翻阅一番,火气更盛!一把奏章摔在严阁老面前,“严首辅,前些日子,严二郎闹了官司,如今又是严五郎?你位列首辅,管着家国天下,你却管不了自己的儿子,朕甚是心忧啊!” 严阁老被皇上重重的叹口气被惊到了,他慌忙跪到在地,“皇上~” 仁宗脸色如霜结冰,“五十万两?嗯?严爱卿?严五郎不求上进,一个虚职混日子,你的岁禄是多少?” 严阁老心如擂鼓,面上滴汗,他嘴唇哆嗦,“臣 ,臣,岁禄三千石。” “啪!”仁宗大怒,“好一个三千石,朕不说,你自知其意!” 众臣都心头坠坠,出身世家大族的本就不靠俸禄养家,世家豪门资产深厚,出身贫寒的靠着俸禄不贪不抢,也就是个小康,严阁老,那是贫寒子弟登科及第改换门楣该表命运的典型代表~ 严阁老伏在地上,不敢吭声,皇上,咱们的情谊怎么说变就变? 不就是这点小事么?上次您能轻轻放下,怎么这次就要这样严肃起来?! 那些年,臣陪你走过的路,喝过的花酒,您不记得了吗?不要吓老臣啊~ 姚阁老听了心下却是一惊,这,这,这,皇上一直把严阁老视为股肱之臣,良师益友,这突然发难,莫非严阁老因上次一事失了圣心? 过了一会,仁宗皇帝消了气,看到严阁老头发花白头顶都有些秃了,到底于心不忍,又动了恻隐之心,朝里这些年走走来来,老人已经不多了,“来人,扶严爱卿起来。” 严阁老心下一松,连连谢恩,左泉心里却是一动,上次的皇极殿走水一事让这几十年相和的君臣之间到底有了缝隙,仁宗心善,本性软弱,还是念了旧情。 有裂缝就好办了,呵呵呵~ “程爱卿拟旨,严爱卿管束子弟不力,罚俸一年,严五郎着三司查办,朕也不能一味宽容了!” 曹录还要再说,仁宗摆摆手,“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此事就这样,左相,此案你来督办。” 左泉低头应是,仁宗皇帝心绪不佳,德宝公公适时跟上,''退朝~” 等仁宗走了,众臣都出了大殿,严阁老忙上前扶住严阁老,严党的人都聚过来,严阁老索性撕掉面皮,对着左相笑道,“今日这一出,左相大人想必很满意~” 左泉诧异道,“此事同我何干?于我个人,无关紧要,于社稷百姓,倒是大快人心,不知严阁老此话怎讲?!” 严阁老嘴角挑起嘲讽的小笑意,“无关最好,我屹立朝堂这些年,风风雨雨见过多少,你还嫩了点!” 左相忙笑着称是,曹录却是愤愤不平,“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严阁老也不用这样自信啊!” 严阁老笑容顿时龟裂,他和这姓曹的真是气场不和,容他想个辙,把此人赶出朝堂! 程德青恭送严阁老走远了,这才同高龚低声说起话来。 在僚署里用了中饭,程德青又匆匆去了詹事府。 第96章 过寿 太子殿下最近称病不朝,左相暗示颇多,程德青忧心忡忡,他面上云淡风轻,心里想着太子殿下再如何稳重,还是个少年啊。 到了詹事府,值房里几个同僚点头致意,程德青进了殿门,太监忙去禀报。 太子殿下坐在殿中,程德青铺开教案,准备给太子殿上上课,近日朝堂风云变化暗流涌动,太子是储君,就讲讲为国之道! 《管子·权修》讲了这样一篇: 土地生财,是受时令限制的,民众耗费劳力,身体也会疲倦的,但是君王的欲望却是无止境的。 用生财有限的土地和体力有限的民众,来供养欲望无止境的君王,如果没有一定的限度,上下之间就会互相怨恨。 于是,臣杀君、子杀父的现象就会出现。因此,对民众征收有度,耗费又有节制,即使国家小,也一定很安宁,对人民征收无度,耗费没有节制,即使国家大,也一定很危险。 太子殿下扬扬眉,似笑非笑的看着程德青,也不点头也不说话。 程德青是做臣子的,被太子这饱含深意的打量,心里也有点发虚,他可不是对仁宗不满啊,他只是想太子更能体恤百姓而已啊~ 程德青又接着讲,直说得口若悬河,他停顿片刻,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润润嗓子接着讲为政之道,太子殿下翻着课本,还是慢慢悠悠水波不兴的样子。 “殿下,不知臣今日授课有何启发?” “先生博闻强识,本宫十分钦佩。” 程德青…… “不知殿下近日课业有何疑问,但请问来,臣必定知无不尽。” 太子殿下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的走到程德青的身边,盯着程德青看了一阵,“不曾” 程德青十分纳罕,不曾为何这样饱含深意的看着他,他不由问道,“殿下,不知近日看得何书?” 太子殿下见程德青风度翩翩,面上含笑,十分渴望传道授业解惑的样子,哂笑一声,这才问道, “先生给我讲讲,这用兵之道如何?” 程德青一愣,用兵之道?您是一国太子,学习治国为政之道,用兵之道就是将领的事情,您只要学好这驭人之道就行了,难不成还想身先士卒,亲赴险地? 太子殿下见程德青难得怔忪了一下,颇为好气的说道,“先生不需多虑,本宫只是对边关战事多了解一番,这西有犬戎,北有塔塔部落,东面还有倭寇,本宫如何能心安啊~” 程德青一听,立时精神抖擞,太子殿下忧国忧民,就这一点可就把仁宗皇帝甩出一大截了。 他沉声道,兵法有云:修道保法胜败之政。 在兵家看来,道、法是决定战争胜负的两个重要因素。有道则君民同心,将卒合力,可谓是仁义之师;有法则军纪严明,令行禁止,可谓是威武之师。一个占领了战场与道德两个制高点的军队必定会战无不胜。 太子殿下听了半晌不语,程德青没有得到回应,这话就跟掉进深不可测的山底一样没个回响,不由唏嘘,他深觉太子殿下心思太沉,不如仁宗皇帝,单纯直白好伺候啊! 等程德青走出东宫,天色已黑,御街上人迹寥寥,摆摊的商贩都收拾了货品归家了。 程府此刻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只请了相好的几家同乐,柳芸娘吩咐许掌柜的叫来烧烤店的大师傅,烤架桌椅就在后院里一溜摆开,搞了个大启版的露天party~ 如今烧烤火锅店经营的有声有色,银钱日日不长眼的流进来,乐歪了许掌柜的嘴! 经柳芸娘提点,许掌柜又设置了许多奖励条例,发明了新菜式奖励多少月钱,找出了新的食材奖励多少月钱,调制了更美味的酱料奖励多少月钱,总之,只要好好干,认真干,发家致富奔小康那是指日可待~ 简直比传销还魔幻,人人都踊跃积极,伺候主顾这态度就更笑里含蜜了,又新奇好吃又服务周到,这主顾们就兴冲冲的没事就来喽,上京城有的是有钱人啊~ 以至于上京城一到夜晚便满街的烧烤味,京兆府的治安大队几次上门,都被美食和银钱哄得眉开眼笑,又细声细语的安抚了几家住得近的人家,最后几家实在忍不得了索性搬家,柳芸娘又趁机买入,打通了铺面,现在这烧烤火锅店真是廊阔庭高,人头攒动啊,跟现代烧烤美食一条街有的一拼! 院里分了两桌,女眷这边优雅含蓄,怕沾染了烟火气,摆的是锅子,火锅店特制的鸳鸯锅,一边咕嘟咕嘟的冒着清油菌菇,一边是柳芸娘独创的番柿锅底。 这番柿上京城种的少,时人最多做个观赏花卉,许掌柜的寻遍上京城,只在靠近番帮的地界里寻了几株来,眼巴巴的留了种,果肉熬出这锅番茄酱来。 食材也很丰盛,猪牛羊肉海鲜这些就不必说了,新时代的毛肚黄喉也都上了桌。 关于这黄喉毛肚百叶,许掌柜的还十分嫌恶,“夫人,这种猪下水怎么会有人吃呢?连小人都买得起肉吃,何况上京城的百姓?还是不要列入菜单砸了招牌才好~” 柳芸娘大摇其头,铮铮有词,“你不懂,你没吃过你不知道,你别管什么部位,洗干净了做出来好吃就行!客人若问,只粗略回复便是。” 许掌柜的惊得小眼圆睁,“夫人怎知这东西好吃?!难道夫人吃过?” 柳芸娘被噎住,她要怎么说?总不能说吃过?猪下水都是买不起肉的贫苦人家才买来打牙祭的,她也是金铺家的姑娘,怎么可能吃不起肉?她难道能说她是穿越人士吗?大街上到处都是火锅店吗? 她只能含糊其辞,“是我做老板还是你?你就听我的就是,只管大力推销,总有爱吃的人,尽管放心!” 许掌柜惊疑不定,又不敢再次反驳,只得硬着头皮亲自带着家奴去采购这些,东家说了,这些都是“核心竞争力”! 还有专门从番邦采购的麻椒,价格略贵,但和辣椒混在一起,就能产生奇妙的味道,确实美味,他都控制不住的连吃了三顿的麻辣火锅~ 何况上京城的老饕了!毛肚什么的果然热销,每桌必点,只要火锅店一上新食材,眨眼就要卖光的!许掌柜对夫人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烧烤台那边,烟熏火燎,烤肉声刺啦刺啦,各种肉串整齐摆放,还有馒头片,海鱼,生蚝这些,这是柳芸娘专门派人去考察离上京最近的海港-三岔河口寻到的。 只是运输不便,从三岔河口运到上京,一路上要换五次冰,才能保存二分之一的鲜货。 柳芸娘想着专门组建一个货运船队,去三岔河口拉海鲜,不过粗粗和许掌柜算了账,南来北往的,程家没有得力的人手不说,资金又要大笔投入,其中还要操的许多心,她就放弃了,还是定期包船的运过来算了,她爱财不假,也知道不是所有钱都要挣到自己兜里的。 上京食客兜里不缺钱,舍得花钱满足口腹之欲,即使这样,店里也不能日日供应,有些食客大呼不过瘾~ 程德青进来,就见院子里搭了戏台子,摆好了桌椅,柳老爷和苏先生正围着戏台子转悠,两个老爷子十分高兴,围着一个麻姑絮絮叨叨,那麻姑妆化得差不多了,吉时未到,也知道这柳老爷是东家的爹,十分有耐心的给柳老爷说戏。 苏先生先瞧到程德青刘晏,轻轻颔首,又转过头竖着耳朵听说戏去了,程德青不由笑着摇摇头,柳芸娘听到丫头的禀报,欢欢喜喜的迎了出来,“相公,你回来了。” 刘娘子还有林婉婉一同见了礼,刘娘子打趣道,“给,程二爷。”说着把柳芸娘的胳膊递过去。 林婉婉站在一边轻笑,刘家的小哥儿刚刚二岁,婆子还要弯腰不错眼的看着的时候,他上前一把抱着刘晏的腿,“爹爹,抱!” 刘晏抻抻袖子,笑着就举起了儿子,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程德青走上前扶着柳芸娘胳膊,把人安置在椅子上,见她笑得面色红红的,心里也十分欢喜,只剩章修林还没到,众人都坐好了,眼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管事的吩咐开席。 巧了,章修林就急急走了进来,他递上礼品,恭恭敬敬给老爷子行了礼,乐得柳老爷直点头,点完又转过去; 章修林拍了程德青和刘晏的肩膀,又对着女眷这边抱拳,宴席就开了。 台上麻姑咿咿呀呀的唱着祝寿词,柳老爷和苏先生拍手叫好,刘娘子一边照应着孩子,一边看戏, “这菊叶青唱的可真好,前些时候我抽空和翰林院的陈夫人一同去戏园子,托了你的福,坐在二楼那个琉璃台上听戏,那感情好,真真是享受~” “梨园的新戏也多,不过这老戏更有韵味,我说,也别忙着推陈出新,扎扎实实的练功才是正经~”苏先生说道。 柳老爷捋着胡须,“是,也不是,不论新戏老戏,都要仔细琢磨计较,方才经久不衰,越唱越有味~” 柳芸娘笑道,“我知道了,定要让人把戏仔细打磨,快尝尝这番茄火锅,孩子也能吃,十分酸甜的。” 林婉婉筷子夹了生鱼片涮火锅一下,“这个汤真是第一次吃了,开胃爽口,这鱼片不腥不柴,还有甜味呢。” 刘娘子也夹了一片,吃了也说十分好,便让婆子多喂孩子。 男子一桌,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柳老爷和苏先生一边听戏,一边啃烧烤,程德青和刘晏再说翰林院的事情,章修林不经意回头,灯光下,就瞧见林婉婉帕子遮面,妙目也朝这边看来,慌忙转过了身子。 这边敲锣打鼓唱念做打,热闹非凡,倒把隔壁的李大人引了来,他伸头望着程府里的灯光烛影,忙颠颠的命管家去打听,听说程大人的老泰山今日过寿,忙吩咐管家备礼,自己亲自提了过来相贺。 程德青也不好拿乔,和李大人热络了一会,这才把人哄走了,大喜的日子一家团圆,哪能叫个谄媚虫过来膈应人呢~ 柳老爷喝得好了,筷子敲着酒盏,和着青衣念念有词,“今盘寿果长寿桃,愿福如东海得寿比南山~” 苏先生也是哈哈一笑,“愿岁岁年年增寿考。” 程德青站起来,举杯庆祝老泰山,刘晏和章修林还有女眷也都起来,柳老爷笑的见牙不见眼,“好好好,你们都好好的,我就好~” 又吩咐小厮打赏菊叶青,夸她唱的好,翠儿和如萍捂着嘴笑,程德青面色如常,柳芸娘也笑了。 苏先生同柳老爷来往多了,也知道他做人是厚道大方的,就是这不必要的银钱是能不花就不花的,今夜如此大方的打赏了一锭银子,可见是真高兴了。 第97章 寻宝 月上中天,众人尽了兴,这便散了席。 柳老爷早就醉醺醺的了,他今儿个高兴,戏唱完了还拉着演吕洞宾的老生说个不停,身上的银子都打赏完了,还扯着嗓子叫老柳头取银子来。 老柳头生怕他酒醒后后悔,只嘴上答应,半步脚也不挪一下,站在一边候着老爷。 苏先生喝得也有些高,林婉婉搀扶不住,章修林忙上前搀扶,小孩子熬不住,刘晏刘娘子早早的退了宴席,告辞回府了,章修林对着林婉婉轻声安抚,“无事,我送先生归府。” 林婉婉腼腆含笑,“多谢师兄了。” 月色沉寂,就是夹了萧瑟秋意,也掩不住章修林心潮涌动,他知道林婉婉同安远侯府的婚事搁置了,宋祁也多日不见人影了,他特意去京卫打听过,都说宋祁出了公干,再细问,京卫的官宦子弟就没了耐性,呵退了他。 哎,想他虽然出身低微,可也是响当当的钱塘三杰,这来了京都,连衙门看门的都瞧不上了! 世风日下,世态炎凉啊! 这婉婉,听说安远侯夫人多番羞辱,还背着个罪臣之女的名声,宋祁外出又不能庇护她,他瞧着林婉婉面目宜喜宜嗔,婉转柔情,这样的娇人,若叫他娶回家,必定日日疼宠在手心里,哪能叫她受苦受难呢! 想必是今日高兴喝多了酒,酒壮怂人胆,章修林喉咙干涩,“师妹,近日都忙些什么?” 林婉婉正绞着帕子,歪着身子看窗外斑驳变幻的景致,听了章修林的话,也不敢回头,低声说,“也无事,常去和嫂子改戏本,嫂子正要把话本改成折子戏。” “程娘子确实有趣,有才华,”,他嗫嚅了一下,声音渐渐低不可闻,“你也是。” “嗯。” 章修林听她呢喃的软声细调,心上更热,又仔细看了坐榻上斜着身子的苏先生一眼,见他闭着眼睛睡得安详,又鼓起劲头,很有当钱塘三杰那会的倜傥之气,“婉婉,我娘过几日就要来上京,你,她甚是欢喜你,望你来府上做客。” 章修林置办的农庄就在上京城的郊外,这会正是深秋,上京的秋天又比钱塘凉,所以庄子上这会塘子里的荷叶枯萎了,田里的稻子也收割了,万物静默,景致十分淳朴萧瑟,原该是荒凉的样子,不过对于城里长大的几人,瞧着却甚有意趣。 林婉婉垂下眼睫,轻声道,“好。” 两人这便打住了话题。 等到马车嘎吱嘎吱行到苏宅,章修林将苏先生抗下马车安置在榻上,夜已深重,孤男寡女,虽有丫头婆子,林婉婉仍然束手束脚,章修林见她不言语,也不瞧他,心里一苦,“我这便回了。” 上京城里他没置办宅子,夜深回去,要么去客栈,要么就回卫所,林婉婉心里清楚,可她心里只有宋祁,她不能凭白给他念头耽误了他。 章修林于她有恩,就是她的哥哥。 程府里,程德青扶着柳芸娘站在府门口,挥手送别苏先生,扶着柳芸娘回了府。 柳芸娘肚子大了,走几步就腿酸,大夫嘱咐,孕妇若身康体健,最好多走走,来日好生产。 程德青瞧着她纤细的胳膊和腿,走路的时候两手捧着肚子,那肚子上如同罩了一个锣鼓,甚是笨重,这几日晚上也睡不踏实,肚里的孩儿顶着心口,夜里辗转反侧,心里不禁有些心疼,“等生了这一胎,就别生了。” 柳芸娘捂嘴笑道,“若是女孩,不用生个男孩继承香火吗?” 程德青扶着她胳膊,想了想,“自然了,总归要生个男孩撑门顶户,也好保护姐妹。” 柳芸娘翻白眼,“你这是重男轻女呀,我就不,我非要就生一个闺女!” 程德青瞧着她嘟着嘴一副不罢休的样子,不由轻笑,他刮了刮柳芸娘的鼻子,柔声哄道,“闺女我更喜欢,你生得我都喜欢。” 柳芸娘一听他这样迁就她,柔声哄她,心气就平了,她瞧着廊下的灯笼,又摸了摸程德青的手,干净温暖,坚强有力,便纡尊降贵道,“还是生两个,一儿一女,多好。” 程德青嘴角含笑,揽着她的腰身,小心迈过门槛,“都随你,你好好地就行。” 浴间已经灌好了水,柳芸娘挺着肚子没羞没臊,夫妻处久了,那就和兄弟一个样,等搓完后背搓前头了,她遮着胸口娇嗔,“你别碰我呀~” 程德青本来就心浮气躁,两只兔子白嫩嫩的瞅着他,他没感觉才怪!瞧着她娇柔作态,不由更是咬牙! 只是这后期了,他不敢大意,匆匆摸了几把过了干瘾就囫囵过去,认真的给这娇宝贝净发! 柳芸娘哼哼唧唧,哎,男人的手劲有些大,还是翠儿的小手更温柔呀~ 程德青一声不吭伺候好了这老佛爷,便把人抱到榻上,又轻轻给她按了会有些肿的腿脚,把这祖宗按得舒爽了,便转身要去浴间洗漱。 柳芸娘见他面色紧绷,颇有不愉,知他心里有火,“扑哧”笑出声,故意用黏得拉丝的声音娇滴滴的勾引,“相公,我胸口疼,给我揉揉呀~” 程德青脚步一滞,实在忍不得了,他嘴角噙着坏笑转过身来,轻佻的走近床榻,对着柳芸娘吐出一口火,“我这心疼你,不舍得动你,你还来勾我,行,做相公的总要满足你。” 说着就要宽衣解带,柳芸娘吓得娇呼,连连后退,“相公,我错了,我不惹你了。” “呵呵呵~”程德青扯着柳芸娘的腿把人拖到面前,“晚了!” 一手锢着柳芸娘的身子,一手扯开她的衣襟,露出白腻的两只兔子,程德青红着眼睛含上去,狠狠吮了一口,含的柳芸娘娇呼喊痛,程德青不管她欲拒还迎的挣扎,狠狠吞了兔子,好一会儿才直起腰,对着慌乱掩着衣襟满面娇羞的柳芸娘调笑,“该!自作自受!” 说完头也不回的去了浴间。 柳芸娘轻轻揉着胸口,孕期渐长,一手捧不住,已经是很丰满的两团了,白嫩嫩的娇宝贝此刻满布红晕,两朵红梅被咬的更是一阵阵的疼。 哼,色痞子! 等程德青洗漱过来,瞧着柳芸娘轻笑一声,照例要胎教一番,他倚在床头,要去抱柳芸娘,柳芸娘害怕,磨磨蹭蹭的离他多远,程德青讥笑一声,伸手把柳芸娘抱在怀里,“乖,别动,再动有你好看!”柳芸娘这才乖乖不动了。 程德青翻开《三字经》,声音清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夜深了,烛火摇晃,柳芸娘听着程德青的声音,心里安详,渐渐的困劲就上来了,不由打了哈欠,今日柳老爷过寿,她着实忙碌了一番。 程德青停下读书,抬起柳芸娘的下巴,见她眼皮拖着,精神不济,不由笑道,“安置。” 伸头便吹熄了蜡烛。 柳芸娘安然如梦,程德青睁着眼睛把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捋了一番,也闭上眼睛睡了。 高荀蹲了大牢,一边是三司会审高荀,一边是曹录带人去抄检高府,办案节奏很快,就是得了严阁老的报信,高府也没能藏住多少东西。 “都给我睁大眼睛了,瞧仔细了,这院子里的泥地,柴房的柴垛,墙上的瓦片,都给我翻仔细喽,务必掘出三尺才行!” “是!”“是!”“得令!” 兵丁们兵分几路,各就各位,一路翻箱倒柜,挖地刨土,比蚊子还要无孔不钻! 曹大人审案多年,经验十分丰富,见高府园子里的池塘,水深草茂,瞧着也是个藏宝的好地方,叫兵丁脱衣潜水去摸一遍,兵丁瞠目结舌,高大人脑子进水了,好好的银钱扔水里作甚?! 曹录一脚踹下去两个,兵丁无法,只能扎个猛子潜水去,一会儿,水里咕咚咕咚冒泡泡,两个兵丁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合力托举出了一个大箱子,拖上岸,打开密闭的箱子一看,白花花的银子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一箱子! “再搜!” “扑通”几声,几个兵丁又扎入水中。不一会,又拖出几个铁箱子,这高儿子哎,藏钱真是藏得异想天开啊! 后院里,兵丁们把女眷们都赶到一处,瞧见娇滴滴的小妾头上还簪着金钗,也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扯下来!嗨,对不住了,搜的越多,哥几个的奖金越多啊!不一会,就在高夫人的厢房里拖出几个大箱子,兵丁又去了书房,古往今来,这书房必有暗室啊!敲敲碰碰,暗室就发现了,进了暗室,哇,金光刺瞎狗眼啊,成箱的金银珠宝,闪着熠熠的光辉,古玩字画堆了一面博古架! 园子里,兵丁们把草皮揭起来,下面的泥都掘出三层,这又发现油布裹着的箱子,望着高府的茅坑,也是深不可测,曹录狠狠心,“跳进去搜!” “大人,这不好!”“是啊,大人,小的们忠心耿耿,您怎么这么糟践咱呀!” 曹录眉头一皱,都是一起干活的兄弟,哪天记仇也给他下黑手就不好了,见高府的小厮被围在一堆,喝道,“过来!给我下去搜!” 落难的鸡也是鸡啊,高府的小厮也捏着鼻子直往后退,被兵丁们一脚踢下去,小厮们没法子,只能扎下去希望将功折罪,曹大人能饶过他们这些小喽啰~ 果然,高大人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茅坑里的小厮被屎尿熏得直吐,连连摇头不曾发现宝箱~ 一窝子莺莺燕燕哭泣抹泪,高夫人怒目圆睁,“我家相公是严首辅的舅爷,严首辅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曹录笑道,“你现在就是我舅爷也没用!拖走!我曹录还最不怕受人威胁了!” 高夫人一怔,曹录确实有名,严阁老几番想把他弄下去,都捉不到把柄的人! “带走!”曹录再不看她,一个肥胖蠢钝的愚妇,看了真是害眼睛!他命令兵丁把这些人押走,高荀罪责难逃,单看这搜出来的银子,足有百万两之巨,如此数额巨大来路不明的银子,料他也难逃一死了! 第98章 探监 严老夫人得知弟弟被下了大牢,顿时昏死过去,大夫人急的忙唤府医前来诊治。 等大夫火急火燎的奔到后院,严老夫人鼻下被掐的青紫,已经幽幽醒来,疼死她了,哪个黑心肝的下了死力,这样歹毒的!闭着眼睛,挥手就是一巴掌,“哎呦”严大娘惊叫一声,老夫人一巴掌不偏不倚,正打在她左脸上! “哎呦,宝宝没事?祖母老糊涂了怎么失了手!”严老夫人忙坐起身子哄严大娘。 “祖母,您也睁开眼看看再打啊!”她脸皮子嫩,这一巴掌,半边脸就肿了起来,严大娘气得要命,好心没好报! “哦,祖母蒙了心,宝宝别气~” 大夫人站在一边,不动声色的撇撇嘴,该! 二夫人不安的攥紧了帕子,目露关切,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啊,我的宝宝呀! 四夫人一派温婉,她相公给力,她也不用巴结谁,腰杆子挺得直直的,瞧见老夫人惺惺作态,也是面带慈爱~ 五夫人还是娇花一朵柔弱不堪,听闻噩耗,脸色更是凄楚,好好的爷们,怎么就被捉起来了呢? “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会把你舅公关进牢里?严涛在哪?!五郎又招谁惹谁了!” 老夫人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天煞的,哪个宵小鼠辈这样跟她过不去! “母亲别哭了,父亲正朝府里赶,您别担心,父亲堂堂一国首辅,怎么也保的下舅舅的!”四夫人轻声细语安慰道,她朝丫头使个眼色,门里的丫头猴精,点个头就窜出门去了。 老夫人还要再寻人晦气,帘子掀开,四爷就走了进来, “四郎,你弟弟如何了?老不修的报了信回来,你快救救你弟弟啊!”老夫人见了四郎,顿时有了主心骨。 严四爷眯缝着眼睛,露出凶光,“儿派人赶去凤仙楼,牙差已经拿住了五郎,牙差只说奉命捉拿并不放人,儿无法,不过爹已经赶回来,五郎没甚事情,过几日也就回来了,倒是舅舅。。。” “什么?!你舅舅如何?天煞的龟孙,这样害我弟弟啊!”老夫人老泪纵横。 众夫人忙捏着帕子抹眼泪,边安慰老夫人,五夫人心里更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五爷没事就好,至于舅舅,跟咱没多大关系呀~ 众人战战兢兢等候消息,一会小厮来报,“老夫人,官兵包围了舅爷府上~” 一会儿小厮来报,“老夫人,小的攀在树上,瞧着官兵正在池子里捞东西呢!” 严四郎心里一咯噔,坏了,看来甥舅俩同出一脉了,都喜欢在池底藏东西了! 一会小厮又来报,“老夫人,奴才攀在墙头,瞧得不清,似乎揭了草皮子掘地了!” 严四郎这心就掉在地上了,这曹录手段竟然这样毒辣,这些隐秘的地方竟然了如指掌!不行,家里的资财还得挪个地方! 严四郎面皮龟裂,这怎么也淡定不了了,想他堂堂上京城的玉面郎君,竟然还有这样心慌气躁的一天! 四夫人瞧着自家的相公凝眉沉思,面色焦灼,心里也是一咯噔,看来舅舅这家是凶多吉少了,幸好幸好,舅母还想把高秀儿嫁给她家大哥儿,她这推三阻四的,终于磨过去了,不然要连累大哥儿名声不好了! 众人期期艾艾,终于等到严阁老翘班回来,严阁老一揭开门帘,严老夫人怒发冲冠,扑上去就挠严首辅! “啊!”众夫人娇呼~ “好你个严涛!你就这么照应我弟弟的!你抓紧派人去保了我弟弟!”身手矫捷,一边喊着,一边五指张开,照着严阁老的面上就抓上去! 严阁老吓得连连后退,“放肆!放肆!高老虎!你滚开!”不小心撞到高几,“嘭”的一声,几子倒了花盆也碎了! 严四郎见状忙上前使劲抱住严老夫人,喝道,“母亲息怒,注意仪容!” 又回头朝着众位夫人,“都退下!” 众位夫人也不敢违逆,匆匆忙忙的就退下了,四夫人还想留下来,叫严四郎一记眼刀,也悻悻走了。 屋子里就剩了严首辅,严老夫人还有严四郎,严大娘。 严首辅拍拍屁股爬起来,沉声道,“夫人,你误会我了,这些年,我待高荀如何你心知肚明,你何必拿我撒气,你只管放心,有我在,必会保住高荀,我这话就放在这了。” “放屁!”,“若不是你树大招风,怎会引得别人注意他!定是你官场上的仇敌拿他做靶子!”老夫人对着严阁老就唾了一口,还要再骂,严大娘抚着老夫人的背细细安慰,“祖母,祖父在家里什么不听您的,您不能这样给祖父没脸,孙女还在这呢!” 严老夫人一顿,严阁老也是讪讪,严四爷连忙打包票,“母亲,您就放心,父亲定然保的舅舅无虞。” 好说歹说,严老夫人这才放了心,严四爷给严大娘使眼色,严大娘乖觉的扶着老夫人出了房门。 房里只剩下两人,严四爷压着声音低声道,“父亲,池子底还有园中的箱子……恐怕……” 严首辅点点头,“是了,以防万一。” 说着,又凑近了严四爷几分,“不如到庄子上!” “嗯,曹录搜查这样仔细,这样看来放在府里确实不妥当。” “就是舅舅那,可能要麻烦点,早不拖晚不拖,这会把舅舅拖出来,是不是针对您哪?” 严阁老仔细想想左泉最近的行踪,十分正常,休沐日居家,平常上值就是有龃龉也是相谈甚欢,似乎最近没什么矛盾激化的事情~ 不过左泉一直暗戳戳的看不惯他,想把他搞掉是真的,还有曹录和温忠翰,可惜他一直抓不住他们的把柄,真是的,十年寒窗苦读,如今科举入仕,不就是搂财享福的时候了,这些人活得这么拧巴,图什么啊?! 严四爷瞧着严阁老皱着眉头,不由安慰道,“父亲,莫慌,您纵横官场这些年,大风大浪见多了,如今您都贵为首辅了,还怕这些阴谋诡计不成!?” 严阁老被最为倚重的儿子一吹捧,立马膨胀起来,也是,不就一桩小事,他可别自乱阵脚才是。 大牢里,高荀战战兢兢蹲在地上,这牢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昨日被三司提审,这个问完那个问,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比墙角的耗子都不如~ 好不容易放他回牢里,他饥肠辘辘,饿得都使不出力气,牙差打着梆子呼喝;“起来,起来,开饭了!” 他伸头张望,就见送饭的泔桶上尽是肮脏的玩意啊,别的犯人一股脑拥上去,也不嫌脏,挤挤挨挨的捧着破瓷碗等着牙差打饭,牙差大哥若是不爽了,那打饭的家伙事还要对着人脑袋一顿敲,他心里嫌恶,实在寸步难行,他家的狗吃得也是肉骨头啊,他怎么能吃这猪都不吃的泔水?! 高荀泪流满面~ 他饿着肚子睡得迷迷糊糊,夜里耗子出来窜进窜出,还要啃他的耳朵,吓得他尖叫起来,扰的狱友很不满,对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等呼噜声又响起,耗子又四处溜达的时候,他攀着牢门涕泪横流,悔不当初啊! 为什么在府里的时候不知道狠狠享受啊!天天搂的那么多银子藏着藏着又都没收进了国库啊!他图啥啊!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日,他饿的头晕眼花,眼睁睁看着打饭的牙差,许是受了风寒,那鼻涕呲溜掉了一串进了泔桶里,他恶心的不行,可想想杳无信讯的严涛,他只得含着泪吃了。。。 真香啊!两天没吃饭,这一吃上,哎,胃都舒爽了。。。 一阵请安的声音传来,高荀满脸惊喜的看着严阁老,“姐夫。呜呜呜~” 严首辅走进来,就见往日趾高气昂人模狗样的妻弟,鼻青脸肿的,顿时来气,“高荀,谁竟敢打你?!来人!首辅的亲戚竟然还有人敢打!” 高荀一听更是狗仗人势,指着昨夜揍他的几人,恨恨道,“姐夫,就是这几个!” 那几个牢友一听,连忙跪下求饶,“阁老大人,小的不敢啊,小的昨夜睡迷糊了犯了失心疯才会如此~” 角落里有一个人抬起头,“咦!”叫起来,“阁老,阁老,我是王春来啊,您记得我吗?元和一年,我在江西知府任上,替您办事顶了罪,您允诺一定保我出来并且荣华富贵加官进爵,小的一直无怨无悔在这等您呢,您怎么一直不来看我啊?呜呜呜。。。” 他瘦骨嶙峋,精神似有问题,表情似哭似笑,晃晃悠悠的走到牢门处,隔着栅栏就要抓严阁老,严阁老吓得一个趔趄,他也顾不上妻弟了,眯缝着眼睛瞅眼前这人,王春来啊,咦,这都十几年了,怎么还没死?! 严阁老直喊晦气,又见周围的牙差面上露出讥讽,不由面上涨红,恨恨骂道,“一派胡言,老夫一生光明磊落,清正廉明,心怀苍生,心忧天下,岂是你一个疯人能胡乱攀扯的!给我结结实实的打一顿先!” 话一说完,牙差们纹丝不动,小头领舔着脸上前,“阁老,按理说,这犯人不老实,得罪了您,打死都是便宜他的了,可您不知啊,字曹大人升任了刑部尚书,这些事儿是严明禁止的,小的们不敢坏了规矩,不过不要紧,呼喝几顿是无碍的,您看~” 严阁老一口老痰卡在嗓子里,他拿此人没辙,加上陈年旧事已清,遂也不愿意同此人攀扯,便低头对高荀道,“有我在,你尽管放心,等着消息就成。” 话音刚落,那王春来喜极而泣,“对对对,阁老,您当初也是这样同我说的,您想起来了?快救我出去,我日日捉跳蚤,实在是受够了,呜呜呜。。。” 严阁老一愣,面色青白难辨,再不想说一句话,真是的,陈年旧案已经翻篇过去,此人怎么还痴心妄想,可笑! 他一甩袖子就要走了,高荀来不及说别的,只能喊道,“姐夫,打点一下狱卒再走,弟弟缺衣少吃,活不下去啊!” 严阁老脚步一顿,瞥眼瞧见地上的脏污,恶心要命,也不停留,拐了弯走到另一边牢房,眼看就要出去了, “阁老,阁老,我是仇敏啊,好些日子不见您了,兄弟在这踏实坐牢子,你可别忘了兄弟了啊!”牢房里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抱着栅栏冲着严阁老直叫唤。 严阁老。。。他今天就不该来! 因是时日太短,没发否认此事,索性面上浮笑,给他个定心丸! “你放心,这眼看一年到头了,皇上那边忘记这事了,我就捞你出来,咱们兄弟继续同朝为官哪~” “嘿嘿嘿,弟弟信你,你可别忘记哈。” “不会不会,做哥哥的怎么能忘记弟弟,你且安心等着好消息就是!” “是是是,您说的对,我家里前些日子来看我,跟我讲了一些事情,我这心里惶惶不安,不如阁老给我排遣排遣~” 严阁老十分不耐烦,都是昨日的黄花菜了还整什么花活,遂不客气的说道,“仇老弟,你有话直说,我这公务繁忙,还有要事。” 仇敏脸色一白,他脑满肠肥的来蹲大牢,不到一个月瘦成人干,幸亏从前没善待过的糟糠之妻还念着夫妻之情,时时送点吃食,这才熬到现在,自从入了牢,就不见这严阁老,他再蠢钝如猪,也听过唱戏的一句话叫卸磨杀驴! 他心里惶惶,哆嗦嘴唇颤颤巍巍,“阁老,你要保兄弟啊,那些年,兄弟为你担过事啊!”说着鼻涕眼泪就滚下来。 可把严阁老恶心的要命,这粥啊面啊什么这些糊涂烂酱的东西他今一年都不想看见了! “放心,放心,哥哥必然不会亏待你!”说着严阁老就要出去。 仇敏得了保证还不放心,见他满脸不耐抬腿就要走,心一跳,遂把心一横,冷冷道,“不瞒阁老你,我手里还握着那些年来往的书信!” 严阁老大惊,瞪着眼睛转过头来,好小子,瞧着蠢笨痴呆的,竟然背后跟他玩这一手!、 他索性转过头来,又慢慢踱步到牢房门口,“仇老弟,你这就是不信任哥哥了,你说,那些年吃香喝辣的哪次落过你?就是你远在边关,这逢年过节的有好东西,哥哥也会给你送一份,你这怎么还背后留一手呢!哎,伤心!” 仇敏被他这声叹息顿时搞得很心虚,活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严阁老的事情,他不由解释道,“阁老。你误会了,我收了您的信,就是懒得烧毁而已,恰好叫我家那黄脸婆给收起来了,这,这,这才。。。” 严阁老心里一松,得意一笑,就这智商,还想跟他玩阴的,咦! “好了,我知道了,你等着哥的好消息就是。”严阁老点点头,踱着步子慢悠悠的出去了。 小厮随后跟上,瞧着左右无人,严阁老低声道,“仇敏还有仇敏那婆娘不能留了,那些信必须给我销毁!” 小厮一听,点头称是。 第99章 文艺大赛(一) 柳芸娘这些日子把话本《陈冤录》改成折子戏,颇废了一番功夫,原先她理想的状态是,搞得和戏剧一样的,一折一折的排戏,纵观中国戏剧史,那是浩浩星空泱泱长歌,男的没有人不会哼几句,“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 女的也会缠绵唱一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戏剧,有越剧,有昆曲,京剧,豫剧,黄梅戏,评剧和豫剧,名家也是纷叠辈出,梅兰芳,孟小冬,程砚秋等。 她相信,若是把正统的京剧搬上舞台,必会震撼大启的士林,她也将名垂千古,史书工笔必有她柳白浓墨重彩的一笔!她兴致勃勃投入进去,不想却陷入了新的问题。 她改了几天就颓了,究其原因,她对于京剧也是一知半解,也没电脑给她查查资料,所以总觉得画虎不成反类犬;大启现在也有了戏曲雏形,叫南戏,曲目比较单调,多是本地曲目,生旦净丑四大行当也根本没区分,发展刚刚有了雏形,她就是想推波助澜一下,也害怕搞得乌烟瘴气面目全非。 程德青凝神听她仔细解说了一番,他素来知道芸娘是个有才的,写的那么多话本广为流传,出口成章,所以看她叹口气,皱着眉毛两手抓瞎的样子,十分好玩。 “这有何难?艺术这种东西,归根究底是要流传的,要影响人,也要受各种政治,经济,文化的影响,比如你说的嘌唱,诸宫调,乔影戏,杂剧,听众接受了就是好的,你也说了,京剧也是不断融合新的剧种类,渐渐发展形成的,何必纠结于固有的形式,形式是不断变化的,能被这个国家绝大部分人接受的,那就是主流的艺术形式。” 柳芸娘一听,两眼冒光,是呀,她在这纠结照抄原版抄的不好的问题干什么!她只要把这种艺术带到大启,又能被接受,那也是功德一件啊! 柳芸娘扑到程德青的怀里,“相公~”抱着程德青的脖子,又捧着程德青的脸娇滴滴的亲了一口,“相公,你可真厉害!” 程德青挑挑眉,“我厉害的可不止这些!” 柳芸娘一听,脸色涨红,青葱的玉指拍着程德青胸口,故作娇羞,“讨厌!” 程德青身上一震,后脊梁就麻了一下,这小妖精,知道拿她没办法,这才肆意捋虎须! 他挑起柳芸娘的下巴,这小脸白嫩嫩的,飘着红晕,程德青亲了她躲闪的睫毛,哑声道,“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柳芸娘爱娇的伏在他怀里抖机灵,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思路打开了,下一步就海阔天空凭鱼跃了! 梨园虽然装修的比较超前,但也是不温不火,和上京城几十家瓦肆一般,没有特别出彩的剧目,只胜在新奇,发展还需要后劲,驻场的名角也就菊叶青几个人,她们也不是签的独家,还会去别家跑堂会~ 柳芸娘托腮苦思冥想,大启虽然饱受外族欺凌,百姓也饱受欺压,但上层人士生活依然十分奢靡,丝毫不影响有钱人家的消遣娱乐,上京城顶级的销金窟凤仙楼,日流水都要过万,就是梨园,新开业的戏园子,也人来人往,不曾空过一场戏,达官贵人也时兴蓄养歌妓,在自家开个小型文艺演出。 “不如这样,既然不必墨守成规,咱们就举办一个才艺大赛如何?首先满足梨园的演艺要求,选出个前十名,也好充实一下梨园班底,也顺便打响梨园的知名度~” 柳芸娘仔细一想,最近边关太平,士大夫们闲得无事,秋高气爽,搞一场别开生面的文艺选拔大赛,应该十分有趣,彩头嘛,若只是光是银钱,怕是有些才学之士不一定瞧得上,人活着不是为名就是为利,最好请朱成公怂恿一下仁宗皇帝搞点噱头就好了,毕竟上次仁宗皇帝的千秋节,搞得百人书画展,瞧得出来,仁宗皇帝十分乐在其中。 程德青瞧着她眼角弯弯,嘴角露出两个小梨涡,十分狡黠欢喜的样子,也为她高兴,“去,莫要累了身子就行。” 他日日早出晚归,碰上休沐日还会加个班,芸娘是个跳脱性子的,整日拘在家里,不免憋闷,也不利于安胎。 柳芸娘越想越开心,连忙让翠儿去荣六郎书籍铺子送信,她要请朱成公喝杯茶,一同探讨大启的明星选拔赛~ 朱成公接了信,果然面上带笑不自觉,他细细看了柳芸娘的簪花小楷,虽然不十分标致,倒也有一分特色,娟秀而不张扬,到和她跳脱活泼的性格不太符合,他嘴角带笑,笑眯眯的吩咐仆人备马,这就准备朝着梨园去了。 到了梨园,人声鼎沸,颇为热闹,掌柜的领着他去了雅间,他听着窗外的吟哦唱诵,不知不觉干了两壶茶,柳芸娘这才姗姗来迟。 “朱成公,你觉得如何?既打响了梨园的知名度,也方便招揽一些演艺人才,也扩大了荣六郎书籍铺子的名声,上京城的大商户愿意众筹的,也能沾点光,我想就是青楼妓院的艺伎,若是得胜,也能抬抬身价~” 柳芸娘谆谆善诱~ 朱成公眼里带笑,转头瞧着窗外,“甚好,这样有趣的事情,我很高兴你能同我分享~” 许掌柜和朱成公的管事的听了也一激动,哎呀,这样的奇思妙想,这样沽名钓誉的好事儿,上京城也热闹一番了~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既然是文艺比赛,这梨园必然是举办单位的头名了,我想着最好能有些精神鼓励才好。”柳芸娘挤眉弄眼,颇有深意,“就是能官方颁个牌匾就好了!” 朱成公听了不由放声大笑了起来,这样鬼精鬼精的小娘子,真是可爱到爆炸呀,哎呀,好喜欢呀~ 他控制不住的笑出声,对着柳芸娘囧囧的表情,轻快打趣,“如你所愿。” 说着春风拂面一般,两手背在身后,脚步从容的出了雅间,留下柳芸娘和许掌柜的大眼瞪小眼。 “他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柳芸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许掌柜的笑道,“这么长时间了您还不了解朱成公吗?您就请好。” 柳芸娘笑着点点头,那就等着,若是官方举办,商家赞助,那效果必然是更好的。 乾清殿里,仁宗皇帝正和自己的爱妃摸牌九,也就是叶子牌,实际也是心血来潮,林贵妃痴缠他,一定要他允诺赐柱国公二公子林耿一个上轻车都尉的正三品衔。 仁宗皇帝心里不太高兴,这林家已是柱国公,林耿断了腿还尚了公主,他优容已过,怎么还这么贪心! 林贵妃察言观色,忙小意奉承,加上捧场王德宝大公公,仁宗皇帝这就翻过去了,两人打着叶子牌,你一下我一下,软玉温香,柔情蜜意,仁宗这心里才慢慢得劲儿。 小太监在门口禀报,“皇上,朱成公拜见~” “哦,快请~”说着就看向林贵妃,林贵妃温婉一笑,“那臣妾就告退了~”说着翩跹而去。‘’ “皇上,臣听说,百姓瞻仰皇上英姿,供奉您的画像于堂上,祈求福泽降临,生活如意~” “哦,此事可是当真?”仁宗皇帝一听这话,眉毛都挑了起来,怪不得御花园里的梅花提早开了,原来是他的福泽滋润了空气啊~ 朱成公一梗,他不过信口开河,想引出话题,仁宗就这么不自量力,朝自己面上贴金,罢罢罢,那就再来一把火~ “百姓至今记得千秋盛宴上,百官诸人的千里江山图,民间有商会找到书籍铺子,想借此举办文艺大赛,还希望沾沾您的福泽~” 文青仁宗皇帝立时来了劲头,他最近闲的长毛,每日的政事多得看不完,还有内阁的几个老头整日在耳边叨叨,真是没一件顺心事,这民间文艺比赛确实是个好乐事啊~ “爱卿快详细说来,此种盛事莫说沾沾朕的福泽,就是朕亲自下场,也是痛快事啊~” 朱成公嘴角抽抽,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只把梨园想要举办一场文艺大奖赛的事情和盘托出。仁宗皇帝听了连连点头。 “此种盛事,朕必须挥毫泼墨,亲自下场才行,来人,着礼部侍郎来此,爱卿,既然是梨园牵头做这个事情,朕要给你风头,银钱的事情,就如你所说,由各商会赞助,朕就命礼部制作匾额和奖状,列出前三甲若干人,你觉得如何?” 仁宗越想越妙,此种盛事,必将名垂千古,“来来来,爱卿,你和朕说说,是谁想的这个主意?” 朱成公轻轻一笑,面上温柔,“这个臣就不能说了,若是哪日有缘,臣必然引荐~” 万一仁宗皇帝也发现柳芸娘的可爱之处,他又是个风流秧子的 ,也就是年纪大了才安分一点,还是少说为妙~ 仁宗瞧他笑得春心荡漾,也调笑道,“莫不是你的相好?那更要引荐一番才是,我要看看,哪个奇女子能赢得你垂青。” 朱成公一愣,相好?这,这,这,哎,可惜,名花已有主,他就是想去松松土也没戏,这柳娘子待他一片赤诚,不曾红过脸,换句大白话,似乎没把他看做个优异的男子,似乎就把他当做一个挣钱的伙伴~ 他连当风吟三首,都被她说,“别念酸诗,快回家吃饭!” 如此不解风情! 若是别的女子,必定满面娇羞,捏着帕子对着他欲说还休~ 他在这满腹愁怨无人诉说,仁宗皇帝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索性端了条凳,挨着朱成公坐下来,准备仔细传授一番他纵横情场三十多年的把妹经验~ “对于女子,她想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她没有不爱上你的~” “若她不知天高地厚,你便冷她一阵子,之后她必然痛哭流涕挽回你,那万事都会依着你~” 说完,还猥琐一笑,“再故作清高的女子,想什么姿势都可以~” 朱成公顿时一脸黑线。。。 这不是把妹技巧,这是嫖妓秘籍。。。 他瞧着仁宗猥琐的胖脸上挤出的皱纹,心里也是大囧了,他怎么能想到从昏庸的皇帝身上学什么好技能呢! 他也是犯抽了。。。 第100章 文艺大赛(二) 礼部侍郎听了皇上的旨意,连连点头,这种讨好凑份的事情,这些年他办得很顺手了,礼部尚书杨文清这些年越发愤青,唾弃佞臣,对于溜朱成公的须拍朱成公的马十分不齿,因此这种事情都是抱病不出,托病推辞,这才让礼部侍郎吴驰出了头。 他兴冲冲的凑到朱成公面前,长揖到地,“朱成公,请放心,下官必定办出一场高规格的比赛~” 他谄媚的眼睛冒着绿光光,嘴角弯上了天,弯腰驼背,要多猥琐有多猥琐,德宝大公公听了都一顿寒颤,还三品大员呢,这么没筋骨~ 仁宗皇帝听了笑得像朵花,“不错,办好朱成公的事,就是办好朕的事~” 朱成公也被吴驰奉承的牙酸,听到仁宗皇帝的话,双手作揖很随意的行了一礼,“谢皇上。” 吴驰不负其名,风驰电掣,张罗礼部下午就拟出章程,连告示都写出来了,派人送到朱成公府上,朱成公一看告示的华丽辞藻,就知道吴驰是用心了,他十分满意,连忙派人送去程府。 文艺大赛的海选通知一夜间就贴满了上京城的大街小巷,只要你有才艺,只要你长得靓,只要你有野心,上京城之花就是你!一万两银子也归你! 头名赞助商梨园,后面一溜写了十几张草纸,均写着荣六郎书籍铺子,珍宝坊、无敌烧烤铺、俏江南首饰阁、凤仙楼、千金赌坊等等等~ 平民百姓家有个娇媚的小娘子有些技艺在身的也都跃跃欲试,做父母的都挤破头去报名,城门外挤得水泄不通,若是有银钱疏通一二,就可在上京城最火的荣六郎书籍铺子门口等个号,叫到号的进去登记。 席卷全京城的选拔赛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就是凤仙楼头牌的花魁这些日子也不接客,一心一意捡起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准备到海选那日一展歌喉,惊动上京城,若出了风头,得了贵人的青眼,她这一生也就不必一双玉臂千人枕了~~ 千金赌坊开了盘口,押凤仙楼名妓乔思思必然拔得头筹,晓月楼的老鸨妈妈不服气,“什么玩意儿,论诗词歌赋那定然是咱们楼里的头牌封宜修了,给老娘押小!” 风流才子也不遑多让,纷纷捧着自个的红颜知己,填词的填词,做赋的做赋,谱曲的谱曲,人人都要为自个的女神尽一点绵薄之力~ 此时此刻,风云人物柳白混得尤其风生水起~ “他”支了个摊子-梨园作诗!坐在御街最繁华的路上,边上小厮极力吆喝,“来来来,词一首十两,曲子一首二十两,售出不退,早到早得,明日涨价!” 旁边卖头花的老妈子瞅瞅这嘴上黏着胡子的闺女,不由鄙夷道,“卖的什么诗这么贵?昨日才一两,今日就十两了!要死了这么黑心肝的,老婆子卖了一年的头花也挣不出你这几首诗的钱来~” 翠儿“呸!”的一声吐出来,“老妈子,您好好的卖头花,我有您这个碎嘴的功夫,已经招揽好几个客人了!” 翠儿也很憋屈,夫人好人不做,非要她女扮男装假扮柳白搁这卖诗,美曰其名挣的钱都给她做嫁妆,天知道她多么的怂啊~ 一个妩媚妖娆的小娘子心满意足的买了满意的诗歌走了,留下一片熏香~ 又一个扭着腰肢摆着腚的小娘子款款而来,“公子,奴家昨日买的诗姐妹们都说十分的好,今日还想再做几首~” 说着媚眼一抛,嫩白的小手就要摸上假柳白真翠儿的肩上,翠儿被她惊得一退,“姑娘客气了,今日只剩三首,三十两!” 说着不着痕迹的离这小娘子远着些,这些小娘子妖娆作态的,脂粉香浓,熏得她头晕。 那小娘子见柳白的耳朵上有个针孔,心下一笑,不知谁家的姑娘带着小厮出来寻乐子,她也不点破,还故意去撩拨,吓得翠儿连连摆手,“小娘子,都给你了,走走~” 小娘子得了乐子,笑得花枝乱颤,这才扭着腰肢款款走了,有了好诗歌,配上好嗓子,那“雅唱”就轻松搞定了~ 翠儿今日又结束任务,收摊回府,就见柳芸娘还在挥毫泼墨,一首一首的诗词汩汩而来,跟批量生产大白菜一样,翠儿不由咕哝,“夫人,您干嘛还要去卖诗啊?奴婢都叫卖头花的老妈子损了一通~” 柳芸娘一手撑着腰,看着翠儿不理解的样子,十分好笑,“哎呦,若不是我肚子大了,定然亲自去卖诗,买诗的小娘子必然一个个都长的水灵灵的,被人用钦佩仰慕的眼光看着,是不是飘飘欲仙?嗯?快同我说说。” 翠儿不由一脸黑线。。。 如萍捂着嘴不由笑起来,忙安抚柳芸娘,“夫人,您乖乖的哈,等咱们生了小公子,咱们也去逛逛哈,~” 柳芸娘可真想逛逛啊,亲自去体验一番民间对于海选的热情啊,据说三教九流的人都涌进了上京城,还有番帮的美女期期艾艾的也想参选,就是婉婉,也说了笑话,报名的人太多,结果黑夜人都散去,京兆府的保安大队捡了一箩筐的鞋子。。。 柳芸娘想着几千年前,柳永醉卧美人榻,给这些红粉知己一个个填词作曲,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啊~ 她想想就可乐,也不算枉费她抄袭一番了,若是海选出了佳人才女,也是给这大启文化建设增添一个砖瓦~ 哈哈哈,一个个才貌兼备的美人啊都挑进了梨园,哎呀,梨园必然繁花盛开美不胜收了,就是她自己,多看看美人的千姿百态,这日子也是十分美妙呀~ 钦定于九月初八,在华清宫侧殿举行初选大会,选出五十人再于正殿选出京城十美,仁宗皇帝有可能莅临指导,告示一发,百姓沸腾啊。 若是有幸入了决赛,在皇上贵人面前露了脸,此生的际遇也要天翻地覆呀! 一时间,不说柳老爷的俏江南首饰阁,就是大街上也美女如云香氛不断,突然间就涌出无数闲庭散步的美女,当然了,闻着香,上京城流着哈喇子的纨绔也出没频频,时不时京兆尹就接到几个骚扰求救的报警,搞得京兆府尹心里哀叹连连~ 还能不能让他好好欣赏舞曲了~ 到了九月初八这日,礼部官员端坐高台之上,朱成公应邀同席列坐,他本是高岭之花,哪会参与到这种选美的事情里,这被柳芸娘迷的五迷三道,迷迷糊糊的就到了这一步,他也恍然未觉,只瞧着这一女子搔首弄姿矫揉造作,莫不是眼抽筋~ 那一个女子铜头铁齿面相丑陋,舞跳得也妖魔古怪,正坐不住准备尿遁,笙萧和鸣,一首《少年游》清凌凌的响起,他扭头一看,此女正是凤仙楼头牌乔思思,人长的倒是清爽不油腻,《少年游》本意是闺怨,这首词却意境辽阔,语言质朴清晰,朱成公暗暗品咂了几次,也不由拍手叫好,词好,曲好,唱的也宛转悠扬得好啊~ 吴驰一看朱成公面色都愉悦有加了,立马暗示左右同僚,“晋级!” 旁边的官员还有心反驳两句,这小娘子有点风尘味,怕不好~都叫吴驰一记眼刀瞪回去了,朱成公的品味还有何质疑?! 看台上便衣出行的自诩文艺人的安远侯也连连点头,这个小娘皮词写得好,长得也俊俏啊~ 接下来是晓月楼的封宜修,巧了,她唱的也是柳芸娘卖的诗词《兰陵王》,朱成公一听,“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就心下一叹,算起来,他也多久不曾回过故乡了啊~、 封宜修唱得婉转动情,把吴驰也唱得愁肠满结了,严四郎听了都俏俏抹了泪,可怜见的,等爷料理完手头的事,就去疼疼你啊~ 几个回合,乔思思、封宜修、徐怜惜、画鱼舟等人拨得头筹,先获了晋级~ 另一边嘌唱的比赛现场,也进行的如火如荼,嘌唱,就等于现在的《辣妹子》这种轻快活泼,恣意热闹的俚语小调,更受老百姓的喜欢,这边攀着围墙看得也多是百姓,观众时不时爆发一阵喝彩。 同“雅唱”那边文人矫揉造作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不同,这边气氛是十分喜庆欢快的,柳芸娘和林婉婉站在二楼厢房里,远远听着“哎呦,姐妹们,快来呦,这里有个色痞子~”笑得肚子都要疼了,艺术来源生活呀,你听着花衣花裤的小娘子唱得这个小调,多生动逼真啊。 台下也是哄堂大笑,那些个目不识丁的地主乡绅,连忙在台下猥琐应和,“哥哥这就同你把梦圆~” 翘班的仁宗站在楼上,也挠心挠肝的想过来一睹为快,可惜今日是初选,朱成公说他要保持低调,他日决赛再出场效果定会不凡,他便只能听到德宝公公命人传过来的情况,仁宗兴致勃勃的翻看,画师已经将晋级的选手画像画出来了,又配了诗词,仁宗瞧着小美人们,果然爱上了这些词啊 ~ 这可比皇极殿上选的那些个呆板木楞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可要有趣多了呀,瞧这一个个的妩媚尤物,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啊~ 德宝大公公瞧着仁宗犯了色欲,想到太子殿下冷冷的眼神,他轻轻说道,“元后的冥寿将近,太子殿下近日批阅奏折,越发体恤百姓民生,恐怕不欲铺张大办,皇上,您看,这寿诞作如何打算。。。” 一盆凉水泼下来,仁宗顿时清醒,他脸色冷凝下来,瞧着远处看台上女子妖娆起舞顿时没了兴趣,他挥挥手,有气无力道,“摆驾回宫。” 德宝大公公心里一喜,清脆掷地,“起驾回宫~” 第101章 文艺大赛(三) 转眼就是决赛,这日,晴空万里,仁宗皇帝喜气洋洋的坐在主位上,边上严阁老年纪大了,身体亏了些,加上牢里的五郎妻弟,这心坠坠的难安,进来着实有些消瘦。 左相倒是精神奕奕,他瞧着入围的女子的小相,对着仁宗皇帝奉承,“皇上,咱们上京城女子才学斐然,您瞧这些诗词写得多好,就是我,一时也写不出这么好的词作呢。可见这人才济济呢。” 仁宗皇帝听了很受用,“可堪与程爱卿的诗才匹敌,长的也是貌美如花,爱卿一会见了自知人如其才。” 程德青早知道这些诗词都是柳芸娘批发写出来的,他十分惊叹柳芸娘从哪里抄的这些佳作,又不能挑明说是抄袭,因此一直蒙蔽自己,就当自己家里那个娇滴滴的磨人小妖精是个满腹才情的了~ 旁边坐着的林贵妃听仁宗一直貌美如花的,心里也是一沉,都是老腊肉了还想作甚?!这后宫里她一家独大,她可不许有什么变数了,这样想着,白嫩的玉指抚上仁宗的肩头,另一手拈了一个果子塞到仁宗嘴里,“皇上,吃个果子润润喉,瞧您,眼珠子都不带错眼的~” 周围众臣听了都权做听不见,仁宗皇帝也当她犯了醋意,含笑吃了果子,还偷偷挠了林贵妃的手掌心~ 严阁老坐在边上不小心撇到,瞧林贵妃爱娇的小模样,哎,几时几刻,他也能有个小情人坐在怀里啊~ 他夹了夹腿正襟危坐,忠贞不渝,忠贞不渝,驯夫教条,默念默念~ 音乐声响起,首先出场的仍然是高雅组的选手乔思思~ 只看画像便知她貌若娇花,体若浮云,她今日穿的火红的舞裙,更衬得白嫩的小脸有种恍若仙人的美~ 仁宗皇帝一时看呆了眼,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严阁老也目不转睛,这凤仙楼的花魁越发出众了,他瞧着仁宗的痴汉样,笑得老脸皱成倭瓜,“皇上,您觉得她同当年的陈三是相比如何?” 林贵妃不明所以,仁宗却是陷入回忆,陈三是啊,当年上京最红的妓女,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可惜后来真的死了~ 于是他猥琐一笑,“身段是一样的好,瞧着也是个内冷外热的性子,不知热情起来如何~” 嘿嘿嘿~ 左相听着这两个老不修的在这风花雪月,顿时就不好了,才艺选拔,当然以才艺为首要,仁宗怎么总会想些猥琐的事情啊?嗯,不过这乔思思实在够美,想想嘛,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曹录却是瞧着仁宗不着调的样子颇为碍眼,他重重咳了一声,引得众人都回头望他,这才不紧不慢阴阳怪气,“皇上,这次举办的选拔大赛听说是朱成公推出来的,朱成公清高自傲,怕是瞧不上这些庸脂俗粉。” 仁宗一愣,也是哦,归根到底,也是那什么梨园阔备人才,他凑热闹也是觉得好玩有趣,又不是选秀充实后宫,他一把年纪了,心里又只有元后一人,想这些不想干的事情作甚? 仁宗面上不再嬉笑,端正态度,一本正经,对着台上表演的乔思思评论道,“声音软美,节奏轻缓,诗词更是上乘之作,甚好。” 左相点点头,此女才貌俱佳,唱作念打浑然天成,可赞可叹~ 曹录囫囵吞枣,只看得此女生的甚美,婉转柔情,他是个厚道人,对这些弱女子从来都是宽容的,遂也赏了红牌~ 乔思思得了八票。只差林贵妃一票还有温忠翰的一票,这两人想必一个妒忌她貌美,一个孔圣人满口之乎者也的迂腐之辈,她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于是也心满意足的行了礼就下去了~ 接着是封宜修,这两人在赌坊开了盘口,厮杀十分激烈,又是前后脚出场,程德青都提了一下心肝,无他,柳芸娘闲的长毛,派了丫头去重金押乔思思了。。。 仁宗果然认真起来,林贵妃也正襟危坐,仔细考核这封宜修的表演水平,活像老师考教不成器的学生一般,封宜修果然精神压力很大,唱到“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唱颤音了~ 仁宗不由唏嘘,这小娘子长的也不错,身条也柔顺,这心里素质有点不行啊,瞧着她一脸沮丧的样子不由出声怜香惜玉,“你叫封宜修?这诗词是你做的吗,甚好。” 封宜修只知要输给乔思思了,心里沮丧,上京头名交椅她是坐不上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这词是奴家街上买来了,花了一百两银子~” 仁宗一愣,朱成公却是笑道,此女坦诚也算是个好的,遂留了红牌。 左相却是兴趣盎然,“不知是谁做的这首诗词?非大家写不出这样的意境来,应也不是一首。” 封宜修已然放开,欢场上迎来送往的那一套渐渐露出来,她妩媚笑道,“是,此人在御姐支了摊子,写的梨园作诗,叫柳白的,白白嫩嫩的书生,可不是我一人买了她的诗词哦。” 柳白啊~朱成公面上带笑,不出意外的笑了。 程德青也面上带笑,朱成公与程德青对视一眼,竟然也与有同焉之感,程德青一愣,再去看朱成公,他已然变作孤高圣人一般,刚才骄傲自得怀有宝玉的骄矜之色荡然无存。 程德青心下一沉,柳芸娘有才是他这做相公的骄傲得意才是,同他一个生意伙伴有什么干系,他自得个什么劲啊~ 他仔细想想这些日子,柳芸娘自从办了梨园,似乎同朱成公往来颇多,莫非,朱成公生出了不轨之心? 程德青顿时面上敷了寒霜,瞧着人模狗样高风亮节,背地里竟然觊觎别人的娇妻,实在阴暗猥琐,程德青心绪难平,内心的恶气一时翻涌不停,脑子里闪出几个坏主意,要好好给朱成公一个教训。 片刻封宜修得了七个牌子,林贵妃和温忠翰照例看不惯这种妖精样,都没留牌子,还有一个是严阁老,听说他最爱的四郎最近和这封宜修搅合在一起,实在可恶! 当老子的还守着个黄脸婆干巴巴的熬日子,当儿子的竟然先享受起来了! 小调比赛更欢乐一点,金塞兰一曲《舞杨花》急管繁弦,活泼恣纵,就连绷着脸的林贵妃都笑得弯了眼睛,更别说傻二哈的仁宗了,乐得直拍手,直言这是今年最欢快的小调了,金塞兰领着七个红牌欢欢喜喜的下去了,千里迢迢从关外来此一趟,不虚此行,七个红牌了,想必能留在上京了。 温忠翰此时又开始迂腐了,女人家温婉柔美最好,哪能如此泼辣跳脱,不美不美~ 严阁老心绪不佳,瞧着美人心里不甘,又老眼昏花,不小心忘记留牌子了。 那还有一个就是姚广了,刚才只顾着仁宗了,大意了,这次怎么也不能背阁老行事啊,阁老看不中的他怎能看中啊?! 经过激烈的角逐,“雅唱”比赛中,乔思思独占鳌头,封宜修,画鱼舟名列三甲。 “小调”比赛,金塞兰一骑绝尘拔得头筹,周怡斋、陈七七占尽三甲。 仁宗皇帝意犹未尽,瞧着环肥燕瘦莺莺燕燕给他屈膝款款行礼,仁宗的小心思又活泛起来,这样的美人,每夜睡一个,滋味必然不同凡响啊~ 曹录咳了一声,“皇上,夜幕将至,回宫。” 仁宗一愣,这个不长眼的坏东西,怎么哪哪都有他啊,朕再见到曹太傅,定要薅了那老贼的毫毛,朕对他爱护有加,他倒弄个祖宗搁朕面前,时时碍他的事儿~ 左相捋须笑道“皇上,上京城如此这般热闹了一番,京城文气更胜从前,这都是皇上的恩德啊,夜幕将至,百姓跪于殿前,正要一睹天颜呢。” 仁宗一听,虚荣心就得到了极大地满足,也不理曹录了,领着人就走了,曹录转身瞧着严阁老佝偻的背脊,不由莫名笑了。 左相暗暗扫了一眼,笑容不变,跟着严阁老后面出了华清宫。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御街上,灯影幢幢,黄金大轿慢慢悠悠撵过御街,正要进宣德门,一蒙面女子手持利剑扑车架而来,“严贼,拿命来!” 仁宗一愣,脑袋宕机,没听清严贼两字,以为冲着自己,刚刚不是还齐齐跪倒山呼万岁么,怎么眨眼间就六亲不认呢? 禁军统领反应迅捷,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擒住了蒙面刺客,大统领扯下女子蒙面的巾布,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来,只是双目染火,淬了满满的仇恨。。。 仁宗不由心生怜惜,哎,就是见色起意,“你为何骂我昏君,还要我拿命?” 刺客脆生骂道,“我骂得是严老贼,他害死我爹,不过你不分黑白忠奸,任用佞臣,残害忠良,确实是昏君!” 仁宗顿时大怒,她刺杀严老贼,为什么冲着他的车驾来?!这功课没做好?!他凭什么要替严阁老背黑锅! “那你该找你的杀父仇人,为何找我?难道你知道朕仁善爱民,便捡软柿子捏?!” 严阁老吓得一头冷汗,扑后背冷汗连连,姚广心知此事不妙,不免悄悄后退了几步! 刺客爽朗一笑,“皇上说笑了,只是严老贼出行多防守,我靠不近,就是靠近了,免不得要受皮肉伤,不如跟着皇上您,听了我的冤屈,必会为我支持公道,还家父清白~” 说完粲然一笑,''我还知道,严阁老今日府上正准备将他贪墨的几百万两银子转移到别处,此刻说不得正在行动呢! 严阁老顿时噗通跪在地上,“皇上圣明,此女胆大包天满口胡言,臣请格杀勿论!” 仁宗皇帝挥挥手,面上渐渐平静,今夜的事情瞧着就不正常,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半吊子刺客,还知道他好性子不随便打杀人,他心里一沉,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来人,即刻派人去严府捉拿相关人等,缴获藏银一律收押国库!” “是!” 严阁老顿时支撑不住昏死过去,仁宗看也不看严阁老一眼,挥着袖子就走了,林贵妃瞧着严阁老失势,心里也是一惊,她不敢多说,只得随仁宗而去。 曹录踱步到严阁老面前,十分和气体贴,“阁老怎么这就坐倒了,来人,扶阁老回宫!” 第102章 倒台 仁宗尽兴而去,败兴而归,灯火通明,诸位阁老大臣侍候一边,他高坐乾清殿,望着斜对面皇极殿走水之后现在还乱七八糟的鬼样子心上怒火更甚! 他左催一遍户部拨银子,那温忠翰就哭穷,他右再催一遍,温老狗就跪下痛哭流涕,国库空虚,实在挪不出银子,把户部的账册给他看,他满腔怒火去扒拉账册子,总是被无情的现实浇灭怒火,灰溜溜的跑回乾清殿。 现在,竟然禀报说,严阁老私藏几百万两库银! 那扔到角落他都不知道叫什么东西的高荀,严阁老的妻弟,区区一个太常寺卿就抄没家产一百多万两! 要知道国库去年一年结余的税银也才八十万两啊! 他堂堂天子,晚上油灯点多了,温忠翰这老家伙都要命人吹灭几盏,元宵节大宴会都取消了,节省节省,就像魔咒一样箍在他脑袋上,他在这节衣缩食,他的臣子倒是吃香喝辣喝酒嫖妓过得潇洒啊! 仁宗出离愤怒了! 严阁老跪在地上,精气神被抽走了一大半,此刻他只有卖惨换回仁宗一点怜悯之心了,索性头一歪准备晕过去,他以为跟屁虫一样的姚广总会扶他一把,不想脑袋结结实实的撞上了地砖! 人心不古啊!严阁老这下真的晕过去了! 仁宗还在愤怒的盯着对面黑暗的皇极殿,曹录带人进来,他粗犷的脸上闪烁着异样兴奋的光芒。 “皇上,幸不辱命,臣带人赶去严府,在严府书房的院子里正摆放着上百个实木箱子,臣打开查验,果然就是真金白银!足足八百万两之巨,书房里还藏有古玩字画,价值连城啊!” “听府里老人说,这几日刚从塘子里地里起出来,正准备运到庄子上藏匿的!臣去逮了个正着!” 仁宗皇帝听了眼睛顿时冒出金光,什么?!八百万两!!! 他恨恨的瞪着严阁老,脸上肌肉抖动,牙齿磨得嘎吱嘎吱的,“严阁老,你给我说说,你何以贪污这么多银子?!你平日受贿收礼,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朕以为你差不多就得了,你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贪墨这么些银钱!” 他走下台阶,用脚踢一脚严阁老的身子,怒骂道,“难怪别人指着朕骂朕是昏君!你该当何罪!” 严阁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灰白的头发还迎风抖了几下! 仁宗皇帝气得转来转去,好啊,他又朝曹录和左泉温忠翰几个看去,曹录几个不知为何,迷糊的回望仁宗,左泉心里却是有数的,他面色平静,任由仁宗打量。 姚广颇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回望,他怕被严阁老牵连,毕竟他也不清廉。 仁宗这才心里好受些,看样子这几个应是好的,哎,至少还有几个清廉正直的大臣一直辅佐他,不然他真的是个昏君了! “程爱卿,拟旨,宣三司彻查严涛贪墨案,若是带出其他案件来,也一并查问清楚,由太子督办此事!” “臣遵旨!” 仁宗皇帝十分心累,瞧着严阁老伏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样子,多年的老伙计他一直以为跟他一样穷酸,结果是他是天子他喝汤,老伙计背着他吃肉! “来人,善待阁老,就将他暂时圈禁在严府,至于其他人等,一律羁押,等候发落!” “皇上,严阁老罪大恶极,臣已经收集证据,,,”曹录还要再说,仁宗疲惫的摆摆手,心里颇有些心酸,那些年咱们两个相扶走过的岁月都是假的吗?!难道这些年你一直溜着我玩?!你不能少贪一点吗?!事情搞得这么大,我不处罚你还有何君威?! “罢了,此事全权交由太子主理。” “臣遵旨!” 众臣簇拥着皇上出了乾清殿,侍卫拖着严阁老回了严府。 严府此时重兵把守,程德青奉太子之命到严府宣旨,严老夫人仍然居老自傲,“程大人,你说什么?我可不信。” 程德青笑道,“夫人就莫为难我了,我也是秉公办事。” 曹录不耐烦听这老妇人胡咧咧,手一挥,喝道,“带走!” 顿时院子里一大家子莺莺燕燕的哭泣起来,严老夫人顿时坐到地上撒泼起来,“天老爷啊,有人要我的命啦!” 她几下扯乱了头上的发髻,自个撕破了衣襟,张牙舞爪的骂起来! 程德青目瞪口呆,曹录却早知道严老夫人的德行的,他瞧着榻上装死的严阁老,不由冷笑道,“带走!” 侍卫们不再墨迹。赶鸭子一样把人围做一堆,若有还要哭的,那就索性拿臭布堵了嘴,严老夫人堵着嘴叫叫嚷嚷的终于给弄出去了。 士兵来报,“禀大人,严四郎不在府里,严大娘也不见踪影,还有外地做官的几家不在,女眷四夫人也回了娘家,您看?” 曹录等这一天实在等得太久,如今见大厦将颓,这祸国殃民的蛀虫终于要受到惩罚,心里止不住的高兴,他才不管女眷如何了,“派人去捉拿即可,特别是严四郎,务必捉拿归案!” 曹录再看一眼床上装死的严阁老,嘴角噙着冷笑,“严加看管严阁老!不许出这个屋子半步!” “是!” 等人都走出屋子,院子里一片寂静,榻上的严阁老老泪纵横,他纵横官场二十年,斗倒了前首辅,怎么会突然就阖府抄家了呢! 躲在严府外的巷子里的严大娘,看着官兵押着的严氏族人,严老夫人还是堵了嘴捆着的,她眼睛恨得眯了起来,又看到她柔弱妩媚的娘,此刻鬓发散乱摇摇欲坠,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 别人家的事情今日就梦一样落在自家,严大娘此刻还很困惑,好端端的哪里出了问题,不过也不容她困惑多久,为今之计,她只能去求一求温慧公主了。 翊坤宫里,林贵妃也正在寻思今日之事。 严阁老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依附二皇子,明里暗里还是支持她这边的,如今严阁老倒台,她不免唏嘘; 一个冷冰冰的太子,还有个冷冰冰的彭城公主,仁宗再好的性子,天子气势也容不下两人,原以为太子和仁宗的芥蒂会越来越深,没想到,仁宗还念着旧情,还念着元后!念着元后的儿子! 如今瞧着,怕是不能暗无天日的等待了,等待得不到什么,只会一步步让太子强大而已。 “娘娘,靖阳侯世子夫人递了牌子,约公主出去游玩。” “福安?好些日子不曾见她们来往了,去,温慧这性子越发古怪了,也需要出门逛逛,看仔细了,若是出了岔子,公主的近身侍卫一个不留!”林贵妃盯着桌上的百合,轻轻说道。 宫女不由打了寒噤,“是!” 温慧公主被林贵妃圈禁,性格越发乖张,有段日子绝食绝水,妄图逼林贵妃能心软一次,林贵妃万事都为了二皇子,婚期已定,怎会反悔,瞧着奄奄一息的温慧冷笑道,“你就是死也要给我死到柱国公府上!” 温慧公主濒临死亡方才怕了,乖顺了一阵子,林贵妃以为她想通了,对她放松了些,毕竟她还要和哥哥嫂子相依靠,温慧想清楚了,也省了她的麻烦,这些日子也顺着温慧,偶然也允许出宫,不过也就是天香楼坐坐。 温慧公主捏着福安的帖子,阴阴得笑了,她从来都不相信什么情谊,不过都是巴着她讨一点好处的人,不过她也正想要出宫,这帖子来得颇合心意。 等次日温慧公主禀报了林贵妃,浩浩荡荡的出了宫,到了天香楼,温慧冷着脸说道,“不必跟随,就在门外候着。” 侍卫队长颇有些犹豫,贵妃娘娘说了,若出了岔子,提头来见,前几次也不见温慧公主要随从的人都退下啊? 温慧瞧着嬷嬷动也不动,不由骂道,“怎么?我叫不动你是不是?!” 嬷嬷和侍卫队长齐齐躬身,“公主莫要为难奴才\/婢,贵妃娘娘有命,臣等不敢随意走开!” 温慧公主怒不可遏,却也没法子,转头对着侍卫队长骂道,“怎么,我若是不方便想更衣,你也要站在一边?” 说着就“啪”的推开了门,嬷嬷和侍卫队长对视一眼,嬷嬷随着进去了,侍卫队长留在门外。 他今日眼皮子老跳,近日家里婆娘也知道温慧公主喜怒无常,工作不好干,日日耳提面命,让他小心谨慎定要留住小命,是以他吩咐士兵围住天香楼前后,自己亲自又去厢房所在的二楼转了一圈,确保无事才稍稍踏实。 温慧公主进了厢房,就见福安县主挺着大肚子站起来行礼,桌子一边坐着严大娘。 温慧公主心里讥笑,面上不显,“找我何事?若是关于严阁老,那我可帮不上什么忙。” 严大娘也冷冷笑道,“除了府上的事,还有什么事麻烦您呢,公主还是帮我一把,公主再有几个月就要嫁进柱国公府,可喜可贺啊~” 温慧公主冷下脸,她此刻被人要挟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蠢钝,她既然做了当然不怕林耿知道,她也不打算嫁过去,可严大娘这样说,她就不高兴了! 福安坐在一边听他们针锋相对有些害怕,曾经都在一起玩过,怎么突然就剑拔弩张,她听了严大娘的话,把婆子丫头关在门外,此刻心里有些怕了。 “念在曾经相交一场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不过我确实帮不了你,你去找朱成公,父皇对母妃也不是千依百顺,对朱成公倒是言听计从,昨日那个选拔会,听说也是他建议的。” 严大娘也放松下来,她们这些人,失了势就是落到泥里,谁都能踩一脚,只要温慧记得往日的情义能搭把手,事情就好办了。 “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林耿,宫里跑不掉,这天香楼我倒是瞧过了,反正我也是逃犯了,不如这样。。。”严大娘贴耳低声说起来,温慧公主一听,觉得是个好办法,她又瞧了一眼忐忑不安的福安,觉得她有些棘手! 严大娘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转头也看福安,见福安护着肚子吓得朝后缩,不由走上前去,“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福安此时此刻才觉得自己草率了,“严大娘,温慧,咱们一起玩到大的,你,你们要做什么。。。” 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又不敢大喊,门口是侍卫也是公主的,若是公主真要杀她,侍卫也是帮着灭口的,她真心怕了,严大娘瞧着她抖个不停,不由笑道,“你都说了,咱们姐妹一同长大,我还能做什么?这就帮你解脱罪名!” 说着一记掌风劈下去,福安痛得还没晕过去,严大娘又是一刀,福安这才软软的扑倒地上,衣裙繁复,遮住了腿下泅出的血。 桌椅翻倒,哐里哐当,门口护卫大声喊道,“公主,出了何事?” 嬷嬷冷冷回道,“无事~”只要公主不逃跑,别的都不算事,福安一个破落户,不值得大惊小怪~ 严大娘瞧着嬷嬷也冷冷笑道,“嬷嬷,你知道我们想要干。。。”话没说完,严大娘扑上温慧公主,一手拔了头上的簪子,抵着温慧的脖子冷笑道,“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温慧公主也是大惊,刚刚不是说好了,地形都看好了,打晕嬷嬷就能跳下楼去,怎么突然变卦?! 温慧开始挣扎,门口的侍卫也冲进来,“大胆,放开公主!” 严大娘笑道,“给我备马,把路给我让开。”说着使劲一扎,温慧的脖子上顿时冒出血珠子。 侍卫和嬷嬷不敢动作,眼睁睁看着严大娘勒着温慧公主上了马,直奔东面闹市,连忙追上去。 禁卫军侍卫到底不如严大娘这从小走街串巷的纨绔子弟,严大娘左转右转在一处荒宅子里弃了马,拖着温慧进了宅子。 温慧摸着脖子上的伤口骂道,“你要威胁他们就假装一下就行了,竟敢真的戳伤我!”她金枝玉叶,这严大娘手黑心黑的,真把她戳出血来了。 “走,一会官兵就追来了!” “咱们这是去哪?我可没有银子。” “这院子有地道通得城外的严家庄子,我去庄子上避避,你爱去哪去哪!” 第103章 逃婚 到了庄子上,天也黑了,严大娘带着温慧公主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庄子上的主屋走,因着地道的关系,这庄子放在严家一个忠心的老仆人名下,佃农的屋舍离主屋也远,所以两人偷偷摸摸,也没人发现。 等到了门前,二门里看门的仆从十分警觉“谁?!” “严伯,是我!” 查抄严府已经沸沸扬扬,上京城都知道了,严党瑟瑟发抖伺机反扑,左党拍手相贺,弹冠相庆! 老百姓才不管你什么政治斗争,他们只知道罪大恶极贪婪无耻的严阁老终于倒台了,街上卖爆竹的店家都脱销了! 此时此刻,附近的天空上还时不时爆烟花,老忠仆以为城里有了喜事,正伸头去望,不想四爷慌里慌张独自一人就来了,他还在惊诧,这严大娘也黑灯瞎火的来了,这心里就一咯噔。 严大娘摆摆手,“不用忙了,去歇着。” 说着就推门进屋,老忠仆正要告知四爷也在,见大娘后面跟着一个生脸的姑娘,这话头就咽进肚子里,忙热情的把人朝东厢房引,严大娘无所谓,反正她也是临时落脚,歇一夜,明日就寻四叔去。 温慧公主瞧着院子里简朴破旧,连棵像样的花都没有,十分寒酸,秋夜又寒凉,她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奔波了一下午,脚都磨破了皮,浑身疲惫,待进了屋子,透着火星一样的油灯,看这房里的摆设,让她十分牙酸! 让她去躺那个硬邦邦的木床,还有黑黢黢瞧不出什么纹样的被子,她可躺不得! “严大娘,叫人抬了热水给我沐浴,还有这被褥,给我换蜀绣,别的我可睡不惯!” 严大娘抬头看了一眼温慧公主,冷笑道,“我好心把你救出来,你怎么还挑三拣四,翊坤宫里样样都是好东西,你干嘛还非要跑出来!” 温慧公主被堵得一顿,从前严大娘虽然也有个性,但从不曾这样讥讽嘲弄的口气,她是公主,林贵妃都敢顶撞,何况一个破落户! “严大娘你狂什么?!你挟持了我,禁卫军首领可都是看着的,母妃和父皇定然饶不了你!你若想好好的活,就叫人给我抬了热水来,换了这屋里的摆设!”温慧公主趾高气扬。 严大娘这才觉得好心办了坏事,自己给自己找了麻烦,她瞧着温慧公主颐指气使的样子,十分烦躁,眼珠子转了一转,心想还是早点把人打发了才好! 她拧着眉想了一会,突然就笑了,瞧着温慧公主,十分冷淡,“我们严家都倒了,你若要告我,去,来的路你也记得。” 温慧公主一愣,她费了半天劲还流血演了双簧,就是准备逃婚的,话本上不是说了,天大地大,哪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这刚刚逃出宫,怎么可能自己回去呢?!她嘴唇讷讷,半天也说不出硬话了。 她坐在榻上,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此刻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喷火的眼珠子瞪着严大娘,不一会眼皮就酸了。 严大娘才不管她,凑合冷水简单洗漱了就躺下了,前路漫漫,也不知道这飞来横祸睡醒了能不能就飞走了,一切又能恢复正常,她辗转反侧,浑身又疲惫,可越睡越清醒了! 她站起来,走到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榻上蜷缩在一起的温慧公主,她轻轻张着嘴打着鼾,眉毛微皱,似乎睡得不踏实。严大娘不由嘲弄的笑了,昨日还是一同打马骂街的同伴,今日就云泥之别了。 “咚咚咚”轻轻敲门的声音,严大娘一愣,半夜三更严伯敲门作甚?!莫非官兵追来了?她不由一耸,抓起马鞭要推窗翻走,“是我!” “四叔!”严大娘慌忙走到门边拔了门栓,严四郎一身黑衣走了进来,他两眼精光四射,一进来就直奔温慧公主的榻前,低声喝骂,“你把她带回来做什么?!现在还不够乱吗?!你脑子呢!” 他的贴身小厮半夜从城里跑到城外,已经知道,严大娘众目睽睽挟持公主逃匿,皇上震怒,下令全城都在搜查公主的下落! 他本来已经联络好督察院的人还有兵部侍郎还有严党的几个大臣,准备联合上书为严阁老伸冤,不想横插劫持公主一事,如今半天过去了,再派去各位大臣府上联络的小厮就都有去无回了。 他心知不妙,这才急急漏夜躲到庄子上,没成想严大娘带着公主前后脚就来了。 他顿时生出一股大江东去浪淘尽的萧瑟之情! 这个侄女留着也是无用,不如作罢! 这样想着,他便招呼严大娘上前来,严大娘在严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四叔的,此刻他眉头紧皱,显然十分不悦的样子,她不敢惹毛了她,忙走到四叔跟前。 严四郎劈手就是一掌,严大娘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扑通就晕过去了。 严四郎的小厮进来,把严大娘捆了,拖到后院,命严老伯严加看管,不得踏出庄子一步,至于温慧公主,已经醒了。 严四郎瞧着她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也是好笑,知道她装不下去了,索性直言道,“公主,大娘劫持你也是受你所托,还请公主同贵妃娘娘和皇上美言几句,大娘听贵妃娘娘处置,此事同严家无关,严家如今风雨飘摇,再也承受不起一点的打击了!” 说着一揖到底,温慧公主掀了薄被坐起来,见笑面虎严四郎态度恭敬,心里稍稍放松了些,“你就当不曾见过我,或者把我送到南方,我听过南边景好天也暖和,小吃也多,嗯,再给我置办宅子和奴才,等我玩够了,我定然乖乖回去,不叫你为难。” 严四郎听着更是笑出来,这样天真单蠢的温慧公主,怎么会是林贵妃生出来的呢?! “公主,外面不是你想的那么好,不瞒你说,现在北面大旱南边洪涝,百姓流离失所,锦官知府刚刚上报,流民易子而食,城里的大户被流民攻击家破人亡,请求朝廷派兵镇压,你要知道,若不是事情实在掩盖不住了,这些知府是不会上报的!” 温慧公主打了个寒噤,之前相国寺庙会一事让她心有余悸,又听严四爷这样一说,心里先露了怯。 严四郎循循善诱,“公主逃婚,不过是看不上林耿瘸腿,可您嫁进柱国公府,亲上加亲,又唯您独尊,您想去哪里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这样偷偷摸摸担惊受怕呢,就说这庄子上这样的简陋,也不该是您来的地方。” 温慧公主一听,她顿时忘了害怕,看到榻上铺的褥子,布面粗糙,靠边的地方还有一块污渍,她一只手正按在那儿,立时嫌恶的要命,忙从榻上站起来,! 严四郎又加了一点火,“这庄子远在郊外,前些日子,我听庄头说,村里有几个女子莫名失了踪,官府缉捕了几日,捉到了拐子,那拐子招供,几个女子都辗转卖去了下等娼寮,专门去伺候贩夫走卒的下等男人,公主您身娇肉贵,若是遭此横祸,怕是此生都不得安乐了……” 温慧公主听了,心里慌慌,她往日出门都是前呼后拥,这次只身一人,严家又摊了事没有多余的人手时时护卫她,若是真的遇到不测,她就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严四郎见状笑道,“臣明日就请小厮护送公主回宫,还望公主多多美言,臣感激不尽~” 温慧公主心里还有疑虑,可想到刚刚她在被子里看到严四爷干脆利落的处置了严大娘,心里还有些怕的,犹犹豫豫的点了头。 严四爷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和温慧公主道别后,就出了门,回了主屋连夜写了请罪信,希望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林贵妃要怪就怪严大娘,千万不要牵连严府才好。 温慧公主熬不住,歪在榻上睡了个囫囵觉,外面狗叫鸡鸣,天就亮了! 吃了简朴的早餐,昨日兵荒马乱没细瞧,今日仔细一看,院子里散养的鸡到处乱窜,有一只鸡拍了拍翅膀,“喔喔喔”的叫了几声,然后尾巴那处扑哧掉下一坨东西,温慧公主一愣,再去仔细看,竟是排泄物! 呕…… 早上勉强果腹强咽进肚子里的饭食竟然到翻腔倒海,纷纷吐出来…… 上京城里,官兵挨家逐户搜查,唐唐公主竟然被掳,仁宗震怒,百姓人心惶惶,严党更是心惊胆颤,严阁老深知此事难办,竟然一病不起,他奋斗一身,临了尽落得这样的结局! 可悲可叹啊! 林贵妃更是忧心不已,她忧得不是温慧的安危,而是怕皇上怀疑她同严阁老勾结,若是严阁老当势,她还愿意为严阁老美言几句,如今严阁老倒台,她真是恨不得一丝一毫不沾染上才好! 至于温慧,严大娘同她的交情,她是真的毫不怀疑,温慧同严大娘演得双簧好逃婚,哎,蠢哪,真是蠢了一对啊! 从小就不该让温慧和严大娘接触过多才好,这蠢人混一起,那不是蠢上加蠢,蠢出天际才怪! 她心里十分焦虑,柱国公夫人心里何尝不是?!林耿为了温慧断了腿,温慧却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这温慧同严大娘沆瀣一气,莫不是故意逃婚使出的招数? 哼!她就不信了,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惯坏了的丫头,还能在外面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第104章 冤杀 温慧公主果然不出柱国公夫人所料,过了两日,宫里就递出消息,温慧回宫了,她确实被严大娘挟持了。 柱国公夫人冷冷一笑,当她是白痴吗?还这样糊弄她,不过回来就好,既然定了婚约,那就最好老实待嫁,全天下也就温慧公主能配得上耿儿了,若是林贵妃还想哥嫂偏帮二皇子,还想林家蒸蒸日上,就该作出样子来。 林耿心里却是阴郁难受,他为了温慧,付出了这么多,这温慧一次又一次折辱他,莫非欺他好性?! 严阁老病倒了,侍卫禀报,仁宗拿着奏折,心里不由一酸,哎,这叫什么事,他还没气得生病了,这老家伙倒是先倒下了! 贪污这么多钱,这样胆大包天,怎么不想着会有这样的一天? 须知人生从没有完美的事情啊!从没有顺风顺水一辈子的好运啊!也不想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叫太医去看看。”仁宗还是心有不忍,动了恻隐之心! 曹录站在一边,眉毛都竖了起来,恨铁不成钢的还在辩驳,“皇上,仇敏在牢里招供,他伙同严阁老在关外圈地,谋夺财产,残害百姓;还有杀良冒功,这些均有书信为证据,严阁老为了保密,意图杀害仇敏的糟糠妻,幸好有司衙门巡防到了街上,严家管事的当场被捉住了,这些拎出一件来,也是杀头的大罪,皇上,请三思啊!” 仁宗皇帝皱眉,这仇敏早不招供晚不招供,临了严阁老倒台的时候招供,也是孬种一个,罢罢罢, “那就如太子所言,仇敏明年秋后问斩,严家流徙三千里,永远不得入京!” 曹录一顿,他据理力争半天,是要这样的吗?!也是,严家流放三千里,也就不能祸害朝纲了,只是那您这轻飘飘的“宣太医”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何不宣翰林院制诰? 左相瞧了曹录一眼,曹录见好就收,两人拜辞皇上,一前一后出了乾清殿。 宽大的甬道上,左近无人,曹录凑近左相低声道,“仁宗心性仁善,只怕。。。” 左相望望天笑了笑,他懂曹录的忧虑,其实也正是他的忧虑,严阁老毕竟陪着仁宗二十多年了,这是他们不能比的,其中的君臣情义,数次让严阁老转危为安,如今严家已然这样,仁宗仍然心怀怜悯,这,实在不是好现象啊! 太子殿下英明神勇,却公正客观查明案件缘由,丝毫不偏不倚,这也颇有深意,可政治斗争是要流血的,严党和左党已经势同水火,不是握手言和就能相安无事,前朝宋阁老倒是刚正不阿忠心为民,对反对派心慈手软,最后不也是受到反对派的清算,剥夺了封号勋爵,连子孙都不能幸免于难。 左相捏捏眉角,低声道,“他祸国殃民罄竹难书,若这样还能逃脱一死,那只有是谋逆的罪名了!” 曹录眼睛一亮,是啊,这等贼子若不斩草除根,定会后患无穷,严四郎仍然逍遥法外,若是捉到了,他私藏了一些东西,触犯了条律,那就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严阁老了! 左相捋着胡须一笑,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隐忍了这些年,终于有了这一天,不急。 严四郎果然在近郊被拿获,根据士兵禀报,庄子上不仅搜出大量的金银珠宝,还有皇帝的冕服,据曹录所奏,严四郎受不住刑罚,已然招供,严家一直觊觎皇位,意图谋反! 朝堂哗然! 仁宗皇帝更是震怒! 我把你一直当兄弟,可你却背着我吃肉!如今竟然还想取代我!岂有此理!把朕的好心不当心! “务必将严党缉拿归案!朕倒要看看,还有哪些人吃里扒外,妄图悖逆!”真是的,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了! 城防设卡,官兵彻夜捉拿,太子殿下雷厉风行,务必揪出严党,拔出萝卜带出泥,朝堂上一时风雨凄凄。 元和十三年十一月初六,严阁老等不到绞杀的圣旨就在严府一命呜呼,据说死不瞑目,严老夫人在狱中也悲惨死去,其余壮年男丁斩首,女眷罚没掖庭,严大娘在缉捕中侥幸逃脱,还妄图攀上朱成公求情,朱成公不愿参与朝中实务,只愿她好自为之。 严大娘恨恨而逃,可惜,如丧家之犬一样日夜奔逃,混入流民中被踩踏而死! 威风赫赫盘踞朝堂二十多年的严党一夕风崩瓦解,拥泵者也泥牛入海,谁能想到,严阁老一辈子冤枉愚弄了许多人,最后竟被冤枉造反而毁灭了,哎,万事皆有因果,可叹可悲啊! 百姓拍手称庆,忠臣良将奔走相告,朝廷政治一派清明~ 左相晋升首辅,仍称左相; 朝堂肃清,贪婪无耻之辈一时退却; 仁宗却蛋蛋的忧桑,他发现,左相这温文尔雅的老家伙,时不时就要进宫觐见,给他讲一讲国家大事;或者说一说百姓民生; 仁宗十分忧桑,他若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也不用等着左泉来督促了,他对着林贵妃默默的叹了口气。 林贵妃端起茶盏,柔声安慰,“皇上,左相也是一片苦心,您消消气,皇上,赫儿年纪也不小了,太子已经主理朝政,赫儿只比太子小了几岁,也该帮着替您分忧了,皇上~” 仁宗一个机灵,满腹的牢骚都噎进肚子里了,哎,他细细打量林贵妃,说她年芳二十也有人信的,这些年精细保养,独宠后宫,野心有些大了啊。 “贵妃何时入的宫?” “皇上,您连人家什么时候入宫都不记得了,讨厌~臣妾是景明十年入宫的,那年,您指着还是秀女的臣妾说,这个女子皮肤倒是和皇后一样白,后来侍寝,您还夸臣妾呢。”林贵妃故作天真陷入回忆。 仁宗呵呵哒,他可不记得陈年老黄历,他瞧着林贵妃妩媚天真的样子,心里十分温和,“赫儿还小,不急,还是踏实学习,太子是一国储君,赫儿怎可同他比较。” 林贵妃一愣,心里犹如噎了一块粘糕,堵得胸口难受,面上依旧温柔顺从,“知道了,臣妾会好好管教,让他安心治学。” 仁宗对林贵妃的识大体心里十分满意,这也是这些年一直宠爱她的原因,他拍拍林贵妃的手笑道,“爱妃莫忧,赫儿勤勤恳恳,做事稳妥,朕甚是欢喜,将来定会作出一番成绩的,想来不会是个纨绔。” 林贵妃心沉到底,仁宗这样明晃晃的暗示,就是储君就是太子,不会变了。 可她和太子有生死之仇啊,年轻的时候以为容颜娇媚,定会执掌乾坤,冲动之下做了糊涂的事情,如今岁月蹉跎,她期望的一直没有得到,难道要眼睁睁等着太子掌权,置他们母子于死地吗? 林贵妃心事重重的回了翊坤宫。 翊坤宫温慧公主已经十分老实,她那日回宫受了一番苦楚,那严家小厮倒是勤勤恳恳把她送到城门口,她正准备跟命运再挣扎一次,就叫林耿捉住了! 他阴恻恻的眼神看得温慧心里毛毛的,他贴着温慧的脸,轻声道,“温慧,我这么喜欢你,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温慧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强颜欢笑,“二表哥,是我不懂事,你别生气。” 林耿轻轻一笑,“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是我心上的人,好了,贵妃娘娘一直担心你,我派人送你回宫。” 温慧回了宫,心里还被林耿的眼神惊得毛骨悚然,她既然跑不掉,索性扮乖装巧,让母妃给她多选几个孔武有力的护卫,严四爷说得不错,既然早晚都要嫁人,只要她是公主,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第105章 生女 福安早产,九死一生,产下一个女娃。 靖阳侯夫人和太夫人大失所望! 蒋文勋站在房外,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他已经错了太多,不能错上加错。 福安眼睁睁的看着梁上的雕花,心里十分绝望,若是个男娃该多好,若是男娃,她受的这些苦就不算苦了,若是。。。 眼泪静静的沁出眼角,福安的娘看着冷静的产房,勉强笑道,“福安,月子里不兴流泪的,会眼盲的,你可要乖一点,养好身子才好。” 其余的下人都手脚利索的收拾了东西,就悄悄下去了。 靖阳侯看到锦被里包裹的小娃娃,闭着眼睛猫崽子一样的叫着,心里竟然泛起了怜惜,他兴奋的朝着奶嬷嬷叫到,“快来,没瞧见姑娘饿了!” 奶嬷嬷听了心里一动,瞧着侯爷是怜惜这小女娃了,有人怜惜就好啊。 太夫人冷冷一笑,“一个丫头片子叫你这样高兴。” 靖阳侯笑道,“娘说的是,不过终归都是蒋家的儿孙,我这辈子是没福气有个闺女了,这有个孙女也是好的,再说了,福安年轻,以后再生就是,您何必又板着脸呢。” 侯夫人啐了靖阳侯一口,“你懂个屁,娘和我盼了多少年的孙子和曾孙了,这福安,普度寺的药僧都说了是个男娃,她好生生的呆在家里,说不定就生了个男娃,非要搅和到严大娘的事情上,幸亏公主没出事没沾上咱家,不然你以为就这样了了?!” 靖阳侯还想做个好人说几句好话,瞧见太夫人脸色绷的铁青,讪讪的不敢再多言了。 靖阳侯夫人察言观色,对着奶嬷嬷又啐了一口,“等她出了月子,定要好好教训她,若是还不乖,不若娘就给勋儿再纳几房姨娘,也叫她不能猖狂!” 蒋文勋一听牵扯到他了,忙抬起头,讷讷道,“我不要纳姨娘,娘,您不能逼我!您答应过我!” “答应你?!你就不管管你媳妇?差点给咱家惹来大祸!”靖阳侯夫人恨铁不成钢,“你就只会逼你娘!” 蒋文勋一听这话脸色惨白,他不敢再说,悄悄的退出房了,太夫人狠狠瞪了侯夫人一眼,“要是能纳个姨娘还用等到这会?!也别废话了,让福安好好将养,再过个一年再生个孙子出来!” 她又瞥了奶嬷嬷怀里赤红的小东西一眼,冷着脸就出门了。 好好的添丁之喜,瞧着丧气一般,福安卧在房里,眼泪又滑下来,福安的娘也在一边叹气,人情冷暖她是看透了感受够了,这一年家道中落,就是绸缎庄制衣铺子的掌柜的,也狗眼看人低了,如今瞧见她都十分冷淡了,何况 有官衔的人家了,她唯一庆幸就是福安早早嫁了,衣食无忧,又尊贵体面,生得孩子也是勋爵之后,她悄悄擦干眼泪,勉强笑着安慰,“别哭,侯爵之家盼着孙子是常见的事情,太夫人也说了,你好好将养好了身子,再生个男娃,这辈子就能扬眉吐气了。” 柳芸娘也临近产期,这些日子,她时不时觉得下腹有些胀,伺候的稳婆都住到院子里了,奶嬷嬷也找好了,稳婆笑着安慰,“夫人,都是正常的,已经入盆了,勿要担心。” 柳老爷最近也不沉迷挣银子了,囡囡亲娘不在,他坐在柜上数银子心里都不是个滋味,索性放过自己,这些日子都不出门了,专门在家里候着,女婿是个能人,眼瞧着要上进了,要光耀门楣光宗耀祖了,他老骨头一把了,总要把家里照顾妥当的,叫女婿心里安定。 “慢些走,慢些走,小心颠到我乖孙。”柳老爷絮絮叨叨跟个老母鸡一样,天也凉了,柳芸娘踩着厚底缎面鞋,在园子里散步,柳老爷背着手跟在后面,不紧不慢。 “爹,我娘生我的时候疼不疼啊?”柳芸娘越到后面越有些担心了,古代生产真的十分简陋,全靠稳婆的经验够不够,还有大夫临场发挥。 连个氧气罐都没有,她心里惶惶,实在是应当应分的。 柳老爷怕吓着闺女,故意随意道,“生孩子怎么不疼,母鸡下个蛋还要叫一阵呢,你就安心等着发动,万事都有女婿和我,别怕就行。” 如萍和翠儿噗嗤一笑。 柳芸娘怎能不害怕,她小时候住外公家,家里母鸡下蛋,有的鸡蛋上还带血丝呢!哎,不能想,想多了更怕,她努力想别的事,“爹,我好久都没出门逛了,我好想去吃顿烧烤啊。爹,您叫许掌柜把师傅叫到家里来。爹!” 柳老爹眉头紧皱,“吃那么个玩意作甚?!眼看都要生了,怎么能吃那些不干净的?!烟熏火燎的都是味儿,等孩子大了再说,你再这样不懂事,我可要叫女婿说一说你了。” 说完又怕说得重了,忙又语重心长,“乖啦,囡囡乖,我问过大夫了,多吃滋润温补的于孩子好,你看你这个皮肤,滑嫩白皙,你娘怀你那会条件不比如今,我也尽量每日给你娘买燕窝补身子,这才生的你一身好皮子,你看隔壁锦娘,从小就黑,我听锦娘她爹说,就是因为小时候穷,锦娘他爹上树掏鸟,火里烤了给锦娘她娘补身子,这才生的锦娘黑黢黢的,满脸小痣,听说前些日子,锦娘的亲事又黄了,哎,八成是卸了妆吓到了那相公了,女子啊,皮肤白皙才好,你可乖一点啊。” 如萍翠儿听了笑得肚子疼,翠儿转头对着柳老爷,两眼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老爷,真的吗?锦娘不是出了好几本词话,不是是有名的才女了吗?怎么会被退亲啊?!” 柳老爷看着闺女也十分好奇,索性添油加醋逗逗她,“谁说不是呢,哎,锦娘他爹都要愁坏了,偏锦娘高不成低不就的,还说要找就找女婿这样的相公才好,还叫我问问女婿有没有同僚,哎呀,真是魔怔了,区区一个商户之女,怎能尽捡高枝挑啊,哎,不知所谓。” 说了半句觉得话说远了,“平常吃吃就算了,这有孩子了可要谨慎点哈,乖~” 柳芸娘也就心里的馋虫动一动,她也是知道的,不敢大意,被驳回也就死了心,不过听她爹的一番话,就又抬起杠了,“爹,我也是商户之女,你怎么就不说我是踩了高枝啊?” 柳老爷讷讷,“你商户之女怎么了?!女婿也是商户之子啊,当年他三番五次登门求娶,我才把你嫁给他,你是他求来的,怎么配不上他啊!” “再说了,以我儿的才貌,哪个配不上,你看女婿对你,人虽然霸道些,但把你是放在心里头的,哪次回府第一句不是问:夫人呢?你也要体贴一点,他整日忙着官场上的事情,忙了一天,回家了可要温存点,两人甜甜蜜蜜的不是很好,你可不兴作妖,” 见闺女嘴角能挂着油壶一样,不由笑了,“你也别不服气,说句公道的,那可都是你不懂事,小两口有个口角不是很正常,你可不能跟他置气哈,有什么话好好说,女婿是个讲理的,你就瞧瞧你爹,年轻的时候不珍惜,嫌弃你娘絮叨,这会就是想听你娘絮叨,都听不到了,你乖哈,人要惜福。” 柳芸娘心里也知道,上次她写本子坐的时间长了些,等晚上胎动就十分频繁,吓得程德青连夜叫了大夫,好在无事,她也被教育了一番,还叫她分清轻重缓急,程德青十分严厉,她一个孕妇,心里本来就脆弱,又加上程德青的态度,她心里气了两天不好受,觉得程德青不如新婚的时候待她温柔了。 柳老爷听到此事,又急又气,“祖宗啊,你叫我说什么好,他多爱重你不知道吗?若是有哪里不好,你这不是剜他的心头肉?!不是叫我活得不安生?!我真是把你惯坏了,他气急语气重了些是他不对,你这都有身子了,怎么能随便置气?!你叫你娘也在地底下不安乐啊!” 柳老爷见柳芸娘还懵懵懂懂,更是戏精上身,声情并茂的讲了柳家老宅隔壁邻居王婆家的闺女的事,“那人家相公待她是真好,待老岳父岳母也尊敬有加,可这闺女就是妖蛾子不断,仗着有了身孕,整日的挑三拣四,还对着婆婆骂骂咧咧,你说这是有教养的人家养出的闺女吗?后来孩子也作没了,你要是这样,我真要去见你娘了,我没教好你,我对不起她。。。” 柳芸娘当时被柳父一顿操作镇住,回头想想自己确实小题大做了,起因也是自己不注重自己身子,所以当天程德青下值,柳芸娘打扮清爽,扶着肚子站在门前迎候,把程德青惊喜了一下,两人回了房,程德青还哄了哄她,两人又重归于好。 “知道啦,我那不是激素水平不稳定,激动了一些嘛,您怎么老是向着相公!”柳芸娘讪讪而笑,真是的,一个污点翻不了篇了。 翠儿如萍也捂着嘴笑,夫人和二爷这两人,日子越过越闹腾了,两人有时候都跟个孩子一样。 “好,好,好,两人要相互体谅哈,人这一辈子,找个心意相通的人不容易,要相互包容哈,你说的那什么激素不激素的,我不懂,也跟这个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乖一点哈。” 柳芸娘是彻底歇了吃烧烤的心了,老老实实散步遛弯安胎养胎。 十一月十六日寅时一刻,柳芸娘梦中疼醒,她碰一碰身边的程德青,程德青立刻就醒了,见柳芸娘蹙着眉头说不出话,他十分镇定,语气温柔的哄着柳芸娘,叫她别怕,两手有力把人抱起来送去了产房,稳婆匆匆赶来,暂住在院子里的大夫也赶到,柳老爷也被惊醒,翁婿两个坐在廊下,听着房里柳芸娘的惨叫。 程德青听得心惊肉跳,听到柳芸娘喊疼,心里恨不得自己替她受了。 又听柳芸娘叫他,他脸色凝重就要进产房,柳芸娘惊得直叫,“你别进来,出去,出去!” 柳芸娘才不想让程德青看她生产呢,多难为情啊,即使是夫妻,她也不想这样被心爱的人看到。 柳老爷拍拍程德青的肩膀,颇为老练,“她叫的声音大,说明精神好,别担心,你娘生囡囡,生了一天一夜呢。” 程德青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岳母生柳芸娘生了一天一夜,他仔细想想自己的娘生三郎的时候,可惜那时候他去学堂了,等他散学回来,婆子告诉他,“你娘生了一个哥儿,你娘以后就疼三郎了,就不疼你了。” 他又努力忽视柳芸娘的惨叫,仔细想刘晏家生孩子的事情,好像就是第二天去学堂,刘晏就送帖子给他,说他有儿子了,请他喝酒。 对别人来说,生个孩子似乎很容易的事情,怎么此刻对他来说这么煎熬! 他看着丫头端着血水出来,遮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轻轻抖动,芸娘娇滴滴的,就是绣花针戳破了皮都要吹一吹的,怎么受得了这个疼,他透过门缝看那老大夫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儿,心里又安定一些。 程德青绷着脸,无心和岳父搭话,就皱着眉头望着天,院子里灯火通明,丫头婆子动作利索,连隔壁的李府都惊动了,都知道程家娘子夜里发动了。 天一点点亮了,程德青还趿着睡鞋,柳老爷更是披了一件柳母的旧衣裳,等柳芸娘不叫了,柳婆子端着红糖水进去,又笑眯眯的出来禀报,“姑娘饿了,此刻好些了,要生产还要再等等,姑爷和老爷还是去歇歇。” 程德青站在门口不走,柳芸娘躺在床上喝汤,听程德青叫她,她忙回道,“相公,别担心,我好着呢。” 程德青和柳父这才放下心来,两人相看一眼,这才发觉此刻的狼狈,不过此时此刻这些都无关紧要,程德青派二顺子去宫里告假,他要守在这里等柳芸娘生产心里才安稳。 翁婿两个就在廊下支了桌子草草用了早饭,刚吃过产房里柳芸娘又叫了起来。 巳时中,柳芸娘终于生下一个女孩。 程德青看着柳芸娘有些委屈的小脸,轻轻亲了她的额头一下,“莫哭,月子里不兴哭的,很疼?”他轻轻撩开她汗湿的鬓发,抚着柳芸娘的脸,分外温柔。 柳芸娘眼角一酸,又要撒娇,“疼死了,相公,我以后不生了。” “好,随你随你,莫哭,一个姑娘也好,我总能护住她,叫她平安喜乐一生。” 柳芸娘“噗嗤”一声又笑出来,真是的,什么一个姑娘也好。 第106章 小家伙 故意说这种话让她心软。 “相公,你看过孩子了吗?”柳芸娘定定瞧着程德青,满眼依赖。 “下巴和嘴巴像你,眼睛像我,爹说跟你小时候很像。”程德青又轻轻摸了柳芸娘的脸笑,“刚睡了,等会我叫婆子抱过来给你看,你睡会。” “嗯。”柳芸娘折腾了大半天,此刻眼皮也撑不住了,程德青替她掖好了被子,又对服侍的众人说道,“你们服侍得好都有赏,每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 翠儿如萍还有婆子都欢天喜地,程德青心里高兴,吩咐众人小心伺候,又去襁褓里看自个的小闺女,这小小的柔弱的一团,就是自己的血脉骨肉,程德青的心都要化了。 以后要对芸娘要更温柔些才是,这样拼命生了他的闺女。 小家伙小小的,胎发挺长,闭着眼睛正睡得香,程德青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瞧着这个小天使,心都装的满满的,婆子把小家伙的手包住了,她一动,程德青就看到小家伙的指甲挺长。 一边的嬷嬷笑着解释,“刚生的孩子都这样,出了月子就能剪了了,这个胎发要留到一生(岁)的。” 小家伙秀气的打了哈欠,程德青正陶醉在奶呼呼的哈欠里,小家伙突然就张嘴哭了起来,程德青一愣,奶嬷嬷笑着掀开小家伙的尿布,喜气洋洋,“拉了拉了,拉了就好了,可以喝点奶了。” 程德青洁癖一个,见奶嬷嬷换下的尿布,顿了一下避过眼,哎呀,洁癖也没有了,自己的闺女,哎呀,怎么看都可爱呀~ 等小家伙收拾好了,又哼哼唧唧的,奶嬷嬷笑着说,“想是小娘子饿了,二爷,奴婢抱一下。” 柳芸娘听到婴儿的哭喊醒过来,母性的潜能激发,她胸口胀痛,已经有了母乳。 嬷嬷忙把小家伙抱到柳芸娘的怀里,小家伙闻着奶香,鼓着腮帮子奋力的吸吮,程德青站在一旁,觉得人生此刻,是最大的幸福了。 柳老爷站在门外,喜不自禁,他抓心挠肝想看看孙女儿,可女婿一直不抱出来,他就是挤破头也没用,柳婆子在一边笑道,“老爷,咱回去,您看你午饭也没好好吃,姑娘都生了,就让姑爷多陪陪,您先回去。” 柳老爷一想正是这个理,遂按下心,回房去草草吃了饭。 吃完饭,这心思就怎么也压不住了,自己亲自把门关了,取出床底下的箱子,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里面都是这些年攒的银子,给闺女是一样的,给孙女也是一样的,都是他的心意。 “老爷,姑爷出门迎客了,前头宫里来人送了赏赐,您这会可以过去看姑娘了。”柳婆子兴奋得不行。 “来了,来了。”柳老爷趴在床底,把箱子使劲推进去,乐得不小心撞到床边,他摸着头,喜滋滋的,“就来就来,囡囡睡了吗?睡了我就不过去了。” “没呢,小娘子睡熟了,姑娘用了饭,此时已经能下床了。”柳婆子对着老天一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柳老爷脚下生风,风风火火就去了主院,上京城这个天已经很凉了,房里已经烧了地龙,暖和和的十分舒适,小家伙四脚朝天,正睡得香。 柳老爷摸着小家伙的小脚,对着闺女美滋滋的笑,“哎呦,跟你小时候一样,吃饱喝足了就卖乖了。” 他稀罕得不行,就要捏着小脚把嘴巴亲上去,柳婆子在一边拍了柳老爷一下,“老爷,您这一脸胡茬的,小心戳着小娘子。” 柳老爷一愣,摸摸自己的下巴,一夜之间竟然长了胡茬,他不由惋惜,“那等外祖父回去刮干净了再来亲你。” 小家伙睡得香喷喷的,腆着小肚子,还会时不时笑一下,柳芸娘望着柳老爷一脸慈母笑,不由打趣,“爹,在您心里,是这小丫头排第一还是我呀。” 柳老爷终于把眼睛从小家伙身上收回来,望着闺女红润的脸颊笑道,“你就是我的命根子,问这个作甚,真是的,越活越小了。” 柳芸娘笑了,她扶着翠儿又绕着房子走走,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程德青又走了进来。 “怎地不躺着?你刚生完多躺躺才好。”程德青嗔怪。 “大夫说了能走走就走走,不能老是躺着呢。”柳芸娘朝婆子努嘴,那婆子忙陪着笑,“二爷,老太爷派奴婢来照顾夫人,奴婢就要尽力做好,不能辜负老太爷和二爷的信任,这产妇体力好,就要早早下地走走,不然腿上没劲。” 柳芸娘知道,其实是怕产妇躺久了血栓,她也听过同事生产,也说过不能一直躺着。 “嗯。”老太爷派过来的人,他是十分信任的,他扶着柳芸娘接着转。 “赏了什么?” “皇上赏了玉如意还有绸缎布匹,太子殿上赏了些奇巧玩意儿,一会拿过来给你看看,太子妃也有孕了。” “哦,看来很可能是太子妃准备的,这样说来,您这东宫的工作很受领导赏识啊~”柳芸娘戏谑。 程德青敲敲柳芸娘的头,“淘气,不得妄言。” 柳芸娘看了丫头婆子一眼,便转了话题,“相公,咱们的闺女你起了名字了吗?还是先随意起个小名?” “怎可随意?我的闺女儿怎能随意?大名我想好了,就叫程颐华,小名就叫敏敏,你觉得如何?” “敏敏?”柳老爷先抢了话头,又低头看榻上的小家伙睡得香喷喷,不由念叨,“敏敏?这个敏敏挺好,聪敏机智~”柳老爷来回念了几遍,对着榻上的小人柔声道,“我们敏敏有大名了,哎呦,程颐华,这个名字敞亮。” 柳芸娘念了几声,也觉得这个名字好。 程德青得意一笑,那是,他翻阅古籍,寻到这两个字,男孩他也想好了,就叫程聿明。 房里暖和和的,程德青一会就出汗了,他又不敢随意开窗走了风,扶着柳芸娘转了几圈,就凑到闺女面前,和柳老爷两个,一起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柳老爷就是王婆,夸得口若悬河,从小家伙的脚趾头说到头发丝,那一丝一毫没有不精致的~把理智的程德青哄得飘飘欲然,翁婿两个蛇灿莲花,滔滔不绝,说到共情处,又齐齐用欣赏爱怜的目光朝柳芸娘望过来…… 看,这就是集天地之精华,万物之灵气孕育的小天使,而你,是当之无愧的功臣…… 柳芸娘被这种情绪感染,莫名生出一股豪气,一个算什么,我还可以再生十个! 门轻轻敲响了几声,二顺子隔着门,“爷,隔壁李大人和夫人上门讨喜饼来了,恭贺您喜得千金。” “苏先生,还有刘家章家也派了管事来,还有左相大人府上。” 程德青喜得千金,给老家长辈们报了喜,给大领导们报了喜,除此之外,就给了通家之好的几家报了喜,其余的等到柳芸娘出月子,敏敏百天的时候,下帖子到各府,办个筵席就行,不想隔壁的李大人这么热情,程德青不亲自出去一趟不行了。 “去,去,来者是客。”柳芸娘戏谑道,这李大人实在是趋炎附势谄媚逢迎的种子选手,孕中时候,李夫人时不时过来,李夫人性情古板还总是自以为是,说话来回就那么点话,她又不能赶客,可把她憋坏了,每次只能干巴巴应付,说一些没营养的场面话,实在煎熬,后面她都怕了李夫人来了! 程德青听出她的调笑,也不以为意,自从他得了皇上青眼,这种逢迎拍马他见得多了,只能慨叹一句,人心不古啊! 柳老爷笑眯眯的望着女婿出去,对着闺女笑道,“这李大人真是比钱塘王恒(王老太爷)那时候还谄媚,这些当官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一点气节都没有!” 柳芸娘嬉笑道,“敢情您没巴结过上峰一样!” “嘿嘿,为父做生意,自然也要巴结,不过李大人这样没脸没皮的,为父可真是做不出来。” 柳婆子在一边笑道,“哎,也赖姑娘嫁得好,咱们柳家虽然只开了一间银楼,但整条巷子没有不知道咱们亲家程家和咱们姑爷的。钱塘地界上,有几个人敢给老爷气受?!” 柳老爷一听,尾巴就抖起来,“确实,从你嫁过去,钱塘普通的官差都客客气气唤我柳老爷,那后来女婿中了状元当了官,钱塘县令都和我客客气气了,哈哈哈” 笑声中尽是小人得志的快乐,柳芸娘和翠儿如萍都笑起来。 翠儿快人快语,“老爷,您就等好,等二爷给夫人挣个诰命,您再回钱塘省亲,钱塘县令也一定谄媚至极~” 众人都十分快活,柳老爷想到若是有那一日,他也有脸去地下见柳家祖宗了,祖宗应也不会怪他没能生个儿子继承香火了。 “哼哼哼~”小家伙张着小嘴又哭了起来,奶嬷嬷忙掀了尿布查看,尿布干干净净的,那就是饿了。 柳老爷忙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室。 柳芸娘坐在榻上,瞧着婆子盯着她看,初为人母就这样撩开胸脯喂奶她还颇有些尴尬,不过小家伙又哭一声,她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撩开衣服就喂起了奶。 她人小吃的也少,小嘴巴一裹一裹的十分安稳的躺在怀里睡过去了。 婆子伸过头来,“夫人这初乳最补,孩子喝了最好,不过瞧着不是很多,只怕后面喂不饱小娘子。” 柳芸娘点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奶水不够,小家伙夜里就和奶嬷嬷睡在隔间,古代的大户人家都是有奶嬷嬷的,众人也都习以为常,柳芸娘毕竟是现代人,她已经决定了,等小家伙大些就喝牛奶什么的儿就行了,现在上京城有售卖新鲜的牛乳了。 程德青睡在外间,初为人父心里十分激动,一听到小家伙哼唧声,立马从床上弹起来,盯着奶嬷嬷给小家伙换尿布,他如今官位愈高,越发沉稳,威势愈重。 在柳芸娘面前,柳芸娘觉得他人是愈发霸道了,其余多是从前的调笑风流的样子,她日常撒娇卖痴也同从前无甚分别;在柳父面前,仍然是贤婿的姿态;在仆从丫鬟面前,他却一点也不遮掩了。 翠儿如萍几个见着二爷,从前在钱塘背地里还会和柳芸娘调笑一下,渐渐的越发不敢了,更别说其他的婆子了。 是以婆子一见二爷盯着孩子看,心里就提起来,越发轻手轻脚不敢有一丝粗鲁让这小娘子不舒坦的。 隔间里静静的,小家伙被伺候的舒坦了,打了哈欠喝了奶,又乖乖睡觉了。 程德青又去看内室的柳芸娘,见她闭着眼睛睡得安详,显见是生产劳累了,替她掖好了被角,又轻轻摸了摸,这才放了心,又悄悄去了外间歇下。 第二日一早,柳芸娘疼醒了,堵奶了。 婆子都以为她这没有什么奶的,怎么也想不到会堵奶,柳芸娘兴致勃勃,以她浅薄的知识猜测,可能是来水了,水龙头太小所以堵塞了?那是不是说明她可以喂饱姑娘了? 婆子给她泼冷水,“夫人娇滴滴的,怕是血管纤细所以堵了,您不用担心,让二爷帮您疏通一下就好了。” 二爷帮她疏通?柳芸娘一头问号?他有啥工具还能疏通这个? 婆子猥琐一笑,悄悄附耳过来,“您这样那样就行了。” 柳芸娘脸色涨红,世界再大,知识也装不下,她受教了。 等程德青洗漱好了过来探望妻儿,就见柳芸娘欲说还休,对着他情意绵绵~ 他一个茹素很久的青年男子被瞧得身上都热了,丫头婆子都悄悄退下去,内室只剩夫妻两个,柳芸娘扭扭捏捏实在说不出口,程德青把人抱到怀里,循循善诱,“怎么,想我了?你再忍忍,月子要好好做了,不然伤了身叫我如何是好~” 柳芸娘十分尴尬,程二爷调戏她的流氓样子真是一如从前,她捏着程德青的手指,矫情了半天,羞于开口,可胸口胀痛赤裸裸摆在眼前,柳芸娘索性破罐子破摔,咦,有什么了,老夫老妻了,谁还不知道谁啊?! 程德青大笑,见柳芸娘耳朵都红了,笑得更开怀了,这种美事,哎呀,荣幸之至啊! 第107章 新气象 等程德青嘴角噙笑满面春风的出来,柳芸娘满面羞红敛好衣襟倚坐在榻上,胸口已经不痛了。 身上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呸!这个坏痞子! 婆子笑得依然猥琐,瞧这小夫妻两个甜甜蜜蜜的,更是殷勤,“夫人,这吸一吸就通了,可不是后面就不堵了,您还是要准时抱姑娘过来吸一吸才好,当然了,二爷也行的,若是老是堵,那就最好断奶了。” 柳芸娘满脸通红,点头示意知道了。 婆子又体贴谄媚,左右瞧瞧,压低声音笑道,“夫人,这刚生产完,女子要好生保养,这捆腹的腰带要认真的捆,万不可松懈,那腰只会更盈盈一握;还有那处,若要销魂,定然要紧致如初,老奴听说宫里的嫔妃娘娘都有固宠的方子,不若寻人打听打听,寻了方子过来。” “夫妻之间,这桩事上好了,那感情自然浓情蜜意了~”说着挤出一个过来人的猥琐的笑~ 柳芸娘一听,就来了劲,这程老太爷哪里找得极品婆子?说话说到她心坎里了! 她以前可是听过一个真实的故事,说有一百对夫妻要离婚,法官说,你们回去,给你们三个月时间,这三个月里,你们每周务必过三次夫妻生活,如果三个月后你们还要离婚,那我就准你们离婚。 这一百对老实夫妻就回家老老实实过夫妻生活了,后来八十对夫妻说不离了。。。 她听到这个故事,一开始觉得荒谬,没有夫妻生活,难道两口子就过不下去了? 后来她当了人妻,近距离接触了男人这种生物,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程德青就是典型的这种直男了,她算是明白古人诚不欺我了。 所以一听这婆子有门道,忙红着脸笑道,“嬷嬷有门路?快给我引荐引荐才好~” 婆子老脸笑成一朵花,夫人既然信她,那就是以后愿意用她,她一把年纪了,既然被老太爷挑了来服侍二夫人,又无儿无女,就想依靠着二爷夫人养老,这个投名状看来是有戏了,她还怕二夫人脸皮薄瞧不上她呢! “不瞒您说夫人,我是个有来历的婆子,”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其实,奴婢是洪治八年放出宫的宫女,本来奴婢年纪大了嫁不了好人家,偏偏奴婢年轻的时候还颇有姿色,叫太医院的小生瞧上了,这就定下了终生,可惜奴婢身子不好,一直没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后来当家的去世,奴婢也撑不住,辗转流落到钱塘,后来自愿进了程府为婢,好在奴婢懂点医理,实心眼又能干,伺候老夫人落得体面,哎,这样一想,日子真是不经过啊。。。” 柳芸娘耐着性子继续听她说。 “奴婢有个老相识,一直在太医院里,奴婢来了上京,去了从前住过的地方看看,又去见了旧人。” 说着神神秘秘的拿出方子来,柳芸娘脸色通红,接过粗粗看了一下,同现代那个凯格尔运动操类似,锻炼盆底肌的,还有辅助汤药,她收下了方子,叫人赏了婆子,这婆子嘴头灵快,听她神神秘秘的讲过去的事情还挺带劲,便把婆子留在前院给她解闷。 说不定能给她讲讲宫闱秘史,她也能亲耳听听皇宫贵族的奢靡生活~ 她叫柳婆子拿着方子出去外面药房问了,确实是滋阴补肾的好方子,柳芸娘这才放了心,一边安心坐月子,躺的累了就做做操,每日汤汤水水的养着,奶水渐渐没有了,人却愈发明艳动人了。 小家伙也一天一个样,刚生出来是个六斤多点的小淑女,半个月后已经是白白嫩嫩的小可爱了,腮帮子鼓鼓的特别可爱,挥舞着小手,张着没牙的小嘴对着程德青傻乎乎的笑,把程德青的心都要化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闺女!程德青满怀激荡,她想要什么,我都要拿来给她! 柳芸娘瞧着程德青低头凝视闺女,小闺女呵呵傻乐,他也一脸慈祥,这心里就慢慢地融化了,她俯身趴在程德青身上,同他一起逗闺女,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耳边是小闺女的傻乐声,这日子真是美好啊。 钱塘老宅来信。 程德青打开信,信不是程老太爷所写,而是三郎所写。三郎有些日子日夜苦读,都有些魔怔了,对着柳丫满口之乎者也,把柳丫吓了一跳,书院的先生也找到程德青,隐晦的说这孩子资质平常又有强迫症,自己把自己拘得太紧。 程德青知道,三郎是比着他上进,对自己太严苛了,就让他回老家放放假,三郎不敢违拗二哥,收拾包袱款款南下,已经回了钱塘两个多月了。 程德青眉头一皱,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心下有些沉重。 三郎说,老太爷十分欣喜程家添丁,盼着程德青哪日带着孩子回乡上族谱; 家里一切都好,老太爷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如往年利索了,精神头是不错的,心心念念都是二爷一家,盼着小孙女回钱塘祭祖; 大爷安分老实,勤勤恳恳撞钟,本本分分化缘,今年还得了寺里的化缘标兵称号。 大夫人勤劳孝顺,伺候二老体贴周到,抚育幼小尽责尽心。 柳芸娘见程德青眉头皱得紧,面色很沉静,连忙接过信,仔仔细细看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相公,怎么了?出了何事?” 程德青轻松说道,“无事,只是信不是老太爷亲手所写,有些担心而已。” 往常的家信,都是老太爷亲手所书,程德青对母亲不亲厚,但对老太爷,一直是深深敬重。 柳芸娘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笑道,“那就叫送信的小厮过来回话就好了。”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送信的小厮听到叫唤连忙跑过来,对着做了官的二爷也不敢任何隐瞒,葫芦倒豆腐就说得清清楚楚, “二爷放心,老太爷老夫人没有不好的,就是老太爷最近手抖,写不好字,年纪大了常有的事。老太爷让您勿要挂念,好好当差。” 程德青松了一口气,柳芸娘心却提上来,古代医疗落后,老人这些毛病都以为是正常的,但是现代医疗发达,她是听说过帕金森还有中风的前兆是有手抖眼斜嘴歪的毛病的,程老太爷在牢里受过罪,中风过一次了,这次很可能也是中风。 “相公,你还是派人回钱塘看看,我听梨园的一个唱戏的姐姐说过,他们家的老祖母之前也是手抖,后来半边身子动不了了,大夫诊断是风症,还是让老太爷注意一下。” 这个时代,没有核磁共振ct什么的拍不了脑片,大夫凭经验治疗,但早发现早治疗,比发作了再治疗效果总要好点的。 程德青点点头,一边写了家信让小厮带回去,一面起身亲自去太医院的陆太医府上,他往来随侍御前,不觉就结识了宫里的人,陆太医也是江南人士,住在草仁巷,他不仅医术精湛,还仁心仁德,两人脾性十分相投,他要亲自去讨一副汤药方子心里才踏实。 柳芸娘安慰他,“别担心,让三郎时时注意就好,饮食清淡一点,可别饮酒了。” 又想到柳老爷年纪也大了,忙叫柳婆过来,仔细询问柳父的一日三餐,柳婆子笑眯眯的一一作答,还不忘夸奖柳芸娘,“姑娘长大了,会体贴老爷了,可见这当了娘了就懂事了。” 柳芸娘不服气,“嬷嬷怎么这么说,我以前也很懂事的呀。”她掰着手指头数,她给她爹添置的好东西。 柳婆笑着不说话,这样一看,姑娘还跟个孩子一样,懵懵懂懂的,哎呀,这幸福的女人才这样天真呢。 朝堂上的新格局打开了。 左泉任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曹录任刑部尚书,兵部左侍郎林松入阁领兵部尚书,姚广涉嫌贪污舞弊是妄图谋权篡位的严党一派,已经下了大牢,排队等着问斩,翰林学士高龚入阁,领工部尚书。 温忠翰继续领户部尚书一职,马上年下了,忙得跟狗一样团团转。 新人新气象,一时真是海清河晏时和岁丰的好景象啊。 左相是个殚精竭虑为国为民的好官,平常不说了,踏着星光出门,披着月光回府,五十多岁的老人家,两眼有神精神抖擞,加班的劲头比小年轻还大,内阁里积压了几年的奏折都被翻出来仔细审阅一番,休沐日都要来内阁瞧瞧,生怕耽误什么军机重务,据说忙的时候,连午饭都凉透了才想起来吃,实在是勤勉尽职的好首辅啊。 仁宗面上含笑,心里有苦说不出,臣子比他会享受他会嫉妒,臣子比他有钱他愤怒,但臣子比他能吃苦他就只有敬佩了,可他不是个明君啊,他只想混吃等死,开开心心寿终正寝啊~ 左相这个死脑筋的老家伙,只知道把朱批过得奏折堆到他的案头,虚头巴脑的恭维他,让他说不出反对的话,哎,真是烦恼呀! 他有些怀念和严首辅相依相伴的时光了! 他提了一句美人消瘦无人怜,严首辅下一秒就能带他微服出宫,醉卧美人榻去; 他说一句江南好滋味,那中午的御膳厨房必定上一道清蒸河豚; 他说奏章枯燥,看得人眼花,严首辅袖笼里必定藏了一只蛐蛐儿; 如此知情识趣的可心人,可惜可惜啊! 再说,坐椅子上批阅奏折,半天腚上指定要长疮,仁宗无法,索性称病不朝,朝臣大惊,跪倒在乾清殿前请求面见。 左相看出仁宗身宽体胖面色红润不像有病的,结合他历年的尿性,心里便有了数,他索性给仁宗戴高帽,指使手下上奏折夸赞仁宗勤勉为政,积劳成疾,请求他务必保重身子,为国为天下再奋斗一百年。 四川的巡抚更是谄媚,直言北方天空火烧云烧了一个月,川人大惊,问询高人才知乃是祥瑞之兆,正与天子励精图治奋发图强的光辉形象相对应啊! 仁宗对着苦瓜脸的太医,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要苦,不得已,默默擦干眼泪,只得拖着“病躯”继续营业。 一时百姓夸赞,朝臣颂扬,传为美谈。 第108章 赏雪 等柳芸娘出了月子,办了满月酒,上京城下了一场瓢泼大雪。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像鹅毛,像棉花,漫天席地,不一会就给繁华喧嚣的上京城盖上了一层棉被,喧嚣热闹的万物都寂静了。 房里烧了地龙,暖和和倒是无碍,不影响程德青压着柳芸娘,在帐子里做快乐的事情。 纱帐轻盈的摇曳,笨重的拔步床也发出低沉的声音,夹杂着女人娇媚的求饶,男人愉悦的笑声,这个雪夜真是火热啊! “相公,求你了~”柳芸娘似哭似笑,抱着枕头哀哀告饶,实在承受不住。曼妙的身子翘起诱人的弧度,看得程德青血脉喷张。 程德青掐着小腰,沉沉笑道,“这才到几时,好好受着!” 窗外一片银白,印着窗户纸也透亮,程德青抚摸着小娇妻莹白如玉的肌肤,嗑大烟一样的沉醉,女人这种生物,生来就是克男人的! 后脊梁又窜出一股火,程德青绷着脸,粗鲁的把人翻过来,也不管她娇滴滴的欲拒还迎,牛嚼牡丹先消火再说。 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真美丽! 翠儿在外间等了半天,看着白茫茫的院子,早就等不及想去堆雪人了,耐心听了半天也听不见房里动静,急的抓心挠肝的,猜测昨夜夫人同二爷柔情蜜意,今早是要赖床了,脸上不由一红。 她和如萍的好日子就定在年底,这些日子她绣嫁妆,小丫头打趣她,又听柳婆子絮絮叨叨,夫妻那些事她也懂了些,再看二顺子贼眉鼠眼的样子就觉得不怀好意了,心里十分羞怯。 如萍却是十分稳重,虽然面色晕红,但大气利落,同许掌柜也有礼有节,翠儿是真心佩服如萍了。 “翠儿!”柳芸娘被折腾了一夜,嗓子都哑了,梦里都是大尾巴狼追着她,蹂躏她,然后把她吃到肚子里,她眼一睁,房间里透亮,虽然没有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了。 “夫人,您可起来了,外面下了好大的雪,我在钱塘还没看过这样大的雪呢。”翠儿叫来丫头给柳芸娘洗漱。 柳芸娘懒洋洋的抱着被子,浑身都酥了,“那相公怎么出的门?” 翠儿不敢瞥她光裸的肩膀上的红痕,面色绯红,“驾马车走的,老爷说,年轻人也要保养,二爷就坐马车走了。” 柳芸娘噗嗤一笑,她想到程德青明明是个文官,却不愿坐轿子,总觉得自己潇洒倜傥,骑马更能显出自己俊逸不凡似的,也拒绝坐马车上班,有次下大雨,他硬要穿着蓑衣骑马回来,浑身都湿透了,凉的打喷嚏,把她心疼了好久。 看来再俊逸不凡的人也受不住这上京城的暴雪冷风。 翠儿伺候柳芸娘穿上夹袄,如萍推门进来了,“夫人,饭就摆在隔间,隔间暖和,小娘子也醒了,正要娘呢。” 柳芸娘一听闺女儿,就把程德青放一边去了,“快抱过来,我一夜都没见到这个小可爱了。” 奶嬷嬷应声进来,小娘子穿着兔毛袄子,红彤彤的袄子衬着洁白的兔毛,两只眼睛大大,跟年画上面的仙童一样可爱。 翠儿三两下就利落的挽好了发髻,柳芸娘抱着闺女就亲香起来,“我闺女可真好看呀,嘻嘻嘻~” 翠儿如萍笑眯眯的逗小娘子,奶嬷嬷一边凑趣,“小娘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娘子了,以后这求亲的人必定踏破门槛,有夫人和二爷愁的时候~” 翠儿笑嘻嘻,“奴婢猜到时候二爷一定舍不得~” 柳芸娘抱着软和和的小可爱,心都化了,“哎呀,我也舍不得,这么可人疼的小宝贝呀,哦,妈妈亲亲……” 丫头婆子利落的摆了饭,柳芸娘坐在椅子上,一边吃饭一边逗着小丫头,柳芸娘干什么,小丫头就睁着大眼睛瞅她,还不时“呀呀呀”的叫两声,一屋子的人都被这小可爱萌化了,都想法子逗她,小娘子人小,不一会就打了哈欠,然后“哇”的嘴一张就哭了。 柳芸娘翠儿如萍都慌了,奶嬷嬷却笑了,“想是拉了尿了,奴婢打开看看。”说着就抱着小丫头去了碧纱橱,不一会就抱着美滋滋的小丫头回来了,“确实是尿了,小娘子爱干净,尿了一点都不舒适。” 柳芸娘放下筷子,捏个帕子擦嘴也笑了,“女孩子就要干净,女孩子就要娇一点,嬷嬷你要仔细些,二爷和我不会亏待你的。” “是是是,奴婢晓得。”奶嬷嬷笑得皱纹都挤出花来了,老宅的老太爷千叮咛万嘱咐,二爷也慎之又重的敲打过她,她怎敢不精心啊~ 吃完饭,柳芸娘抱着小丫头站在窗前看园子里的一只狸花猫,这狸花猫猫着身子悄悄靠近假山,它身子匍着地,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死死盯着前方,柳芸娘看得闭气凝神,生怕惊了假山上的麻雀,狸花猫正要出击,小丫头“啊!”一声,鸟飞了,狸花猫悻悻然甩了甩尾巴,又变成溜墙根的老大爷一般悠哉游哉了。 柳芸娘点了点小家伙的小脑袋,这个捣蛋鬼,这么小就搅散了狸花猫的好事~ 翠儿一边笑嘻嘻,“咱们小娘子知道什么呀,是不是呀,夫人,要不买一笼鸟挂在廊下给小娘子看,我听柳婆说,您小时候老爷也给买过画眉呢。” “那就去找我爹去买啊,我也不懂鸟啊!”柳芸娘瞅着小闺女,“么么么,小可爱~” 小娘子咧着没牙的嘴,又快活地笑了~ 万物银装素裹,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真漂亮啊。 家里的婆子丫头很大一部分都是钱塘跟过来的,都是没怎么见过下雪的南蛮子,乍见到白茫茫的一片雪花,欢喜的跟捡了钱一样,翠儿更是张牙舞爪扑进去,捧起一捧雪对着小丫头就扬了起来,“下雪啦下雪啦~” 小丫头也毫不示弱,“翠儿姐姐,看我!”说着冻得红彤彤的手就攒出一个雪球,照着翠儿就扔了过去,翠儿躲闪不及,雪球正中她头上,烟花一样又炸开了,糊了翠儿一脸,周围的丫头婆子都哈哈哈的笑了。 如萍站在柳芸娘身边,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怎么还没心没肺的,都要嫁人了。” 柳芸娘抱着小娘子笑道,“没心没肺才快乐啊,像我,心里也想去扔雪球,就是一院子的人看着我,不好意思罢了。” 如萍笑道,“那您去啊,若是放不下尊贵,那我叫婆子丫头都下去,我和翠儿陪着您,您看怎么样?” 柳芸娘看着雪地里几个丫头脸都冻红了,翠儿那没心肝的头发都湿了,还是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这么凉,我还是不要了。” 如萍捂着嘴笑,小娘子也咿呀咿呀的,翠儿回头看小娘子盯着她看,更加人来疯了,又捧起一团雪,对着天空撒下来,小娘子笑得咯咯咯的, 婆子也扫了一堆雪,几人兴高采烈的堆了雪人,还去厨房拿了辣椒芋头做了雪人的眼睛鼻子,翠儿索性抽了围巾围到雪人的脖子上,廊下站着的丫头也都轰的一声笑出来。 哎呀,跟真的人一样围围巾,真好玩! 御街上,樊楼梨园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高高挂,红的耀眼,白的夺目,景致更甚从前了,尽管雪没了脚,来往车马却不绝,达官贵人笙箫歌舞,嬉笑耍乐声音不断。 更有文人才子,对雪吟诗,什么“好大一场雪,像盖大棉被~” 还有的才子故作风流,穿着白袍,手执羽扇,一边呼呼呼的扇扇子,一边刺溜刺溜的吸鼻涕,摇头摆尾,“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乾清殿里,点了地龙,烛台都点亮了,明黄跳动的烛火,为宴席增加了一丝温馨和包容,仁宗皇帝兴致勃勃,同心爱的臣子们一起赏歌舞喝美酒。 左相几个内阁辅臣当然不在之列。 钟鼓声铿锵悠扬,身披红色、粉色纱衣,绿色沙依的歌姬舞姿柔媚,和着节拍,翩翩起舞。 仁宗皇帝看得兴致盎然,案上的梅瓶里插着刚采的红梅,梅香幽幽,沁人心脾,浮动整个大殿,酒过三巡,仁宗笑眯眯的说道,“程爱卿,瑞雪兆丰年,窗外银装素裹宛如仙境,不如作诗一首。” 礼部侍郎吴驰连忙应和,“状元公的文采是天下一流的,皇上您就请好。” 靖阳侯也舔着脸赔笑,“好词还要配好画来,皇上,雪山红梅,正该挥毫泼墨,做一幅流芳百世的巨作才好呀。” 程德青笑而不语,他执着酒杯,望着宫殿的飞檐上厚厚的一堆雪,不紧不慢。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众人连忙喝彩,“好诗好诗,程大人文采斐然,冠绝当世啊!” 林贵妃娇滴滴的,“皇上,恭喜皇上又得好诗呀!” 仁宗听得连连点头,好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来人,赏程大人一斛珍珠。” 程德青一喜,柳芸娘最爱宫里的赏赐了,直说无价之宝,还说要留作传家的宝贝,上次皇上赏了玉如意,还被她香香的亲了一口,他这又领了赏赐回去,看来今晚又能讨得好彩头啊~他昨夜有些孟浪,怕惹了柳芸娘不喜,这珍珠正好哄哄她,连忙叩头谢恩。 朱成公望着白雪中的红梅,听程德青抑扬顿挫读出一首好词,博得满堂彩,心里就莫名其妙的不服气了,论诗他也是好手,不过也没必要置气,落得小气,他一掷酒盏,撩起衣襟,豪迈洒脱,“拿笔来,这等好时光,不若作副咏梅图~” 仁宗皇帝一喜,他正有此意,“快去,把朕的私印拿过来,罢了罢了,把御玺给朕拿过来!” 他要把今日这首好诗和好画都盖上传国的御玺,成为流芳百世的名作! 大殿里君臣和乐,喜气洋洋,仁宗兴头上来,索性直接宣布,“吴驰啊,元宵将至,朕以为应该大办一场,瞧这天气似乎还要下几场,雪花为媒,正好办个元宵灯会,再去华清宫开筵席,众爱卿觉得如何?” 吴驰心里一咯噔,这要花的大功夫可不是仁宗动动嘴皮子的事啊,还要户部出银子,就温大人那个抠搜样,他怎么敢迎合仁宗啊,没得招来左相的清算~ 他面上含笑,嘴里模模糊糊,“哎呀,皇上,您看朱成公此幅《梅花图》与以往的画梅图都有所不同啊,稀稀疏疏的几枝梅花,却分外有意境啊!” 仁宗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是以繁密取胜,而是以疏秀简洁见长。朱成公,你这副梅花虽只选取了梅花半枝,梅影清风却扑面而来。” “绝妙啊,绝妙啊!”吴驰带头喊得最响,他擦擦汗,继续卖力吆喝,“朱成公,您真是千古第一人啊,跟皇上简直珠联璧合,我们大启有此才人,是国家之福啊~” 仁宗喜笑颜开,把玉玺一盖,呦,他也能名扬千古了~ 程德青乘兴而归,果然得了柳芸娘风情万种的扑了满怀,他嘴角噙笑,瞧着拔步床新换的纱帐,月影纱柔滑剔透,和她那身好皮子,正可堪配~ 第109章 雪灾 仁宗皇帝正在宴客,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内阁办公室里却愁云惨淡,唏嘘慨叹。 暴雪连下了几天,宣府大同还有蓟州的百姓,房屋倒塌不计其数,百姓蔽衣蓝缕冻死无数,广宁的民间又滋生了一个民间起义组织,红莲教。 据说红莲教教主受天地感化,坐地成佛,人称红佛真人,他感念百姓困苦,于是召集随从顺应民意揭竿而起,自称红莲教,教谕是拯救困苦百姓。 先是小股人员在广宁活动,现在势力发展壮大,知府派兵镇压,反倒被红莲教抢了府库和粮仓,占领了高地,困苦的百姓跟随者众,蓟州知府一看要遭了,连忙请教蓟州总兵,蓟州总兵也是个酒囊饭袋,出兵几次都铩羽而归,还白白折腾了百姓,民怨沸腾,事情闹得太大捂不住了,协管蓟州的太原巡抚这才把事情禀报上来。 左泉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大启官场的恶习从严阁老那时候就形成了,当官的都怕自己辖地内出事,若出了事就使劲捂着,只要熬过了任期考绩调任了,也就不管他的事了,就看后面填坑的人的运气了。 蓟州知府显然运气不好,出了事,也没捂住,然后锅盖在头上撇不下来,实在撑不住了这才上书呈请。 曹录霍然站起来,“左相,此事不能再耽误了,必须要去报告仁宗啊,请求仁宗下旨,天寒地冻,百姓不能再等了。” 兵部尚书林松却不发一言坐在一边,温忠翰瓮声瓮气,“左相,户部秋季的银子已经收上来了,百姓安置的银子我已经算过了,今年只能委屈宫里,再减免一些开支了。” 小太监掀起帘子进来禀报,“左相,乾清殿那边筵席已经散了,不过德宝公公说皇上醉了,已经睡下了,不见人了。” 曹录一拳捶在桌上,左相眉头紧皱,在房里踱步,最后沉声道,“太子殿下呢?” 小太监机灵灵,“太子殿下在太子宫。” 左相听了点点头,“我等久不见太子殿下,这就去拜见殿下,还请公公引路。” 小太监忙说不敢,便提着拂尘引着左相一群人朝东宫而去。 乾清殿里,仁宗正睡得不知东西南北,梦里都是灯红酒绿,小太监唱喏道,“太子殿下到。” 德宝公公一听,他悄悄走进内殿,撩开帘子,仁宗趴在床上美梦正酣,他正犹豫要不要把仁宗叫醒,太子殿下进来了。 “皇上呢?”声音不小,仁宗的鼾声都小了,德宝公公忙摇摇仁宗,“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仁宗正要生气,正睡得香呢谁竟胆大包天扰他好梦?!正要发火,一听是太子,这怒火就飞到爪哇国了。 “太子寻朕何事?德宝,快搬凳子来。”仁宗热情招呼大儿子快坐,赏雪宴请他也不赏脸,怡儿也冷冷的,他对这兄妹俩心底有愧,一直不敢摆皇帝的威风。 “父皇,蓟州百姓叛乱,儿臣请求带兵平叛。”太子殿下冷冷道。 仁宗大惊失色,“啊,蓟州何时叛乱的?哦,太子,你是一国储君怎么能亲临险地?兵部难道人都死了吗竟挑不出一个人来?还要你亲自去?何况冰天雪地,你身系天下,叛军都是亡命之徒,若是有个万一,他日我怎么有脸去见你母后啊!” 太子殿下嘴角噙了一丝嘲讽,很快便隐去了,“父皇,儿臣恳请带兵平叛,至于安置灾民的事情,也请早下定论。” 仁宗见他冥顽不灵,酒意还未消去,借着酒劲,忍不住指责太子“你还是怨朕?怡儿也是,这些年你们兄妹两个待我冷淡朕都知道,可是太子,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我也是后悔莫及的呀,怡儿这些年,从不曾对我露出过笑脸,她长得越来越像你母后,朕,朕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太子殿下仿佛不相干一样,置身事外,脸上带着飘忽的笑,模样十分恭谨,“父皇说笑了,我和令仪只是性子孤僻罢了,父皇不必忧思太过,保重龙体才是。” 仁宗一窒,心里有苦说不出,他苦着脸,看着太子如玉的脸庞,坚毅果敢,比自己要出息的多。 “那你带上京卫,东宫的属官也一并带去历练一番,朕老了,大启早晚都要交到你的手上。” 太子殿下一怔,随即恭谨跪下,“谢父皇。” 仁宗望着太子挺拔的身姿,灯影幢幢,烛光明灭,仁宗有些伤感,“德保,太子还是有些怨朕啊。” 德保笑着扶着仁宗躺下,他替仁宗盖上被子,轻声安抚,“皇上,太子殿下龙章凤姿,英武不凡,虽然话少了些,但是体贴皇上的心是不变得,您就安心,太子殿下以后就会明白您了。” 仁宗皇帝长长的叹了口气,觉也不香了。 德保公公瞧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殿宇,也悄悄的叹了口气,哎,这君臣父子之间,是是非非怎么能说清楚呢。 程府,程德青抱着柳芸娘滚在榻上,产后柳芸娘更显风韵,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彻底变成了一个妩媚明艳的女人了,程德青意犹未尽,几番云雨方才歇下。 “咚咚咚”,门突然被拍响,如萍急促的声音响起,“二爷,宫里来人了。” 程德青双眼一睁,顿时清醒过来,忙翻身起来穿衣,他瞧着里面柳芸娘含泪的面容睡得正香,也不舍得打扰,就自己悄悄的出门去了。 正堂里,柳老爷正在小心招待小公公,他畏畏缩缩生怕有所疏漏,瞧见门外程德青来了,立马有了主心骨,连忙去撩了帘子迎女婿进来,趁人不注意悄悄退后几大步。 小公公瞧着程大人脚步匆匆,料想是不知情了,心里暗叹程大人这是走了什么门路攀上的太子,一个无根基的小门小户之子,竟然一两年时间初露头角了,又要跟着太子去赈灾平乱,这功劳簿都已经写好了的呀! 他也不敢托大,见了程德青行礼,笑眯眯的说道: “程大人,宫里刚刚发了诏谕,命您同东宫的几位大人一同跟随太子前去蓟州赈灾平乱哪,明日卯时就在章丘门,大人切记哪。” 程德青心里惊讶了一下面上倒是无波无痕,“劳烦公公风雪夜里跑了这一趟了,不如就在寒舍住下,我也好帮公公松松乏。” 小公公笑得弥勒佛一样,“大人客气了,奴家还要去张大人府上呢,这就告辞了。” 说着就要撩起衣角出门去了,门口站着的禁军护卫忙一拥而上,护卫着小公公就要出门去了,柳老爷适时出现,热情洋溢的寒暄,“公公慢走,有空去梨园听戏哪~”适时塞了一沓银票子到小公公的手里。 小公公心里更开怀了,手指头悄悄捏了捏,觉得不虚此行,笑得更慈祥了,“哎呦,柳老爷,奴家也爱看戏,等奴家差事忙完了,定要同柳老爷一同消遣消遣~”说着对着温润如玉的程大人笑道,“程大人不必客气,奴家这就好走了。” 说着爬上马车,就驾马走了。 程德青和柳老爷站在门口,望着马车没影了这才回了府里,程德青对着柳老爷抱拳笑道,“爹爹费心了。” 柳老爷满面羞窘,“哎,没给你丢人就好。” 小公公来得也是巧,今日刚刚柜上盘账,他身上揣了银票,时间紧俏,也只能打点护卫首领和小公公了。 二顺子跟着程德青去外间收拾东西,程德青匆匆忙忙归置好书册纸笔,这才去内室收拾衣物。 灯光晕黄,柳芸娘已经醒了,披着一件夹袄倚在床上,床边已经收拾了一些衣物,分别在即,两人含情带意,缠缠绵绵。 程德青坐在床边,抚摸着柳芸娘的脸,柔声说道,“我很快回来,勿要担心,你看顾好敏敏。” 柳芸娘扑到程德青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怎么这么突然?白天还好好的歌舞筵席的,怎么晚上就来了旨意要去赈灾平叛呢?冰天雪地的~” “当官的怎么能怕冷畏难?怕是事情早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了,暴雪一下,百姓流离失所,更加活不下去了,这才叛乱了,你在上京城,不知道民间疾苦。”程德青柔柔的扶着柳芸娘的头发沉沉说道。 “哎,幸好我生在有钱人家。”柳芸娘抬起脸目光幽幽,“若是贫苦百姓,那真是可怜呀。” 程德青轻轻一笑,“说什么傻话,相公这么努力,可不是让你担惊受怕的,我不在府里,你就安生些别让我惦记,知道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漏壶,距离明日出发的时候还有两个时辰,那小公公收了银票,悄悄提点过: “听说蓟州有村庄大半个村子都被雪压垮了,死伤惨重,县令关着府门拒不施救,百姓这才叛乱了,程大人你这一去少说两月余呢,搞不好年也在外面过呢!” 知道这一去怕是好些日子,见柳芸娘依依不舍还只顾着撒娇,他嘴角勾起一股坏笑,两手扶着柳芸娘的肩膀,对着她灼灼的目光,“卯时出发,还有些时间。” 柳芸娘羞得满面通红,恨恨的捶了他几下,昨夜已经春风几度,这家伙竟然还有体力,她身上还酸痛无力呢,不过人已经不由自主的揽着程德青的脖子往后躺下了。 程德青见柳芸娘如此柔顺,一副任人采撷的样子,心里的怜爱更甚了,他一撩纱帐,柔情蜜意的亲了上去,前所未有的温柔体贴。 天光大亮,柳芸娘睡醒,一见枕畔无人,知道程德青没有叫她,自己走了,心里很不得劲,真是的,好歹叫她送一送呀。 第110章 宽心 婆子抱着敏敏笑眯眯的进来,小丫头见了娘也咧着嘴笑,欢快的挥舞着小手,柳芸娘的心就融化了,刚才的闺怨一飞而去,满眼都是这个小可爱了。 “你爹爹出差去了呦,他回来你怕是不认识他了呦~”柳芸娘揽着闺女,亲着她嫩生生的小脸蛋,真可爱呀。 程家大姑娘还懵懂无知的年纪,看着娘只顾笑,“咿咿呀呀”的随声应和,哪里记得她爹啊! 柳芸娘托着她的背,抱着她看地上的鱼缸,青瓷大缸里养了几条金鱼,有黑有白还有红色的,都围着假山漫游。 “哎,敏敏,快看,这个鱼,红色的。”柳芸娘指着鱼给小姑娘看。 敏敏果然被吸引住了,眼珠子随着金鱼游来游去,小手指着鱼,“咿咿呀呀”叫得更欢了。 “二爷看了姑娘好一会,奴婢还想着要不要叫醒姑娘,二爷止住了奴婢还叫奴婢小心伺候,就出门了。”婆子笑眯眯的凑趣搭话。 “哦,敏敏,你爹可舍不得你了哦。”柳芸娘心里十分温柔,程德青初为人父,虽然他不像柳老爷一样,张口闭口就是“我的小宝贝呦。”,可盯着小丫头凝视时,嘴角从来不自觉就溢出笑容的,对这个小家伙从来都是耐心温柔的,嗯,应该是一个典型的封建士大夫那种,深沉又含蓄的父爱了。 如萍撩了帘子进来,扑面而来的暖气让她紧绷的身子都放松下来,“还是房里舒坦,夫人,韩夫人送了帖子,说是户部在华清宫门前募捐,她邀您一起呢。” 韩夫人就是探花郎韩绛的新婚妻子,同在翰林院,丈夫间多往来,做娘子的也交际应酬起来了。 柳芸娘回过头来,她抱着可爱的小家伙,蹭蹭她柔嫩的脸蛋,想到程德青说的蓟州的百姓的困苦,豪气道,“去把许掌柜叫来,年底了,也该盘盘账了。” 这一年,柳老爷的首饰铺子赚的盆满钵满,上京城的姑娘几乎没有不知道俏江南的,柳芸娘参加过几次后院主妇的宴请,宴席上年轻的姑娘头上簪得钗子都十分眼熟,软萌萌的兔子钗还有卡通猫咪的造型,怕是大启独她一家了。 烧烤和火锅店也经营的有声有色,许掌柜曾经唾沫横飞给她讲过,美食饕餮如何把他奉承了一番,他至今还洋洋得意,烧烤店也算名满上京,虽然竞争对手多了,不过作为财大气粗的创始者,食客还是更喜欢她们的,算算账应该也挣了不少。 梨园还在持续投资中,前期装修花了不少银子,又赞助了文艺大赛,算是广告费,新招揽的几人名头是打出去了,不过想要做得更好,那就要继续花时间花精力去精细琢磨,今年怕是没有什么大钱。 柳芸娘心里一盘算,便有了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老百姓都暴动了,国家战乱了,她又能好到哪里呢?她力量虽小,也愿意捐出一点心意,尽尽绵薄之力。 小丫头看鱼也看得累了,扑在柳芸娘怀里哼哼唧唧,奶嬷嬷笑道,“夫人,怕是姑娘饿了,奴婢抱去喂奶。”,柳芸娘不愿意看,爱怜的把小家伙递给奶嬷嬷,“去去。” 小家伙被换到奶嬷嬷的怀里,自动开启吃饭模式,很自然的就歪倒了。 “哎,这个小东西,有奶便是娘。”柳芸娘还有些嫉妒,这是很微妙的当娘的心理,可惜她没奶水,这个时代也没有专门的婴儿奶粉。 许掌柜很快就来了,小丫鬟撩开厚厚的棉布帘子,因是程家的账房总管,也无需回避,柳芸娘干脆利落直奔主题,“今年我估计着账上的利润挺高的,蓟州雪灾,百姓受苦受冻,咱们也该尽尽心意。” 许掌柜有备而来,指着丫鬟把账册子摆在案上,又从袖子里拖出一个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就算起账来,五指纷飞,不出片刻,许掌柜就抬起头压低声音,“夫人,南面几家铺子位置好,租金一年有个一万两,烧烤店利润是对半折,后来扣去扩充门面买铺子装修减去八万两,今年还盈利五十八万两,当然了,火锅店一年也有六十万两,老宅的庄子田亩就不算了,梨园也有个十万两盈余,其余的充作府里的开销,合计差不多一年也有一百五十个。” 哦,开头第一年就能这样好,她也算是商业奇才了,柳芸娘听了眉开眼笑,如今真是阔气了,听到这么多银子,她竟然心不惊肉不跳了,搁以前她刚穿来那会,这会早就坐不住,两眼冒金光,十足财迷相了! “那就去采购一些百姓穿的棉衣,再去采办一些口粮,你去问问韩夫人家的管事,咱们也不好太显眼,明面上跟他们差不多就行。”财帛动人心,她可不想惹来麻烦。 “好的,那此事小的就做主置办了。”许掌柜沉思了一下,心里也有了谱,便也干干脆脆利落的出了门了。 柳芸娘望着窗外的冬日暖阳,算着程德青出发的时辰,这会怕早就是出了外城去往并州了。 临行匆忙,只捡了厚衣裳被子,她迷迷糊糊满心不舍,只顾着撒娇卖痴了,也忘记给他置办一点手套帽子什么的,她忙喊丫鬟过来,去成衣铺子买点毛衣裳暖袖什么的,吩咐小厮追着二爷送过去。 如萍在一边笑道,“二爷跟着太子殿下,随处都有火盆的,哪能冻着二爷呢,夫人您这是多虑了。” “夫人这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翠儿在一边打趣。 柳芸娘笑道,“我怎么不担心啊,他一个南方小土豆朝北方去,行程又匆忙的,路上若是冻病了,这个时候缺医少药的,这不是受罪嘛。” 如萍笑着拍柳芸娘的手,“夫人,您就放心,二爷在钱塘那会,听苏先生说过,年纪轻轻就出门游历过的,是见过场面的人,可不像您,才真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随着二爷来了上京了。” 哎呀,这两个丫头,打趣起她来了! 罢了罢了,算她多虑了,她就好吃好睡的,把门户看好,等着程德青回府。 柳芸娘又捡起戏本子琢磨了,生了孩子精力分散,好久没认真写个本子了,她进了书房,拿起从前写的《桃花扇》,想着如何排成折子戏,哪几出算是高潮,银丝碳慢慢烧透了,阳光移到西墙上。 门响了,翠儿在门口拍门,“夫人,林姑娘来了。” 柳芸娘心里一喜,婉婉好几日不曾过来了,她还以为婉婉怕冷,宅在家里猫冬呢。 “嫂子,宋祁哥哥,宋祁哥哥回来了。”林婉婉一见柳芸娘,顿时泪流满面。 柳芸娘一惊,“回来就回来,你哭什么?快坐下,快坐下,有话慢慢说。”柳芸娘扶着林婉婉坐下,小丫鬟都识趣,上了茶水就退下去了。 林婉婉捏着帕子捂着嘴,声音哽咽,“不知去了哪里,回来一身的伤,脸上也划破了,留了疤,福生过来告诉我,说等他回禀了宫里就来寻我。”说着捂着嘴就哭了起来,“说是九死一生,拼死才脱身回来。。。” 哦,平安回来就好,柳芸娘只得拍着林婉婉,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他怕是念着你,所以怎样都要回来,也好,否极泰来,这下再也没有波折了,你就安心等他上门提亲。” 这苦命的鸳鸯,一再蹉跎的,她的敏敏都要能爬了,这两个大龄青年还蹉跎青春。 “要说我破了相才好,省得那安远侯夫人以为宋世子翩翩佳公子奇货可居,到处都是小娘子惦记!要我说呀,破了相正正好,省得拈花惹草!你也挺直腰杆,你也是书香门第家的好女儿,品貌上你哪里配不上她,上次安远侯夫人那样轻贱你,我若不是挺着肚子,就扑上去揍她一顿了!” 林婉婉噗嗤一笑,哪有这样埋汰人的,不过她心知嫂子是安抚她,遂宽心一笑,“福生说了,宋祁哥哥会给我一个身份,我猜应该和我爹的案子有关。” 柳芸娘拊掌大笑,“那感情好了,严阁老倒台本来就该发还你家的府宅,还有恢复林伯父的清誉,只是案件牵涉太多,蒙受冤屈的人此时此刻还没完全审完,宋祁一回来,想必林伯父的案子能提前一些了,那真是好事,应该摆个筵席庆祝一番才是啊!” “别,别,我看还是等宋祁哥哥来见我再说。”林婉婉拉着柳芸娘的手,瞧着柳芸娘风风火火的样子,生怕她此刻就吩咐丫鬟写帖子。 “好好好,你就安心等着,今儿就在府里陪我,相公出公干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一个人吃饭也无趣。”说着,便拉着林婉婉朝饭厅走去,桌上已经摆好了席面,清一色钱塘的口味,往日她也一个人在府里用饭,也不觉得孤单,如今程德青一走,她竟觉出冷清了! 真是怪哉! “不是还有敏敏这个小可爱嘛,不如我搬来府上同你作伴?天也冷了,我也不爱到处闲逛,搬来同嫂子读读书演绎曲目,逗逗敏敏,倒也可乐。” 柳芸娘喜上眉梢,“好呀,不若请苏先生也来暂住,反正雪积得厚,一时半会学馆也不开课,三郎住的院子还空着,离我爹也近,收拾了东厢即刻就能住进去,我再叫上唱堂会的,请个老生过来,给他们两个老人家添添愉悦,也算尽尽我的孝心,咦,确实是个好主意!”说着忙不迭就叫婆子亲自端着她写的拜帖送去苏宅。 翠儿捂着嘴直笑,哎呀,夫人怎么长了一岁,性子越发跳脱了,这样说风就是雨的,怎么也该提前递了帖子备好了礼再把苏先生接过来,这样匆忙的,也就是苏先生这样通家之好的长辈不见怪了! 林婉婉一笑,来时的阴霾一扫而空,她歪头倚在柳芸娘的肩上,低声道,“嫂子,我可真羡慕你这个性子,想做什么就做,无拘无束,不像我,瞻前顾后怕东怕西的,嫂子,你真好!” 柳芸娘被她一夸,立马上头,“哎呀,人活一世,当然要怎么痛快怎么来了,爱你的人不会嫌弃你,不爱你的人你就是做什么他都嫌弃你,想东想西干什么呀,我以前可是受了不少气!” 林婉婉一愣,“谁敢给你气受?!”她千娇百宠的长大,程二哥就不说了,柳老爷对她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她可是看在眼里,就是她自己的父亲林深,对她这唯一的女儿,管教还是颇为严厉的,她有时候可是暗暗羡慕柳芸娘,可以跟着柳伯父撒娇,柳伯父从来都是溺爱柳芸娘,她也无数次后悔,为何林伯父在时,她没有不懂事一点呢,去撒娇痴缠一下父亲呢?! 柳芸娘说秃噜嘴,连忙原唱子,“谁敢给我气受呀,我是说,咱们自己要想开,哭着过不如笑着活,特别是你,别见花落泪触景伤怀了,保重身子最重要。” 林婉婉笑道,“我知道了,我听您的,好好的。”未来想必再也没什么波澜了。 “孺子可教!” 第111章 自由啊 太子外出公干,带走一众东宫僚属,东宫都显得空旷了,太子妃坐在暖凳上,一手扶着肚子,一边看门前的雪景,也在估算着太子的行程。 太子卯时出发,雪路难行,此刻过了五个时辰,怕是到了并州了。 两人虽然不常交心,太子待她温柔体贴,可毕竟是枕边人,夜间榻上一起翻滚过得人,她还是能摸出几分太子的脾性,太子表面温文尔雅,君子如玉,实则性子霸道乖张,颇有些冷情。 就如夜间,她梨花带雨哭泣求饶,太子反而越发兴奋不能自持,与白日端方君子完全不同; 就如林贵妃,两宫常常遇见,太子冷淡之外,嘴角总会带着讥讽的笑,她看过几次,顿生阴森森的感觉; 就如此行,他明明知道蓟州艰难险阻,这一去是扬名立威也可能腹背受敌,太子殿下穿着月白稠衫,风光霁月,手里却持了一柄寒光凛冽的宝剑,笑着问她,“孤若不幸身死,你要如何?!” 她当时怎么说的呢? “殿下,万不可说出这种话,殿下是一国储君怎能出事?何况父皇派了亲卫随行,必然万无一失。” 太子脸上笑意渐渐褪去,暴露出本性里的凉薄,突然抚上她的脸,冷冷又问,“孤若身死,你要如何?” 她眼角沁泪,半顷才说出了话,“妾等殿下平安归来,妾同殿下同生共死。” 太子殿下似乎很满意,他收起冰冷的怒意,又变得温柔体贴,轻轻摸了摸她浑圆的肚子,柔声说了一句,“乖,等我回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东宫,她站在台阶上,眼看着太子领着一众侍卫大臣,浩浩荡荡的走出去了,雪花印照着金色的冠带,她心里怅然若失。 殿里只有个贴身的大宫女,夏夫人瞧着女儿愁云惨淡,也不敢轻声打扰,默默地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一样,轻声哄道,“妘儿勿忧,你祖父说了,太子此去无虞,且是好事,这次东宫僚属都一并带去,你祖父说,太子稳如泰山,你只管宽心,平安生下太孙,咱们夏家才能百年不衰。” 太子妃心神归拢,慢慢收回思绪,“娘,你和爹会说推心置腹的话吗?” 夏夫人面上浮起一抹薄红,颇有些难为情,“哎,老夫老妻相依为命的,说什么推心置腹的话?!你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整日的吟诗作画,风流心思是有的,不过是怕你祖父罢了。” 太子妃却不依,此刻她就像从前未出阁的时候一样,非要问出个答案,“至亲至疏夫妻,至高至明日月,从前我不懂,现在我仍然不懂,娘,您和爹过了大半辈子了,您给我说一说~” 夏夫人一怔,惊讶女儿竟说出这样的话,“怎么了?是你惹了太子的不快?太子恼了你了?你祖父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侍候,他是君你是臣,你怎能出这个差错,快和娘说说。” 太子妃也一怔,心气一歇,是了,问这个做什么呢,问了又如何呢。 夏夫人急的要命,忙催着问太子妃,太子妃却疏忽一笑,“无事,是我闲的无聊看得话本子而已,母亲勿忧。” 夏夫人还想再问,见女儿又端庄高贵,明丽雍容,一边的大宫女执手肃立,殿里静悄悄的,心里到底有些气弱,忙换了笑脸,谈起夏家刚出生的嫡孙,又哄了太子妃说了会话。 乾清殿里,仁宗皇帝心里也不好受。 太子当然有本事,可终归是初出茅庐第一次出门办差,还是去蓟州那慌乱之地。 他是先皇后的命根子,先皇后临死前伏在他的腿上,轻轻说,“大郎,我命薄,不能陪你到老,咱们的儿子,你要看护好了,还有怡儿。。。” 怡儿,长得越发像了。 哎,不能想,想多了都是泪。 “德保,去宣贵妃过来,她最是知情解意,朕有她心里舒坦些,再叫司乐处排些曲目来,冬日无事,正该饮酒作乐。” 德保公公十分为难,蓟州雪灾,户部在章丘门募捐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左相也写了折子,要削减宫里用度,裁撤一批宫女,司乐处恰好是一处冗员较多之处,太子殿下已经朱批裁撤了,若要宫廷舞乐,只找教坊司即可,仁宗这突然抽的哪门子的筋想起司乐处啊! 他小心翼翼的把事情讲了,仁宗目瞪口呆。 昨夜油灯点的少,导致他今日总觉得老眼昏花,这也就算了,怎么能把给他排遣寂寞的司乐处给裁撤了呢! 关键是怎么不和他说一声呢?! 不过既然是太子的朱批,他总不能拆太子的梯子,于是勉强又笑道,“那就唤教坊司,筵席摆在侧殿。” 德宝觑了仁宗一眼,又小心翼翼,“今日翊坤宫报了信来,贵妃受了风寒,不宜伴驾,您看?” 仁宗心里一堵,连朵解语花都没了,哎,冬风使人愁。 “罢了罢了,就宣朱成公。” 小太监们连忙摆驾侧殿,教坊司受了诏令袅袅娜娜的入得宫来,正和内阁一群能臣干吏不期而遇。 曹录怒上眉梢,内阁忙得脚不沾地,仁宗却整日载歌载舞,哎!恨铁不成钢,哎! 左相叫住小太监,“皇上在何处?臣有事禀报。” 小太监抖抖簌簌,不敢看左相的忠臣的脸,“奴才不敢。” 曹录眉头皱得更紧,自从上次装病不朝,仁宗老实乖顺的上了几天朝,后来又闭门不出了,内阁无法,诸事都禀报太子,也算条晰缕清,政事顺利,如今太子为国为民前去蓟州平叛,仁宗坐镇后方,怎么也该勤政一些,这好了,整日不见人影,内阁一去就是闭门羹! 左相眉头也紧皱,兵家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太子不日就到蓟州,在这之前,户部要协调好粮草的事情,可是永平以北全部都大雪,冰封了漕运,粮草就要车运,就需要征集民夫劳力,此时天寒地冻,百姓流离失所,户部以工赈灾,也是好打算,但仁宗一直不上朝,奏折都堆在殿里也不审批,政令不通,事情越积越多。 “我等同歌姬往一处去。”左相摇摇头,对仁宗十分无奈。 仁宗在殿里正翘着脚翘首以盼朱成公到来,听到门外脚步声还有环佩叮当,心里一喜,不等小太监禀报,忙喜滋滋的命德保打开殿门,愉悦之情溢于言表啊。 门缓缓打开,小太监的禀报声也朗朗传来,“严首辅、曹阁老、温阁老还有诸位大臣到!” 仁宗的滑稽的欢喜就冻在脸上,这,这怎么迎来这群老不修!他连忙挺直腰杆摆正脸色,“爱卿所为何事?今日风和日丽,可别谈什么国家大事,不如同我一起品赏歌舞如何?” 曹录温忠翰低头站在一边,风怒的小火苗满心窝乱窜,这叫什么话?您是国君啊!前朝风雨飘摇,您装聋作哑,躲在后宫酒池肉林耽于享乐!您,您这,哎! 左相倒是十分平静,细细说了所为何来。 “胡闹!你是首辅,此等大事还要朕一一叮嘱你不成!太子的事情乃首要的大事,你只管便宜行事即可!怎能拖到现在!”仁宗果然愤怒了,太子是他的心肝,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要他们有何用?! 曹录后槽牙都咬碎了终于忍住还是没吭声,温忠翰的手指头都抓白了,哎,君之不君啊,哎,想念太子! “臣怎么敢自专呢?如今得了皇上的谕旨,臣知道该如何做了,臣等告退。”左泉不卑不亢,弯腰行礼就要退下。 仁宗也咬碎了后槽牙,这怎么就不敢自专了,把他宫廷乐队裁撤了一支,怎么不面见告知于他呀!他心里憋口气,所以语气就有点阴阳怪气,“温大人,我这置办了舞乐,不如你留下来同我一起赏析一番?” 温忠翰一顿,他老实巴交,迂腐又刚直,自认为是忠臣能臣,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人生宗旨,又十分钦佩历代贤臣死谏而名垂青史,所以腰杆子也硬,何况仁宗一向是个软蛋,他也不怵,所以瓮声瓮气,字字清晰,''皇上,北方雪灾,百姓连草根都刨不到吃的,冻死饿死无数,您怎么还有闲心在这赏歌舞呢?!太子都身先士卒,您也当个父母君,体恤一下百姓,可以吗?还有,由于缩减用度,应太子之令,若非节日或者招待外宾,您这舞乐的支出要从您的私库里出,臣告退~” 仁宗被这连珠炮一样一阵堵,犹豫离了岸的鱼,只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左相和曹录心里暗爽,面上都恭恭敬敬的退出了乾清殿,曹录趁人不注意,还悄悄竖了大拇指! 仁宗心里苦,他望着殿里鸦雀无声的舞姬,犹如心里堵了一个大秤砣! 今日真是没面子跌到分了!他若是此刻挥手让舞姬退下,是不是明日内宫就会传扬出去,仁宗怕了内阁那几个老不休了! 可若不是不散席,这银子从自己私库里面出,也一样没面子啊! 哎! “德保,你说朕是不是太优容这个温忠翰了,一次一次的给朕难堪,朕是不是该把他砍了!” 德保大公公能说什么,他苦着脸干巴巴的只能让仁宗消消气~ 仁宗正在蛋疼的忧桑,朱成公终于姗姗来迟~ 德保大公公连忙推开了门,热情欢迎朱成公,哎呀,可来了,仁宗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可有人帮着消消了! 他一面热情洋溢,一面悄悄挥退了舞姬~ 朱成公刚行了礼,凳子就搬过来了,朱成公刚坐下,雨前龙井就端上来了! 朱成公瞧了德保公公一眼,呦,这狗奴才今日着实有眼色啊! 仁宗也点点头,不错不错,呦,差点忘了我心里的苦!赶紧倒倒苦水~ “爱卿,朕可真是不想看折子,一看朕就头疼,可内阁那群老家伙老是逼朕!朕也不想上朝,一上朝大臣们吵吵嚷嚷的跟掉进马蜂窝一样;朕想听个歌舞,他们就端出太子压朕,岂有此理……” 朱成公面色温厚,耐心听仁宗怨妇一样吐槽,等仁宗巴拉巴拉说得口干舌燥,德保连忙递上一盏参茶,不热不凉,正正好,这狗奴才,今日怎么如此乖觉?! “皇上,内阁诸位大臣为国为民,劳苦功高,您该嘉奖才是,太子更是国之希望,我们大启有了太子,还能再兴旺五百年,您更应该高兴啊,至于您不爱理政,您有想过退位让贤,做个快活的太上皇,闲暇时候跟臣去走遍千山万水?!” 德保震惊得眼眶都要凸出来了! 我的妈呀,朱成公说得什么虎狼之词啊! 德保连忙看了一圈大殿,所幸他刚才挥退了宫人和舞姬,专门给仁宗吐槽留下空间,此刻没什么外人,不过为了保险,待会殿门外的孩子们也得敲打一番!!! 他这才抬头看仁宗的脸色,仁宗果然也是一脸震惊,哎呀,他就说嘛,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朱成公怎么敢啊! 仁宗心里惊涛骇浪,说出的话当然也磕磕绊绊,“你说,禅位?这个,大启似乎,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先例啊!这个,对太子的名声,怕是不好……” 德保也惊呆了,仁宗怎么这么个反应啊,不是应该,“大胆,拖出去砍了!皇上只有一个,除非我死!” 朱陈公果然还是朱成公,他面不改色,谈笑风生,“太子所作所为,天下有目共睹,您也说了,内阁也听命于太子,您还忧虑什么? “何况,您做了太上皇,也不用受这天子的枷锁,您大可搬去华清宫,您饮酒作画,品鉴歌舞,也不会有大臣上书劝谏您了!” 仁宗大惊失色,“可若是我不是皇帝,那我失去了权势啊!” 朱成公挑起眉头,十分不解,“您同我一同追逐艺术,同我作画赏景,还要权势做什么?何况太子仁孝,难道还有人敢对您不敬吗?” “这,这,这着实有些道理哈!”仁宗皱着眉头想了一想,“啊哈,确实是个好主意啊,太子理政,那帮狗家东西就不会来烦朕了,不过,此事要从长计议,待太子归来再说。” 仁宗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他自诩文艺人,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如今太子已经长成,他还受什么枷锁,他下了决心,暗暗点了德保一眼,德保后脊骨一耸,庄重屏气,郑重行了礼。 第112章 太子出战 仁宗既然有了禅位的心思,那奏折朝务更不看了,统统推给内阁。 内阁的左泉曹录温忠翰几个,虽然碎碎叨叨,又不识趣,还没眼色,经常给他找茬,不过这治理国家,处理朝政,还是可堪大任的。 仁宗很是放心,自此心灵更自由了,人也更放荡不羁了。 比如,十分放浪形骸,不好好整冠束衣,非要学文人雅士一样,学一股风流体态,看得小宫女心里直坠坠,皇上莫非有了心理问题? 行为举止更加矫揉造作,对风流泪对月吟哦,还有日夜泡在画苑,好为人师! 总之,毫无君王霸气可言了! 德保很是蛋蛋的忧桑,他心里藏着惊涛骇浪,面上还要作出平静无波,现世安好的样子,忍得十分精神分裂。 后宫渐渐就觉出不对劲了,不管朝事的太后娘娘都差人叫他去回话,仁宗最近出了何事?为何整日在画苑厮混?太子在蓟州平叛,如此紧要关头,他怎么能撂挑子?你是不是引他沉迷下流事了?! 德保冷汗连连,忙跪下求饶,“太后娘娘饶命,奴才怎么有那个包天的狗胆啊,奴才也不知道皇上怎么突然这样的呀,娘娘明察啊!” 太后娘娘沉思片刻,冷笑几声,笑得德保汗毛倒竖,好在也没有为难他,只是冷冷的捏碎手里的福橘,捏的黄橙橙的的小福橘肝胆俱裂,“若叫哀家知道,有人挑拨我儿出家入道,哀家定要他四分五裂!” 原来太后以为她的好大儿要修仙问道了,哎呦,真是误会了呀! 德保怂的直求饶,连连保证毫无那方面的迹象,太后这才放过了他。彭城公主坐在一边倒是静若仙女,看他跪地看他冷汗连个眼神都不给一个,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高冷不可亵渎,飘逸出尘的高冷范~ 太子在前线大杀四方,毫无心理负担,到了蓟州,了解了一番舆情,当即就把蓟州知府砍了,听说血溅三尺,喷得像烟花一般,蓟州总兵也变作刀下亡魂,太原巡抚也挨了一顿挂落,民怨总算稍稍降降温了。 然后太子干脆利落的就派兵剿匪去了,红莲教虽然信徒众多,但都是没甚家底的流民,不像堂堂大启的太子,龙气正旺,要兵有兵,要钱粮内阁首辅连夜斡旋各方也安排到位,所以太子殿下财大气粗,杀得两眼通红,只把红莲教的什么红佛真人杀得裤子都跑掉了,蹲在山洞里冻得哆嗦,牙齿打颤直骂娘! 天爷啊,莫非大启国寿未尽?苍天还要再多考验考验我等? 剩余不多的红莲教教徒心里都不由发出灵魂的疑问。 程德青摸了一脸的血,也发出灵魂的疑问,他是大启元和十一年的状元郎,三步成诗的文曲星,他似乎从未暴露出杀人嗜血的野心,为何太子这般器重他,要他随时护驾左右,太子若是老老实实坐在中军指挥帐里也就算了,他也就奉奉茶,出出主意,可太子却兴奋莫名,身穿铠甲亲身上阵,砍白菜一样,越砍越激动。。。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披挂上阵,越砍越玄幻。。。 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程大人,瞧着你文弱的样子,不想武功底子还是有一些的,不错,日后同孤一起荡平敌寇!”太子殿下银色的盔甲上,滴啦滴啦的点缀着红血滴,配着他此刻邪魅的表情,又说出此种狂妄的话,程德青有苦说不出。 “殿下小心!”左右护卫眼见斜刺里伸进来一把刺刀,大惊之余手脚利落,“噼噼啪啪”三下五除二就把敌人切了,太子殿下点点头,十分赞许,“孤的勇士冠越公侯!” 一朵血红色的烟花又“噗噗噗”炸开了,十分绚丽多彩,程德青糊里拉碴的摸了一把脸,腥气逼人,他真是忍到了极限了,扶着剑转过头就是一阵狂吐,他是游历过多年不假,可也从没像现在这样砍白菜一样砍过人啊! “哈哈哈!书生果然是书生!文弱不堪!”太子殿下接过护卫递上来的绸巾,仔仔细细的擦着那柄龙泉宝剑,估计比他摸女人还陶醉,爱若珍宝一般,眼皮还撩起一条缝,透露出满满的嘲讽给程德青,“爱卿还需要多练练啊。” 程德青回头看另外几位躲在后面护卫堆里的文官,缩头缩脑的抖索跟鸡一样,相比之下,他不是英勇多了?! 再看那队英勇的护卫大哥,这一队人眼风锐利如刀,个个身形矫捷,一看就是刀山血海淌过来的,哪里是普通人?!不知太子从哪里找来的好战力,他怎么能和这些人相比较呢! 就是太子殿下,竟然脸不变色心不跳,按说太子殿下金枝玉叶也接触不到这些事啊,莫非是天生的变态?! 天爷啊!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程德青不敢再想下去,他使劲压压胃里的翻腔蹈海,终于又能站起来做个英勇的男人了,他瞧着战事一边倒的胜利,贼寇流民溃散逃跑,心里顿时豪气万千,管他乱七八糟的,太子胜利了就行,大启国运昌隆还能再转五百年! 不由吟诗一首,不过由于是即兴发挥,战场又人声嘈杂,太子也不甚感兴趣的样子,所以只流传了几句: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太子一战成名,大启储君的雄风猎猎而响,震动了全国,各处有造反苗头的反叛听着蓟州战场传来的惨烈消息,都不由自主的夹住了屁股,心里默念,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等着瞧!不过先等火烧起来再说,先老老实实种田,老老实实上人头,老老实实造福官僚贵族阶级,俺就不信了,太子还能活五百年不成! 接到战报,仁宗大喜,一改多日不朝的德行,连夜下旨召开大朝会,并下旨举办宫宴好扬一扬国威,奏章笔墨没干,还没送到礼部分发下去,内阁五虎一看,这心里就一咯噔! 仁宗还能干点啥,整日想着花销,想着宴会,也不想想打战赈灾都是要大笔银子的!国库哪还有空档支付他大宴群臣大宴三天的银钱!左泉大笔一挥,账就从仁宗的私库出!让他自个心疼! 这事还是交给老温去办! 温忠翰调拨粮草协调战事,还有安置灾民,又忙着年底户部的事,各地上京核账,忙得头晕脑胀,一听仁宗的旨意,火气就噗噗冒出来,这不是添乱嘛,“是!” 然后火急火燎的就去乾清殿找仁宗去了。 曹录喜得不自禁,瞧着内阁五虎都是办实事的人,嘴巴就秃噜瓢了,反正严阁老也倒台了,太子又名正言顺,所以他直接畅书胸臆,“太子真乃英才降生啊,咱们大启有望了!” 他说完就觉出自己忘形了,他瞟了林松一眼,心里有些紧,这林松突兀降落内阁,走得是仁宗的路子,来路上丝毫瞧不出破绽,往日处理政务上,也十分温和,几人共事稍稍有些龃龉,不过大事当先,也都按下了,不过左相却是提点过他,要他小心此人,左相的话他是信的。 兵部尚书林松附和点头微笑,他确实走的仁宗的路子,因为仁宗当年去妓院流连,他算是贴身护卫过。 仁宗果然很不高兴,不过看在太子大捷的份上,他只得忍痛掏出自己的私库,国库虽然空虚,他的小私库还是十分富裕的,这也引得内阁几个老贼一直十分觊觎!连修皇极殿也逼得他自己掏银子,哎! 严阁老是个贪污受贿的好搭档,私下送过他好几座金矿,还有煤矿,发掘的时候没有登记造册入国库,直接算到他的私库,哎,所以,严阁老没事干嘛要造反啊!不然他们老兄弟两个把酒当歌,人生多快活啊! 林贵妃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寒,太子赈灾平叛,都是博得名望的好机会,也如她所料一般,蓟州一战,太子威望空前高了,都有人说大启边疆必然稳固,太子有太祖的威赫,实乃大启之福。 太祖他老人家从一个百姓起兵造反,带领诸将领横扫天下,十几年就推翻了魏朝,建立了大启,不仅扩展了疆域,还把侵犯魏朝的塔塔部落和犬戎打得倒退三千里,可谓战功赫赫了,有人拿太子类比太祖,这是要抬高太子的威望啊! 仁宗从前对太子冷冷淡淡,她也就一直没放在心上,想着悄悄弄死了太子,她的赫儿也就荣登太子之位了,可是她堂堂后宫之主,连个慈宁宫的彭城公主都插不上手,更别说太子宫了,太子也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如今主理朝政,外出平叛赈灾样样做的出色,而她的赫儿还在学宫读着四书五经! 不能等着仁宗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已经没有希望了。 林贵妃捏紧拳头,“既然您对我这样无情,那别怪臣妾了。” 原来她以为她是不同的,至少除了皇后,她也算是后宫独一份的恩宠,原想着在仁宗的心里怎么也占了一个席位! 这些年,管理后宫她从来不爱抱病喊痛,服侍仁宗也小意体贴,不敢有一丝的怠慢,她还拼了命生了两个皇子,结果仁宗这样对她! 哎,雪化了。 第113章 朝朝暮暮 皓月当空,大地如月光一般皎洁。 程德青躺在永平镇上的一间客房的榻上,这是一间清爽简素的房子,一张桌子一张床榻,北方造得暖炕,热乎乎的贴着他的身子,他浑身暖洋洋的,心里十分熨帖,他总算能暂时忘却白日里头的腥风血雨,寒风冷雪了,有心思想想家里的娇妻和稚子了。 这一出来,已经一月有余了。 不知芸娘此刻在作何?想是睡了,盼她无忧勿念,可别再见的时候清减了,他还是喜欢她丰润有致些~ 敏敏儿是不是该会爬了?待他回去还记不记得她爹? 透着月光,他瞧瞧自己握笔得手,心里有些微微的遗憾。 这是握笔的手啊,写出锦绣华章中过头名的手啊,此刻布满细碎的裂口,疮疮痍痍的,就在睡前,还沾满了血水,他还提着一颗人头对着太子邀功。。。 程德青又是一阵寒颤,他如今怎么也跟个粗鲁的军夫一样。。。 下次不能跟着太子上阵了,太子老是pua他,再这样混下去,他怕他明天要喝点人血朝太子献媚了,嗯,保持距离,才能做真正的自己,明天一定坚决要求做幕后的军师!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这才符合他得调调啊! 要离太子那个战争狂魔远点! 程德青狠狠摇摇头,又撇过太子,压下蠢蠢欲动的谄媚,开始认真想念家里的芸娘和大闺女~ 上京城的程府里,程德青的大闺女四脚朝天睡得不知东西南北~ 柳芸娘看着闺女的小脸蛋,此刻安详的睡着,长长的眼睫毛遮住眼睛,还是能看出同相公相似的轮廓;粉嘟嘟的小嘴巴也抿住了,同相公睡觉的时候一样;小丫头刚生下来的时候瞧着像她多些,如今越发长开了,瞧着哪哪都更像相公。 地龙烧的暖烘烘的,她和小丫头都睡得安逸,不知相公此刻睡在哪里? 都说北方有热炕,房里热的都要光着膀子,若真这样的燥,也不知道他睡不睡得惯? 柳芸娘翻了个身,侧对着帐子,帐帘上绣的是莲叶田田,鸳鸯戏水: 一对鸳鸯交颈而眠,温馨又踏实;又一对鸳鸯游玩嬉水,一只头钻进水里,脚蹼扇动,撩起一串水珠子,另一只就歪头瞧着,似乎无限宠溺; 平常也是她闹腾的多,相公也不嫌她聒噪,他官是越做越大了,翠儿常说见了二爷都不敢抬头见他,想必就是官威了,柳芸娘却觉得两人似乎还是当初的样子,只是更霸道些,他一坏起来,她可受不住! 柳芸娘又翻了一个身子,对着窗外去瞧; 月光皎洁,上京城的冬夜,月光似乎更静谧一些,院子里下仆也都歇下了,院子里安安静静,只遥遥听得远处的猫叫春,扰的人心不安,一声一声,由远及近,又似乎越来越近,怕是翻过墙,跳到府里的园子里了。 后园那只狸花猫几日都跑不见了,翠儿白日还念叨,怕是它贪吃被人捉了,她出府去采买,同隔壁的府里的丫鬟相识,那丫鬟也说,她府里也丢了猫,寻了几日了也不见踪影,还说有人专做偷猫的勾当,杀了剥皮吃肉! 翠儿一阵恶寒,这才知道,竟有人这样狠毒的心,这么可爱的小生灵,疼它都来不及,怎么会想着吃肉剥皮呢! 柳芸娘伸着耳朵仔细听,辨别是不是自己园子里的那只狸花猫,叫声尖利,似乎又不像! 耳房里也有了动静,今夜守夜的正好是翠儿,她怕是也听到猫叫,匆匆裹了棉衣就悄悄推门出去了,房门外就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还有压低的叫唤,“喵喵~喵喵~” 柳芸娘不由轻笑,这丫头眼看就要嫁人了,还一脸孩子气,不过这样没心没肺,也真好啊! 柳芸娘又翻了身子,静静的望着帐子顶上,也不知道相公此刻想不想她?! 门又轻轻关上了,翠儿掀开棉布帘子,伸头朝内室里望,声音低得像特务接头,“夫人?” 柳芸娘笑出了声,“怎么了?还不去睡?” 翠儿这才放下心来,片刻又提起来,“您还没睡?是我吵到您了?都是那只猫,奴婢还以为是咱家的那只狸花猫呢!” 柳芸娘披了衣服下床,敏敏小可爱睡得憨憨的,两只小手放在耳朵边,依然美梦正甜~ 翠儿忙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提着暖笼里温的茶水,给柳芸娘倒了一杯,一脸悻悻,“咱家那只猫怕是真的叫人捉走了!哎!” 柳芸娘喝了一口茶,侧头瞧了漏壶,亥时三刻,差不多十点半了,若是往常,她早已经累极睡下了。。。 不能想,一想就又渴了,柳芸娘又喝了一杯茶。 “夫人,夜里少喝些,小心明日眼皮子肿了,若是饿了,奴婢叫厨房给您端碗燕窝来?”翠儿这样一想颇为担忧,姑娘这些日子吃饭都不香了,二爷没出差的时候,夫人一顿能吃三碗饭,眼见二爷离家月余了,夫人渐渐的只能吃两碗了! “不了,快睡,再磨叽,明日怕是起不了床!”柳芸娘打着哈欠, 生物钟也熬不住了,趿着睡鞋就去睡了,翠儿忙收好了帐子,又吹了烛台,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室了。 柳芸娘躺在床上,明明很困,脑子却愈发清醒了,她又翻了几个身,房里暖烘烘的,小丫头睡得甜甜的,她却觉出了孤寂,想着程德青若在该多好,他有力的胳膊抱着她,沉沉的喘息低笑围着她,狠厉的动作折腾她,长夜漫漫,都是无尽的快活。。。 小丫头突然动了动,柳芸娘转过头,透过月光,就见她脸皮涨红,小眉毛紧了紧,小腿都绷直了,小嘴张着直嚎,柳芸娘不由笑了,揭开尿布果然热腾腾的,尿了热乎乎的一大包。 奶嬷嬷听着声音进来,嘴里絮絮叨叨哄着程家大姑娘,“夫人,尿完就该饿了,奴婢抱下去喂奶了。” 这些日子,程德青不在,她都抱着小丫头睡,后半夜才抱给奶娘,今夜怕是猫叫惹得她心烦,都熬到这个点了。 奶娘笑眯眯的给小丫头换了干净柔软的尿布,小丫头闭着眼睛寻香找奶,柳芸娘看她那个酣样,又气又笑,真是有奶便是娘,眼都不睁开看看一下,若是别人抱走了该怎么办?! 翠儿笑眯眯的收拾了房里,见柳芸娘似乎仍无睡意,心里压着的话就直直问了出来,“姑娘,您想二爷了。” 柳芸娘倚在床上,被子上似乎还有闺女的馨香,她闭着眼睛使劲闻闻,似乎还有相公的味道。 “是呀,这古代太不方便了!写个信要来回半个月,真麻烦!” 翠儿。。。古代什么意思。。。 “大启有人养信鸽什么的吗?那种传信的鸽子?”柳芸娘脑子一动,有了新主意,程德青一走一月余,她只收过一封报平安的信,还是夹着太子的书信顺道送过来的,只有短短的一句,平安,勿念。 两人自从成亲,还不曾分别过这样久的时候,还是去暴动的地方平叛,他一个只会些拳脚功夫的读书人,也不知道蓟州那边怎么样了。 “混江湖混帮派的人才有那玩意,上京的人家都走的驿道!” 翠儿忙笑着安抚,“夫人,别担心了,苏先生说跟着太子呢,这一去就是历练历练,吃不了苦头的,再说咱们二爷,那从小就是非同一般的人,钱塘县没有不知道的。” 柳芸娘噗嗤一笑,“钱塘县没有不知道的纨绔,哈哈哈~” “嗨,苏先生说,那什么大鹏三年不飞则已,一飞惊人,说得也是咱们二爷。”翠儿跟二顺子混的多了,听了不少二顺子对二爷的崇拜之情,此刻为了安抚柳芸娘,只能一股脑的倾力夸赞了! 也不惧怕二爷冷冷的脸了~ “好了,好了,我确实杞人忧天了!”柳芸娘心里一宽,苏先生眼光犀利,总比她妇人之见要高明得多,她也没觉得多牵肠挂肚,就是控制不住的想他,做别的事提不起劲~ “您还是早些睡,再过些天,林姑娘那边要下定纳彩,二爷是结拜的兄长,您做嫂子的要尽十二分的力呢!不能失了礼,叫安远侯侯夫人轻瞧咱们。” 柳芸娘一听,更是来了精神头,“哎呀,正是啊,我明日要给大嫂去一封信,仔细打听打听咱们钱塘嫁女儿的风俗礼节,这两人蹉跎到现在真不容易,咱们要办得热闹点,不能落了下乘。” 宋世子真是有情有义,御前拼了一身病痛,不求自己封功,只求还林家清白,仁宗顿时被小年轻的轰轰烈烈的真挚的爱情感动,哎,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呀,为了爱可以一无所有~ 即刻令大理寺卿速速审定林深贪墨案。 大理寺卿亲自审案,那就是杀鸡用牛刀,一个晌午案件就清明了。 林家发还被抄没的家财还有府宅,林家后人,也就是林婉婉,赐婚安远侯世子,封淑人。 林府荒芜凋敝,她抚摩着旧日的闺房,母亲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父亲严肃古板的站在一边,瞧着她们母女梳头上妆,他面上不显,还颇为不耐,眼睛却露出了笑意。 林婉婉喜极而泣。 柳芸娘抱着哭得不能自已的林婉婉笑着安抚,“日子还长着呢,两人好好过日子,林伯父伯母就心安了。” 翠儿笑着拉了帐帘,“林姑娘可不容易,终于盼来了,宋世子可别辜负了她呀。” 柳芸娘闭着眼睛,一声喟叹,“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过好一天算一天。” 乾清宫,仁宗又生病不朝了! 这都是老把戏了,仁宗可真逗! 内阁五虎摇摇头直叹气,曹录骂骂咧咧不知道咕哝些什么,但是大家各司其职,诸事也井井有条,没觉得算什么大事! 众臣工照例要去慰问一番,德保大太监没露面,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倒是挤眉弄眼,暗戳戳的提点,仁宗不见客。 曹录愤愤,仁宗惯会装病躲懒,可眼下太子出公差了,怎么还这样啊! 内阁五虎能怎么办?!左相抱抱拳头,对着大殿行了礼也就退下了。 兵部尚书林松望着殿前侍立的宫人太监如鹌鹑一样不言不动,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随着众臣退去了。 第114章 生变(一) 眼看就要年关,太子在太原府杀得兴起,官场上的贪官污吏处处鸡犬升天,菜市口的血都冻了厚厚的一层,一时威名大振!据说老百姓恐吓不听话的娃娃就这样说,“快睡觉,小心龙太子把你抓走!” 程德青十分无奈,东宫僚属也十分尴尬,不过好在正面的赞扬还是很多的~ 蓟州一时安定了,想暴动的百姓又都按耐住性子,老老实实去地主家放牛了。 众臣都伸着脖子,只等英明神勇的太子班师回朝,过一个幸福的团圆年~ 不想,上京城却渐渐传出太子在太原府平叛走失的消息~ 柳芸娘急的声音都变了,她一把揪住许掌柜的袖子,“你哪里来的消息?好端端的怎么会?!” 许掌柜神色紧迫,慌忙看了服侍的人,见都是熟面孔,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朱成公派了人悄悄送了口信来,要小的告知您一声。”他不动声色退了一步,又暗暗瞥了如萍一眼,哎呀呀,夫人把他吓一跳。 柳芸娘心底沉了沉,太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走失呢? 她联想到大清朝的八王夺嫡,虽然大启只有三个皇子,斗争可能不如大清朝的激烈,但总归是有风险的。 程德青算是东宫的僚属了,太子好他自然好,太子有失他自然也脱不开身子,自从跟着太子出门,也就送了两回信回府。 都只说,平安 勿念。 一去就是月余,音讯全无,也没个电话微信,她看着朝廷的邸报心惊胆颤,生怕有什么不好的讯息,太子好好地他不稳坐中军帐,冲锋陷阵干什么?!程德青怎么就不懂拒绝一下子呀,哎呀,生命是最重要的,刀剑无眼,年轻人怎么这样冲动呢! 她怎么能不惦记呢? 她来到这个大启,就遇见了程德青;她本想着就把他当个炮友和钱串子,却不由被他吸引投入了感情;他虽然霸道,有些钢铁直男,家里的大事都是他说了算,对于她想做什么事情都支持的;夫妻间甜甜蜜蜜,都不曾有过争吵的时候,从来都是好声好气,这在现代,她也不敢想,会遇到这样一个契合的伴侣。 她有了感情,也有了归属,何况他们还有个敏敏儿呢! 她怎么能不惦记呢! 柳芸娘不由眼泪就流下来了,许掌柜心下一惊,非礼勿视,他连忙退了下去,如萍见柳芸娘突然失态,心里也慌了起来,“夫人,您怎么自乱了阵脚,朝廷还没发邸报呢,您倒是先慌了。” 柳芸娘扬起脸,让眼泪流回去,又捏了帕子擦了擦眼角,“真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如萍听她声音颇有些难为情,也猜到柳芸娘是一时情难自禁,心里就松了一口气,“您放心,老许都说了,朱成公说太原府都被太子控制住了,出不了什么翻天的事情,他也是好心知会您一声。” “知道啦,知道啦。”柳芸娘听了更难为情了。 柳老爷抱着小丫头进来,她今日穿着镶兔毛的小袄子,红彤彤的缎面上绣着金线兰花,十分喜庆,敏敏儿还只会哼哼唧唧的,她张开小手就朝着柳芸娘啊啊的叫唤,柳芸娘看着粉雕玉琢的闺女,心里顿时柔情满满,她怕柳老爷瞧出来,低垂着眼睫便接过了敏敏,“小可爱”,柔软的小东西满满的抱了一怀,她空落落的心都装满了。 柳老爷不疑有他,他径自坐到太师椅上,接过如萍递上来的茶盏,“眼瞧着要过年了,德青写了信么?明年正月,我想回乡去看看你娘,咱们爷俩出来一年多了,我这几日老是梦到你娘呢。” 柳芸娘听了,心下一酸,有些想哭,她不知道她怎么这么脆弱了,她抱着闺女狠狠吸了一口,似乎补充了力量,“还没消息呢,您还是等等,等相公回来,天气也暖和些,我和您一起回去一趟。” “罢了,你还是老实待着,敏敏还小,钱塘距此遥遥,跋山涉水的,以后再说。”柳老爷又呷了一口茶,望着南方的天空,心里轻轻叹口气。 柳芸娘拍了拍小闺女,勉强笑道,“春暖花开的时候,咱们一路坐船南下,也不折腾什么,正好回去探望一下老太爷,他老人家身子也不如从前了,相公也一直惦记着呢。” 柳老爷听了这话,心里十分期待,“也是呢,亲家公还没见过这个小宝贝呢,也该回去一趟,德青公务在身,那就我领着你们娘俩回去看看也好。”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朝堂上,内阁五虎虎躯一震,太子确实有一旬没消息了,左相更是心神俱颤,据他所知,仁宗爱重太子,派出去的都是禁卫军的精卫,加上东宫的禁卫,以及京卫指挥使司里的好手,太子就是遇到敌寇强兵,也能全身而退,寻到官府求得庇护,怎么会突然失踪呢? 曹录急的一头冷汗,他拍着兵部的急报,压低声音,“此事是否要告知仁宗?无风无浪,又是一群乱贼,以臣之见,此时颇有蹊跷,最好着精兵强将前去太原府,暗中辅助太子才好。” 太子携带了众多京卫,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几乎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以为太子出事,很大原因是有内奸潜伏,打了个措手不及。 曹录不敢深想,他暗暗瞥了兵部尚书林松一眼,这个老家伙整日笑眯眯的别是憋着坏。 月黑风高,乾清殿里,仁宗坐在龙椅上,满脸不可置信。 他指着林贵妃还有二皇子,柱国公林彪,手指哆哆嗦嗦,“贵妃,你,你,你这是要逼宫谋反吗?我待你不薄,这些年把你放在后宫之主的位置上,你也养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膝下有育,后半生有依靠,你,你就这么对我?!” 仁宗气得嘴都瓢了。 林贵妃嫣然一笑,语气甜蜜如糖,“皇上,您说的什么话?臣妾叫人把持住乾清宫,也是有大事禀报。” 说着,她瞟了柱国公一眼,对方点了点头,林贵妃心里更踏实了些,“皇上,太子失踪了!” 仁宗大惊,“什么?!不可能!”德保公公慌忙扶住仁宗孱弱的胖身子,也是一脸惊诧。 柱国公不疾不徐,声音里还有一丝沉痛,“太原巡抚密报,太子殿下在永安镇平叛,被一股流民冲散了,至今已有三日没找到人哪,皇上,眼看凶多吉少,国不能一日无君,太子是大启的储君,太子失踪,要动摇国本的,如今消息还没传开,臣请皇上改立二皇子为储。” 二皇子扑通就跪下了,抱着仁宗的大腿,双目灼灼。 “父皇,儿不比太子差,太子哥哥出了事,储君为何就不能是我?!” “放屁!”仁宗心里直突突,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一脚把二皇子踹倒,“你算什么狗东西,敢诅咒太子!来人!”,仁宗瞠目结舌,头开始胀痛,“来人!” 大殿外静悄悄的,当然没有来人。 夜里宫里都下了钥,各宫不得擅自走动,柱国公却摸进内宫了,禁卫军怕是出了逆贼,禁卫军都统近日抱病,副都统此时不出面,怕是也凶多吉少了,京卫没有诏谕也不能擅自调动,为今之计,是去城防营调京卫来。 德保的心沉到海底,他悄悄掐了仁宗一把,仁宗转转眼珠这才回过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准备怀柔政策,“太子失踪,内阁为何没有上报?朕怎么不知道?兹事重大,太原巡抚是干什么吃的?!” 林贵妃依旧柔情蜜意,她一挥手,一群太监端着墨宝蜂拥上来,“皇上,内阁把持朝纲,同太子沆瀣一气,何曾把您放在眼里,就说太子失踪一事,内阁怕是自顾不暇,不敢上报,为今之计,您还是写下立储的诏。” 说着柔柔的扶了仁宗一把,还替仁宗撩了袖子。 仁宗一愣,他直直盯着林贵妃,颇为费解,“爱妃,你一直温柔小意,朕心甚慰,朕也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何如此这般?” 林贵妃撩起一丝秀发,双眼迷蒙,“是呀,皇上,为什么呢?您为什么就不看中二皇子呢?他哪里不如太子?臣妾陪着您,从青春少艾到现在,您为什么就不满足臣妾这一点小小的心愿呢?” 仁宗满脸惊诧,不由脱口而出,“储君之位本就是太子的,从他出生那一日就立作了太子,这是世人皆知的,贵妃你已经位居高位,何以执迷不悟?妄图不是自己的东西?” 林贵妃一梗,二皇子匍在地上也一愣,眼睛里迸射出仇恨的光芒,仁宗还要再说,柱国公站在一边冷笑道,“妹妹,你辛苦操持后宫这些年,也该清醒了,如今废话也不需多说,只要皇上写下立储和退位的诏书便是!” 说着几个太监上前,就要挟制仁宗签字画押,仁宗大惊,德保大公公暴怒,“放肆,放肆!退下!” 内监十八局都是德保公公御下,德保公公威严颇重,几个小太监被德保一阵呼喝,就不敢轻易冒头再上前来,柱国公呵呵冷笑,“来人!” 殿门打开,进来一队着盔甲的禁卫军,领头的正是禁卫军的副都统,“皇上,如今太子生死不明,皇上应该早立储君,稳定军心啊,二皇子德才兼备,请皇上早做决断!” 仁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脑子一懵,血气上头,一把推开林贵妃,使出全身的力气就朝副都统踹了过去,“大胆逆臣贼子,竟敢这样诅咒太子!找死!” 一脚踹过去,踢到盔甲上了,副都统就是滚了一圈没啥事,仁宗自己顿时感觉一阵抽痛,好久没锻炼身体,猛然一使劲,抻着筋了!骂骂咧咧犹觉不足,又要抽了副都统腰间佩剑,想要给他一个透心凉! 德保公公慌忙抱住仁宗皇帝,“皇上息怒啊,镇定啊,您顾全大局啊!”一边假意把仁宗朝后拖,一边借机摸了副都统的剑在手里。 柱国公林彪冷冷瞧着这大启的两个大傻子耍宝,等瞧够了,转头瞧瞧漏壶,磨蹭啥,内宫已经被围住了,杀了仁宗再立新君就是! “国公爷,不好了,宁秀宫走水了,惊动了京卫,京卫指挥使带兵堵住了宣德门,马上要打进来了。” 柱国公面色沉郁盯着林贵妃,林贵妃冷笑道,“为今之计,已没有后路了。” 德保心知拖字诀的魅力,他一手托住仁宗,一个转身就直奔二皇子而去,二皇子还站在一边为父皇的偏心暗恨不已,哪想到转头就被德保勒住,仁宗小眼睛一亮,慌忙跟上。 “给朕退下,否则叫你这个毒妇即刻丧子!”仁宗手里有了人质,心里安稳了。 林贵妃和二皇子简直不敢置信,“他\/我是您的亲儿子,您怎么忍心痛下杀手!?” 仁宗被堵得说不出,瞅瞅德保,德保公公果然靠谱,十分冷静,“快退下,否则咱家就不客气了!” 锋利的剑刃抵着二皇子娇嫩的肌肤,片刻就泅出一串血珠子,仁宗转过头不忍心再看,林贵妃心神胆颤,“你,你,你一个阉狗,竟敢弑君!” “国公爷,慈宁宫太子宫久攻不下!” “国公爷,宗室臣子聚集在掖门处。” “国公爷,京卫打进来了,已经到了大内,兄弟们抵挡不住了。” 柱国公眉头直跳,远处的杀声传来,呼声阵阵,这注定没法是一个平和的政变了,他满脸煞血的冷酷,“没有二皇子还有三皇子,来人!” “在!!!” “不,不行!”林贵妃慌忙抱着柱国公的胳膊,“哥哥,赫儿是我的心头肉,他若是活不成了,我也活不成了!哥哥!”林贵妃哭着求柱国公,梨花带雨不甚凄惨。 “哎,妹妹。此刻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若叫皇上脱困就是林家灭族的时候,拿下!” 禁卫军心里慌张,他们可不敢戳皇上,便持剑直戳德保公公,德保公公牢牢抵着二皇子,二皇子便时不时惨叫两声,脖子上已经鲜血淋淋,林贵妃心都要碎了,“住手!住手!” 她疯妇一样抱着二皇子,“都给我住手,莫伤了我儿!住手!”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殿外的呼喝声越来越近,一个将领跑进殿门,对着柱国公一阵耳语,柱国公心慌气短,慌忙跑出殿去,迎面就对上太子殿下。 第114章 生变(一) 眼看就要年关,太子在太原府杀得兴起,官场上的贪官污吏处处鸡犬升天,菜市口的血都冻了厚厚的一层,一时威名大振!据说老百姓恐吓不听话的娃娃就这样说,“快睡觉,小心龙太子把你抓走!” 程德青十分无奈,东宫僚属也十分尴尬,不过好在正面的赞扬还是很多的~ 蓟州一时安定了,想暴动的百姓又都按耐住性子,老老实实去地主家放牛了。 众臣都伸着脖子,只等英明神勇的太子班师回朝,过一个幸福的团圆年~ 不想,上京城却渐渐传出太子在太原府平叛走失的消息~ 柳芸娘急的声音都变了,她一把揪住许掌柜的袖子,“你哪里来的消息?好端端的怎么会?!” 许掌柜神色紧迫,慌忙看了服侍的人,见都是熟面孔,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朱成公派了人悄悄送了口信来,要小的告知您一声。”他不动声色退了一步,又暗暗瞥了如萍一眼,哎呀呀,夫人把他吓一跳。 柳芸娘心底沉了沉,太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走失呢? 她联想到大清朝的八王夺嫡,虽然大启只有三个皇子,斗争可能不如大清朝的激烈,但总归是有风险的。 程德青算是东宫的僚属了,太子好他自然好,太子有失他自然也脱不开身子,自从跟着太子出门,也就送了两回信回府。 都只说,平安 勿念。 一去就是月余,音讯全无,也没个电话微信,她看着朝廷的邸报心惊胆颤,生怕有什么不好的讯息,太子好好地他不稳坐中军帐,冲锋陷阵干什么?!程德青怎么就不懂拒绝一下子呀,哎呀,生命是最重要的,刀剑无眼,年轻人怎么这样冲动呢! 她怎么能不惦记呢? 她来到这个大启,就遇见了程德青;她本想着就把他当个炮友和钱串子,却不由被他吸引投入了感情;他虽然霸道,有些钢铁直男,家里的大事都是他说了算,对于她想做什么事情都支持的;夫妻间甜甜蜜蜜,都不曾有过争吵的时候,从来都是好声好气,这在现代,她也不敢想,会遇到这样一个契合的伴侣。 她有了感情,也有了归属,何况他们还有个敏敏儿呢! 她怎么能不惦记呢! 柳芸娘不由眼泪就流下来了,许掌柜心下一惊,非礼勿视,他连忙退了下去,如萍见柳芸娘突然失态,心里也慌了起来,“夫人,您怎么自乱了阵脚,朝廷还没发邸报呢,您倒是先慌了。” 柳芸娘扬起脸,让眼泪流回去,又捏了帕子擦了擦眼角,“真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如萍听她声音颇有些难为情,也猜到柳芸娘是一时情难自禁,心里就松了一口气,“您放心,老许都说了,朱成公说太原府都被太子控制住了,出不了什么翻天的事情,他也是好心知会您一声。” “知道啦,知道啦。”柳芸娘听了更难为情了。 柳老爷抱着小丫头进来,她今日穿着镶兔毛的小袄子,红彤彤的缎面上绣着金线兰花,十分喜庆,敏敏儿还只会哼哼唧唧的,她张开小手就朝着柳芸娘啊啊的叫唤,柳芸娘看着粉雕玉琢的闺女,心里顿时柔情满满,她怕柳老爷瞧出来,低垂着眼睫便接过了敏敏,“小可爱”,柔软的小东西满满的抱了一怀,她空落落的心都装满了。 柳老爷不疑有他,他径自坐到太师椅上,接过如萍递上来的茶盏,“眼瞧着要过年了,德青写了信么?明年正月,我想回乡去看看你娘,咱们爷俩出来一年多了,我这几日老是梦到你娘呢。” 柳芸娘听了,心下一酸,有些想哭,她不知道她怎么这么脆弱了,她抱着闺女狠狠吸了一口,似乎补充了力量,“还没消息呢,您还是等等,等相公回来,天气也暖和些,我和您一起回去一趟。” “罢了,你还是老实待着,敏敏还小,钱塘距此遥遥,跋山涉水的,以后再说。”柳老爷又呷了一口茶,望着南方的天空,心里轻轻叹口气。 柳芸娘拍了拍小闺女,勉强笑道,“春暖花开的时候,咱们一路坐船南下,也不折腾什么,正好回去探望一下老太爷,他老人家身子也不如从前了,相公也一直惦记着呢。” 柳老爷听了这话,心里十分期待,“也是呢,亲家公还没见过这个小宝贝呢,也该回去一趟,德青公务在身,那就我领着你们娘俩回去看看也好。”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朝堂上,内阁五虎虎躯一震,太子确实有一旬没消息了,左相更是心神俱颤,据他所知,仁宗爱重太子,派出去的都是禁卫军的精卫,加上东宫的禁卫,以及京卫指挥使司里的好手,太子就是遇到敌寇强兵,也能全身而退,寻到官府求得庇护,怎么会突然失踪呢? 曹录急的一头冷汗,他拍着兵部的急报,压低声音,“此事是否要告知仁宗?无风无浪,又是一群乱贼,以臣之见,此时颇有蹊跷,最好着精兵强将前去太原府,暗中辅助太子才好。” 太子携带了众多京卫,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几乎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以为太子出事,很大原因是有内奸潜伏,打了个措手不及。 曹录不敢深想,他暗暗瞥了兵部尚书林松一眼,这个老家伙整日笑眯眯的别是憋着坏。 月黑风高,乾清殿里,仁宗坐在龙椅上,满脸不可置信。 他指着林贵妃还有二皇子,柱国公林彪,手指哆哆嗦嗦,“贵妃,你,你,你这是要逼宫谋反吗?我待你不薄,这些年把你放在后宫之主的位置上,你也养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膝下有育,后半生有依靠,你,你就这么对我?!” 仁宗气得嘴都瓢了。 林贵妃嫣然一笑,语气甜蜜如糖,“皇上,您说的什么话?臣妾叫人把持住乾清宫,也是有大事禀报。” 说着,她瞟了柱国公一眼,对方点了点头,林贵妃心里更踏实了些,“皇上,太子失踪了!” 仁宗大惊,“什么?!不可能!”德保公公慌忙扶住仁宗孱弱的胖身子,也是一脸惊诧。 柱国公不疾不徐,声音里还有一丝沉痛,“太原巡抚密报,太子殿下在永安镇平叛,被一股流民冲散了,至今已有三日没找到人哪,皇上,眼看凶多吉少,国不能一日无君,太子是大启的储君,太子失踪,要动摇国本的,如今消息还没传开,臣请皇上改立二皇子为储。” 二皇子扑通就跪下了,抱着仁宗的大腿,双目灼灼。 “父皇,儿不比太子差,太子哥哥出了事,储君为何就不能是我?!” “放屁!”仁宗心里直突突,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一脚把二皇子踹倒,“你算什么狗东西,敢诅咒太子!来人!”,仁宗瞠目结舌,头开始胀痛,“来人!” 大殿外静悄悄的,当然没有来人。 夜里宫里都下了钥,各宫不得擅自走动,柱国公却摸进内宫了,禁卫军怕是出了逆贼,禁卫军都统近日抱病,副都统此时不出面,怕是也凶多吉少了,京卫没有诏谕也不能擅自调动,为今之计,是去城防营调京卫来。 德保的心沉到海底,他悄悄掐了仁宗一把,仁宗转转眼珠这才回过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准备怀柔政策,“太子失踪,内阁为何没有上报?朕怎么不知道?兹事重大,太原巡抚是干什么吃的?!” 林贵妃依旧柔情蜜意,她一挥手,一群太监端着墨宝蜂拥上来,“皇上,内阁把持朝纲,同太子沆瀣一气,何曾把您放在眼里,就说太子失踪一事,内阁怕是自顾不暇,不敢上报,为今之计,您还是写下立储的诏。” 说着柔柔的扶了仁宗一把,还替仁宗撩了袖子。 仁宗一愣,他直直盯着林贵妃,颇为费解,“爱妃,你一直温柔小意,朕心甚慰,朕也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何如此这般?” 林贵妃撩起一丝秀发,双眼迷蒙,“是呀,皇上,为什么呢?您为什么就不看中二皇子呢?他哪里不如太子?臣妾陪着您,从青春少艾到现在,您为什么就不满足臣妾这一点小小的心愿呢?” 仁宗满脸惊诧,不由脱口而出,“储君之位本就是太子的,从他出生那一日就立作了太子,这是世人皆知的,贵妃你已经位居高位,何以执迷不悟?妄图不是自己的东西?” 林贵妃一梗,二皇子匍在地上也一愣,眼睛里迸射出仇恨的光芒,仁宗还要再说,柱国公站在一边冷笑道,“妹妹,你辛苦操持后宫这些年,也该清醒了,如今废话也不需多说,只要皇上写下立储和退位的诏书便是!” 说着几个太监上前,就要挟制仁宗签字画押,仁宗大惊,德保大公公暴怒,“放肆,放肆!退下!” 内监十八局都是德保公公御下,德保公公威严颇重,几个小太监被德保一阵呼喝,就不敢轻易冒头再上前来,柱国公呵呵冷笑,“来人!” 殿门打开,进来一队着盔甲的禁卫军,领头的正是禁卫军的副都统,“皇上,如今太子生死不明,皇上应该早立储君,稳定军心啊,二皇子德才兼备,请皇上早做决断!” 仁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脑子一懵,血气上头,一把推开林贵妃,使出全身的力气就朝副都统踹了过去,“大胆逆臣贼子,竟敢这样诅咒太子!找死!” 一脚踹过去,踢到盔甲上了,副都统就是滚了一圈没啥事,仁宗自己顿时感觉一阵抽痛,好久没锻炼身体,猛然一使劲,抻着筋了!骂骂咧咧犹觉不足,又要抽了副都统腰间佩剑,想要给他一个透心凉! 德保公公慌忙抱住仁宗皇帝,“皇上息怒啊,镇定啊,您顾全大局啊!”一边假意把仁宗朝后拖,一边借机摸了副都统的剑在手里。 柱国公林彪冷冷瞧着这大启的两个大傻子耍宝,等瞧够了,转头瞧瞧漏壶,磨蹭啥,内宫已经被围住了,杀了仁宗再立新君就是! “国公爷,不好了,宁秀宫走水了,惊动了京卫,京卫指挥使带兵堵住了宣德门,马上要打进来了。” 柱国公面色沉郁盯着林贵妃,林贵妃冷笑道,“为今之计,已没有后路了。” 德保心知拖字诀的魅力,他一手托住仁宗,一个转身就直奔二皇子而去,二皇子还站在一边为父皇的偏心暗恨不已,哪想到转头就被德保勒住,仁宗小眼睛一亮,慌忙跟上。 “给朕退下,否则叫你这个毒妇即刻丧子!”仁宗手里有了人质,心里安稳了。 林贵妃和二皇子简直不敢置信,“他\/我是您的亲儿子,您怎么忍心痛下杀手!?” 仁宗被堵得说不出,瞅瞅德保,德保公公果然靠谱,十分冷静,“快退下,否则咱家就不客气了!” 锋利的剑刃抵着二皇子娇嫩的肌肤,片刻就泅出一串血珠子,仁宗转过头不忍心再看,林贵妃心神胆颤,“你,你,你一个阉狗,竟敢弑君!” “国公爷,慈宁宫太子宫久攻不下!” “国公爷,宗室臣子聚集在掖门处。” “国公爷,京卫打进来了,已经到了大内,兄弟们抵挡不住了。” 柱国公眉头直跳,远处的杀声传来,呼声阵阵,这注定没法是一个平和的政变了,他满脸煞血的冷酷,“没有二皇子还有三皇子,来人!” “在!!!” “不,不行!”林贵妃慌忙抱着柱国公的胳膊,“哥哥,赫儿是我的心头肉,他若是活不成了,我也活不成了!哥哥!”林贵妃哭着求柱国公,梨花带雨不甚凄惨。 “哎,妹妹。此刻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若叫皇上脱困就是林家灭族的时候,拿下!” 禁卫军心里慌张,他们可不敢戳皇上,便持剑直戳德保公公,德保公公牢牢抵着二皇子,二皇子便时不时惨叫两声,脖子上已经鲜血淋淋,林贵妃心都要碎了,“住手!住手!” 她疯妇一样抱着二皇子,“都给我住手,莫伤了我儿!住手!”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殿外的呼喝声越来越近,一个将领跑进殿门,对着柱国公一阵耳语,柱国公心慌气短,慌忙跑出殿去,迎面就对上太子殿下。 第115章 生变(二) 禁卫军都统正伴在太子殿下的身旁。 原来如此,太子竟然设了局! 难怪天时地利人和,他轻轻巧巧的就把持了乾清宫!却攻陷不了太子宫,慈宁宫! 柱国公心知大势已去,心里顿生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凉。 仁宗一听太子回来了,宛如溺水得了救命稻草,“太子,朕在这里,快来救朕~呜呜呜” 仁宗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他好歹也是帝王,本应该有睥睨天下的胆略,不过他命好,先帝就生了他一个独苗苗,所以他没见识过夺嫡的腥风血雨,顺顺当当的接了皇位,年近六十还不曾直面这样血腥的逼宫场面,虽然只有二皇子和德保流血,他也吓尿了,哎,万幸生了个好大儿,后半生有靠哇! 德保公公站在一边抹着血泪一边汗颜,哎!他本应该是英勇无比的表现,被仁宗这么一喊,主仆两个跟战败的鸡一样!丢脸! 林贵妃抱着伤痕累累的二皇子,真是肝肠寸断了,都是一个爹生的,最常承欢膝下的也是赫儿,怎么待遇差别就这么大呢? 太子殿下如真神降世一般,洪水一样以绝对碾压的优势镇压了这场荒诞的宫变。 是,柱国公觉得十分荒诞,怎么会这么冲动就去宫变啊!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啊! 对,就是听信了兵部尚书林松的鬼话,他才冲昏了头脑,不然一定再狗几年积攒积攒力量! 除此以外他也别无选择了,在大牢里,太子殿下变身日本军一样搞各种惨无人道的生化实验,他不得不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痛哭流涕的忏悔,当年和贵妃一起谋害先皇后的事情! 仁宗震怒,他只觉今夜是他一生中无法迈过的黑夜!他跑去天牢质问林贵妃, “当年你伺候皇后小心谨慎,没有一丝的逾矩,合宫称赞你贤良淑德,皇后待你也亲厚,你为何却如此心肠歹毒?!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林贵妃再没有从前的柔顺体贴,她也泼妇上身,“皇上,你口口声声喜欢臣妾,你就是把我当只小鸟玩弄!我早就受够你了,一面装的跟情圣一样,对皇后情比金坚;一面又睡遍后宫嫖娼纳妓,你比魔鬼还不要脸!” “你,你,你,放肆!”岂有此理,人前不揭短,林贵妃这人真差劲! “男人不都是这样!何况朕是皇帝,坐拥天下,睡几个美人怎么了?这不是天经地义?!但我对皇后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她是朕心中挚爱,岂能由你搬弄是非!” “哈哈哈~皇上您真是可笑啊,哪个女人不想独占一个男人啊,皇后还要感谢臣妾,是臣妾让她解脱,免得一面假装和您如胶似漆,一面还要被您恶心的寝食难安,若不是臣妾,怕她还要煎熬几年,哈哈哈~”林贵妃终于看清了皇上的嘴脸,心里竟然十分解脱。 “你!”仁宗气得七窍生烟,有心给她点颜色看看,可瞧她细皮嫩肉的,到底是枕边人,又不忍心! 仁宗十分的悲伤~ “德保,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男人嘛?”仁宗十分忧伤,亟需心灵的安慰~ 德保公公十分为难,他一个老太监,都不是个男人,怎么懂什么是好男人还是坏男人?! “您是我见过最伟岸,最有男子气度的好男人了,年轻的时候,可以一夜七次郎,实乃儿郎们的楷模,是她们呀,不懂得欣赏和珍惜您。” 仁宗心里好受点,出了天牢天地之间都开阔了许多,心境也好多了。 晨光熹微,一夜惊心动魄心力交瘁,他也没了困意,正好去慈宁宫看看太后,母后她老人家定会安抚他的小心灵的。 可惜太后娘娘年事已高,一夜波澜,此时已经睡下了,是彭成公主接待了他。 彭城公主一如往日的高冷清贵,若不是那双淬了寒冰的眼睛,他都要以为是年轻时候的皇后了。 他恍然若失,“怡儿,你可真像你母后年轻的时候啊!” 彭城公主那双冰冷的眼睛就冒了寒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父皇想念母后了?可惜母后怕是饮了孟婆汤,忘记前世了。” 仁宗皇帝一梗,心里犹如堵上水泥块,沉甸甸的,“你,你一直怪我,你在慈宁宫这些年,从不曾主动去过乾清宫,朕,朕其实很想多见见你啊” 彭城公主眼里更是不屑,冷硬如刀的话就要说出口,见着仁宗鬓边的白发,想想还是算了,没意思。 仁宗见她不屑的转过头,看也不看他一眼了,更是心酸,老眼浮上泪花,“呜呜呜,是朕的错,是朕害了你母后,呜呜呜~朕不求你的原谅,只要你能多来看看朕就行了,呜呜呜~” 见彭城公主仍旧雕塑一样侧着头不瞧仁宗,德保悄悄戳了仁宗一下,大庭广众流眼泪,堂堂皇帝多跌份啊! 仁宗心神俱伤,也没心情再搁这吹冷风忏悔了,扶着德保,颤颤巍巍的走了。 主仆两个的背影颇为萧瑟,寒风吹起袍角,幼时那个温和慈爱的父皇早已经一并吹走了。 太子瞧着仁宗佝偻的背影,走在彭城公主身边,不由轻笑,“心里出气了?” 彭成公主面上浮起恍惚的笑容,“哪里的气?只是为母后不值罢了,哥哥,你要待太子妃好些,别学父皇这样,朝三暮四,这会才假模假样的忏悔。” 太子殿下一愣,想起大气端庄的太子妃,心里温馨了些许,“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说来你也不小了,皇祖母少出后宫,不如孤让太子妃帮你挑选驸马。” “不要,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就想陪着皇祖母。”彭城公主瞧着大殿屋檐上的鸽子,喃喃说道。 “嗯,随你。”婚姻确实有什么好呢?都是算计利益,互相利用而已。 太子妃端庄温柔的眉眼又浮上心头,太子殿下心头一跳,不由笑了,也许,也有不同。 叛乱的号角声也打破了京城的宁静,叛军如潮水般涌入了城门,与守城的卫兵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一时间,京城内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哀嚎声和喊杀声此起彼伏。 哄哄闹闹的吵了一夜,次日清明才静下来。 御街上,京卫列兵肃马,紧罗密布的巡逻抓捕,只说奉太子殿下之令,全城戒严,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程府里,众人也度过了心惊肉跳的一夜。 幸好家里有些护卫,壮了胆气,阖家老小闭紧门户,倒也相安无事。 等外面安静了,柳芸娘心才放下来,京城果然叛乱了。 好在是太子控制了京城。 也不知道程德青一同回来了不曾? 柳芸娘立刻派人去苏宅打听消息,这种惊慌时刻,宋世子想必也回来了。 第115章 生变(二) 禁卫军都统正伴在太子殿下的身旁。 原来如此,太子竟然设了局! 难怪天时地利人和,他轻轻巧巧的就把持了乾清宫!却攻陷不了太子宫,慈宁宫! 柱国公心知大势已去,心里顿生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凉。 仁宗一听太子回来了,宛如溺水得了救命稻草,“太子,朕在这里,快来救朕~呜呜呜” 仁宗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他好歹也是帝王,本应该有睥睨天下的胆略,不过他命好,先帝就生了他一个独苗苗,所以他没见识过夺嫡的腥风血雨,顺顺当当的接了皇位,年近六十还不曾直面这样血腥的逼宫场面,虽然只有二皇子和德保流血,他也吓尿了,哎,万幸生了个好大儿,后半生有靠哇! 德保公公站在一边抹着血泪一边汗颜,哎!他本应该是英勇无比的表现,被仁宗这么一喊,主仆两个跟战败的鸡一样!丢脸! 林贵妃抱着伤痕累累的二皇子,真是肝肠寸断了,都是一个爹生的,最常承欢膝下的也是赫儿,怎么待遇差别就这么大呢? 太子殿下如真神降世一般,洪水一样以绝对碾压的优势镇压了这场荒诞的宫变。 是,柱国公觉得十分荒诞,怎么会这么冲动就去宫变啊!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啊! 对,就是听信了兵部尚书林松的鬼话,他才冲昏了头脑,不然一定再狗几年积攒积攒力量! 除此以外他也别无选择了,在大牢里,太子殿下变身日本军一样搞各种惨无人道的生化实验,他不得不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痛哭流涕的忏悔,当年和贵妃一起谋害先皇后的事情! 仁宗震怒,他只觉今夜是他一生中无法迈过的黑夜!他跑去天牢质问林贵妃, “当年你伺候皇后小心谨慎,没有一丝的逾矩,合宫称赞你贤良淑德,皇后待你也亲厚,你为何却如此心肠歹毒?!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林贵妃再没有从前的柔顺体贴,她也泼妇上身,“皇上,你口口声声喜欢臣妾,你就是把我当只小鸟玩弄!我早就受够你了,一面装的跟情圣一样,对皇后情比金坚;一面又睡遍后宫嫖娼纳妓,你比魔鬼还不要脸!” “你,你,你,放肆!”岂有此理,人前不揭短,林贵妃这人真差劲! “男人不都是这样!何况朕是皇帝,坐拥天下,睡几个美人怎么了?这不是天经地义?!但我对皇后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她是朕心中挚爱,岂能由你搬弄是非!” “哈哈哈~皇上您真是可笑啊,哪个女人不想独占一个男人啊,皇后还要感谢臣妾,是臣妾让她解脱,免得一面假装和您如胶似漆,一面还要被您恶心的寝食难安,若不是臣妾,怕她还要煎熬几年,哈哈哈~”林贵妃终于看清了皇上的嘴脸,心里竟然十分解脱。 “你!”仁宗气得七窍生烟,有心给她点颜色看看,可瞧她细皮嫩肉的,到底是枕边人,又不忍心! 仁宗十分的悲伤~ “德保,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男人嘛?”仁宗十分忧伤,亟需心灵的安慰~ 德保公公十分为难,他一个老太监,都不是个男人,怎么懂什么是好男人还是坏男人?! “您是我见过最伟岸,最有男子气度的好男人了,年轻的时候,可以一夜七次郎,实乃儿郎们的楷模,是她们呀,不懂得欣赏和珍惜您。” 仁宗心里好受点,出了天牢天地之间都开阔了许多,心境也好多了。 晨光熹微,一夜惊心动魄心力交瘁,他也没了困意,正好去慈宁宫看看太后,母后她老人家定会安抚他的小心灵的。 可惜太后娘娘年事已高,一夜波澜,此时已经睡下了,是彭成公主接待了他。 彭城公主一如往日的高冷清贵,若不是那双淬了寒冰的眼睛,他都要以为是年轻时候的皇后了。 他恍然若失,“怡儿,你可真像你母后年轻的时候啊!” 彭城公主那双冰冷的眼睛就冒了寒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父皇想念母后了?可惜母后怕是饮了孟婆汤,忘记前世了。” 仁宗皇帝一梗,心里犹如堵上水泥块,沉甸甸的,“你,你一直怪我,你在慈宁宫这些年,从不曾主动去过乾清宫,朕,朕其实很想多见见你啊” 彭城公主眼里更是不屑,冷硬如刀的话就要说出口,见着仁宗鬓边的白发,想想还是算了,没意思。 仁宗见她不屑的转过头,看也不看他一眼了,更是心酸,老眼浮上泪花,“呜呜呜,是朕的错,是朕害了你母后,呜呜呜~朕不求你的原谅,只要你能多来看看朕就行了,呜呜呜~” 见彭城公主仍旧雕塑一样侧着头不瞧仁宗,德保悄悄戳了仁宗一下,大庭广众流眼泪,堂堂皇帝多跌份啊! 仁宗心神俱伤,也没心情再搁这吹冷风忏悔了,扶着德保,颤颤巍巍的走了。 主仆两个的背影颇为萧瑟,寒风吹起袍角,幼时那个温和慈爱的父皇早已经一并吹走了。 太子瞧着仁宗佝偻的背影,走在彭城公主身边,不由轻笑,“心里出气了?” 彭成公主面上浮起恍惚的笑容,“哪里的气?只是为母后不值罢了,哥哥,你要待太子妃好些,别学父皇这样,朝三暮四,这会才假模假样的忏悔。” 太子殿下一愣,想起大气端庄的太子妃,心里温馨了些许,“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说来你也不小了,皇祖母少出后宫,不如孤让太子妃帮你挑选驸马。” “不要,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就想陪着皇祖母。”彭城公主瞧着大殿屋檐上的鸽子,喃喃说道。 “嗯,随你。”婚姻确实有什么好呢?都是算计利益,互相利用而已。 太子妃端庄温柔的眉眼又浮上心头,太子殿下心头一跳,不由笑了,也许,也有不同。 叛乱的号角声也打破了京城的宁静,叛军如潮水般涌入了城门,与守城的卫兵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一时间,京城内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哀嚎声和喊杀声此起彼伏。 哄哄闹闹的吵了一夜,次日清明才静下来。 御街上,京卫列兵肃马,紧罗密布的巡逻抓捕,只说奉太子殿下之令,全城戒严,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程府里,众人也度过了心惊肉跳的一夜。 幸好家里有些护卫,壮了胆气,阖家老小闭紧门户,倒也相安无事。 等外面安静了,柳芸娘心才放下来,京城果然叛乱了。 好在是太子控制了京城。 也不知道程德青一同回来了不曾? 柳芸娘立刻派人去苏宅打听消息,这种惊慌时刻,宋世子想必也回来了。 第116章 禅位 好在,太子带兵连夜杀回上京,一众东宫僚属也不用再茹毛饮血去上战场了。 程德青等一众文官,收拾殿后,也在太子后面朝上京赶来了。 领导不在,众人不由感慨嗟叹,黄天漫野,北风萧瑟啊!触景生情之余,他们也有空写一封情深义重的报平安的家信了! 见字安,分别两月有余,甚是想念,不日归来。 程德青想了想,一把又把信纸团了团,扔进了纸篓,如此言简意赅,实在不能表达他的思念。 驿站里月亮高高悬挂,白晃晃的照亮着大地,院子里车马的声音都安顿下来了,隔壁的房间传来张大人如雷的鼾声,在这寂静的夜里,越发清晰。 芸娘此刻怕是也在望月思他。 那一年,他骑马出游,佳人回眸一笑,灵魂那一刻的震颤,他此刻仍然刻骨铭心,成亲日久,她的一颦一笑,宜喜宜嗔,无不触动他得心弦。 可人可爱的可心人儿! 离家愈近,程德青身体里像是长满了荒草,十分躁动。 他端起保温套子里的茶壶,就着壶嘴,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大口。 喉结滚动,茶水顺着嘴角滴落下来,他清俊风姿的小白脸被寒风冷雪吹了吹,变得粗糙了不少,如今更没有了稚嫩青年之气,愈发沉稳厚重了,举着茶壶也不显粗鲁,更多了利落干练。 程德青躺到床上,幽幽叹了一口气,望着银线绣花的帐子,同从前在家中一样,绣的兰草,满脑子不由就是柳芸娘娇媚的眉眼和滑腻腻的娇躯,美女蛇一样绞缠着他,梨花带雨欲说还羞的样子。 夜已经很深了,思念却像杂草一样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隔天,仁宗就公布林家逼宫谋反的罪证,下诏林家三父子问斩,其余妇孺全部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林贵妃打入冷宫,二皇子三皇子贬为庶人,令宗人府严加看管; 其余跟随者重则斩首,全家献血;轻则流放,余生狗活! 上京城老百姓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嗨,逼宫就逼宫,别惊扰咱老百姓啊!吓得老百姓都不敢出门听戏嫖娼了!京城一夜损失了gdp无数啊,哎! 柱国公府土崩瓦解,众人不由唏嘘,一夜就被正法了,柱国公怎么这么脆弱啊!不是传言柱国公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西北捷报频传,难不成西北的战事这么容易打胜?西北蛮子都是吃草的没劲儿比不上大启国的吃粮的战士? 街头巷尾一时人声鼎沸,纷纷议论这柱国公酒囊饭袋,吹得比天响,一上真场就歇菜! 百姓的政治觉悟这么高,朝廷一看连忙发出邸报,将柱国公在西北勾结蛮子欺压百姓,杀良冒功,圈占草场以谋私利以及克收来往客商重税等等数条大罪一并昭告天下。 这下,茶馆里说书场里妓馆里,更是人头攒动了! 茶馆里的先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说书先生也不遑多让,他求胜心切,连夜编写了n条柱国公的黄段子,比如柱国公虎背熊腰,不敌美人杨柳小腰! 柱国公月夜会可汗,脱衣一看是夫人~ 床前明月光,柱国公军机大事一边放,扶好老腰上战场,西北战事捷报扬~ 上京城顿时陷入八卦的快乐里,斗鸡走狗的纨绔一边消魂帐,一边嘻嘻哈哈,好不快活~ 老鳏夫下工回家都热血沸腾,就着八卦多喝了两壶酒! 那夜错失的gdp这才又回了一点血。 朝廷又发邸报,这次是重磅炸弹,仁宗正式下诏书,宣布禅位,升级太上皇。 太子心情莫名,捏着一纸诏书,静默不语。 仁宗轻松一笑,“从前,朕不是个好皇帝,众卿家扶持朕,为国操劳,朕心中感激,如今朕禅位太子,众卿家需再接再厉,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左相瞧着太子无甚动作,连忙找补,“皇上千秋华年正当鼎盛,怎能轻易抛下朝堂社稷,置百姓苍生于不顾,臣等叩请皇上,继续当皇帝啊!” 仁宗摆摆手,十分释然,“朕意已决,太子也不必三辞三请了,太子德才兼备,必能开启大启盛世,诸卿共勉。” 左相还想再请,兵部尚书林松当即叩首道,“臣等叩谢皇上。” 曹录和温忠翰等人忙不迭跟上,太子可比仁宗靠谱多了,这两人生怕仁宗是一时兴起,明儿说不定就变卦了! 毕竟皇上坐拥天下,代表至高无上的皇权,各个朝代皇子们为了争夺皇位打的头破血流,就是刚出炉热乎的林废妃子母子三个,逼宫谋反未遂,此刻正坐冷板凳呢,更不说午门的林彪父子的血还没干呢,大牢里还有几人排队等着放焰火呢,你说仁宗怎么想不开退位呢?! 迟则生变,得抓紧坐实了才好呀! 曹录瞧了林松一眼,这个狗腿子,竟然掩藏的这样好,跟太子打了个里应外合!他急忙上前一步,结果不小心跪到了太子的面前,左相简直没眼看,“咳咳咳”一声,拼命暗示,曹录这才找回理智,腚掉了一个位置,头正对皇上,“皇上,臣以为,太子英明神勇,正值新春佳节,应即刻昭告天下,与百姓同乐,我大启有了太子,必然龙腾虎跃,繁荣昌盛,代代永流传!” 其余内阁四虎立马跟上,高歌颂扬皇上英明太子雄伟,简直是历朝历代皇位传承的楷模~ 仁宗瞧着这群平日待他不是苛责就是皱眉的臣子,此刻哈巴狗一样的谄媚,内心没有一点的忧桑是不可能的,人走茶凉,哎,他还坐在龙椅上呢,人还没走呢,这群狗东西,简直不堪入目! 德保悄悄的戳了仁宗一下,仁宗心里一暖,还是有老家伙衷心待他的,不想德保转过身子,也是一脸谄媚,仁宗瞧着他笑歪掉的即将要张开的嘴,心里哇凉哇凉的,特么么的,连好基友也要离他而去嘛? 德保十分扭捏羞涩,众目睽睽,他其实只想说,皇上,奴才突然想拉稀,可以退下么? 太子殿下众望所归的接了圣旨,众臣心里终于松了一大口气,还有小半口憋在曹录的心窝里,曹录恨不得禅位的诏书顷刻间传遍全天下,让仁宗无后悔之地,因此,待仁宗挥退众人,他立马迈着稳健的步伐疾奔礼部~ “禅位大典就简单办一下,就定在年底,开了年你就登基,继往开来,新年新气象,也是好事,朕就搬去华清宫,至于后宫的妃子,都随朕搬走。”仁宗仿佛卸去了枷锁,此刻絮絮叨叨,仿佛一个慈爱的老母鸡。 “内阁这几个,虽然各个迂腐刻板,你若不喜欢就都换掉,横竖东宫僚属里面有好些杰出的青年才俊……” “太子妃身子贵重,你就不要让她伺候了,只盼着她平平安安产下皇子。太子宫空旷,也该纳些女子进来,最好选些身份高点的,比如平南将军的闺女,纳进宫来,他也安心。” 太子此刻才满眼复杂的望着仁宗皇帝,如果说小时候因为母后被林氏毒害他满腹仇恨,也埋怨过仁宗移情别恋不记得他得母后,可这些年慢慢的长大,他也懂了很多事。 帝王的无奈。 仁宗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对他和怡儿算是一个好父亲了。 为了他默默地铺路,把大启的名师大才都放到东宫,待他羽翼丰满,更是把禁卫军和京卫都交给他。 大殿里无人,只有他父子二人,太子瞧着仁宗稀疏的发顶,斑白的鬓发,想到太子妃腹中的孩儿,心里闪过柔软,“父皇保重身子,年轻的妃嫔还是早些送还回家。” 仁宗。。。 没有年轻的妃子,他要怎么开心快活~ 仁宗脸孔扭曲了一下,父威好歹保住了他得颜面,“那就如太子所言。” 等德保公公拉稀过后匆匆赶来,仁宗正对着镜子45度的忧伤,反正这样了,仁宗也不在乎脸面了。 德保听了,猥琐一笑,“皇上,您就放宽心,等老奴去了华清宫,那里离勾栏瓦舍都近,保准您夜夜做新郎~” 仁宗听了一喜,“甚好甚好,朕这个年岁,还有什么理想呢?做一个才华横溢的名家画匠,身边伴着几个红粉知己,人生足矣。” 德保点头如小鸡,正是正是,及时行乐,活在当下啊~ 元和十四年,就在新年的钟声中消逝了…… 第116章 禅位 好在,太子带兵连夜杀回上京,一众东宫僚属也不用再茹毛饮血去上战场了。 程德青等一众文官,收拾殿后,也在太子后面朝上京赶来了。 领导不在,众人不由感慨嗟叹,黄天漫野,北风萧瑟啊!触景生情之余,他们也有空写一封情深义重的报平安的家信了! 见字安,分别两月有余,甚是想念,不日归来。 程德青想了想,一把又把信纸团了团,扔进了纸篓,如此言简意赅,实在不能表达他的思念。 驿站里月亮高高悬挂,白晃晃的照亮着大地,院子里车马的声音都安顿下来了,隔壁的房间传来张大人如雷的鼾声,在这寂静的夜里,越发清晰。 芸娘此刻怕是也在望月思他。 那一年,他骑马出游,佳人回眸一笑,灵魂那一刻的震颤,他此刻仍然刻骨铭心,成亲日久,她的一颦一笑,宜喜宜嗔,无不触动他得心弦。 可人可爱的可心人儿! 离家愈近,程德青身体里像是长满了荒草,十分躁动。 他端起保温套子里的茶壶,就着壶嘴,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大口。 喉结滚动,茶水顺着嘴角滴落下来,他清俊风姿的小白脸被寒风冷雪吹了吹,变得粗糙了不少,如今更没有了稚嫩青年之气,愈发沉稳厚重了,举着茶壶也不显粗鲁,更多了利落干练。 程德青躺到床上,幽幽叹了一口气,望着银线绣花的帐子,同从前在家中一样,绣的兰草,满脑子不由就是柳芸娘娇媚的眉眼和滑腻腻的娇躯,美女蛇一样绞缠着他,梨花带雨欲说还羞的样子。 夜已经很深了,思念却像杂草一样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隔天,仁宗就公布林家逼宫谋反的罪证,下诏林家三父子问斩,其余妇孺全部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林贵妃打入冷宫,二皇子三皇子贬为庶人,令宗人府严加看管; 其余跟随者重则斩首,全家献血;轻则流放,余生狗活! 上京城老百姓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嗨,逼宫就逼宫,别惊扰咱老百姓啊!吓得老百姓都不敢出门听戏嫖娼了!京城一夜损失了gdp无数啊,哎! 柱国公府土崩瓦解,众人不由唏嘘,一夜就被正法了,柱国公怎么这么脆弱啊!不是传言柱国公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西北捷报频传,难不成西北的战事这么容易打胜?西北蛮子都是吃草的没劲儿比不上大启国的吃粮的战士? 街头巷尾一时人声鼎沸,纷纷议论这柱国公酒囊饭袋,吹得比天响,一上真场就歇菜! 百姓的政治觉悟这么高,朝廷一看连忙发出邸报,将柱国公在西北勾结蛮子欺压百姓,杀良冒功,圈占草场以谋私利以及克收来往客商重税等等数条大罪一并昭告天下。 这下,茶馆里说书场里妓馆里,更是人头攒动了! 茶馆里的先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说书先生也不遑多让,他求胜心切,连夜编写了n条柱国公的黄段子,比如柱国公虎背熊腰,不敌美人杨柳小腰! 柱国公月夜会可汗,脱衣一看是夫人~ 床前明月光,柱国公军机大事一边放,扶好老腰上战场,西北战事捷报扬~ 上京城顿时陷入八卦的快乐里,斗鸡走狗的纨绔一边消魂帐,一边嘻嘻哈哈,好不快活~ 老鳏夫下工回家都热血沸腾,就着八卦多喝了两壶酒! 那夜错失的gdp这才又回了一点血。 朝廷又发邸报,这次是重磅炸弹,仁宗正式下诏书,宣布禅位,升级太上皇。 太子心情莫名,捏着一纸诏书,静默不语。 仁宗轻松一笑,“从前,朕不是个好皇帝,众卿家扶持朕,为国操劳,朕心中感激,如今朕禅位太子,众卿家需再接再厉,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左相瞧着太子无甚动作,连忙找补,“皇上千秋华年正当鼎盛,怎能轻易抛下朝堂社稷,置百姓苍生于不顾,臣等叩请皇上,继续当皇帝啊!” 仁宗摆摆手,十分释然,“朕意已决,太子也不必三辞三请了,太子德才兼备,必能开启大启盛世,诸卿共勉。” 左相还想再请,兵部尚书林松当即叩首道,“臣等叩谢皇上。” 曹录和温忠翰等人忙不迭跟上,太子可比仁宗靠谱多了,这两人生怕仁宗是一时兴起,明儿说不定就变卦了! 毕竟皇上坐拥天下,代表至高无上的皇权,各个朝代皇子们为了争夺皇位打的头破血流,就是刚出炉热乎的林废妃子母子三个,逼宫谋反未遂,此刻正坐冷板凳呢,更不说午门的林彪父子的血还没干呢,大牢里还有几人排队等着放焰火呢,你说仁宗怎么想不开退位呢?! 迟则生变,得抓紧坐实了才好呀! 曹录瞧了林松一眼,这个狗腿子,竟然掩藏的这样好,跟太子打了个里应外合!他急忙上前一步,结果不小心跪到了太子的面前,左相简直没眼看,“咳咳咳”一声,拼命暗示,曹录这才找回理智,腚掉了一个位置,头正对皇上,“皇上,臣以为,太子英明神勇,正值新春佳节,应即刻昭告天下,与百姓同乐,我大启有了太子,必然龙腾虎跃,繁荣昌盛,代代永流传!” 其余内阁四虎立马跟上,高歌颂扬皇上英明太子雄伟,简直是历朝历代皇位传承的楷模~ 仁宗瞧着这群平日待他不是苛责就是皱眉的臣子,此刻哈巴狗一样的谄媚,内心没有一点的忧桑是不可能的,人走茶凉,哎,他还坐在龙椅上呢,人还没走呢,这群狗东西,简直不堪入目! 德保悄悄的戳了仁宗一下,仁宗心里一暖,还是有老家伙衷心待他的,不想德保转过身子,也是一脸谄媚,仁宗瞧着他笑歪掉的即将要张开的嘴,心里哇凉哇凉的,特么么的,连好基友也要离他而去嘛? 德保十分扭捏羞涩,众目睽睽,他其实只想说,皇上,奴才突然想拉稀,可以退下么? 太子殿下众望所归的接了圣旨,众臣心里终于松了一大口气,还有小半口憋在曹录的心窝里,曹录恨不得禅位的诏书顷刻间传遍全天下,让仁宗无后悔之地,因此,待仁宗挥退众人,他立马迈着稳健的步伐疾奔礼部~ “禅位大典就简单办一下,就定在年底,开了年你就登基,继往开来,新年新气象,也是好事,朕就搬去华清宫,至于后宫的妃子,都随朕搬走。”仁宗仿佛卸去了枷锁,此刻絮絮叨叨,仿佛一个慈爱的老母鸡。 “内阁这几个,虽然各个迂腐刻板,你若不喜欢就都换掉,横竖东宫僚属里面有好些杰出的青年才俊……” “太子妃身子贵重,你就不要让她伺候了,只盼着她平平安安产下皇子。太子宫空旷,也该纳些女子进来,最好选些身份高点的,比如平南将军的闺女,纳进宫来,他也安心。” 太子此刻才满眼复杂的望着仁宗皇帝,如果说小时候因为母后被林氏毒害他满腹仇恨,也埋怨过仁宗移情别恋不记得他得母后,可这些年慢慢的长大,他也懂了很多事。 帝王的无奈。 仁宗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对他和怡儿算是一个好父亲了。 为了他默默地铺路,把大启的名师大才都放到东宫,待他羽翼丰满,更是把禁卫军和京卫都交给他。 大殿里无人,只有他父子二人,太子瞧着仁宗稀疏的发顶,斑白的鬓发,想到太子妃腹中的孩儿,心里闪过柔软,“父皇保重身子,年轻的妃嫔还是早些送还回家。” 仁宗。。。 没有年轻的妃子,他要怎么开心快活~ 仁宗脸孔扭曲了一下,父威好歹保住了他得颜面,“那就如太子所言。” 等德保公公拉稀过后匆匆赶来,仁宗正对着镜子45度的忧伤,反正这样了,仁宗也不在乎脸面了。 德保听了,猥琐一笑,“皇上,您就放宽心,等老奴去了华清宫,那里离勾栏瓦舍都近,保准您夜夜做新郎~” 仁宗听了一喜,“甚好甚好,朕这个年岁,还有什么理想呢?做一个才华横溢的名家画匠,身边伴着几个红粉知己,人生足矣。” 德保点头如小鸡,正是正是,及时行乐,活在当下啊~ 元和十四年,就在新年的钟声中消逝了…… 第117章 团聚 既然得了信,柳芸娘便也安安心心置办年货准备过年了。 心里安稳了,又有心思整花样子了,今日派人去采买花灯,明日叫绸缎庄上的掌柜上门裁衣服,各种时新的料子都掐着腰做了粉嫩鲜亮的样式,后日就到糕点铺子鲜花铺子置办过年的物品,府里上下都喜气洋洋~ 人逢喜事精神好哇,整个一个面若彩霞的盼夫归的小娇妻了。 如萍看了也就放了心了。 她和许掌柜已经成了亲,在程府有单独的小院子,她也不用值夜了,白天上值完就回自己的院子里了,前些日子二爷久无讯息,夫人眼瞧着焦躁难安,她陪着夫人,有几日不曾回去了,今日正好回去,想起许掌柜的孟浪,脸庞不由飞起晕红。 倒是二顺子还没回来,翠儿的亲事就推到了年后。 这丫头依旧没心没肺的,整日黏着柳婆子,寻些吃头零嘴,院子里的婆子瞅着翠儿傻不愣登的样子,又瞧着后进府的丫头手脚麻利的打扫庭院,心里都暗暗钦叹,投胎是门技术活呀,你看这从小跟着夫人长大的,那就是独一份的情分,即便脑子不机灵,那也有好前程啊! 柳芸娘收拾齐整了,就抱着敏敏儿上了马车,去了苏宅。 到底是要嫁人了,林婉婉越发不爱出门了,临近年下,京城的百姓都忙了一年,手里也有钱,铺子上越发忙了,柳老爷忙得脚不沾地,便把前些日子伙计寻来的老物件托给柳芸娘,要她顺便带去给苏先生。 林婉婉在苏宅待嫁,苏宅此刻装扮一新,剩余的翻新的木料还堆在墙角,门廊上的红漆闪闪发着光,来往的仆妇都笑容满面的。 瞧见柳芸娘脸上的调笑,她没走到面前就扭头回去了,苏先生在一边摇头轻笑,婉婉不容易,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林父冤屈昭雪,林婉婉终于脱落了沉重的枷锁,欢天喜地的准备嫁人了。 苏先生也为她这样的小儿女姿态欢喜。 柳芸娘向苏先生问好,又转交了柳老爷的托付的物件,苏先生揭开层层的裹覆,露出一块石刻碑帖。 他喜得如同孩子一般,捧着碑帖对着阳光细瞧,笔力遒劲,正是书法大家米沛的字迹。 “真是要多谢钰林老弟了,我就是跟他闲聊,他就把话记到心里头了。” 柳芸娘心里微微骄傲,她爹虽是商贾,文墨不十分精进,但聊起天来也能头头是道,何况都是家人,更是满腔赤诚了,自然愿意花费精力,让大家都快活。 年下的,柳芸娘专程过来一趟,一是送年货,二自然是关于林婉婉的了。 如今纳彩已过,婚期已定,只等年后的好日子了。 柳芸娘去了林婉婉的厢房,林婉婉鲜有少女的活泼,她知道嫂子所为何来,故而一见面就羞得满面飞霞,只低头把脸埋到书册里。 “宋世子让我捎句话,”柳芸娘故意停顿一句,林婉婉耳朵尖都红了, “他自从定亲就不曾见过你,邀你也不出去,只得同你程二哥说,乖,过些日子,你程二哥要回来,你可要上门。” 林婉婉羞得脸都红了,他想起宋祁哥哥竟然真的写信给程二哥嘱托此事,真是没法见人了。 “这有什么了,羞什么。”柳芸娘一副过来人的调侃,“好了,信我也带到了,你可乖一些,我这就回府,家里还有很多事呢。” 柳芸娘和苏先生道别,笑眯眯的回府了。 忙忙碌碌中,上京城的年味愈来愈重了,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御街上客商云集,贩卖南来北往的年货,耍把戏的吆喝声传了几里地,百姓们都穿着簇新的袄子看热闹,卖糖葫芦的,卖打糕的,卖小玩意的摊子前围了几圈的孩子,要过年了。 柳芸娘正坐在正厅吩咐婆子,她如今看上去,很有当家大娘子的气概了,许掌柜也是许管事,都不敢小瞧了去,柳老爷逗弄着敏敏儿,引她摇着拨浪鼓。 程德青下马,二顺子推开了门,“二爷回来了!”,守门的小厮喜得直跳,都忘记鞠躬了便往内院跑去报信,二爷可是回来了!宅院里顿时沸腾了起来。 程德青瞧着程府阔朗的门庭,门口的婆子小厮都喜不自禁,心里也终于按耐不住了,情绪少有的外露。 院子里的腊梅张开了嫩黄的芽苞,清凌凌的点缀了一方冬景,草叶枯黄,落了许多黄叶,石板路上,都磨得润滑了。 住到这所宅院里也才两年,却已经很有游子归故乡的情感了。 丫头声音高亢带着惊喜,“夫人,二爷回来了!”,帘子掀开,程德青风尘仆仆的脸露了出来。 “德青回来了~” “相公!” “嗯,爹爹安好~” 程德青看了一眼激动的娇妻,依旧妩媚风情,动人心弦,耐住性子先跟老丈人请了安,又去看老丈人怀里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朝他望过来的闺女儿,两个月不见,闺女白白嫩嫩,如年画的童子,穿了红色金线绣花镶兔毛的小袄子,水灵灵的分外可爱,不由自主就伸出手要抱抱这个小家伙~ 敏敏儿看这个黝黑的男子伸手要抓她,嘴一张,哇的哭了! 柳芸娘却是笑着笑着就哭着扑进了程德青的怀抱~ 程德青柔情满满的抱了满怀。 值守的丫头婆子都羞红了脸,哎呀哎呀,快走快走~ 柳老爷 一手捂着敏敏儿的眼睛,一边朝外走,嘴里碎叨,“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走,外祖父带你去看肥猫!” 丫头婆子作鸟兽散,翠儿傻不愣登,还知道关上门,一时房里只剩了夫妻两个,青天白日的,程德青本来没有那个意思的,谁知道下人和老泰山这样给力! 如今又见她情意绵绵的看着自己,又无外人,这身子倏忽就烫了,思念像烈火一样,把他的理智烧没了! 他一把把人抵到壁橱上,滚烫的嘴唇含住娇滴滴的小嘴,也不管她假意的挣扎,一手托起人,一手撩了裙子就热烫烫的抵了进去。 程德青和柳芸娘不由发出了一声惬意的喟叹。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啊! 程德青一边动作,一边含笑看着娇妻,见她痴痴看着自己,满眼依赖,葱白的玉璧紧紧攀着他的脖子,身下更是紧紧绞缠,心里更是受用,恨不得把人剥光了吃到肚子里,怎一个千娇百媚! 窗外的阳光透进来,照在她洁白无瑕的身子上,程德青一阵悸动,从前,他和一群纨绔一起喝酒,席间叫来了歌舞坊的头牌助兴,那个头牌也是花容月貌,身段妖娆,可她胳膊一抬起来,程德青看到了那女子腋窝里有根毛毛~ 呕~顿时兴趣全无,隔夜的酒都要吐出来了! 掐着柳芸娘不堪盈握的小腰,抚摸着柔嫩滑腻的肌肤,程德青舒爽的汗毛倒竖,这样娇滴滴的女人,就该他来狠狠的疼! 木质的壁橱终于撑不住,吱呀吱呀的晃动起来,柳芸娘紧紧绞着程德青,生怕有人进来,他一进门就关了房门,白日宣淫,真是羞也羞死了! 程德青摁着柳芸娘,见她咬紧了嘴就是不出声,不由调笑,“嗯,怎么不叫出来?想不想我?” 手里粗鲁的揉捏着胸前的娇宝贝,嘴巴贴着柳芸娘的耳珠子,不停吹着气~ 柳芸娘一阵惊颤,支撑不住,软软地伏了下去。 程德青替她擦拭干净,见她媚眼如丝,还轻喘着气,爱怜的亲了一口,又帮她理了衣裙,“真娇,走。” 柳芸娘哪里还有劲走路,两腿直打颤,这家伙说得轻巧,他面皮厚不打紧,她可是羞死了! 她狠狠瞪了程德青一眼,余韵犹在,瞪着瞪着叫他又看羞了,便又娇滴滴的扑进了程德青的怀里,“相公,你讨厌!” 没看你写过一篇长相思,一回家本事就来了! “这有何难,今夜必然叫你满意~” 程德青整肃衣冠,春风满面的出了房门,那一脸正气昂扬,下人见了都暗暗叹服,咱们二爷就是不一般,当官的二爷威风愈发重了呀! 家里顶梁柱回来了,就是采买的丫头都生出与有荣焉的感觉来!去街头买菜都买出一股豪气来了! 柳老爷抱着敏敏儿正在院子里遛弯,上京城冬日的暖阳晒得人晕乎乎的,柳老爷身上都出了汗,小丫头会走几步了,张着小脚咿咿呀呀的就要下来自个儿走。 瞧见女婿过来了,柳老爷还有些尴尬,不过到底是做生意的,片刻也就圆过去了,“德青快瞧瞧咱们敏敏儿,走得多好!” 敏敏儿得了外祖父的夸奖,又见有观众看着目光灼灼,满眼鼓励,不由表现欲更强,小鸭子一样摇摇晃晃的走了两圈,才转过头瞧着程德青,声音响亮的喊了一声“爹爹!” 程德青大喜,满脸笑意的抱起来小丫头,“我们敏敏儿会喊爹了呀?”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小丫头柔嫩的小脸蛋越发像芸娘了,特别那双眼睛,会说话一样。 柳老爷笑道,“时不时会蹦出一句半句,娘娘也会喊了。” “囡囡小时候也是先喊得爹爹,叫你娘还生生羡慕了我许久。”柳老爷瞧着小丫头,也不由想起柳芸娘的小时候,都是玉雪可爱,都是他的心头宝。 “真可惜,小的时候怎么没把芸娘定下娃娃亲,耽误了多少好时光啊~”程德青心里大为懊悔~ 柳老爷目瞪口呆,笨嘴拙舌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堵一堵女婿的异想天开! 想啥呢?!净想美事! 等柳芸娘收拾齐整,喝了两盏茶,面上没有一丝破绽了,程德青抱着混熟的闺女回来了。 柳老爷搁在一起假作摇头叹气,“哎呀,亲爹一回来,就不要祖祖了~” 小丫头笑得咯咯的,躲在程德青的怀里,一脸爱娇,还朝柳老爷扮鬼脸~ 柳芸娘莞尔一笑,程德青回来了,阳光都热烈了~ 程德青一边逗着闺女,觑着空还仔细盯了柳芸娘一眼,柳芸娘被他瞧了一眼立刻破防,废了半天压下去的羞窘又翻上来! 一时满面红霞,声音都变了调调~哎呀,大庭广众,程二爷真是好不要脸~ 柳老爷见两人眉目传情真是没眼看,借口铺子上有事偷偷溜走了。 这下,程德青吃饭都要把娇滴滴的小媳妇揽在怀里亲香一番了,吃了一顿饭,柳芸娘倒是吃了一身的汗。 小丫头困觉了,奶嬷嬷识趣的抱着小人溜走了。 厅堂里四目相对,又剩下两个人~ 好在,程德青刚回来,下午还要去吏部报道,外出多日,也该拜见一下恩师和左相等人。 临近年下,各家夫人走动,隔壁的李大人李夫人听了门房的禀报,知道程大人回来了,连忙上门烧热灶,言辞谄媚,隔着一扇门,柳云娘都听得牙酸,又见李夫人时时刻刻奉承她,不由好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一家人 不进一家门~ 第117章 团聚 既然得了信,柳芸娘便也安安心心置办年货准备过年了。 心里安稳了,又有心思整花样子了,今日派人去采买花灯,明日叫绸缎庄上的掌柜上门裁衣服,各种时新的料子都掐着腰做了粉嫩鲜亮的样式,后日就到糕点铺子鲜花铺子置办过年的物品,府里上下都喜气洋洋~ 人逢喜事精神好哇,整个一个面若彩霞的盼夫归的小娇妻了。 如萍看了也就放了心了。 她和许掌柜已经成了亲,在程府有单独的小院子,她也不用值夜了,白天上值完就回自己的院子里了,前些日子二爷久无讯息,夫人眼瞧着焦躁难安,她陪着夫人,有几日不曾回去了,今日正好回去,想起许掌柜的孟浪,脸庞不由飞起晕红。 倒是二顺子还没回来,翠儿的亲事就推到了年后。 这丫头依旧没心没肺的,整日黏着柳婆子,寻些吃头零嘴,院子里的婆子瞅着翠儿傻不愣登的样子,又瞧着后进府的丫头手脚麻利的打扫庭院,心里都暗暗钦叹,投胎是门技术活呀,你看这从小跟着夫人长大的,那就是独一份的情分,即便脑子不机灵,那也有好前程啊! 柳芸娘收拾齐整了,就抱着敏敏儿上了马车,去了苏宅。 到底是要嫁人了,林婉婉越发不爱出门了,临近年下,京城的百姓都忙了一年,手里也有钱,铺子上越发忙了,柳老爷忙得脚不沾地,便把前些日子伙计寻来的老物件托给柳芸娘,要她顺便带去给苏先生。 林婉婉在苏宅待嫁,苏宅此刻装扮一新,剩余的翻新的木料还堆在墙角,门廊上的红漆闪闪发着光,来往的仆妇都笑容满面的。 瞧见柳芸娘脸上的调笑,她没走到面前就扭头回去了,苏先生在一边摇头轻笑,婉婉不容易,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林父冤屈昭雪,林婉婉终于脱落了沉重的枷锁,欢天喜地的准备嫁人了。 苏先生也为她这样的小儿女姿态欢喜。 柳芸娘向苏先生问好,又转交了柳老爷的托付的物件,苏先生揭开层层的裹覆,露出一块石刻碑帖。 他喜得如同孩子一般,捧着碑帖对着阳光细瞧,笔力遒劲,正是书法大家米沛的字迹。 “真是要多谢钰林老弟了,我就是跟他闲聊,他就把话记到心里头了。” 柳芸娘心里微微骄傲,她爹虽是商贾,文墨不十分精进,但聊起天来也能头头是道,何况都是家人,更是满腔赤诚了,自然愿意花费精力,让大家都快活。 年下的,柳芸娘专程过来一趟,一是送年货,二自然是关于林婉婉的了。 如今纳彩已过,婚期已定,只等年后的好日子了。 柳芸娘去了林婉婉的厢房,林婉婉鲜有少女的活泼,她知道嫂子所为何来,故而一见面就羞得满面飞霞,只低头把脸埋到书册里。 “宋世子让我捎句话,”柳芸娘故意停顿一句,林婉婉耳朵尖都红了, “他自从定亲就不曾见过你,邀你也不出去,只得同你程二哥说,乖,过些日子,你程二哥要回来,你可要上门。” 林婉婉羞得脸都红了,他想起宋祁哥哥竟然真的写信给程二哥嘱托此事,真是没法见人了。 “这有什么了,羞什么。”柳芸娘一副过来人的调侃,“好了,信我也带到了,你可乖一些,我这就回府,家里还有很多事呢。” 柳芸娘和苏先生道别,笑眯眯的回府了。 忙忙碌碌中,上京城的年味愈来愈重了,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御街上客商云集,贩卖南来北往的年货,耍把戏的吆喝声传了几里地,百姓们都穿着簇新的袄子看热闹,卖糖葫芦的,卖打糕的,卖小玩意的摊子前围了几圈的孩子,要过年了。 柳芸娘正坐在正厅吩咐婆子,她如今看上去,很有当家大娘子的气概了,许掌柜也是许管事,都不敢小瞧了去,柳老爷逗弄着敏敏儿,引她摇着拨浪鼓。 程德青下马,二顺子推开了门,“二爷回来了!”,守门的小厮喜得直跳,都忘记鞠躬了便往内院跑去报信,二爷可是回来了!宅院里顿时沸腾了起来。 程德青瞧着程府阔朗的门庭,门口的婆子小厮都喜不自禁,心里也终于按耐不住了,情绪少有的外露。 院子里的腊梅张开了嫩黄的芽苞,清凌凌的点缀了一方冬景,草叶枯黄,落了许多黄叶,石板路上,都磨得润滑了。 住到这所宅院里也才两年,却已经很有游子归故乡的情感了。 丫头声音高亢带着惊喜,“夫人,二爷回来了!”,帘子掀开,程德青风尘仆仆的脸露了出来。 “德青回来了~” “相公!” “嗯,爹爹安好~” 程德青看了一眼激动的娇妻,依旧妩媚风情,动人心弦,耐住性子先跟老丈人请了安,又去看老丈人怀里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朝他望过来的闺女儿,两个月不见,闺女白白嫩嫩,如年画的童子,穿了红色金线绣花镶兔毛的小袄子,水灵灵的分外可爱,不由自主就伸出手要抱抱这个小家伙~ 敏敏儿看这个黝黑的男子伸手要抓她,嘴一张,哇的哭了! 柳芸娘却是笑着笑着就哭着扑进了程德青的怀抱~ 程德青柔情满满的抱了满怀。 值守的丫头婆子都羞红了脸,哎呀哎呀,快走快走~ 柳老爷 一手捂着敏敏儿的眼睛,一边朝外走,嘴里碎叨,“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走,外祖父带你去看肥猫!” 丫头婆子作鸟兽散,翠儿傻不愣登,还知道关上门,一时房里只剩了夫妻两个,青天白日的,程德青本来没有那个意思的,谁知道下人和老泰山这样给力! 如今又见她情意绵绵的看着自己,又无外人,这身子倏忽就烫了,思念像烈火一样,把他的理智烧没了! 他一把把人抵到壁橱上,滚烫的嘴唇含住娇滴滴的小嘴,也不管她假意的挣扎,一手托起人,一手撩了裙子就热烫烫的抵了进去。 程德青和柳芸娘不由发出了一声惬意的喟叹。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啊! 程德青一边动作,一边含笑看着娇妻,见她痴痴看着自己,满眼依赖,葱白的玉璧紧紧攀着他的脖子,身下更是紧紧绞缠,心里更是受用,恨不得把人剥光了吃到肚子里,怎一个千娇百媚! 窗外的阳光透进来,照在她洁白无瑕的身子上,程德青一阵悸动,从前,他和一群纨绔一起喝酒,席间叫来了歌舞坊的头牌助兴,那个头牌也是花容月貌,身段妖娆,可她胳膊一抬起来,程德青看到了那女子腋窝里有根毛毛~ 呕~顿时兴趣全无,隔夜的酒都要吐出来了! 掐着柳芸娘不堪盈握的小腰,抚摸着柔嫩滑腻的肌肤,程德青舒爽的汗毛倒竖,这样娇滴滴的女人,就该他来狠狠的疼! 木质的壁橱终于撑不住,吱呀吱呀的晃动起来,柳芸娘紧紧绞着程德青,生怕有人进来,他一进门就关了房门,白日宣淫,真是羞也羞死了! 程德青摁着柳芸娘,见她咬紧了嘴就是不出声,不由调笑,“嗯,怎么不叫出来?想不想我?” 手里粗鲁的揉捏着胸前的娇宝贝,嘴巴贴着柳芸娘的耳珠子,不停吹着气~ 柳芸娘一阵惊颤,支撑不住,软软地伏了下去。 程德青替她擦拭干净,见她媚眼如丝,还轻喘着气,爱怜的亲了一口,又帮她理了衣裙,“真娇,走。” 柳芸娘哪里还有劲走路,两腿直打颤,这家伙说得轻巧,他面皮厚不打紧,她可是羞死了! 她狠狠瞪了程德青一眼,余韵犹在,瞪着瞪着叫他又看羞了,便又娇滴滴的扑进了程德青的怀里,“相公,你讨厌!” 没看你写过一篇长相思,一回家本事就来了! “这有何难,今夜必然叫你满意~” 程德青整肃衣冠,春风满面的出了房门,那一脸正气昂扬,下人见了都暗暗叹服,咱们二爷就是不一般,当官的二爷威风愈发重了呀! 家里顶梁柱回来了,就是采买的丫头都生出与有荣焉的感觉来!去街头买菜都买出一股豪气来了! 柳老爷抱着敏敏儿正在院子里遛弯,上京城冬日的暖阳晒得人晕乎乎的,柳老爷身上都出了汗,小丫头会走几步了,张着小脚咿咿呀呀的就要下来自个儿走。 瞧见女婿过来了,柳老爷还有些尴尬,不过到底是做生意的,片刻也就圆过去了,“德青快瞧瞧咱们敏敏儿,走得多好!” 敏敏儿得了外祖父的夸奖,又见有观众看着目光灼灼,满眼鼓励,不由表现欲更强,小鸭子一样摇摇晃晃的走了两圈,才转过头瞧着程德青,声音响亮的喊了一声“爹爹!” 程德青大喜,满脸笑意的抱起来小丫头,“我们敏敏儿会喊爹了呀?”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小丫头柔嫩的小脸蛋越发像芸娘了,特别那双眼睛,会说话一样。 柳老爷笑道,“时不时会蹦出一句半句,娘娘也会喊了。” “囡囡小时候也是先喊得爹爹,叫你娘还生生羡慕了我许久。”柳老爷瞧着小丫头,也不由想起柳芸娘的小时候,都是玉雪可爱,都是他的心头宝。 “真可惜,小的时候怎么没把芸娘定下娃娃亲,耽误了多少好时光啊~”程德青心里大为懊悔~ 柳老爷目瞪口呆,笨嘴拙舌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堵一堵女婿的异想天开! 想啥呢?!净想美事! 等柳芸娘收拾齐整,喝了两盏茶,面上没有一丝破绽了,程德青抱着混熟的闺女回来了。 柳老爷搁在一起假作摇头叹气,“哎呀,亲爹一回来,就不要祖祖了~” 小丫头笑得咯咯的,躲在程德青的怀里,一脸爱娇,还朝柳老爷扮鬼脸~ 柳芸娘莞尔一笑,程德青回来了,阳光都热烈了~ 程德青一边逗着闺女,觑着空还仔细盯了柳芸娘一眼,柳芸娘被他瞧了一眼立刻破防,废了半天压下去的羞窘又翻上来! 一时满面红霞,声音都变了调调~哎呀,大庭广众,程二爷真是好不要脸~ 柳老爷见两人眉目传情真是没眼看,借口铺子上有事偷偷溜走了。 这下,程德青吃饭都要把娇滴滴的小媳妇揽在怀里亲香一番了,吃了一顿饭,柳芸娘倒是吃了一身的汗。 小丫头困觉了,奶嬷嬷识趣的抱着小人溜走了。 厅堂里四目相对,又剩下两个人~ 好在,程德青刚回来,下午还要去吏部报道,外出多日,也该拜见一下恩师和左相等人。 临近年下,各家夫人走动,隔壁的李大人李夫人听了门房的禀报,知道程大人回来了,连忙上门烧热灶,言辞谄媚,隔着一扇门,柳云娘都听得牙酸,又见李夫人时时刻刻奉承她,不由好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一家人 不进一家门~ 第118章 抖起来 仁宗退位太上皇,年后即太子继位大典,虽然朝堂上已经封笔休假,宫里上上下下却忙得底朝天了,程德青拜见了太子就匆匆出了宫了。 宫门口与朱成公不期而遇。 朱成公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语气春风和雨,说的话也客气有礼,“程大人好久不见,不知何时回来的,家里可都安好?” 程德青一听到他说起家里,这心里就咯噔一下,不由变得笑面虎一般,语气越发从容,“家里自是安好的,劳朱成公记挂,年节时景,家家团聚,朱成公眼光莫要太挑了,该择一贵女宜室宜家,也好温暖宅院啊!” 朱成公一愣,不由多打量了程德青几眼,他同柳芸娘一起经营戏院,来往多了些,暗暗钦慕柳娘子,对柳娘子的夫君内心不由暗暗生了嫉妒的心思,这程德青也就是比他认识她早些罢了!他以为这心思藏得挺深,别人是万万瞧不出来的,不想这正主一说话就带了刺儿! 朱成公这样一忖度,心里也就笑了,他本就是光明敞亮的君子,心里暗暗爱慕着柳芸娘,可惜一捧红心给瞎子看了,柳娘子只把他当个生意伙伴,他也不屑做出那种痴缠的事情,索性看开了,只把柳芸娘做个妹子看了,不想这程大人是个醋坛子,竟然瞧出来了! “我为何要娶妻生子?程大人未免管得太宽!”朱成公一介文人,穷酸气是没有的,阴阳怪气那是必备的,他好心关照一句,怎么平白得了讥讽!不能忍! 程德青眼底浮现讥诮,“自是癞蛤蟆张嘴恶心人,我好心提醒一下,某人做个人,别巴巴等着误了终身!” “你!你!”朱成公张口结舌,脸色红红白白,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 “粗鲁!”,“有辱斯文!”这什么人哪!还是状元郎,嘴巴这么毒,心思这么阴暗,怎么写出的锦绣文章的!? 程德青自是皮笑肉不笑,对着朱成公气歪的脸又是一通指桑骂槐,“斯文?朱成公也懂斯文?我以为朱成公读过四书五经知道礼义廉耻,看来是我想错了!” 朱成公被他噎得一阵心肝肺的绞痛,脸色酱紫,连话也说不出,扭头就走了! “哼!”程德青脸色阴沉,望着朱成公踉踉跄跄的背影从鼻子里狠狠喷出一股不屑! 二顺子也狠狠唾弃一口,“癞蛤蟆痴心妄想!” 二顺子瞧着二爷抖起来的样子,寒风猎猎,衣襟飘舞,似乎又回到钱塘做纨绔那会,跟人打架斗狠的时光! 二爷威武! 他以为二爷做了官,二爷越发持重威赫,内敛含蓄,更不会口头上得罪人了,从前那些做派都是少年心性,如今看来,二爷还是他得二爷啊! 二顺子立马也抖了起来,颇有荣焉。 主仆两个如同战胜了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直奔安远侯府去了。 宋祁出面接待了他,都是胸有丘壑谈吐有据的杰出青年,两人相谈甚欢,又一起把酒言欢,十分畅快。 内宅里安远侯夫人捏着帕子心里却十分不得劲。 婆子说得滔滔不绝,唾沫横飞,说程德青如何谈吐不俗,满腹文墨,直夸程德青一表人才,听说又得太子看中,同世子又是连襟,有世子提携,以后这仕途必然越发精进了! “够了!你下去。”安远侯夫人脸色愈发不佳,她瞥了逗弄八哥的安远侯一眼,见他两眼不管窗外事,暗暗生了气。 婆子见夫人不愉,心里紧了紧暗自倒霉,咦!拍马屁拍到马腚上了,也不敢出大气,只得俯首退下。 “去去去~”安远侯噘着嘴对着八哥吹口哨,抽空觑了侯夫人一眼,嬉笑道,“又是哪里戳了你的肺管子?让你摆个晚娘脸?” 安远侯夫人一听,气得肝疼!眼泪一秒飙出来,“是是是,我是晚娘了,娇杏是新娘子,你这是嫌我了,我为你安远侯府牛马操劳,生儿育女,却不敌新人睡上几晚,罢罢罢,我去找老太爷说理去!” 说着捏着帕子扭着身子就要出门去,安远侯哪里敢惹事,儿子都要娶媳妇了,他又纳了个十几岁的小娇妾,前几日刚挨过打,大过年的可不想跪祠堂了! 连忙拉着老晚娘甜言蜜语,又一通上下揉搓,“你的好岂是她人能比的,娇杏就是个暖床的丫头,你堂堂安远侯夫人,一府的主母,何必同她计较?饶过我,说说看,那程德青哪里惹得你了?若是我说,他步步高升,我儿同他交好,官场上也能互相照应,这不是好事嘛。” 安远侯夫人叫他连哄带揉,心气也就消了一大半,“这林婉婉既认了程德青做了义兄,如今这程德青威势越大,林婉婉怕不是要抖起来了!新媳妇进门怕是不好调教呢。” 安远侯。。。女人就是麻烦,针别大的心眼子,累不累啊! “你这是想多了,那林婉婉若不是家里出了那一遭事情,同咱们祁哥也是相配的,性子也是你我从小看到大的,必定不会忤逆婆母,你就放心。”安远侯见她还皱着眉头越发人老珠黄的,实在看的腻歪,哪能和娇杏那样酥倒人的娇媚柔嫩相比?!便也不想搁这耽误时间了,敷衍的又揉了几把,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年纪大了该温柔慈爱一些,心慈才能貌美啊!” 好了,这下捅了马蜂窝一样,安远侯夫人气得随手提起一个香炉就朝安远侯爷砸去,“我不心慈!我不貌美!碍着你的眼了!天煞的!” 安远侯抱头鼠窜,破口大骂,“你这泼妇!如今竟然敢打本侯了!老子要休了你!!!” 婆子丫头见夫人侯爷火气都这样大,也不敢随意去拉架,免得殃及池鱼,有机灵的婆子连忙奔过去找宋祁过来。 等宋祁一来,两口子正在上演全武行,侯夫人鬓发散乱珠翠委地,哭哭啼啼骂安远侯丧良心!安远侯文弱老公子一个,酒色掏空了身子,不敌侯夫人整日操劳身强体壮的,脸上长长的指甲印触目惊心。。。 宋祁眉头直跳,大过年的这是要闹哪样啊! 老侯爷得讯过来一瞧,气得七窍生烟,“都给我住手!反了天了!” 家门不幸,这好大儿真是给他长脸,街坊邻居都伸头瞧热闹了! 侯夫人一看事情闹大了,索性眼睛一闭装作晕了过去,还故意朝安远侯身上砸过去!老侯爷面前,安远侯也不敢不接着,不然一句含辛茹苦为府操劳就够他喝一壶! 大夫机灵,急忙过来捏脉一瞧,“夫人这是得了心慌气躁的病症了,只能开点降火润肺的平缓一下了!” 就是更年期到了!本人无甚大碍就是要他人的命,京城的中年贵妇一大半都有这个毛病,闲杂人等要避其锋芒少拱气惹火! 老侯爷狠狠瞪了安远侯一眼,好好的人竟然生了病,定是这不争气的纳妾惹出的事,搅得家宅不宁!年节下的叫他怎么有脸见亲家!虎着脸提溜安远侯就去祠堂见祖宗了! 宋祁瞧见侯夫人侧着身子躺在帐子里也不理会他,只是轻声啜泣,也说不出宽慰体贴的话,瞧瞧天望望地,自觉没趣,只得悄悄的就退下了。 侯夫人一见亲儿子这样冷落,这心里更伤心了,儿子真是随了他没心肝的爹一样,白养了! 她牙齿咬得咯咯的,她倒要瞧瞧,这林婉婉硬要嫁进她们府里, 怎么做个孝媳贤妻! 等程德青转了一大圈,太阳落了山才将将回了府。 府里装饰一新,大红灯笼高高挂,喜庆热闹的氛围是没错了,丫头婆子小厮都穿红戴绣,见了二爷俱都眉开眼笑,主人家回府了,这过年才热闹不是! 程德青心里十分熨帖,看,这是老子的大宅院!老子的江山! 前脚进门,后脚钱塘老宅送年礼的车马就进了府,带头的正是钱塘程府的老管家,老管家一见二爷相貌堂堂官威十足,满腔的热泪就止不住了,太像了,跟程家祠堂那副做了高官的祖宗画像那个气质可太像了! 威严又端庄! 老程家可算是苦尽甘来,又抖起来了! 钱塘程家总算不再是个商籍,受人贬低了! 二爷随太子北上走这么一趟,眼瞧着年后又要升官了,咱们程家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程管家想着他从老宅出来上京前,钱塘的县令和县丞大人特特上府里添了箱笼的那个殷勤劲头,老太爷喜得嘴角都歪了,心里也是欢喜得不行,对着程德青连连作揖,又喜又哭。 程德青从小淘到大的人物,小时候没少被程老太爷教训,总是祖父还有这老管家替他打遮掩,待这老管家的心情同长辈一样的,便也任他老眼昏花的打量然后喜极而泣的冒眼泪珠子! 等柳老爷和苏先生都前来坐席,几个老先生和乐融融,把酒说情,程德青心里也是快活。 第118章 抖起来 仁宗退位太上皇,年后即太子继位大典,虽然朝堂上已经封笔休假,宫里上上下下却忙得底朝天了,程德青拜见了太子就匆匆出了宫了。 宫门口与朱成公不期而遇。 朱成公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语气春风和雨,说的话也客气有礼,“程大人好久不见,不知何时回来的,家里可都安好?” 程德青一听到他说起家里,这心里就咯噔一下,不由变得笑面虎一般,语气越发从容,“家里自是安好的,劳朱成公记挂,年节时景,家家团聚,朱成公眼光莫要太挑了,该择一贵女宜室宜家,也好温暖宅院啊!” 朱成公一愣,不由多打量了程德青几眼,他同柳芸娘一起经营戏院,来往多了些,暗暗钦慕柳娘子,对柳娘子的夫君内心不由暗暗生了嫉妒的心思,这程德青也就是比他认识她早些罢了!他以为这心思藏得挺深,别人是万万瞧不出来的,不想这正主一说话就带了刺儿! 朱成公这样一忖度,心里也就笑了,他本就是光明敞亮的君子,心里暗暗爱慕着柳芸娘,可惜一捧红心给瞎子看了,柳娘子只把他当个生意伙伴,他也不屑做出那种痴缠的事情,索性看开了,只把柳芸娘做个妹子看了,不想这程大人是个醋坛子,竟然瞧出来了! “我为何要娶妻生子?程大人未免管得太宽!”朱成公一介文人,穷酸气是没有的,阴阳怪气那是必备的,他好心关照一句,怎么平白得了讥讽!不能忍! 程德青眼底浮现讥诮,“自是癞蛤蟆张嘴恶心人,我好心提醒一下,某人做个人,别巴巴等着误了终身!” “你!你!”朱成公张口结舌,脸色红红白白,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 “粗鲁!”,“有辱斯文!”这什么人哪!还是状元郎,嘴巴这么毒,心思这么阴暗,怎么写出的锦绣文章的!? 程德青自是皮笑肉不笑,对着朱成公气歪的脸又是一通指桑骂槐,“斯文?朱成公也懂斯文?我以为朱成公读过四书五经知道礼义廉耻,看来是我想错了!” 朱成公被他噎得一阵心肝肺的绞痛,脸色酱紫,连话也说不出,扭头就走了! “哼!”程德青脸色阴沉,望着朱成公踉踉跄跄的背影从鼻子里狠狠喷出一股不屑! 二顺子也狠狠唾弃一口,“癞蛤蟆痴心妄想!” 二顺子瞧着二爷抖起来的样子,寒风猎猎,衣襟飘舞,似乎又回到钱塘做纨绔那会,跟人打架斗狠的时光! 二爷威武! 他以为二爷做了官,二爷越发持重威赫,内敛含蓄,更不会口头上得罪人了,从前那些做派都是少年心性,如今看来,二爷还是他得二爷啊! 二顺子立马也抖了起来,颇有荣焉。 主仆两个如同战胜了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直奔安远侯府去了。 宋祁出面接待了他,都是胸有丘壑谈吐有据的杰出青年,两人相谈甚欢,又一起把酒言欢,十分畅快。 内宅里安远侯夫人捏着帕子心里却十分不得劲。 婆子说得滔滔不绝,唾沫横飞,说程德青如何谈吐不俗,满腹文墨,直夸程德青一表人才,听说又得太子看中,同世子又是连襟,有世子提携,以后这仕途必然越发精进了! “够了!你下去。”安远侯夫人脸色愈发不佳,她瞥了逗弄八哥的安远侯一眼,见他两眼不管窗外事,暗暗生了气。 婆子见夫人不愉,心里紧了紧暗自倒霉,咦!拍马屁拍到马腚上了,也不敢出大气,只得俯首退下。 “去去去~”安远侯噘着嘴对着八哥吹口哨,抽空觑了侯夫人一眼,嬉笑道,“又是哪里戳了你的肺管子?让你摆个晚娘脸?” 安远侯夫人一听,气得肝疼!眼泪一秒飙出来,“是是是,我是晚娘了,娇杏是新娘子,你这是嫌我了,我为你安远侯府牛马操劳,生儿育女,却不敌新人睡上几晚,罢罢罢,我去找老太爷说理去!” 说着捏着帕子扭着身子就要出门去,安远侯哪里敢惹事,儿子都要娶媳妇了,他又纳了个十几岁的小娇妾,前几日刚挨过打,大过年的可不想跪祠堂了! 连忙拉着老晚娘甜言蜜语,又一通上下揉搓,“你的好岂是她人能比的,娇杏就是个暖床的丫头,你堂堂安远侯夫人,一府的主母,何必同她计较?饶过我,说说看,那程德青哪里惹得你了?若是我说,他步步高升,我儿同他交好,官场上也能互相照应,这不是好事嘛。” 安远侯夫人叫他连哄带揉,心气也就消了一大半,“这林婉婉既认了程德青做了义兄,如今这程德青威势越大,林婉婉怕不是要抖起来了!新媳妇进门怕是不好调教呢。” 安远侯。。。女人就是麻烦,针别大的心眼子,累不累啊! “你这是想多了,那林婉婉若不是家里出了那一遭事情,同咱们祁哥也是相配的,性子也是你我从小看到大的,必定不会忤逆婆母,你就放心。”安远侯见她还皱着眉头越发人老珠黄的,实在看的腻歪,哪能和娇杏那样酥倒人的娇媚柔嫩相比?!便也不想搁这耽误时间了,敷衍的又揉了几把,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年纪大了该温柔慈爱一些,心慈才能貌美啊!” 好了,这下捅了马蜂窝一样,安远侯夫人气得随手提起一个香炉就朝安远侯爷砸去,“我不心慈!我不貌美!碍着你的眼了!天煞的!” 安远侯抱头鼠窜,破口大骂,“你这泼妇!如今竟然敢打本侯了!老子要休了你!!!” 婆子丫头见夫人侯爷火气都这样大,也不敢随意去拉架,免得殃及池鱼,有机灵的婆子连忙奔过去找宋祁过来。 等宋祁一来,两口子正在上演全武行,侯夫人鬓发散乱珠翠委地,哭哭啼啼骂安远侯丧良心!安远侯文弱老公子一个,酒色掏空了身子,不敌侯夫人整日操劳身强体壮的,脸上长长的指甲印触目惊心。。。 宋祁眉头直跳,大过年的这是要闹哪样啊! 老侯爷得讯过来一瞧,气得七窍生烟,“都给我住手!反了天了!” 家门不幸,这好大儿真是给他长脸,街坊邻居都伸头瞧热闹了! 侯夫人一看事情闹大了,索性眼睛一闭装作晕了过去,还故意朝安远侯身上砸过去!老侯爷面前,安远侯也不敢不接着,不然一句含辛茹苦为府操劳就够他喝一壶! 大夫机灵,急忙过来捏脉一瞧,“夫人这是得了心慌气躁的病症了,只能开点降火润肺的平缓一下了!” 就是更年期到了!本人无甚大碍就是要他人的命,京城的中年贵妇一大半都有这个毛病,闲杂人等要避其锋芒少拱气惹火! 老侯爷狠狠瞪了安远侯一眼,好好的人竟然生了病,定是这不争气的纳妾惹出的事,搅得家宅不宁!年节下的叫他怎么有脸见亲家!虎着脸提溜安远侯就去祠堂见祖宗了! 宋祁瞧见侯夫人侧着身子躺在帐子里也不理会他,只是轻声啜泣,也说不出宽慰体贴的话,瞧瞧天望望地,自觉没趣,只得悄悄的就退下了。 侯夫人一见亲儿子这样冷落,这心里更伤心了,儿子真是随了他没心肝的爹一样,白养了! 她牙齿咬得咯咯的,她倒要瞧瞧,这林婉婉硬要嫁进她们府里, 怎么做个孝媳贤妻! 等程德青转了一大圈,太阳落了山才将将回了府。 府里装饰一新,大红灯笼高高挂,喜庆热闹的氛围是没错了,丫头婆子小厮都穿红戴绣,见了二爷俱都眉开眼笑,主人家回府了,这过年才热闹不是! 程德青心里十分熨帖,看,这是老子的大宅院!老子的江山! 前脚进门,后脚钱塘老宅送年礼的车马就进了府,带头的正是钱塘程府的老管家,老管家一见二爷相貌堂堂官威十足,满腔的热泪就止不住了,太像了,跟程家祠堂那副做了高官的祖宗画像那个气质可太像了! 威严又端庄! 老程家可算是苦尽甘来,又抖起来了! 钱塘程家总算不再是个商籍,受人贬低了! 二爷随太子北上走这么一趟,眼瞧着年后又要升官了,咱们程家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程管家想着他从老宅出来上京前,钱塘的县令和县丞大人特特上府里添了箱笼的那个殷勤劲头,老太爷喜得嘴角都歪了,心里也是欢喜得不行,对着程德青连连作揖,又喜又哭。 程德青从小淘到大的人物,小时候没少被程老太爷教训,总是祖父还有这老管家替他打遮掩,待这老管家的心情同长辈一样的,便也任他老眼昏花的打量然后喜极而泣的冒眼泪珠子! 等柳老爷和苏先生都前来坐席,几个老先生和乐融融,把酒说情,程德青心里也是快活。 第119章 新纪年 元和十五年开年黄道吉日,举行了盛大的登基大典。 太子继位,称元武帝,改年号开元。 太子妃夏氏封皇后。 新皇携新后叩拜太庙,昭告天下。 百官朝贺,举国欢庆,全国上下沸沸腾腾喜气洋洋的迎来了新纪元。 据说蓟州的老百姓还自发送了万民伞来,感谢太子登基,拯救黎民苍生,大启开启龙腾虎跃的时代指日可见~ 程德青着红袍位列四品之列,这个升官的速度简直就是坐了飞机了,周围的同僚见着程德青,俱都热情洋溢的点头致意,程德青心情不由澎湃至极~ 哎呦,想我一介布衣,从钱塘乡下用了四年就走到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全靠老子的才气和运道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波澜壮阔的大启朝堂,必有我搅弄风云的一天~ 我要让我程德青的名字写进大启的正史,流芳百世,供后人瞻仰~ 我要让我的芸娘和敏敏儿,金丝银线,玉带珠帘,光辉灿烂~ 人群密集,不知从哪处隐秘的角落传来一股奇异的味道,众人都不由皱了皱鼻子,程德青也瞬时回神,他嫌弃的皱了眉头,抬头瞧了碧空如洗的晴天,见帝后携手站在太庙上的身姿。 鼓乐声声,久久荡击着他的心胸~ 仁宗站在黄金轿舆上,望着这座华丽的宫殿,以及送行的稀少的人群,想起至高无上的皇权,以及那些年后宫的奢靡享乐,终于后知后觉的落下了心酸喜悦松快等各种错综复杂情绪交织的泪水~ 似乎退位有些早啊,朕如今还这样龙马精神,太子又身强力壮,正是一个好壮丁,朕为何这么冲动就退位做了黄花菜了呢?你瞧瞧这些没心肝的谄媚小人,都去跪舔新皇了!弃他们多年的君臣之谊于不顾,哎,就连后宫里曾经一起欢乐过得嫔妃自他退位以后,伺候他也各种推诿,三天两头来大姨妈! 朱成公见仁宗一脸便秘的忧郁愤怒,不由走上前,同他一起眺望皇城,一边发出灵魂的大锤头: “太上皇是不舍得政务堂里堆积的折子?还是不舍得内阁的那些苛刻碎嘴的老家伙?” 仁宗…… “既然都舍得,为何还如此后悔?” 仁宗…… “人的一生,该享受的您都享受过了,余生不长,为何不饶过自己,放弃贪念,做一个纯粹快乐的人?” 仁宗……你说得对! 朱成公云淡风轻一笑,“太上皇,您一直痴爱绘画,臣也一样痴迷此道,恨不能生在画中成为画中人,如今您卸去枷锁,已是自由之身了,实在可喜可贺,从今往后咱们兄弟其利断金,共同绘就一幅壮丽山川图如何?万千世界还有很多的艺术宝藏待您发现,就说臣经营的梨园,从前它就是一座戏园子,慢慢的臣就发现,它也是一种享受……” 仁宗被他一说,叶公好龙的心思又被挑了起来,“正好,朕如今无事一身轻,朕也投入这艺术的海洋尽情的徜徉去~” 德保公公抱着佛尘站在这新出炉的两兄弟背后,春风湿冷吹得他精神振奋,呦,仁宗这祖宗退休后可太有追求了,昨夜还同他说,要睡遍勾栏妓院的头牌名花呢~ 一行车架慢慢悠悠就驶入了华清宫。 刚入宫门口,西苑梅花宫一个刚承宠不久的淑人娘娘跟前的奴婢就期期艾艾上前禀报: “太上皇,淑人娘娘心口疼了好些日子,太医瞧过只说是旧疾,需好生将养,可淑人娘娘离家三载,万分想念家人,日夜不得安宁,这,这,您看如何是好?” 德保公公心下一紧,连忙呵斥,“大胆!” 仁宗……当他好性子是?! 太上皇的女人都不想做了!难道还想做天子的女人不成! 朱成公一脸轻蔑,“太上皇,爱慕虚荣蝇营狗苟的女人,不要也罢,也省得心烦,不如一并打发了!人的一生,要找到真心爱慕你的人才能相守一生白头偕老。” 仁宗十分惊诧的望着朱成公,这家伙万年单身狗一个,连个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怎么突然比他这个御花园的情圣还要懂女人的样子?! 又回头瞧着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宫女,不由嗟叹一声,看来只有皇后是真心爱朕这个人的呀,哎! “罢了,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德保,就报个暴毙,安排她出宫回府,嫁人或者入庙都随她,也算是朕做了一桩善事了。” 朱成公点点头,一点欣慰,“正是,太上皇如今脱胎换骨,仁心善德,让臣刮目相看~” 仁宗…… 德保也轻轻的笑了,双九的年华确实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呢! 这淑人娘娘他有点印象,林贵妃入了冷宫,仁宗床头寂寞,半夜发春难眠,便去后花园闲逛,就遇到了一身白衣宛如月中女鬼的淑人娘娘,淑人娘娘年少娇俏,仁宗色胆攻心,两人一个半推半就,一个饥渴难耐,花好月圆鱼水交融,这淑人娘娘就得了封号。 若是有了龙胎,后半生有靠,想必也不着急寻出路了~ 龙胎…… 仁宗御女颇多,年少时光还翻墙出宫去嫖妓就不说了,自从废三皇子出生,后宫似乎就没有妃嫔有孕了…… 啊!了不得!德保险险咽下去差点要脱口而出的惊诧!嘴巴张的和缺水的鱼一样,眼珠子瞪得如铜铃一般! 他似乎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啊! 他偷偷瞧了仁宗的大脑袋瓜子,哎呀,太上皇,我可怜的太上皇啊! 您可歇了那些莫须有的心思! 瞎子点灯白费蜡,老农地里白耕田,都是无用功啊! 他不由替仁宗鞠了一把辛酸泪啊,我英勇仁慈的太上皇呀,您怎么老了老了也跟奴才一般了啊~ 那个宫女得了太上皇的旨意,喜得小鸡啄米一样直点头,瞧着她欢天喜地的模样,德保大公公突然也善心大发了,他也是没了家伙事的人,仁宗如今同他一样,他们两人以后作伴就是了~ 就让后宫苦苦数着砖头熬着天亮的孤苦女人少一点~ “皇上,既然爱情像潮水一样退去,不如就让华清宫里没有生育的女子们,自寻出路,有老奴陪伴您,这日子定然也是极快活的~” 仁宗大惊,什么?!你一个伺候人的老太监竟然有了这样可怕的非分之想?! 他盯着德保公公慈祥的老倭瓜脸,昨夜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老男人和老男人之间,怎么会有快乐?!” 朱成公点点头,赞扬道,“太上皇,臣觉得公公说得有理,您如今退位做了太上皇,追捧您的权势的女人,没有子嗣的嫔妾,不如放她们离去自谋前程,您也积积善德~” 仁宗顿时心里大乱,悲痛无语言表,太子前些日子才说到这些,怎么今日德保这个老家伙还有朱成公又说起此事! 莫不是他们都受了太子的指令?! 若无那些女子,他这一生还有什么乐趣呀~ “您看太子,待太子妃珍之爱之,两人鹣鲽情深,比翼双飞,您不羡慕嘛?臣是十分歆羡的。”他的心头又浮上柳芸娘的笑靥,嘴角不由柔和,“男女之爱,钟情一人,便容不下别人,哪能跟您这样,左拥右抱朝三暮四呢!”朱成公今日被程德青刺激到了,心里的情感不得不抒发一下~ “放肆!朱成公!朕还是太上皇呢!”仁宗出离愤怒了!他刚刚下台才几天啊! 做臣子的都这样跟他讲话了! 德保缩了缩脖子颇有畏惧,朱成公却是飒爽一笑,“太上皇莫非要治臣的罪?!那太上皇可真要寂寞沙洲冷了!” 仁宗…… 第119章 新纪年 元和十五年开年黄道吉日,举行了盛大的登基大典。 太子继位,称元武帝,改年号开元。 太子妃夏氏封皇后。 新皇携新后叩拜太庙,昭告天下。 百官朝贺,举国欢庆,全国上下沸沸腾腾喜气洋洋的迎来了新纪元。 据说蓟州的老百姓还自发送了万民伞来,感谢太子登基,拯救黎民苍生,大启开启龙腾虎跃的时代指日可见~ 程德青着红袍位列四品之列,这个升官的速度简直就是坐了飞机了,周围的同僚见着程德青,俱都热情洋溢的点头致意,程德青心情不由澎湃至极~ 哎呦,想我一介布衣,从钱塘乡下用了四年就走到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全靠老子的才气和运道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波澜壮阔的大启朝堂,必有我搅弄风云的一天~ 我要让我程德青的名字写进大启的正史,流芳百世,供后人瞻仰~ 我要让我的芸娘和敏敏儿,金丝银线,玉带珠帘,光辉灿烂~ 人群密集,不知从哪处隐秘的角落传来一股奇异的味道,众人都不由皱了皱鼻子,程德青也瞬时回神,他嫌弃的皱了眉头,抬头瞧了碧空如洗的晴天,见帝后携手站在太庙上的身姿。 鼓乐声声,久久荡击着他的心胸~ 仁宗站在黄金轿舆上,望着这座华丽的宫殿,以及送行的稀少的人群,想起至高无上的皇权,以及那些年后宫的奢靡享乐,终于后知后觉的落下了心酸喜悦松快等各种错综复杂情绪交织的泪水~ 似乎退位有些早啊,朕如今还这样龙马精神,太子又身强力壮,正是一个好壮丁,朕为何这么冲动就退位做了黄花菜了呢?你瞧瞧这些没心肝的谄媚小人,都去跪舔新皇了!弃他们多年的君臣之谊于不顾,哎,就连后宫里曾经一起欢乐过得嫔妃自他退位以后,伺候他也各种推诿,三天两头来大姨妈! 朱成公见仁宗一脸便秘的忧郁愤怒,不由走上前,同他一起眺望皇城,一边发出灵魂的大锤头: “太上皇是不舍得政务堂里堆积的折子?还是不舍得内阁的那些苛刻碎嘴的老家伙?” 仁宗…… “既然都舍得,为何还如此后悔?” 仁宗…… “人的一生,该享受的您都享受过了,余生不长,为何不饶过自己,放弃贪念,做一个纯粹快乐的人?” 仁宗……你说得对! 朱成公云淡风轻一笑,“太上皇,您一直痴爱绘画,臣也一样痴迷此道,恨不能生在画中成为画中人,如今您卸去枷锁,已是自由之身了,实在可喜可贺,从今往后咱们兄弟其利断金,共同绘就一幅壮丽山川图如何?万千世界还有很多的艺术宝藏待您发现,就说臣经营的梨园,从前它就是一座戏园子,慢慢的臣就发现,它也是一种享受……” 仁宗被他一说,叶公好龙的心思又被挑了起来,“正好,朕如今无事一身轻,朕也投入这艺术的海洋尽情的徜徉去~” 德保公公抱着佛尘站在这新出炉的两兄弟背后,春风湿冷吹得他精神振奋,呦,仁宗这祖宗退休后可太有追求了,昨夜还同他说,要睡遍勾栏妓院的头牌名花呢~ 一行车架慢慢悠悠就驶入了华清宫。 刚入宫门口,西苑梅花宫一个刚承宠不久的淑人娘娘跟前的奴婢就期期艾艾上前禀报: “太上皇,淑人娘娘心口疼了好些日子,太医瞧过只说是旧疾,需好生将养,可淑人娘娘离家三载,万分想念家人,日夜不得安宁,这,这,您看如何是好?” 德保公公心下一紧,连忙呵斥,“大胆!” 仁宗……当他好性子是?! 太上皇的女人都不想做了!难道还想做天子的女人不成! 朱成公一脸轻蔑,“太上皇,爱慕虚荣蝇营狗苟的女人,不要也罢,也省得心烦,不如一并打发了!人的一生,要找到真心爱慕你的人才能相守一生白头偕老。” 仁宗十分惊诧的望着朱成公,这家伙万年单身狗一个,连个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怎么突然比他这个御花园的情圣还要懂女人的样子?! 又回头瞧着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宫女,不由嗟叹一声,看来只有皇后是真心爱朕这个人的呀,哎! “罢了,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德保,就报个暴毙,安排她出宫回府,嫁人或者入庙都随她,也算是朕做了一桩善事了。” 朱成公点点头,一点欣慰,“正是,太上皇如今脱胎换骨,仁心善德,让臣刮目相看~” 仁宗…… 德保也轻轻的笑了,双九的年华确实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呢! 这淑人娘娘他有点印象,林贵妃入了冷宫,仁宗床头寂寞,半夜发春难眠,便去后花园闲逛,就遇到了一身白衣宛如月中女鬼的淑人娘娘,淑人娘娘年少娇俏,仁宗色胆攻心,两人一个半推半就,一个饥渴难耐,花好月圆鱼水交融,这淑人娘娘就得了封号。 若是有了龙胎,后半生有靠,想必也不着急寻出路了~ 龙胎…… 仁宗御女颇多,年少时光还翻墙出宫去嫖妓就不说了,自从废三皇子出生,后宫似乎就没有妃嫔有孕了…… 啊!了不得!德保险险咽下去差点要脱口而出的惊诧!嘴巴张的和缺水的鱼一样,眼珠子瞪得如铜铃一般! 他似乎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啊! 他偷偷瞧了仁宗的大脑袋瓜子,哎呀,太上皇,我可怜的太上皇啊! 您可歇了那些莫须有的心思! 瞎子点灯白费蜡,老农地里白耕田,都是无用功啊! 他不由替仁宗鞠了一把辛酸泪啊,我英勇仁慈的太上皇呀,您怎么老了老了也跟奴才一般了啊~ 那个宫女得了太上皇的旨意,喜得小鸡啄米一样直点头,瞧着她欢天喜地的模样,德保大公公突然也善心大发了,他也是没了家伙事的人,仁宗如今同他一样,他们两人以后作伴就是了~ 就让后宫苦苦数着砖头熬着天亮的孤苦女人少一点~ “皇上,既然爱情像潮水一样退去,不如就让华清宫里没有生育的女子们,自寻出路,有老奴陪伴您,这日子定然也是极快活的~” 仁宗大惊,什么?!你一个伺候人的老太监竟然有了这样可怕的非分之想?! 他盯着德保公公慈祥的老倭瓜脸,昨夜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老男人和老男人之间,怎么会有快乐?!” 朱成公点点头,赞扬道,“太上皇,臣觉得公公说得有理,您如今退位做了太上皇,追捧您的权势的女人,没有子嗣的嫔妾,不如放她们离去自谋前程,您也积积善德~” 仁宗顿时心里大乱,悲痛无语言表,太子前些日子才说到这些,怎么今日德保这个老家伙还有朱成公又说起此事! 莫不是他们都受了太子的指令?! 若无那些女子,他这一生还有什么乐趣呀~ “您看太子,待太子妃珍之爱之,两人鹣鲽情深,比翼双飞,您不羡慕嘛?臣是十分歆羡的。”他的心头又浮上柳芸娘的笑靥,嘴角不由柔和,“男女之爱,钟情一人,便容不下别人,哪能跟您这样,左拥右抱朝三暮四呢!”朱成公今日被程德青刺激到了,心里的情感不得不抒发一下~ “放肆!朱成公!朕还是太上皇呢!”仁宗出离愤怒了!他刚刚下台才几天啊! 做臣子的都这样跟他讲话了! 德保缩了缩脖子颇有畏惧,朱成公却是飒爽一笑,“太上皇莫非要治臣的罪?!那太上皇可真要寂寞沙洲冷了!” 仁宗…… 第120章 悲欢各不同 新官上任还有三把火,更别说太子升官了。 东宫的臣属自然是头一份的,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 比如程德青,窜天猴一样,由从五品窜到了正四品,馋得邻居李大人眼睛都冒红光了!呜呼快哉!羡煞我等啊! 当然了,从前的不对付的臣子也该给点杀威棒尝尝~好叫他知道站错队毁一生的痛苦! 仁宗慈善,没有追究过的严阁老余党以及同废柱国公林氏一党有勾连的,此次左相雷厉风行,也一并清退赶出朝堂了~ 靖阳侯府喜提五色球中大奖~ 靖阳侯太夫人拄着龙头拐杖一棍子狠狠砸在靖阳侯的脑袋瓜上,恨不得没生这个败家子! “娘!别打了,您不是都打过了!啊! 饶命啊!我已经不敢了~”靖阳侯一把年纪匍匐在地上,流鼻涕抹眼泪的,哭的体面全无。 “儿都说过了,儿也不知那些个女子是送给诸位大臣笼络人心的啊,儿就是只想挣点小钱,哪知道卷入谋逆的大案啊!太上皇都看在您的面上饶了儿,新皇怎么偏偏又提着不放啊!哎呦!呜呜呜~” 靖阳侯夫人坐在一面抹眼泪哭嚎,“太上皇都饶了咱们,新皇怎么还要收回宅子啊?京城贵人一直都瞧不上咱们府里,我出门应酬贵人都指指点点,说我是杀猪匠的女儿,好不容易文勋争气,有了才名,咱们靖阳侯府立了起来,天煞的!” “春寒料峭,怎么能把咱们赶出府呢!娘,您再去求求太上皇,您是她的奶嬷嬷,太上皇仁善,必定会救救咱们的~” 靖阳侯一听,连忙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娘,太上皇饶了咱们一次,这次必定也会饶了,您快去华清宫求求太上皇。” 靖阳侯夫人眼睛一瞪,“还不是都怪你,整日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惹火上身,连累全家受苦,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靖阳侯太夫人一棍子敲在青石砖上,喝道,“住嘴!说这些话有什用!你当娘没去求嘛?!消息一透出来,娘就去华清宫了。” 她说着说着就心酸绝望老泪纵横,“人过境迁啊,德保公公说太上皇年纪大了不见客,还说新皇登基,太上皇不理朝政了,哎,我跪在门口跪了两个时辰也没人通传,哎,家门不幸哪……” “啊,那怎么办啊,娘,您快想想办法啊,娘!儿不要蹲牢房!” 靖阳侯吓得抱着太夫人的腿哭嚎,他不要啊,他要锦衣玉食他要呼奴唤婢,他不能过苦日子! 靖阳侯夫人眼睛一转,指着福安就骂道,“丧门星的,自从你进了我家的门,我家就衰事不断,你不是同安远侯府的宋祁交好,别当我不知道,你爹还是淳庄郡王的时候,你们似乎还议过亲事,也就是我儿偏偏挑中了你,不然怎么能进我家的门,你快去求求宋世子,说不定能攀到门路!” 靖阳侯和太夫人齐刷刷的眼睛都盯着福安看,福安一时如同蚂蚁上身,浑身难安,她不敢顶着太夫人的眼睛,只得低头小声说道,“我同他也不熟悉,只是长辈间走动跟着认识了,我怕是……” 靖阳侯夫人使劲推搡了福安一把,“你住嘴!文勋,快把她送去安远侯府,我就不信他们不相熟!” 蒋文勋心头如乱麻,嘴唇蠕动了几下没说出话来,家里突然遭遇此事,他也无能为力。 福安还在解释,“祖母,我真的同宋世子毫无瓜葛,府里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我娘家您也知道,我,我也是没法子啊……” 太夫人老眼冒出精光,冷硬如刀的盯着福安,“你且去试试,都是吃着侯府的这碗饭,遇事总要出份力气!” 福安被盯得无法,只得同蒋文勋一起匆匆驾着马车往安远侯府驶去。 马车“笃笃笃”的行驶,福安抱着幼小的女儿,瑟缩在车厢里。 女儿已经眉目初显,是个小鼻子小嘴清秀的小美人,长相随了她八分,自从做了母亲,从前的事一并都过去,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有了女儿,此生也有了依赖。 车窗外店铺林立,商贩吆喝声热热闹闹,马车里却死水一样安静,蒋文勋背对着她,防贼一样谨慎,福安瞅着女儿闭着眼睛睡得天真,眼角不由浮上心酸的泪水。 她从小也是父母宠爱金尊玉贵的养大,可是突然之间,她被糟蹋了身子嫁了人,娘家也没落了,她一边卑微的讨好着夫人和太夫人,一面抵挡周朝的骚扰,她就是一个闺中妇人,就想活得更好一点而已。 可是到底哪里做错了,她为何要尝受这样坎坷的人生呢? 一滴泪水,两滴泪水,默默的流下了脸颊,滑进了衣襟里,热闹繁华都是别人的,她有的也只是这个相依为命的女儿而已。 马车就停靠在了安远侯府的门口,蒋文勋下了马车,站在一边动也不动,福安让丫头接了女儿,自己踩了马凳下了马车。 安远侯府门头阔朗,两边矗立的石狮子依旧威猛勇武,看门的老伯依旧还是从前的那个。 似乎同从前一样,就在这儿,一丝一毫都按部就班,毫无变化。 变化的是她啊! 老伯见着福安县主,笑容同从前一样热情,只是话就客套了,“靖阳侯世子和夫人,来我们府上可有帖子?世子吉日大婚,夫人事务繁多,怕是要好等呢。” 吉日大婚~ 婉婉如愿所偿,以后便是指挥使夫人,安远侯的世子夫人,安远侯夫人,荣华富贵,宠爱疼惜,应有尽有,她的命怎么这样好呢? 福安压住心酸嫉妒,勉强笑道,“宋伯,我是有事找宋世子,烦请通传一下。’” 宋伯悄悄打量了福安几眼,娘家糟了变故,嫁人生子后,福安县主确实变了很多啊,从前的张扬活泼都没有了,反倒暮气沉沉压抑清冷,哎,这孩子受了不少罪呀! 侯夫人果然头疼不见客了,福安在会客厅里同蒋文勋一起,见了宋祁。 两年的时间不见,宋祁也变了,更加沉稳了,除了脸上那条刀疤,算得上气质磊落了。 福安盈盈一福,话未出口泪先流出来了,“宋世子,我,我有事相求。” 蒋文勋见她泪流满面,语气哽咽,满腹委屈的样子,心下十分难堪,也不管宋祁如何看他,径自就跨出了门厅。 福安噗通跪倒在地,一手揽着女儿,一边哭道,“宋祁哥哥,我错了,从前我不懂事,我嫉妒你爱护婉婉姐姐,生出了坏心思,是我不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帮帮我,你可怜可怜我的女儿,宋祁哥哥……” 小女儿被惊醒,嘴巴张开哇哇哇的哭了起来,母女两个抱在一起痛哭,一时悲惨戚戚, 宋祁有些动容。 婆子上前搀扶起了福安,宋祁面色复杂,沉声道,“你说,要我如何帮你。” 福安如同黑夜里走了太多的路终于见了一盏路灯,漂泊了太久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故乡一样,控制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从前的从前,宋祁哥哥,还有婉婉姐姐,还有她,他们三人青梅竹马,三小无猜,一起玩耍一起长大,多么美好的从前啊,怎么就走着走着人就散了呢? 等两盏茶的功夫,福安眼红含泪走了出来,娇娇小女儿又安静乖巧的伏在她的怀里睡了,阳光依旧明媚,照的大地光辉灿烂,那些黑暗里的邪祟俱都躲藏起来,福安蓦然生出了一股子精气神。 她看也不看杵在树下的蒋文勋,挺直脊背堂堂正正的越过了她。 当夜,原淳庄郡王现普通老百姓一个,领着一队人高马大的侍卫上了门,太夫人的院子里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怒骂声,福安扔下一纸和离书,抱着娇小的女儿离开了这个囚困了她三年的牢笼。 次日,户部的官员上门抄检了御赐之物,查封了靖阳侯府,靖阳侯这个爵位,因太夫人奶了仁宗得的封赏,又因靖阳侯乱搞丢掉了,看戏的邻人不由唏嘘~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洞房花烛夜,宋祁就是再指挥千军万马镇定自若,此刻望着自己一直渴望的,苦苦守候的,心爱的女人一丝不挂,娇滴滴的躺在他身下,任他施为,叫他怎能不激动若狂呢?! 借用古人的一首好诗才能表达出此情此景~ 洞房美景画良辰,我见犹怜绝代人。 俏枕依来春色撩,新裳褪去欲情焚。 落红点点白单艳,娇喘吁吁蜜意深。 水乳交融天地老,刚柔并济道成真。 红烛高照,树影婆娑,窗外花好月圆,人间春色铺满,愿这一对小儿女恩爱两不疑,白头终偕老。 第120章 悲欢各不同 新官上任还有三把火,更别说太子升官了。 东宫的臣属自然是头一份的,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 比如程德青,窜天猴一样,由从五品窜到了正四品,馋得邻居李大人眼睛都冒红光了!呜呼快哉!羡煞我等啊! 当然了,从前的不对付的臣子也该给点杀威棒尝尝~好叫他知道站错队毁一生的痛苦! 仁宗慈善,没有追究过的严阁老余党以及同废柱国公林氏一党有勾连的,此次左相雷厉风行,也一并清退赶出朝堂了~ 靖阳侯府喜提五色球中大奖~ 靖阳侯太夫人拄着龙头拐杖一棍子狠狠砸在靖阳侯的脑袋瓜上,恨不得没生这个败家子! “娘!别打了,您不是都打过了!啊! 饶命啊!我已经不敢了~”靖阳侯一把年纪匍匐在地上,流鼻涕抹眼泪的,哭的体面全无。 “儿都说过了,儿也不知那些个女子是送给诸位大臣笼络人心的啊,儿就是只想挣点小钱,哪知道卷入谋逆的大案啊!太上皇都看在您的面上饶了儿,新皇怎么偏偏又提着不放啊!哎呦!呜呜呜~” 靖阳侯夫人坐在一面抹眼泪哭嚎,“太上皇都饶了咱们,新皇怎么还要收回宅子啊?京城贵人一直都瞧不上咱们府里,我出门应酬贵人都指指点点,说我是杀猪匠的女儿,好不容易文勋争气,有了才名,咱们靖阳侯府立了起来,天煞的!” “春寒料峭,怎么能把咱们赶出府呢!娘,您再去求求太上皇,您是她的奶嬷嬷,太上皇仁善,必定会救救咱们的~” 靖阳侯一听,连忙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娘,太上皇饶了咱们一次,这次必定也会饶了,您快去华清宫求求太上皇。” 靖阳侯夫人眼睛一瞪,“还不是都怪你,整日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惹火上身,连累全家受苦,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靖阳侯太夫人一棍子敲在青石砖上,喝道,“住嘴!说这些话有什用!你当娘没去求嘛?!消息一透出来,娘就去华清宫了。” 她说着说着就心酸绝望老泪纵横,“人过境迁啊,德保公公说太上皇年纪大了不见客,还说新皇登基,太上皇不理朝政了,哎,我跪在门口跪了两个时辰也没人通传,哎,家门不幸哪……” “啊,那怎么办啊,娘,您快想想办法啊,娘!儿不要蹲牢房!” 靖阳侯吓得抱着太夫人的腿哭嚎,他不要啊,他要锦衣玉食他要呼奴唤婢,他不能过苦日子! 靖阳侯夫人眼睛一转,指着福安就骂道,“丧门星的,自从你进了我家的门,我家就衰事不断,你不是同安远侯府的宋祁交好,别当我不知道,你爹还是淳庄郡王的时候,你们似乎还议过亲事,也就是我儿偏偏挑中了你,不然怎么能进我家的门,你快去求求宋世子,说不定能攀到门路!” 靖阳侯和太夫人齐刷刷的眼睛都盯着福安看,福安一时如同蚂蚁上身,浑身难安,她不敢顶着太夫人的眼睛,只得低头小声说道,“我同他也不熟悉,只是长辈间走动跟着认识了,我怕是……” 靖阳侯夫人使劲推搡了福安一把,“你住嘴!文勋,快把她送去安远侯府,我就不信他们不相熟!” 蒋文勋心头如乱麻,嘴唇蠕动了几下没说出话来,家里突然遭遇此事,他也无能为力。 福安还在解释,“祖母,我真的同宋世子毫无瓜葛,府里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我娘家您也知道,我,我也是没法子啊……” 太夫人老眼冒出精光,冷硬如刀的盯着福安,“你且去试试,都是吃着侯府的这碗饭,遇事总要出份力气!” 福安被盯得无法,只得同蒋文勋一起匆匆驾着马车往安远侯府驶去。 马车“笃笃笃”的行驶,福安抱着幼小的女儿,瑟缩在车厢里。 女儿已经眉目初显,是个小鼻子小嘴清秀的小美人,长相随了她八分,自从做了母亲,从前的事一并都过去,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有了女儿,此生也有了依赖。 车窗外店铺林立,商贩吆喝声热热闹闹,马车里却死水一样安静,蒋文勋背对着她,防贼一样谨慎,福安瞅着女儿闭着眼睛睡得天真,眼角不由浮上心酸的泪水。 她从小也是父母宠爱金尊玉贵的养大,可是突然之间,她被糟蹋了身子嫁了人,娘家也没落了,她一边卑微的讨好着夫人和太夫人,一面抵挡周朝的骚扰,她就是一个闺中妇人,就想活得更好一点而已。 可是到底哪里做错了,她为何要尝受这样坎坷的人生呢? 一滴泪水,两滴泪水,默默的流下了脸颊,滑进了衣襟里,热闹繁华都是别人的,她有的也只是这个相依为命的女儿而已。 马车就停靠在了安远侯府的门口,蒋文勋下了马车,站在一边动也不动,福安让丫头接了女儿,自己踩了马凳下了马车。 安远侯府门头阔朗,两边矗立的石狮子依旧威猛勇武,看门的老伯依旧还是从前的那个。 似乎同从前一样,就在这儿,一丝一毫都按部就班,毫无变化。 变化的是她啊! 老伯见着福安县主,笑容同从前一样热情,只是话就客套了,“靖阳侯世子和夫人,来我们府上可有帖子?世子吉日大婚,夫人事务繁多,怕是要好等呢。” 吉日大婚~ 婉婉如愿所偿,以后便是指挥使夫人,安远侯的世子夫人,安远侯夫人,荣华富贵,宠爱疼惜,应有尽有,她的命怎么这样好呢? 福安压住心酸嫉妒,勉强笑道,“宋伯,我是有事找宋世子,烦请通传一下。’” 宋伯悄悄打量了福安几眼,娘家糟了变故,嫁人生子后,福安县主确实变了很多啊,从前的张扬活泼都没有了,反倒暮气沉沉压抑清冷,哎,这孩子受了不少罪呀! 侯夫人果然头疼不见客了,福安在会客厅里同蒋文勋一起,见了宋祁。 两年的时间不见,宋祁也变了,更加沉稳了,除了脸上那条刀疤,算得上气质磊落了。 福安盈盈一福,话未出口泪先流出来了,“宋世子,我,我有事相求。” 蒋文勋见她泪流满面,语气哽咽,满腹委屈的样子,心下十分难堪,也不管宋祁如何看他,径自就跨出了门厅。 福安噗通跪倒在地,一手揽着女儿,一边哭道,“宋祁哥哥,我错了,从前我不懂事,我嫉妒你爱护婉婉姐姐,生出了坏心思,是我不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帮帮我,你可怜可怜我的女儿,宋祁哥哥……” 小女儿被惊醒,嘴巴张开哇哇哇的哭了起来,母女两个抱在一起痛哭,一时悲惨戚戚, 宋祁有些动容。 婆子上前搀扶起了福安,宋祁面色复杂,沉声道,“你说,要我如何帮你。” 福安如同黑夜里走了太多的路终于见了一盏路灯,漂泊了太久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故乡一样,控制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从前的从前,宋祁哥哥,还有婉婉姐姐,还有她,他们三人青梅竹马,三小无猜,一起玩耍一起长大,多么美好的从前啊,怎么就走着走着人就散了呢? 等两盏茶的功夫,福安眼红含泪走了出来,娇娇小女儿又安静乖巧的伏在她的怀里睡了,阳光依旧明媚,照的大地光辉灿烂,那些黑暗里的邪祟俱都躲藏起来,福安蓦然生出了一股子精气神。 她看也不看杵在树下的蒋文勋,挺直脊背堂堂正正的越过了她。 当夜,原淳庄郡王现普通老百姓一个,领着一队人高马大的侍卫上了门,太夫人的院子里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怒骂声,福安扔下一纸和离书,抱着娇小的女儿离开了这个囚困了她三年的牢笼。 次日,户部的官员上门抄检了御赐之物,查封了靖阳侯府,靖阳侯这个爵位,因太夫人奶了仁宗得的封赏,又因靖阳侯乱搞丢掉了,看戏的邻人不由唏嘘~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洞房花烛夜,宋祁就是再指挥千军万马镇定自若,此刻望着自己一直渴望的,苦苦守候的,心爱的女人一丝不挂,娇滴滴的躺在他身下,任他施为,叫他怎能不激动若狂呢?! 借用古人的一首好诗才能表达出此情此景~ 洞房美景画良辰,我见犹怜绝代人。 俏枕依来春色撩,新裳褪去欲情焚。 落红点点白单艳,娇喘吁吁蜜意深。 水乳交融天地老,刚柔并济道成真。 红烛高照,树影婆娑,窗外花好月圆,人间春色铺满,愿这一对小儿女恩爱两不疑,白头终偕老。 第121章 怡情 仁宗又找回了年轻的感觉~ 华清宫的墙果然比皇宫的墙好爬多了~ 半夜难眠,翻墙出去,走几步路就是勾栏瓦舍,妓院戏馆,还都是通宵营业的那种,人生怎能不快乐啊~ 等朱成公过来拜见仁宗的时候,就见仁宗眼窝深陷,印堂发黑,哈欠连连,一脸用肾过度的样子~ 德保公公站在一边两手一摆,满脸苦涩,无可奈何~ “太上皇,您,您,您可曾听过一句话,风流唯少年啊!”朱成公心下叹气,若不是仁宗丹青画的好,还待他至诚,毫无架子,他可真是懒得理他啊! 仁宗眯缝着眼睛,深思苦想,“听过啊,朱成公说此话何意?” 德保公公拧紧了眉头,也是绞尽脑汁,莫非是什么隐喻不成,莫名说了这一句,瞧他们三个,哪一个都算不上少年了啊? “呵呵呵!老年当然叫下流了!”朱成公冷笑几声,发出冷哼,眼睛轻眯,发出嘲讽的光芒~ 仁宗…… 德保公公连忙转过头去,努力绷紧了脸,望望窗外,春风日暖,暖风徐徐,柳树枝随风摇曳,发出了春的召唤。 春分了,万物复苏,该出去郊游踏春了。 梨园今日热闹非凡,楼上楼下挤挤挨挨的人站满了院子,戏台上正在演一出《荆钗记》。 这《荆钗记》讲的是温州名士王十朋,以荆钗为聘,娶钱玉莲为妻。后王十朋得中状元。丞相想招赘,王十朋拒亲,因此被报复,调往边远之地任职。 地痞流氓欺骗钱玉莲称王已入赘相府。加上继母逼迫改嫁,钱玉莲愤然投江,被福建安抚使钱载和救起,认作义女。 后来,丞相势败,王十朋升任吉安知府,回家接母,并发誓终身不娶,谢绝钱载和招婿美意。及至荆钗重现,夫妻始得团圆。 仁宗坐在二楼的雅间里,随着扮演钱玉莲的青衣眉飞色动,一时讲到继母刻薄,尖酸刁难,不由咬牙切齿,口吐芬芳!又闻钱玉莲愤而投江,不由热泪两行,泪湿衣衫,看得柳芸娘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啊! 这太上皇看来和她家老爷子也一样的啊,都是食五谷杂粮,感情都一样的充沛啊~ 史书记载的秦皇汉武,一统江山的威猛霸气,在这太上皇的身上是一点也瞧不出来啊~ 德保公公瞥到程夫人的眼神,心里颇有些尴尬,太上皇咱好歹是见多识广拥有天下的皇帝啊,怎么这样一惊一乍的,瞧把人家夫人惊的………… 他十分赧然,只好权做不知道,一心沉迷艺术表演里,你还别说,这些个南戏,虽然比不上宫里的排场大气,端庄壮丽,可这呢呢哝哝,声泪俱下的,竟然十分让人动容,他一个老太监都恨不得跳进江里,把她救起来喽! 等到王十朋认出荆钗,方知钱玉莲没有死,仁宗和德保两人都喜极而泣,有情人终成眷属啊,人间圆满了,好戏好戏啊~ 德保不等仁宗的眼色,爽利的拍拍手,“赏!” 台上青衣小生老生等都欢喜匍地,叩头谢恩,仁宗站起身子,走到扮演王十朋的小生面前,轻声问道,“你就是刘知喜?知喜,好名字,哪里的人,今年多大了,平日练功都练些什么?” 头一次见太上皇,还这样和颜悦色平易近人,对于他一个小地方一路闯出来的人来说,真的是受宠若惊。 刘知喜战战兢兢,磕磕绊绊的行了礼。 “小的橘子州,州人,今年十六了,十六了……” “嗯,不错。”仁宗点点头,瞧他畏缩的样子,顿时失了聊天的兴趣了,看了促狭的程娘子一眼,又看了风清云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朱成公一眼,兴致寥寥的走出后台。 本来他还想细问一番这南戏讲究什么,吹打弹唱同上京的戏班子有什么不同,温州那处他没去过,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景致,可这刘知喜,说话颠三倒四的样子,搅得他失了兴趣。 他有这么可怕吗?他一向仁善爱民,和风细雨,朱成公就不说了,差点跑他头上拉屎,程娘子也是江南小妇人,不也随和自然吗? 仁宗怏怏的回了坐席~ 结果一回头就见程娘子笑眯眯的,一脸促狭的样子,不由叫她上前来,问她笑什么, 柳芸娘露出一排糯米牙,轻盈清脆,“太上皇,臣哪里敢笑啊,只是刚才突然牙酸,咧了一下嘴而已呀~” 朱成公听了,倒是哈哈大笑了~ 瞧着伊人笑靥如花,纯净美好,这痴汉的心思又飘上来了~ 柳娘子真是一个可爱可喜的狡黠的小娘子呀~ 程德青下值赶过来接柳芸娘,就看到朱成公歪着头盯着柳芸娘瞧,嘴角翘起,笑得恶心! 柳芸娘更是笑得不自知,还同仁宗说着话~ 他这心里顿时翻腔蹈海,哪哪都不舒服了! 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他人觊觎的感觉! 他克制住表情,俯首朝仁宗行了礼,仁宗笑道,“程卿过来了,你家娘子十分有趣,这戏也讲的头头是道,朕如今对南戏知之甚少,一心求教,以后可要经常叫她过来,给朕说道说道,你可别拦着不让啊~” 程德青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倒是无波无平,他瞥了柳芸娘一眼,见她没心没肺,还挺骄傲的样子,心里就更不适意了,“她得了您的赏识,臣与有荣焉,只是家中还有幼儿嗷嗷待哺,怕是不得久离呢~” 仁宗听了也不怒,饶有兴趣问道,“听说是个女儿,一岁有余了,哪日抱给朕瞧瞧,彭城大了,有了小女儿心思,倒和朕不亲了~” 岁月不经过,想想从前,他纵容温慧,确实疏离了怡儿,仁宗不由叹口气~ 周围陪侍的侍卫都不敢吭声,程德青心下也压实了~ 德保公公豁然笑道,“皇后娘娘身怀龙子,太上皇何须惦记没有孙儿,叫奴才说,到时候一堆小娃娃围着您,您该愁只有两只胳膊抱不下喽~” 仁宗一听,顿时哈哈大笑,程德青和柳芸娘也笑了起来,周围的气氛又轻松起来~ “正是,皇上年轻,他管理国家大事,朕就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 等仁宗走了,程德青轻蔑的朝朱成公看了一眼,胁着柳芸娘回了府。 二顺子和翠儿抱着仁宗的赏赐,两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二顺子从小跟着二爷,瞧二爷笑得越发张扬,就知道二爷心里憋着气准没好事了! 是以一回了府里,就想折叫走了翠儿,让她也躲躲风头~ 柳芸娘虽然神经粗,没觉得有哪里做的不对,不过瞧着程德青坐在马车里,正襟危坐,也不像从前那样歪缠她,她趋利避害,以为公务上有什么事情难住了他,因此也不敢嬉闹, 夹紧尾巴做人,小心伺候加上撒娇卖痴,程德青终于勉强笑了,不过晚上到底没有逃过一顿“好打”~ 程德青桎住柳芸娘,手臂上青筋毕露,动作狠厉一脸狞笑,“哼!你以后,嗯!不要见朱成公了!” 柳芸娘满脸潮红,腿酸腰酸,浑身发颤,只得求饶,“我不见了,啊呀!亲爱的,求求你了~” 程德青心里还不满足,“你就在家里,别,抛头露面!” “相公,求求你了~”柳芸娘媚声媚气,故意朝他耳朵里吹气,只求他快一点儿,她一头一脸的汗,觉得皮都要磨破了,她整个人都要掉下去了,也不知道今夜戳了他哪根肺管子,是没完没了的了! 程德青被她绞缠得汗毛倒竖,总算是发泄了出来! 等程德青把一丝不挂的柳芸娘从浴间抱出来,柳芸娘眼累的腿都抬不起来了,一整夜了都是被掐着腰折磨,她这会也有了脾气,夫妻多年了,她要是还看不出来什么,她真就是个傻子了! “相公,我同朱成公也就是同事而已,就是你们那种同僚关系,我同他就出书还有经营梨园有来往,别的毫不相干,你怎么老是怀疑我啊!” 柳芸娘愤愤,大启民风还算开放,男女可以同席,可程德青醋性大,她不想惹了他不高兴,加上她自知容貌过甚,生怕惹了麻烦,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出门都带着面篱,和朱成公更是从来都是谨遵礼节,没有过单独见面的时候! 相公怎么老是这样啊! 程德青冷哼道,“别的我都不管你,可你要是给我戴绿帽,绝不饶你!“ 柳芸娘生气拍他巴掌,“你这样说,是污蔑我!我熟读四书六礼,知道人伦纲常,你怎能这样说?!夫妻之间没有信任了!” 程德青捏住柳芸娘的手,瞧着她柳眉倒竖,觉得她真是可怜可爱,“信任?你这又是从哪学到的词?!你就是我的,以后只准在家里相夫教子,不准出门抛头露面!” 柳芸娘委屈气急,翻过身子不理他,脸朝着帐子里,眼泪啪嗒啪嗒流下来,程德青偏要禁锢住她,叫她依在自己怀里! 两人赤身裸体,在被子里一阵痴缠,程德青年轻火大,自然受不住她这样光溜溜的扑腾,也不管柳芸娘张牙舞爪的抗议,只当是她欲拒还迎,硬着身子又折腾起来! 柳芸娘真的生气了! 程德青更是起了火气,他就是她的天,他就得听他的,怎容她拒绝?! 一场恩爱缠绵就变作了无声的较量! 次日一早,程德青绷着脸上班去了! 柳芸娘躺在被子里,身上酸痛,心里也十分委屈,程德青太讨厌了! 她是什么啊?是程德青的附庸吗?什么都得听他的?!她是一个有思想的独立的灵魂,程德青凭什么污蔑她?! 还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 翠儿轻轻推开门,就见夫人面色愠怒,一脸不快,心下一惊,难道这二人一夜还没如胶似漆啊? 柳芸娘从来都是满面笑容的,很少在家里整日摆个脸子,今日这一肃着脸,府里马上低气压了…… 等奶嬷嬷抱着敏敏儿过来,柳芸娘看着这个小丫头,才露出个笑脸~ 翠儿和如萍这才松了口气~ 可晚上好不容易盼着二爷回来了,可二爷朝夫人扫了一眼,夫人就避了开去,二爷便也绷着脸去了书房了! 柳芸娘更气了! 就不能柔声哄哄她,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柳芸娘等得睡着了,程德青才进了卧房,烛光下,柳芸娘眉头微皱,显见睡得不踏实,程德青轻轻抚上脸颊,心里也颇惭愧,昨夜他确实冲动了,有些粗鲁! 他心情惆怅的亲了柳芸娘一口,挨着柳芸娘也睡下了~ 等次日一早,不等着柳芸娘醒来,程德青就匆匆出门了! 柳老爷一看女婿脸色,就知道这二人还没和好,心下也是叹气,年轻人有个口角不是很正常,就是两个碗也要碰叮当呢,可不兴怄气呢! 柳老爷也没心思去铺子里了,瞧着闺女勉强的笑容,不由心疼起来,女婿也真是的,何必端着架子,哄自己的娘子哪里丢脸了?! 哄不好自己的娘子才丢脸呢! 两边都绷着也不是事儿~ 柳老爷期期艾艾,“闺女啊,女婿这个人,我说良心话, 人是不错的。待你一心一意,为父敢说,既然敢跟为父发誓只你一个,为父是信他的。若说缺点,就是脾气大些,其实这也是个好处,若那性子软和的,哪能撑门顶户,你说是不是~” “女婿是一家之主,程家老太爷都听女婿的,太夫人见你也客气,更别说敢使唤你了,你说这样的男人不好吗?就是你娘,因我软弱,从前也受了你祖母不少气呢!” “我可听说了,婉婉可是受了侯夫人不少的气,宋世子孝顺,也不敢反驳~” “女婿脾气既然大些,你就做小伏低一些,让让他,显出你的肚量,你看你爹,别人都说你爹是窝囊废,惧内,其实我那不是怕你娘,是敬重她,要脸面何用?你娘待你爹多好啊,得了一块好料子,从来想的都是我,当然了生了你,你爹我就退避三舍了,你爹我面上吃点亏,可好处却是多多的,回了府里就被你娘侍候的妥妥的,你啊 ,怎么傻了?不说他以前那个浑样子,如今他官做得越大了,架子越足了,舍不下脸子,你就舍下脸哄哄他,他那人,为父是看得清清的,是被你吃定了,你就嘴甜哄哄她,他心里记你的情的!” “往常不是很能干的,瞧你哄人一套一套的,怎么今日犯了驴脾气?” 柳父生气的拍了闺女一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好日子过多了,这就闹脾气了,两口子哪有隔夜仇~ 柳芸娘想想,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古代男人三妻四妾,程德青这样确实很不错了,明明醋的要命,也准许她做生意。 他对朱成公有偏见,也就是醋意大发了一下,她以后尽量避开就是了~ 钱塘的时候,他跪在一片狼藉里拼了命的找她,如今想起来心还悸动的要命,她永远记得,那个暴雨天,他发了狂的样子~ 这样一想,算了算了,多大点事儿,柳芸娘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 相爱的人就好好爱,尽情的爱,别计较,别互相伤害,要快乐一点~ 等程德青踩着星月回府,再去偷瞧小娇妻时,柳芸娘脸就绷不住了,嘴角一翘,笑了~ 程德青也笑了~ 第121章 怡情 仁宗又找回了年轻的感觉~ 华清宫的墙果然比皇宫的墙好爬多了~ 半夜难眠,翻墙出去,走几步路就是勾栏瓦舍,妓院戏馆,还都是通宵营业的那种,人生怎能不快乐啊~ 等朱成公过来拜见仁宗的时候,就见仁宗眼窝深陷,印堂发黑,哈欠连连,一脸用肾过度的样子~ 德保公公站在一边两手一摆,满脸苦涩,无可奈何~ “太上皇,您,您,您可曾听过一句话,风流唯少年啊!”朱成公心下叹气,若不是仁宗丹青画的好,还待他至诚,毫无架子,他可真是懒得理他啊! 仁宗眯缝着眼睛,深思苦想,“听过啊,朱成公说此话何意?” 德保公公拧紧了眉头,也是绞尽脑汁,莫非是什么隐喻不成,莫名说了这一句,瞧他们三个,哪一个都算不上少年了啊? “呵呵呵!老年当然叫下流了!”朱成公冷笑几声,发出冷哼,眼睛轻眯,发出嘲讽的光芒~ 仁宗…… 德保公公连忙转过头去,努力绷紧了脸,望望窗外,春风日暖,暖风徐徐,柳树枝随风摇曳,发出了春的召唤。 春分了,万物复苏,该出去郊游踏春了。 梨园今日热闹非凡,楼上楼下挤挤挨挨的人站满了院子,戏台上正在演一出《荆钗记》。 这《荆钗记》讲的是温州名士王十朋,以荆钗为聘,娶钱玉莲为妻。后王十朋得中状元。丞相想招赘,王十朋拒亲,因此被报复,调往边远之地任职。 地痞流氓欺骗钱玉莲称王已入赘相府。加上继母逼迫改嫁,钱玉莲愤然投江,被福建安抚使钱载和救起,认作义女。 后来,丞相势败,王十朋升任吉安知府,回家接母,并发誓终身不娶,谢绝钱载和招婿美意。及至荆钗重现,夫妻始得团圆。 仁宗坐在二楼的雅间里,随着扮演钱玉莲的青衣眉飞色动,一时讲到继母刻薄,尖酸刁难,不由咬牙切齿,口吐芬芳!又闻钱玉莲愤而投江,不由热泪两行,泪湿衣衫,看得柳芸娘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啊! 这太上皇看来和她家老爷子也一样的啊,都是食五谷杂粮,感情都一样的充沛啊~ 史书记载的秦皇汉武,一统江山的威猛霸气,在这太上皇的身上是一点也瞧不出来啊~ 德保公公瞥到程夫人的眼神,心里颇有些尴尬,太上皇咱好歹是见多识广拥有天下的皇帝啊,怎么这样一惊一乍的,瞧把人家夫人惊的………… 他十分赧然,只好权做不知道,一心沉迷艺术表演里,你还别说,这些个南戏,虽然比不上宫里的排场大气,端庄壮丽,可这呢呢哝哝,声泪俱下的,竟然十分让人动容,他一个老太监都恨不得跳进江里,把她救起来喽! 等到王十朋认出荆钗,方知钱玉莲没有死,仁宗和德保两人都喜极而泣,有情人终成眷属啊,人间圆满了,好戏好戏啊~ 德保不等仁宗的眼色,爽利的拍拍手,“赏!” 台上青衣小生老生等都欢喜匍地,叩头谢恩,仁宗站起身子,走到扮演王十朋的小生面前,轻声问道,“你就是刘知喜?知喜,好名字,哪里的人,今年多大了,平日练功都练些什么?” 头一次见太上皇,还这样和颜悦色平易近人,对于他一个小地方一路闯出来的人来说,真的是受宠若惊。 刘知喜战战兢兢,磕磕绊绊的行了礼。 “小的橘子州,州人,今年十六了,十六了……” “嗯,不错。”仁宗点点头,瞧他畏缩的样子,顿时失了聊天的兴趣了,看了促狭的程娘子一眼,又看了风清云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朱成公一眼,兴致寥寥的走出后台。 本来他还想细问一番这南戏讲究什么,吹打弹唱同上京的戏班子有什么不同,温州那处他没去过,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景致,可这刘知喜,说话颠三倒四的样子,搅得他失了兴趣。 他有这么可怕吗?他一向仁善爱民,和风细雨,朱成公就不说了,差点跑他头上拉屎,程娘子也是江南小妇人,不也随和自然吗? 仁宗怏怏的回了坐席~ 结果一回头就见程娘子笑眯眯的,一脸促狭的样子,不由叫她上前来,问她笑什么, 柳芸娘露出一排糯米牙,轻盈清脆,“太上皇,臣哪里敢笑啊,只是刚才突然牙酸,咧了一下嘴而已呀~” 朱成公听了,倒是哈哈大笑了~ 瞧着伊人笑靥如花,纯净美好,这痴汉的心思又飘上来了~ 柳娘子真是一个可爱可喜的狡黠的小娘子呀~ 程德青下值赶过来接柳芸娘,就看到朱成公歪着头盯着柳芸娘瞧,嘴角翘起,笑得恶心! 柳芸娘更是笑得不自知,还同仁宗说着话~ 他这心里顿时翻腔蹈海,哪哪都不舒服了! 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他人觊觎的感觉! 他克制住表情,俯首朝仁宗行了礼,仁宗笑道,“程卿过来了,你家娘子十分有趣,这戏也讲的头头是道,朕如今对南戏知之甚少,一心求教,以后可要经常叫她过来,给朕说道说道,你可别拦着不让啊~” 程德青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倒是无波无平,他瞥了柳芸娘一眼,见她没心没肺,还挺骄傲的样子,心里就更不适意了,“她得了您的赏识,臣与有荣焉,只是家中还有幼儿嗷嗷待哺,怕是不得久离呢~” 仁宗听了也不怒,饶有兴趣问道,“听说是个女儿,一岁有余了,哪日抱给朕瞧瞧,彭城大了,有了小女儿心思,倒和朕不亲了~” 岁月不经过,想想从前,他纵容温慧,确实疏离了怡儿,仁宗不由叹口气~ 周围陪侍的侍卫都不敢吭声,程德青心下也压实了~ 德保公公豁然笑道,“皇后娘娘身怀龙子,太上皇何须惦记没有孙儿,叫奴才说,到时候一堆小娃娃围着您,您该愁只有两只胳膊抱不下喽~” 仁宗一听,顿时哈哈大笑,程德青和柳芸娘也笑了起来,周围的气氛又轻松起来~ “正是,皇上年轻,他管理国家大事,朕就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 等仁宗走了,程德青轻蔑的朝朱成公看了一眼,胁着柳芸娘回了府。 二顺子和翠儿抱着仁宗的赏赐,两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二顺子从小跟着二爷,瞧二爷笑得越发张扬,就知道二爷心里憋着气准没好事了! 是以一回了府里,就想折叫走了翠儿,让她也躲躲风头~ 柳芸娘虽然神经粗,没觉得有哪里做的不对,不过瞧着程德青坐在马车里,正襟危坐,也不像从前那样歪缠她,她趋利避害,以为公务上有什么事情难住了他,因此也不敢嬉闹, 夹紧尾巴做人,小心伺候加上撒娇卖痴,程德青终于勉强笑了,不过晚上到底没有逃过一顿“好打”~ 程德青桎住柳芸娘,手臂上青筋毕露,动作狠厉一脸狞笑,“哼!你以后,嗯!不要见朱成公了!” 柳芸娘满脸潮红,腿酸腰酸,浑身发颤,只得求饶,“我不见了,啊呀!亲爱的,求求你了~” 程德青心里还不满足,“你就在家里,别,抛头露面!” “相公,求求你了~”柳芸娘媚声媚气,故意朝他耳朵里吹气,只求他快一点儿,她一头一脸的汗,觉得皮都要磨破了,她整个人都要掉下去了,也不知道今夜戳了他哪根肺管子,是没完没了的了! 程德青被她绞缠得汗毛倒竖,总算是发泄了出来! 等程德青把一丝不挂的柳芸娘从浴间抱出来,柳芸娘眼累的腿都抬不起来了,一整夜了都是被掐着腰折磨,她这会也有了脾气,夫妻多年了,她要是还看不出来什么,她真就是个傻子了! “相公,我同朱成公也就是同事而已,就是你们那种同僚关系,我同他就出书还有经营梨园有来往,别的毫不相干,你怎么老是怀疑我啊!” 柳芸娘愤愤,大启民风还算开放,男女可以同席,可程德青醋性大,她不想惹了他不高兴,加上她自知容貌过甚,生怕惹了麻烦,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出门都带着面篱,和朱成公更是从来都是谨遵礼节,没有过单独见面的时候! 相公怎么老是这样啊! 程德青冷哼道,“别的我都不管你,可你要是给我戴绿帽,绝不饶你!“ 柳芸娘生气拍他巴掌,“你这样说,是污蔑我!我熟读四书六礼,知道人伦纲常,你怎能这样说?!夫妻之间没有信任了!” 程德青捏住柳芸娘的手,瞧着她柳眉倒竖,觉得她真是可怜可爱,“信任?你这又是从哪学到的词?!你就是我的,以后只准在家里相夫教子,不准出门抛头露面!” 柳芸娘委屈气急,翻过身子不理他,脸朝着帐子里,眼泪啪嗒啪嗒流下来,程德青偏要禁锢住她,叫她依在自己怀里! 两人赤身裸体,在被子里一阵痴缠,程德青年轻火大,自然受不住她这样光溜溜的扑腾,也不管柳芸娘张牙舞爪的抗议,只当是她欲拒还迎,硬着身子又折腾起来! 柳芸娘真的生气了! 程德青更是起了火气,他就是她的天,他就得听他的,怎容她拒绝?! 一场恩爱缠绵就变作了无声的较量! 次日一早,程德青绷着脸上班去了! 柳芸娘躺在被子里,身上酸痛,心里也十分委屈,程德青太讨厌了! 她是什么啊?是程德青的附庸吗?什么都得听他的?!她是一个有思想的独立的灵魂,程德青凭什么污蔑她?! 还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 翠儿轻轻推开门,就见夫人面色愠怒,一脸不快,心下一惊,难道这二人一夜还没如胶似漆啊? 柳芸娘从来都是满面笑容的,很少在家里整日摆个脸子,今日这一肃着脸,府里马上低气压了…… 等奶嬷嬷抱着敏敏儿过来,柳芸娘看着这个小丫头,才露出个笑脸~ 翠儿和如萍这才松了口气~ 可晚上好不容易盼着二爷回来了,可二爷朝夫人扫了一眼,夫人就避了开去,二爷便也绷着脸去了书房了! 柳芸娘更气了! 就不能柔声哄哄她,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柳芸娘等得睡着了,程德青才进了卧房,烛光下,柳芸娘眉头微皱,显见睡得不踏实,程德青轻轻抚上脸颊,心里也颇惭愧,昨夜他确实冲动了,有些粗鲁! 他心情惆怅的亲了柳芸娘一口,挨着柳芸娘也睡下了~ 等次日一早,不等着柳芸娘醒来,程德青就匆匆出门了! 柳老爷一看女婿脸色,就知道这二人还没和好,心下也是叹气,年轻人有个口角不是很正常,就是两个碗也要碰叮当呢,可不兴怄气呢! 柳老爷也没心思去铺子里了,瞧着闺女勉强的笑容,不由心疼起来,女婿也真是的,何必端着架子,哄自己的娘子哪里丢脸了?! 哄不好自己的娘子才丢脸呢! 两边都绷着也不是事儿~ 柳老爷期期艾艾,“闺女啊,女婿这个人,我说良心话, 人是不错的。待你一心一意,为父敢说,既然敢跟为父发誓只你一个,为父是信他的。若说缺点,就是脾气大些,其实这也是个好处,若那性子软和的,哪能撑门顶户,你说是不是~” “女婿是一家之主,程家老太爷都听女婿的,太夫人见你也客气,更别说敢使唤你了,你说这样的男人不好吗?就是你娘,因我软弱,从前也受了你祖母不少气呢!” “我可听说了,婉婉可是受了侯夫人不少的气,宋世子孝顺,也不敢反驳~” “女婿脾气既然大些,你就做小伏低一些,让让他,显出你的肚量,你看你爹,别人都说你爹是窝囊废,惧内,其实我那不是怕你娘,是敬重她,要脸面何用?你娘待你爹多好啊,得了一块好料子,从来想的都是我,当然了生了你,你爹我就退避三舍了,你爹我面上吃点亏,可好处却是多多的,回了府里就被你娘侍候的妥妥的,你啊 ,怎么傻了?不说他以前那个浑样子,如今他官做得越大了,架子越足了,舍不下脸子,你就舍下脸哄哄他,他那人,为父是看得清清的,是被你吃定了,你就嘴甜哄哄她,他心里记你的情的!” “往常不是很能干的,瞧你哄人一套一套的,怎么今日犯了驴脾气?” 柳父生气的拍了闺女一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好日子过多了,这就闹脾气了,两口子哪有隔夜仇~ 柳芸娘想想,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古代男人三妻四妾,程德青这样确实很不错了,明明醋的要命,也准许她做生意。 他对朱成公有偏见,也就是醋意大发了一下,她以后尽量避开就是了~ 钱塘的时候,他跪在一片狼藉里拼了命的找她,如今想起来心还悸动的要命,她永远记得,那个暴雨天,他发了狂的样子~ 这样一想,算了算了,多大点事儿,柳芸娘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 相爱的人就好好爱,尽情的爱,别计较,别互相伤害,要快乐一点~ 等程德青踩着星月回府,再去偷瞧小娇妻时,柳芸娘脸就绷不住了,嘴角一翘,笑了~ 程德青也笑了~ 第122章 春日好时光 待夜间上了灯盏,晕黄的烛光下,光影浮动,程德青瞧着小娇妻娇滴滴的惹人怜,心里十分柔软,便有些懊悔,何必争几句口舌,白白荒废了这几日好春光! 可他几次张嘴,含了半天,到底也没说出口! 男人大丈夫怎能这么娘们唧唧的! 爱她就给她钱花! 爱她就不纳妾,让她掌管府里中馈,让她替他生儿育女,让她跟他上族谱,让她同享子孙供奉! 哪来那么多话呀! 程德青这样一番思量,钢铁直男的心思就更重了,柳芸娘就是他的,那就要听他的,夫为妻纲,他哪里有错?! 好在柳芸娘心里想开了,成婚几载,不看他如何说,只瞧他如何做事的,柳芸娘便心软了,婚姻本来就是求同存异,抓大放小,没必要计较太多,也别怄气了,一个有意讨好,一个逢迎撒娇,这一夜两人俱都欢畅淋漓了~ 等第二日柳老爷特意早起,假装经过府门,正巧碰见了女婿,女婿今日果然心情十分的好,瞧见老泰山嘴角含笑,行礼都带着喜~ 柳老爷这才放下心来了~ 他一甩袖子,两手背到后面,低声哼着小曲,也慢悠悠乐滋滋的出门了~ 这主子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心情愉悦,看门的奴仆小厮心里也松快了起来~ 等柳芸娘满面含羞,娇弱懒起,翠儿和如萍望着升上头顶的日头,也心照不宣的笑了,得了,和好了~ 府里终于又恢复了从前的欢快! 这下,就连枝头的鸟儿都唧唧啾啾的唱着欢快的歌儿了~ 待到休沐日,程德青便带着柳芸娘,还有敏敏儿,和刘晏,宋祁林婉婉,还有探花郎韩绛一同去游湖。 春暖花开,落英缤纷,柳芸娘和韩娘子还有林婉婉,刘娘子,几人都是青春少艾珠玉一般的美人,皮肤白皙娇嫩,又都裙裾飘逸,高髻簪翠,丫鬟环绕,引得游湖的青年男子不住张望。 偏偏她们不知道说些什么,都笑的花枝乱颤的,春风吹来,更显得娇俏可人,身姿曼妙,如同仙子一般~ 这没一会儿,摇橹的青年男子就有好几个撞了船了~ 刘晏韩绛摇着扇子,不由轻笑,宋祁放下手里的茶盏,望着林婉婉难得的轻快欢愉,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府里母亲整日使小性子,他做儿子的也不能忤逆,婉婉颇受了一番教导,今日春光明媚,他带着婉婉出来散散心,见她笑出来,心知是来对了~ 程德青首先沉不住气了,男女大防,这样明目张胆的偷窥女子,真是有辱斯文! 宋祁和韩绛也没出声,他也不好独独叫柳芸娘带上幕篱,只能面上云淡风轻,心里醋海翻滚,自个儿内心煎熬了,好在敏敏儿是亲闺女,草地上同刘家的小儿玩了一会累了,跑过去抱着娘亲的腿撒娇,程德青心情才好些~ 都是冠了夫姓生了孩子的妇人,也是能随便看的?! 几个书生一时张大嘴,哎,美人都早早的被人娶回家成亲生子了,可惜可惜~ 今日出游,柳芸娘穿了洒金大袖衫,披帛揽臂,长裙曳地,十分飘逸仙气,她出门前揽镜自照也知道是一个仙女的美貌,仙女怎能肩上扛一个皮孩子?这皮孩子还扯着裙子嚷嚷着要阿娘抱~ 敏敏儿才不管这些,她跑的累了,就想躺在阿娘香软的怀抱里仰头看蓝蓝的天空,粉粉的桃花~ 婆子在一边哄着敏敏儿,“姑娘,夫人今日大袖衫不好抱您,奴婢抱您如何?奴婢长的壮有的是力气~” 可敏敏儿瞧着韩家的小侄儿软软的伏在亲娘的怀抱里,就想自己也躺进去,声音脆灵灵十分坚持,“阿娘,抱抱~” 柳芸娘只得求助程德青,“相公,你来呀~” 正合心意~ 程德青笑着举起茶盏一饮而尽,就朝母女两个走去,敏敏儿见爹来了,顿时就转身投入爹的怀抱,哎呀,还是爹爹好能举高高,阿娘力气太小~ 程德青一手抱起闺女,一手揽着娇妻,朝着桃花林走去~ 男子俊美高大,玉树临风,身边依偎的女子娇美可人,人面桃花相映红,小女娃粉嫩可爱,小发髻上扎的粉色的彩带随风摇晃,俊美的相公还摘了一枝桃花簪入娇妻的发中,美人倾城一笑,多么美好的一家三口呀~ 路人不住摇头称赞~ 林婉婉望着程二哥夫妻相携走远,心里歆羡异常,二哥同芸娘几年如一日的恩爱异常啊,从钱塘到上京,从年少到如今;她又朝宋祁望过去,见他谈笑风生,正同韩绛说着话,瞧见她望过去,他热情洋溢的挥挥手~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那些侯府里受到的刁难和婆母的怨怼,似乎也变得如风一般的轻松从容,似乎也不难跨越了,哎~ 这边春日暖风融融,有钱的人家郊游踏春,追寻春天的脚步,过得是舒心适意,可是北面的老百姓又遭殃了~ 阳春四月,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塔塔部落又开始打饥荒了,屡屡侵犯边境,惹得百姓本就艰苦的人生更加雪上加霜啊! 急报送到上京城,皇上震怒!他刚登基,还没过完年呢,就来挑衅,把他当仁宗一样窝囊废不敢打仗么?! 立即召开大朝会,文臣武将匆忙穿衣上朝,连夜屹立朝堂,出谋划策。 户部尚书温忠翰一算账,心里十分纠结,皇上,国库没钱啊,刚攒的钱给您办登基大典了,还得留点应付饥荒,抽不出银子啊!此刻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老百姓民不聊生,更别说提前上缴税银了,以臣之见,派人去求和,来个缓兵之计,待过了饥荒年头,国库有了存银,将士练好了战斗的身体,咱们再去打他娘的! 礼部侍郎吴驰马上出列,声音抑扬顿挫:臣附议,自古结秦晋之好,可永结同心,以安两国百姓,林废妃谋逆,温慧公主是林废妃之女,皇上仁心,没有剥夺她的封号,此时正是花信之期,如今大启有难,她既享受了百姓供奉,也该为国家做点贡献~ 曹录一听此话,眉头皱了一皱,无耻小人!打仗的事情怎好用女人求和?!惹人耻笑! 兵部尚书林松屹立如松,也鄙视得看了一眼吴驰,沉声道,皇上,以臣之见,不可匆忙求和,以免塔塔部落轻视了大启,更加猖狂,往年塔塔部落抢掠即退,今年却深入中原侵占城池,臣以为试探居多,不如集全国之力,迎头痛击,叫他知道大启不是好惹的! 当年仁宗执政,罪臣严阁老纵容仇敏,放任塔塔部落祸乱百姓,那一幕他至今想起仍然倍感屈辱和痛心! 左相沉声道,大启国弱势民贫,百废待兴,打仗费钱费人,大启耗不起,可若不反击,只能任人宰割,塔塔部落情况更为糟糕,怕只是打秋风试探一下,以臣之见,不如迎头痛击,给他来一记重创,让他知难而退最好! 皇上点点头,那就这么办,先打他一顿好谈判,以他如此的雄才大略天纵英才所向披靡,区区一群蛮子,有何可俱?! 新皇大手一挥,朕要御驾亲征! 众臣瞠目结舌,皇上,您不是太子了呀,不对,您就算是太子也不应该轻易出征啊 !之前去平百姓叛乱,那是去立威望,您这都是皇上了,还怎能轻易去冒险啊! 众臣连忙跪下苦苦哀求,国不可一日无君,您是天子怎么能置于险地?您安心待在皇宫里批折子,冲锋陷阵的事情就让臣子们来好了! 新皇呵呵冷笑,朝堂政务就有劳诸位了,户部清点粮草,兵部调兵遣将,后日午时出征,退朝! 众臣面面相觑,哎,仁宗是个软蛋也挺好,没有内阁干不了的事情,灯油给掐了仁宗骂骂咧咧也就算了,新皇太霸道,说一不二,是好也不好啊~ 程德青又要出公干了,柳芸娘替他收拾东西,不由碎碎念,“相公,看来你这上次随皇上出征,很得皇上的心啊~” 程德青提着衣领的手一顿,“慎言!不可议论皇上。” 柳芸娘翻翻白眼,瞧他这样,意气风发的,稳操胜券的样子,她也不用担心了,新皇如此英明,想是出去一圈扬扬国威恐吓蛮子一番就是了。 “干什么呀~”刚折好的衣服撒了一地。 程德青整好衣冠,掐着柳芸娘的小腰,把人提起来放到高几上,见她扑闪着眼睫毛,面色娇嗔,不由沉沉一笑,“勿怕,不出一月也就回了。”说着便低下头去,含住了那张娇滴滴的小嘴~ 柳芸娘紧紧抱着程德青的头,两人喘息交缠,心都要蹦出来,过了好一会,才额头抵着额头,“知道了~” “我去吏部了,晚间回来,你,等我~”程德青嘴角噙笑,风流倜傥的出门了。 柳芸娘叠着衣服,心里还是生出了不舍。 也不知道怎么滴,日日在一起,只觉安乐甜蜜,若他不在府里,便觉佳肴也无味~ 第122章 春日好时光 待夜间上了灯盏,晕黄的烛光下,光影浮动,程德青瞧着小娇妻娇滴滴的惹人怜,心里十分柔软,便有些懊悔,何必争几句口舌,白白荒废了这几日好春光! 可他几次张嘴,含了半天,到底也没说出口! 男人大丈夫怎能这么娘们唧唧的! 爱她就给她钱花! 爱她就不纳妾,让她掌管府里中馈,让她替他生儿育女,让她跟他上族谱,让她同享子孙供奉! 哪来那么多话呀! 程德青这样一番思量,钢铁直男的心思就更重了,柳芸娘就是他的,那就要听他的,夫为妻纲,他哪里有错?! 好在柳芸娘心里想开了,成婚几载,不看他如何说,只瞧他如何做事的,柳芸娘便心软了,婚姻本来就是求同存异,抓大放小,没必要计较太多,也别怄气了,一个有意讨好,一个逢迎撒娇,这一夜两人俱都欢畅淋漓了~ 等第二日柳老爷特意早起,假装经过府门,正巧碰见了女婿,女婿今日果然心情十分的好,瞧见老泰山嘴角含笑,行礼都带着喜~ 柳老爷这才放下心来了~ 他一甩袖子,两手背到后面,低声哼着小曲,也慢悠悠乐滋滋的出门了~ 这主子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心情愉悦,看门的奴仆小厮心里也松快了起来~ 等柳芸娘满面含羞,娇弱懒起,翠儿和如萍望着升上头顶的日头,也心照不宣的笑了,得了,和好了~ 府里终于又恢复了从前的欢快! 这下,就连枝头的鸟儿都唧唧啾啾的唱着欢快的歌儿了~ 待到休沐日,程德青便带着柳芸娘,还有敏敏儿,和刘晏,宋祁林婉婉,还有探花郎韩绛一同去游湖。 春暖花开,落英缤纷,柳芸娘和韩娘子还有林婉婉,刘娘子,几人都是青春少艾珠玉一般的美人,皮肤白皙娇嫩,又都裙裾飘逸,高髻簪翠,丫鬟环绕,引得游湖的青年男子不住张望。 偏偏她们不知道说些什么,都笑的花枝乱颤的,春风吹来,更显得娇俏可人,身姿曼妙,如同仙子一般~ 这没一会儿,摇橹的青年男子就有好几个撞了船了~ 刘晏韩绛摇着扇子,不由轻笑,宋祁放下手里的茶盏,望着林婉婉难得的轻快欢愉,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府里母亲整日使小性子,他做儿子的也不能忤逆,婉婉颇受了一番教导,今日春光明媚,他带着婉婉出来散散心,见她笑出来,心知是来对了~ 程德青首先沉不住气了,男女大防,这样明目张胆的偷窥女子,真是有辱斯文! 宋祁和韩绛也没出声,他也不好独独叫柳芸娘带上幕篱,只能面上云淡风轻,心里醋海翻滚,自个儿内心煎熬了,好在敏敏儿是亲闺女,草地上同刘家的小儿玩了一会累了,跑过去抱着娘亲的腿撒娇,程德青心情才好些~ 都是冠了夫姓生了孩子的妇人,也是能随便看的?! 几个书生一时张大嘴,哎,美人都早早的被人娶回家成亲生子了,可惜可惜~ 今日出游,柳芸娘穿了洒金大袖衫,披帛揽臂,长裙曳地,十分飘逸仙气,她出门前揽镜自照也知道是一个仙女的美貌,仙女怎能肩上扛一个皮孩子?这皮孩子还扯着裙子嚷嚷着要阿娘抱~ 敏敏儿才不管这些,她跑的累了,就想躺在阿娘香软的怀抱里仰头看蓝蓝的天空,粉粉的桃花~ 婆子在一边哄着敏敏儿,“姑娘,夫人今日大袖衫不好抱您,奴婢抱您如何?奴婢长的壮有的是力气~” 可敏敏儿瞧着韩家的小侄儿软软的伏在亲娘的怀抱里,就想自己也躺进去,声音脆灵灵十分坚持,“阿娘,抱抱~” 柳芸娘只得求助程德青,“相公,你来呀~” 正合心意~ 程德青笑着举起茶盏一饮而尽,就朝母女两个走去,敏敏儿见爹来了,顿时就转身投入爹的怀抱,哎呀,还是爹爹好能举高高,阿娘力气太小~ 程德青一手抱起闺女,一手揽着娇妻,朝着桃花林走去~ 男子俊美高大,玉树临风,身边依偎的女子娇美可人,人面桃花相映红,小女娃粉嫩可爱,小发髻上扎的粉色的彩带随风摇晃,俊美的相公还摘了一枝桃花簪入娇妻的发中,美人倾城一笑,多么美好的一家三口呀~ 路人不住摇头称赞~ 林婉婉望着程二哥夫妻相携走远,心里歆羡异常,二哥同芸娘几年如一日的恩爱异常啊,从钱塘到上京,从年少到如今;她又朝宋祁望过去,见他谈笑风生,正同韩绛说着话,瞧见她望过去,他热情洋溢的挥挥手~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那些侯府里受到的刁难和婆母的怨怼,似乎也变得如风一般的轻松从容,似乎也不难跨越了,哎~ 这边春日暖风融融,有钱的人家郊游踏春,追寻春天的脚步,过得是舒心适意,可是北面的老百姓又遭殃了~ 阳春四月,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塔塔部落又开始打饥荒了,屡屡侵犯边境,惹得百姓本就艰苦的人生更加雪上加霜啊! 急报送到上京城,皇上震怒!他刚登基,还没过完年呢,就来挑衅,把他当仁宗一样窝囊废不敢打仗么?! 立即召开大朝会,文臣武将匆忙穿衣上朝,连夜屹立朝堂,出谋划策。 户部尚书温忠翰一算账,心里十分纠结,皇上,国库没钱啊,刚攒的钱给您办登基大典了,还得留点应付饥荒,抽不出银子啊!此刻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老百姓民不聊生,更别说提前上缴税银了,以臣之见,派人去求和,来个缓兵之计,待过了饥荒年头,国库有了存银,将士练好了战斗的身体,咱们再去打他娘的! 礼部侍郎吴驰马上出列,声音抑扬顿挫:臣附议,自古结秦晋之好,可永结同心,以安两国百姓,林废妃谋逆,温慧公主是林废妃之女,皇上仁心,没有剥夺她的封号,此时正是花信之期,如今大启有难,她既享受了百姓供奉,也该为国家做点贡献~ 曹录一听此话,眉头皱了一皱,无耻小人!打仗的事情怎好用女人求和?!惹人耻笑! 兵部尚书林松屹立如松,也鄙视得看了一眼吴驰,沉声道,皇上,以臣之见,不可匆忙求和,以免塔塔部落轻视了大启,更加猖狂,往年塔塔部落抢掠即退,今年却深入中原侵占城池,臣以为试探居多,不如集全国之力,迎头痛击,叫他知道大启不是好惹的! 当年仁宗执政,罪臣严阁老纵容仇敏,放任塔塔部落祸乱百姓,那一幕他至今想起仍然倍感屈辱和痛心! 左相沉声道,大启国弱势民贫,百废待兴,打仗费钱费人,大启耗不起,可若不反击,只能任人宰割,塔塔部落情况更为糟糕,怕只是打秋风试探一下,以臣之见,不如迎头痛击,给他来一记重创,让他知难而退最好! 皇上点点头,那就这么办,先打他一顿好谈判,以他如此的雄才大略天纵英才所向披靡,区区一群蛮子,有何可俱?! 新皇大手一挥,朕要御驾亲征! 众臣瞠目结舌,皇上,您不是太子了呀,不对,您就算是太子也不应该轻易出征啊 !之前去平百姓叛乱,那是去立威望,您这都是皇上了,还怎能轻易去冒险啊! 众臣连忙跪下苦苦哀求,国不可一日无君,您是天子怎么能置于险地?您安心待在皇宫里批折子,冲锋陷阵的事情就让臣子们来好了! 新皇呵呵冷笑,朝堂政务就有劳诸位了,户部清点粮草,兵部调兵遣将,后日午时出征,退朝! 众臣面面相觑,哎,仁宗是个软蛋也挺好,没有内阁干不了的事情,灯油给掐了仁宗骂骂咧咧也就算了,新皇太霸道,说一不二,是好也不好啊~ 程德青又要出公干了,柳芸娘替他收拾东西,不由碎碎念,“相公,看来你这上次随皇上出征,很得皇上的心啊~” 程德青提着衣领的手一顿,“慎言!不可议论皇上。” 柳芸娘翻翻白眼,瞧他这样,意气风发的,稳操胜券的样子,她也不用担心了,新皇如此英明,想是出去一圈扬扬国威恐吓蛮子一番就是了。 “干什么呀~”刚折好的衣服撒了一地。 程德青整好衣冠,掐着柳芸娘的小腰,把人提起来放到高几上,见她扑闪着眼睫毛,面色娇嗔,不由沉沉一笑,“勿怕,不出一月也就回了。”说着便低下头去,含住了那张娇滴滴的小嘴~ 柳芸娘紧紧抱着程德青的头,两人喘息交缠,心都要蹦出来,过了好一会,才额头抵着额头,“知道了~” “我去吏部了,晚间回来,你,等我~”程德青嘴角噙笑,风流倜傥的出门了。 柳芸娘叠着衣服,心里还是生出了不舍。 也不知道怎么滴,日日在一起,只觉安乐甜蜜,若他不在府里,便觉佳肴也无味~ 第123章 出征 出征在即,内阁六部忙的团团转,曹录还想要去劝谏皇上不要御驾亲征,左相摆摆手,“皇上心意已决,我等就从旁辅助。” 曹录这才死了心,后宫空置,至今只有皇后一人,陛下膝下至今也没有子嗣,皇后眼看临盆在即,这样至关重要的时刻,陛下怎能忍心留夏皇后一人? 皇上果然是大启朝比肩太祖爷的贤明君主啊~ 大启朝中兴有望啊~ 户部尚书温忠翰却是愁的眉毛都掉光了,哪哪都要钱,国库就一直缺银子,哪来的钱?皇上说打仗就打仗,怎么不考虑粮草兵马呀?哎! 他紧急从抚州调拨粮草,但是最多也只能够大军嚼用半月,若是塔塔部落坚持抵抗不退兵,大启就得持久战了,可后勤保障跟不上,这就等于完蛋呀! 内阁五虎都愁的不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偌大的军需呢? 程德青瞧着众人一筹莫展的样子,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臣有一计,不知是否得当?” 温忠翰眼睛顿时冒出光,“快说快说,程大人素有急智!” 左相曹录也都张大眼睛盯着程德青,倒让程德青亚历山大,怀疑自己的主意是不是有点出格了! “以臣之见,等着各地库银上缴再押送到前线,实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筹不筹得到银子还两说,不如朝廷发出诏令,号召天下的富商豪绅押送粮草到前线,” “若是押送粮草两千石,朝廷就颁一块匾额赐予他们,若是押送粮草两万石,除了匾额,另外许他们皇商的称号,若是更多,不妨赐他们家族子弟一个秀才出身,秀才就是半个官身,可做些末流的书吏,见了县令不用下跪,还免了徭役赋税,想必他们十分乐意~” 商人卑贱,他出身商人,很懂商人想要改头换面,光耀门楣的心思,到处行贿送礼无非就是博个庇佑,不如直接送给朝廷了! 何况以朝廷的名头颁下嘉奖,这在哪朝都是长脸的事情,又能在新皇面前立下功劳,各地富商定会闻声而动了! 曹录眼睛一亮,他做过转运使,知道富商家都有商队,运送粮草可比官府效率更高呢! 温忠翰更是高兴的拍大腿,“妙计!妙计啊!” 这样一来,粮草的事情就解决了,还不用花银子,好开心! 左相却是纠结了一下,他从童生到秀才到贡生,都是按部就班一步一步规规矩矩走过来的,十分瞧不上靠了家里的恩荫做官的子弟! 当年仁宗朝也有贪官卖官鬻爵的事情揭露出来,这些都是为人所不齿的,不想今日竟然为了粮草他们也要这么干了! 呜呼哀哉!大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啊! 程德青瞧着首辅大人便秘的样子,贴心道,“首辅大人,继往开来,人总要朝前看,为今之计,最重要的当然是保证粮草,何况,只赐了秀才出身,入朝为官还是靠的真本事~” 温忠翰急忙点头,“是呀是呀,咱们这可不算是卖官鬻爵,只是一个秀才,做个低等的小吏,不算什么的!” 左相见众人都十分赞同这个主意,哎,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来人,快!快点写了诏书,呈批皇上,及时送去礼部,着官差发往全国各地去,快去快去,耽误了杀头~ 众臣都松了一口大气,左相瞧着程德青,连连夸赞,“不错,不错~” 温忠翰也解决了心头大患,此刻浑身轻松,眉头发痒,感觉新眉毛愉悦得都要窜出来了,他拍着程德青的肩膀,连连笑道,“程大人妙极妙极啊,哈哈哈~” 天下财富多在富商,如今捐了粮草就能得个秀才的出身,也算半只脚踏进官门,机会难得,怕是富商们求之不得呢~ 众臣心里卸下大石头,皇上又这样争气(对比仁宗),大启前途一片光明呀,今晚去明月楼喝酒,走走走,不醉不归~ 安远侯府,却是不太平呀~ 老侯爷去了五台山听道了还没赶回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安远侯夫人对着林婉婉,唾沫横飞滔滔不绝,表情十分不耐,语气带了厌恶和烦躁~ “别人家成了婚早早的就有了身子,宋夫人的小儿媳刚进门三个月就传出了好消息,可你成婚半年了,竟然毫无动静,如今祁哥又要出门打战了,我这何时才能报上乖孙?” 林婉婉站在一边,脸色憔悴苍白,一副逆来顺受的乖顺模样~ 安远侯爷坐在上首,口里呷了一口热茶,前几日他刚去同僚家喝喜酒,见别人家的小乖孙软乎乎的白嫩嫩的,心里也十分歆羡。 人老了就想含饴弄孙了,听了侯夫人这样一说,便不着痕迹的瞄了儿媳妇一眼,心里咯噔一下,祁哥儿武将出身,身强力壮的,牛一样的力气,那自是不必说的,莫不是儿媳妇太娇弱受不住胎? 宋家几代单传,他也有几房姨娘,也是日夜辛勤耕地犁田,愣是没生出第二个孩子来! 真是出了鬼了! 侯夫人应也是这样想,不敢把鸡蛋都放一个篮子里,“祁哥儿,听娘的劝,你这在上京也待不了多久,日后怕也是要去驻守平海的,孤零零一个,娘多不放心,不如就抬了你表妹进来,日后随你去任上,她巴巴的望着你这么些年了,一个清白女儿家愿意给你做妾,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林婉婉脸色平淡,只是抿紧了嘴,显然此话已经是老生常谈了~ 宋祁摩挲着大刀,这刀跟着他出生入死,可比他亲娘还要亲,他那表妹从小拖着老长的鼻涕跟在他后面,他不理她还会告状,从小就招人烦,他还看过她尿裤子,他可消受不起! 他置若罔闻仔仔细细的擦了一边刀柄,末了,还上了油,爱若珍宝又请回了架子上! 收拾妥当了才似笑非笑的望着侯夫人,“正妻生的不是比妾生得好,娘您这样贤惠,怎么不给我爹纳几房妾?” 安远侯夫人碰了一鼻子灰表情讪讪,安远侯爷却忍不得了,反了天了,老子还在呢! “放肆!你如今越发无礼了!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竟敢调侃你娘了!这是谁教的你?嗯?!” 宋祁冷笑一声,“我的事情不需你们管,你们也管不着!整日里的有完没完!” 说完就撩起衣摆头也不回就出门了! 安远侯气得脸色铁青,反了反了! 侯夫人也抹着眼泪骂道,“我的命好苦啊,儿子这样不给我脸面,相公也腻烦了我,叫我怎么活?呜呜呜……” 骂了几声又转过头对着林婉婉,“都是你这狐狸精,带坏了我的儿,叫他和我离了心!你这搅家精!” 安远侯喝道,“住嘴!” 整日的鬼哭狼嚎,乌烟瘴气的,叫他也头晕脑胀的,罢了罢了,他也懒得管,有这闲心,不如给梨花儿描个眉,博个情趣儿~ 安远侯也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林婉婉宛如木头一样,只是白着脸,听婆母怨毒咒骂,她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从前也是温柔可亲的人,为何如此面目可憎? 从前也是细心呵护的人,为何要置她于此种境地? 窗外玉兰花开簌簌,她却一点也提不起欣赏的兴头来…… 转眼就是出征的日子,夏皇后扶着肚子,瞧着皇上脚踩祥云而去,想起他的话,总觉得不安心~ 他穿着月白稠衫,风光霁月,手里仍持了那柄寒光凛冽的宝剑,笑着问她,“朕若不幸身死,你要如何?!” 夏皇后一惊,不由扶住皇上的手臂,“皇上,此行十分凶险吗?朝臣都只说是去震慑蛮子一番,料想不会大动干戈,蛮子也缺食少穿,此时定然不会激战,皇上,您怎会?” 她美丽的脸庞渐渐苍白,温柔的眼睛里渐渐蓄起了眼泪,扶着肚子身子摇摇欲坠,像受到惊吓的白天鹅~ 这是陷入爱情的女人了~ 皇上脸上笑意渐渐褪去,爱情?多么可笑,当初父皇也是对母后处处优容,可后来呢?眼见她伤心憔悴,仍然纳了众多的采女;后宫的女人,还不是为了权势,攀附逢迎,到头来为了皇位要仁宗性命? 夏家不是很盼望着皇后生下继承人吗? 皇上冷冷一笑,天性里的凉薄,使得那笑多了讥讽,他紧紧盯着她,“朕若身死,你要如何?” 她眼角沁泪,嘴唇哆嗦,半顷才说出了话,“妾等皇上平安归来,妾愿同皇上同生共死,只是咱们的孩子~” 她白皙的手轻轻抚上隆起的肚子,散发出母性的光辉,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眼角的那滴泪水泛着光,“只是咱们的孩子,我想抚养他长大~” “呵呵呵~”皇上意味不明的笑了几声,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揩掉她面上的晶莹的泪珠,“好~” 说完,就转身走出了坤宁宫~ 宫殿巍峨,他的背影寥廓,夏皇后望着层层护卫拥护的皇上,一步步踏出了大殿,心下颤抖,终于忍不住追了上去, “皇上,妾愿您万寿无疆,平安喜乐。” 皇上一怔,平安喜乐~ 那年,母后在重病之时,也抓着他的手,美丽的眼睛里望着小小的他满是不舍,“愿娘的稷儿平安喜乐~” 皇上回过头,定定的看了美丽的夏皇后一眼,嘴角勾起,轻轻笑了~ 平安喜乐,岁岁无忧~ 第123章 出征 出征在即,内阁六部忙的团团转,曹录还想要去劝谏皇上不要御驾亲征,左相摆摆手,“皇上心意已决,我等就从旁辅助。” 曹录这才死了心,后宫空置,至今只有皇后一人,陛下膝下至今也没有子嗣,皇后眼看临盆在即,这样至关重要的时刻,陛下怎能忍心留夏皇后一人? 皇上果然是大启朝比肩太祖爷的贤明君主啊~ 大启朝中兴有望啊~ 户部尚书温忠翰却是愁的眉毛都掉光了,哪哪都要钱,国库就一直缺银子,哪来的钱?皇上说打仗就打仗,怎么不考虑粮草兵马呀?哎! 他紧急从抚州调拨粮草,但是最多也只能够大军嚼用半月,若是塔塔部落坚持抵抗不退兵,大启就得持久战了,可后勤保障跟不上,这就等于完蛋呀! 内阁五虎都愁的不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偌大的军需呢? 程德青瞧着众人一筹莫展的样子,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臣有一计,不知是否得当?” 温忠翰眼睛顿时冒出光,“快说快说,程大人素有急智!” 左相曹录也都张大眼睛盯着程德青,倒让程德青亚历山大,怀疑自己的主意是不是有点出格了! “以臣之见,等着各地库银上缴再押送到前线,实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筹不筹得到银子还两说,不如朝廷发出诏令,号召天下的富商豪绅押送粮草到前线,” “若是押送粮草两千石,朝廷就颁一块匾额赐予他们,若是押送粮草两万石,除了匾额,另外许他们皇商的称号,若是更多,不妨赐他们家族子弟一个秀才出身,秀才就是半个官身,可做些末流的书吏,见了县令不用下跪,还免了徭役赋税,想必他们十分乐意~” 商人卑贱,他出身商人,很懂商人想要改头换面,光耀门楣的心思,到处行贿送礼无非就是博个庇佑,不如直接送给朝廷了! 何况以朝廷的名头颁下嘉奖,这在哪朝都是长脸的事情,又能在新皇面前立下功劳,各地富商定会闻声而动了! 曹录眼睛一亮,他做过转运使,知道富商家都有商队,运送粮草可比官府效率更高呢! 温忠翰更是高兴的拍大腿,“妙计!妙计啊!” 这样一来,粮草的事情就解决了,还不用花银子,好开心! 左相却是纠结了一下,他从童生到秀才到贡生,都是按部就班一步一步规规矩矩走过来的,十分瞧不上靠了家里的恩荫做官的子弟! 当年仁宗朝也有贪官卖官鬻爵的事情揭露出来,这些都是为人所不齿的,不想今日竟然为了粮草他们也要这么干了! 呜呼哀哉!大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啊! 程德青瞧着首辅大人便秘的样子,贴心道,“首辅大人,继往开来,人总要朝前看,为今之计,最重要的当然是保证粮草,何况,只赐了秀才出身,入朝为官还是靠的真本事~” 温忠翰急忙点头,“是呀是呀,咱们这可不算是卖官鬻爵,只是一个秀才,做个低等的小吏,不算什么的!” 左相见众人都十分赞同这个主意,哎,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来人,快!快点写了诏书,呈批皇上,及时送去礼部,着官差发往全国各地去,快去快去,耽误了杀头~ 众臣都松了一口大气,左相瞧着程德青,连连夸赞,“不错,不错~” 温忠翰也解决了心头大患,此刻浑身轻松,眉头发痒,感觉新眉毛愉悦得都要窜出来了,他拍着程德青的肩膀,连连笑道,“程大人妙极妙极啊,哈哈哈~” 天下财富多在富商,如今捐了粮草就能得个秀才的出身,也算半只脚踏进官门,机会难得,怕是富商们求之不得呢~ 众臣心里卸下大石头,皇上又这样争气(对比仁宗),大启前途一片光明呀,今晚去明月楼喝酒,走走走,不醉不归~ 安远侯府,却是不太平呀~ 老侯爷去了五台山听道了还没赶回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安远侯夫人对着林婉婉,唾沫横飞滔滔不绝,表情十分不耐,语气带了厌恶和烦躁~ “别人家成了婚早早的就有了身子,宋夫人的小儿媳刚进门三个月就传出了好消息,可你成婚半年了,竟然毫无动静,如今祁哥又要出门打战了,我这何时才能报上乖孙?” 林婉婉站在一边,脸色憔悴苍白,一副逆来顺受的乖顺模样~ 安远侯爷坐在上首,口里呷了一口热茶,前几日他刚去同僚家喝喜酒,见别人家的小乖孙软乎乎的白嫩嫩的,心里也十分歆羡。 人老了就想含饴弄孙了,听了侯夫人这样一说,便不着痕迹的瞄了儿媳妇一眼,心里咯噔一下,祁哥儿武将出身,身强力壮的,牛一样的力气,那自是不必说的,莫不是儿媳妇太娇弱受不住胎? 宋家几代单传,他也有几房姨娘,也是日夜辛勤耕地犁田,愣是没生出第二个孩子来! 真是出了鬼了! 侯夫人应也是这样想,不敢把鸡蛋都放一个篮子里,“祁哥儿,听娘的劝,你这在上京也待不了多久,日后怕也是要去驻守平海的,孤零零一个,娘多不放心,不如就抬了你表妹进来,日后随你去任上,她巴巴的望着你这么些年了,一个清白女儿家愿意给你做妾,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林婉婉脸色平淡,只是抿紧了嘴,显然此话已经是老生常谈了~ 宋祁摩挲着大刀,这刀跟着他出生入死,可比他亲娘还要亲,他那表妹从小拖着老长的鼻涕跟在他后面,他不理她还会告状,从小就招人烦,他还看过她尿裤子,他可消受不起! 他置若罔闻仔仔细细的擦了一边刀柄,末了,还上了油,爱若珍宝又请回了架子上! 收拾妥当了才似笑非笑的望着侯夫人,“正妻生的不是比妾生得好,娘您这样贤惠,怎么不给我爹纳几房妾?” 安远侯夫人碰了一鼻子灰表情讪讪,安远侯爷却忍不得了,反了天了,老子还在呢! “放肆!你如今越发无礼了!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竟敢调侃你娘了!这是谁教的你?嗯?!” 宋祁冷笑一声,“我的事情不需你们管,你们也管不着!整日里的有完没完!” 说完就撩起衣摆头也不回就出门了! 安远侯气得脸色铁青,反了反了! 侯夫人也抹着眼泪骂道,“我的命好苦啊,儿子这样不给我脸面,相公也腻烦了我,叫我怎么活?呜呜呜……” 骂了几声又转过头对着林婉婉,“都是你这狐狸精,带坏了我的儿,叫他和我离了心!你这搅家精!” 安远侯喝道,“住嘴!” 整日的鬼哭狼嚎,乌烟瘴气的,叫他也头晕脑胀的,罢了罢了,他也懒得管,有这闲心,不如给梨花儿描个眉,博个情趣儿~ 安远侯也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林婉婉宛如木头一样,只是白着脸,听婆母怨毒咒骂,她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从前也是温柔可亲的人,为何如此面目可憎? 从前也是细心呵护的人,为何要置她于此种境地? 窗外玉兰花开簌簌,她却一点也提不起欣赏的兴头来…… 转眼就是出征的日子,夏皇后扶着肚子,瞧着皇上脚踩祥云而去,想起他的话,总觉得不安心~ 他穿着月白稠衫,风光霁月,手里仍持了那柄寒光凛冽的宝剑,笑着问她,“朕若不幸身死,你要如何?!” 夏皇后一惊,不由扶住皇上的手臂,“皇上,此行十分凶险吗?朝臣都只说是去震慑蛮子一番,料想不会大动干戈,蛮子也缺食少穿,此时定然不会激战,皇上,您怎会?” 她美丽的脸庞渐渐苍白,温柔的眼睛里渐渐蓄起了眼泪,扶着肚子身子摇摇欲坠,像受到惊吓的白天鹅~ 这是陷入爱情的女人了~ 皇上脸上笑意渐渐褪去,爱情?多么可笑,当初父皇也是对母后处处优容,可后来呢?眼见她伤心憔悴,仍然纳了众多的采女;后宫的女人,还不是为了权势,攀附逢迎,到头来为了皇位要仁宗性命? 夏家不是很盼望着皇后生下继承人吗? 皇上冷冷一笑,天性里的凉薄,使得那笑多了讥讽,他紧紧盯着她,“朕若身死,你要如何?” 她眼角沁泪,嘴唇哆嗦,半顷才说出了话,“妾等皇上平安归来,妾愿同皇上同生共死,只是咱们的孩子~” 她白皙的手轻轻抚上隆起的肚子,散发出母性的光辉,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眼角的那滴泪水泛着光,“只是咱们的孩子,我想抚养他长大~” “呵呵呵~”皇上意味不明的笑了几声,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揩掉她面上的晶莹的泪珠,“好~” 说完,就转身走出了坤宁宫~ 宫殿巍峨,他的背影寥廓,夏皇后望着层层护卫拥护的皇上,一步步踏出了大殿,心下颤抖,终于忍不住追了上去, “皇上,妾愿您万寿无疆,平安喜乐。” 皇上一怔,平安喜乐~ 那年,母后在重病之时,也抓着他的手,美丽的眼睛里望着小小的他满是不舍,“愿娘的稷儿平安喜乐~” 皇上回过头,定定的看了美丽的夏皇后一眼,嘴角勾起,轻轻笑了~ 平安喜乐,岁岁无忧~ 第124章 民生 事关紧急,朝堂的政令一夕之间就传到了大江南北。 各地的富商一听,正愁攀附无门或者送了重礼还受了鸟气的富商心里头一亮~ 哎呀,朝廷正是缺钱的时刻,送上两万石粮草就能得个牌匾,摆在祖宗的祠堂里多风光啊~ 若是更多,还能赐一个秀才出身,好呀,好呀,我儿也能博一个官身了! 有那老谋深算目光长远的更是打起来算盘,秀才有了,就算我儿不行,娶一个秀才家的闺女,培养孙子读书,孙子不行,那就再娶个好媳妇培养重孙子,我就不信,砸了这么多钱财,还不能捧出个贡生出来! 若是祖坟冒青烟,真的出了个天子门生,哎呀,改换门楣光宗耀祖啊! 是以不出一旬,粮草已经筹措的差不多,各地的商队都自发的送到前线,连搬卸都不用士兵上手,看得温忠翰老泪纵横,瞧瞧咱们大启的富商,都是这么狭义哈,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啊~ 这胸襟不是一般的大~ 这钱财不是一般的多呀,这以后,是不是可以,这样那样一下啊~ 待到天光熹微,程德青穿戴一新,看着帐子里粉面含春睡得正香的娇妻,轻笑一声,伸手进被子里又揉捏了一把,就去了东耳房。 奶嬷嬷心里猜测二爷要外出公干,今早想必会来看顾姑娘的,早早的就起身了,等脚步声传来,忙恭恭敬的撩了帘子, 春光四月,早晚温差还是极大的,程德青撩开帘子,就见敏敏儿盖着锦缎被子,睡得懵懂无知,天真又娇憨。 瞧着越发同芸娘相似了,都是一样的可人儿,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乖乖的闭着,鼻翼一张一翕,看得他心都软了,若是她睁开眼,定然会甜糊糊的喊一声爹爹,然后撒娇让他抱抱。 若是醒来知道他出了远门,定然会抱着芸娘的腿撒泼耍赖,小的时候粉嘟嘟的一团子,越长大越调皮了~ 性子同他小时候真是一样一样的啊~ 程德青想着前些日子,这个小家伙没抢到韩家的小儿的玩具,哭得一脸鼻涕泡的样子,不由低低笑出了声~ “二爷,时候差不多了。”二顺子在门口咳了一声,程德青望望窗外的天色,是不早了,这才不舍的亲了亲闺女的小脸蛋,轻轻把伸出被子外的小脚丫塞回去,脚步轻轻的出了门了。 柳老爷今早特意等在府门前,见着女婿沉稳可靠的样子,心里十分骄傲,“出门在外家里不用担心,我自会守好宅院,你安心做事,也别逞一时之快呀,可要保重自个儿,家里娇妻幼子都指望着你,” 柳老爷絮絮叨叨,程德青都做了四品的高官了,哪还要柳老爷操心的,可他就芸娘一个命根子,自然也十分宝贝这女婿,自是要多嘴说一句的。 “爹爹放心,我都晓得,家里就依靠爹爹了,若是有甚急事,我同刘晏说过,他必会帮衬的,我这就走了。”程德青俯身行了一个礼,柳老爷心里发酸,年纪大了,不知道为何,眼窝子就浅了,受不了分别。 “走走,勿念勿念~” 程德青跨马出府,回头又见主院窗前,晨光熹微中,柳芸娘正站在那朝他挥手,伊人美好,他不再多想,打马就出了府门。 大军在午门外集合,皇上祭了天地,振了士气,就率领文臣武将出发了。 留朝的大臣簇拥皇上一路出了京郊才折返回来。 也没有老百姓围观了,出公差的文臣武将还有皇上也都不必端着了,四月天,京郊风沙大,脸皮薄的都能刮下一层皮了,就是粗糙的武将,近日边关太平,又逢年节回京述职,个把月待下来,整日酒水鱼肉的滋润着,这皮子也娇嫩了些,哪受得了这干搜搜的黄风啊~ 是以皇上一去了黄金大轿歇息了,文臣武将也都麻溜的上了马车躺着了~ 程德青还有曹录以及宋祁坐了一辆马车。 他们离圣驾最近,也就隔了一群御林军还有宫廷内侍。 边关急报不时传过来,皇上也就在就地铺好的毡布上办公看折子,到了一个地方,地方官员都早早的腾好了官署前行三百里来迎候圣驾,暂时还是相安无事的~ 路越走越远,越朝北边越坎坷崎岖,马车晃晃悠悠,颠簸不平;风沙越走越大,一片片昏黄的沙漠跃入眼帘,村庄都不见了,植被都没有了,更别说人了,曹录看着荒废的田地里厚厚的黄沙沉沉叹口气~ 宋祁知道这个地方,之前他曾往返多次,还遇到过一家母子三个,丈夫被抓了壮丁服徭役了,一去不复返,那一年又干旱缺水,田里颗粒无收,母子三人活不下去了,只能埋葬了早已饿死的老人,便逃荒去了。 北地戈壁滩多,野狼出没,那次就是一只跛了腿的狼撵着母子三个,差点就得逞了。 “哎!”也不知道那母子三人如今还活着么。。。 马车咯吱咯吱的晃悠,将士们也都低着头沉默的朝前行进,前途漫漫,等待在前方的说不定就是埋骨地,人群十分安静,只听到钝钝的脚步声还有不时的马蹄嘶鸣。 挖坑埋锅做饭,简单的吃了一顿,将士们又开始赶路,经过一片荒山野岭,日头眼看就要落下来,寒风混着黄沙,搅得人睁不开眼睛。 前边总算出现了一片村庄。 也不算村庄,只是几座低矮的草棚房子,用秸秆和芦苇混合泥土搭建的草棚,孤零零的几座竖立着,几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都在草棚里伸头伸脑,瞧见大军经过,一个人影也不敢冒出来。 皇帝陛下睡醒了午觉,不经意撩开了帘子,就看到一个老妇人面黄肌瘦、皮肤皲裂,连上京城路边的叫花子都不如,颤颤巍巍的凑上前来,噗通就跪在地上磕头,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士兵沉声大喝,“退下!退下!” 程德青还有宋祁,曹录俱都下了马车,瞧着这个连匹牲畜都不如的老妇人,心里都涌起了一股酸涩。 哎,仁宗无德,只顾安逸享乐,不管百姓死活, 皇上也坐直了身子,冷眼瞧着士兵粗鲁的打发了老妇人,曹录和程德青悄悄丢下的碎银子,还有黑黢黢的草棚里晃动的影子。 远处又是一股黄烟升起,马蹄声,车轱辘声接踵而来,发出嘚嘚嘚的撞击声。 “呵,一个小小的县令,竟然这样大的排面,听着马蹄声就知道是匹膘肥体壮的好马!”曹录看了条陈,算了行军的时间地点,知道这是甘县的县令来迎驾了。 上京城的百姓遇到皇帝出巡,那基本是全家出动看热闹,这个破败的村庄,县令县丞县尉都来了,草棚里的人却都安安静静,好似真的没人一般。 “臣,来迟了,请皇上恕罪。” 领头的三个肥头大耳的,穿着肥大的官服,那肚子都显得圆润饱满,活似怀胎八月的妇人,见了黄金大轿纳头就拜,噗噗噗,糟了,忘记膝盖上捆点棉布巾了,又吃了一嘴黄沙。 皇上坐在轿子里翻阅书册,并不说话。 县令三个在寒风料峭的日子里,急的出了一头汗,他们不由瑟瑟发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皇帝老爷,又想着大军过境,他这边一收到消息就及时赶了过来,并无差错啊~ 余光瞧着一座座草棚子,心里一咯噔,莫不是嫌他没有管辖的地盘百姓穷苦,政绩不行,给他丢脸了~ 这可真是不怪他啊,哪里没有穷人啊,就是他,也是家境穷困没钱打点上峰,被贬到这穷困边远的县城的呀~ 眼见天色越发昏暗,小公公觑着皇上脸色,扬了扬手,大军继续开拔,县令县尉三人一头冷汗这才止住了。 忙手脚娴熟的指挥兵卒把程仪奉上,行军的将领也不含糊,吩咐士兵收好了孝敬,安置了装满财物的马车,扭头就走了。 皇上也没发话,众人也都按照流程办事,送礼收礼一气呵成,显见都是老规矩了。 程德青和曹录不由摇摇头,哎,世风日下啊! 大军就地扎营,皇上带着文臣武将进驻驿馆。 想必县令提前收到御驾的消息,这驿馆刚刚整修翻新过,敞亮又大气,在这到处黄沙漫天的西北小县城里,到处都是黄泥做的房子里,这驿馆竟然是用上好的木料修建的,为防虫蚁,房间里还点了厚重的香料,廊下还仿了上京的富贵人家风格,种了几株金桂,此刻光秃秃的,被风嗖的干干的。 这可比富庶江南的驿馆可要好上不少,程德青同曹录都暗暗上了心。 这一番布置,想必花费了不少民脂民膏。 大启的驿馆制度,是属地管辖原则,属地提供差役徭役,以及饭食供应,太祖朝时候,驿馆是有严格规定的,只有急事才可入住,入住的人数也有规定,不能拖家带口,提供的招待标准也有明文规定,附近的百姓还好些,负担不是很重。 可惜随着政令的宽和以及腐败滋生,驿馆变成地方官讨好过路的官员的好途径,不仅可以拖家带口的入住,有的甚至拿着批文不退还,把驿馆当旅店,拖家带口的使唤差役,吃喝还要吃好的,地方官也听之任之,只是苦了老百姓了。 驿馆的吃用也都分摊在老百姓身上。 老百姓简直苦不堪言~ “有的稍微富裕点的老百姓为了逃脱徭役,便行贿主管的小吏,小吏收了钱便可脱开身去。” “没钱送礼的老百姓只得抛下田地干活,不得回去。” 宋祁正说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佝偻着腰进来送热水,小厮服侍着几人净了手,几人心思沉重 的坐下来,正要招呼摆饭,走了一天了,都点灯了,不饿也到时候了。 门口响起禀报的声音,皇上身边的小公公走了进来。 “打扰诸位大人了,皇上宣您们共食呢。” 第124章 民生 事关紧急,朝堂的政令一夕之间就传到了大江南北。 各地的富商一听,正愁攀附无门或者送了重礼还受了鸟气的富商心里头一亮~ 哎呀,朝廷正是缺钱的时刻,送上两万石粮草就能得个牌匾,摆在祖宗的祠堂里多风光啊~ 若是更多,还能赐一个秀才出身,好呀,好呀,我儿也能博一个官身了! 有那老谋深算目光长远的更是打起来算盘,秀才有了,就算我儿不行,娶一个秀才家的闺女,培养孙子读书,孙子不行,那就再娶个好媳妇培养重孙子,我就不信,砸了这么多钱财,还不能捧出个贡生出来! 若是祖坟冒青烟,真的出了个天子门生,哎呀,改换门楣光宗耀祖啊! 是以不出一旬,粮草已经筹措的差不多,各地的商队都自发的送到前线,连搬卸都不用士兵上手,看得温忠翰老泪纵横,瞧瞧咱们大启的富商,都是这么狭义哈,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啊~ 这胸襟不是一般的大~ 这钱财不是一般的多呀,这以后,是不是可以,这样那样一下啊~ 待到天光熹微,程德青穿戴一新,看着帐子里粉面含春睡得正香的娇妻,轻笑一声,伸手进被子里又揉捏了一把,就去了东耳房。 奶嬷嬷心里猜测二爷要外出公干,今早想必会来看顾姑娘的,早早的就起身了,等脚步声传来,忙恭恭敬的撩了帘子, 春光四月,早晚温差还是极大的,程德青撩开帘子,就见敏敏儿盖着锦缎被子,睡得懵懂无知,天真又娇憨。 瞧着越发同芸娘相似了,都是一样的可人儿,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乖乖的闭着,鼻翼一张一翕,看得他心都软了,若是她睁开眼,定然会甜糊糊的喊一声爹爹,然后撒娇让他抱抱。 若是醒来知道他出了远门,定然会抱着芸娘的腿撒泼耍赖,小的时候粉嘟嘟的一团子,越长大越调皮了~ 性子同他小时候真是一样一样的啊~ 程德青想着前些日子,这个小家伙没抢到韩家的小儿的玩具,哭得一脸鼻涕泡的样子,不由低低笑出了声~ “二爷,时候差不多了。”二顺子在门口咳了一声,程德青望望窗外的天色,是不早了,这才不舍的亲了亲闺女的小脸蛋,轻轻把伸出被子外的小脚丫塞回去,脚步轻轻的出了门了。 柳老爷今早特意等在府门前,见着女婿沉稳可靠的样子,心里十分骄傲,“出门在外家里不用担心,我自会守好宅院,你安心做事,也别逞一时之快呀,可要保重自个儿,家里娇妻幼子都指望着你,” 柳老爷絮絮叨叨,程德青都做了四品的高官了,哪还要柳老爷操心的,可他就芸娘一个命根子,自然也十分宝贝这女婿,自是要多嘴说一句的。 “爹爹放心,我都晓得,家里就依靠爹爹了,若是有甚急事,我同刘晏说过,他必会帮衬的,我这就走了。”程德青俯身行了一个礼,柳老爷心里发酸,年纪大了,不知道为何,眼窝子就浅了,受不了分别。 “走走,勿念勿念~” 程德青跨马出府,回头又见主院窗前,晨光熹微中,柳芸娘正站在那朝他挥手,伊人美好,他不再多想,打马就出了府门。 大军在午门外集合,皇上祭了天地,振了士气,就率领文臣武将出发了。 留朝的大臣簇拥皇上一路出了京郊才折返回来。 也没有老百姓围观了,出公差的文臣武将还有皇上也都不必端着了,四月天,京郊风沙大,脸皮薄的都能刮下一层皮了,就是粗糙的武将,近日边关太平,又逢年节回京述职,个把月待下来,整日酒水鱼肉的滋润着,这皮子也娇嫩了些,哪受得了这干搜搜的黄风啊~ 是以皇上一去了黄金大轿歇息了,文臣武将也都麻溜的上了马车躺着了~ 程德青还有曹录以及宋祁坐了一辆马车。 他们离圣驾最近,也就隔了一群御林军还有宫廷内侍。 边关急报不时传过来,皇上也就在就地铺好的毡布上办公看折子,到了一个地方,地方官员都早早的腾好了官署前行三百里来迎候圣驾,暂时还是相安无事的~ 路越走越远,越朝北边越坎坷崎岖,马车晃晃悠悠,颠簸不平;风沙越走越大,一片片昏黄的沙漠跃入眼帘,村庄都不见了,植被都没有了,更别说人了,曹录看着荒废的田地里厚厚的黄沙沉沉叹口气~ 宋祁知道这个地方,之前他曾往返多次,还遇到过一家母子三个,丈夫被抓了壮丁服徭役了,一去不复返,那一年又干旱缺水,田里颗粒无收,母子三人活不下去了,只能埋葬了早已饿死的老人,便逃荒去了。 北地戈壁滩多,野狼出没,那次就是一只跛了腿的狼撵着母子三个,差点就得逞了。 “哎!”也不知道那母子三人如今还活着么。。。 马车咯吱咯吱的晃悠,将士们也都低着头沉默的朝前行进,前途漫漫,等待在前方的说不定就是埋骨地,人群十分安静,只听到钝钝的脚步声还有不时的马蹄嘶鸣。 挖坑埋锅做饭,简单的吃了一顿,将士们又开始赶路,经过一片荒山野岭,日头眼看就要落下来,寒风混着黄沙,搅得人睁不开眼睛。 前边总算出现了一片村庄。 也不算村庄,只是几座低矮的草棚房子,用秸秆和芦苇混合泥土搭建的草棚,孤零零的几座竖立着,几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都在草棚里伸头伸脑,瞧见大军经过,一个人影也不敢冒出来。 皇帝陛下睡醒了午觉,不经意撩开了帘子,就看到一个老妇人面黄肌瘦、皮肤皲裂,连上京城路边的叫花子都不如,颤颤巍巍的凑上前来,噗通就跪在地上磕头,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士兵沉声大喝,“退下!退下!” 程德青还有宋祁,曹录俱都下了马车,瞧着这个连匹牲畜都不如的老妇人,心里都涌起了一股酸涩。 哎,仁宗无德,只顾安逸享乐,不管百姓死活, 皇上也坐直了身子,冷眼瞧着士兵粗鲁的打发了老妇人,曹录和程德青悄悄丢下的碎银子,还有黑黢黢的草棚里晃动的影子。 远处又是一股黄烟升起,马蹄声,车轱辘声接踵而来,发出嘚嘚嘚的撞击声。 “呵,一个小小的县令,竟然这样大的排面,听着马蹄声就知道是匹膘肥体壮的好马!”曹录看了条陈,算了行军的时间地点,知道这是甘县的县令来迎驾了。 上京城的百姓遇到皇帝出巡,那基本是全家出动看热闹,这个破败的村庄,县令县丞县尉都来了,草棚里的人却都安安静静,好似真的没人一般。 “臣,来迟了,请皇上恕罪。” 领头的三个肥头大耳的,穿着肥大的官服,那肚子都显得圆润饱满,活似怀胎八月的妇人,见了黄金大轿纳头就拜,噗噗噗,糟了,忘记膝盖上捆点棉布巾了,又吃了一嘴黄沙。 皇上坐在轿子里翻阅书册,并不说话。 县令三个在寒风料峭的日子里,急的出了一头汗,他们不由瑟瑟发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皇帝老爷,又想着大军过境,他这边一收到消息就及时赶了过来,并无差错啊~ 余光瞧着一座座草棚子,心里一咯噔,莫不是嫌他没有管辖的地盘百姓穷苦,政绩不行,给他丢脸了~ 这可真是不怪他啊,哪里没有穷人啊,就是他,也是家境穷困没钱打点上峰,被贬到这穷困边远的县城的呀~ 眼见天色越发昏暗,小公公觑着皇上脸色,扬了扬手,大军继续开拔,县令县尉三人一头冷汗这才止住了。 忙手脚娴熟的指挥兵卒把程仪奉上,行军的将领也不含糊,吩咐士兵收好了孝敬,安置了装满财物的马车,扭头就走了。 皇上也没发话,众人也都按照流程办事,送礼收礼一气呵成,显见都是老规矩了。 程德青和曹录不由摇摇头,哎,世风日下啊! 大军就地扎营,皇上带着文臣武将进驻驿馆。 想必县令提前收到御驾的消息,这驿馆刚刚整修翻新过,敞亮又大气,在这到处黄沙漫天的西北小县城里,到处都是黄泥做的房子里,这驿馆竟然是用上好的木料修建的,为防虫蚁,房间里还点了厚重的香料,廊下还仿了上京的富贵人家风格,种了几株金桂,此刻光秃秃的,被风嗖的干干的。 这可比富庶江南的驿馆可要好上不少,程德青同曹录都暗暗上了心。 这一番布置,想必花费了不少民脂民膏。 大启的驿馆制度,是属地管辖原则,属地提供差役徭役,以及饭食供应,太祖朝时候,驿馆是有严格规定的,只有急事才可入住,入住的人数也有规定,不能拖家带口,提供的招待标准也有明文规定,附近的百姓还好些,负担不是很重。 可惜随着政令的宽和以及腐败滋生,驿馆变成地方官讨好过路的官员的好途径,不仅可以拖家带口的入住,有的甚至拿着批文不退还,把驿馆当旅店,拖家带口的使唤差役,吃喝还要吃好的,地方官也听之任之,只是苦了老百姓了。 驿馆的吃用也都分摊在老百姓身上。 老百姓简直苦不堪言~ “有的稍微富裕点的老百姓为了逃脱徭役,便行贿主管的小吏,小吏收了钱便可脱开身去。” “没钱送礼的老百姓只得抛下田地干活,不得回去。” 宋祁正说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佝偻着腰进来送热水,小厮服侍着几人净了手,几人心思沉重 的坐下来,正要招呼摆饭,走了一天了,都点灯了,不饿也到时候了。 门口响起禀报的声音,皇上身边的小公公走了进来。 “打扰诸位大人了,皇上宣您们共食呢。” 第125章 一喜 大军一路行进,塔塔部落得知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果然真的一溜烟的就躲进了大漠的深处了~ 驻守凉州的将领。。。龟孙子真不要脸!!!动真格的就怂了! 他追他跑,他退他进,他躲他藏,塔塔部落就跟个癞皮狗一样,让人恶心! 就不能敞亮亮的打一仗,决出个胜负了,能不能别这样跟个狗一样! 吃草的未开化的野人就是没一点血性! 大军驻扎到青水关,正逢春日,风沙暴野,漫天昏沉,元武帝登上宁远城楼,眺望远处的大漠黄昏。 出来一月了,任是小太监是如何细致体贴,新皇的细皮嫩肉终归变得粗糙又黝黑了不少~ 新皇举着了望镜,望着灰黄的大漠深处~ 广袤的戈壁滩,是一片荒芜而又充满神秘的土地啊,狂风呼啸,鬼哭一般狼嚎,飞沙走石,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远处,连绵的沙丘如波涛般起伏,如同日月交替与风雨变幻,历经沧桑,偶有几丛耐旱的植物,它们顽强地扎根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就和塔塔部落一样,是打不死的小强。 入目的风光虽然荒凉,倒也有着独特的魅力,遮住了一切鬼祟,心中顿生生命的坚韧与渺小之感慨,那是一种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啊! 是独特的风光啊,与中原相比,多了野性与粗犷! 可哪里能看到塔塔部落的狗影子?!还有他们的驻扎之地呀?! 怪石嶙峋,黄沙铺天满地,此时正是沙暴 天气多发的时候,塔塔部落躲藏起来更便利! 找不到人,这要如何痛击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大启可不是以前的窝囊样的!? 大军都开拔到眼前了,粮草都运到边关了,全国都动员了,准备磨刀霍霍向敌寇!这敌寇竟然玩起了游击战躲猫猫?!可恶啊! 他这新皇上任也该有三把火,总不能灰溜溜的无功而返?! 别是他班师回朝走到半路上,塔塔部落又出来打饥荒! 那可是太不要脸了! 众位将领憋了一口气,临出门前估计个个都祖宗祠堂里上了香,保佑此次升官发财建功立业,在新皇面前赢得一个出风头的机会,不想竟然这样了! 因此团团围了一圈,人人都是同仇敌忾愤怒异常! 凉州守将建言,“臣已经派了老向导深入到大漠深处,他世代活在这儿,对地形不能说闭着眼能走出来,也是再没有第二个比他更熟悉的,前日已有消息传来,在铁箍岭发现塔塔部落生火的痕迹,想必敌军曾在此处驻扎,再朝里面进去,只有深水潭那里有水源,想必敌军汇聚于此,敌人定然以为我军不敢深入,如此正好出其不意定会挫败敌寇 !” 一个老军师一样的男子捋着胡须站起来期期艾艾,“只是我军毕竟对沙漠不熟悉,若是贸然闯入,恐怕会迷路啊。” 曹录也眉头微皱,“皇上,此时北地风沙肆虐,料想塔塔部落猜不到我军竟敢深入地方巢穴,只是这风沙实在太大,臣以为必要派熟悉此地的将领才行啊!” 另一个守城将领“吭哧”站起来,声音铿锵有力,“皇上,既然已有消息,这是不可多得的良机,臣愿率兵前往。” 另有几个青年将领都站了出来。 元武帝看了这几个魁梧壮硕的将领一眼,赞许道,“陈乾,朕任你为三军统帅,宋祁,你为副,张猛,鲁广各为左右将,即刻率兵出击,不得有误。” 众将得令,连忙点齐人马,连夜就出发了。 星火熹微,人声暗去。 元武帝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去的将士,神色莫名。 程德青还有曹录几人默默站在身后,瞧着这座沙漠中孤零零又坚毅勇敢的城楼,心中不由生出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啊。 “程大人,同朕下一局如何?” “臣之幸也。” 坤宁宫里,夏皇后果然发动了。 太上皇就是再不靠谱,亲儿子出征在外,他也不敢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了,老老实实的跑回宫里,亲自坐镇夏皇后生产。 婆子宫女端着盆盆盏盏来来回回,虽然匆忙,倒也不乱。 内房里,静悄悄的十分压抑,偶有几声呻吟传来,料是仁宗已经有了几位皇子皇女,经历过几次生产的时候,见到一盆盘的血水端出来,此刻也如坐针毡心里慌得一比啊! 千万保佑皇后生个皇子啊! 千万保佑夏皇后平安无事啊! 他那个死脑筋的儿子,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死活不纳后宫,一说起这事还要嘲讽他一通,他也不敢多说了,如今偌大的后宫里就这夏皇后一个,那肚子生的不是金蛋是什么?! 当年元后产子,他似乎也不曾这样紧张恐慌啊! 他瞥了左近的彭城公主一眼,这个小姑娘面色发白,嘴唇血色疏无,怕是吓坏了! 哎,当年她出生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来得及看上一眼,林废妃嚷着肚子疼耽搁了,等皇后宫里送的信递进来,彭城已经出生了,他急急赶过去,就看到了这个小家伙乖乖巧巧的包在包袱里了,哎呀~ 仁宗不由老脸挤出花来,对着彭城勉强挤出笑,“莫怕莫怕,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你皇嫂定然平安给你生个侄儿。” 已经致仕的夏首辅笑眯眯的捋着胡子笑道,“正是正是,公主勿要担忧。” 彭城公主心里忍着白眼,转过头望向窗外的檐角,上京城春末雨水多了起来,此刻稀里哗啦下着雨,雨珠子形成了帘子落了下来,她心里一酸,想起来母后,也是在这样的雨天里,生了她,然后就没有再多的联系了。 太皇太后轻轻哼了一声,瞪了太上皇一眼,见他眼窝深陷消瘦了些,知晓他自从出了宫日日逍遥,心里也是恨铁不成钢,不过灏儿出征了,他搬回宫里也算懂事了,便沉声道,“罢了,瞧这样子,想必还有些时候,你快去歇会。” 仁宗半夜被惊醒,熬了一个凌晨加一个大半天,精力已有不济,此刻听太皇太后这样说,只得涎着脸赔笑,“灏儿不在,朕哪敢松心,朕还是去抱厦眯一会,有甚消息朕也好知道,母后您坐了也有一会了,让怡儿扶您回去歇着,皇后一生产,儿即刻派人知晓您。” 夏首辅夏大人也慌忙站了起来行礼。 彭城听他这样说,转过头定定瞧了仁宗一眼,把仁宗瞧得差点热泪盈眶,这丫头多少年没正眼看过他了~ 太皇太后也有些乏了,便扶着彭城公主的手出了宫门。 太上皇也熬不住,扶着德保公公的手,也进了抱厦里,躺下歇会补补精神。 夏首辅这才敢紧张起来,心里对着天皇玉帝各路神仙直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要生儿子一定要生个儿子~ 夏皇后的父亲,坐在末手,倒是真心实意,手哆哆嗦嗦,嘴唇泛白,心里默念保佑闺女平安。 元和十五年六月十六日辰时三刻,夏皇后生子,母子平安。 太上皇喜极而泣,要大赦天下。 左相急忙反对,“帝国有了继承人理当举天同庆,不如减免百姓税赋,开仓济民。大牢里都是作奸犯科的罪人,大赦放出来,还会为祸百姓,这不是赐福这是赐祸啊。” 兵部尚书诧异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左相竟敢这样扫兴,这不是忤逆龙鳞吗?! 不想温忠翰也瓮声瓮气,“太上皇,元武帝在前线督战,您就坐镇后方维稳,此时此刻,怎能添乱呢?!” 仁宗果然是软柿子,一捏就软,他脸色红了一阵,也不扭捏,索性把事情推给左泉。 左相笑眯眯的领旨,温忠翰也心满意足。 这仁宗别的不说,当了太上皇之后,越发听人劝了。 林大人果然长了见识,他从前一直在地方为官,跟仁宗同朝的时候不多,不想仁宗竟是这样的软蛋,哎呀,元武帝怎么这么强势捏,难道父弱子就强? 呸呸呸,他要死啊 ,想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第125章 一喜 大军一路行进,塔塔部落得知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果然真的一溜烟的就躲进了大漠的深处了~ 驻守凉州的将领。。。龟孙子真不要脸!!!动真格的就怂了! 他追他跑,他退他进,他躲他藏,塔塔部落就跟个癞皮狗一样,让人恶心! 就不能敞亮亮的打一仗,决出个胜负了,能不能别这样跟个狗一样! 吃草的未开化的野人就是没一点血性! 大军驻扎到青水关,正逢春日,风沙暴野,漫天昏沉,元武帝登上宁远城楼,眺望远处的大漠黄昏。 出来一月了,任是小太监是如何细致体贴,新皇的细皮嫩肉终归变得粗糙又黝黑了不少~ 新皇举着了望镜,望着灰黄的大漠深处~ 广袤的戈壁滩,是一片荒芜而又充满神秘的土地啊,狂风呼啸,鬼哭一般狼嚎,飞沙走石,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远处,连绵的沙丘如波涛般起伏,如同日月交替与风雨变幻,历经沧桑,偶有几丛耐旱的植物,它们顽强地扎根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就和塔塔部落一样,是打不死的小强。 入目的风光虽然荒凉,倒也有着独特的魅力,遮住了一切鬼祟,心中顿生生命的坚韧与渺小之感慨,那是一种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啊! 是独特的风光啊,与中原相比,多了野性与粗犷! 可哪里能看到塔塔部落的狗影子?!还有他们的驻扎之地呀?! 怪石嶙峋,黄沙铺天满地,此时正是沙暴 天气多发的时候,塔塔部落躲藏起来更便利! 找不到人,这要如何痛击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大启可不是以前的窝囊样的!? 大军都开拔到眼前了,粮草都运到边关了,全国都动员了,准备磨刀霍霍向敌寇!这敌寇竟然玩起了游击战躲猫猫?!可恶啊! 他这新皇上任也该有三把火,总不能灰溜溜的无功而返?! 别是他班师回朝走到半路上,塔塔部落又出来打饥荒! 那可是太不要脸了! 众位将领憋了一口气,临出门前估计个个都祖宗祠堂里上了香,保佑此次升官发财建功立业,在新皇面前赢得一个出风头的机会,不想竟然这样了! 因此团团围了一圈,人人都是同仇敌忾愤怒异常! 凉州守将建言,“臣已经派了老向导深入到大漠深处,他世代活在这儿,对地形不能说闭着眼能走出来,也是再没有第二个比他更熟悉的,前日已有消息传来,在铁箍岭发现塔塔部落生火的痕迹,想必敌军曾在此处驻扎,再朝里面进去,只有深水潭那里有水源,想必敌军汇聚于此,敌人定然以为我军不敢深入,如此正好出其不意定会挫败敌寇 !” 一个老军师一样的男子捋着胡须站起来期期艾艾,“只是我军毕竟对沙漠不熟悉,若是贸然闯入,恐怕会迷路啊。” 曹录也眉头微皱,“皇上,此时北地风沙肆虐,料想塔塔部落猜不到我军竟敢深入地方巢穴,只是这风沙实在太大,臣以为必要派熟悉此地的将领才行啊!” 另一个守城将领“吭哧”站起来,声音铿锵有力,“皇上,既然已有消息,这是不可多得的良机,臣愿率兵前往。” 另有几个青年将领都站了出来。 元武帝看了这几个魁梧壮硕的将领一眼,赞许道,“陈乾,朕任你为三军统帅,宋祁,你为副,张猛,鲁广各为左右将,即刻率兵出击,不得有误。” 众将得令,连忙点齐人马,连夜就出发了。 星火熹微,人声暗去。 元武帝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去的将士,神色莫名。 程德青还有曹录几人默默站在身后,瞧着这座沙漠中孤零零又坚毅勇敢的城楼,心中不由生出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啊。 “程大人,同朕下一局如何?” “臣之幸也。” 坤宁宫里,夏皇后果然发动了。 太上皇就是再不靠谱,亲儿子出征在外,他也不敢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了,老老实实的跑回宫里,亲自坐镇夏皇后生产。 婆子宫女端着盆盆盏盏来来回回,虽然匆忙,倒也不乱。 内房里,静悄悄的十分压抑,偶有几声呻吟传来,料是仁宗已经有了几位皇子皇女,经历过几次生产的时候,见到一盆盘的血水端出来,此刻也如坐针毡心里慌得一比啊! 千万保佑皇后生个皇子啊! 千万保佑夏皇后平安无事啊! 他那个死脑筋的儿子,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死活不纳后宫,一说起这事还要嘲讽他一通,他也不敢多说了,如今偌大的后宫里就这夏皇后一个,那肚子生的不是金蛋是什么?! 当年元后产子,他似乎也不曾这样紧张恐慌啊! 他瞥了左近的彭城公主一眼,这个小姑娘面色发白,嘴唇血色疏无,怕是吓坏了! 哎,当年她出生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来得及看上一眼,林废妃嚷着肚子疼耽搁了,等皇后宫里送的信递进来,彭城已经出生了,他急急赶过去,就看到了这个小家伙乖乖巧巧的包在包袱里了,哎呀~ 仁宗不由老脸挤出花来,对着彭城勉强挤出笑,“莫怕莫怕,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你皇嫂定然平安给你生个侄儿。” 已经致仕的夏首辅笑眯眯的捋着胡子笑道,“正是正是,公主勿要担忧。” 彭城公主心里忍着白眼,转过头望向窗外的檐角,上京城春末雨水多了起来,此刻稀里哗啦下着雨,雨珠子形成了帘子落了下来,她心里一酸,想起来母后,也是在这样的雨天里,生了她,然后就没有再多的联系了。 太皇太后轻轻哼了一声,瞪了太上皇一眼,见他眼窝深陷消瘦了些,知晓他自从出了宫日日逍遥,心里也是恨铁不成钢,不过灏儿出征了,他搬回宫里也算懂事了,便沉声道,“罢了,瞧这样子,想必还有些时候,你快去歇会。” 仁宗半夜被惊醒,熬了一个凌晨加一个大半天,精力已有不济,此刻听太皇太后这样说,只得涎着脸赔笑,“灏儿不在,朕哪敢松心,朕还是去抱厦眯一会,有甚消息朕也好知道,母后您坐了也有一会了,让怡儿扶您回去歇着,皇后一生产,儿即刻派人知晓您。” 夏首辅夏大人也慌忙站了起来行礼。 彭城听他这样说,转过头定定瞧了仁宗一眼,把仁宗瞧得差点热泪盈眶,这丫头多少年没正眼看过他了~ 太皇太后也有些乏了,便扶着彭城公主的手出了宫门。 太上皇也熬不住,扶着德保公公的手,也进了抱厦里,躺下歇会补补精神。 夏首辅这才敢紧张起来,心里对着天皇玉帝各路神仙直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要生儿子一定要生个儿子~ 夏皇后的父亲,坐在末手,倒是真心实意,手哆哆嗦嗦,嘴唇泛白,心里默念保佑闺女平安。 元和十五年六月十六日辰时三刻,夏皇后生子,母子平安。 太上皇喜极而泣,要大赦天下。 左相急忙反对,“帝国有了继承人理当举天同庆,不如减免百姓税赋,开仓济民。大牢里都是作奸犯科的罪人,大赦放出来,还会为祸百姓,这不是赐福这是赐祸啊。” 兵部尚书诧异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左相竟敢这样扫兴,这不是忤逆龙鳞吗?! 不想温忠翰也瓮声瓮气,“太上皇,元武帝在前线督战,您就坐镇后方维稳,此时此刻,怎能添乱呢?!” 仁宗果然是软柿子,一捏就软,他脸色红了一阵,也不扭捏,索性把事情推给左泉。 左相笑眯眯的领旨,温忠翰也心满意足。 这仁宗别的不说,当了太上皇之后,越发听人劝了。 林大人果然长了见识,他从前一直在地方为官,跟仁宗同朝的时候不多,不想仁宗竟是这样的软蛋,哎呀,元武帝怎么这么强势捏,难道父弱子就强? 呸呸呸,他要死啊 ,想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第126章 二念 皇上出京后,上京城里就莫名多了一丝警醒。 上京城的夜生活似乎一下子少了一大半,不到戌时三刻,街上人就冷清了,守门的小卒早早的就关了城门,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走动。 月上柳梢头,程宅里,此刻静悄悄的,也没人走动,也都歇下了。 柳芸娘挨着敏敏儿,躺在撒花绣线的帐子里,夏初已经有些闷热了,敏敏儿穿着小肚兜,小肚子鼓鼓的,睡得四仰八叉,贴着柳芸娘一会,就自己翻过身子离柳芸娘远了些,嘴里还嘟哝了一声,“娘!” 柳芸娘不由好笑,支起胳膊肘,伸手去撩被子给闺女盖好,就见小丫头脖子下面泅出了一层的汗~ 短短的鬓发也有了湿气。 柳芸娘睡不着,索性撩了帐子下了床,从架子上拿了一柄绣了牡丹富贵的团花扇,坐在床边轻轻的给敏敏儿扇了起来。 这丫头今日同柳老爷出门看戏,小孩子皮肤嫩,帽子也戴不住,看完了戏又晃悠着逛了一天,听说从街头逛到街尾还不行,揪着柳老爷还要去鱼池戏水,柳老爷好说歹说,买了一串粘牙糖,这丫头才同意回府。 此刻面上还发红,抹了花露也没消下去,怕是晒着了。 往常定然会痴缠一会才睡,今夜是眯着眼睛草草洗漱了就睡下了。 “呵,定然是随了相公,这样的调皮!”柳芸娘才不承认她同自己小时候一样调皮了。 又想起出公差在外的相公,也是不省心的家伙,一封家书也不曾多写几个字! 害得她老是惦记他! 夜里静悄悄的,柳芸娘越发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这样万籁人俱静的时候,若是同他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彼此的体温,还有他低沉的叫人心慌的笑,该有多好啊~ 不能想不能想,简直叫人口干舌燥,身上发麻! 柳芸娘也不穿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沁凉光滑,稍微抚平了心里的燥热,端起桌上的茶壶,倾身倒了一杯,白玉青釉的茶盏,衬托翠黄的茶汤,剔透玲珑,柳芸娘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水滴晶莹,沿着下巴滑进了小衣里,留下一道水印。 哎,也不知道武将的家眷都是怎么样的熬过这一日日的~ 柳芸娘看着星光想了一会古代的痴男怨女,不由一笑,爱情是什么呀, 不就是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你是藤上的蚂蚱我是藤上的花,你戳我一下,我泄露春光给你呀~ 得了,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写小情文了,反正今夜凉茶是喝了一肚子,反正无眠了,那就写他一本~ 等过来几日,柳芸娘便把写好的手稿交给翠儿,让翠儿送到荣六郎书籍铺子去。 程德青是个闷骚爱喝干醋的人,他若心里不痛快了,那必是要发泄出来的,她可不想惹得他 了,是以日常去书籍铺子还有梨园,尽量避开朱成公。 这可叫朱成公唏嘘了很久,哎~ 柳娘子,你可真不可爱,我也没对你做过什么失礼的事情,为了你相公,连个朋友也做不得了~ 贴身的小厮杵在一边,望着朱成公拿着手稿,一动不动望着送信的丫头越走越远,一副寂寥的样子,心下也是好笑~ 您的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呀~ 自古以来,男女大防,虽说大启民风开放许多,可也不兴惦记有夫之妇呀, 程相公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您还是收收心,多多专研一点挣钱之道也好啊! 或者好赖娶一个主母主持家务,老夫人念叨的他一个下人都要头疼了。 朱成公不知道小厮的想法,捏着手稿,坐到窗边,慢慢翻开了这本新送来的《世家》。 字迹娟秀,故事婉约动人,一页一页坐着就翻完了,连一盏茶都忘记喝了,心里也看得十分慨叹~ 爱情是什么~ 是小侯爷陆升的求而不得还是默默守候? 是尚书千金宫青锦因爱成囚,不堪受辱,跳下柳生崖? 还是佞臣沈靖放下仇恨,辞官隐没,是辜负还是成全? 三个世家的落魄潦倒,三个人一生的蹉跎坎坷,终究是错了。 年过半百的陆升和宫青锦在田庄偶遇,两人眼含热泪相视一笑,万事如过眼云烟,似乎眨眼间就过去了这么些年,余生他们都要好好地活着,然后依依惜别~ 哎! 朱成公长长叹了一口气! 柳娘子这娇滴滴活泼娇俏的小娘子,活得这样生机勃勃开朗热情,怎么每次写话本都是一个悲伤成河的故事啊! 人间本就多憾事,就不能让话本子里的青年男女月满团圆吗?! 掌柜的见朱成公眉头紧皱,猜到定是这话本是那什么忧伤纠结的故事,忙躬身接过话本,手指头一拈,就翻开细细看了起来。 半晌,一行老泪划过沧桑的面颊,掌柜的长叹一声,世间怎会有如此凄惨的爱情啊! 哎呦,他一把年纪了,也禁不住湿了眼眶了! 更别说闺中思春的少女少妇了! 此书必定大卖! 程娘子真是好些时候不曾写这样缠绵悱恻凄婉哀伤的话本子了呦! 翠儿送完了手稿,瞧着日头还早,又顺道去俏江南选些胭脂水粉。 夫人用的胭脂水粉,都是俏江南特供的,说起这个,翠儿又不得挺起胸膛一脸荣光~ 作为老爷的独生闺女身边的大丫鬟,每次去柜上,那真是跟回到钱塘柳家银楼的光景一样,伙计们不论老少,都要热情的她喊一声翠儿姐姐呢!后院匠房的宝叔看到她,也会笑眯眯的说一声,“小翠儿,你来了~” 这不,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进门,正招呼客人的小路子眼睛就一亮,“翠儿姐姐快进来。” 掌柜的还是看着她和夫人长大的那个掌柜的,瞧见她进来,也含笑点头示意~ 很多都是钱塘跟过来的老人了,翠儿一来此处,迎面就是浓浓的亲热,十分松快开怀~ 一边的客人抬头瞧了一眼,翠儿一愣,那人已经帕子遮了面,出了门了。 翠儿不由喃喃自语,“这不是福安县主嘛?她怎滴这样温婉贞静了?” 小路子忙凑上来搭话,“竟是一个县主?这个气势真是瞧不出,也住在灯芯草巷,说是工部员外郎家的。前些日子婆子还抱了个女娃。” 翠儿深深挖了小路子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说完捧着掌柜的取出的包裹,就回了府里。 “夫人,您不知道,您猜我遇到了谁?”翠儿一脸神秘。 柳芸娘捏着兰花指,正在给细竹丝编制的兔子花灯上描花,敏敏儿这个小丫头,听灶上婆子的闺女儿炫耀哪年她去街上看花灯,那个花灯多漂亮,花样子描得多么栩栩如生,就央着柳芸娘给她买一只。 这不是过节年下的,又没有淘宝,今天下单明天到货,哪去找花灯呀,府里留存的旧的又扁着嘴不喜欢~ 柳老爷有心哄孙女,“做个花灯不是容易的很嘛。”说着就吩咐人取了宣纸细竹,撸着袖子就折腾起来。 一会就编出了一个兔子样的花灯出来,又眯缝着老眼睛细细的糊了宣纸。 然后两手一摊交给闺女了,“囡囡,你可是请了大家教习过的,描个花不是手到擒来~” 敏敏儿小公举就一脸崇拜的望着她娘,一双星星眼差点把柳芸娘萌翻了。 柳芸娘便也撸起袖子开始描花样子了,满足这小祖宗的小心愿。 听到翠儿这一说,头也不抬,轻笑道,“我偏不问,看你能不能憋得住?”一脸狡黠,头上流苏发簪轻轻晃动,像个蝴蝶要振翅高飞,娇美动人还如十六少女一样。 周围侍候的丫头婆子都捂嘴笑起来,柳老爷也笑了一声,两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晃出了门。 翠儿顿时嘟起嘴,“夫人,您怎么这样呀,真没劲,我偏不说,哼!您猜不到,我今日碰见福安县主了,若不是长相没变,我简直不敢相信了,温婉柔和,一副贤妻良母的贤惠,可比从前的样子好了不少呢!” “小路子说是工部员外郎郑大人家的女眷,那想必是又嫁人了。” “福安县主?你不说我都要忘记她了,面容温婉柔和,看来日子不错,想必嫁了一户厚道的好人家了。” “是呀是呀,”翠儿一边伶俐的给柳芸娘换朱砂笔,一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黄铜的公鸡,笑眯眯的递给敏敏儿,“姑娘,给,奴婢专程去街上给您选的,喜欢么?” 敏敏儿一见新奇的玩意,立马不贴着柳芸娘了,欢欢喜喜的接了铜公鸡,“谢谢翠姑姑~” 翠儿被敏敏儿一通甜言蜜语,立马找不到北了,“姑娘这样玩,摁它身子一下,瞧,它就蹦起来了,” 瞧见夫人也一脸新奇,她也不藏着,低声道,“可也巧了,正好去福运街替二顺子取定的带钩,掌柜的货柜上瞧见了这个小玩意,我一瞧见了就猜姑娘保准喜欢。” 柳芸娘用笔点着这丫头的狡猾的样子,不由笑了,这丫头,都成婚了还整日这样油嘴滑舌的,也难怪二顺子临出门前那个不放心的样子了~ “我想着从前有一次在街上,她那时候还是靖阳侯世子夫人,面色阴郁憔悴,同如今可是天差地别呢!” “所以说,女人嫁对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你呀,是个好命的!”柳芸娘一脸戏谑~ 翠儿也不知羞,大大咧咧,“是是是,奴婢就是天生的好命,夫人您也是福禄双全的命哪~” 丫头婆子一听她这腔调,又是咧嘴一笑~ 安远侯府,世子夫人林婉婉就不是那么好命了,哎~ 侯夫人更年期,整日妖蛾子不断,宋祁出征在外,老侯爷占星问道不在府里,安远侯又同小妾打得火热,侯夫人一腔子火气,便整日里的朝林婉婉和下人倾倒出来了~ 不是挑剔今日饭菜咸了,就是嫌昨夜的床板硬了,或是夜里窗前的那棵树上的鸟叽叽咕咕的吵了她睡觉~ 就是喝口茶,也要说一句背晦! 总之就是有各种不爽快的理由拿捏媳妇~ 都是这媳妇的运道不好,别人家早早的就儿孙环绕,享了天伦之乐,就她念叨了这么久,一个影儿也瞧不着~ 林婉婉逆来顺受,面色无波的站着那,听着侯夫人喋喋不休的数落~ 侯夫人见她跟柱子一样,也不会小意贴心的哄劝,只木愣愣的杵在哪,心里火气更大~ “你瞧瞧你这个样子,叫别人看到定是以为我做婆婆的无理取闹欺负媳妇,我不曾打骂你,何必如此惺惺作态!罢了罢了,快些离了我的眼,让我清静清静~” 林婉婉屈膝行礼,面上挤出笑容,“母亲哪里的话,叫媳妇不安,媳妇听说荞麦壳清脑、明目,使用荞麦枕头能明目,清热安神,可睡得好,已经命人采买了些,这就回去给您制一只,夜间也好睡些。” “去,去!”侯夫人不耐烦的挥挥手,屋子里的婆子都面露不忍,这样不给世子夫人体面,叫人难堪,好在世子夫人柔顺体贴,不像陆家的媳妇那样,武将出身,硬挺挺的和婆婆硬来。 林婉婉笑着出了门,跨出院子一脚,脸色便沉了下来。 她的一只手不由抚摸在小腹上,眉头愁云笼罩,老天爷保佑些,让她早日生了孩儿,也能得婆婆的欢心。 想必那时候,公婆欢喜,这日子会好了。 不知道宋祁哥哥,如今到了哪里,愿他早些归来。 墙外伸进一枝柳树枝,翠绿绿的长满了新叶子,一年又一年,日子也该有个奔头。 第126章 二念 皇上出京后,上京城里就莫名多了一丝警醒。 上京城的夜生活似乎一下子少了一大半,不到戌时三刻,街上人就冷清了,守门的小卒早早的就关了城门,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走动。 月上柳梢头,程宅里,此刻静悄悄的,也没人走动,也都歇下了。 柳芸娘挨着敏敏儿,躺在撒花绣线的帐子里,夏初已经有些闷热了,敏敏儿穿着小肚兜,小肚子鼓鼓的,睡得四仰八叉,贴着柳芸娘一会,就自己翻过身子离柳芸娘远了些,嘴里还嘟哝了一声,“娘!” 柳芸娘不由好笑,支起胳膊肘,伸手去撩被子给闺女盖好,就见小丫头脖子下面泅出了一层的汗~ 短短的鬓发也有了湿气。 柳芸娘睡不着,索性撩了帐子下了床,从架子上拿了一柄绣了牡丹富贵的团花扇,坐在床边轻轻的给敏敏儿扇了起来。 这丫头今日同柳老爷出门看戏,小孩子皮肤嫩,帽子也戴不住,看完了戏又晃悠着逛了一天,听说从街头逛到街尾还不行,揪着柳老爷还要去鱼池戏水,柳老爷好说歹说,买了一串粘牙糖,这丫头才同意回府。 此刻面上还发红,抹了花露也没消下去,怕是晒着了。 往常定然会痴缠一会才睡,今夜是眯着眼睛草草洗漱了就睡下了。 “呵,定然是随了相公,这样的调皮!”柳芸娘才不承认她同自己小时候一样调皮了。 又想起出公差在外的相公,也是不省心的家伙,一封家书也不曾多写几个字! 害得她老是惦记他! 夜里静悄悄的,柳芸娘越发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这样万籁人俱静的时候,若是同他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彼此的体温,还有他低沉的叫人心慌的笑,该有多好啊~ 不能想不能想,简直叫人口干舌燥,身上发麻! 柳芸娘也不穿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沁凉光滑,稍微抚平了心里的燥热,端起桌上的茶壶,倾身倒了一杯,白玉青釉的茶盏,衬托翠黄的茶汤,剔透玲珑,柳芸娘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水滴晶莹,沿着下巴滑进了小衣里,留下一道水印。 哎,也不知道武将的家眷都是怎么样的熬过这一日日的~ 柳芸娘看着星光想了一会古代的痴男怨女,不由一笑,爱情是什么呀, 不就是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你是藤上的蚂蚱我是藤上的花,你戳我一下,我泄露春光给你呀~ 得了,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写小情文了,反正今夜凉茶是喝了一肚子,反正无眠了,那就写他一本~ 等过来几日,柳芸娘便把写好的手稿交给翠儿,让翠儿送到荣六郎书籍铺子去。 程德青是个闷骚爱喝干醋的人,他若心里不痛快了,那必是要发泄出来的,她可不想惹得他 了,是以日常去书籍铺子还有梨园,尽量避开朱成公。 这可叫朱成公唏嘘了很久,哎~ 柳娘子,你可真不可爱,我也没对你做过什么失礼的事情,为了你相公,连个朋友也做不得了~ 贴身的小厮杵在一边,望着朱成公拿着手稿,一动不动望着送信的丫头越走越远,一副寂寥的样子,心下也是好笑~ 您的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呀~ 自古以来,男女大防,虽说大启民风开放许多,可也不兴惦记有夫之妇呀, 程相公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您还是收收心,多多专研一点挣钱之道也好啊! 或者好赖娶一个主母主持家务,老夫人念叨的他一个下人都要头疼了。 朱成公不知道小厮的想法,捏着手稿,坐到窗边,慢慢翻开了这本新送来的《世家》。 字迹娟秀,故事婉约动人,一页一页坐着就翻完了,连一盏茶都忘记喝了,心里也看得十分慨叹~ 爱情是什么~ 是小侯爷陆升的求而不得还是默默守候? 是尚书千金宫青锦因爱成囚,不堪受辱,跳下柳生崖? 还是佞臣沈靖放下仇恨,辞官隐没,是辜负还是成全? 三个世家的落魄潦倒,三个人一生的蹉跎坎坷,终究是错了。 年过半百的陆升和宫青锦在田庄偶遇,两人眼含热泪相视一笑,万事如过眼云烟,似乎眨眼间就过去了这么些年,余生他们都要好好地活着,然后依依惜别~ 哎! 朱成公长长叹了一口气! 柳娘子这娇滴滴活泼娇俏的小娘子,活得这样生机勃勃开朗热情,怎么每次写话本都是一个悲伤成河的故事啊! 人间本就多憾事,就不能让话本子里的青年男女月满团圆吗?! 掌柜的见朱成公眉头紧皱,猜到定是这话本是那什么忧伤纠结的故事,忙躬身接过话本,手指头一拈,就翻开细细看了起来。 半晌,一行老泪划过沧桑的面颊,掌柜的长叹一声,世间怎会有如此凄惨的爱情啊! 哎呦,他一把年纪了,也禁不住湿了眼眶了! 更别说闺中思春的少女少妇了! 此书必定大卖! 程娘子真是好些时候不曾写这样缠绵悱恻凄婉哀伤的话本子了呦! 翠儿送完了手稿,瞧着日头还早,又顺道去俏江南选些胭脂水粉。 夫人用的胭脂水粉,都是俏江南特供的,说起这个,翠儿又不得挺起胸膛一脸荣光~ 作为老爷的独生闺女身边的大丫鬟,每次去柜上,那真是跟回到钱塘柳家银楼的光景一样,伙计们不论老少,都要热情的她喊一声翠儿姐姐呢!后院匠房的宝叔看到她,也会笑眯眯的说一声,“小翠儿,你来了~” 这不,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进门,正招呼客人的小路子眼睛就一亮,“翠儿姐姐快进来。” 掌柜的还是看着她和夫人长大的那个掌柜的,瞧见她进来,也含笑点头示意~ 很多都是钱塘跟过来的老人了,翠儿一来此处,迎面就是浓浓的亲热,十分松快开怀~ 一边的客人抬头瞧了一眼,翠儿一愣,那人已经帕子遮了面,出了门了。 翠儿不由喃喃自语,“这不是福安县主嘛?她怎滴这样温婉贞静了?” 小路子忙凑上来搭话,“竟是一个县主?这个气势真是瞧不出,也住在灯芯草巷,说是工部员外郎家的。前些日子婆子还抱了个女娃。” 翠儿深深挖了小路子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说完捧着掌柜的取出的包裹,就回了府里。 “夫人,您不知道,您猜我遇到了谁?”翠儿一脸神秘。 柳芸娘捏着兰花指,正在给细竹丝编制的兔子花灯上描花,敏敏儿这个小丫头,听灶上婆子的闺女儿炫耀哪年她去街上看花灯,那个花灯多漂亮,花样子描得多么栩栩如生,就央着柳芸娘给她买一只。 这不是过节年下的,又没有淘宝,今天下单明天到货,哪去找花灯呀,府里留存的旧的又扁着嘴不喜欢~ 柳老爷有心哄孙女,“做个花灯不是容易的很嘛。”说着就吩咐人取了宣纸细竹,撸着袖子就折腾起来。 一会就编出了一个兔子样的花灯出来,又眯缝着老眼睛细细的糊了宣纸。 然后两手一摊交给闺女了,“囡囡,你可是请了大家教习过的,描个花不是手到擒来~” 敏敏儿小公举就一脸崇拜的望着她娘,一双星星眼差点把柳芸娘萌翻了。 柳芸娘便也撸起袖子开始描花样子了,满足这小祖宗的小心愿。 听到翠儿这一说,头也不抬,轻笑道,“我偏不问,看你能不能憋得住?”一脸狡黠,头上流苏发簪轻轻晃动,像个蝴蝶要振翅高飞,娇美动人还如十六少女一样。 周围侍候的丫头婆子都捂嘴笑起来,柳老爷也笑了一声,两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晃出了门。 翠儿顿时嘟起嘴,“夫人,您怎么这样呀,真没劲,我偏不说,哼!您猜不到,我今日碰见福安县主了,若不是长相没变,我简直不敢相信了,温婉柔和,一副贤妻良母的贤惠,可比从前的样子好了不少呢!” “小路子说是工部员外郎郑大人家的女眷,那想必是又嫁人了。” “福安县主?你不说我都要忘记她了,面容温婉柔和,看来日子不错,想必嫁了一户厚道的好人家了。” “是呀是呀,”翠儿一边伶俐的给柳芸娘换朱砂笔,一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黄铜的公鸡,笑眯眯的递给敏敏儿,“姑娘,给,奴婢专程去街上给您选的,喜欢么?” 敏敏儿一见新奇的玩意,立马不贴着柳芸娘了,欢欢喜喜的接了铜公鸡,“谢谢翠姑姑~” 翠儿被敏敏儿一通甜言蜜语,立马找不到北了,“姑娘这样玩,摁它身子一下,瞧,它就蹦起来了,” 瞧见夫人也一脸新奇,她也不藏着,低声道,“可也巧了,正好去福运街替二顺子取定的带钩,掌柜的货柜上瞧见了这个小玩意,我一瞧见了就猜姑娘保准喜欢。” 柳芸娘用笔点着这丫头的狡猾的样子,不由笑了,这丫头,都成婚了还整日这样油嘴滑舌的,也难怪二顺子临出门前那个不放心的样子了~ “我想着从前有一次在街上,她那时候还是靖阳侯世子夫人,面色阴郁憔悴,同如今可是天差地别呢!” “所以说,女人嫁对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你呀,是个好命的!”柳芸娘一脸戏谑~ 翠儿也不知羞,大大咧咧,“是是是,奴婢就是天生的好命,夫人您也是福禄双全的命哪~” 丫头婆子一听她这腔调,又是咧嘴一笑~ 安远侯府,世子夫人林婉婉就不是那么好命了,哎~ 侯夫人更年期,整日妖蛾子不断,宋祁出征在外,老侯爷占星问道不在府里,安远侯又同小妾打得火热,侯夫人一腔子火气,便整日里的朝林婉婉和下人倾倒出来了~ 不是挑剔今日饭菜咸了,就是嫌昨夜的床板硬了,或是夜里窗前的那棵树上的鸟叽叽咕咕的吵了她睡觉~ 就是喝口茶,也要说一句背晦! 总之就是有各种不爽快的理由拿捏媳妇~ 都是这媳妇的运道不好,别人家早早的就儿孙环绕,享了天伦之乐,就她念叨了这么久,一个影儿也瞧不着~ 林婉婉逆来顺受,面色无波的站着那,听着侯夫人喋喋不休的数落~ 侯夫人见她跟柱子一样,也不会小意贴心的哄劝,只木愣愣的杵在哪,心里火气更大~ “你瞧瞧你这个样子,叫别人看到定是以为我做婆婆的无理取闹欺负媳妇,我不曾打骂你,何必如此惺惺作态!罢了罢了,快些离了我的眼,让我清静清静~” 林婉婉屈膝行礼,面上挤出笑容,“母亲哪里的话,叫媳妇不安,媳妇听说荞麦壳清脑、明目,使用荞麦枕头能明目,清热安神,可睡得好,已经命人采买了些,这就回去给您制一只,夜间也好睡些。” “去,去!”侯夫人不耐烦的挥挥手,屋子里的婆子都面露不忍,这样不给世子夫人体面,叫人难堪,好在世子夫人柔顺体贴,不像陆家的媳妇那样,武将出身,硬挺挺的和婆婆硬来。 林婉婉笑着出了门,跨出院子一脚,脸色便沉了下来。 她的一只手不由抚摸在小腹上,眉头愁云笼罩,老天爷保佑些,让她早日生了孩儿,也能得婆婆的欢心。 想必那时候,公婆欢喜,这日子会好了。 不知道宋祁哥哥,如今到了哪里,愿他早些归来。 墙外伸进一枝柳树枝,翠绿绿的长满了新叶子,一年又一年,日子也该有个奔头。 第127章 三和 清水关,大军孤军深入,昼伏夜行,果然在沙尘漫天的一个深夜,找到塔塔部落驻扎的地方。 趁着夜深人静,敌人松懈,大启的军士们一拥而上,包汤圆一样把正中间白色王廷的大帐包了个水泄不通, 领军的将领陈乾笑得大白牙在深夜里都闪闪发着光,成了!加官进爵有望了! 塔塔部落的是士兵是怎么也想不到大启的的兵卒竟敢深入沙漠腹地的,正睡得憨甜,突然天降奇兵,把他们切菜一样切了,悄无声息的,因此大启的军队冲杀到护卫王帐的帐子前了,塔塔部落的士兵才反应过来! 烟火四起,喊杀声阵阵,到处鬼哭狼嚎。 塔塔部落的首领突然尿急惊醒,他一睁眼,帐子就被挑开,亲兵护卫冲上前来摁住他! “首领,不好了,敌人杀进来了!快走!” 塔塔部落首领尿都吓回去了,伸头朝外一看,天要亡我啊,不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兔儿岭还有老子的驻军,老子总会杀回去的!我先跑掉再说~ “首领,求求您带上妾~”昨夜柔情蜜意可爱可怜的小妾此刻光着身子朝首领扑来,首领看也不看,一脚就把个娇滴滴的白玉一样的身子掀翻在地,撩起架上的皮毛,匆匆裹了就奔出了帐子! 十几个贴身的亲卫,以命搏命,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把首领捞出去了。 等陈乾宋祁搏杀出来,发现首领跑路了,不过所获仍然巨大,首领的妻子儿女老母亲都被抓住了,还有辎重马车无数,简直大获全胜啊! 众将领各个都喜气洋洋,哎呀,窝囊了这么些年,今年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元武帝听到消息,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瞧,没有朕打不下的江山! 塔塔部落首领连夜潜逃,一路吃糠咽菜,终于跑到了兔儿岭,到了驻地一看,弟兄们醉生梦死,各个肚腹都胖了一大圈,哪还能上马提枪啊?! 大启朝仁宗在位的时候实在太窝囊,塔塔部落屡战屡胜,导致兔儿岭的兄弟们一直无用兵之处,弟兄们也就没事抢掠一番,戏耍戏耍,图个乐子,往日都是吃喝嫖赌的,早已荒废了手脚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越王勾践还卧薪尝胆呢! 塔塔部落首领连夜举起小白旗,我投降,愿意做大启的属臣,岁岁纳贡,求大启展现大国风范,放回我的老母和妻儿 ,和平共处共同富裕~ 元武帝捏着鬼画符一样的国书,表情十分高深莫测~ 侍从十分惶恐,跪下也不是,站直了也不是,弯着腰提着气,好不难受呀! 程德青笑道,“皇上,以臣之见,穷寇莫追,我大启既扬了国威,余下的自是要休养生息发展经济啊!我大启国强民富,外敌自然不敢再来入侵!” 曹录也连连附和,“是呀,是呀,”户部的温忠翰头都要挠秃了,跟他耳朵边念叨粮草粮草,他都麻了 宋祁和陈乾等诸将领颇不服气,陈乾鲁直,直直盯着程德青的眼珠子。 “程大人乃状元郎,文采自是高我等一头,不过论这战场上的事情怕是不如我多矣,以臣之见,定要一鼓作气直捣黄龙,叫塔塔部落不再死灰复燃,” “可出兵作战也要量力而行,大启现在民生凋敝,百姓困苦不堪。此次成功全在兵行险着,敌人意料之外,若是继续追击,不说马力人力,大启的耗费也拖不起了,还请皇上三思啊!” 曹录也连声附和。 元武帝这才又看了捧匣子的侍从一眼,侍从心里一松,悄悄的退了下去。 清水关的捷报传到上京城,百姓振奋,也是扬眉吐气。 城里的富户权贵高兴的点了焰火,噼里啪啦,气氛比过年还热闹。 梨园也排了连轴的大戏,皇城跟下,老百姓全都喜气洋洋,嘴里咿咿呀呀的都能来两句戏文~ 柳老爷子和柳芸娘,一个盘算着俏江南的进账,喜得眉飞色舞,;一个盘算着相公不日归来,浓情蜜意,喜得满面娇羞。 柳芸娘索性让把库房里的料子都搬出来,给众人上上下下的俱都置办了夏衣。 “哎呀,夫人,您别光顾着我们,您也该置办几身鲜亮的衣服了,正好二爷回来了,看着高兴。”翠儿傻不愣登的,说话很中靶心。 “听说绸缎庄新上了一批凝朱纱,价值千金,不逊于蛟俏纱呢,官家夫人都排队预约,奴婢昨日也派了小环去预约 了,今日女掌柜想必会上门量衣呢。”如萍也笑嘻嘻的插了一句。 说曹操,曹操到,门房领着绸缎庄的女掌柜上门了。 客堂里的架子上悬挂了几匹凝珠纱,璀璨夺目,晶萃耀眼。 柳芸娘细细打量这些贵货,精致华丽,这要是做成大袖衫上街,那真是上京城最靓的崽了,十里地之外,没有比这更耀眼夺目的存在了,她有点赧然,做人要低调一点,这是不是太张扬了呀~ “不张扬不张扬,夫人贵气非常,又貌美多姿,这凝珠纱更衬得夫人仙姿生花,两者相得益彰,怎会张扬呀,夫人您看~” “你肤色洁白如玉,穿上这凝珠纱,可不是明眸皓齿,雪肌花容,绰约若仙子呢~” 掌柜的舌灿莲花,捏着凝珠纱一阵比划,只把柳芸娘夸得仙女下凡天花乱坠,柳芸娘就狠狠动了心。 可真好看呀,只要不算张扬逾矩,哪个女人不想每日都漂漂亮亮的呀~ 柳芸娘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买!翠儿~” 女掌柜的顿时老脸笑出一朵花,“不是我说,夫人是我见过性子最飒爽,模样儿又最美貌的人了~” 柳芸娘被哄得五迷三道,晕晕乎乎的就全定下了~ 反正相公回来,就喜欢我如此美貌,定然会爱若珍宝,嘻嘻嘻~ 全城皆大欢喜,怕是只有后宫里的温慧公主心灰意冷瑟瑟发抖了。 随着捷报传来的,还有请求赐婚的诏书,温慧要去和亲了。 从母妃被关了冷宫,二皇兄还有三皇子被剥夺封号幽闭起来,她还心存侥幸,不管怎么样,她是公主,没有皇位之争,也不曾参与宫变,她这一生,虽然比不上彭城尊贵,但也是太上皇唯二的公主了。 还有后来的和亲求和的提议被新皇否决,她这种庆幸就越来越多了。 她甚至天真的想着,莫非皇兄待她仍有兄妹之情,不然这样一条亘古以来最便利的维护邦交的好法子,新皇为何弃之不用呢?! 可不等她高兴,这和亲的旨意就降到了她的宫里。 简直是天崩地裂,海哭石炸! 塔塔部落首领都四十有余了,都能做她的父亲了,她怎能忍受与他同床共寝生儿育女! 温慧没有法子,只得跑去坤宁宫求皇后娘娘开恩。 夏皇后抱着稚子斜倚在榻上,懒懒的说道,“就说本宫乏了,让她回去。” “是。” 彭城公主坐在一边,恍若未闻,葱白的手指头戳戳小宝宝肉嘟嘟的脸蛋,笑的十分惊奇,“皇嫂,前些日子还瞧着他还起皮呢,今日再见又不一样了,三月的小儿果然说变就变。” 夏皇后慈爱的看着怀里的小皇子,细细描摹婴孩的眉眼,“眼睛越发像皇上了。” “正是,皇祖母瞧了也说同皇兄一样,长大定然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君子。” 夏皇后抿唇一笑,皇上何来的君子之风,同她在殿里厮磨的时光,总是她哭的多笑得少,那时候他的样子,似乎是她越求饶哭泣,越是志得意满一般。 这样想着,夏皇后端庄洁白的面上便浮上一抹红晕,怕宫人和皇妹看了笑话,忙举了扇子遮挡了日头。 彭城公主不疑有他,只盯着小家伙,“他动了,哎呀,真小。” 小皇子伸了伸手,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眼睛睁开又闭上。 夏皇后瞧着小姑子一惊一乍的样子不由好笑,“从前你是仙女一样,不食人间烟火,我生了孩儿,你倒是落了凡尘。” 彭城公主听得一愣,面上也泛起了红云,“皇嫂莫要取笑,再笑我就不来了。” 仍然是小女儿的爱娇。 夏皇后想想她在太上皇面前冰山冷玉一般的模样,心下不由嗟叹一声,低头看向怀里酣睡的小儿,又不由替他庆幸。 温慧又去了慈宁宫求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听了温慧的诉求,也只能安慰她,这是作为皇室公主的命运,让她接受。 她不接受! 既然都是公主,凭什么和亲的不是彭城?! 这句话死死的含在温慧公主的嘴边,可到底忍住没有说出来。 温慧只得去上元宫求见太上皇。 太上皇望着这个从小就娇惯恣意的女儿,如今面色凄苦已无往日的天真单纯,心里也叹命运无常造化弄人,只得安慰温慧, “塔塔部落既是求和,那必然会待你尊贵,只要你皇兄在一日,必然会有你的好日子。” 温慧公主就算再不甘,也知道此事毫无回旋之地了,从前单纯骄横的人,如今也会仔细思量事情了。 “是,儿臣知道了,儿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父皇首肯。” 太上皇本就是一个心软的人,见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儿这样懂事听话,心里颇有些心酸,忙笑道,“只要不是非分的要求,朕都答应你。” 温慧公主垂下眼睫,“林废妃纵然是犯了死罪,也是我的母亲,母女一场,若我远嫁,此生怕是不复相见了,求父皇成全我同她一见,女儿也死无所憾了。” 太上皇心下一愣,眼角瞥了德宝公公一眼,见他也挑起眉头,就知道两人想的是一样的。 “你早早的同她说了,她怕是更不安乐,不如这样,临行前再拜别。” 小心驶得万年船,林氏虽然掀不起风浪了,可灏哥不在宫里,阖宫老弱妇孺,还是小心为上。 温慧咬紧了嘴唇,眼泪差点掉下来,“是,女儿知道了。” 她低头叩首,不再看仁宗一眼,匆忙就退了下去。 仁宗和德宝公公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哎!” “哎!” 仁宗一愣,不由苦笑,“从前她娇纵任性,朕头疼,如今这样懂事可怜,朕也心酸哪。” 德宝公公忙抚慰,“太上皇宽心,温慧公主大了您该欣慰才是,自古公主和亲,福 延百姓,是历来的佳话,何况此次是求娶,部落首领定然不会辜负了公主。” “希望如此。” 只求天下太平,后宫和睦,百姓安居乐业,大启流传百年啊。 第127章 三和 清水关,大军孤军深入,昼伏夜行,果然在沙尘漫天的一个深夜,找到塔塔部落驻扎的地方。 趁着夜深人静,敌人松懈,大启的军士们一拥而上,包汤圆一样把正中间白色王廷的大帐包了个水泄不通, 领军的将领陈乾笑得大白牙在深夜里都闪闪发着光,成了!加官进爵有望了! 塔塔部落的是士兵是怎么也想不到大启的的兵卒竟敢深入沙漠腹地的,正睡得憨甜,突然天降奇兵,把他们切菜一样切了,悄无声息的,因此大启的军队冲杀到护卫王帐的帐子前了,塔塔部落的士兵才反应过来! 烟火四起,喊杀声阵阵,到处鬼哭狼嚎。 塔塔部落的首领突然尿急惊醒,他一睁眼,帐子就被挑开,亲兵护卫冲上前来摁住他! “首领,不好了,敌人杀进来了!快走!” 塔塔部落首领尿都吓回去了,伸头朝外一看,天要亡我啊,不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兔儿岭还有老子的驻军,老子总会杀回去的!我先跑掉再说~ “首领,求求您带上妾~”昨夜柔情蜜意可爱可怜的小妾此刻光着身子朝首领扑来,首领看也不看,一脚就把个娇滴滴的白玉一样的身子掀翻在地,撩起架上的皮毛,匆匆裹了就奔出了帐子! 十几个贴身的亲卫,以命搏命,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把首领捞出去了。 等陈乾宋祁搏杀出来,发现首领跑路了,不过所获仍然巨大,首领的妻子儿女老母亲都被抓住了,还有辎重马车无数,简直大获全胜啊! 众将领各个都喜气洋洋,哎呀,窝囊了这么些年,今年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元武帝听到消息,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瞧,没有朕打不下的江山! 塔塔部落首领连夜潜逃,一路吃糠咽菜,终于跑到了兔儿岭,到了驻地一看,弟兄们醉生梦死,各个肚腹都胖了一大圈,哪还能上马提枪啊?! 大启朝仁宗在位的时候实在太窝囊,塔塔部落屡战屡胜,导致兔儿岭的兄弟们一直无用兵之处,弟兄们也就没事抢掠一番,戏耍戏耍,图个乐子,往日都是吃喝嫖赌的,早已荒废了手脚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越王勾践还卧薪尝胆呢! 塔塔部落首领连夜举起小白旗,我投降,愿意做大启的属臣,岁岁纳贡,求大启展现大国风范,放回我的老母和妻儿 ,和平共处共同富裕~ 元武帝捏着鬼画符一样的国书,表情十分高深莫测~ 侍从十分惶恐,跪下也不是,站直了也不是,弯着腰提着气,好不难受呀! 程德青笑道,“皇上,以臣之见,穷寇莫追,我大启既扬了国威,余下的自是要休养生息发展经济啊!我大启国强民富,外敌自然不敢再来入侵!” 曹录也连连附和,“是呀,是呀,”户部的温忠翰头都要挠秃了,跟他耳朵边念叨粮草粮草,他都麻了 宋祁和陈乾等诸将领颇不服气,陈乾鲁直,直直盯着程德青的眼珠子。 “程大人乃状元郎,文采自是高我等一头,不过论这战场上的事情怕是不如我多矣,以臣之见,定要一鼓作气直捣黄龙,叫塔塔部落不再死灰复燃,” “可出兵作战也要量力而行,大启现在民生凋敝,百姓困苦不堪。此次成功全在兵行险着,敌人意料之外,若是继续追击,不说马力人力,大启的耗费也拖不起了,还请皇上三思啊!” 曹录也连声附和。 元武帝这才又看了捧匣子的侍从一眼,侍从心里一松,悄悄的退了下去。 清水关的捷报传到上京城,百姓振奋,也是扬眉吐气。 城里的富户权贵高兴的点了焰火,噼里啪啦,气氛比过年还热闹。 梨园也排了连轴的大戏,皇城跟下,老百姓全都喜气洋洋,嘴里咿咿呀呀的都能来两句戏文~ 柳老爷子和柳芸娘,一个盘算着俏江南的进账,喜得眉飞色舞,;一个盘算着相公不日归来,浓情蜜意,喜得满面娇羞。 柳芸娘索性让把库房里的料子都搬出来,给众人上上下下的俱都置办了夏衣。 “哎呀,夫人,您别光顾着我们,您也该置办几身鲜亮的衣服了,正好二爷回来了,看着高兴。”翠儿傻不愣登的,说话很中靶心。 “听说绸缎庄新上了一批凝朱纱,价值千金,不逊于蛟俏纱呢,官家夫人都排队预约,奴婢昨日也派了小环去预约 了,今日女掌柜想必会上门量衣呢。”如萍也笑嘻嘻的插了一句。 说曹操,曹操到,门房领着绸缎庄的女掌柜上门了。 客堂里的架子上悬挂了几匹凝珠纱,璀璨夺目,晶萃耀眼。 柳芸娘细细打量这些贵货,精致华丽,这要是做成大袖衫上街,那真是上京城最靓的崽了,十里地之外,没有比这更耀眼夺目的存在了,她有点赧然,做人要低调一点,这是不是太张扬了呀~ “不张扬不张扬,夫人贵气非常,又貌美多姿,这凝珠纱更衬得夫人仙姿生花,两者相得益彰,怎会张扬呀,夫人您看~” “你肤色洁白如玉,穿上这凝珠纱,可不是明眸皓齿,雪肌花容,绰约若仙子呢~” 掌柜的舌灿莲花,捏着凝珠纱一阵比划,只把柳芸娘夸得仙女下凡天花乱坠,柳芸娘就狠狠动了心。 可真好看呀,只要不算张扬逾矩,哪个女人不想每日都漂漂亮亮的呀~ 柳芸娘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买!翠儿~” 女掌柜的顿时老脸笑出一朵花,“不是我说,夫人是我见过性子最飒爽,模样儿又最美貌的人了~” 柳芸娘被哄得五迷三道,晕晕乎乎的就全定下了~ 反正相公回来,就喜欢我如此美貌,定然会爱若珍宝,嘻嘻嘻~ 全城皆大欢喜,怕是只有后宫里的温慧公主心灰意冷瑟瑟发抖了。 随着捷报传来的,还有请求赐婚的诏书,温慧要去和亲了。 从母妃被关了冷宫,二皇兄还有三皇子被剥夺封号幽闭起来,她还心存侥幸,不管怎么样,她是公主,没有皇位之争,也不曾参与宫变,她这一生,虽然比不上彭城尊贵,但也是太上皇唯二的公主了。 还有后来的和亲求和的提议被新皇否决,她这种庆幸就越来越多了。 她甚至天真的想着,莫非皇兄待她仍有兄妹之情,不然这样一条亘古以来最便利的维护邦交的好法子,新皇为何弃之不用呢?! 可不等她高兴,这和亲的旨意就降到了她的宫里。 简直是天崩地裂,海哭石炸! 塔塔部落首领都四十有余了,都能做她的父亲了,她怎能忍受与他同床共寝生儿育女! 温慧没有法子,只得跑去坤宁宫求皇后娘娘开恩。 夏皇后抱着稚子斜倚在榻上,懒懒的说道,“就说本宫乏了,让她回去。” “是。” 彭城公主坐在一边,恍若未闻,葱白的手指头戳戳小宝宝肉嘟嘟的脸蛋,笑的十分惊奇,“皇嫂,前些日子还瞧着他还起皮呢,今日再见又不一样了,三月的小儿果然说变就变。” 夏皇后慈爱的看着怀里的小皇子,细细描摹婴孩的眉眼,“眼睛越发像皇上了。” “正是,皇祖母瞧了也说同皇兄一样,长大定然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君子。” 夏皇后抿唇一笑,皇上何来的君子之风,同她在殿里厮磨的时光,总是她哭的多笑得少,那时候他的样子,似乎是她越求饶哭泣,越是志得意满一般。 这样想着,夏皇后端庄洁白的面上便浮上一抹红晕,怕宫人和皇妹看了笑话,忙举了扇子遮挡了日头。 彭城公主不疑有他,只盯着小家伙,“他动了,哎呀,真小。” 小皇子伸了伸手,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眼睛睁开又闭上。 夏皇后瞧着小姑子一惊一乍的样子不由好笑,“从前你是仙女一样,不食人间烟火,我生了孩儿,你倒是落了凡尘。” 彭城公主听得一愣,面上也泛起了红云,“皇嫂莫要取笑,再笑我就不来了。” 仍然是小女儿的爱娇。 夏皇后想想她在太上皇面前冰山冷玉一般的模样,心下不由嗟叹一声,低头看向怀里酣睡的小儿,又不由替他庆幸。 温慧又去了慈宁宫求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听了温慧的诉求,也只能安慰她,这是作为皇室公主的命运,让她接受。 她不接受! 既然都是公主,凭什么和亲的不是彭城?! 这句话死死的含在温慧公主的嘴边,可到底忍住没有说出来。 温慧只得去上元宫求见太上皇。 太上皇望着这个从小就娇惯恣意的女儿,如今面色凄苦已无往日的天真单纯,心里也叹命运无常造化弄人,只得安慰温慧, “塔塔部落既是求和,那必然会待你尊贵,只要你皇兄在一日,必然会有你的好日子。” 温慧公主就算再不甘,也知道此事毫无回旋之地了,从前单纯骄横的人,如今也会仔细思量事情了。 “是,儿臣知道了,儿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父皇首肯。” 太上皇本就是一个心软的人,见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儿这样懂事听话,心里颇有些心酸,忙笑道,“只要不是非分的要求,朕都答应你。” 温慧公主垂下眼睫,“林废妃纵然是犯了死罪,也是我的母亲,母女一场,若我远嫁,此生怕是不复相见了,求父皇成全我同她一见,女儿也死无所憾了。” 太上皇心下一愣,眼角瞥了德宝公公一眼,见他也挑起眉头,就知道两人想的是一样的。 “你早早的同她说了,她怕是更不安乐,不如这样,临行前再拜别。” 小心驶得万年船,林氏虽然掀不起风浪了,可灏哥不在宫里,阖宫老弱妇孺,还是小心为上。 温慧咬紧了嘴唇,眼泪差点掉下来,“是,女儿知道了。” 她低头叩首,不再看仁宗一眼,匆忙就退了下去。 仁宗和德宝公公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哎!” “哎!” 仁宗一愣,不由苦笑,“从前她娇纵任性,朕头疼,如今这样懂事可怜,朕也心酸哪。” 德宝公公忙抚慰,“太上皇宽心,温慧公主大了您该欣慰才是,自古公主和亲,福 延百姓,是历来的佳话,何况此次是求娶,部落首领定然不会辜负了公主。” “希望如此。” 只求天下太平,后宫和睦,百姓安居乐业,大启流传百年啊。 第128章 风起 眼见边关大捷,后宫安定和谐,太上皇又蹲不住了,乔装打扮了一番,又带着老伙计德宝公公,一起去溜大街了~ 年岁到了,他于女色上渐渐淡了心思,便直往梨园听戏去。 朱成公照例把最好的二楼看台腾出来给他。 新皇一雪前耻,荡平敌寇,众人都心情畅快,梨园最近连轴上大戏,都是期盼国强民富的好戏,比如《智取威虎山》、《宋家军》、《精忠报国》等,一众票友连声唱和,情境好不热闹。 太上皇听了《越关山》,也不禁心神激荡,看,这万里江山,风景如画,这千万子民,忠腔义胆~ “朱成公,这个曲目荡气回肠,令人发醒,这是梨园新编的的么?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太上皇瞧着朱成公,这个小老伙计面带骄矜,笑容神秘莫测又说不出的惊艳。 “是,这是刚刚谱好的曲目,就等您来才公演呢,您若觉得好,那果真是十分的好了~” 德宝公公心领神会,指使小厮打赏, 太上皇点点头,“这是何人所作?”情感慷慨激昂,句句振聋发聩哪~ 朱成公捋着新蓄的文人须笑道,“自然又是柳白了!” 太上皇饶有兴趣,这个柳白总是搞得神神秘秘一样,又总是大放异彩,让他更想结交一番,正好此刻国泰民安,他兴头被吊起来了,“去召此人来见朕,若是入眼,即便考不中官身,朕也能赐一个出身给他。” 朱成公呵呵笑道,“不必了,臣替她谢过太上皇的美意了,她淡泊名利,不愿世人知晓,只想过自己的清净小日子~” “哦~此人竟然如此高洁志远,与你,与朕甚为相投啊,朕的年轻的时候的梦想就是荡一叶扁舟,浪迹江湖~” 朱成公面色一愣,转头看向德保公公,德保笑得憨态可掬,“近些时候太上皇空了,吩咐奴才给他买了不少民间的话本子,最近尤其迷上《笑傲江湖》” 太上皇笑得像个弥勒菩萨,“这是一个怎样豪情满溢的世界啊?!我就是看着话本儿,就不知觉想起那个场景,哎呀,这个柳白脑子怎么这么会想啊,你既然识得此人,定要为曾举荐一番,你是知道朕的,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必然不会折损了贤才的~” 说着捏起一根筷子,点着酒杯,自作弹唱~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若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朱成公嘴角浮现奇异的笑,“她从来都是这样,奇思妙想,让人料想不到,又不得不拍手称赞~” 德保公公瞧见不由牙酸,心里暗暗称奇,怪道这朱成公一表人才却孤身至今,莫非是断袖不成?!他又暗暗瞧了太上皇一眼,就见这个祖宗眯缝着眼睛,盯着戏台子上的小生唱戏,根本没注意身边的异样~ 也好,也好,不然叫太上皇觉察了,心里总要起波澜的,就让这纯洁的友谊再存留一段时间~ 后宫里,温慧公主心灰意冷,踉踉跄跄的第一次踏入了冷宫。 “你倒是终于肯来看我一眼了,怎么,遇上了 难事,呵。。。”,林氏枯黄干瘦的五指成梳,梳笼了散在脸边的头发,她慢吞吞的扶着门槛,一步步从昏暗寥落的房子里露了出来。 温慧公主亲眼看见,她曾经镶嵌宝石白里透粉的指甲里,竟然蓄着黑色的脏东西。 温慧心里升起一丝恶心,又有点难过。 她从前是那样矜贵优容,一形一态都要完美无瑕,就连衣服上都不允许有一丝褶皱,如今却连宫里洒扫的婆子都不如了。 林氏面上浮上讥笑,终于跨出了殿门,外面阳光真好,光辉灿烂,刺的她眼睛都流泪了,“说,劳您惦记,还看得起我。”她慢慢的挪到院子里,夏日了,院子里野草丛生,蚊虫滋生,林氏毫不在意的坐在石凳上,对着一边洒扫的婆子笑道,“你出去,公主有话同我说。” 婆子觑了一眼温慧公主华丽的衣衫,讪讪然的退了出去。 温慧嘴唇讷讷,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皇上降旨要我去塔塔草原和亲,我,我不愿意。” 林氏挠痒的动作一顿,眼皮轻掀,扫了温慧一眼,答非所问,“你去见过你兄弟吗?” 温慧公主一愣,手脚局促不安,“不,不曾,宗人府有令,不得探视,我,进不去。” 林氏眼底浮上讥笑,抬手撩了袖子,“和亲有什么不好?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去了就是首领夫人,首领年老,你若手段厉害些,整个塔塔部落就都是你的,这不是很好。” 温慧公主顿时心慌意乱,血冲到脑子里,尖着嗓子叫唤,“不,我不要,都是一个老头子了,说得好听,你怎么不去嫁?!” 一喊出口才觉不妥,急急咬住了舌头! “呵!呵!”林氏连连冷笑,“太上皇果然宠爱你,出了那样的事情,你也无忧无虑,脑子一点没有长进!” 温慧公主涨红了脸,她瞧见林氏眼底的轻视和嫌恶,心里十分屈辱,可现在没有人愿意帮自己,她不得不掩藏从小到大的积怨,喉头一哽,红了眼眶,“母妃,我,我不想去和亲,边塞荒凉,我不想去。” 林氏抚摩了胳膊,慢条斯理的拢了拢身上罩的棉衫,草木森森,四周静悄悄,这冷宫,就是在夏日也是冰冷冷的。 “太医院的陆太医经年我与他有恩,你去找他试试,别的就看你自己了。” 温慧心里一楞,急急问到,“他一个太医能帮我作何?我不想和亲,可也不想逃出宫去吃苦呀~” 她还以为林氏能说出个将军或者阁老,能在新皇面前进言,替她说说情。 林氏被她这一堵,半天说不出话,这样蠢的人,真的是她生的吗? 她心里实在厌烦了这个蠢钝如猪的女儿,二儿三儿都被拘禁,她愿他们下半生顺遂,太上皇仁厚,既然当初没有杀了他们,这一世只要不出事端,是可以保住性命的。 可她实在不甘心呐! 她心思转了几转,还是狠下心来,“你就同他这样说,他帮不帮你就看你的运道了。既然不想和亲,又想享受公主的尊贵,那只有别人替你去了。” 温慧一愣,心下狂喜,不过片刻就冷了下来,“元武帝怎能舍得让彭城替嫁?他们是亲兄妹,怎会帮我去害她呀?!” 林氏真是被噎得没脾气了,她懒得理她,悠闲的瞥了眼掉漆的门环,踱着步慢腾腾的回了房里。 总觉得哪里有邪风吹来,一阵阵的吹得她后背心打颤~ 温慧无法,脸色涨得通红,嘴里恨恨的骂了几句,只得回了宫。 夜里辗转反侧,一面是看不得彭城公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要把彭城公主掳走,让她嫁给那老匹夫,受尽蹉跎,最终郁郁而死,不,最好是死不能死,活不好活! 一面又是事败,彭城公主高傲的眉眼,“姐姐真是蠢哪,天下都是皇兄的了,就是你李代桃僵又能怎样,左右不过一个死字!我劝你好自为之。”元武帝带兵捉拿了她,她被押解去蛮邦和亲,连个阁楼都没有,整日住在行军的大帐子里,风沙野大,面皮吹得皲裂了,还要吃血糊糊的羊骨头! “啊!!!啊!!!啊!!!我不要!”温慧尖叫着坐起来,浑身冷汗连连! 她不要和亲! 第二日,翊坤宫里就宣了太医院的陆太医看诊。 这一切,夏皇后自然是知道了。 这一日天高云淡,夏阁老匆匆进宫。 阁老夫人屏退左右宫人,拜见夏皇后,“儿啊,皇上有些日子不曾写信了,你祖父收到密件,皇上在箍头岭遇到沙尘暴了,下落不知,此刻封锁了消息,只递了密信给你祖父,让你祖父做主啊。” 夏皇后震惊的站起来,不顾尊仪,“怎么会?!父皇没有收到信件,怎么祖父就收到了,不可能 ,我不相信。” “密信来得隐蔽,你祖父说,有皇上的私章,此事确实真真的,为今之计,他叫我入宫来告知于你,你好做个准备!”说着从胸口的小衣里,哆哆嗦嗦的掏出一沓信纸出来。 夏皇后柳眉倒竖,美丽的面上俱是不可置信,她十分冷静的看过了信,心里更加疑惑,字确实是皇上的字,私章也是真的,可为什么不直接送到宫里?还要送到她祖父手上?! “我不相信!皇上他走之前还叫我安心等他,前些时候刚传出大捷,怎么这么突然?母亲,你要叫祖父提防小心有诈,不论怎样,我都相信皇上平安无恙,若是,若是真有那一日,那也定然是皇上亲手所写的传位诏书予我儿!” 她面上前所未有的坚毅,皇上不在,她为母则刚,定然要顶起这后宫来! 阁老夫人也有些害怕,“怕不是费妃搅乱?!二皇子三皇子就是犯了谋逆的大罪,可也没有杀头,你祖父让你千万保全自己和小皇子,前朝的事情他会谋划。” 夏皇后一惊,紧紧攥住阁老夫人的手,“谋划什么?皇上没有消息传来,那就是平安无事,何须谋划?何况,二皇子三皇子都贬为庶人,幽闭宗人府里,历朝历代都没有重新立为储君的说法,何来的继承人?祖母,您听我一言,皇上吉人自有天相,您劝祖父三思而后行,勿要落入圈套。” 阁老夫人一惊,“此话怎讲?!” 夏皇后冷静下来,细细思量了一番,心里更加有底气了,“祖母你可记得林贵妃谋反的事情,皇上还是太子,那时候就已经总领朝纲,算无遗策,永安镇放出烟雾炮,让林氏觉得有机可乘,谁知却是太子早早的张好了网,就等着林氏落网呢,以孙女之见,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祖父也不可冲动行事,最好让太上皇召集内阁,看看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万万不可啊,那岂不是昭告天下,皇上失踪了吗?若是有人狗急跳墙,仁宗是个软弱的,你们孤儿寡母的要怎么办?” “那祖父有什么妙计?召集他以前的属下和学生吗?不说祖父致仕这么多年了,中间又经历了三任首辅,追随者的忠贞之心有待鉴查,何况朝臣聚众,容易引发祸乱的!” 阁老夫人六神无策,只得又匆匆的出了宫。 第128章 风起 眼见边关大捷,后宫安定和谐,太上皇又蹲不住了,乔装打扮了一番,又带着老伙计德宝公公,一起去溜大街了~ 年岁到了,他于女色上渐渐淡了心思,便直往梨园听戏去。 朱成公照例把最好的二楼看台腾出来给他。 新皇一雪前耻,荡平敌寇,众人都心情畅快,梨园最近连轴上大戏,都是期盼国强民富的好戏,比如《智取威虎山》、《宋家军》、《精忠报国》等,一众票友连声唱和,情境好不热闹。 太上皇听了《越关山》,也不禁心神激荡,看,这万里江山,风景如画,这千万子民,忠腔义胆~ “朱成公,这个曲目荡气回肠,令人发醒,这是梨园新编的的么?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太上皇瞧着朱成公,这个小老伙计面带骄矜,笑容神秘莫测又说不出的惊艳。 “是,这是刚刚谱好的曲目,就等您来才公演呢,您若觉得好,那果真是十分的好了~” 德宝公公心领神会,指使小厮打赏, 太上皇点点头,“这是何人所作?”情感慷慨激昂,句句振聋发聩哪~ 朱成公捋着新蓄的文人须笑道,“自然又是柳白了!” 太上皇饶有兴趣,这个柳白总是搞得神神秘秘一样,又总是大放异彩,让他更想结交一番,正好此刻国泰民安,他兴头被吊起来了,“去召此人来见朕,若是入眼,即便考不中官身,朕也能赐一个出身给他。” 朱成公呵呵笑道,“不必了,臣替她谢过太上皇的美意了,她淡泊名利,不愿世人知晓,只想过自己的清净小日子~” “哦~此人竟然如此高洁志远,与你,与朕甚为相投啊,朕的年轻的时候的梦想就是荡一叶扁舟,浪迹江湖~” 朱成公面色一愣,转头看向德保公公,德保笑得憨态可掬,“近些时候太上皇空了,吩咐奴才给他买了不少民间的话本子,最近尤其迷上《笑傲江湖》” 太上皇笑得像个弥勒菩萨,“这是一个怎样豪情满溢的世界啊?!我就是看着话本儿,就不知觉想起那个场景,哎呀,这个柳白脑子怎么这么会想啊,你既然识得此人,定要为曾举荐一番,你是知道朕的,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必然不会折损了贤才的~” 说着捏起一根筷子,点着酒杯,自作弹唱~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若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朱成公嘴角浮现奇异的笑,“她从来都是这样,奇思妙想,让人料想不到,又不得不拍手称赞~” 德保公公瞧见不由牙酸,心里暗暗称奇,怪道这朱成公一表人才却孤身至今,莫非是断袖不成?!他又暗暗瞧了太上皇一眼,就见这个祖宗眯缝着眼睛,盯着戏台子上的小生唱戏,根本没注意身边的异样~ 也好,也好,不然叫太上皇觉察了,心里总要起波澜的,就让这纯洁的友谊再存留一段时间~ 后宫里,温慧公主心灰意冷,踉踉跄跄的第一次踏入了冷宫。 “你倒是终于肯来看我一眼了,怎么,遇上了 难事,呵。。。”,林氏枯黄干瘦的五指成梳,梳笼了散在脸边的头发,她慢吞吞的扶着门槛,一步步从昏暗寥落的房子里露了出来。 温慧公主亲眼看见,她曾经镶嵌宝石白里透粉的指甲里,竟然蓄着黑色的脏东西。 温慧心里升起一丝恶心,又有点难过。 她从前是那样矜贵优容,一形一态都要完美无瑕,就连衣服上都不允许有一丝褶皱,如今却连宫里洒扫的婆子都不如了。 林氏面上浮上讥笑,终于跨出了殿门,外面阳光真好,光辉灿烂,刺的她眼睛都流泪了,“说,劳您惦记,还看得起我。”她慢慢的挪到院子里,夏日了,院子里野草丛生,蚊虫滋生,林氏毫不在意的坐在石凳上,对着一边洒扫的婆子笑道,“你出去,公主有话同我说。” 婆子觑了一眼温慧公主华丽的衣衫,讪讪然的退了出去。 温慧嘴唇讷讷,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皇上降旨要我去塔塔草原和亲,我,我不愿意。” 林氏挠痒的动作一顿,眼皮轻掀,扫了温慧一眼,答非所问,“你去见过你兄弟吗?” 温慧公主一愣,手脚局促不安,“不,不曾,宗人府有令,不得探视,我,进不去。” 林氏眼底浮上讥笑,抬手撩了袖子,“和亲有什么不好?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去了就是首领夫人,首领年老,你若手段厉害些,整个塔塔部落就都是你的,这不是很好。” 温慧公主顿时心慌意乱,血冲到脑子里,尖着嗓子叫唤,“不,我不要,都是一个老头子了,说得好听,你怎么不去嫁?!” 一喊出口才觉不妥,急急咬住了舌头! “呵!呵!”林氏连连冷笑,“太上皇果然宠爱你,出了那样的事情,你也无忧无虑,脑子一点没有长进!” 温慧公主涨红了脸,她瞧见林氏眼底的轻视和嫌恶,心里十分屈辱,可现在没有人愿意帮自己,她不得不掩藏从小到大的积怨,喉头一哽,红了眼眶,“母妃,我,我不想去和亲,边塞荒凉,我不想去。” 林氏抚摩了胳膊,慢条斯理的拢了拢身上罩的棉衫,草木森森,四周静悄悄,这冷宫,就是在夏日也是冰冷冷的。 “太医院的陆太医经年我与他有恩,你去找他试试,别的就看你自己了。” 温慧心里一楞,急急问到,“他一个太医能帮我作何?我不想和亲,可也不想逃出宫去吃苦呀~” 她还以为林氏能说出个将军或者阁老,能在新皇面前进言,替她说说情。 林氏被她这一堵,半天说不出话,这样蠢的人,真的是她生的吗? 她心里实在厌烦了这个蠢钝如猪的女儿,二儿三儿都被拘禁,她愿他们下半生顺遂,太上皇仁厚,既然当初没有杀了他们,这一世只要不出事端,是可以保住性命的。 可她实在不甘心呐! 她心思转了几转,还是狠下心来,“你就同他这样说,他帮不帮你就看你的运道了。既然不想和亲,又想享受公主的尊贵,那只有别人替你去了。” 温慧一愣,心下狂喜,不过片刻就冷了下来,“元武帝怎能舍得让彭城替嫁?他们是亲兄妹,怎会帮我去害她呀?!” 林氏真是被噎得没脾气了,她懒得理她,悠闲的瞥了眼掉漆的门环,踱着步慢腾腾的回了房里。 总觉得哪里有邪风吹来,一阵阵的吹得她后背心打颤~ 温慧无法,脸色涨得通红,嘴里恨恨的骂了几句,只得回了宫。 夜里辗转反侧,一面是看不得彭城公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要把彭城公主掳走,让她嫁给那老匹夫,受尽蹉跎,最终郁郁而死,不,最好是死不能死,活不好活! 一面又是事败,彭城公主高傲的眉眼,“姐姐真是蠢哪,天下都是皇兄的了,就是你李代桃僵又能怎样,左右不过一个死字!我劝你好自为之。”元武帝带兵捉拿了她,她被押解去蛮邦和亲,连个阁楼都没有,整日住在行军的大帐子里,风沙野大,面皮吹得皲裂了,还要吃血糊糊的羊骨头! “啊!!!啊!!!啊!!!我不要!”温慧尖叫着坐起来,浑身冷汗连连! 她不要和亲! 第二日,翊坤宫里就宣了太医院的陆太医看诊。 这一切,夏皇后自然是知道了。 这一日天高云淡,夏阁老匆匆进宫。 阁老夫人屏退左右宫人,拜见夏皇后,“儿啊,皇上有些日子不曾写信了,你祖父收到密件,皇上在箍头岭遇到沙尘暴了,下落不知,此刻封锁了消息,只递了密信给你祖父,让你祖父做主啊。” 夏皇后震惊的站起来,不顾尊仪,“怎么会?!父皇没有收到信件,怎么祖父就收到了,不可能 ,我不相信。” “密信来得隐蔽,你祖父说,有皇上的私章,此事确实真真的,为今之计,他叫我入宫来告知于你,你好做个准备!”说着从胸口的小衣里,哆哆嗦嗦的掏出一沓信纸出来。 夏皇后柳眉倒竖,美丽的面上俱是不可置信,她十分冷静的看过了信,心里更加疑惑,字确实是皇上的字,私章也是真的,可为什么不直接送到宫里?还要送到她祖父手上?! “我不相信!皇上他走之前还叫我安心等他,前些时候刚传出大捷,怎么这么突然?母亲,你要叫祖父提防小心有诈,不论怎样,我都相信皇上平安无恙,若是,若是真有那一日,那也定然是皇上亲手所写的传位诏书予我儿!” 她面上前所未有的坚毅,皇上不在,她为母则刚,定然要顶起这后宫来! 阁老夫人也有些害怕,“怕不是费妃搅乱?!二皇子三皇子就是犯了谋逆的大罪,可也没有杀头,你祖父让你千万保全自己和小皇子,前朝的事情他会谋划。” 夏皇后一惊,紧紧攥住阁老夫人的手,“谋划什么?皇上没有消息传来,那就是平安无事,何须谋划?何况,二皇子三皇子都贬为庶人,幽闭宗人府里,历朝历代都没有重新立为储君的说法,何来的继承人?祖母,您听我一言,皇上吉人自有天相,您劝祖父三思而后行,勿要落入圈套。” 阁老夫人一惊,“此话怎讲?!” 夏皇后冷静下来,细细思量了一番,心里更加有底气了,“祖母你可记得林贵妃谋反的事情,皇上还是太子,那时候就已经总领朝纲,算无遗策,永安镇放出烟雾炮,让林氏觉得有机可乘,谁知却是太子早早的张好了网,就等着林氏落网呢,以孙女之见,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祖父也不可冲动行事,最好让太上皇召集内阁,看看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万万不可啊,那岂不是昭告天下,皇上失踪了吗?若是有人狗急跳墙,仁宗是个软弱的,你们孤儿寡母的要怎么办?” “那祖父有什么妙计?召集他以前的属下和学生吗?不说祖父致仕这么多年了,中间又经历了三任首辅,追随者的忠贞之心有待鉴查,何况朝臣聚众,容易引发祸乱的!” 阁老夫人六神无策,只得又匆匆的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