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双鹰旗》 第十章 罗德岛暴动(一) 1170年夏,罗德岛的经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增长,政府财政收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额度。 “总督大人,”巴西尔油光满面,他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兴奋地将挥舞着手中的羊皮纸,激动道:“相比于1169年停滞不前的经济收入,今年上半年的经济收入提高了接近一成!至从先帝(约翰二世)去世以来,这是几十年来的最高水平,越来越多的田地被开垦,越来越多的商人愿意来罗德岛经营商业贸易!众官员们都相信,随着时间推移,改革的不断完善,罗德岛会更加富裕!” “哦?”听闻后,尼基弗鲁斯先是一愣,仅仅半年,成就竟然如此巨大,虽然他并不认为这种靠剥削百姓换来的虚假繁荣的现象能持续长久,但当下毕竟才刚刚实行,诸多弊端还未浮出水面,即使真到了某一天危机爆发,恐怕到时候都换了其他总督了。 此外,尼基弗鲁斯对巴西尔的“捷报”也是看破不说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经济收入提高了一层,很明显里面掺了些水分,真实情况可能要大打折扣。 “赞美天主!”巴西尔也乐开了花,嘴角止不住往上翘,脑子里全是日后的奢华生活,希腊美人?金银财宝?一个都不放过。 但事实并非如此。 尼基弗鲁斯也不是什么没有人性的人,目睹巴西尔所做的一切后,尼基弗鲁斯不仅不想奖赏他,而且还想将其撤职,有多远滚多远。 这让他想起了原历史上对罗马帝国造成致命重创的两约翰内战(1341——1347),其内战的主要推动者之一是一个叫阿莱克修斯·阿坡考库斯的官员,此人出身税官,跟巴西尔一样地位底下,为了爬进帝国高层,阿坡考库斯可谓是想尽了一切办法,甚至不惜“引狼入室”,例如,安德洛尼卡三世去世后,年幼的约翰五世才九岁,无力掌管国家内政,于是一场争夺皇位的隐秘就此爆发,负责防御博思普鲁斯海峡的阿坡考库斯在7月故意放纵突厥人进入色雷斯劫掠,制造恐慌。 同年,约翰·坎塔库泽诺斯率军前往马其顿,准备南下彻底灭亡亚该亚公国,统一希腊,但他离开君士坦丁堡后不久,一场策划已久的阴谋浮出水面。 不久,皇太后安娜与阿坡考库斯为首的站在约翰五世这边的统治集团宣布帝国宰相约翰·坎塔库泽诺斯为“叛国者”,两约翰内战正式爆发。 这个为了权力和地位不惜毁灭整个帝国的畜生,是摄政集团绝对的掌舵人,最终虽然被杀死,两约翰内战以约翰·坎塔库泽诺斯为首的势力胜利,但整个国家在这场长达数年的内战中已经损失了最后的底牌,全国经济崩溃,大片土地丧失,塞尔维亚人和奥斯曼人成为了最大的赢家,这场内战极大加速了罗马帝国灭亡的进程。 因此,尼基弗鲁斯并不欣赏眼前这位野心勃勃且磨灭人性的巴西尔秘书,以为自己会因此欣赏他?给予他混入君士坦丁堡官僚的机会?想得美! 巴西尔并未察觉到异样,他依旧沉浸在美梦之中,甚至眼前的科穆宁总督叫了他好几声,他才从缓过神来。 见状,尼基弗鲁斯也没心思与他交谈,便随意说了几句话将他打发走了。 “虚假繁荣”仍在持续,罗德岛一切都看起来似乎蒸蒸日上,殊不知一场危机正在酝酿之中。 罗德城的一座码头边,几个希腊水手正吃力地搬运着货物,而在一旁,是一位法国商人,这位商人正用最恶毒的语气咒骂着眼前的希腊人,诅咒他们,让他们去死,下地狱。 “我向天主发誓,你们这些希腊人干活真不利索!甚至不如我在亚历山大看见的那群埃塞俄比亚奴隶!连费拉都比你们强太多!” (埃及农民被统治者称为“费拉”) “快点啊!希腊人!”这个法兰西商人名叫乔治,来自马赛,他作为一名商人,经常游走于东地中海,无论是塞浦路斯,还是克里特岛,或者是“众城之女皇”君士坦丁堡,甚至远一点的莫西拿,他都去过。他瞧不起那群盘踞小亚的罗姆人,还有那群诺曼人在西西里建立的诺曼国家,对希腊人也怀有敌视态度。 “还想要薪水吗?!”乔治大叫着,警告着水手,“我随时可以让你们卷铺盖走人!你们这群下贱的希腊人!” 即使水手们已经用尽全力搬运货物,但他依然在强迫他们再加把劲,以“减少薪水”为要挟,这可把这些水手惹急了。 他们忍耐这个异端已经很久了,几个月来的忍让反而让这个此人变本加厉地虐待自己,从言语辱骂到信仰羞辱,再到消减薪水,这些大字不识的水手可能没有那么虔诚的信仰,但一听说要减工资,纷纷气炸了。 一位常年与法兰西人打交道的,会一些法语的希腊水手愤怒地扔下了货物,他冲到乔治面前,一拳打在了他脸上,后者直接被打倒在地,一颗牙齿落在了甲板上。 “你!你!”乔治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水手,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大叫着,用最恶毒的语气诅咒着这个“行凶者”,“你居然敢打我?!看着,看着,你等着被逮捕!你会被判处极刑!” “闭嘴!你这个异端猪!”水手反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另外几个水手见状吓得感觉拉住这个同伴,防止事态扩大化。 “天主在上!你会下地狱的!”乔治指着这个肇事者,又指了指旁边的几个希腊人,“你,还有你,你们都会下地狱!万能的天主会把你们这些蝼蚁踩死!” “我要告诉给卫兵,你们等着瞧,看着!你们一个都逃不掉!”说完,乔治便起身想要逃跑,但被这群水手死死拦住。 想到这个异端将禀告给卫兵,水手们面面相觑,最后都心一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举起货物,硬生生砸死了乔治。 随后,将其尸体抛向大海,顺走了身上的金币,几个水手便逃之夭夭了。 当人们发现残存的血迹以及浮在水上的尸体时,已经是数小时后。 卫兵们迅速反应过来,全城搜索,最终在一处小木屋里逮捕了这几个正在喝闷酒的水手,押送至法庭。 卫兵们殊不知,一场覆盖全岛的危机将就此爆发…… 第十一章 罗德岛暴动(二) 这是一处阴暗潮湿的地牢,一群犯人被关押在此,他们大部分都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且穿着脏兮兮的破烂衣服,时不时会有一两只老鼠路过,但这群饿急的犯人也会将其抓住,当做美食享用。 门口,一位身穿低级官服的官员打开了铁门,他的身后跟着的是几个手持风筝形盾牌的希腊士兵,这位官员左看右望,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最里面墙角落的那个犯人。 “约安尼斯,轮到你了。”官员指了指这个靠在墙角落的犯人,这个犯人很明显才被抓进去不久,因为他身上穿着的由粗麻布制成的旧衣,不算太脏的头发和较为强壮的体格与这里的其他犯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进来的呢? “大人,我才被关十几天。”约安尼斯转过头,指了指墙上的那一条条竖痕,至从他被关进来后,他便每天在墙上用石头划一条竖痕,看着地牢里唯一的通风口以此来区分白天与黑夜,天黑了就划一条,就这样他煎熬地渡过了十几天。 他尝试过逃出去,从墙壁上的通风口爬出去?得了,这里根本没有可以帮助他攀爬墙壁的玩意,每次他只能望着通风口束手无策。 根据帝国法律,他本以为自己会被关一辈子,情况好点则是十几年,或几年,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才十几天,他就要被放了吗? 无数种想法涌上心头,是谁保释了他?是某个善良的贵族吗?还是某个威尼斯人?热那亚人?甚至是罗姆异教徒。但还未等他想出合理的解释,眼前的官员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约安尼斯的心情坠入冰窟。 “根据法庭审判,你与你的其他几个肇事者被宣布判处绞刑,于一小时后执行!跟我们走!”官员带着冰冷的语气,对约安尼斯毫不怜悯,毫不在乎,似乎他犯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一样。 “绞刑?!”约安尼斯大惊失色,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直接瘫坐在地,他尝试着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问道:“大……大人,您搞对了吗?我不是监禁吗?为什么现在是……” 话音未完,那个官员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提高了嗓门,声音在整个地牢里清楚听见,那些其他犯人甚至被吓得瑟瑟发抖,就好像是他们自己被判了死刑一样。 “没听到我说的话是?这是法庭的最终审判!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你,还有你,带他走。” “是。”两个希腊士兵一把抓住约安尼斯,丝毫不给他一些缓冲时间,这个在码头上与同伴一起打死了个羞辱他们宗教信仰和身份的法国商人的可怜水手就这样被押送往城中央的刑场,即将在全城人的目睹下被执行绞刑。 当约安尼斯被士兵带到城中时,他才发现,那几个与他一起打死那个异教徒商人的同伴们也被押送往这里,他们被绑住了手臂,脖子上套着个粗麻绳,瑟瑟发抖地站在绞刑台上,这时,只要一旁的士兵轻轻拉动杠杆,这些人脚底下的木板便会被自动打开,然后被脖子上套着的绳子活活勒死。 这时,约安尼斯更加恐惧了,他止不住颤抖,这是对生命的敬畏,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他想逃跑,但两个士兵死死地摁住他,将他拖往了绞刑台。 当约安尼斯的脖子上被套住绳子时,他几乎不再挣扎,而是绝望地将头转向同样要被执行绞刑的几个同伴,出奇的是,其中一个同伴非但没有感到害怕,胆颤,而是反常地冷静,甚至在偷偷地笑。 他是吓傻了吗?并非如此,而是他看见了眼前上千名正目睹他们的民众,富人们不管他们的死活,甚至还大叫着士兵赶紧处理干净,免得踩在被“肮脏”血液“污染”的土地上;只有与他们一样贫苦的民众站在这里,这些人与他们无疑,都是受苦受累者,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肮脏地区,只是早死与晚死罢了。 围观的穷人们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他们一个个都攥紧了拳头,有的人甚至拿起了石头、鸡蛋,砸向士兵和现场负责执行绞刑的官员。 “撒旦!你们这群撒旦!”民众在愤怒。 “上帝会绝罚你们!你们居然为异教徒‘伸张正义’!”民众在呐喊,控诉着这个官僚的政府。 “我亲眼看见,一个被送进孤儿院的小女孩,被这群畜生卖给了奴隶贩子!”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政府的种种恶行已经藏不住了。 “肃静!肃静!你们这群贱民!”执行死刑的官员大叫着,他命令士兵们镇压民众,禁止他们发出不满声,并对那些向自己扔来鸡蛋和石头的“贱民”拳打脚踢。 “当当当。”士兵们组成人墙,用筝形盾牌保护自己,民众们的拳头砸在盾牌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士兵们不断推进,他们就不断推回去,士兵们只敢用长矛驱赶这些平民,不敢在这里发生流血冲突。 见现场稳定下来,官员也不由得发出了一丝嘲讽,嘲笑平民的无能,在绝对势力的碾压下,这些手无寸铁的贫民对此“毫无办法”。 “上帝在上,这几个该死的地痞流氓杀死了善良的外国友人,所幸被我们英勇的士兵抓住,在最公平公正的法庭的审判下,我宣布这几个肇事者将于今日现在被执行死刑!”官员话音刚落,他转身对执行死刑的士兵挥了挥了手,士兵立马明白他的意思。 “哼,约安尼斯,不要怕,我们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这个肮脏的政府!”另一个即将被执行死刑的同伴见状,他也不再抱有希望,而是与旁边那个同伴一样乐观了,不再惧怕死亡,甚至开起了玩笑。 “哈哈哈。”一个长满大胡子的同伴止不住大笑起来,他嘲讽着那个官员:“看看你啊,快过来,我要把你的这颗光头砍下来当球踢,我会在天堂看着你在地狱里遭受最痛苦的折磨,哈哈哈。” “住嘴!”那个官员万万没想到到这种地步了,这群受刑者还敢嘲讽自己,他恼羞成怒,不停催促着士兵:“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我要亲眼看着他们被绞死!” 第十二章 罗德岛暴动(三) 第一个受刑者是一个皮肤黝黑,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士兵拉动了拉杆,男人脚下的木板瞬间不见,可怜的男人刚开始有些挣扎,但慢慢地失去了生机,最终被吊死在了绞刑台上。 “看见了!这就是下场!”官员笑得更开心了,他忘记了头上的疼痛感,他指向剩下的受刑者,尖叫道:“继续!继续!” 围观的民众再次沸腾,他们将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杀死异端的大英雄们被挨个挨个的吊死,今天被吊死的是他们,那明天呢?后天呢?说不定就轮到自己了。 “畜生!畜生!”围观者的反抗越来越激烈,他们当中一些人甚至顶着士兵手中那锋利的长矛,向绞刑台旁的官员扔来石头和鸡蛋,一时间那肥头大耳的官员竟被砸得狼狈不堪,仓皇躲避。 但“审判”还没有结束。 第二个受刑者是那个乐观的水手,在士兵拉动拉杆前,官员走在他面前,嘲讽他,辱骂他,官员本以为这个水手会担惊受怕,但谁知他不仅不害怕,反而朝自己吐了一抹唾液。 “呸!你这走狗。” 官员气极了,他推开一旁的士兵,用尽全力拉动了拉杆,他要亲自处理这个嚣张的犯人,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死在自己面前。 “呃……呃……”麻绳紧紧地勒住了这个水手的脖子,水手挣扎了一会儿,便失去了生命。 绞刑台上还剩下三个水手。 当轮到第三个水手时,事态终于控制不住了。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英雄们被吊死!”围观的民众不再坐以待毙,他们从一开始的抗议,到现在的流血冲突,现场的每个市民都愤怒了,因为他们知道,今天死的或许是这些可怜的水手,但明天呢?后天呢?这该死的政府定不会放过自己。 他们犯了什么错吗?触犯了哪条法律吗?并没有,原因仅仅是他们穷。 “杀死这群畜生!”人群中不知是哪个人带起了民变的头,其他人听闻纷纷响应,一场暴乱开始了。 男人们拿起了农具,拿起了水桶、锤子,甚至是用来烧火的木头,这些看似无用的玩意此时成为了最完美的武器,向士兵发起了反击。 “推翻这该死的政府!”暴动的群众冲击着士兵们组成的阵线,后者数量较少,无力抵挡,一名士兵招架不住被推倒在地,而民众也在这条看似“坚不可摧”的阵线上撕开了条口子,纷纷涌入。 “退后!退后!”士兵们惊呆了,一时间不知所措,他们大部分都是未经战事的民兵,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民众冲垮了士兵们的阵型,他们冲向了绞刑台,官员甚至来不及逃跑便被人群包围,他被人从台上拽了下来,被殴打,被辱骂,朝他身上泼粪。 最后,将他绑在十字架上,放火烧死。 这个前一秒还鄙视民众的官员,下一秒便惨死在了民众手中。 负责治安的士兵则被扒光了衣服,只剩一条裤衩,他们的护甲与武器被分发给了身材强壮的市民。市民们救下了剩余的几个水手,当这一切发生时,约安尼斯和他的同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很快意识到,这已经不只是一场简单的抗议活动,或小冲突;而是一场暴动,一场足以影响整个罗德岛的大暴动。 暴动的原因不仅仅是救下约安尼斯等人,这仅仅是个导火索,真正的原因是新政策的推行,它使穷人的生活水平更差,受压迫更严重,财富完全掌握在富人手中。 更值得愤怒的是,地方豪强甚至为了勾搭外国人,做出了大量的不可饶恕的罪行。这一切种种因素下来,“火药桶”已经埋下,而“水手杀人事件”以及政府对此事的处理方式只是将这个火药桶点燃罢了。 这场暴动的最终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推翻这该死的政策,和这腐朽的官僚政府,将财富重新分配,提高穷人的生活水平,以及减少罗德岛的外国人数量和授予的大部分特权。 “冲啊!杀死拉丁人!杀死那群蛀虫!”仅仅不到半个小时,参与暴动的人数已经超过百人,他们冲进了富人的房间,将富人、连同他们的妻子和小孩一同从高楼上扔下摔死,或放火烧死,或用其它更残忍的方式杀死。这些穷得叮当响的贫民将房间里的财富洗劫一空,无论是壁画,还是陶瓷,还是用于祈祷的圣物,一个都不放过。 “杀死拉丁人!”仅仅一个小时,暴动人群已经达到数百人,他们打倒了保卫租界的希腊士兵,或拉丁士兵,蜂蛹般冲进了这里,毫无防备的外国商人惨遭屠戮。 “快跑啊!快跑啊!”尖叫声和哭喊声覆盖整个租界,无论是热那亚人,还是比萨人,或者是威尼斯人,更或者是罗姆人和萨拉森人,都逃不掉被屠戮的命运。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极度排外的希腊人将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发泄在了这群外国人身上。 天主教堂也不会放过。一个天主教教士被几个希腊人扔进了粪坑里活活呛死,一对母女躲在教堂里,贫民们见状兽性大发,冲进教堂,朝这对母女发泄着最原始的欲望。 一位威尼斯人仓皇逃窜,他顾不上自己的钱财了,穿着单薄的衣服便向码头逃去,或许,他认为码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希腊贫民杀死了驻守码头的士兵,整个码头处于瘫痪状态,除极少数人乘船逃离这里外,绝大部分人都面临着屠杀。 “圣马可在上!救命!”被屠杀的重灾区是租界和码头,因为这里聚集着大量的外国人,全罗德岛绝大部分外国人都在这里,市民们向租界内投火,眼睁睁地看着这一片繁华之地被大火焚毁。 惨叫声接连不断,一个没了头发的法国妇女跪在地上,抱着被烧焦的孩子,嚎啕大哭,她的丈夫和小孩都被大火烧死,而她自己则被希腊人剃光了头发,遭到了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不论妇女、老幼,不论身份高低和富裕贫穷,只要是外国人,就必然会屠戮。 暴动开始一天,参与者已经超过了九百人,这一数字还在激增,甚至除罗德城以外的其它地方也受此影响,开始动乱。 一场大规模暴乱已经开始。 第十三章 罗德岛暴动(四) 总督府内,尼基弗鲁斯已经因为暴动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他非常担心这场暴动的最终发展,这不禁再次让他想起了原历史上1182年的那次大屠杀。 排外思想严重的希腊市民在安德洛尼卡一世的默许下发动了针对居住在城里的拉丁人的大屠杀,而这场屠杀导致大约六万名拉丁人惨死在希腊暴民手中,损失财产不计其数。 妇女和儿童都不能得以幸免,天主教神父受到格外关注,教宗的代表若望枢机主教被斩首,他的头颅用一条狗尾巴拖过大街。剩余的拉丁人被卖到了罗姆或萨拉森,成为了苏丹们的奴隶。 而现在,罗德岛正上演着一场缩小版的大屠杀,会有多少人惨死,会损失多少经济,尼基弗鲁斯已经无法想象。 他想起了巴西尔,这一系列改革由他创立,对平民的种种压榨之下,这些人不堪受辱,加之对外国人的大力扶持,以及对肇事的水手的处理方式,最终导致了这场暴动。 所以,巴西尔才是这场暴动的罪魁祸首之一。但也有一部分是尼基弗鲁斯他自己的错,因为他缺乏强硬的态度,对外比较软弱,倘若他强硬点,根据自己在君士坦丁堡大学所学的治民方法,在根据罗德岛的情况加以修改,或许情况便截然不同;但现在木已成舟,暴动已经彻底点燃,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平民在达成他们的目标前,几乎不可能与政府和谈。 想到这些,尼基弗鲁斯几乎想要当场就把巴西尔给宰了,这个罪魁祸首在暴动开始后不久便向自己申请前去镇压暴动,并表示很快就能处理好。 但现在过去了几个小时,暴动不仅没有被及时镇压,反而愈演愈烈,城市已经乱成一锅粥,码头、租界都已经成为了被屠戮的重灾区。 最安全的地区似乎只剩下了总督府,这里由上百名希腊、拉丁或突厥士兵保护,加之总督府比较坚固且高大,士兵们死死地堵住了为数不多的入口,并在外围设立防线,才勉强挡住了平民。 或许参与暴动的平民也意识到总督府一时间难以攻下,足够聪明的他们选择暂时放弃总督府,前往守军较少的码头和租界,当这些地区被劫掠的差不多时,他们便离开城市,前往乡村地带,将那里的地主一个个杀死,失去地主约束的雇农们也加入了队伍,这个“雪球”也越滚越大。 在城郊,这里已经被暴民洗劫一空,现场只剩下了被烧毁的房屋,残存的麦粒和被各种方式残忍杀死的地主。 亨利便是其中一个,他享受了几个月的好日子,虐待了几个月的希腊农民;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怎么虐待这群农民的,这些希腊人便怎么报复他。 亨利被挖去了双眼,割断了舌头,四肢被斧头砍断,农民们甚至割下了他的宝贝,塞在他的嘴里。奄奄一息的亨利被绑在树子上,一群健壮的希腊人在商讨怎么杀死他比较好,一人建议放火烧死,一人建议扔进粪坑里呛死,也有人建议被石头砸死,最终他们达成了共识,比谁能更残忍杀死这个杂种。 一个屠夫完成了这个“比赛”,他将亨利的身体一小块小块切下,扔去喂狗,随后又将他的喉咙割开,让他慢慢死,这个过程不忍直视。 这个生前残忍对待希腊人的法国人,也被希腊人残忍杀死。 希腊地主的待遇较好,他们大部分都是被火烧死,或直接被一刀捅死,倒是拉丁地主的下场都比较残忍,希腊人想尽了一切办法虐待这些寄生在他们国土上的异端。 仅仅一天,参与暴动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五千人,占全岛四分之一,这个数字还在随时间流逝而不断增加,暴动的人群主要由穷人构成,他们没有统一的领导,也没有足够的武器装备,但就是这群人在一天内将整个岛屿弄了个底朝天。 在暴动的人群中,约安尼斯和他的同伴所领导的“平民军队”是整个暴动活动中规模最大,也是战略目标最明确的,他们也缴获了绝大多数武器装备,算得上“装备精良”。 约安尼斯虽然在之前只是一名水手,但他足够聪明和机灵,他知道这场暴动足以惊动君士坦丁堡朝廷,科穆宁皇帝曼努埃尔为了挽回自己在西方世界(指西欧)眼中的名誉,一定会派军队登陆罗德岛镇压起义,到时候,面对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力量,这群战五渣怎么可能挡得住? 他必须找到足以威胁曼努埃尔的筹码,以此来与君士坦丁堡朝廷和谈,不至于落得个被正规军全歼的下场。 而这个筹码,便是尼基弗鲁斯。约安尼斯知道,这个新来的总督是科穆宁家族的成员,并且是阿莱克修斯一世的主支后代,如果曼努埃尔一世不想引起皇室纷争,甚至内斗,他必须得保证尼基弗鲁斯能活着,并最终顺利返回君士坦丁堡。 所以,约安尼斯的目标已经很明确了,他要在君士坦丁堡的军队抵达罗德岛前,率领起义者攻陷总督府,活捉尼基弗鲁斯,这样才能威胁曼努埃尔一世退兵,双方坐在和谈的桌子上。 他也深知尼基弗鲁斯不是什么蠢货,此人在君士坦丁堡大学顺利毕业,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加之他一定深知凭借自己是科穆宁贵族的身份,朝廷一定会派人来救自己,他只需要死守总督府,撑到援军抵达罗德岛即可。 约安尼斯的时间不多了,罗德岛暴动的消息现在怎么都该传到布拉赫耐宫里了,他必须抓紧时间了。 和约安尼斯想的一样,在总督府里的尼基弗鲁斯已经派人向君士坦丁堡发去求救信,他只需要在援军抵达这里前死死地守住总督府即可。 至于巴西尔,他当前下落不明,尼基弗鲁斯也没心思去找他下落了。 想起这些,尼基弗鲁斯看向了窗外,总督府外已经挤满了暴民。 第十四章 曼努埃尔一世 博斯普鲁斯海峡上的明珠,“众城之女皇”,自君士坦丁大帝一手创立,迄今已有八百多年历史,她是罗马人为上帝修建的新家园,不仅是五大牧首区之一,更是罗马帝国的新首都。 帝国竞技场内,一场激烈的赛马比赛正在进行着。 帝国竞技场,它长约450米,宽约130米,能容纳10万名观众,在其北端,有四尊鎏金的铜驷马,沿赛道还排列着其他着名马匹、战车、众神、帝王和英雄的青铜雕像。按照罗马城竞技场的模式,君士坦丁大帝在这里重修了座竞技场,其外形与罗马竞技场的外形类似,呈半椭圆形状,如“u”字母形状,因此君士坦丁堡的竞技场被称为“圆形竞技场”,其半椭圆形状是基于远距离投标比赛的需要。圆形竞技场根据山坡的地势而建,在其东面设置阶梯状的观众席,其中心位置为皇帝的席位,并在席位下设置专门通往皇宫的通道。圆形竞技场是进行搏斗与赛马等各种比赛的场地,每天君士坦丁堡的市民可以在这里观看战车比赛、人与人、人与野兽之间的搏斗比赛。 它是君士坦丁堡面积最大的公共建筑,但基督教成为罗马帝国的国教后,一系列残忍的比赛被宣布禁止,传统的古罗马斗兽比赛也随之消息,取而代之的是激烈的赛(马)车比赛。 有人怀念古典的斗兽士,贬低这“毫无看头”的比赛;却不知道塞车竞赛中的驾车手,以及其他那些仅为取悦大众而互相竞争之人。这些人即使获得成功也只能获得为数不多的物质奖励,而即使失败,所需承受的也不过是懊悔,可他们却为此项目付出了如此之多的努力和艰辛。他们严格地控制饮食,每日坚持训练,学习如何让对手受伤,如何保护自己不会被对手所伤,又或是如何将战车从纠缠中解脱出来。 在大瘟疫的爆发、接连不断的战乱、不断减少的国土以及经济的衰败,导致君士坦丁堡政府无力继续扩建或维修建筑,城市的基础建设停滞了近一个半世纪,一些大的公共建筑也被荒废了,人们不再去圆形竞技场观看比赛,也不再去公共浴场洗浴、开展社交活动。而圆形竞技场也变成执行死刑的地方。 直到9世纪,罗马帝国国力回升,这种情况才开始改善,竞技场也重新发挥了它原本的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六百多年前,查士丁尼一世在此镇压了尼卡起义,超过三万人被杀,从而巩固了他的统治地位。 两名骑术优秀的拉丁骑士正在这里进行着激烈的赛马比赛,他们骑着战马在这座环形竞技场不断奔跑,拼的是骑术,谁更快,谁更稳,谁的勇气更高。 西方骑士的传说故事也伴随着商人、教士和旅人传入了罗马帝国,西方骑士被无限神化,以至于一些人将此信以为真。无知盲从的人以为这些日耳曼或法兰克骑士能轻而易举地冲垮巴格达的城墙,或者单枪匹马冲进萨拉森军阵中直擒哈里发,以一敌百,如入无人之境。 同时,他们的道德与性格也被无限美化,“名誉”、“礼仪”、“谦卑”、“坚毅”、“忠诚”、“骄傲”、“虔诚”以及“正义”,他们又做到了多少?“敬畏上帝,维护主的教会”,“为主献上勇气与信仰”,“保护弱小和无助的人”,“为所有人的幸福而战斗”这些又做到了多少? 不过,在大众盲从之下,也没人愿意寻求真相,而作为罗马帝国“巴西琉斯”的曼努埃尔一世,也是如此。 站在皇室的席位上,曼努埃尔一世正兴奋地观看着这对拉丁骑士的赛马比赛,陪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妻子,亲戚,一些拉丁大臣以及移居在这座城市居住的拉丁人。 奇怪的是,这场曼努埃尔一世眼中足以让人热血沸腾的激烈比赛,居然没有几个希腊人愿意来看。以至于偌大的竞技场内,曼努埃尔听不见任何的希腊语,只有法语、德语或者是诺曼语。 曼努埃尔·科穆宁,1118年出生于紫室,他原本是约翰二世最小的儿子,他的几个兄弟能力都不差,换而言之,他几乎不可能继承皇位。但是皇帝的几个儿子先后去世,约翰不得不任命曼努埃尔为新的皇位继承人,1143年,曼努埃尔继位为帝。 已经五十二岁的曼努埃尔的皮肤没有长居室内的人那样惨白,亦没有久经太阳暴晒的人那样漆黑,他的肤色介于黑和白之间,更倾向于黑色;不过他非常英俊,黑发,黑眼,眼神锐利,不大不小的细鼻子,他的长髭又红又硬,胡须长度刚刚好。他看起来高大,拥有一双敏捷的双手,但是他稍微有点驼背。 坐在他左边观看比赛的是皇后玛丽,此人来自安条克公国,其子阿莱克修斯(二世)是两国联姻的产物。 玛丽身材丰满,尽管她不是很高。她的眼睛很大,两眼相距甚远,眉毛浓重。她的鼻子比较像鹰钩鼻。她的头发是金色的,皮肤白皙,全身容光焕发。在珍贵草药的护理下,她几乎没有衰老的痕迹。 玛丽怀里抱着的是一岁多的阿莱克修斯(二世),曼努埃尔一世前半辈子无子,身为皇帝的他自然希望自己能拥有一个男性继承人,而玛丽所生之子暂时解决了他的忧愁,但为了保证阿莱克修斯(二世)能顺利掌管帝国,曼努埃尔一世最近一直在清理皇室异己,因此这些日子里宫廷的气氛是非常诡异的。 当曼努埃尔拥有自己的儿子后,这位皇帝马上解除了他女儿与贝拉·阿莱克修斯的婚约,还取消了贝拉·阿莱克修斯的专制君主的头衔,但授予他更低的凯撒的头衔。 前些日子,曼努埃尔处理了他一手炮制的阿克苏赫谋逆案,其原因是指使人诬陷他的大哥、故太子阿莱克修斯的女儿玛利亚、女婿阿莱克修斯·阿克苏赫行巫蛊诅咒皇后不孕和刚出生的皇子(阿二)夭折最后阿克苏赫被迫认罪被关入修道院,玛利亚则被逼疯致死。 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清理皇宫内的异己,或者一切可能威胁继承人皇位之人。 而今天,大臣的一封紧急通知让曼努埃尔的脸上又多了些笑容。 第十五章 卡马特洛斯 一对法兰克骑士绕着竞技场奔跑了一圈又一圈,而台上本应该认真观看比赛的曼努埃尔一世,因为一名大臣的一番话,使得他分了神。 “圣上。”上等司砚官约翰·卡马特洛斯大步向前,走到曼努埃尔面前,他喘着粗气,面对皇帝居然忘记了应该的宫廷礼仪,似乎他知道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被打扰看比赛的曼努埃尔对此有些恼怒,他不满地转过头,发现是自己的心腹大臣卡马特洛斯,怒气瞬间消散了一半,不过他还是警告着这位与他年龄相仿的,但长得肥胖的大臣: “亲爱的约翰,朕正在观看这激烈的赛马比赛,这对被上帝眷顾的法兰克人让朕着迷,而你却在这时出现,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圣上。”卡马特洛斯回答道:“罗德岛传来紧急汇报,岛上爆发了大规模暴动,暴民席卷了整个罗德岛,而总督尼基弗鲁斯·科穆宁目前被困死在总督府,恳求圣上派兵救援。” 卡马特洛斯,担任司牧官一职,与曼努埃尔一世差不多的年龄大小,爱喝酒,长相肥胖,是曼努埃尔眼中为数不多的私下朋友,也是朝廷高官,很多重要国家大事曼努埃尔都会与他一同商量,私底下也一起喝酒。 “哦?”曼努埃尔一听,对赛马比赛也失去了兴趣,他站起身来,左右徘徊,表情难堪,却随后又露出一丝笑容,脑海里不知道再盘算着什么。 但笑着,他又收回了表情,重新严肃,他当着现场所有人的面讽刺着尼基弗鲁斯:“哼,朕原本以为安德洛尼卡只是不可靠,但他的亲人也会继承他聪明的特点;可现在看来,他那些亲人不仅不可靠,而且都是废物!真是丢了紫室贵族的脸。” 说到这,曼努埃尔咒骂道:“那个该死的安德洛尼卡!朕原本无比信任他,给予他高官厚禄;但他却勾搭了朕的侄女欧多西亚,把她变成了自己的情妇!十几年前,他甚至背叛了朕,企图造反!朕发誓让他蹲在牢里待一辈子,可这该死的叛徒居然逃了出来!哼,朕好不容易原谅了他,可这畜生居然逃到安条克。” 安德洛尼卡,即历史上令人杀死阿莱克修斯二世,篡位登基的那个老头子,1180年曼努埃尔一世去世后,身为本都军区总督的安德洛尼卡发动了武装叛乱,并向君士坦丁堡进军。由于民众对政府的普遍憎恶,安德洛尼卡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到达了与君士坦丁堡隔海相望的加尔西顿,受命封锁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帝国海军司令随即叛变投靠了他。 1183年9月,安德洛尼卡被加冕为阿历克塞二世的共治皇帝(即安德洛尼卡一世)。阿莱克修斯二世本人在两个月后遭到谋杀,他被安德洛尼卡一世的一名朝臣用弓弦勒死,尸体被抛入大海。 他的统治就是以暴力、阴谋和可怕的残酷方式而进行。但是连他的敌人也承认他在帝国各省的改革措施有立竿见影的成效。 他雷厉风行地停止当时腐败的风气,尤以贪污渎职;但过于残暴的统治以及安德洛尼卡过于着急的改革,导致帝国出现动乱,1185年,他被君士坦丁堡的民众残忍地虐待、杀死,被民众拥立的伊萨克·安格洛斯上台,科穆宁王朝从此覆灭。 骂完了安德洛尼卡,曼努埃尔又把他的亲戚骂了一遍:“尼基弗鲁斯在君士坦丁堡大学优异的成绩令朕满意,朕原本以为他能有所作为;但现在看来,还不如他那个不可靠的叔叔!看来君士坦丁堡大学的教授们教育质量也不是那么可靠,居然向朕吹捧着这种废物,换条狗来都比他强。” “陛下请息怒……”众人纷纷安慰到,卡马特洛斯听完也对此深感疑惑,尼基弗鲁斯在君士坦丁堡大学的成绩极为优秀,各科成绩也是严格监考,并不存在作弊现象。 而且此人为人正直,心底善良,对人宽厚,且毫无私心,对百姓有责任心,对国家有自豪感,是个极为难得的人才。可情报上所说,暴民们之所以反抗,是因为罗德岛政府的腐朽无能,以及与外国人勾搭在一起,联合起来剥削百姓,最终才逼得百姓反抗。 对于卡马特洛斯来说,尼基弗鲁斯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是清楚的,这个小伙子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在对待拉丁党和科穆宁党的态度中,此人也保持着中立,加上他的性格特点,绝不可能做出这么反常的事啊! 这一切都打乱了卡马特洛斯的安排,他原计划是好好培养尼基弗鲁斯,他费劲苦心劝说皇帝,后者才同意单独将罗德岛划分出来成为新的总督区,方便让这个小伙子展现才能,让他磨炼些日子,再担任帝国更高的职务,为国效力;但现在,卡马特洛斯不得不调整计划,他相信这其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绝不能将所有责任都扣在尼基弗鲁斯头上,他要找到罗德岛发生暴动的真相,因此他必须得想尽办法拯救尼基弗鲁斯。 “陛下。”卡马特洛斯摇了摇头,他不敢相信:“我不相信尼基弗鲁斯会做出这样的事,他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君士坦丁堡大学绝不可能出现败类,请您让我携带一支军队前往罗德岛,镇压暴动,同时将事情的真相调查个水落石出,倘若真相确实如您所说,我定会严惩此人。” “哼。”曼努埃尔假装生气,他显得有些不耐烦,见心腹都这样说了,他才吩咐道:“还是爱卿愿意为朕分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也不阻拦你,朕会将新罗马的军队部分抽调给你,同时调动舰队,这一件大事就交给你来处理!朕希望你能及时镇压暴动,朕可不想在年底时发现国库收入有一丁点损失。” “臣明白了,圣上英明。”听后,卡马特洛斯也松了口气,他向皇帝告别后,便离开了竞技场,赶紧去办事了…… 第十六章 援军(一) 时间紧迫,卡马特洛斯身为上等司砚官无权指挥军队参加战斗,于是他调动了君士坦丁堡的一部分守军,约三千人,其指挥官为君士坦丁·杜卡斯,此人在原历史上是安德洛尼卡·科穆宁的朋友,他英勇无畏,每次战斗都冲锋在前,但同时也残暴无仁,对待反党是出了名的残忍。 同时,驻守在安塔利亚的军区农兵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内得到了罗德岛暴动的消息,军区长官安德洛尼卡·科穆宁·布里尼乌斯率领约一千士兵增援罗德岛。 安德洛尼卡·科穆宁·布里尼乌斯为人稳重,并不像君士坦丁那样鲁莽。 消息很快传到了尼基弗鲁斯耳中,这算是迄今为止他所听到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这意味着他并没有被朝廷抛弃,身为紫室贵族的他一旦被这群平民抓住,那丢的不仅仅是他的脸,更是整个科穆宁王室的脸——一向爱面子的曼努埃尔一世决不允许发生这种荒唐之事。 安德洛尼卡·科穆宁·布里尼乌斯的部队离罗德岛较近,不出意外将在三天内抵达罗德岛,而君士坦丁·杜卡斯的部队从君士坦丁堡出发,最快也要一个星期。也就是说,尼基弗鲁斯最少也要撑三天,一旦布里尼乌斯的援兵抵达罗德岛,那么他也算摆脱被暴民俘虏或杀死的危险了。 目前,驻守总督府的守军约百人,虽然他们大多数都是民兵,但仍有不少是参与过战斗的老兵,这其中包括雇佣的突厥人、法兰克人、亚美尼亚人、萨拉森人、诺曼人和库曼人。让尼基弗鲁斯高兴的是,在希腊民兵当中,还有少数是来自克里特岛的优秀弓箭手,这些弓箭手箭术高超,缺乏箭术的士兵只能将弓拉到胸膛,射出去的箭也会显得毫无杀伤力;而这些从小接受箭术训练的克里特人能将弓拉到脸颊,甚至是耳垂,射出去的箭无论是穿透力还是杀伤力都无比强大,据说一名优秀的克里特人甚至能同时射穿敌方士兵的盾牌和锁甲。 根据不同民族的战斗特点,武器装备等因素,尼基弗鲁斯做出了一下调整: 二十一名适合近战的亚美尼亚山地步兵集中防守总督府正门,他们都装备着精良的锁甲、链甲或扎甲,且都配备一把突厥式的弯刀或两米以上的锋利长矛,左手上还紧握着一顶风筝形盾牌,这些亚美尼亚士兵紧紧靠在一起,组成传统的龟甲阵阵型,抵挡暴民。 亚美尼亚人作为罗马帝国的传统盟友,早在古典时期便开始为帝国提供优质兵源,到现在已经有一千年了,这些亚美尼亚山民只需要接受罗马军队简单地训练便可迅速成为一名优秀的军士,他们坚韧不拔,视死如归,常年与强敌直接较量,在帮助罗马人抵抗波斯人、萨拉森人、突厥人等强敌入侵时发挥了巨大作用。 但帝国需要的仅仅是亚美尼亚人,而非亚美尼亚。 总督府修建于全罗德城最高处,且独立的坚固城墙、哨塔或箭塔,同时在城外修建了约三米宽的护城河,所有吊桥都被升起,整座总督府的风格纯仿造西方采邑要塞,易守难攻。尼基弗鲁斯在正面的城墙上部署了十名来自克里特的希腊弓箭手、十六名来自其他地区的希腊弓箭手以及八名突厥下马弓箭手,这些突厥射手拥有马儿时来无影去无踪,常常趁敌人放松时突然袭击,现在这些突厥人虽失去了马儿,但他们优秀的箭术依然不容小觑。 除此之外,城墙上还配备了十名萨拉森士兵,虽然他们装备一般,且士气不是很高涨,但有总比没有强。 由帕夫拉戈尼亚、色雷斯、马其顿、比提尼亚等地的二十五名希腊民兵大部分被安置在了总督府的后门与其他比较不重要的地区,他们大多数人都没经历过流血战斗,且装备较差,战斗力令人堪忧,所以尼基弗鲁斯并不让这些人作为第一线,也不相信这群民兵能发挥多大的用处。 八名法兰克下马骑手与五名诺曼下马骑手被安置在了亚美尼亚士兵的身后,如果他们眼前的亚美尼亚人抵挡不住,这些近战能力极强、装备极佳的精锐将作为预备队投入战斗,必须将暴民杀退。 诺曼人,于1066年征服了英格兰的强悍民族,一部分诺曼人乘船从北海来到了地中海,并在亚平宁半岛定居,不久他们南征北战,在意大利建立了强悍一时的西西里诺曼王国。 安娜·科穆宁在《阿莱克修斯传》中对诺曼骑士这样描述道:“他们夹枪冲锋时,甚至能在巴比伦的城墙上刺穿一个洞。”。尽管这有夸张成分,但完全能凸显诺曼人在军事上的强大。 最后,三名格鲁吉亚剑士负责保护存放足够粮食的地窖,两名拉什卡士兵被安置在后门,防止暴民从薄弱地带突入城内。(虽然这里有一些希腊民兵保护,但尼基弗鲁斯并不怎么信任这些人) 尼基弗鲁斯还精心分配好了相应的指挥官,负责保护正门以及正面城墙的士兵由一名叫博西蒙德的诺曼军官统一指挥,这名异族人会希腊语,也会法兰克语,还会一些突厥语,他能最大程度地指挥好这群士兵,尽可能保证正门不会被暴民攻破。 负责保护后门的士兵由一名叫伊斯迈尔的波斯旅人指挥,伊斯迈尔精通剑术,会基本的军事理论,但他年过半百,因此不再继续在军队里待着,他到西方游玩,在罗德岛恰好遇到暴动,为了自身安全的他迫不得已加入了守军,并被尼基弗鲁斯重视。 最后,为了鼓舞军心,确保总督府能在三天内不被暴民攻破,尼基弗鲁斯还下了狠心,他当场给守军们每人都发放了十到二十枚海佩伦,并许诺,只要坚守到援军到来,每人再发放至少三十海佩伦。 这些钱,足够让他们享受好几年。 在金钱与援军的双重鼓舞下,守军们原本低迷的士气可算是高涨起来,他们挥舞着武器,大叫着,誓死守住总督府,保护尼基弗鲁斯的人身安全,一直撑到援军抵达罗德岛。 第十七章 援军(二) 超过两千暴民聚集在总督府外,他们被数米长的护城河所阻挡,毫无攻城器械和攻城经验的暴民们只能傻傻地堆积在护城河外,对城墙上的士兵咒骂着,向士兵们扔来鸡蛋和石头,愚昧的人高举圣像,企图得到上帝的帮助。 城头上的士兵并没有被吓到,他们都是清一色的正规军,虽然士气上不如视死如归的诺曼人,装备上不如帝国常备军,且训练程度上也不如那群抗击异教徒百年之久的加泰罗尼亚人;但这些士兵也接受了最基本的训练,这些暴民随时都想把他们撕成碎片,“困兽犹斗”的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 守军们站在城头上对城下的暴民置之不理,城内的储备粮食还能撑几个月,而援军只需要三天便会抵达这里,这些暴民除非人人都有一双翅膀从天而降,否则绝不可能攻陷总督府。 数小时后,暴民在有限的指挥下发起了一次“猪群冲锋”,他们抱着石头,提着装满泥土的木桶,试图填平护城河。一场屠杀也随之开始了…… 站在窗口,尼基弗鲁斯看着这群愚昧无知的暴民,说不出的滋味。他本想好好经营罗德岛,努力建设当地的基础设施,提高百姓生活水平;但秘书巴西尔的高压政策激起了如今这场民变,百姓们摧毁完拉丁租界和码头后便将目光投向乡村,在解决乡村地主后,他们将目标盯向了总督府。 但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总督府城墙坚固,守军充足,且储备粮食丰富,别说三天,就是几个月都能守下去。而来自安塔利亚和君士坦丁堡的援军抵达这里后将不费吹灰之力将这群暴徒扫进垃圾堆里,一切都必将是徒劳。他们幻想着与朝廷分庭抗礼,但朝廷只需要轻轻挥一挥手便能将这群蚂蚁碾死。 “大人。”就在尼基弗鲁斯分神之时,军官博西蒙德走了过来,他恳请道:“请允许我率军出城作战,这些暴徒不堪一击!” 听完这诺曼人的话,尼基弗鲁斯摇了摇头,他并不是怀疑博西蒙德之言,他对希腊民兵充满了怀疑,但对亚美尼亚士兵放了心,当一群士兵组织起整齐有序的队形迎击敌人时将会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一名壮汉或许打得过一名士兵,但十个壮汉一定打不过十个士兵。 护城河正在被慢慢填平,一些平民朝城头扔来石头,砸伤了不少守军,士兵们气的直咬牙,但没有长官的命令,他们被禁止擅作主张。 “大人,他们现在不是帝国的子民!”博西蒙德敲了敲桌子,提醒着眼前这个摇摆不定的总督:“他们现在是危险的暴徒!我们必须将这些人永久铲除。” “打倒腐朽政府!”城外,暴民们愈发嚣张,一些护城河被填平,暴民们甚至嘲笑着守军只是一群胆小鬼,这些言语更加刺激了士兵,城头上最先受不了的是突厥弓箭手。突厥人是马上民族,他们天生不堪受辱,愿意为尊严付出一切,乃至生命。这些突厥人也不听什么指挥了,他们拉满了复合弓,有的拉到了脸颊,也有的拉到了耳垂,只需要轻轻松手,这些利箭将会轻松射穿毫无护甲防备的平民百姓的胸膛。 “放!”不知是哪个突厥人带头放箭,其他弓箭手也跟着放了箭,一时间城外死伤无数,哀嚎声、哭叫声以及咒骂声汇成一团。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或者是孕妇,都成为了绝佳的射击目标。 “啊啊啊!”中箭的平民越来越多,一些人被吓得脸色苍白,灰溜溜地逃离了现场,一些勇敢的人呼吁着大家继续围攻要塞,还有的人趁乱收刮着死去同胞身上的财物,趁机捞上一笔。 突厥人放箭了,一旁的希腊弓箭手见状也加入了队伍中,他们几乎不需要仔细瞄准,而是拉满弓,朝城下随意一处放箭都有可能射杀一人。 一名工匠被射穿了胸膛,腥红的血液溅在了一旁同胞的身上,这些活了一辈子没见过多少血的男人们和妇女们被吓傻了,扔下手里的破洞烂铁便转身逃跑,一些人不慎摔倒在地,可还未站起身来,便被身后接踵而至的人群活活踩死。 尼基弗鲁斯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事实已经发生在自己眼前,他闭目不语然后挥手,让他们放手干,一旁的博西蒙德见状也明白了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 总督府正门,亚美尼亚士兵早已摩拳擦掌,他们将手里的矛擦得雪亮,这些亮的发光的武器再过一会儿将被血液染红,但这些血液不属于亚美尼亚人,而是希腊平民。 “放下吊桥!准备出城迎战!” 随着吊桥被缓缓放下,那群惊慌失措的希腊暴民也发现了这一切,他们当中一些人被鼓舞,冲向吊桥。这些人殊不知,全副武装的亚美尼亚士兵早已严阵以待。 一百步…… 五十步…… 四十步…… 双方已经能清楚看见对方的面孔,冲进来的暴民不下于百人,而防守正门的亚美尼亚士兵不过二十来人,双方人数差距巨大,但这并不影响士兵们的发挥,对他们来说,此时正是“刷战绩”的大好机会。 三十步! “龟甲阵!”博西蒙德一声令下,亚美尼亚士兵迅速调整阵型,第一列士兵蹲下,偌大的筝形盾牌被立在地面,第二列士兵将盾牌立在这些盾牌之上,正面并没有露出一丝缝隙,而第三列士兵填补了剩余的空缺,高举盾牌挡在空中,整个阵型在短短五秒内迅速形成。 毫无防备的平民来不及停步,他们一头撞在亚美尼亚人的盾牌上,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锋利的长矛捅穿了身躯,一场屠杀正式开始。 城头上,弓箭手们齐刷刷地将目标转移至这些拥挤在吊桥上的暴民,一个弓箭手甚至将一盆沥青泼了下去,随即点燃了沥青,好几个平民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烧的遍体鳞伤,为了保命甚至不惜跳进未填平的护城河里。 在正规军面前,这些平民百姓将被轻松碾压。 第十八章 援军(三) 这场屠杀只持续了半个时辰,缺乏攻城经验和武器装备的平民便仓皇逃窜,亚美尼亚士兵原本想出城追击,但被博西蒙德聪明地拦截下来。因为已方士兵数量实在太少,一旦出城很可能被平民全方位包围,并且得不到及时的支援,因此还不如继续守在这里等待援军。 这场时间不长的守城战中,凭借优秀的军事指挥以及有组织的防御体系,使得总督府无一人阵亡,只有五人“挂彩”,而被杀死的平民保守估计在100人以上。 这就是正规军与平民之间的差距,正如古希腊人所说:“一堆材料不能叫作建筑,而一群暴徒不能叫作军队。”尽管总督府守军远远少于暴民,但他们接受过最基本的训练,并且守军当中不乏还有精锐,如诺曼人和亚美尼亚人。这些人精通剑术、骑术或射术,他们有的来无影去无踪,也有的英勇无畏,无比凶猛,他们来自沙漠,来自平原,来自山区,也来自海洋,他们有的还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亡命徒;而暴民有是什么?他们只是一群只会抗议和烧杀抢掠的穷困平民,等待被宰杀的羔羊罢了。 暴民们见总督府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转而前去其它目标,那些被大火烧毁的租界区和码头已经没有了屠戮价值,因为这里的财富已经被洗劫一空,居住在这里的人要么被杀死,要么沦为了阶下囚。愤怒的暴民成群结伙地赶往乡下,那还有很多地主没被完全劫掠干净,也许地窖里还剩下一两堆麦子,或者是一箱海佩伦呢?谁也说不清。 毫无疑问,整个罗德岛都已经成为了人间地狱,而被屠戮者多为外国人。听闻总督府还幸存的消息,残存的拉丁难民纷纷涌入这里,他们堆积在城外,请求居住在里面的大人能救救他们这些无辜者。 “上帝保佑!开开门!救救你们的基督同胞。” “我是法兰西贵族!让我进去,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 “……” 城上,士兵们极力维持着秩序,“肃静!肃静!闭上你们的臭嘴。” 士兵们艰难地维持秩序的同时,总督府内一场激烈的讨论进行着这些难民的去向。 “尼基弗鲁斯大人。”伊斯迈尔站起身来,他拿出了一份报告,报告上正详细记录着地窖内所剩的存粮,他非常担忧,不希望这些难民入城:“城外的拉丁难民保守估计有四五百人,如果我们让他们进城,不仅要专门分出一些士兵来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还会极大消耗我们的粮食储备,此外,这些难民并不可靠……” 坐在他对面的博西蒙德听闻后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会武力驱赶这些难民到别的地方去,这里可不是难民窟!” 尼基弗鲁斯也叹了口气,前世接受的思想使他不忍人们受苦受难,倘若放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救下这类难民;但现在是中世纪,伊斯迈尔的解释已经很明确了,总督府一方面容不下这些难民,二方面还要在他们身上花费物资与人力,三方面还会引起暴民更深的仇恨,到时候这里又会变得鸡犬不宁。 “那你们怎么看呢?”尼基弗鲁斯将目光投向其他几个军官,又问了几个一直在这里工作的希腊仆人,他们的回答异口同声,都不想接纳这些难民,让他们在外面自生自灭。 “大人。”博西蒙德也清楚他的不忍,于是转念一想,给出了比较仁慈的办法:“从这些难民当中挑选身份地位较高之人,或某位高等官员的家属,这些人在缴纳一部分实物后可以进城得到庇护,而剩下的难民就让他们自生自灭。” “我赞同。”伊斯迈尔赞同了这个方法。这样即保护了那些应该保护的人,又不会过度增加总督府的物资压力和人力压力,可谓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我也赞同。” “……” 见众人都赞同这个办法,尼基弗鲁斯稍加思索后最终也同意了,他吩咐博西蒙德亲自去处理这件事,后者也赶紧去办事了。 花费了大半天时间,博西蒙德也完成了这份任务,他从这百来个难民当中挑选出了约三十人,这三十个幸运儿可算进入了目前岛上最安全的地方,他们身份不凡,正如博西蒙德所说,这些人要么是高等官员的家属,要么就是拉丁贵族或德高望重的教士。他们进城缴纳了一笔巨款,从一百杜卡特到500海佩伦不等,没有钱的人用实物代替,如钻石项链或珍贵圣象。更更有的被迫签字画押,被迫答应了一些利息极高的贷款,顾不得今后能不能还上,当前能保命就不错了。 这些钱财最后都流入了尼基弗鲁斯的钱包里,可谓是无意间发了一波财。 而那些剩余的可怜的难民则被博西蒙德强行赶走,赖着不走的便被士兵们用武力威胁,企图强行进城之人通常被当场处死。但不管怎么说,总督府外也清净了不少。 第二天与第三天暴民们都尝试过几次小规模攻城,但都被守军轻松击退,而得到可靠消息,安德洛尼卡带着来自安塔利亚的军队即将抵达罗德岛,他还带来了足够的船只和物资。除此之外,从君士坦丁堡赶来的君士坦丁·杜卡斯所率领的援军已经抵达爱琴海,预计再有两天便抵达罗德岛,这支援军将配合君士坦丁,一同彻底铲除岛上的叛乱,同时将尼基弗鲁斯·科穆宁安全护送回首都。 第四天,安德洛尼卡·科穆宁·布里尼乌斯抵达罗德岛,短短半个小时这一千名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士兵便杀死或俘虏了占据港口的暴民,然后在这位指挥官的指挥下,船只顺利停泊在码头边,大量物资从船上被运下来。 代表罗马帝国的双鹰旗被重新安置在了港口最高处,之后安德洛尼卡带领大部分士兵继续向城内进军,因为大部分暴民都远在乡下,因此士兵们推进速度很快,一些避难活下来的幸运儿被拯救,被烧毁的房屋和满地的尸体令这些士兵也感到头皮发麻。 一名士兵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我已经数不清地上有多少具尸体了,它们有的是拉丁人,也有的是罗马(希腊)人,我只能从被烧毁的房屋和残存的有价值的物品上看出这里曾经的繁荣。” 不久,士兵们抵达总督府。 第十九章 皇帝的政策(一) 秋末冬初之际正是打猎的好季节。这段时间里的动物都吃得膘肥体壮,适合狩猎。而君士坦丁堡东南部大皇宫附近有一座皇家猎苑,这里专为紫室贵族或皇帝本人酒后娱乐狩猎而建造,比较受欢迎的狩猎对象则是来自色雷斯的鹿。 一只幼鹿正在河边饮水,它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的气息,在幼鹿的正前方不远处,一个中年人拉满了手中的突厥复合弓,一直到耳垂。一旁则是一些全副武装的拉丁士兵、一个训兽师以及几个拉丁大臣。 “咻!”幼鹿中箭倒地,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便失去了生命迹象,不远处那个拿弓的中年人见状只是摇了摇头,仿佛对此并不感到满意。 一个训兽师跑过去先是检查了这头幼鹿的尸体,那支轻箭正深深地插在鹿的身躯上,那插着箭的伤口还在不断向外溢出鲜血。 “怎么样?”大臣路易赶紧走过去,他不懂箭术,但通过观察那个使弓的中年人脸上的表情便可以察觉出一些异样。果不其然,那训兽师接下来的一番话解释了原因。 “陛下并没有射中这头鹿的要害。换而言之,这头鹿并不是被一箭射死,而是挣扎许久后流血过多而死。” “上帝。”大臣路易惊叹道:“如此远的距离,陛下能射中鹿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若陛下使用我们英格兰的弩,情况一定会好很多。” “是啊。”训兽师不屑地指了指那支突厥轻箭:“异教徒的东西真不可靠,而我们英格兰的弓箭都是上帝赐予的神器,无论是对抗萨拉森人还是突厥人都极为有效呢。” “并不是弓的问题。”曼努埃尔摇了摇头走了过来,跟在其后的还有一些仆人、大臣与士兵,路易和训兽师赶紧跪下。 曼努埃尔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蹲在了尸体前,解释道:“风向——要把握好这一点,才能射好箭。” “看来陛下的箭术已经到达了高超境界。”大臣们齐声附和:“我们与陛下相差了不止一点点呢。” 曼努埃尔听后很是高兴,阳光照在他两鬓斑白的茂密的头发上,尽管他如今已经年过五十,即将进入暮年之际;但他依然热爱狩猎与饮酒,他的身体依然健壮。 年龄日益增加不仅没有消散他对人类最原始的爱的追求,反而愈演愈烈,来自印度的神药让他欲望大增。他每天都会找一两个不知名的希腊美人发泄欲望,甚至连自己的外甥女狄奥多拉·瓦塔泽娜也不放过。 最近,他对法兰西美人感到痴迷。他已经玩腻了希腊女人,现在轮到这些更加开放的法兰西女人了。一些原本默默无闻的拉丁人也借此机会向皇帝献上珍宝与美人,从此飞黄腾达,在新罗马的宫廷里担任高官职位。 “陛下,罗德岛的情况如今怎么样了?那里的商人们正在被暴民威胁着,其中不少是我们英格兰人。” “朕已经让卡马特洛斯处理这件事了。”曼努埃尔取过了酒壶痛饮起来,但还没一会儿酒壶便空空如也。 一旁的仆人见状解释道:“布拉赫耐宫的地窖里珍藏多年的美酒前些日子已经宴会上用完,宫里上好的美酒已经枯竭了。” “从国库里取钱”曼努埃尔挥了挥手,“三天内我要看见地窖内放满了美酒。” “是。”仆人们一听大喜,皇帝对人大方,他喜欢听人夸赞他,容不得有人实力超过他。 皇帝花钱如流水,其中大部分都是用在自己奢华生活之上,他从来不计算每日的财政消耗,也从来不问自己这些钱花的值不值。 仆人们从新罗马各个酒铺里买酒花不了多少钱,剩下的通常会被纳入他们自己的腰包中,一个个的生活水平甚至超过了那群驻守皇宫的拉丁士兵。 “在我们英格兰很难看见像陛下这样大方仁慈的君王。”路易趁机向曼努埃尔夸赞道,而路易身后的希腊大臣却投来羡慕的眼神,他自己半年的薪水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多,而外国人和宫廷里的仆人却能赚的盆满钵满。 为了在西方世界留下好印象,这位罗马皇帝不惜用帝国的金银珠宝去讨好外国人,而一切负担都重重压在本国百姓身上。 曼努埃尔,作为为数不多与西方眉来眼去的罗马皇帝,他的西化改革真的适合这个古老的帝国吗?西方人的采邑制体系真的比军区制更好吗?分权真的比集权好吗?这一切只有罗马人自己最清楚。 “陛下,我们英格兰将会成为您最忠实的盟友……但我们的国民因为这件事遭受了损失,我恳求陛下捉拿那些带头的暴民,交给我们亲自处理,赔偿我们相应的损失。”路易趁机趁热打铁,他想趁这个机会狠狠地要一笔钱。 “朕会赔偿你们相应的损失,不过……”话音未落,曼努埃尔放下了手中的弓转头看向路易:“朕会严惩这些暴民,不必你麻烦。” “好的……”虽然路易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但光凭赔偿这点他便已经能向本土交代了,至于那些暴民……还不如赔偿好。 “哼。”曼努埃尔一边拉着弓瞄准其他猎物,一边对路易愤恨道:“朕继位二十多年来,最大的敌人有两个。其一是盘踞在帝国高层的大科穆宁党,他们严重威胁了朕与你们拉丁人友好关系,朕欲联合拉丁诸国一同讨伐异教徒,可这些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朕的执意,可让朕头疼。” “其二是威尼斯人。这些在罗马帝国西部的废墟上所成立的共和国拥有令朕不可轻视的强大舰队,威尼斯人在地中海的势力越来越大,朕担心有一天这些狡猾的商人将背叛罗马。” “那占据安纳托利亚内陆的突厥人呢?”路易试问道。 “那些波斯(突厥)人?”曼努埃尔毫不在意这些只盘踞在安纳托利亚山区,以科尼亚为中心的突厥人:“那群和卡帕多西亚愚人混在一起的野蛮人有什么值得担忧的?他们不过是占据了安纳托利亚最贫穷的地区,这里毫无价值,而最富饶的比提尼亚与阿拜多斯依然牢牢掌握在朕的手里。与其彻底征服波斯人,不如就让他们毫无意义地被困死在内陆,还可以减轻帝国的财政压力,不用将大量资金投入到这个极为烧钱的地方去。” (罗姆指的就是罗马。罗姆苏丹国是大塞尔柱帝国的旁支,君主头衔就是塞尔柱苏丹,部分宣称自己对伊朗统治权的也会加上伊朗沙阿的头衔。而曼努埃尔习惯将他们称为波斯人。) “也对。”路易点了点头,千年来安纳托利亚内陆都是穷山恶水之地,这里的土着难以被同化,且居住着大量的亚美尼亚人或其他本地民族,帝国经营了小亚一千年,可这里依旧反复无常,混乱不堪。 道成肉身第十一纪,从东方滚滚而来的突厥人攻入了托罗斯防线,并在十年内迅速拿下整个安纳托利亚。但如今,阿莱克修斯一世与约翰二世的苦苦经营下这些突厥人在这里的活动范围已经只剩下内陆,甚至首都科尼亚都随时陷入被罗马人进攻的风险。 可在曼努埃尔看来,征服这片穷山恶水之地毫无意义。 但,收复小亚内陆对罗马人而言真的毫无意义吗? 第二十章 皇帝的政策(二) 与现代不同,在拥有高科技产品的今天,像安纳托利亚内陆这样贫瘠之地都也得到了高效率开发,甚至已经可以生产农作物——这在八百多年前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不仅如此,当今人们对乌克兰的第一印象便是拥有大片富饶的黑土地,产粮量只高不低;但同样在八百多年前,这片土地被沼泽覆盖,只是一片不适人类生存的贫瘠之地。 同样,罗马尼亚地区在12世纪也是被大片沼泽覆盖,拿下这片充满有毒沼气的土地毫无经济价值。 古代生产力有限,即使罗马帝国经营了安纳托利亚千年之久,但也依旧拿内陆毫无办法,对罗马人而言,只有安纳托利亚沿海地带才是沃土。这里土地肥沃,交通发达,且商业繁荣,加之安全。如有敌军前来当地人还可以乘船撤离或等待首都援军到来。 总之,安纳托利亚不仅是罗马帝国的经济中心,还是重要的战略要地。而托罗斯山脉则是罗马人抵挡东方入侵的天然防线。大量资金被投入在小亚内陆,主要用于军事方面。毫不夸张的说,小亚内陆就是个吞金无底洞。但罗马人却不得不继续向这里砸钱,因为守住了内陆的托罗斯防线,就等于守住了整个安纳托利亚。 只要罗马人保住安纳托利亚,从东方而来的强敌将无法对君士坦丁堡造成威胁。 目光短浅之人只看见了这里(内陆)耗钱,却不知道收复这片地区对罗马人而言是多么重要。而曼努埃尔一世便是这样的人。 米海尔·安高德,牛津大学、爱丁堡大学拜占庭历史名誉教授、皇家历史学会成员等身份。他这样评价过曼努埃尔一世:“曼努埃尔视自己为武士,以战争、狩猎和追求女性的勇气为乐趣,他更认同自己只是一名贵族,这一点甚至超过了帝国的利益。” 皇帝崇拜西方骑士的传说,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手持长枪骑着战马,成为整个基督世界的君主,共同讨伐异教徒。那些占据帝国半壁江山的拉丁人在他看来都是可利用的盟友,而非潜在威胁。 曼努埃尔想要恢复共和时代和帝国早期时代的辉煌。他一辈子都幻想着将自己的国家打造成“普世帝国”。也不管当前自己国家的国力,从来不问本国国民的意愿,也从来不看国库还剩多少钱,更不会理会那些辱骂自己亲西方的正教教会。 他向西方送去大量钱财,不惜惹怒本国国民,不惜惹怒军队与希腊贵族,甚至不惜惹怒正教教会。教会在中世纪通常拥有强大的实力,纵观罗马历史,多次平民叛乱都有教会的干涉。 他从来不考虑过度亲西方的后果,当有一天,本国百姓积压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时,曼努埃尔即使死后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陛下拥有(已知)世界最强大的军队,手中掌握着高达6万人的常备军力量。我也希望陛下不要纠结于一年前那次意外的失败,黎凡特的基督国家需要您的帮助。” 黎凡特大概指的是托罗斯山脉以南、地中海东岸、阿拉伯沙漠以北和上美索不达米亚以西的大片沿海地区。当然在一些记载当中,黎凡特甚至特指希腊以东的所有地区。 “哼,那是阿马尔里克不愿意听从朕的指挥,不然埃及早就被帝国收复了!”曼努埃尔直接将弓弦给扯断了:“朕为了这次行动耗费巨资,向威尼斯商议,最后筹集了一百五十多条船只。都怪那个该死的耶路撒冷的国王阿马尔里克!” “请陛下息怒……”路易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下跪道歉,曼努埃尔并没有过分追究他,皇帝很有自信,看向路易,“别以为朕这次损兵折将后便一蹶不振了,朕占据着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君士坦丁堡。在这里,朕每天收取到两万海佩伦的海关关税以及其他大量的税收,朕每年的财政收入都不计其数,而同一时期你们英格兰的对手法国也才多少?凭借这点,朕能迅速重新集结起一支规模更大的舰队,那些萨拉森异教徒必定会惨死在朕的大军之下。” 路易也是大为震惊,英格兰的年收入远远低于法国,而罗马帝国的财政收入高于法国数倍之多。 “记住,朕占据了君士坦丁堡,便占据了罗马帝国。”曼努埃尔骄傲道:“朕就是基督世界的最高统治者,讨伐异教徒的统帅,朕的一切都是上帝亲自赐予的,这点你们就不可抗拒。” “是……”众人回应道。 “就这样。”曼努埃尔挥了挥手,“让我们继续享受狩猎带来的快乐,今晚还有一场盛大的宴会,朕邀请诸位参与——一切费用由朕来买单。” 夜晚,一场盛大的宴会开始了。 饭前甜点主要为米布丁、果仁千层酥、酸果酱、饼干和玫瑰糖,以及一种名为“波斯卡”的麦酒。当然,麝香葡萄酒和马姆齐甜葡萄酒最受人推崇,这两种都是甜葡萄酒。 众人享受完甜点,很快仆人们端来了正菜,先是两种风味鱼干、糖醋蛋加公鸡汤、另外两种鱼菜和来自希俄斯岛的葡萄酒。然后是四道鱼菜和一大杯鲈鱼。 “上菜!上菜!” 压轴菜是由卷心菜、鳗鱼、鲤鱼和其他鱼片、十四个鸡蛋、三种奶酪、一升油、一把胡椒粉、一打大蒜和十四个洋葱做成的丰盛炖菜。 美食远不止这些。 仆人们为大家端上了美味的幼鹿,这是产自色雷斯的幼鹿,肉质鲜美,口感极佳;紧接着,又端来了可口的香肠、外焦里嫩的猪肉,当然还有一些鸟类,如鸭子、鹅、鸽子、孔雀和鹧鸪。 众人举起酒杯,相互对碰,欢呼道:“赞美上帝!感谢陛下!” 仆人们端来上好的龙虾、鲻鱼、鲈鱼、鲷鱼、金枪鱼、章鱼、海胆、牡蛎和贝类,这些都是热衷的食材,仆人们还用鱼卵制作一种食物,同时,北方特产的鱼子酱也被端上了罗马人的餐桌上。 来自伊朗的茉莉花,印度洋的龙涎香(一种抹香鲸的分泌物),班达群岛的肉豆蔻,婆罗洲的樟脑,一些原本被用作药材的香料,比如迷迭香,藏红花也被用于食物的烹饪之中。仆人们还用果醋、橄榄油、蜂蜜制作各种酱汁。 开胃菜享用完毕,主食陆续登场。首先端上来的是炖鱼,主要由小鱼炖制而成;之后则是一道非常重口味的炖菜,佐以辣酱和薄荷酱;第三道菜是用酱汁调味的鲻鱼和海鲂,酱汁由蘑菇、藏红花、丁香、肉桂、果醋、甘松、缬草、蜂蜜调制而成。使臣看来对这道酸甜口味的菜非常满意;第四道菜是烤羔羊肉;第五道菜是传统风味的煎蛋;第六道菜是烤比目鱼,佐以鱼露和香菜;最后一道菜是海鲈鱼的鱼排。 仆人们把鱼肉做得像鸟肉,把鸟肉做得像鱼肉 曼努埃尔与卡马特洛斯痛饮美酒,在人们惊讶地注视下,两人甚至喝下了一整桶酒。(约15升) 用酱汁调味的鲻鱼和海鲂,酱汁由蘑菇、藏红花、丁香、肉桂、果醋、甘松、缬草、蜂蜜调制而成,这道招牌菜和台中的希腊美人的舞蹈使晚宴的气氛推上了顶峰。 酒足饭饱之后,到了最后的甜点环节,包括杏仁薄饼、千层酥、果酱、蜜饯、水果在内的甜点,使这场晚宴圆满结束。 第二十一章 结束 君士坦丁·杜卡斯的三千援军抵达了罗德岛,副将安德洛尼卡·杜卡斯率领先头部队首先与安德洛尼卡·科穆宁·布里尼乌斯接应,尼基弗鲁斯·科穆宁接到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命令,他将在一个星期后离开这里,返回首都。一同带走的还有他的家产和私兵。 迎接他的惩罚是什么?他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当下最值得关心的便是岛上的叛乱活动了。 安德洛尼卡·杜卡斯,一个妥妥的刽子手。历史上他以砍掉犯人的双手为乐趣,对待百姓残暴不仁。他也是君士坦丁·杜卡斯的得力助手。由于伊萨克·科穆宁逃往塞浦路斯并在这里建立了一个独立的政权,大发雷霆的皇帝下令全国范围内逮捕并杀死伊萨克的亲戚,而安德洛尼卡·杜卡斯也因此事受牵连而被残忍杀死。 推进速度很快,在正规军的强大火力下暴民被迫四散而逃,越来越多的土地被收复。 约安尼斯与他的几个同伴不得不带领残存的数百人躲进山区里,他们面临粮食短缺和装备匮乏的两大难题,正规军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如同囚笼一样。按照布里尼乌斯的建议,君士坦丁·杜卡斯的军队将困死约安尼斯这几百人,不断压缩他们的活动范围,最终彻底消灭。 一旦约安尼斯为首的几人的首级被拿下,也基本上宣告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叛乱正式结束。为此,君士坦丁·杜卡斯让副将安德洛尼卡在这片山区放置了两千人,约占全军三分之二。 当晨曦撒在宁静的山谷之际,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前进在山区里的曲折小道上,人数十来人左右。忽然,山区里传出一阵叫喊声,小道两侧埋伏已久的希腊人杀了出来,他们举着锄头或拐杖,甚至是拿着路边的石头。士兵来不及撤离便被重重包围,眨眼睛便失去了战斗力,不是被俘就是被杀。 约安尼斯对正规军的包围网束手无策,他只能靠每日偷袭深入山区的小股军队来发泄情绪,本就匮乏训练、装备的平民们的心情也一时间跌入谷里。一些人开始向正规军投降,期初后者还愿意收留这些人;但如今,残暴的安德洛尼卡·杜卡斯残忍地将这些俘虏杀死,脑袋一个个割下来堆在一起做成“金字塔”。他拒绝一切投降者,这个举措几乎逼疯了这些平民。 数天后,被逼到极点的约安尼斯向安德洛尼卡·杜卡斯发起了绝望的进攻,后者早就预料到了这点,全军严阵以待。 安德洛尼卡甚至不需要精密的排兵布阵,他只是简单地将全军拉成一条线,两翼则是由库曼人、阿兰人、拉什卡人和希腊人组成的骑兵部队,所有远程部队都被安置在了中军前。 步兵主要由希腊持矛重步兵构成,他们都装备着统一的筝形盾牌,手上紧握着一米以上的长矛,身披锁甲、扎甲或布面甲。士兵们都接受过严格的训练,他们能在安纳托利亚的高原上作战,也能在拉什卡那曲折的山区里作战,更能在炽热的沙漠里作战。 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 “放箭!”随着长官一声令下,这些由突厥人、希腊人、保加尔人或亚美尼亚人组成的弓箭手松开了手中拉满的箭矢,箭矢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朝暴民们射来,一些人中箭应声倒地,甚至都来不及发出惨叫声便被第二轮箭雨“补了刀”。缺少护甲的暴民们只能面临被屠宰的悲惨下场。 “停止射箭!”仅仅两三轮射击,眼前原本好百个暴民如今减员严重,而追求猎杀快感的安德洛尼卡并不满足于此,他想让这群暴民死得更痛苦些,而非被几支箭矢射死这么“舒服”。 “全军出击!”一声令下,全体官兵如打了鸡血似的,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暴民们走来,骑兵们早已按耐不住身下跃跃欲试的战马,他们快马加鞭,很快包围了暴民后撤的地方。 步兵左线与步兵右线也响应了号召,整个步兵阵型很快形成了一个月牙形。他们不断压缩暴民的活动空间,配合骑兵将这群人重重围住。 士兵们每前进一步,暴民便向后撤,很快便拥挤在一起,此刻他们以无路可退。人与人之间紧紧地靠在一起,一片混乱,他们甚至无法举起手中的武器,彻底沦为了毫无战斗力的羔羊。 “传我的命令。”安德洛尼卡见状,他感到时机成熟。他要亲眼看着这群暴民被屠杀的场面:“不接受投降,全部杀死!” 一场血腥的屠杀只持续了十来分钟,当官兵们散去之际,现场只留下了一群肢体残缺的尸体,而煽动这场叛乱的头子约安尼斯等人则被砍下了脑袋插在长矛上恐慌其他地区的暴民。 安德洛尼卡并不觉得过瘾,得到长官君士坦丁·杜卡斯的许可后,他下令将屠刀对向了附近的几个村子,他想要屠村,以泄兽欲。 士兵们蜂蛹而入,他们抢走了老人仅存的存粮,连破旧的拐杖也不放过。他们将老人、小孩绑在一起锁进屋里,然后一把大火全部烧死,惨叫声和哭泣声此起彼伏,“唱”出了骇人的“交响乐”。 妇女成了士兵们发泄的目标,不情愿者会被强行拖进屋内,士兵们发泄完后便将她们杀死,剁成肉块喂狗。 随军教士高声赞扬着军队的行为,他将被屠戮者称之为“背叛主的走狗”,对待“不敬上帝者”应该毫不留情。 他将妇女和老人倒立插在锋利的长矛上,直至贯穿身体。 他让一群壮汉用短刀“比赛”,杀死对方,现场只能留下一名幸存者。但比赛结束后,安德洛尼卡总会反悔,将幸存的那个壮汉也残忍杀死。 最终,一百多人被杀死。 (中世纪的封建军队不存在军纪可言,想给这些士兵搞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能后果就是兵变。) 第二十二章 普鲁萨(一) 在随后的一个星期内,罗德岛的所有叛乱都已平定。按照卡马特洛斯的要求,禁止大规模屠杀岛上居民,因为这会影响年底的税收收入——爱钱如命的曼努埃尔肯定会因此不高兴。 因此,即使是残暴的安德罗尼卡·杜卡斯也被君士坦丁·杜卡斯拦下了手中的“屠刀”,岛上绝大部分居民都得以幸存,只有几个村子被屠戮,以此来发泄他的兽欲;否则,以君士坦丁的性格,他不把全岛屠得“干干净净”前绝不收手。 一个星期后,罗德城码头边,尼基弗鲁斯最后一次回头看向这个“伤心地”,他第一次当总督,还未施展自己的才能便闹出了这样的“荒唐事”,这让他在皇帝面前颜面尽失,自己的父亲约翰·佩雷泽斯·科穆宁或许也会失望。 但不管怎么说,如今木已成舟,尼基弗鲁斯也不可能逃避事实。接下来他将返回君士坦丁堡,接受皇帝的谴责以及相应的惩罚,他已经猜想到自己的老师卡马特洛斯看见自己时会多么失望了。 罗德岛民变后,背地里的“大boss”加巴拉斯家族的成员仍然在当地作威作福,并未受到一丁点牵连,而尼基弗鲁斯却不得不给他们背锅。 加巴拉斯家族与安德洛尼卡安格洛斯有些关系,而后者当今被曼努埃尔皇帝宠信,他自己根本奈何不了这个家族。 “尼基弗鲁斯,这里交给我们。”登上这艘桨帆船前,前来告别他的君士坦丁·杜卡斯、安德罗尼卡·杜卡斯等人就在站一旁,他两都是军事水平极为优秀的将军,但最大的缺点就是缺乏同情心,如果说安德罗尼卡就算残暴的话,那么他的副将君士坦丁就是“撒旦本人”。 尼基弗鲁斯了解他两的性格,并对这座岛接下来的命运感到担忧,他非常担心自己走后,这两个“刽子手”会对岛上的居民展开大屠杀——即使卡马特洛斯再三叮嘱过他们。 安德罗尼卡看出了这个科穆宁贵族的忧愁,他拍着胸膛,保证自己绝不会违反卡马特洛斯的命令,一旁的副将君士坦丁也点了点头。 此刻尼基弗鲁斯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至于这两人会不会违反君士坦丁堡方面的命令,他也无需多虑了,毕竟……经过这次事件后,他这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再次回到罗德岛,这件事已经给予他很大的教训。 乘坐这艘桨帆船,尼基弗鲁斯终于离开了罗德岛,这个前罗德岛总督头也不回,直到整个岛屿彻底消失在视野当中。 而安德罗尼卡和君士坦丁需要在岛上驻扎一段时间,协助当地人修复城镇以及村子,同时防止这里再出现可能的暴动。 安德罗尼卡·科穆宁·布里尼乌斯则率领他的部队乘船返回了安塔利亚。 约莫一个星期,尼基弗鲁斯总算抵达了普鲁萨,这里位于马尔马拉海东岸,隶属于比提尼亚行省。普鲁萨,今称“布尔萨”,她是罗马帝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以商业贸易繁荣而出名,是丝绸之路的重要据点。其附近就是帝国第三大城市尼西亚以及同样繁荣的尼科米底亚。 历史上,奥斯曼人在十四世纪攻克普鲁萨后,便迁都至此。将其名称更名为“布尔萨”。不久,奥斯曼人登陆加里波利,迅速占领了整个色雷斯,攻陷亚德里安堡后便迁都至此,亚德里安堡(哈德良堡)被更名为“埃迪尔内”。直到1453年奥斯曼人又将首都迁移至刚刚攻克的君士坦丁堡。 不管怎么说,这座位于丝绸之路上的商业城市足以让那些阿拉伯、波斯、印度等地商人惊叹不已。虽然它远不如君士坦丁堡繁荣。 在这里,遍布了突厥人、萨拉森人、威尼斯人、比萨人、热那亚人、法兰西人、诺曼人等等,教堂与清真寺遍布了整个城市,裹着白色头巾的穆斯l与手持圣象的基督徒经常行走在一条大街上,信仰不同宗教的人们为此相互对骂,谴责对方的信仰。 琳琅满目的商铺上充满着来自色雷斯的黄金,卡帕多西亚的马匹,埃及的粮食,君士坦丁堡的玻璃,摩里亚的丝绸,法国的白银,英格兰的铁,爱尔兰的铜,基辅罗斯的毛皮和米兰的陶瓷。 尼基弗鲁斯一行人离开了普鲁萨的码头,他打算找一家旅馆先住一晚,恢复些体力和精力,待明日一早再前往君士坦丁堡也不迟。 普鲁萨那高大且坚固的城墙将码头和城区分隔开来,一旦这里出现战事,码头的商人们便可以迅速撤离至城内。城墙上站着些许突厥弓箭手和一些手持长矛的拉丁士兵。城门口则是有一两队全副武装的希腊士兵巡逻,他们将严密检查进城或出城的人,防止其中出现敌国的斥候、刺客或倒卖重要物资的奸商。 当轮到尼基弗鲁斯一行人时,一路上一直互送尼基弗鲁斯的一名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官员从衣兜里取出了一张羊皮卷,拿给了士兵看。守城官仔细查阅了一番,随即禀报给了上级。直到十来分钟后,守城官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许可了他们进城。 原来,卡马特洛斯为了让尼基弗鲁斯能顺利抵达君士坦丁堡,可谓是操碎了心。他向各个地区下达了命令,尤其是爱琴海与马尔马拉海沿岸的城市。命令这些城镇的守军务必保护尼基弗鲁斯的人身安全,并无条件给予他当地最好的待遇。 当然,即使卡马特洛斯不说这点,这些总督或执政官也会自愿向尼基弗鲁斯抛来橄榄枝,毕竟他可是紫室当中的一员,皇帝的亲戚,阿莱克修斯一世的主支后人。 当天,一行人便被安排进了普鲁萨最豪华的旅馆内,普鲁萨执政官向旅馆加派了人手,生怕这个科穆宁贵族出什么意外。同时旅馆内的仆人或其它员工也被紧急调查了一番,该换人的换人,厨师们准备着丰厚的晚餐。为此,甚至请来了普鲁萨最美丽最诱人的姬女以及全城最好的演唱家。连夜向别的地区采购山珍海味和奇珍异宝,包括能让男人们在一时间内充满战斗力的异国的神秘草药。总之就是要把尼基弗鲁斯服务的好。 普鲁萨可比罗德岛富裕多了! 第二十三章 普鲁萨(二) 次日,尼基弗鲁斯一如既往地从女人堆里醒了过来,昨晚一夜的激烈战斗使他现在感到腰酸背痛,以至于下床时都感到腿软。尽管这些希腊美人都是特意被安排来服侍他的,但尼基弗鲁斯依然在床边放了一袋金币,也不辜负她们昨日在床上舞动得那么拼命。 离开这个充满汗臭味和其它奇怪味道的房间,他来到了另一间房间,刚想收拾行李通知其他人赶去君士坦丁堡,却在这时得到了仆人大卫的通知。 “咚咚咚。”大卫轻轻地敲了敲门,他是尼基弗鲁斯的仆人,是一名来自马其顿的希腊人。 “请进。”得到门里面的回应后,大卫也轻轻地推开了门,恰巧看见正在收拾行李的尼基弗鲁斯,不用想便知道他想做什么,于是大卫轻言道:“大人,新罗马来报,您暂时不必返回。” 听到这,尼基弗鲁斯一愣。前几天朝廷还在不断催促他返回君士坦丁堡,可为何今日却又让他暂时不必返回呢?带着这样的疑惑,未等他开口,大卫便解释道:“卡马特洛斯的亲信告诉我,这几天陛下的心情不是很好,并不想接见任何人——包括您。而卡马特洛斯本人也生病了,据说是受了点风寒,需调养几天。” 一时间,尼基弗鲁斯哭笑不得。他推理,应该是因为卡马特洛斯病了,而身为他亲密好友的曼努埃尔也因此心情不怎么好。加之自己在罗德岛闹得“一出戏”,皇帝更不想接见他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转念一想:“在普鲁萨消遣几日,这里的奇珍异宝也足以让我大开眼界了。” 出于师生友情,他又亲自写了一份信,信中的大致内容是希望卡马特洛斯早日康复之类的安慰话。同时,他又从普鲁萨采购了一些珍贵药物,派人送到了君士坦丁堡,也算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离开旅馆,尼基弗鲁斯行走在普鲁萨的大道上,一旁还有几名卫士保护他的安全。路过的穷人看见他都自觉地走在道路两侧,几个农夫牵着肮脏的牲畜,也有妇女拿着陶瓮和篮子,里面盛着各种各样的物品,鸡蛋、水果、木制玩具等;而穿着丝绸刺绣服饰的官员们则骑着高头大马,在侍从的前后拥护下,下巴高扬,目中无人地行走在中央;还有裹着头巾的、头发被剃的怪异的,来自不同国家的人。 不远处是一个站在酒馆门口的希腊美人,穿着紧身的舞娘皮裤,正不断向路人抛来媚眼,一些人总会招架不住被她那动人的声音、火辣的身材以及美貌所勾引的魂牵梦绕。尼基弗鲁斯还惊讶地发现,酒馆内聚集着不少正在饮酒的突厥人。虽然新月教禁止信徒们喝酒,但这些常年生活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可管不了这么多,对于他们来说,酒肉是生活当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一些北方的罗斯人也聚集在酒馆内,和这群游牧人比较酒量。一杯?或者两杯?更或者一桶,引得围观者拍手叫好。虽然双方都能喝酒,但突厥人到最后也没比赢罗斯人,对于后者来说,酒肉是命。 客人正向老板激烈地讨价还价,从几个金币一直讨价到几个银币,双方都大声叫嚣着,一旁的客人则吃着大肉,接过店员递来的葡萄酒和杜松子酒,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两。舞得快活的希腊美人使现场的气氛达到高峰。 在酒馆对面还有一间奇怪的古董店,店长看起来约六十来岁,这个年龄放现在是长寿中的长寿了。店长喜欢收藏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如来自安条克的器皿、耶路撒冷的圣器、凯鲁万的玻璃、埃及的亚麻布、利沃尼亚的琥珀、阿非利加的金银珠宝。甚至在古董店内还有一间马棚,里面有一头阿拉伯母马。围观的多为穿着各色服饰的商贾,只有他们才有这个实力去花钱买这些奇怪的玩意。 不远处是一座不大的客栈,里面的客人正激烈的讨论着神学问题。一位老者看见胸口处挂着十字架的年轻人,忍不住凑过去,很有礼貌地问道:“尊贵的客人,我想问你,是圣父产生的圣灵,还是圣父与圣子产生了圣灵?” “是圣父和圣子产生的,”那个年轻人稍加思索后便回答道:“圣父圣子圣灵是三位一体的。” 那老头又追问道:“那我想问你,你说圣母在怀着圣子的时候,是用肉体的,还是用圣母来孕育的?” “是用圣母的。”一旁的官员走了过来,解释道:“因为圣母是纯洁的而同时富有母性的。” “圣灵由圣父所生!”教士提出了抗议:“这是新罗马教会告知世人的标准答案。” “还是让我们占星!让上帝来告诉我们正确答案。”一个占星师也走了过来,拿出了用来占星的道具。当今希腊人流行占卜,几乎到了“无论做什么事都先要占一卜”的地步。 围观者越来越多,人们激烈的讨论着这个问题。 希腊人喜欢讨论神学问题,在这个国家,几乎所有人都是神学专家,从路边乞丐到政府官员不等。他们对神学的追求几乎到了狂热地步,为此怀着不同观念的人们经常大打出手。 你问路边的乞丐:“圣父,圣子和圣灵是什么关系?”对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三位一体。”,问他:“圣子是人形或以灵魂的方式存在?”,他会告诉你:“半人半灵”,而又有人会给出不同的答案“人形”或“灵魂”。 路边的妇女会告诉你:“上帝创造了世界和宇宙有限的时间尺度。”,小贩告诉你:“可感知的世界是作为意识可感知的事物在时间上的实现,在神圣的智慧(理性)中具有永恒的本质”;知识渊博之人充满了新柏拉图主义,他们告诉你:“所有灵魂与造物主就已经非常完美,精神状态视为“思想”或理性,但后来为了追求一个独立于上帝的存在而堕落。因为所有的被创造出来的灵魂都是绝对自由的,上帝不能简单地强迫他们回到他身边。相反,上帝创造了物质的宇宙,创造了历史,目的是引导任性的灵魂回到他无限的心灵的沉思。” 总之,这些言论充满了哲学主义、神学主义和神秘主义色彩。 第二十四章 普鲁萨(三) 尼基弗鲁斯一行人大约继续前进了几个罗马里(1罗马里约等于16公里)终于到达了普鲁萨的另一头。相比于繁荣且喧闹的西城区,东城区就显得“暗淡”许多,因为这里与其说是城区,不如说是大一点的农村罢了。东城区没有多少外国人或异族人,一眼望去几乎是清一色的希腊人和正教徒,而为数不多的异国人几乎都是路过这的朝圣者,对于这些公教徒或异教徒来说,他们并不想在这里久居。 之所以造成这种情况,可能与西城区发达繁荣的商业贸易有关,西城区旁边就是码头,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桨帆船经过这里,卸下一箱又一箱的货物,这无疑是促进了当地的经济发展。而当地人也抓住了这个机会,旅馆、酒馆、教堂拔地而起,甚至新修了不少清真寺。渴望赚钱的人都想跑到这里去;而东城区缺少这个优势,加之没多少特色,自然出现了眼前东西区经济差距巨大的情况。 “大人,这里是东城区——没什么亮点……”普鲁萨的“向导”似乎并不想让尼基弗鲁斯来这里,或许是东城区太穷了?也或许是这里没什么特色,他们将他当做了一个享乐主义者,他们坚定认为这位科穆宁贵族会选择居住在西城区这样的繁荣之地,唾弃东城区这种“贫瘠之地”。 按照他们的说法,“城市井然有序,不同的人将被安置在不同的地方。” 尼基弗鲁斯明白,全城的富人都被集中在了西城区,他们将享受舒适和奢华带来的快乐,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他们而修建;而穷人和乞丐被强行迁移至东城区,他们窝在像水涡般的狭小房屋里,忍受着疾病、火灾和糟糕治安的侵害。在这里“苟延残喘”地待一辈子。 一旁路过的扛着锄头的希腊农夫恶狠狠地盯着这几个西城区来的人,尤其是那个歧视这里的“向导”;所幸这农夫压住了心中的怒火,否则换个脾气大的壮汉,说不定这几人就被打得头破血流。 那个“向导”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农夫,他指着身后的内墙,“大人请看,这道城墙将东城区和西城区分开,而最外围的外墙则保护了整座城市。可以说,居住在东城区的人也是幸运的,看看那些居住在郊外的人,时常会受到几个突厥部落的骚扰,家被抢、父亲失去了孩子、妻子失去了丈夫……被外墙保护的这些东城区的人已经够幸运了!但他们却不曾感谢我们!” “突厥部落?”尼基弗鲁斯吃了一惊,“连普鲁萨也会面临突厥人的骚扰吗?这可是比提尼亚——被重兵把守的富裕之地。” 那人却摇了摇头,“看来大人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自从那群盘踞在小亚高原的突厥人被重新统一后,他们的苏丹便会时常派几队人马骚扰我们的家园,边境的村子几乎都毫无幸免。” “那为何不派兵击退这些突厥人?”尼基弗鲁斯再问道:“这里是罗马人的富饶土地,容不得异教徒撒野。” “圣上一开始会派军队击退这些烦人的突厥人。但前几年开始,圣上却开始放纵这些突厥部落劫掠这片土地,虽然来的人不多,但时间久了也使这里人心惶惶。慢慢的,一些乡村荒废了,农民和地主都在逃命,耕地重新长满了杂草,成为了突厥人的游牧之地。” “该死的突厥穆斯l!”一旁的希腊士兵也忍不住开口:“这些突厥人入侵了我们的家园,抢夺了我们的土地。他们在基督徒们用来崇拜神圣上帝的圣坛上撒尿;他们肆意破坏珍贵的圣象,将其熔铸成金币充当战利品;他们将富丽堂皇的教堂改成了单调无趣的清真寺;他们强暴妇女和少女,甚至连献身给上帝的修女们也不能幸免于难……上帝保佑,愿您能派来一名天使帮助我们重新夺回被突厥人占据的家园!” “别抱怨了。”一时间尼基弗鲁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安慰道:“上帝已经看见了罗马人所遭受的苦难,仁慈的主会帮助他忠诚的仆人,并降下天谴去惩罚那些异教徒,将其驱逐出罗马人的土地,一直赶到最东边一个叫红苹果树的地方。” 众人继续前进,那几个普鲁萨的官员一开始并不愿意让尼基弗鲁斯进入东城区,但后者执意要进去看看,这几人也没了法子,只能硬着头皮陪同这位科穆宁贵族在这片“危险之地”游荡。 确实如他们所说,东城区没什么看头,这里除了一望无际的田地、一两座看起来“孤苦伶仃”的教堂和烟囱里向外冒着青烟的破旧房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但这些雇农或佃农在田地里辛苦劳作,收割着成熟的农作物,感谢丰盛之季,这也是不错的美景。 尽管这些人不认识尼基弗鲁斯,但目睹他身上所穿的服饰便能判别出他的身份,这些人自觉的转过头去,地主们很早就“教育”他们禁止接触富人,连看都不能看一眼——因为这会勾起农民们的“贪欲之心”,逃离这里并去追求他们所向往的生活。 尼基弗鲁斯也明白了农民们的苦衷,他并不想打击这些可怜人,于是很自觉地离开了这里。 再往前,尼基弗鲁斯看见不少建筑已坍塌毁坏,一行人进入教堂,忽然看见了一副马赛克画像,“大人,这是先帝的画像。”官员指向了近处的一座刻有阿莱克修斯一世模样的马赛克画像,他不好意思道:“由于保养不佳,虽然才过去七十多年,却已是这副模样了。” 尼基弗鲁斯还看见,画像上的阿莱克修斯一世正手持长矛,指向东方。他依旧傲然肃立在山岗之上,好像在守护着这片海域和土地般,同时向那些占据小亚的突厥人发起了挑战。 “这幅画像修建于先帝收复普鲁萨的时候。”官员继续介绍到:“或许是当地人自己出资修建了它,也或许是先帝自己出资修建的。” “把它修好,让它重新伟大。”尼基弗鲁斯轻手抚摸了这幅画像,这上面已经长满了蜘蛛网,他实在不忍这幅为了纪念阿莱克修斯一世收复普鲁萨所画的充满名誉和威望的画像就这样凋零,“我来出钱。” 第二十五章 雇佣你们(一) 八十九年前,因帝猜疑,迫使阿莱克修斯联合其兄弟伊萨克起兵叛乱,最终夺权成功,前者加冕为帝,科穆宁王朝诞生。 阿莱克修斯一世登基时国家所面临的局势不比3世纪危机时的奥勒良轻松,也不比7世纪阿拉伯大征服时期的君士坦斯二世容易。巴西尔二世死后帝国逐渐衰弱,看似仍然强大的帝国实际内部一团糟,1071年曼奇科特战役只不过是将这个“气球怪”戳破。对于罗马人而言,可怕的不是曼奇科特,而是此战之后帝国陷入内战当中,各地军阀甚至不惜引狼入室,至关重要的托罗斯防线居然无一兵一卒驻守——这才是突厥人能在十年内几乎占领整个安纳托利亚的根本原因。 这种局势,怎么看罗马帝国都是要亡了;但阿莱克修斯一世爆发出了其天才般的内政水平和外交能力,他着手国内一系列的改革,重铸货币,推行“普罗尼亚”制,缩小官僚体系……他在短短十年内便将这个国家从覆灭的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人们拿他修建布拉赫奈宫的事情来贬低他,殊不知布拉赫奈宫很早之前便开始修建,阿莱克修斯所做的不过是装饰罢了。 人们拿他给予威尼斯人贸易特权的事来贬低他,殊不知帝国因贸易特权而损失的经济不过两三万海佩伦,至关重要的关税特权依然牢牢的掌握在帝国手里。阿莱克修斯用两三万的损失换取了威尼斯强大的舰队支援,这还不够划算吗? 人们贬低他推行“普罗尼亚”制,舍弃了古老的军区制。这些人简直是无稽之谈!阿莱克修斯所推行的“普罗尼亚”制只不过是在几个被破坏严重的巴尔干地区实行。当十字军将收复的小亚土地转交给帝国时,这些地区恢复了传统的军区结构,唯一不同的则是军区军队改由中央或王室指挥,而非地方。 换而言之,军区制不仅没有在科穆宁时期灭亡,反而重新爆发出顽强的生命力和活力,持续了近百年,说是军区制的绝唱完全不为过。 几乎解体的官僚体系也在皇帝的努力下缓慢恢复,所有的中央集权国家都必须拥有一支强有力的官僚主义体系;并不是因为西欧式的封建制度相对于中央集权制度有什么优势,只是因为这群西欧蛮子学不来君士坦丁大帝建立的中央集权制度和文官政府,对基层社会的掌握不足,所以不得不放权给手下人。 如果罗马帝国企图推行采邑,完成封建制改革,那么这个国家离灭亡也不远了。 阿莱克修斯一世临死前告诉过他的皇位继承人约翰二世:“帝国最大的威胁不是萨拉森人,也不是突厥人,而是西方人。” 那些无比崇拜西方采邑制、唾弃中央集权制的天主教忠诚信徒应该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献祭给君士坦丁大帝。 尼基弗鲁斯回忆起这些,一时间他也明白了罗德岛暴动的重要原因。他之前并不了解西方人对这个国家的威胁,他选择与这些有钱的西方人合作,以为这样就能使罗德岛迅速富裕起来,想着“先富带动后富”;但,这些拉丁人似乎是一个永远填不饱的吞金兽,穷人只会越来越穷,而富人越来越有钱。本国百姓活得像奴隶一样,而外国人却能享受着诸多特权,寄生在罗马人的土地上。 一时间,尼基弗鲁斯对西方也多了一丝厌倦。 离开教堂,尼基弗鲁斯本想去郊区看一看,但被官员们极力阻拦,“大人,郊区充满了危险,这里时常被突厥人‘眷顾’我诚心恳请您不要去那里。” “是的。”那“导游”也点了点头,“执政官大人再三叮嘱我们一定要保护好您的安全,一旦离开了拥有坚固城墙和优秀士兵保护的城区,我们很难保证您的人身安全。” 然而就在这时,城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号角声。 “是突厥人!”城墙上的一名士兵惊恐地指向远处,那里是城郊,多数村子与田地已经荒废,似乎没什么可看的……但要是再往远处看,那竟是突厥人! 几十来个突厥人骑着战马,他们身披皮甲或链甲,手持突厥弯刀和突厥复合弓,正气势汹汹地朝这里驶来。 “快逃啊!那些‘波斯人’来了!”城外的村民们尖叫到,人们赶紧进入破旧的屋子里,躲进地窖或柜子里,一些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村子,向普鲁萨城内逃去。希腊人对这群强盗恐惧到了极点,老人们害怕被打死,壮丁们害怕被抓去成了俘虏,妇女和少女们害怕被强暴,小孩们害怕成为他们口中的“美食”。 “杀死希腊人!将他们献给伟大的真主!”突厥骑手们兴奋不已,尽管郊区被他们洗劫得差不多了,但总会还剩下什么,而他们要做的则是将希腊人最后的物资也一并带走。 一名希腊农夫来不及逃跑,被奔腾而来的突厥人一刀砍掉了脑袋,几乎是同时,另一个希腊妇女转手刚准备逃跑便被一个突厥人用箭射穿了后背,妇女随即倒在了血泊之中。 “大人,那些烦人的突厥人又来了。”面对这种情况,城内的守军和市民们却表现得异常平静,毕竟这种场面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几乎每隔一个星期或半个月就会有一两支突厥人的小部落前来这里劫掠。 但最近,郊区可劫掠的物资越来越少,金银珠宝都储存在城内,这些贪财的突厥人对普鲁萨那高不可攀的城墙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带着不满离开这里。 登上城墙,尼基弗鲁斯看见这一幕时心底很不是滋味。那些野蛮的突厥人正在大肆屠杀手无寸铁的希腊百姓,可这城内的守军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几个突厥骑手甚至大胆地走到了护城河旁,迈出最悠闲的步伐,而城上的守军已经对这样挑衅的行为司空见惯,懒得理会这几个蛮子。 “荒唐。”尼基弗鲁斯很不能理解守军这样的行为。他抢过了一旁士兵手里的弓箭,瞄准了那个挑衅的突厥人。 “咻!”那个突厥人被突如其来的箭矢吓得从马匹上滚了下来,而那支箭深陷在他的盔甲上,险些射穿。 “希腊人!等着瞧!”突厥人恼羞成怒,朝着城上那个朝他放箭的人咒骂道,用最恶毒的语气:“我要把你的脑袋当夜壶使!” 谁知,尼基弗鲁斯也用突厥语回应道:“那你就来,我等着你,还有你的首领!” 突厥人有些吃惊,城头上那人竟然说这一口流利的突厥语,就好像是那人的母语一样。 一旁的官员们也对尼基弗鲁斯投来异样的目光。 第二十六章 雇佣你们(二) 尼基弗鲁斯说着一口流利的宫廷式的突厥语,让城下的突厥人吃了一惊。后者楞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禀报给自己的首领。 巴耶塞特是这支突厥部落的新首领,他正值壮年时期,加之头脑灵活,在部落中有着德高望重的地位,因此老首领死后他便顺利继位了。 部落的规模很小,算上族人也不过两百来人。几个月前在附近的其他部落的军事压迫下,巴耶塞特只能率领他的部落不断西迁,最终进入了罗马人的比提尼亚行省境内,为了生存,部落不得不依靠劫掠维持生计。 刚开始,部落的骑手们在这片富饶之地收获满满,奴隶、金币、麦种和武器堆满了整个部落,巴耶塞特的部落也开始迅速壮大,一度发展到四百多人;但现在,可劫掠的物资和人力越来越少,绝大部分金银珠宝都被罗马人储存在了那高不可攀的城墙内,对于这个缺乏攻城器械和兵力的小部落来说简直就是噩梦般的存在。由于缺少物资,加之与其他部落或罗马军队交战损失了不少人马。 部落已经开始衰弱,每日都有人逃离这里为求生计,每天都会有人饿死……到如今已经只剩下一百多人了。 “说着一口流利的上流的突厥语?”巴耶塞特吃了一惊,他是整个部落为数不多去过首都科尼亚的突厥人,他有幸目睹过那里的繁荣与富饶,更见识了浑身充满金银珠的穿着华丽服饰的希腊贵族或突厥贵族,这些贵族虽然瞧不起他这个“乡巴佬”,但他们一口流利的上流式的希腊语或突厥语让其震惊不已,印象十分深刻。 刹那间,巴耶塞特又意识到了什么:“或许那个会宫廷式的突厥语的人会给予我们急需的物资呢?” 为了这个小部落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却依然阻止不了部落的衰退,他打不过那些强大的部落和更加强大的罗马军队,自然无法通过战争获得急需的物资和人力;他不想自己的部落被其它的大部落吞并,他的父亲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部落能变得强大。他怎么敢这么做? 想着想着,他看了看一旁已经破败不堪的村子和长满杂草的田地,虽然这里土地肥沃,但他不可能定居在此,彻底“退化”为农耕部落,在同族和异族的军事威胁下,他只能与他们玩“躲猫猫”——这意味着,当部落的人马离开这里时,希腊人又会出城重新收复被践踏的村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而尼基弗鲁斯的出现说不定能完美解决双方共同面临的难题。其一,此人小时候是在罗姆首都科尼亚度过的,他是当今罗姆苏丹阿尔斯兰的外甥,属亲戚关系——拥有突厥血统的他说不定会同情这个部落。 这也能合理解释他为什么会一口流利的宫廷式的突厥语了。 其二,尼基弗鲁斯在罗马帝国也拥有不容小觑的实力,他和他的父辈不仅是科穆宁贵族,而且还是阿莱克修斯一世的主支后代。在爷爷伊萨克和父亲约翰的苦苦经营下,家族家产已经突破百万海佩伦,在色雷斯拥有大片庄园和田地,养活巴耶塞特的这一百来号人完全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可惜的是当下巴耶塞特并不清楚尼基弗鲁斯的身份,也压根不知道这个人。他唯一能判断的是这个会“高级语言”的人一定来头不小。 “但我有什么可以与那人谈判的筹码吗?”一时间,巴耶塞特也陷入了困惑之中,自己屠戮了那么多希腊人,洗劫了那么多物资,城内的希腊人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又怎么可能给予自己急需的物资呢? 但想起自己部落里受饿挨冻的同胞兄弟们,他也没了法子。 最后巴耶塞特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到了普鲁萨城下,他要与这人好好谈谈。 “大人,那群突厥人又来了!”好不容易放松的希腊士兵又开始紧张起来,他们都是一群没有上过战场的民兵罢了,唯一的作用只是驻守城墙,维持城市治安罢了。让这群人来对付这群凶狠的突厥人不就是以卵击石吗? 放远看去,一个看起来颇有领袖魅力的突厥人正骑着战马小心翼翼地靠近着这座城市,或许对方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恶意,自己只是孤身一人来到城头下,并没携带其他人。 “杀死他!”一名希腊士兵似乎受不了这样的“羞辱”,但他还未拉满手中的复合弓便被尼基弗鲁斯拦了下来。后者仔细打量了城头下的突厥人,一眼断定此人很可能是这群突厥人的“首领”——他身披的甲胄和配备的武器,以及胯下的优质战马都远超其他人,并且他似乎受过良好的教育,胡须和头发被打理得很好,看起来比那些“野蛮人”干净不少。 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猜错,尼基弗鲁斯再次用突厥语询问对方的身份:“英勇的‘波斯人’,告诉我你的身份和名字?” “看来他说的没错”巴耶塞特并没有立即回复城头上那人的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我叫巴耶塞特,是这支部落的首领。” “你有什么目的?是要求我们投降?这是罗马人绝不可能接受的。” “不,我想要与你好好谈谈。” “我们有什么可谈的?你的手下正在屠戮我们的人民,劫掠我们的物资,按理来说我们应该消灭你们才对。”尼基弗鲁斯的一番话成功逼急了巴耶塞特,后者不得不给出让人听起来足够满意的筹码:“我可以让我的手下从今往后都不准在这片土地上劫掠你们的物资和人力,但我需要你们为我的部落提供一些粮草和急需的药物……” “如果你肯诚恳地提供足够多的筹码,想必我们会答应。” 这可把巴耶塞特逼急了,他抬高了筹码:“我可以率领自己的部落对付其它几支也时常在这片土地上劫掠的突厥部落,保护你们罗马人的安全。” 为了部落的未来,他也是拼了。 听到这,尼基弗鲁斯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虽然众官员极力阻拦,但最终也拦不住他走出了城门,尼基弗鲁斯骑着战马与眼前的突厥首领对视了好一会儿。 巴耶塞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希腊贵族,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那么,你能为我的部落提供足够的物资?” 对方点了点头,并开口道:“不仅如此,我还要给予你们丰厚的金币,为你们打造武器装备。” “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你究竟是突厥人?还是希腊人?” “我是尼基弗鲁斯·科穆宁。”对方笑着回答道:“我要雇佣你们对抗其它突厥部落。” 第二十七章 化敌为友(一) 骑着阿拉伯战马的巴耶塞特来无影去无踪,绕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障碍物。靠近目标时,他迅速从箭囊里取出了一支轻箭,拉开了反曲弓的弦,“咻”的一声,箭矢瞬间穿透了这具稻草人身披的皮甲,整具稻草人散落成了一团。 “不错!”围观的人拍手叫好,其中就包括尼基弗鲁斯,连博希蒙德这样极度崇拜步兵战斗的军官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的骑射能力。后者在日记中这样写道:“仿佛人马合一……” 尼基弗鲁斯向巴耶塞特扔来了一壶美酒,后者准确地接住并毫不犹豫地大口喝了起来,丝毫不顾虑旁边围观的希腊基督徒或萨拉森穆斯l异样的目光。 “真奇怪呢……”伊斯迈尔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有些吃惊:“安拉告诉信徒们禁止喝酒,而你却在此痛饮着这种麻醉人心的玩意……莫非你是哈萨辛派的信徒?” “大人。”负责统计巴耶塞特战绩的士兵走了过来,“这个突厥人箭术高超,他用迄今为止最短的时间越过了最多的障碍,并用箭囊里仅有的五支轻箭射穿了我们精心安置的四具稻草人,还有一具更是散架了。” 听到士兵的统计,尼基弗鲁斯也吃了一惊,如此说来,这个突厥首领每一发都精准射中了稻草人,再加上他翻越的人工障碍和所用的时间,已经是这片地区几十年来的最高记录者。 “尊贵的罗马贵族”巴耶塞特跳下了战马,马儿被一旁的仆人牵上了栓,他则独自一人走到了这个科穆宁贵族面前,又惊又喜:“我曾苦恼于自己无法拥有一副不错的复合弓,在面临敌对部落时常常处于下风,纵使我使劲全力并用尽了所会的射箭的技巧,可射出去的箭依然显得漫无边际且毫无杀伤力;但现在,您赠送了我一副迄今为止我所见过的做好的复合弓,当我拿在手上时就感觉这是专门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我对自己的骑射本领再次充满了信心。” 听后,尼基弗鲁斯也是欣慰一笑,“我相信远程力量在未来的战争里会显得愈发重要。它不再是古典时代那样既没有马匹也没有装备长枪、盾牌或盔甲的远程部队,后者只能徒步进入战场,或躲在步兵方阵的盾牌背后,或依靠岩石作为掩护。他们既不能有效保护自己,也不能信心十足地攻击敌军,只能小心翼翼地周旋于战斗的边缘地带。他们的杀伤力和精准度自然会显得无力。” 说到这,他继续解释道:“六百多年前,伟大将军贝利撒留就凭借着强大的远程力量击败了汪达尔人,并收复了阿非利加。当今这些远程部队早已脱胎换骨,他们不仅拥有了盾牌和盔甲,而且还拥有了更好的弓和箭,并人人都有了一把副武器以备不测。更者甚至拥有了马匹,凭借着马儿高超的机动性和士兵优秀的箭术,总会给敌人带来意想不到的伤害。” 巴耶塞特点了点头,十分认可他的话,便补充道:“战争已经改变,就让那些只崇拜历史上手持盾牌和短剑与敌军进行白刃搏斗的军团步兵的人好好看看!他们因世人抛弃了传统的步兵军团战术而感到痛心疾首,但实际上这类人不过是无知百姓罢了。” 说到这,一旁偷听的博希蒙德也羞愧地红了脸,低下了头。 尼基弗鲁斯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操练的突厥士兵,他带着一丝微笑问道:“小伙子们喜欢自己的新装备吗?” “他们感谢着真主赐予了他们新生。”巴耶塞特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操练场,被重新武装的突厥士兵有的骑着战马训练着骑术和箭术,有的手持长矛和盾牌反复操练着冲击战术,也有在互相比斗,一旁还有一群士兵喝着彩。 看到这一切,巴耶塞特悄悄地瞟了一眼尼基弗鲁斯,心中尽是说不尽的感激之情。他招募了巴耶塞特在内的整个部落,并为部落无偿送来了珍贵的粮食、药物和其它物资,濒临灭亡的部落也活了过来。 但更让他激动的还是尼基弗鲁斯无偿花钱请工匠们为可战斗的突厥士兵重新打造了盔甲和武器。原本破旧的铁剑如今被重新锻造成了白得发亮的优质铁剑,虽不至于削铁如泥,但砍杀或刺杀的效果也大幅度上升;那些被麻绳缠了一遍又一遍的破弓扔在了垃圾堆里,取而代之的则是用上好木头和丝线制成的复合弓,拥有了更惊人的穿透力,更远的射程和更耐久的使用;突厥士兵原本只身披着单薄的锁甲或皮甲,甚至无甲,但现在开始他们个个都被“武装到了牙齿”。 一些突厥骑手成了名副其实的“重骑兵”,这类人通常装备了一件武装衣,一件链甲,一件护颈,一件皮甲或一件软甲。他们拥有了壶盔、长剑或宽刃刀、护腿、长矛和诺曼式的盾牌。在身披的武装衣之下的链甲可长袖也可短袖,可长及膝盖也可短至腹部,可附带手套也可不带。 更喜欢轻装上阵的一部分突厥人在拥有自己的链甲和皮甲后还装备了更好的突厥弯刀或用于自己近身战斗的短剑,他们的箭囊鼓鼓的,里面装满了优质的轻箭或重箭,这些都是致命的武器。 让巴耶塞特欣慰的是,尼基弗鲁斯还派遣人手保护部落里没有战斗力的妇女、老人和小孩,并为他们带来了的医生和老师,甚至允许他们在城郊附近定居下来,与当地人一起重建村庄。 “这一切都是应该的,你们突厥人本可以与我们罗马人早点化敌为友。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目标,而那些对我们国家虎视眈眈的拉丁人才是真正的敌人。”尼基弗鲁斯的这一番打动了巴耶塞特,后者的语气明显充满了颤抖声,但其中更多的是还是激动,而非恐惧,“愿真主保佑您,心地善良的罗马人。我多么希望您能转变信仰,成为伊斯l的利剑,为安拉而战。” 尼基弗鲁斯摇了摇头,“我们都有各自的信仰,如果我的国家更适合伊斯l教,那么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改变信仰成为一名穆斯l战士;但现在种种迹象表明我的国家更适合东正教,而我也将作为一名手持双枪的正教战士继续为祖国而战。” 第二十八章 化敌为友(二) 尼基弗鲁斯想起了那句着名的话:“异端永远比异教更可恶。”相比于对罗马帝国虎视眈眈的拉丁人,他更愿意与这些萨拉森人或突厥人合作,而后者更是天生的战士,能迅速成为罗马帝国最优质的兵源之一。他们好战,且无拘无束。 盘踞在安纳托利亚的突厥人对宗教信仰并不强烈,他们完全是看当地哪个宗教的影响力更大,就皈依哪个宗教。换而言之,倘若东正教势力彻底退出小亚细亚,那么这些突厥人将彻底皈依伊斯l教。 这也能合理解释为什么13世纪末开始小亚细亚迅速彻底伊斯l化了——实际上不仅突厥人,连居住在这里的希腊人、亚美尼亚人或其它民族都是如此。 为了获得更高的权力、官职和财富,大量的原罗马帝国(巴列奥略王朝时期)官员纷纷改信,加入了奥斯曼的政治圈里。奥斯曼帝国不少高官名将的祖先或其本人是希腊人,更有甚者是科穆宁家族的后代。 想起这些,尼基弗鲁斯又仔细看了看一旁正在观看突厥士兵操练的巴耶塞特,道:“你们突厥人与罗马帝国的合作历史早在6世纪就有记载了,莫里斯皇帝雇佣了上万突厥士兵为帝国而战,但迫于一些原因(参考唐对突厥之战,间接性影响到了罗马),能雇佣到的突厥人越来越少;到如今已过去了六百多年,虽然你们突厥人一部分成为了帝国的敌人,但绝大部分依然是可以与帝国合作的盟友。” “沙漠孕育着死亡,却向外播撒着生命。”,公元7世纪初,先知依靠宗教和军事力量统一了分裂百年之久的阿拉伯半岛,他和他的信徒将世界划分为“伊斯l世界”和“战争世界”。 恰逢此时,统治中东的两大帝国罗马与波斯正陷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当中,双方都进行了一场空前残酷的漫长死斗,这无疑极大削弱了这两个国家的实力,也为阿拉伯大征服创造了良好的基础。 令罗马与波斯万万没想到的是,阿拉伯人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崛起了,后者在这一刻爆发出巨大的军事能量。在短短几十年当中,叙利亚、巴勒斯坦、美索不达米亚、埃及等地纷纷沦陷。 公元636年,罗马皇帝希拉克略回望身后的土地,他这样说到:“罗马人永远失去了叙利亚,永远……”。 直到这个时候,阿拉伯人才终于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但阿拉伯大征服时期的巨大能量在短短两百年内便已经燃尽,中央政权高度波斯化,文人墨客多出于伊朗人之手而非阿拉伯人,从此穆斯l世界再也没有实际统一过。 而就在这时,那些恐怖的突厥人来了。一开始突厥人只是中亚诸国的雇佣兵;但不久他们对穆斯l世界来说愈发重要,他们开始成为大将、权臣、君主,甚至苏丹。在东方滚滚而来的突厥人在这里皈依了新宗教,并从孱弱的阿拉伯人手中接过了先知的宝剑,成了伊斯l教新一轮扩张的中坚力量。 1055年,突厥人攻入巴格达挟哈里发以令诸侯,十几年后,他们在曼奇科特战役中大破东罗马军队,并被当地军阀“请”进了安纳托利亚,打开了通往欧洲的大门。 同时,在印度和中亚对外扩张的也是突厥人所建立的王朝,甚至连西非各个伊斯l政权也同样重用突厥人。 总而言之,拥有一半突厥血统的尼基弗鲁斯自然会更加钦慕于突厥人,而非拉丁人。只需要给予这些好战分子足够的金钱和粮草,他们便能爆发出极强的军事力量,横扫一切强敌。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巴耶塞特一直在不断训练自己的部落士兵,而尼基弗鲁斯也派遣自己的私人卫队学习突厥式的战术,双方互相切磋,寻找对方的弱点。 普鲁萨市民对此并未感到多少恐惧,其一巴耶塞特的部落依然驻扎在城外,即使他造反也对城市束手无策;其二,尼基弗鲁斯为市民再三保证,并给予了当地高官大量的金钱,以此来稳固民心;其三,在这些“归正”的突厥人和这个科穆宁贵族的私人卫队的保护下,这两个月来不少小股突厥人被击退,使得城郊的修复工作进展得很快。 时间来到了十月,一件大事传到了尼基弗鲁斯耳中。 “咚咚咚。”巴耶塞特轻声敲响了房门,当里面传出许可的声音后他才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正是一些疲惫的尼基弗鲁斯。这些日子为了安抚市民以及训练士兵,他耗费了不少精力,经常工作到深夜,但他相信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巴耶塞特见了很不是滋味,这几个月来,他与这个科穆宁贵族的关系升温了不少,双方宛若亲朋好友般,私底下曾一起饮酒作乐,也一同商讨过军事理论与宗教哲学。 “亲爱的苏莱曼(主角的突厥名字)。”尽管如此,巴耶塞特还是不得不将这个重磅消息告诉给了尼基弗鲁斯:“据我的斥候报告,东边约十个罗马里处发现了一只规模庞大的突厥部落,人数约四百人,我猜测很可能是马利克杀过来了……” “马利克?”尼基弗鲁斯疑惑道:“那是谁?你的死敌?” 对方点了点头,脸色有些苍白:“马利克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他的母亲是阿拉伯人,父亲是突厥人。他本是我父亲的手足兄弟,但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些利益纷争,马利克借此机会杀死了我的父亲,联合其它部落一起讨伐我,欲吞并父亲遗留给我的整个部落。” “所以你不得不带领部落向西迁移?才有了接下来的事情?”尼基弗鲁斯猜测到,对方并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是否通知普鲁萨执政官?”仆人大卫有些焦急,他希望普鲁萨执政官能派出一支军队彻底铲除这个威胁,但尼基弗鲁斯接下来的一番话打消了他的想法:“普鲁萨虽然拥有上千守军,但毕竟这支部落是奔着巴耶塞特而来,对守军而言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毕竟这不关他们的事。” 说到这,几人相互对视,纷纷陷入了沉思。 第二十九章 小试牛刀(一) 普鲁萨附近的废弃庄园内,马利克的军旗在被敲掉十字架标志的废弃教堂上高高飘扬。伊斯l教禁止圣象崇拜,因此穆斯l军队的军旗上是不可以出现实物、人物甚至图腾的,将领们通常用文字和几何图形来装饰自己的军旗。 马利克很聪明,他精心设计了自己的军旗,军旗则是由白色为底,以及增添了一个空心黑边的三角形图案,这样的设计与他小时候经常去科尼亚的清真寺有关,那的清真寺的建筑风格启发了他。 废弃教堂里的一间幽暗的小室里,马利克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一旁被五花大绑的跪着的斥候俘虏,一旁的突厥武士早已磨好了弯刀,夹在了斥候的脖子上,等待着首领的命令。 “我向安拉保证。”那个斥候颤颤巍巍道:“我不可能看错,巴耶塞特确实与那些邪恶的希腊人勾搭在了一起!” “荒唐!”马利克怒火冲天,直接扯断了手中的弓弦,随手将一旁用于祭祀的圣象摔在了斥候脸上,“那个臭小子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吗?他有什么可与希腊人合作的筹码?他还剩什么?几根长矛?还是一两匹日渐消瘦的阿拉伯马?更何况,希腊人对突厥人恨之入骨,那些异教徒恨不得把我们全都撕碎,更别说与那臭小子合作了。” “不……我并没有说谎……”那可怜的斥候还未说完,只见他背对着身子,朝士兵挥了挥手,那士兵心领神会,一刀下去这斥候便掉了脑袋。 “我的首领。”一位年老的阿訇拄着拐杖走了过来,马利克看见他顿时火气消了一半,但看起来依旧很生气。 “尊敬的导师,愿安拉饶恕我的罪孽,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没有关系。”阿訇安抚着这个焦虑的部落首领,他微笑着,双眼清晰透彻,似乎看透了世间万物,“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是真主早已设定好的,我们无法逃避,也根本不用逃避;相反,我们应该接受真主给予我们的馈赠。安拉胡阿克巴……” 见对方的心情缓解了不少,他又反问道:“你为什么不亲自去普鲁萨看看?巴耶塞特或许就躲在那里,被邪恶的希腊人驱赶着,如丧家之犬。这就是安拉给予你的礼物,赶紧去接受这一份珍贵的礼物。” 说到这,马利克双眼放着明亮的光芒,他站起身来对自己的导师感激不尽,“安拉至大,愿安拉保佑你。你是我的导师,更像是我的亲人,我对你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说到这,他又坚定了自己的目标,“正如您说,巴耶塞特或许现在就躲在希腊人的某个村子里苟延残喘,我要率领我的部落踏平这片地区的异教徒,还要亲手抓住这个臭小子。” “去。”阿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抓住巴耶塞特,顺便去讨伐那群异教徒!摧毁他们的教堂和圣象,将希腊人都抓起来成为我们的奴仆,让这片富饶肥沃的土地成为我们的育马场。” 不久,双方的军队在普鲁萨的郊区附近对峙着,巴耶塞特早已在此严阵以待,而马利克也下定了决心一战定乾坤。一些爱看热闹的希腊市民与民兵也凑到了城头上观看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 此刻,双方首领都已无需多言,手下的士兵们心领神会,战友之间的眼神在此刻却似乎成为了最令人激动的战前宣言。号角声和喇叭声不断从人们的耳朵边掠过,士兵们将弯刀和长矛擦得雪亮,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一场决定双方名誉和生死存亡的大战开始了。 “杀啊!”虽然秋末冬初的天气不适合骑兵作战,但双方都已经安耐不住身下的马儿,士兵们拔出了弯刀与短剑,奋不顾身地冲向了对方的阵型,骑兵与骑兵之间的战争就此展开。 巴耶塞特的弓骑手们使用着由肌腱和角骨制造成的反曲弓,对着冲向己方的马利克骑兵前头射出一波波削弱士气和性命的箭矢,突厥人纷纷中箭倒下,而对方也不甘示弱,同样射出了一伦伦箭雨。 但由于巴耶塞特的弓骑手们使用的复合弓无论是射程、伤害或耐久都远超对手,故此在高超的箭术和骑术的双重配合下,对方被射伤、射死的明显更多。 “放!” 距离足够时,马利克的骑兵也向对手投来了致命的长矛与标枪,巨大的冲击力使不少骑手飞出了数米远,摔在地上,连内脏都被震碎。 很快,双方都进入了近战范围内,突厥骑手们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或长矛便如雄狮般冲锋陷阵,双方很快陷入了激烈的近战中,砍杀声、叫喊声、咒骂声和哭泣声混作一团,现场宛若修罗场般恐怖,以至于人们分不清这里是地狱还是人间。 马利克的骑兵部队里还有不少贝都因人,这些沙漠之子常年生活在沙漠里,有着高超的骑术,他们通常裹着头巾,使用标枪、短刀、长矛等简易武器战斗,他们来去无踪,战斗力彪悍。他们极勇敢、好义、为利益勇于冲锋陷阵,不惜牺牲性命。坚忍不拔、吃苦耐劳、热情豪放、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一名突厥骑兵高举着长枪,轻松刺穿了一名贝都因人的胸膛,随即他松开了手中的这支的长矛,因为巨大的冲击力不仅会重创敌人,也会重创自己,如果不松手,很容易出现“脱臼”、“骨折”等非战斗减员情况。随后,这名骑手拔出了身上的佩剑,继续砍杀着四周的敌人。 两支骑兵部队交错在一起,战斗是如此的激烈,更是掀起了一阵阵尘土,若是从天俯瞰大地,根本看不清士兵们的模样。 一名叫阿尔斯兰的忠诚于巴耶塞特部落的突厥骑兵不停砍杀着敌人,对手是由突厥人、萨拉森人、波斯人等诸多民族构成的骑兵部队,其战斗风格、武器装备也大不相同。正如他看见那群贝都因骑兵一样,后者通常装备简陋,且毫无纪律可言,但这些骑手战斗意志高昂,无畏死亡。 阿尔斯兰身穿甲胄,头戴铁盔,只露出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他凭借着高超的剑术与灵活的骑术,多次避开了致命一击,他挥舞着长剑,来回砍杀着这些马利克部落的走狗。 阿尔斯兰全神贯注,神色慌张。贝都因骑兵率先发起了冲锋,手持长矛向他冲来,后者向前奔去,两者即将靠近时,一个灵活地绕后,与对手擦肩而过,随后挥舞着弯刀砍掉了那名敌人的脑袋。 贝都因人大部分都是轻骑兵,同样缺少护甲保护。 第三十章 小试牛刀(二) 还未喘过气,又来了个波斯骑兵。后者裹着白色头巾,身披皮甲,他身材彪悍,仿佛势不可挡。阿尔斯兰凭借着熟练的战斗技巧以惊人的反应力手持盾牌硬生生挡住了这一致命一击,巨大的冲击力使他的肩膀疼痛无比,咬着牙,又奋力推了回去。 波斯骑手大怒,他不停挥砍着眼前这个灵活的突厥人,不过后者总能凭借灵活的骑术,次次都躲开了这致命的危险;敌人气急了,他将盾牌猛地扔了过去,阿尔斯兰来不及躲开,重重地摔在地上。 波斯人见状大喜,骑着战马冲来,试图彻底解决掉这个烦人的对手,但阿尔斯兰在此刻爆发出顽强的生命力与意志,他捡起一旁被尸体压着的长矛,用尽全身力气,在波斯骑兵冲在自己眼前时奋力一刺,后者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磕破了脑袋,掉了几颗牙齿。 就在即将决定出胜负时,那波斯人竟然抓起了一把沙土撒在阿尔斯兰的脸上,后者几乎睁不开眼,不得不清理脸上的沙子,趁这个机会,波斯人爬到一旁,捡起盾牌与长剑,重新做好了战斗准备。 阿尔斯兰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却见波斯人拿着长剑刺向了自己,他迅速闪躲,剑身与自己的脸颊擦肩而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刀痕。 波斯人还在不停挥砍着,但又次次被躲开。 波斯人气得脸都绿了,忽然他抓住机会,一剑劈向倒在地上的阿尔斯兰,后者用剑身死死地挡住,竟磨出了火花。 双方都已经精疲力尽,谁都想杀了对方。波斯人的武器几乎压在了阿尔斯兰的脖子上,脖子上也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刀痕,血液流在布衣上,染红了一小片。 求生欲越来越强烈,他左顾右望,突然发现了近处的尸体的腰上插着一把短刀,阿尔斯兰当机立断,迅速拔出那把短刀,趁其不注意插入了他的眼眶。 波斯人痛得大叫,松开了双手,阿尔斯兰找准机会,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这场个人决斗也终于有了结果。 在双方骑兵浴血厮杀时,步兵也在激烈战斗着。 马利克部落内以波斯人、亚美尼亚人、库尔德人等组成的步兵力量向巴耶塞特发起了全线进攻;而后者虽然只有几十名步兵,但这些战士们士气高涨,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 “安拉在上!击垮他们!”敌人怒吼着,他们用刀剑拍打着手中的盾牌,发出响亮的声音,其阵势如海浪般拍打着巴耶塞特的士兵。后者也不堪示弱,他们同样高举盾与矛,希望在这危机时刻万能的真主能大显神威,帮助他们打赢一场艰苦的战争。 两百步……一百八十步……到最后两支军队的士兵都能清楚看清对方的面孔与一举一动时,属于步兵的战斗正式打响。 “咻咻咻!”巴耶塞特部落内由突厥人、格鲁吉亚人和希腊人组成的弓箭手发起了反击,他们拉满了弓,到了胸膛,甚至是耳垂,有的弓箭手用的是波斯式的射法,也有用罗马式射法的,但不管怎样,这些战士们都希望在接下来的远程输出里,尽可能杀伤对手。 箭雨从天而降,不少人中箭倒地,但很快马利克的军队也散开了密集的阵型,随即高举着简易的盾牌,前进冲锋,尽可能拉近与对手的距离,只有这样才能使他们的弓箭手无法发挥用处。 “为了安拉!为了首领马利克!”穆斯l战士视死如归,前面的人中箭倒下,后面的人跟上,前仆后继。 “逼近!标枪手、投石手准备!”当距离足够时,位于第一线前方的轻装部队也开始行动起来,这些几乎没有甲胄,使用简易武器战斗的战士拥有极高的士气,他们战斗在第一线的最前方,也是最先遭受伤亡的部队。 轻装部队严阵待发,标枪手拿起了标枪,这种致命的远程武器可以轻松刺穿一名没有护甲保护的成年人,即使有护甲保护也会因巨大的冲击力而飞出数米远。 投石手从麻袋里拿出了特制的石子,这些石子并非路边捡来的石头,而是由工匠们精心打磨后的致命武器,这些被磨尖的石子被甩出去后,威力巨大,可以轻松削掉一个成年人的脑袋。 “放!”一声令下,战士们将手中的武器纷纷扔向这群离军阵越来越近的穆斯l战士,一名库尔德士兵不幸被一根标枪击中,他瞬间飞出数米远,重重地摔在地上,内脏破裂。 “放!” 一些穆斯l战士高举盾牌,但这种穿透力极强的标枪轻松刺穿了他们简陋的木制盾牌,随即刺穿了他们的喉咙,并随之带走了他们的生命。 马利克的步兵们也不甘示弱,靠近对手时,最前面的“沙漠之子”贝都因战士从盾牌里拿出标枪和石矢,用同样的方式还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马利克的步兵已经近在眼前,巴耶塞特的轻装部队也随之失去了作用。 一场激烈的近战已经不可避免。 “真主保佑!冲啊!杀死他们!”巴耶塞特手持突厥式弯刀,将自身部署在全军的第一线,他英勇无畏,且放心地将背后交给了战友。 “噗……”一名来不及反应的波斯士兵巴耶塞特轻松撂倒在地,随即将盾牌狠狠地砸在他的下颚上,士兵脑袋向后昂的瞬间,利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拾起盾牌,巴耶塞特拔出弯刀,奔向下一个敌人,口中还不停地喊道:“真主——真主——” “杀啊!!”这个词语成了战场上鼓舞士气的口号,和战鼓声,铜锣声,军号声响成一片。 农田里、水井里、倒塌的放屋里甚至连臭水沟里都堆满了尸体。 马利克的军队似乎永远都杀不完,巴耶塞特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冲锋,杀死了一个又一个劲敌,可敌人依然源源不断。 “去死!叛徒的走狗!” 一名年轻的突厥士兵挥舞着长矛,狠狠地刺向了眼前的库尔德战士,后者战斗经验丰富,几乎是几毫秒的时间里反应过来,本能的举起盾牌硬生生抵挡住了这一致命的危险,随后,他用同样的“待人方式”还击了回去。 就在巴耶塞特的部队体力与士气即将达到极限时,尼基弗鲁斯所率领的埋伏部队终于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第三十一章 小试牛刀(三) 时间倒退回四个小时前…… “我亲爱的苏莱曼,你确定马利克会这样做吗?”普鲁萨附近的一座废弃粮内,早已全副武装的巴耶塞特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抚摸着下颚,他的脸色难堪,似乎正面临着什么极为不好的事情。 “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样做。”尼基弗鲁斯说着顺便戴好了头盔。此时的他已经被武装到了牙齿——头盔是纯铁的,有两至三层锁环覆盖面部而只露双眼,锁环缝在织物基底上,此外,头盔顶部的小吊坠,安上了羽佩。护颈为圆形且挂有亚麻或羊毛的织品镶边,在外面覆盖有鳞甲。他还装备了带搭扣的皮质背带的铁质链甲,其每个锁环都穿过另外四个铆接的锁环,后者直径在8—9毫米。同时,由金属制成的圆而凹陷的肩部防护让尼基弗鲁斯也有了更好的抵抗能力。 同时,他手持的纸鸢形盾牌(即“风筝”形)是以金属、牛皮为框架,覆盖以牛皮或羊皮的薄木板,并在中央加上钮和其它金属配件加强。 倘若让凯撒、图拉真等这类诞生于共和时代或帝国早期时代的罗马军事家看见,他们一定不会承认这是罗马士兵,而是当作为罗马而战的蛮盟士兵;可事实就是如此,截止至12世纪,帝国受东西方诸多领域的影响,自身相较于古典时代已经是完全变了样。 “根据你对他的了解,此人骄傲自大,且目中无人,刚愎自用……不用想,他目前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铲除你,沿途的罗马村庄、土地或农民对他来说不是首要目标。”说到这,尼基弗鲁斯又吩咐仆人将自己的紫色披风系好。 在罗马帝国,紫色是高贵的象征,只有皇室成员才能使用,其独特的颜料也被帝国牢牢掌控,不得外传。而尼基弗鲁斯本人出生于神圣的紫室宫廷,拥有自己的紫色披风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他说的没错。”巴耶塞特心中这样想着。马利克确实是奔着自己来的,倘若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劫掠土地和掠夺财物,完全没必要倾巢而出;当他这样做时,摆明了架势是要一次性解决巴耶塞特的问题,这是决定了他们谁才是这个部落的领袖的最终之战。 “如果你逃了呢?”巴耶塞特有些警惕地问道:“你就这么信任我?我迄今为止还没有给予你像样的回报。这一战你没必要参加,这不关你的事。你完全能返回君士坦丁堡,过贵族该过的生活去;而不是留在这里平时与士兵们同吃同住同睡,忍受严寒和低劣的卫生环境……当下,你还要面临战死沙场的可能。” 正如巴耶塞特所说,在这一个月的日子里,尼基弗鲁斯几乎没有离开过军营半步,他拒绝了奢侈与浪费,将最好的先分享给士兵,并痛斥那群只看个人利益且对异族抱有歧视的腐朽官员们。 他与士兵们一同训练,双方在这里没有阶级之分,他们都互相称之为“兄弟”和“战友”;而非“主人”或“大人”。他欣然接受自己的不足,并要求士兵们监督他完成自己定制的训练目标。 一名突厥士兵这样记载道:“我向真主发誓,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他仿佛不知疲惫,每日都沉浸在工作和训练当中,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尼基弗鲁斯听后并没有立即回复他,这反而加深了巴耶塞特的警惕性,一种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但仅仅是几秒钟后,眼前的这个科穆宁贵族便给出了他的回答:“我是出生于紫室的男人,我确实有足够的资本和地位能保证我每日都沐浴在新罗马的荣华富贵中,我可以与那些油嘴滑舌的拉丁商人和狡诈的官员一样想尽办法获取钱财,毕竟这些金灿灿的玩意足够讨人喜欢。” “但,”说到这,尼基弗鲁斯笔锋一转:“我深知上帝让我来到这世间的目的,他托付给了我一项重要的使命,等待着我去完成。我所做的一切都必将围绕着这个国家的利益而考虑,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去做那样的事……尽我最大的努力,努力恢复祖国的荣光……至少不让她……”说到这,尼基弗鲁斯哽咽了,他实在说不出那句话——倘若无法恢复罗马的荣光,那至少得减缓她灭亡的进程……仅此而已。 他的双眼闪过一丝泪花,“我为什么这样做?因为我对这群虔诚的人民、这片富饶美丽的国土以及这个充满伟大但又饱受战争和天灾摧残的古老国家爱得深沉。” “可这些与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场战争不该你参加……”巴耶塞特很是不解,他不过一个部落首领,这些日子来却被这个贵族如此看重,后者又讨钱又出力,自身却似乎一点利益都没赚到。 “你会成为罗马的最可靠的盟友。”尼基弗鲁斯给出了合理的解释,“突厥人英勇且高超的战术让我大为震撼,加入罗马的‘大家庭’是你们最好的选择。这个伟大的国家拥有漫长的历史,但如今极度匮乏有勇有谋之人,大部分官职被自私、贪婪、嫉妒和傲慢之人所担任;罗马军队需要新的血液替换才能重新爆发出强有力的战斗力,而你们突厥人的加入将使这支古老的军队焕然一新,重新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同时那些鼠辈也将大为震撼,所依赖的腐败官僚将得到重组,使官场重现清廉。” “你不反感我信仰的是伊斯l教吗?”巴耶塞特有些担忧地问道:“我们可是你们罗马人口中的异教徒。”几百年前,先知依靠这种全新的宗教统一了阿拉伯半岛,随即对外扩张,将世界分为了“伊斯l世界”和“战争世界”。不久,叙利亚、巴勒斯坦、埃及、塞浦路斯、阿非利加纷纷落入穆斯l之手,大量土地被占领,希腊人颤颤巍巍地躲在狄奥多西城墙内,咒骂这些突然崛起的阿拉伯人和所信仰的宗教。那时,希腊人对穆斯l似乎只剩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而突厥人更是在曼奇科特战役后短暂夺走了罗马人的安纳托利亚地区。 “那是蠢货才说的话。”尼基弗鲁斯坚定地回答道:“我对拉丁人还是突厥人都没有偏见,并不拒绝友好交往,但那些对觊觎罗马的野心家,比如当年的博希蒙德和查卡之流,迎接他们的只有刀与剑。” 第三十二章 获胜 说到这,巴耶塞特一咬牙,答应道:“我答应你,不过倘若我战死,你一定要照顾好我的部落。” “放心。”尼基弗鲁斯挥了挥手,“你不会战死的,我对你的部落没有兴趣,还是交由你自己照顾。” 普鲁萨郊区附近正爆发着一场惨烈的战争,马利克为了拿下巴耶塞特的首级可谓是倾尽全部兵力,以至于后方空虚,仅有极少数人保护他本人的人身安全。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即将到来的危险,仍然全神贯注地观察者前方的战斗情况,殊不知在一旁的山坡上,一百多位由希腊人、亚美尼亚人、保加尔人,甚至是罗斯人组成的士兵已经准备就绪,等待着长官的命令。 “为了上帝!”尼基弗鲁斯一声令下,率先越过了掩体,如一头挣开铁链的雄狮般奋不顾身地冲向了马利克的军阵,在他的身后则跟随着上百名勇敢的士兵。 号角声吹响,弓箭被拉满,代表着罗马帝国的双鹰旗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马利克惊恐地看向这突如其来的敌人,以及那可怕的罗马军旗,整个人险些跌下了马匹。 “咻咻咻!”来自克里特岛的优秀弓箭手向这群突厥人送来了最亲切地问候,从天而降的箭矢将马利克的军队射杀得人仰马翻。 缺少优质护甲保护的突厥人在这一刻成为了待宰的羔羊,任由别人摆布。 “是苏莱曼!”巴耶塞特大喜,他看见尼基弗鲁斯正与马利克的部落士兵陷入搏斗之中,这个科穆宁贵族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斗志和毅力,那些看起来比他强壮的突厥士兵竟然在这一刻陷入了下风。 那些追随巴耶塞特部落的突厥士兵看见援军的出现也激动万分,原本低迷的士气如今重新高涨起来,精疲力尽的体力在这一刻重新充满力量,胜利的天平已经朝他们倾倒。 “冲啊!真主在上!”巴耶塞特一脚踹倒了敌人,“向我们的朋友苏莱曼致意!”战士们挥舞着武器,仿佛不可战胜;倒是那些不久前还士气高涨的马利克部落的突厥士兵,如今惊慌失措,一些人开始想方设法逃跑,一时间军阵大乱。 巴耶塞特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率领士兵们攻入了敌人的军阵内,陷入混乱的敌军士兵拥挤在一起,甚至连举起自身的武器都无法做到。 “一个、两个……”尼基弗鲁斯在心中默数着被他斩杀的人数。 身为科穆宁贵族的他从小就被强制接受了高强度的军事训练和文化道德培养,他的父亲约翰励志希望他成为一名出色的将军。那时还不理解父亲的做法,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 自己一身的武力正是父亲呕心沥血的成果,曾经付出的汗水和时间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回报。 在经历了二十年风吹雨打后,尼基弗鲁斯已经熟练掌握了剑术,骑术和射术,自己各方面的能力都有了些成色。 尼基弗鲁斯冲在了全军的最前面,此时他面临的情况也很糟糕——三个波斯士兵目标包围了他,这些波斯人彼此使了个眼色,随后蜂拥而来,企图乱刀杀死这个希腊贵族。 尼基弗鲁斯见状不妙,他握紧了盾牌保护自己,右手紧握的剑早已占满了敌人的血液。 “当!!”一两把剑刃直接砍在了尼基弗鲁斯的盾上,后坐力几乎震得他手掌发麻,但他还未松口气,另一只剑便砍向了自己,他立即用右手上的剑做出抵抗,剑头砍在剑身上,险些让他握不住剑柄。 一个贝都因人拾起长矛便冲来,尼基弗鲁斯当机立断,一脚踹倒了他,后者还未站起身,便被一旁赶来支援的希腊士兵补了刀。 “看!那个希腊人,应该是个贵族!杀死他,说不定就能扭转乾坤。”马利克很快注意到了这个武艺高超的希腊贵族。他当机立断,断定这个身材高大、穿着不凡且剑术高超的希腊人正是这支军队的统帅。倘若他能直取对方首级,定能扭转战局。 尼基弗鲁斯刚解决完一个突厥人,就看见骑着战马的马利克朝自己杀来。在对方离自己只剩十几米远时,尼基弗鲁斯反应迅速,朝马利克投来了一根标枪,后者胯下的马儿中枪倒地。 恼羞成怒的马利克拔出了弯刀,一剑刺向了尼基弗鲁斯,但后者拾起盾牌,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刀。 落了马的突厥人战斗力虽然会大打折扣,但即使是近身肉搏也不落下风。突厥式的弯刀与诺曼式的盾牌碰撞在一起,溅起一阵阵火花。 马利克的体力之大,让尼基弗鲁斯倍感压力,他感受到了对方的血性与勇猛,不愧是能够在11世纪称霸中亚的突厥人,后者在短短几十年间迅速崛起,建立了强盛一时的塞尔柱突厥帝国。 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吓倒自己。对方除了一身蛮力外,在装备和训练上完全不如自己。 就在双方陷入僵持时,一名希腊士兵冲向了马利克,剑弧如光影般落在了还未反应过来的他的身上,这位部落首领用一种不甘心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这个偷袭他的希腊人,随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这场屠杀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战场上几乎是一边倒的形势,马利克的四百名部落士兵被不断屠戮,遍地都是尸体,有的是希腊人,有的是亚美尼亚人,但更多的是突厥人。 一名战后存活的希腊士兵这样记载道:“上帝保佑,这一切真恐怖啊……这不像是人干的事,双方都杀红了眼,拳打脚踢,用长矛捅肚子,挖眼睛,卡对方喉咙,折断骨头,又是狂吼,又是惨叫,又是呻吟,都能听到骨头爆裂……咯吱咯吱的响声!这是无法忘掉的声音,听着颅骨碎裂,变成碎片……” 更有一名随军教士在日记中这样描述道:“我亲眼看见一个波斯人被标枪射中震飞数米远,落在地上时口吐鲜血,浑身都在抽搐,不久便死去。这群波斯(突厥)人四散而逃,以至于他们残忍地抛弃了那些无法行动的重伤员,后者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们……” 第三十三章 众城之女皇(一) 一切回归了平静,此战以巴耶塞特联合尼基弗鲁斯彻底全歼马利克部落而告终;后者全军覆没,残余者要么归顺于战胜者的部落,要么逃之夭夭。 马利克本人的尸体则交给了这群愤怒的突厥人,后者对其尸体也是残忍至极。 巴耶塞特部落方面几乎全体受伤,战死者过二十人,约占部落可战兵力的四分之一,其首领本人也受了多处刀伤;尼基弗鲁斯方面仅阵亡十二人,伤二十余人,伤亡率达到百分之三十左右,已经接近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一战后,巴耶塞特的部落也算是打光了,残存的兵力寥寥无几——换而言之,这支部落已经几乎瓦解。 作为帮助其首领打赢此战的报酬,尼基弗鲁斯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条件彻底吞并了巴耶塞特的部落,后者正式加入了他的私人卫队。其部落的非战斗人员(即家属)被安置在了帕夫拉戈尼亚,那里有他的庄园和土地,可供这些突厥人生存。 这天清晨,阳光泄在尼基弗鲁斯的身上,他站在船头看着码头上处来往的人群,不由想起一个多月前自己从罗德岛乘船撤离的回忆。 只不过那次是狼狈而逃,成为了他这一辈子终生难忘的痛;而这次他是以胜利者的身份离开。 相比于那群对城外百姓不问不顾的腐朽官僚,尼基弗鲁斯靠自己的口才说服了一支突厥部落。 不久后他还彻底击败了另外一支突厥部落,虽然对方不算多,但这也有效震慑了其它突厥部落,也算是为比提尼亚的边防能力拉回了一些面子。 没有过多的欢送仪式,几条热那亚桨帆船带着尼基弗鲁斯一行人离开了普鲁萨,渡过了马尔马拉海,最终在加里波利靠岸。 加里波利位于君士坦丁堡西边,紧扼欧亚两洲的通商要道。1354年,奥斯曼帝国的奥尔汗率军渡过达达尼尔海峡,占领了加利波利半岛,并把这里作为进攻巴尔干半岛的桥头堡。 当然,让人们对加里波利最影响深刻的还是1915年的加里波利战役,英法联军为逼迫奥斯曼停战派遣大量战舰与兵力欲强登加里波利,直取君士坦丁堡。最终在奥斯曼人的顽强抵抗下以英法联军失败告终。 但现在这座半岛并没有引起尼基弗鲁斯的过多兴趣,在半岛的后面是无边无际的麦田。 色雷斯是罗马帝国即埃及、阿非利加沦陷后的全国最大的产粮地,实际上色雷斯还盛产马匹、黄金、白银等重要资源——换而言之,这里就是帝国最肥沃最富饶的地区,马尔马拉海两岸的肥沃土地和大量人力为帝国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这才是帝国的精华。 每个麦田之间都被墨绿色的树林严格分隔开来,宛如屏风般,完美体现了罗马帝国高超的工艺水平,即使是上帝也会惊叹这人间奇迹。 来往的商人更是行走在铺石路上,“条条大路通罗马”如今变成了“条条大路通新罗马”,这些罗马人呕心沥血的杰作在今后的几百年里都发挥着重要作用。直到十八世纪,西欧人依然行走在罗马人修建的道路上。 爱琴海湿润温暖的海风,安纳托利亚干燥爆满的微风,还有色雷斯带着麦香味的香风,这几种风汇在一起,让尼基弗鲁斯一行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在接受前途多个哨所的检查后,一行人总算来到了这里——“众城之女皇”君士坦丁堡,欧洲世界最兴盛繁荣的城市,迄今为止未沦陷过一次的坚固堡垒。 他们沿着海滨的大道一路前进,随着路程的推移,尼基弗鲁斯感觉四周奢华的建筑越来越多。 当路过的行人告诉他们这里连都城的郊区都算不上时。没见过世面的巴耶塞特深感震撼,科尼亚的繁荣在君士坦丁堡面前不值一提,两者如同小巫见大巫般。 这种震撼感,不亚于当代一辈子生活在山区里的农民第一次去深圳。 身为紫衣贵族的尼基弗鲁斯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去君士坦丁堡了,但他依然打心里依旧热爱这座城市——在漫长的中世纪里,这座城市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欧洲最闪耀的珠宝;哪怕1453年沦陷后,奥斯曼帝国极力修复了这座至1204年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后衰败不堪的城市。 当西欧人还沉浸在新罗马被异教徒“糟蹋”的悲痛时,这群被他们贬称为“土耳其人”的异教徒却让城市再次繁荣和伟大,一直到今天都是欧洲第一大城市。 (土耳其人是西欧人对安纳托利亚的穆斯l的总称,带贬义,最早出现在中世纪。奥斯曼的官方名称为“天选之国”。直到20世纪,凯末尔才引用了这个词,成立了土耳其共和国。) 虽然新罗马的房价被炒得吓人,但他的父亲约翰还是想方设法在这里买了几套房,成为了别人眼中的“人上人”。 在爷爷伊萨克和父亲约翰的经营下,尼基弗鲁斯的家族实际上已经拥有大量的家产、土地,几十年来累积的财富已经超过百万海佩伦,相当于罗马帝国如今财政收入的五分之一。 巴耶塞特向一旁的行人打探着新罗马的消息,只见路人都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他们从骨子里都散发着高贵的气息,都十分瞧不起这个从乡下来的“土狗”。 倒是一个善良的突厥商人告诉了他:“几百年前这里就有多所学校或学府、一座巨型赛车场、两所剧场、八个公共浴场、一百五十三个私人浴场、五十二座柱廊、五座谷仓、八条水渠或水库、四个用于元老院会议或法庭审判的宽广大厅、十四座教堂、十四座宫殿。” “还有四千三百八十八间房屋,在高大和华丽方面,绝非一般平民住宅所能比拟;而到了现在城市更加繁荣……真主在上,我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我建议你亲自去看看。” “那现在这里修建了清真寺吗?”一位虔诚的突厥士兵询问道,只见路过的一个教士恶狠狠地盯着他,用一口半吊子的希腊语骂着他:“臭外地的,上君士坦丁堡要饭来了?你这个该死的浑身散发恶臭味的卡帕多西亚蛮子,我建议你滚回那鸟不拉屎之地。” 第三十四章 众城之女皇(二) 君士坦丁堡是一座美名远播的都市,愿大慈大悲和慷慨大度的真主将它变为伊斯l的都城。 ——哈桑·阿里·哈拉维,12世纪阿拉伯作家 秋末冬初,一只正准备前往鸟巢过冬的黑鸢在君士坦丁堡的天空中随风翱翔。它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周围懒洋洋地划着圈,似乎被束缚在圆顶上。从这里,它可以俯瞰这座巅峰时期拥有五十万人口的巨型城市,泰然自若地静观光阴流逝。 这座城市的形状非常奇特,大致呈三角形,东边的角有些向上翘,像头凶猛犀牛的尖角,三角形的南北两边都得到大海的保护。北边是有屏障保护的金角湾深水港;南面毗邻马尔马拉海。马尔马拉海通过达达尼尔海峡向西奔涌,注入地中海。从空中俯瞰,可以轻松地辨认出三角形沿海的两边岸上连绵不绝的防御工事。海潮则以每小时七海里的速度从犀牛角尖端胖汹涌流过。这座城市既有天然屏障,也有人工防御。 尼基弗鲁斯一行人继续前进,不远处巍然耸立的狄奥多西城墙也随之映入眼帘,去过新罗马的仆人大卫张开双臂激动道:“欢迎你们,这里就是‘众城之女皇’!穿过金灿灿的金门,就是这个国家最繁荣的地方所在。” “是那该死的城墙!”虔诚的穆斯l惊叹道:“就是它让先知的旗手阿尤卜倒在了这片异教徒的土地上,这是伊斯l最不愿提起的痛。” 阿布·艾尤卜·安撒里,先知的重要门徒和追随者,伊斯l教早期的重要领袖和将领。他虽然已经是耄耋之年,但仍然参加了对君士坦丁堡的进攻,并在那里战死。 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的人都被眼前连绵不断的狄奥多西城墙震惊了,这是一条复杂的分成三道的城墙系统,它横亘从马尔马拉海到金角湾的狭窄陆地,保护君士坦丁堡城,使它免受任何传统的陆路进攻。这座城市的历史中很多最重大的事件就发生在这座非同寻常的城墙沿线。它的历史几乎和城市本身一样悠久,在地中海世界一直是个恒古不变的传奇。 穿过色雷斯平原前往这里的商人或朝圣者、从西欧某个宫廷前来的使节,或者有着征服野心、四处劫掠的军队,从远方看到巅峰时期的君士坦丁堡的第一个迹象就是那阴森森的巨大陆墙。它横越轻微起伏的大地,从一道地平线到另一道地平线,壁垒和塔楼连绵不绝。在阳光照耀下,石灰岩打造的城墙的表面化为一片灿烂的雪白,罗马红砖的接缝构成延续不断的水平线条,城墙上还有外形相似、带有穹顶的射箭孔。 “它看起来远比科尼亚的城防强大!”巴耶塞特被眼前的事物所震撼,“众多塔楼有的呈方形,有的是六边形,有的是八边形,偶尔也有圆形。它们相互簇拥,间距极近,感觉一个七岁男孩就能够把一个苹果从一座塔楼投掷到另一座。” “这就是几百年来城市从未沦陷过的原因(之一)。”尼基弗鲁斯骄傲地抬起了头,他为这些初来者详细介绍起城市强大的防御能力:“它们(塔楼)分成若干层,崛起到内墙最顶端的高度,皇帝的鹰旗就在那里骄傲地迎风招展。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重兵把守、阴森森的城门,和平时期,人畜就从这些城门出入。” 一行人行走在城市西端,靠近马尔马拉海的地方,一座饰有金板和大理石与青铜雕像的大门在阳光中熠熠生辉。这就是“黄金门”,一座庞大而华丽的拱门,两侧各建有一座磨光大理石打造的恢宏塔楼。 “这里是金门。”尼基弗鲁斯继续介绍道:“这里并不是平民能进出的,只有皇帝凯旋或接待特别重要的使节时才可以开放。”说着,他又指了指城门处全副武装的士兵,示意这些初来城市的人安分点,不要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在罗马帝国鼎盛时期,得胜归来的皇帝会带着胜利的象征物——身披枷锁的被征服的外国国王、重新夺回的圣物遗迹、身穿异服的蛮族奴隶、堆满战利品的马车,以及威武雄壮的帝国军队——从这里盛装经过。 出于高兴,大卫也跟着炫耀起了这座伟大的城市:“城市之所以能延续至今,要无限感激它的高屋建瓴。七百多年前建成的第一道城墙震慑了匈人的首领阿提拉,令他不得不下令放弃攻打城市。同年,就在这个野蛮人揉捏邻近的色雷斯时,城墙因为严重地震而垮塌,全城人立即行动起来应对这个危机。” 说到这,大卫特意提高了嗓门:“市民们在短短两个月内就惊人地完全重建了城墙,不仅恢复了安特米乌斯的最初设计规模,还增加了一道同样带有一连串塔楼的外墙、一道防护性的胸墙,以及一道砖砌的壕沟(即护城河),构成了一道极其复杂、令人生畏的可怕障碍。” 这项丰功伟绩被记载在一道充满夸耀的铭文中:“在不到两个月时间内,君士坦丁(当时的高官,在狄奥多西二世的命令下主持了城墙的修复工作)成功地建起了这些强大的城墙。甚至帕拉斯也无法如此迅速地建成如此强大的堡垒。” 大卫不知的是,城市西部的防御体系总共包括了192座塔楼,分为五个独立防区,纵深200英尺,从壕沟底部到塔楼顶端的高度为100英尺——这是地中海世界最强大的人造防御公事,其地位在整个中世纪都无可撼动。 他们不得不沿着护城河向北前进,一路上看见了城郊走来走去的居民,他们当中很少是希腊人,大部分都是突厥人、萨拉森人、波斯人、罗斯人、匈牙利人、保加尔人和加泰罗尼亚人。 大约又前进了数个罗马里后,他们才来到了可供人进出的“拱门”,这里虽然相比于金门暗淡了许多,但人气却是爆棚,各色各样的人都在这里进出,城墙上的石狮雕塑形态各异,俯瞰着这些忙碌而卑微的生灵。 当这一行人向内走出拱门后,总算来到了狄奥多西城墙和君士坦丁城墙之间的巨大地带,按照富人的说法,“皇都秩序井然,不同的人就应该生活在不同的区域。” 第三十五章 众城之女皇(三) 狄奥多西城墙凝聚了火药时代前希腊—罗马世界关于城防的军事工程学的全部智慧。 懂得一些土木工程的尼基弗鲁斯还发现这道防御体系的核心依然是内墙;他自己在君士坦丁堡大学读书时,希腊教师们就为他详细介绍了狄奥多西城墙的内墙,后者的内心是混凝土,然后在内外两面都覆上附近采石场出产的大块石灰岩,并插入砖块,以便让整个结构更加巩固。 此外,城墙顶端的作战平台得到城垛的防护,从下面有阶梯通往顶端平台。按照传统的习惯,塔楼并不是与城墙连为一体的,这就可以保证塔楼与城墙可以各自稳固沉积下来,二不至于破裂。 尼基弗鲁斯的首席教师卡马特洛斯还告诉他:“塔楼的顶部是平的,可以在上面安放投掷石块和希腊火的机械。” 哨兵们在塔楼顶端持续不断地扫视着地平线,夜间则与城墙沿线其他塔楼的哨兵互相呼喊,以防止入睡。 父亲约翰曾告诉他:“内墙的高度是24步(约40英尺,一步约半米);外墙要低一些,只有约16步(27英尺),所以外墙的塔楼也比内墙塔楼要低。内外两道城墙之间有宽36步(60英尺)的平台,防守外墙的士兵就集结在那里,随时准备与敌人短兵相接。在外墙脚下,还有一道宽36步的平台,任何越过护城河的侵略者都将在那里惨遭屠戮。” 想起这些,尼基弗鲁斯回忆起刚刚还在狄奥多西城墙之外时目睹的一切,他不由得心头一震——要知道,哪怕侵略者们成功越过几十英尺宽的护城河,在其后面还有一道宽60英尺的屏障,内测沟边筑有一道护墙。防御体系的纵深之大和复杂程度、城墙的坚固以及居高临下的优势使狄奥多西城墙几乎坚不可摧,中世纪的只拥有传统攻城武器的军队奈何它不得。 历史上,阿瓦尔人带来了一系列令人叹为观止的投石机,但它们的抛射轨迹过于弯曲,破坏力微不足道,无法打破城墙。阿拉伯人则被大批冻死。保加尔人甚至尝试了“魔法”——在城墙前作了人祭,并向士兵们抛洒海水,也无济于事。 八百多年来,城市未沦陷过一次,甚至连君士坦丁堡的敌人们也渐渐相信,这座城市得到了“神助”。除了圣索菲亚大教堂外,没有任何一座建筑能比城墙更强烈地体现君士坦丁堡人民的精神生活。如果说教堂是他们对天堂的憧憬,城墙则是他们抵御敌对力量攻击的盾牌,并且得到圣母人亲自佑助。 一行人继续前进,在突厥人对城市的无比震撼下,大卫仍在为这座城市的传奇色彩“锦上添花”,“圣君士坦丁按照罗马城的布局对这座城市进行规划,将其划分为7个城区,即七丘之城。但君士坦丁堡的山丘地形不是很明显,它们与一条从海峡向西延伸的山脉相连,很难将其进行区分,能看到的山丘只有6座。” “是的。”对这座传奇城市有所了解的博希蒙德也开口道:“为了与罗马城相对应,君士坦丁将金角湾海岸的山坡地带作为山丘划为第7区。7座山丘按照城市的地势从东向西逐渐降低,从君士坦丁堡的西边向城市望去,城内的景色层层叠加,非常壮观。” 城市的早期历史回荡着行军的脚步声和泼溅海水的划桨声——伊阿宋和阿尔戈英雄们曾乘船经过这里,前往第聂伯河寻找金羊毛。波斯万王之王大流士率领大军走过船只搭建的桥梁,渡过这里的海峡,去讨伐斯基泰人。罗马诗人奥维德在前往黑海之滨的流放地的途中曾满腹忧愁地抬眼眺望“那个两片大海的巨大门廊的地方”。 在这个十字路口,这座基督教城市逐渐掌控了广大腹地的财富。 在东方,中亚的财富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流进帝都的仓库:来自罗斯的蛮族的黄金、毛皮和奴隶,来自黑海的鱼子酱,来自远东的蜂蜡、食盐、香料、象牙、琥珀和珍珠。 在南方,条条大路通往中东的城市:大马士革、阿勒颇和巴格达。 在西方,穿过达达尼尔海峡的航道连通整个地中海:通往埃及和尼罗河三角洲、富饶的西西里和克里特、亚平宁半岛,以及一直到直布罗陀海峡的各个角落。 在更近的地方有足以建造恢宏城市的木材、石灰岩和大理石,以及供养它所需的全部资源。 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奇特海流每年都带来大量鱼群,而欧洲的色雷斯的田地和安纳托利亚高原的肥沃低地为它提供大量的橄榄油、粮食和葡萄酒。 “那里是什么?看起来科尼亚苏丹的宫殿与这里比起来不值一提!”巴耶塞特指向了城市西北边的布拉赫奈宫,尼基弗鲁斯向其解释道:“那里是皇帝居住的地方。这里极其华美,甚至到访的外国人都找不到言辞来形容它。” 前去布拉赫奈宫的道路很长,因为宫殿前全是林立的修道院和教堂,是科穆宁皇帝下令不可随便逾越采牧的“圣地之所”。因此,尼基弗鲁斯一行人不得不绕远路前进,朝着宫殿面向西北的科穆宁门进入。 在布拉赫奈宫旁边我阴暗而悲戚的阿尼玛斯监狱,这是一座恶名昭彰的地牢,东罗马历史上一些最恐怖的插曲就发生在这里。约翰五世在这里把他的儿子和3岁的孙子的眼睛戳瞎;臭名远扬的安德罗尼卡一世在这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然后被一匹生疥癣的骆驼背着,在群众的嘲讽中被押往赛马场,然后在那里头朝下地吊挂在两根廊柱中间,继而在戏谑中惨遭屠戮。 在抵达那让人心生震撼的布拉赫奈宫前,一路上壮丽的美景足矣让那群蒙昧的西欧蛮子或信仰伊斯l的异教徒惊得目瞪口呆。 尼基弗鲁斯骄傲地抬起了头,“这座繁荣的城市彰显了帝国的光辉灿烂,统治它的是一位罗马皇帝,居住在这里的是讲希腊语的人民。” 跟随在他身后的伊斯迈尔、巴耶塞特等初来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外乡人无不被它深深震撼——人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宏伟美丽的城市: 带有柱廊的街道网络(大街两边是带露台的公共建筑)、气势恢宏的广场、花园、高柱和凯旋门。这些建筑既有异教的色彩,也有基督教的特征。城内屹立着从古典世界劫掠来的雕像和纪念碑。在君士坦丁城墙以内,还有足以与罗马赛马场媲美的赛马场、皇宫以及“数量比一年中的日子还要多”的教堂。 第三十六章 众城之女皇(四) “逃离天主教派,就像逃离毒蛇和火焰一般。” ——圣马克·尤金尼克斯,15世纪希腊东正教的神学家 这是一座大理石、斑岩、锤扁黄金与辉煌马赛克的城市。 多么绚丽多彩的城市,多么庄严,多么美丽,有如此之多的修道院,在宽阔的大街上凭借劳力修建起了多少宫殿,有多少震撼人心的艺术品:如果要列举所有美好的事物,能把人累垮;金银珠宝,形形色色的服饰,以及如此神圣的遗迹。无论什么钟点,总有船只在这个港口停靠。人们所想要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 从建成开始,这座帝都就被设想为天堂的复制品、基督的胜利的体现,它的皇帝则被认为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表。 在前往布拉赫奈宫的路上,随处可见基督教信仰的迹象:教堂的高高穹顶、教堂钟声和木锣声、修道院、数量众多的僧侣和修女、大街和城墙上没有尽头的圣象游行。 虔诚的市民和他们的皇帝始终生活在持续的祈祷声和基督教仪式中。斋戒、瞻礼日和整夜的守夜构成了生活的日历、时序和基础。这座城市储存着从圣地收集来的基督教的众多圣物,令那些天主教信徒非常眼馋。 施洗者约翰的肉骨、耶稣临终前戴过的荆棘王冠、十字架上的钉子、圣墓上的石块、诸位使徒的遗留物和上千种其他的神奇物品被盛放在黄金打造的圣物匣内,匣子上镶嵌了珠宝。 东正教通过马赛克和圣象的鲜艳色彩、点有油灯的昏暗教堂内不断跪拜起伏的礼拜仪式的神秘之美、焚香以及复杂的仪式对群众的情感施加了极其强大的影响,正是这类仪式将教会和皇帝都沉浸在一种迷宫般的美丽气氛中,用天堂的比喻陶醉人的感官。 这一切,都让沿途观摩的巴耶塞特、伊斯迈尔等人震撼不已——东正教无比精细的繁华壮美与伊斯l教的简单质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伊斯l教提供的是沙漠地带的抽象的朴素,一种在任何看得见太阳的地方都可以进行的膜拜,以及与神的直接交流;东正教则富有形象、色彩和音乐,以及将灵魂引向天堂的神秘力量的令人陶醉的隐喻。两种宗教同样执着地要让全世界皈依他们的信仰。 恰逢此时正举办着一场让人心生震撼的仪式,伊斯迈尔拿出羊皮纸将这一切都记载了下来:“赞礼员吟唱了一曲美丽惊人的乐曲,完全超越人的理解力。牧首的队伍前进得极其缓慢,据旁人所述,他们的目标是君士坦丁城墙内那座圆顶建筑(圣索菲亚大教堂)。十二名从头到脚覆盖红色服饰的教士环绕在牧首周围。在他前面走着两名手持基督画像的旗手。旗杆、旗手的服装和帽子都是红色的……” 在城市中心矗立着气势恢宏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就像一艘巨舰停泊于此。查士丁尼在仅仅6年内就将它建成,并于537年将它向公众开放。 它是古典时代晚期最了不起的建筑,不仅规模宏大,而且无比壮美。没有廊柱支撑的高高穹顶让亲眼看见的人也啧啧称奇,认为它是个无法理解的奇迹。 在那里祷告过的大卫夸张道:“它似乎不是建在坚固的砖石之上,而是漂浮在半空中,覆盖着下方的空间。” 穹顶覆盖的空间如此之广大,足令初次看见它的人目瞪口呆。拱顶装饰着面积达4英亩的黄金马赛克,如此之金碧辉煌…… 同样在圣索菲亚大教堂朝拜过的尼基弗鲁斯也不由感慨,他借用示默者保罗的说法:“‘黄金流水般倾泻而下,让人们眼花缭乱,几乎无法直视’,同时大量的彩色大理石让观者陶醉。它们看上去如同‘撒满星辰……像牛奶被泼洒在闪耀的黑色平面上……或者像大海或祖母绿,抑或碧草中的矢车菊,间或有几点雪白。” 10世纪一些从基辅前来寻求真理的罗斯人目睹了圣索菲亚大教堂内礼拜仪式的壮美,最终导致(俄)罗斯人皈依了东正教。这些北方访客如此记述道:“我们不知道,自己是在天堂还是人间。因为人间不可能有如此的辉煌和美丽,我们不知道如何描述。我们只知道,在那里,上帝就居住在凡人中间。” 虽然教堂遍布城区,但仍然能从中零星的看见一两座较为不起眼的清真寺,大批的穆斯l正在寺内真诚祷告着。这让伊斯迈尔感到震惊:“据我所知,基督徒仇视所有穆斯l,自然不允许有清真寺出现在他们的眼内;而这里却让我感到很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尼基弗鲁斯挥了挥手,“那是那群信仰异端的占据帝国西部的蛮子才会做的蠢事。如太阳般慈悲的罗马人允许了城内的异教寺庙的存在,并许可了异教的僧侣和学者前来游学瞻礼。” “感谢真主”一些跟随在后的穆斯l心生感动,“让我们长久保持这段与罗马人的友谊。” 伊斯迈尔点了点头,“那些占据了黎凡特不少土地的法兰克人或德意志人屠肆意屠杀着穆斯l,并强迫他们缴纳高昂的赋税来满足这群强盗的狼子野心。” 对西方满怀恨意的大卫趁机插口道:“那些异端将我们贬称为希腊人,贬低吾皇是‘希腊人的国王’,而非‘罗马人的皇帝’……那些西方人说我们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擅长欺骗、喜怒无常以及残暴不仁,他们甚至辱骂我们是‘背叛上帝的异端’,与穆斯l合作的‘渎圣者’;这群阿勒曼尼蛮子、法兰克蛮子或者是占领罗马城的伪教宗从来不会正眼看待我们,直到罗马人的利剑击垮他们不堪一击的军队,彻底占领他们那废墟般的土地时,这群异端才会跪下身来悔恨自己的愚蠢行为。”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布拉赫奈宫前。在皇宫外围的大理石柱门附近,数百名正在岗位执勤的皇帝卫队,气势威严地列成了严整的团队,他们全是清一色的拉丁武士,而不是传统的瓦兰吉战士。这些人构成了保卫皇宫的中坚力量,让所有前来皇宫的使节或本国的、外国的贵族,都有对此感到心惊胆战。 第三十七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很快,一个瘦高瘦高的法兰克人跑了过来,他喘着粗气,向把守的士兵说明了身份,后者才放尼基弗鲁斯进去,但其余人都被拦在了外面。 “陛下只想召见你一个人。”那法兰克人解释了原因。无奈,尼基弗鲁斯只好吩咐大卫照顾好这些“初来者”,他则独自一人进入布拉赫奈宫。 在法兰克人的带领下,尼基弗鲁斯先是来到了一条用花卉、柱廊和墙壁构成的通往山麓上宫殿的甬道,两侧都修建了高楼,里面都是全副武装的异国士兵。 走了约十分钟,他终于走到了宫殿的大门口。这里空气潮湿,气温降到了零下,寒风刺骨。暴风雪突如其来,将半英里之外的亚洲海岸安全抹平,然后又迅速消逝。这变幻无常的气候让尼基弗鲁斯感到心情沉重,一想起他将可能面临皇帝的指责,他的心情更是跌入了谷里。 但他又可以在这里可以向西南方眺望整个狄奥多西城墙,布拉赫奈皇宫就位于城墙之后,旁边就是卡里加里亚门和黄金门,以及庄严的科拉教堂;向东北方看去,偌大的金角湾更是尽收眼底。 在这里,杂技演员从船只桅杆之间连接的绳索上走过;美丽的金角湾遍布着各国的船只,以至于看不清海水。在金角湾边则是繁华的码头,这里的建筑五颜六色、光彩夺目:鲜红色、橙色、品蓝色、丁香色、柠檬色、灰色、粉红色和金色。 在金角湾旁则是君士坦丁堡的卫城加拉太,这里遍布木屋和柏树,随处可见喷泉、花园、静穆优雅的墓园和地下集市,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工匠们忙得不可开交。 在焦虑、欣慰、纠结等情绪的冲击下,尼基弗鲁斯硬着头皮进入了宫内,宫殿两侧的士兵手持长矛与盾牌,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宫殿是法兰克风格,殿内的台阶粗犷而高低不平,座椅和陈设也是随性而为,柱子上悬挂着各色的丝绸挂帘,迎风摆动着。 两名不知从那里来的拉丁士兵按住了尼基弗鲁斯,迫使他半跪在这空旷的大殿内,其余的侍卫见状则握住了原本抗在肩上的利剑,等待着接下来的命令。 这一举动让尼基弗鲁斯感到心惊胆战,但他强忍着怕意,等待着那“最后一刻”来临,千万种思绪在自己脑海中奔腾而过……但,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拉丁士兵仅仅是将利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并未痛下杀手。 “放开他。”这个时候,宫殿的挂帘晃动——尼基弗鲁斯的导师,君士坦丁堡大学的教授,兼任帝国司牧官一职的卡马特洛斯,从暗处走了出来。 那两名拉丁士兵将利剑重新插回了剑鞘,随后恭敬地朝司牧官鞠了一躬,后者并没有理会他两,只是凝神静气地走了过来。 随后,其他士兵也一同退下了大殿,现场似乎只剩下了他两。 “看起来,这几个月来你变化了不少。”上等司砚官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后背。卡马特洛斯摇晃着孕妇般大的肚子,脸颊上全是多余的熬肉,但本人看起来非常和睦。 “导师!”尼基弗鲁斯赶紧扶住了他的双手,至从他从君士坦丁堡大学毕业后,便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导师了,想不到今日两人居然在此见了面。 可谁知,还未等他高兴几秒,耳边便传来了一阵骂声,“混账东西!” 抬头,正看见导师指着自己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痛骂,“你在罗德岛干的好事我已经全盘皆知了。上帝啊,我竟没料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对你抱有希望,认为你能在接下来大有作为,为皇帝效力,为帝国做出一份贡献——为此我专门向圣上申请将罗德岛设为单独的总督区,方便你管理。” 接着卡马特洛斯叹了口气,他浓密的须发,里面掺杂了不少银白色,过度喝酒与饮食导致他肥胖,但那双小眼睛却显得目光有神。跪在地上的学生刚想开口,但又被狠狠骂了一句,似乎在告诫他不准说话。 “痛心啊,痛心啊。”卡马特洛斯痛斥着这个让他失望的学生:“你让我失望,让陛下失望,更让罗马人民失望。你在君士坦丁堡大学的演技有模有样,欺骗我老糊涂,但现在你再厉害的演技也逃不了圣上那双敏锐的双眼。” 围着他转了一圈,又接着骂了好一会儿,但同时他又悄悄给予了尼基弗鲁斯一些暗示,后者迅速反应过来,在这偌大的宫殿里垂下了羞愧的脑袋,拼命挤出一两滴泪水……该死,怎么挤不出来啊。 两人一唱一喝,躲在挂帘后面偷看的曼努埃尔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不过他此时却笑得异常开心,好不容易才没有发出声来。皇帝看了看这一切,满意地离开了。 “跟我来!在这里骂你有损颜面!”卡马特洛斯的话似乎是命令式的,容不得半点迟疑,尼基弗鲁斯只好像夹尾巴老鼠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走出宫殿,上了开往府邸的马车,卡马特洛斯才总算松了口气,他有些心疼地抚摸着学生的脸颊,语气满怀歉意:“现在没事了,我最亲爱的学生。” “先前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迫不得已。”卡马特洛斯摇了摇头,“皇帝就躲在挂帘后面,他先前正在偷看着这一切;倘若我不这么做,你可能就没命了。” 此言一出,尼基弗鲁斯也是吓了一跳,未等他开口,导师便向他解释起了原因:“皇帝反感所有能力比他自己强的人,尤其是皇室成员。而你就成为了他的目标之一……” “他为何这么做?我对他的皇位并没有什么欲望。” “但陛下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以及皇子阿莱克修斯能在日后顺利登上皇位,甚至不惜痛下杀手,阿克苏赫谋逆案就是典型的例子。” 阿克苏赫谋逆案,其原因是指使人诬陷曼努埃尔的大哥、故太子阿莱克修斯(即约翰二世的儿子)的女儿玛利亚、女婿阿莱克修斯·阿克苏赫行巫蛊诅咒皇后不孕和刚出生的皇子(阿二)夭折最后阿克苏赫被迫认罪被关入修道院,玛利亚则被逼疯致死。 尼基弗鲁斯在罗德岛搞的一出戏,以及刚才两人的一唱一喝,成功骗过了曼努埃尔,后者已经排除了他对皇位的威胁,他自己的眼睛也在这巧妙之下保住了。(被刺瞎双眼为惩罚) 第三十八章 幕后凶手 接着,尼基弗鲁斯将罗德岛暴动的起因经过都详细给卡马特洛斯叙述了一遍,但后者似乎早已知晓。 卡马特洛斯掀开了窗帘,他看了看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此事缘由我已经知晓,呵呵……仅仅一个加巴拉斯家族面对紫室贵族还翻不起什么浪花来,这样做也只不过是为了维护他们在罗德岛的统治。是安德罗尼柯·安格洛斯给你施加的压力?” “安德罗尼柯·安格洛斯?”尼基弗鲁斯摇了摇头,很是疑惑:“似乎有些印象……” “他是君士坦丁堡朝廷的高官,如今正是曼努埃尔皇帝的宠信。”说到这,卡马特洛斯鼻子一哼,看起来很是瞧不起此人:“他不过是只会浪费粮食的蠢猪,看到钱比卡戎更贪婪、胆子却比女人还小,他的几个儿子也和他一样一无所成,主上对这种人委以重任迟早会把事情搞砸了。” “还有,我已经查到民变的原因了——有人挑起了头。暴动开始后,有人为暴徒提供了武器和引燃房屋的火种。我很怀疑这一切都是加巴拉斯家族设计的圈套,一方面能把那些讨厌的拉丁人赶下海,另一方面还设法让你卷铺盖走人。” 说到这,卡马特洛斯叹了口气,随后看向尼基弗鲁斯:“他安德罗尼柯也是看准了时机下手,毕竟你的父亲现在的处境……唉,而曼努埃尔(注:安德洛尼卡一世之子,男主的堂哥)不久前又去出使罗斯了,如果安德洛尼卡(即后来的安德洛尼卡一世,男主的叔父)还在,想必安格洛斯家族也不至于过于威逼。” “这么说来,我是他们的替罪羊?”尼基弗鲁斯捏紧了拳头,咬紧着牙。自己从来到罗德岛的那一刻就被这群蛀虫算计着,岛上的暴动更是与他们脱不了关系,甚至到最后都还是他自己给这群人擦屁股。 正如导师所言,要是尼基弗鲁斯的叔父安德罗尼卡·科穆宁还在君士坦丁堡,按照他的脾气,早就把安德罗尼柯千刀万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正是因为安德罗尼卡放诞不羁以及暴怒的性格,导致尼基弗鲁斯这一血脉备受曼努埃尔皇帝的猜疑。 巴西尔与当地的地头蛇加巴拉斯家族勾搭在一起,而后者为了在罗德岛获得更大的利益,甚至托关系告诉给朝廷的高官安德罗尼柯·安格洛斯,在君士坦丁堡方面的施压下,尼基弗鲁斯也不得不同意了这份磨灭人性的条约。 一直到暴动结束,这群盘踞在岛上的吸血鬼凭借着强有力的家兵和在岛上经营多年的家底,不仅没有受到一丁点牵连,反而趁机吞并了大片无主土地,实力更加膨胀。 “痛心啊!痛心啊!阿莱克修斯皇帝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底不能毁于这一代啊。”卡马特洛斯对此有心无力,“安德罗尼柯·杜卡斯·安格洛斯不仅是皇帝的宠信,而且他还是皇亲贵族,先帝阿莱克修斯一世的外孙。同时他作为军团统帅在军中颇有势力,我这个上等司砚官居然拿他根本没法子。” “就是因为朝廷中的权臣太多了,导致帝国迟迟无法复兴。”对于自己学生的这番话,卡马特洛斯也是强烈赞同,“任何一个强大的帝国都是先从内部开始瓦解的。” 两人很快便抵达了府邸,下了马车,尼基弗鲁斯便一眼看见了府邸前的喷泉旁正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阿历克塞!”卡马特洛斯看起来脸色有些难堪,他捏紧了拳头,鼻子都快气歪了,“他是我教过的最差的学生!我专门把他请进自己的府邸一对一辅导,可这臭小子依旧不学无术,甚至还调戏府邸的女仆。” “原来是他?!”尼基弗鲁斯也是一愣,他望着不远处的阿历克塞,陷入了回忆中。 阿历克塞·安格洛斯,1153年出生,是安德罗尼柯·杜卡斯·安格洛斯的次子,伊萨克二世·安格洛斯的哥哥。1195年在军队的支持下发动政变,将其弟伊萨克二世废黜,刺瞎后囚禁起来。 1203年,在十字军的帮助下,伊萨克二世和其子阿历克塞四世攻入君士坦丁堡,阿历克塞三世携带着其搜刮的财宝逃到色雷斯,先后在希腊和小亚细亚各地流亡,最后死于尼西亚的一家修道院。 在阿历克塞三世的“励精图治”下,罗马帝国终于衰败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他残害手足兄弟,将伊萨克二世弄残;为了个人利益不惜出卖国家;他挥霍无度,导致国家财政崩溃。 他为了筹够钱,甚至把自己的祖坟都扒了。 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期间甚至不战而逃,是导致君士坦丁堡陷落的罪魁祸首。不仅如此,他在逃跑过程中顺便把国库搬空,甚至连自己的妻子都抛下只带走了一个女儿。 最让人气愤的是,他逃到罗姆苏丹国后还要求尼西亚皇帝提奥多雷将皇位“归还”给他自己。 可以说,阿历克塞三世简直是千年来“惊天地泣鬼神”的昏君、暴君,当皇帝当到他这个层次的,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现在,阿历克塞与尼基弗鲁斯一样在君士坦丁堡大学就读,并且都是卡马特洛斯亲自教学;但两者的差距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尼基弗鲁斯快毕业时,阿历克塞便进入了君士坦丁堡大学学习,他那时候就放荡不羁,不学无术;而现在,此人依旧如此。 “我还记得这小子把老师您的胡须扯下了几根,到后面甚至将猪屎泼在您身上。”回忆起这些,尼基弗鲁斯也是哭笑不得,“阿历克塞有一次去调戏某个大富人家的千金,被那千金的仆人围着打,还是您亲自出面摆平了这件荒唐事。” “别说了。”卡马特洛斯想到这些头疼,看着阿历克塞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又想起了他父亲安德罗尼柯的种种作为,最终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安德罗尼柯就生不出一个好儿子!他自己也应该愧对于先帝!这种混蛋应该被滚烫的金水灌满脑袋,在地狱里过他的发财梦!” 两人并没有过多理会这个花花公子,倒是尼基弗鲁斯路过他身旁时,看着醉醺醺的阿历克塞,很是鄙夷,忍不住就用一口流利的乌古斯突厥语骂了他一声:“你这个‘蠢猪’。” 第三十九章 忧国忧民 眼前的这座府邸与市中心那些新兴的异国风味的建筑显得格格不入;它远离吵闹的君士坦丁广场,坐落于相对偏僻且宁静的君士坦丁城墙南段。或许是因为房主人早已厌倦了奢华与纸醉金迷,府外除了一两座大理石装饰的喷泉以外,以及一座不大的花园,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欢迎回来,大人。”管家笑着用推了门,而卡马特洛斯也对其恭敬地回了礼,便带着尼基弗鲁斯走进了府邸。 正中央是一处向上的楼梯,两侧是自然隔出的甬道,带着燃烧的壁灯,尼基弗鲁斯试探性地朝里面看了看,但府内并没有什么奢侈品,只有一两个辛劳的仆人正在打扫卫生。 “很抱歉,你这次来的突然,我没有吩咐仆人精心准备。”走着走着,卡马特洛斯也察觉到了异样,他扭过头来告诉尼基弗鲁斯:“我已年过半百,早已对世俗早已失去了欲望,自然府邸没什么奢侈品,唯一的兴趣似乎只剩下了饮酒……以及享受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 “或许我不用多说,你也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尼基弗鲁斯注视着自己的导师,他爱饮酒,无论是亚该亚的葡萄酒,或是色雷斯的麦酒都让他着迷,身体的肥胖与这一习惯脱不了关系。 “我明白。”老师叹了口气,“它的确对身体不好,但人上了年纪总会对一些东西产生痴迷;更何况,每日高强度的工作迫使我靠饮酒来麻痹身心。” 两人来到了休息室,卡马特洛斯一屁股坐到了牛皮椅上,随后又吩咐仆人填满了炉子里的柴火,整个房间温暖了不少。 “向我最敬爱的导师敬上一杯。” “向我最优秀的学生敬上一杯。” 两人互碰酒杯,随后一饮而下,片刻后又互相倒上了一杯。 对尼基弗鲁斯来说,这酒有些辛辣,用茴香酿造而成,此外还有用苦艾、八角茴香、甘菊、龙胆、生姜草、乳香、玫瑰、花椒、欧芹、紫罗兰制成的复杂调味酒,类似于今天的苦艾酒。 对酒的偏爱弥漫于(东)罗马的各个阶层中,马其顿葡萄酒尤其受上层人士的欢迎,此外塞浦路斯、克里特、伯罗奔尼撒等地出产的葡萄酒也收获了广泛的好评。在十字军东征之后,这里优质葡萄酒名声传到了西欧,在狮心理查的婚礼上,就有饮用当地特产的葡萄酒的记录。 两人畅谈人生,互相回忆起自己和对方的种种经历,刚开始还是有说有笑的;但当谈论到国家大事时,两人的脸色都异常难堪。 “我亲爱的学生”卡马特洛斯放下了酒杯,他对这个国家的命运感到忧心忡忡:“实不相瞒,我对圣上抱有一些不满……” 这番话,把尼基弗鲁斯吓了一跳,还未饮下的美酒差点喷在他身上;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可是要杀头的!更何况曼努埃尔皇帝最看不惯有谁对他不满了,极度反感那些有不同意见之人。 毕竟,他认为这个国家应该以他自己为核心,一切都按照他的安排来发展。 卡马特洛斯似乎早已料到,他挥了挥手:“你不必惊慌,现场只有你我二人,我已经吩咐仆人去其它府邸的地区工作了。” 听到这,尼基弗鲁斯才松了口气,他有些不解:“您与皇帝乃发小友人,陛下眼中的知心朋友可不多,而你就是其中之一。可为何,身为知心朋友的您会对陛下不满呢?” “真正的朋友会公开或私下点明对方的不足之处;反而那些从头到尾一直支持对方,且从来不批评其错误的人,倒很可能只是利益上的‘朋友’,随时都笑里藏刀。” 卡马特洛斯揉了揉脑袋,回忆起曼努埃尔的种种行为,他忧心忡忡道: “陛下好大喜功的毛病已经非常之严重,他大肆挥霍国库来满足个人利益,而非用在国家建设之上;陛下将大量的钱财赠予西方,仅仅是为了在西方人的眼中塑造他个人的‘英雄形象’,从来不微服寻访底层人民的感受,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根本。” “陛下重用西方人和本国庸人,为其大肆赏赐高官厚禄,却从来不质疑他们的治国能力与忠诚之心,这些人是否关心人民?是否为国家考虑过?是否像大卫王那样有自知之明、知错而自省的境界?陛下只在乎他们的嘴皮子有多厉害。” 说到这,卡马特洛斯站起身来,他背着手看向了窗外,指向了圣索菲亚大教堂门外那根一百英尺高的石柱,石柱上面正矗立着查士丁尼皇帝的青铜骑马像,这是一座与罗马帝国威势相称俄宏伟纪念碑,也象征着罗马帝国扮演的角色:抵御异教徒侵袭的基督教堡垒。 尼基弗鲁斯站起身来,走到了导师的身边,他顺着导师手指的方向目睹着这座震撼人心的宏伟纪念碑,嘴里默默念道:“查士丁尼……” 这座骑马像面向东方,仪态高贵。骑着马的皇帝雕像全身披挂像阿基琉斯一样……胸甲是英雄的风格;头上的头盔似乎在上下晃动,非常耀眼。他眺望东升的旭日,纵马奔驰,似乎要踏平一切与罗马对抗的敌人。他左手拿着一个球,似乎整个地球和海洋都在他的统治之下。尽管除了球上有一座十字架,他没有剑或矛或任何其他武器,但仅凭十字架的力量,他就获得了自己的帝国,赢得了战争。 对于迷信的人来说,他们相信预言,追寻征兆。在君士坦丁堡这座城市里,古老的纪念碑和雕像都是魔法的源泉;而查士丁尼手中的带十字架的球,似乎代表着这个极具传奇性的古老基督教帝国的威望,以及它似乎蕴含的世界霸权的可能性。 卡马特洛斯对那尊查士丁尼骑马像感到痴迷,他沉醉于自己的幻想当中,他幻想到自己回到了查士丁尼时代,目睹皇帝的大军踏平汪达尔人、击败波斯人、收复国家失地的壮丽美景;但他又很快清醒,现实中,这个国家的国土面积已经大不如前——只占据了大部分巴尔干和一半左右点的小亚细亚,与千年前图拉真时期横跨欧亚非三大洲的超级帝国相差巨大。 回忆起先辈的丰功伟绩,又联想到当今的帝国却衰败不堪、权臣倾朝、腐败横行,而皇帝却沉浸于纸醉金迷当中,重用那些对帝国虎视眈眈的西方人,这能不让他感到痛心吗? 第四十章 感情上的创伤(一) 人们通常会说:“父亲是怎么样的性格,那么他的儿子一定也会如此……至少大部分是。”;但曼努埃尔·科穆宁却恰恰相反,除了在武力上有他父亲约翰二世·科穆宁的风采外,其他方面完全不能与之比较。 约翰二世是一位极其优秀的帝王;并且他的私德几乎是无可指摘的,他对妻子是忠实的丈夫,对孩子是严格的父亲。 他的生活非常简朴,拒绝奢侈生活,痛恨腐败,并且也乐于救济穷人,对内外他非常强调繁复的排场和复杂的礼仪以彰显帝国威严,因此他也被尊称为第二个“马可奥勒留”,绰号“美男子”。 在约翰二世统治期间整个国家几乎没出现过内乱现象。他制定的对内政策使帝国境内一片祥和,许多方面都几乎恢复到了马其顿王朝时期的水平。 他牢记了父亲阿莱克修斯一世临终前的叮嘱——“突厥人与萨拉森人并不是罗马的头号威胁,那群西方人才是。”,故此在约翰的统治之下,他随时提防着西方世界,想方设法铲除十字军国家。 他的外交手段非常行之有效,同样没有给同时代的人抱怨或指摘的机会,随着帝国收复奇里乞亚打通了和十字军国家通行的道路,东罗马的影响力再次辐射到整个东地中海地区。 同时,约翰二世在军事上接连胜利。他的风格是每年通过节制的军事行动达成自己的预订目标收复小亚的其余失地,该风格也为他赢得了“破城者”的名号。 在攻破敌人的堡垒之后,他会重新修筑或者修补堡垒以确保他对该地区的控制是稳固的。 之所以约翰不以武功闻名是因为这些战斗的规模较小,但他确保每次军事行动都能达到他的目的,同时帝国不会因为军事冒险主义遭受如同曼奇科特战役那样不可弥补的重创。 这是成熟老练的军事家和政治家的表现,相较之下,曼努埃尔那些宏大的目标从来就没有实现过,反而几乎耗尽了阿莱克修斯和约翰留下来的国库。 这样极其优秀的帝王,却被某些对西方狂热崇拜的天主教信徒抹黑贬低,实属令人不解。 “我并不反对曼努埃尔皇帝统治下这个国家的经济和文化达到至米海尔七世以来的最高水平。”这时候,尼基弗鲁斯也向自己的导师吐露出了心声,“国家财政收入之多,多元化的文化氛围之热烈。至1054年东西方教会分裂以来,西方人首次与这个古老的国家如此亲密。这些才摆脱野蛮文化不久的拉丁人对我们国家的文化达到前所未有的向往……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在变好。” “但,”说到这,尼基弗鲁斯深吸了一口气,“盛世之下,危机四伏……” 社会矛盾日益尖锐以及国家财政有透支的迹象如今已经暴露的太明显了,而且因为军队里充斥了安德罗尼柯?安格洛斯这种废物,部分军队的战斗力也得打个问号。 “适当的引入西方人的确会给整个国家带来更多的活力和经济,双方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互不侵犯;但当这种平衡被打破了呢?大量的西方人靠着自己的能力以及皇帝的庇护,在罗马人的国家里获得了惊人的财富和高贵的社会地位。” “朝廷当中不管是军队还是文职官员都有拉丁人的身影。”说到这,卡马特洛斯也是长叹了一口气。 他就是这项亲外政策的受害者之一,朝廷当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拉丁人,他们的意见与政策绝大多数都不符合罗马的长远发展,但皇帝却欣然接受。 “这群西方人大量占据要职和垄断财富,这必将引发整个社会的愤怒,陛下也不过勉强维持,他甚至不惜动用高压手段压制国内的反对言论,但这反而是火上浇油。” (断人钱财仕途就和杀人父母差不多了,现在一些国家严格限制外籍劳工和技术人员的人数其实也是同样的道理,外籍人员也许会带来活力和繁荣;但人过多了也会引起剧烈反弹,激化社会矛盾) 说到这,尼基弗鲁斯也总算弄清楚1182年君士坦丁堡为什么会发生那场惨绝人寰的拉丁大屠杀了,这一切都在曼努埃尔时期埋下了祸根,本国百姓的怒火在慢慢累积——换而言之,如果统治者没有及时调整对内政策,这场大屠杀将必然发生。 “陛下到现在似乎都还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罗马人的皇帝’,还是‘西方拉丁人的皇帝’?他的根基究竟在哪?”卡马特洛斯向往着千年前的罗马帝国,但他现实中也十分理智。他深知如今的帝国已经失去了称霸地中海世界的能力,故此他按实际出发,努力维持国家现有的资源。 可曼努埃尔皇帝一直幻想着图拉真时期的辉煌,他不顾国家现有的资源,大肆挥霍财政和人力,只为在他濒死之前能将这个国家重新打造成“普世帝国”;结果引起整个罗马社会的剧烈反噬——在他死后短短数年内,罗马帝国便止不住衰退,最终于1204年被西方人攻陷了君士坦丁堡。 两人正为国家未来忧愁时,门却被推开了,两人吓了一跳。 映入眼帘之人却让尼基弗鲁斯脸色难堪,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便箭步冲出了房间;可两人刚好插肩而过之际,身旁便传来了一阵冰冷刺骨的声音:“你还要躲我多久?” “欧佛洛绪涅,不要这样。”卡马特洛斯对此愁眉苦脸,“他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放下之前的……” “够了,约翰叔叔。”那女子死死地瞪着愣在一旁的尼基弗鲁斯,“我已经恨透了他。我那么爱他,他却迫使我嫁给了阿历克塞这个废物。” “不,杜卡娜,你听我解释……我……”尼基弗鲁斯还没说完,便被红了眼的欧佛洛绪涅扇了一耳光,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你没有资格这样称呼我。”那漂亮女子红了眼眶,嘴里斩钉截铁道:“既然你不愿娶我,那休怪我无礼了。” “欧佛洛绪涅……”约翰·卡马特洛斯对此束手无策,这两人感情上的问题可不是他这个老古董能处理得了的。 “看在你父亲安德罗尼卡·卡马特洛斯与我是亲兄弟的份上,你就放过尼基弗鲁斯……” (卡马特洛斯是个在文职官僚队伍里影响非常大的家族,代表人之一就是约翰·卡马特洛斯,担任司牧官这一重要职位) “不可能!”望着尼基弗鲁斯仓皇而逃的背影,欧芙洛绪涅·杜卡娜·卡马特拉咬着牙愤恨道:“我一定要亲手把他千刀万剐!” 第四十一章 感情上的创伤(二) 寻求真正的爱情在封建时期几乎成为了一种奢望,甚至是“幻想”。幻想最后能走在一起的男女或许有着雅歌书中所写的“我的佳偶在女子中,好像百合花在荆棘内。”那样的真挚决心;然而就像古希腊人喜欢的那些古典悲剧一样,邪恶而无情的命运注定了真爱之间的感情不会走到最后。 如同那些看似将要胜利最终却走向失败的战争一样,平静而无情的女神带着奥林匹斯诸神的冷漠与超然观战,决定拔动战争的天平,将英雄击倒在地,将他的心脏化为齑粉。 而尼基弗鲁斯正是中世纪婚姻制度的受害者。几年前,欧佛洛绪涅·杜卡娜·卡马特拉对自己一见钟情,两人很快相处在一起,并约定好一起共度余生,幻想着今后的幸福生活。 但,有两件事宣告了两人注定不会走到最后。 第一个主要原因,欧佛洛绪涅的父亲安德罗尼卡·卡马特洛斯与约翰·卡马特洛斯是兄弟关系。 而卡马特洛斯是个在文职官僚队伍里影响力非常大的家族。因为尼基弗鲁斯是安德罗尼卡·科穆宁的亲戚,故遭到了皇帝曼努埃尔一世的忌惮,坚决阻止两人成婚。 皇帝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卡马特洛斯家族在官僚机构的势力太过强大,倘若再与安德罗尼卡·科穆宁的侄子成婚,那么将会形成一股恐怖的政治能量,严重威胁皇帝的地位。 (安德洛尼卡在军队里就有一堆朋友和亲信,要是他的侄子再和文官们打成一片,后果可想而知。) 第二个主要原因,约翰·策雷佩斯·科穆宁在尼基弗鲁斯诞生后便开始为其挑选合适的配偶,最终与占据亚德里安堡的“地头蛇”布拉纳家族的族长阿莱克修斯·布拉纳达成共识,待多年后双方子女都成年后便立刻成婚,即“娃娃亲”。 这样做的好处有两个——其一则是阿莱克修斯·布拉纳是安德罗尼卡·科穆宁的部下,两个家族之间的内部联姻并不会引起皇帝的猜疑。 其二则是布拉纳家族不仅盘踞了整个亚德里安堡,而且在军中拥有不小的势力,让尼基弗鲁斯进入军事家族还能提高其军事能力,培养孩子的尚武精神。 尽管尼基弗鲁斯极力反抗,但也无计可施,最终他只能抛弃欧佛洛绪涅。 为了一个女人抛弃整个家族和自己的大好前程?——他做不到。 欧佛洛绪涅的哥哥巴西尔?卡马特洛斯和安德洛尼柯?安格洛斯诸子交情甚好,因此极力促成了这桩婚事。故在家庭的施压下,欧佛洛绪涅被迫嫁给阿历克塞·安格洛斯。 而该家族分支又恰好是这支科穆宁家族的天敌——这样做导致尼基弗鲁斯会在日后的政治圈内对这个家族的成员绝不手软,包括他的前女友欧佛洛绪涅。 总而言之,这一切因素下来,得不偿失的欧佛洛绪涅也彻底与尼基弗鲁斯关系决裂,两人分道扬镳,怀恨在心的她也决下了狠心——只为在日后的某个日子里,彻底报复这个“渣男”。 这件事自然也成为了尼基弗鲁斯心中挥之不去的痛,但现在他没心思去处理感情上的问题了。在安排好大卫一行人的住处后,他便立刻离开了君士坦丁堡,前往贝拉修道院。 贝拉修道院,位于色雷斯西部,今费雷斯。当时这片地区无人居住且杂草丛生,“贝拉”一词在斯拉夫语当中指“沼泽”,自然与当地环境有关。 1150年,曼努埃尔皇帝强迫伊萨克·科穆宁(即尼基弗鲁斯的爷爷)从公共事务中退休,后者于1151年在贝拉修建了一座清道会修道院,作为他的居所和最后的安息之地。 虽然当时他身患重病,但他仍然每天都去监督其建设工作,并亲自撰写了该修道院的宪章。 贝拉修道院供74名僧侣使用,其中50名唱诗班兄弟(免于繁重劳动,致力于教堂服务),年龄均在30岁以上。太监被明确禁止。 该建筑周围环绕着双重坚固的城墙,有坚固的大门和塔楼,压的内部结构呈大致六角形,每个角落都有塔楼。 里面包括一个蓄水池、磨坊和图书馆,以及一个有36个床位的养老院和一个可供当地村民使用的澡堂。为了支持其运作并确保其财务独立,伊萨克·科穆宁赋予该修道院在色雷斯的广阔庄园。他还在该地区的埃夫罗斯河上建造了两座桥梁,由修道院的方丈负责维护。 该建筑尺寸为23x17 ,高17 。在它的东南角,有一个带有鹰图案的砖装饰。除西侧正门外,北墙中间有一侧门。 约翰接管父亲的遗产后,还对该建筑的中央、后殿进行广泛修复,以及增加了四个外部扶壁,同时屋顶覆盖着铅板。 内部空间以十二边形底座上的大圆顶为主。通过巧妙的建筑布置,将穹顶支撑隐藏在会幕的主墙和两对柱子上,内部宽敞而宽敞,许多窗户穿过穹顶增强了这种效果。 主圆顶被建筑物角落的四个较小的圆顶包围。 修道院内的壁画是当时的君士坦丁堡学派的典范。北墙和南墙是圣徒的大型雕像,北侧左边是伊萨克的父亲阿莱克修斯一世,右边是他的哥哥安德罗尼科斯;以及他的大哥约翰二世·科穆宁。 壁画的内容包括圣徒、主教和五旬节等等,以及以撒的盖子。 1183年冬天,安德罗尼卡一世·科穆宁在这里访问了他父亲的墓地。1195年4月,被阿历克塞三世废黜的安格洛斯皇帝伊萨克二世就是在此地失明。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后,它被拉丁人占据。 随之时间的推移,贝拉修道院在十四世纪时已经成为了当地逃难农民的避难所;直到1370年左右被奥斯曼人攻占,不久被改造为清真寺。 1920年它再次成为希腊的一部分,1940年修复并重新改造为教堂。 自伊萨克·科穆宁修建完贝拉修道院开始,他和他的儿子约翰便常年定居在此。后者在空余时间里,经常与一群文人墨客悠闲地讨论诗歌、小说,以及神学问题。 第四十二章 指明方向(一) “我对你在罗德岛的悲惨遭遇感到惋惜,首次进入帝国的政治圈就遭到如此惨重的失败——你一定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修道院内,约翰·策雷佩斯·科穆宁抚摸着下颚的胡须,脸色沉重,脑海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即使他如今年逾六十,可依旧拥有一副健康强壮的身躯,毫无瑕疵,活力更甚于年轻人。他身高中等,肩膀宽大,粗颈。肤色红润,毛发不浓密也不卷曲;胡须茂密,鼻子略弯曲。眼神如狮,面容安详。 “但总的来说,这也为你吸取了足够的教训和经验,一帆风顺可不是紫室贵族具有的特点。”约翰似乎并没有怪罪尼基弗鲁斯,相比于那个不起眼的破岛,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儿子能不能接替自己经营好家族的产业。 “是的……”见父亲并没有怪罪自己,尼基弗鲁斯也是松了口气,他转移了话题:“据我说知,曼努埃尔皇帝在几个星期前,给予了这座修道院免税的特权?” “是啊。”约翰对此似乎并没有感到过多的惊喜,反而只是轻蔑一笑:“那又怎么样?他(曼努埃尔)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得到我们的支持。更何况,又不是只是我们的这座修道院被给予免税特权了。” “您的意思是?”尼基弗鲁斯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从父亲所说的话他便可以猜测到,免税特权这一福利已经被曼努埃尔大量推广了。 “色雷斯比较知名的修道院都已经被给予了免税特权。” “仅此而已?” “还有比提尼亚、帕夫拉戈尼亚、马其顿、亚该亚……曼努埃尔不仅给教会免税,还将这一特权大量赏赐给地主、贵族——同样,有的人被免除了实物税,有的则是土地税,更则是全部免税。” 听到这,尼基弗鲁斯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曼努埃尔皇帝为了得到社会各阶层人士的支持,可谓是下了血本,甚至不惜影响帝国财政税收,以及大量给予地方免税特权将带给帝国的可怕后果——王室领地越来越少,免税的普罗尼亚领主越来越多,乡间关税横行,地方商业收入也完全无法资助中央。 历史上,塞萨洛尼基全程的商户基本都向其直属领主塞萨洛尼基教会支付租金,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实际在靠一家之力治理国家。 约翰虽然并不屈服于约翰二世·科穆宁的统治,并与父亲伊萨克煽动了数次叛乱;但他也对约翰二世·科穆宁强有力的治国政策和几乎完美的品质所深深折服。 在这位“仁君”的统治期间,从未滥杀过一人,皇帝每次都是从轻处罚——无论是安娜·科穆宁突然煽动的篡位,或是伊萨克父子策划已久的叛乱,皇帝都选择了宽恕。 “曼努埃尔除了武力像他的父亲一样,其它的都不值一提。”这是约翰·佩雷泽斯·科穆宁对当今君士坦丁堡的皇帝最合理的评价。 实际上,不少拉丁人都看出了曼努埃尔自身的恶劣问题;连帝国本土稍有眼光的大贵族也都看出来了。 当今皇帝的问题并不是此次交谈的核心,尼基弗鲁斯又将安德罗尼柯·安格洛斯所做的事一一叙述给了父亲,谁知后者并不感到生气,反而内心中产生了一丝兴趣。 “虽然安德罗尼柯这遭老头子坏得很,但他也算得上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 “是的。”约翰放下了手中的书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此人用自己的贪婪和无能成功换取了曼努埃尔的信任,使其放下了戒备,这才是曼努埃尔明知他不行反而给予其更大的权力的原因。” “毕竟……他更喜欢朝中大臣要么是像约翰?瓦塔泽斯这种有能力但非常听话的忠犬,要么就是像约翰?杜卡斯和安德洛尼卡?安格洛斯这种废物,这样他才有安全感,方便他驾驭整个帝国。” 说到这,他也发现了当今皇帝的另一个问题:“相比于贪婪昏庸之鼠辈,曼努埃尔更忌惮家族内非常有能力的人。” “难怪……”尼基弗鲁斯对父亲的这番话表示赞同,“皇帝并不是看不出来,只是觉得此人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所以。”约翰此时也站起了身,望着儿子的脸庞,他沉思了许久,最后才缓缓吐出字句来:“不要小看宫廷中的任何一个人;否则你会吃很多不必要的苦头。此外,不要轻信宫廷中的每一个人,这些人都有可能在背地里通过某种不择手段的方式将你杀死……包括你的老师,约翰·卡马特洛斯。” 尼基弗鲁斯听到这就有些不解了,虽然他深知宫廷里的权谋诡计有多么复杂,但一听到怀疑对象包括自己的大学导师,难免有些激动。 但父亲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他也不得不重新思考。 “我不清楚你是否知道,前一任上等司砚官是怎么死的。”约翰死死地盯着尼基弗鲁斯,眼睛呈现鹰勾式的模样,甚是渗人。 “前任上等司砚官名叫狄奥多尔·斯特佩奥斯,能力还不错;但当时的约翰·卡马特洛斯和他争夺权力,后者伪造了关于狄奥多尔勾结诺曼人的信件,导致曼努埃尔将其下狱致盲,而他的位置则被卡马特洛斯取而代之。” “当然,这个被搞下台的斯特佩奥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将自己的侄女献给曼努埃尔当情妇以巩固权势。” 听到这,尼基弗鲁斯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有些不解:“那为何他还这样对我关爱有加?我相信那不是伪装的善意。” “你还是太年轻了……”听到这,约翰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帝国宫廷的复杂程度难以想象,那里的人都想爬到金字塔的顶端,为此想尽了各种磨灭人性的办法,倒是那些心存善意之人将被最先淘汰出局。” 约翰也不掩饰什么了,他结合目前对儿子的了解,便大胆猜测道:“因为你当前的种种行为被卡马特洛斯看中,他已经将你看作了他的宫廷派系的一名成员;换而言之,如果你在接下来的政治生涯中选择站在卡马特洛斯的对立面,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啊,你要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分清楚哪些人是可信的,哪些人是不可信的。”父亲一边将放在桌子上的那本书顺手递给了尼基弗鲁斯,一边语重心长道: “你要清楚自己的根基在哪?绝不能得罪哪些人?或许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人物在日后会成为你在政治活动上的‘救命恩人’。” 未等尼基弗鲁斯开口,后者无意间瞟了桌子上的书籍,整个人都傻了。这本被包装精致的书籍封面上写着一横希腊字母,拼写过来正是《阿莱克修斯传》——安娜·科穆宁的呕心沥血之作。 见儿子这副表情,约翰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即使是这本书也不能全信,谁知道姑母有没有在书里掺水?” “书里记载的阿莱克修斯皇帝的传奇般的英雄形象对曼努埃尔影响很大,但历史上的阿莱克修斯真是如此行事?我希望你能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第四十三章 指明方向(二)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对罗马帝国的宫廷内斗的最好理解。中世纪时代的罗马帝国本身就继承了古典时代的众多传统,而宫廷内斗也是其中之一,整个朝廷充满着尔虞我诈——致盲,挖膝,裂鼻,阉割等酷刑在这个国家内屡见不鲜。 故而人们习惯性的将顶级的政治斗争叫作“拜占庭式的宫廷阴谋”。 纵观罗马历史,你就会发现这个千年帝国就如紫凤一般:在宫廷阴谋中不断的从濒临灭绝的边缘到中兴,再到濒临灭绝,甚至最后被奥斯曼灭亡,也并非奥斯曼之强,而是源于宫廷斗争。 三世纪危机时,短短半个世纪内罗马帝国便陆续出现了几十个皇帝,平均一两年换一个皇帝,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靠禁卫军政变上台——最终也是被禁卫军刺杀而下台。 7世纪初,福卡斯之乱导致时任皇帝莫里斯一世惨遭杀害,叛军领袖福卡斯上台——而在他上台不久,萨珊波斯的万王之王便以“复仇”为口号向罗马帝国发起了战争,双方交战二十多年,最终两败俱伤。 14世纪中叶,帝国更是爆发了一场毁灭性的内战——两约翰内战。这场内战摧毁了整个国家百分之90的土地,大量人口和资源被消耗殆尽,而最大的赢家却是塞尔维亚人和奥斯曼人。 我们都痛恨宫廷内部的篡位者;但纵观罗马历史,我们又能惊奇地发现不少极为优秀的帝王就是靠篡位上台的:如开创了查士丁尼王朝的查士丁一世、马其顿王朝的巴西尔一世、开创了科穆宁王朝的阿莱克修斯一世。 当然,神圣罗马帝国的内斗程度同样激烈,奥斯曼帝国更是将内斗的模式发明到“极致”,法兰西的诸侯们也都是心怀鬼胎。 真是应了开头那句话:“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对于约翰·佩雷泽斯·科穆宁来说,他最大的幸运便是遇到了约翰二世·科穆宁这种百年难遇的仁君,以至于他多次造反被抓,这位仁慈的帝王也选择将其原谅。 但约翰二世的辉煌时代早已过去,如今的君士坦丁堡的主人对心怀鬼胎之人绝不手软,皇帝每日都在担心自己的皇冠与宝座,总感觉下一秒就有人要篡夺它们似的。 即使到夜晚,他也要身穿甲胄才能放心入眠。 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落入斯特佩奥斯那样的悲惨下场,他也是费劲了苦心。 “在姑母的记载中,阿莱克修斯也是靠宫廷政变上台的,这点你知道吗?” “具体来讲是军事政变。”尼基弗鲁斯点了点头,他了解这段历史,“因帝猜疑,被迫政变。” “差不多。”约翰点了点头,并补充道:“宫廷内不乏小人,这些人嫉妒他的超凡成就,并开始在宫中编造其篡位的谎言——当时的阿莱克修斯并无叛变之心,但就是这些小人将他逼上了绝路……” 说到这,尼基弗鲁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双方的眼睛都对望着,回忆起父亲早年时的叛乱经历,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大胆的猜测。 可他刚想开口说什么,便被约翰开口打断:“嘘!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很清楚。” “另外,”了解到儿子当前势单力薄,约翰也是操碎了心,想起尼基弗鲁斯在大学时所交的同学,他便强烈建议到:“还记得你在读大学时所交的友人吗?说不定他们能在日后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尼基弗鲁斯愣住了,他稍加思索片刻,脑海中回忆起了那几张无比熟悉的脸颊,嘴里默默念道:“阿莱克修斯·巴列奥略、曼努埃尔·坎塔库泽诺斯、君士坦丁·安格洛斯、君士坦丁·拉乌尔……” 曼努埃尔?坎塔库泽诺斯则是曼努埃尔一世的亲外甥,但他则在1179年因为触怒皇帝被致盲,不久去世。 君士坦丁·安格洛斯,1151年出生,是安格洛斯贵族以及较为优秀的军事指挥官,也是安格洛斯王朝的皇帝伊萨克二世和阿历克塞三世的堂弟;但他因为不服伊萨克二世的无能统治而叛乱,被自己的姐夫巴西尔?瓦塔泽斯出卖后战败被致盲。 阿莱克修斯·巴列奥略,他的父祖都担任过帝国的高官,且与科穆宁皇室联姻。1199年,他被没有男性后代的皇帝阿历克塞三世选中与其长女艾琳结婚。 值得注意的是,他就是巴列奥略王朝的开创者米海尔八世·巴列奥略的外祖父。 约翰·佩特拉利法斯,在 12世纪末到13世纪初担任过色萨利和马其顿的总督,拥有“至尊者”这一荣誉头衔。(由阿莱克修斯一世创立) 此外,还有约翰?坎塔库泽诺斯、曼努埃尔·卡米泽斯等,他们都是尼基弗鲁斯在大学时所结交的朋友。 在历史上,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帮助过安德罗尼卡进军君士坦丁堡、或参与推翻伊萨克二世、拥立阿历克塞三世的将领。 “孩子,请你记住。”凭借着自己在政治圈里连滚带爬出的宝贵经验,约翰再次忠告道:“这些人哪怕是你的同学——在你能绝对保证对方不会背叛你之前,一定要有所防备。” “利益——你一定要铭记它。在共同的利益面前,一切仇人都有可能成为朋友;反之,再好的兄弟也可能会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约翰并没有危言耸听,他所说的话确实是事实。在中世纪,即使是皇亲贵族之间也几乎不存在真正的亲情,为了权力、地位和财富而大打出手,其手段更是残忍至极。 利益是一把双刃剑,就看分蛋糕的人会不会分蛋糕了。 接下来,两人并没有闲坐着,处理完这些繁琐的事后,约翰便向尼基弗鲁斯提起了关于结婚的事情,后者听到这,也是深吸了一口气。 该来的,终究会来…… “我亲爱的儿子,亚德里安堡前些日子来信了,阿莱克修斯不想再等了——布拉纳家族的女儿安娜·布拉纳已经成年,加之你最近恰好没什么繁忙的军政大事所做,你两便速速成婚。” 第四十四章 婚礼 如果上帝在此时此刻站在安纳托利亚的顶端,他想要前往色雷斯便要穿过那割断了欧亚两块大陆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像一条大河一样穿过覆盖森林的丘陵,一直到加里波利。 海峡将巴尔干和小亚细亚分开,后者也被称之为安纳托利亚,这个希腊词的意思是“东方”。奥林匹斯山白雪皑皑的顶峰就在60英里外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在朝向欧洲的那一侧,大地较为平坦、波动起伏,延伸到西面不远处的贝拉大教堂。1171年1月7日,就在这片土地上,正发生着一件重要的事情。 在这片崎岖道路上,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前进着。大群的穿着华丽服饰的人在移动着;黄金的车配着宝石饰的轮,在低沉的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成队的佣人在经过时掀起烟尘;装满金银珠宝的箱匣,叮当作响。 随后是长长的婚礼队伍,有大群骡子、马匹和骆驼,驮着各式嫁妆和相应人员——前来祝贺的政府官员、皇亲贵族、地方财主、军中高官、教士和被这场婚礼吸引而来的外国人。 在阿莱克修斯·布拉纳的授意下,隶属于他统率的军队中的部分人身披华丽的外套以及羽盖穿行过街道,向附近的居民们撒来一枚枚金灿灿的海佩伦。 下午三时左右,在贝拉大教堂内,庆祝这场盛大婚礼的仪式正式举行。现场所有人都极其庄严,最崇高的曼努埃尔皇帝也在场,新郎正是他的亲戚尼基弗鲁斯。 此外还有来自圣索菲亚大教堂的老教士,他是被邀请而来的,主要工作是主持婚礼,使其圆满成功。 在举行婚礼之前,老教士将圣诞节宣言当众宣读,祷词中还加入了为新郎新娘祈福的环节,但总的来说礼拜仪式对很多在场观看的希腊人来说是相当熟悉的:礼拜语言和仪式是东正教的,而非天主教;圣体包含了发酵的面包(这在天主教看来是个异端),冷水与葡萄酒被分开倒入不同的杯子,而不是混合。 一名参加过婚礼的拉丁人这样记载道:“希腊人的礼拜仪式与我们完全不同;但现场所有希腊人都很高兴,为台中央的新婚夫妇们祈福。从最低贱到最高贵的,包括皇帝本人,全城人都在这一天陷入了狂欢……” 在教士和群众的祝贺下,巨大的教堂沉浸在光明和热闹之中。持续不断的祈祷声让人感到安心,成千上万盏油灯被点燃,照亮了穹顶,就像整个浩瀚夜空,装点着闪闪发光的星辰。 教堂内堆积如山的宝物更是将气氛推上了顶峰,由珍贵的金属框架固定住的圣象被教士们端在手中,此外圣殿内还有大量的珍贵而神圣的圣物、金银器具和其他贵重物品。然后说其他各种装置和器皿,基督徒们认为它们是能直接崇拜上帝的圣象。 金链、枝状大烛台、油灯、圣象屏、祭坛极其饰物、教堂家具。 曼努埃尔皇帝更是给了一笔厚重的“红包”,包括了15万海佩伦现金,额外花了一万海佩伦用来补贴办婚礼用的,以及购买了价值2万多海佩伦的珠宝和丝绸服饰赠于尼基弗鲁斯。 在圣诞节这一天举行婚礼,意义非凡。 “这是终身难忘的一刻。”身穿着象牙色丝衣和素雅淡黄长裙的安娜低声对牵着自己手的尼基弗鲁斯说道。 而看着眼前的女孩,尼基弗鲁斯却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平静,“无论怎样,你从今天起就是我的妻子了。” “欧佛洛绪涅说你交往了很多个女友,这是真的吗?” 尼基弗鲁斯稍有一愣,他扫视了大殿一圈,并没有发现欧佛洛绪涅的身影,不过转念一想,毕竟这不属于她的婚礼——新郎是尼基弗鲁斯,但新娘却不是自己。 他的内心中稍有失落,看来这女人已经恨他到极点了。 抚摸着安娜宛若牛奶般白嫩的脸庞,尼基弗鲁斯安慰道:“我或许谈过很多女友,但你一定是最后一个。” 安娜笑开了花,幸福地贴在了丈夫的胸膛处。 看着那双灵动的黑色眸子,尼基弗鲁斯握紧对方的手缓缓拾级而上,和自己的新娘一同走进了这大殿之中。 在众目之下,两人交换完了戒指,牧师带领这对夫妇游行到教堂中间。 老教士吟唱起诗篇第128篇:“凡敬畏耶和华、遵行祂道路的人有福了……”这首诗篇是犹太朝圣者在前往耶路撒冷圣殿的路上所唱的“上升诗篇”之一。 这一刻,尼基弗鲁斯与安娜似乎都将自己和彼此、他们的生命以及他们生命中的一切都带到祭坛上,作为献给上帝的祭品。当这对夫妇进入教会中间时,他们的关系进入了上帝国度的新现实。 然后这对新婚夫妇收到了教士送来的蜡烛,后者代表这对夫妇的信仰和追随真理之光耶稣基督的意愿,他们将在教会教义的光照下度过自己美丽而完美的人生道路。 接下来就是宣誓环节…… “愿你们的誓言长存,彼此相依。 “美丽的新娘,您愿意起誓永远对您丈夫忠贞不二,全心全意侍奉他吗?”老教士注视着安娜的双眼。 “我愿意。”少女微微向前倾身接受,教士在额前均匀地涂抹着圣油,这是东正教教会对女性的一种祝福方式。 然后教士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尼基弗鲁斯身上,提问了相同的问题,但不同的确是对方用自己的权杖指着新郎的肩膀靠近心脏的一边问询。 “我承诺永不背叛。”尼基弗鲁斯也同样做出了回答,完成了这场婚礼最后的仪式,在发下彼此婚誓、接受了真神祝福,交换了承诺。 接着,教士拉起了两人的手,以“奉父、子和圣灵的名义”为这对新郎新娘加冕: “哦主,我们的神,以荣耀和尊贵为他们加冕。”——众人异口同声道。 所有人都热烈地鼓起了掌。 接下来就是老教士一个人对这对新婚夫妇的祷告:“希望你们这对夫妻生活中上帝国度的现实必然采取向自己、向自己的意志死的形式,将自己的生命完全献给对方,并通过对方献给基督。” 人们高举酒杯,一边庆祝着上帝,一边祝福着这对夫妇。 “我要分担救恩之杯, 我要祈求主的名。” 幸福的人们跳起了“以赛亚之舞”,牧师拿着福音或祝福十字架和新郎新娘紧握的双手,紧随其后的是把新婚夫妇的王冠高高举过头顶的伴郎,伴娘们拿着点燃的白色蜡烛,走了三步。 在庆祝的“舞蹈”中逆时针转动桌子。三曲中的每一曲都伴随着三首赞美诗中的每一首,再次回到殉道和与基督联合的主题。 这些是自古以来教会用来强调天主祝福的赞美诗,以及在教会圣职任命时所唱的赞美诗。它们表示这对夫妇已经从世俗世界中分离出来,过着基督的生活。 所有人都在歌唱着: “欢呼,以赛亚!圣母带着孩子, 将生一个儿子以马内利, 神与人, 东方是他的名字, 我们称谁放大,圣母祝福。 哦,神圣的烈士, 谁打了美好的仗,得到了你的冠冕, 恳求主, 祂会怜悯我们的灵魂。 荣耀归于你,基督我们的上帝, 使徒夸口, 烈士的喜悦, 他的讲道是同体三位一体。” 这场婚礼一直持续到了夜里,可谓是圆满结束。几乎所有的被邀者都来了,但唯独欧佛洛绪涅的位置是空荡荡的。 第四十五章 迎送贝拉 皇帝的仆人们向人群抛撒着着一枚又一枚金灿灿的金币,就让世人永远沐浴在充满金黄色的海洋当中!对于权贵来说,金钱胜过一切,它让人忘记烦恼,摆脱贫穷与饥饿,它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让人着迷,让人癫狂。 男人与女人都在跳舞,即使是自称最纯洁高尚者的教士也加入了队伍当中,人们载歌载舞,享受着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纷纷感谢着上帝的恩赐;即使是聚集在贝拉大教堂外的乞丐们,这一刻也得到了丰厚的奖励,加入了疯狂的队伍中。 感谢上帝! 感谢达官显贵们的仁慈与慷慨。 上一秒还失魂落魄的穷人,如今的破烂衣兜里堆满了金币。 富豪们都声嘶力竭地歌颂着他们给社会带来的“贡献”,仅仅一场婚礼便让成百上千的人摆脱了贫困。 他们还修建了道路、教堂与庄园,极力将人世间打造成上帝国度的模样,扬言这就是他们自己为社会所做的“发展”。 地主为农民提供了可耕种的土地,使其不被饿死;贵族反复强调自己的仁慈,雇佣了大量的穷人到自己的庄园、宫殿内工作,使其终于不再饱受风霜雨雪;教士向广大群众输送着自己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告诉人们应该学会忍让,这样才会进入天堂享受幸福;皇帝反复告诉给他的国民:“曾经的国家是多么落后,但现在……” 正如罗德岛的悲剧一样:房屋与教堂纷纷矗立在大地之上,来往的船只络绎不绝,富人们指着金碧辉煌的建筑物,告诉世人这就是“发展”。 但同时他们忘却了躲在城市暗角处苟延残喘的底层人民,又或者选择“视而不见”。在一切蒸蒸日上的背后,却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正在不断消亡。 权贵们却将当地暴动的原因推卸给底层人,认为这些人破坏了岛上好不容易带动起来的“发展”。 他们享受不到创造带来的收益,却得充当创新的燃料,发展破坏了他们的生计,却不愿破坏他们的枷锁。 发展?到底是谁的发展? 第二天清晨,尼基弗鲁斯一大早就起身穿好了衣服,望着还在熟睡的安娜,不由回忆起昨夜的春宵一刻,两人一直战斗到精疲力尽之际才入睡。 从这一刻开始,他便是有妻之人,不久的将来还会成为一个父亲,一家之主;不过现在,他也没时间去幻想今后的美妙生活了,他现在要去见一位老友人——而后者即将离开这里,前往耶路撒冷。 “我亲爱的兄弟!贝拉·阿莱克修斯。”一见到老友人,尼基弗鲁斯便热情的与他拥抱在一起,互相亲吻了对方的脸颊。 眼前的老友人正是罗马帝国的皇位继承人……哦不,应该是前一任皇位继承人——贝拉·阿莱克修斯,匈牙利人。 他的肤色偏黑,头发又黑又长,深邃的眼睛似乎很有思想,睫毛很厚。鼻子不宽不窄,略弯;他的下颚留着浓密的胡须。他的身材一般,但肩膀和胸膛很强壮并且他看起来充满了活力和力量,似乎可以比肩赫拉克勒斯。 “上帝保佑。”贝拉也是激动不已,眼前的科穆宁男人与他的年龄相差不大,在小时候他们就已经是很好的朋友。 在贝拉迎娶玛利亚后,这名匈牙利人便留在了君士坦丁堡,这使得两人相遇的机遇更大——并且尼基弗鲁斯与贝拉都在君士坦丁堡大学学习,这让两人的关系更加亲密。 许久未见,虽然双方都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给对方,但最后是因为太激动?或是其它的原因?尼基弗鲁斯通过贝拉的眼睛便大致看出了后者这些日子的种种遭遇:悲剧、无奈与恼怒。 多年前,匈牙利爆发了一场权利争夺战,最终史蒂芬三世夺回了王位。因为曼努埃尔一世在这场权利争夺战中不支持史蒂芬三世(他是匈牙利的合法王位继承人,但曼一更支持两位被放逐的王叔拉迪斯劳斯和斯蒂芬成为新王),故两者达成和解,曼努埃尔一世承诺许可斯蒂芬的王权,而作为回应则将其贵族贝拉送至君士坦丁堡做人质。 后来,曼努埃尔一世将自己的女儿玛利亚许配给贝拉,作为加强两家联系的筹码。在这个全新的环境中,贝拉改名为阿莱克修斯,并被罗马皇帝授予“驸马储君”的头衔。由于皇帝此时只有玛利亚这一个婚生女儿,并无男性后代,故贝拉实际上就是帝国的唯一皇位继承人。 这意味着,一旦曼努埃尔一世去世,那么贝拉将成为罗马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不仅如此,他还会成为匈牙利王国的国王——他将成为“罗马帝国、匈牙利王国以及其它诸多小国”的联合君主,这可谓是史无前例的成就。 但是到了1169年,随着曼努埃尔一世的儿子阿莱克修斯(二世)出生,贝拉在君士坦丁堡的处境变得更加尴尬。 皇帝有了自己的儿子后,便随即下令彻底放弃了贝拉和长公主玛利亚的婚事,还收回了他“驸马储君”的头衔。作为弥补,贝拉得到了“凯撒副帝”的称号,并在1170年和皇帝的小姨子、沙蒂永的雷纳尔德的女儿、安条克的阿格尼丝成婚。 这种大起大落的人生,换做尼基弗鲁斯都接受不了,故他现在很能理解贝拉的心情——按照后者的想法,他带着妻子前往耶路撒冷朝圣,永远地离开这个“伤心地”。但在即将离开时,偶然听闻了尼基弗鲁斯即将举办婚礼的消息,他便决定先去参加自己好友的婚礼,再离开也不迟。 “祝贺你,我的挚爱亲友。”贝拉知道,尼基弗鲁斯是专门赶来这里告别自己的,对于他的这一举措,贝拉十分感动;但前去耶路撒冷已是定局,两人重逢不过一天,便又得被迫分开。 尼基弗鲁斯也没什么肉麻的话可说,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贝拉的肩膀,对于后者来说,朋友仅仅这一简单的动作便胜过了人世间的千言万语。 望着愈来愈远的马车,尼基弗鲁斯站在原地眺望了很久,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大地的尽头…… 十几年后,二人会以双方均意想不到的方式久别重逢。 第四十六章 以恶制恶(一) “开门!开门!”一名突厥武士带着轻蔑不屑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座小型庄园,在他的身后则是同样几个全副武装的突厥人,都摆着一副六亲不认的态度,似乎谁惹到了他们便是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而面对对方盛气凌人的态度,躲在门里的几个希腊人却大气不敢出,他们没有什么武器和人力,面对这群“地痞流氓”毫无办法:难不成他们用钉耙对抗对方的铁剑?祈祷对方的铁剑砍在自己身上的破布或皮革时没多大伤害?自己则用铁耙挠在生铁皮蒙在的盾牌上?这简直就是屠杀。 那个突厥人见软的不行,便狠了心来硬的:他们不停用身子撞击着这把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门,门后面的几个希腊人吓坏了,拼命堵在门口,到处搬运着比较重的物品。 小孩和妇女吓得失声痛哭,男人们更是为此脸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直到木门再也承受不住那猛烈的撞击,轰然倒塌在地之时,这些“可怜人”才反应过来。 愤怒的突厥人冲进屋子里一拳打倒了那个为首抵抗的男人,几个同伴看见屋子里堆满的值钱玩意儿后,也顾不得这群惊慌失措的希腊人。 “你……你们是什么人?啊……”那老头还想做出一些反抗,但被一名壮硕的突厥人一巴掌扇倒在地,痛得险些昏死过去,嘴里更是吐出了一两颗带着血的牙齿。 “闭嘴!你这该死的希腊猪。”一名突厥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羊皮卷,直接扔给了这老头,并附言道:“看到没?看仔细咯!这是贝拉修道院的命令,你这贪得无厌之人肆意剥夺农民的生存空间:恶意扣留他们的薪水,甚至强暴无辜的妇女和献祭给真主(即上帝,叫法不同罢了)的少女(修女)。” “哼。”说着,那突厥人甚至朝这老头的脸上吐了一抹唾液,说的话有理有据:“你这蠢猪没想到还有今天?今奉‘至尊者’之令,你们一家人所犯的罪行现已证实!故从今日起,将你们的一切东西奉献给修道院!包括一切的不动产,如麦田、水井和磨坊。此外,还包括在外存放的一切资产!” “啊……”老地主的一个儿子吓得腿软,直接瘫坐在地,他扶着墙艰难站起身来,不停重复着嘴里的话:“怎么会……怎么会……” 老地主面色苍白,双手忍不住地颤抖,吃饭用的盘子和叉子掉落在地,几个突厥人当中地位最高的开口道:“够了!老子没时间跟你废话!根据‘至尊者’的命令,你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他的口吻完全是命令式的,容不得半点质疑。他向身后的同伴挥了下手,又指了指老地主的家属,还有几个麻布袋里装着的珍贵物品——这些都是这个地主家收刮多年累积起来的财富。 几个士兵立即明白了长官的意思,他们毫不犹豫地提走了这几个麻袋——尽管那几个希腊人苦苦哀求,但士兵们对此视而不见。 老地主深知一切的抵抗都是徒劳,他绝望地将这份羊皮卷放入衣内,穿好靴子,顺从地跟着这几个士兵走出房间。他的家属也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失去了以往的威风和嘚瑟。 突厥士兵排列在两边,将地主一家围在中间,行走在通往贝拉修道院的道路上。路两侧的农民注视着这支“队伍”,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么多突厥人,压着这群地主姥爷去做什么?”人群中的年轻人已经对这一新奇的事情感到陌生。 “呦呵!”几个农民惊奇的发现,这不就是经常压榨他们的地主一家吗?今是怎么了?是得罪了某个大人物吗?还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重罪?不管怎么样,这群农民是兴奋的,这群寄生在他们身上的寄生虫、吸血鬼,如今终于远离了他们! “你也有今天啊!想想你之前是多么嚣张,如今又是多么的狼狈!”几个胆大的农民朝着地主一家扔去了石子。这里是出了名的“民风淳朴”的地方——农民们与地主一家正“互相友好的打着招呼”,低头劳作的男人们不管再劳累,仍站起身来招待着“客人”。 “他们一家子都应该死在绞刑台上!”妇女们尖叫着,热情地朝他们扔来了鸡蛋。 几个小孩拾起地上的石子,朝他们狠狠地砸去,口中不停地念道:“薛西斯!薛西斯!” “胡乱议论什么!闪开道路!还有你,刚刚扔石头砸到我了。”突厥长官一边用长矛驱赶着围观的人群,心里一边抱怨道:“该死,这就是希腊人的见面方式吗?好生热闹啊……” 鼻青脸肿的地主一家狼狈不堪地离开了这条街道,远离人群。一家人都低下了头,羞愧地跟着士兵行走着。 路的尽头便是贝拉修道院。走到这里时,老地主首先受不住,他脚软了,险些跌倒在地上。他心慌意乱、害怕极了,不知道约翰·佩雷泽斯·科穆宁会用什么样的惩罚对待他和他的家人。 老地主知道,不少惹怒科穆宁家族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被刽子手砍下头颅;或被长矛刺死;或被流放。当然还有传统的“希腊三连”。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浑身哆嗦。 在贝拉修道院里,约翰和尼基弗鲁斯已经等候多时了。突厥长官首先进入府内。 “把他带过来了吗?” “带过来了。”突厥人点头答道,“一切都很顺利,这几人都不敢反抗。” “带进来。”约翰虽然年事已高,但此时他的声音显得特别威严,回荡在修道院内久久不能消失。 他们很快被士兵带了进来,一家人整整齐齐地跪在尼基弗鲁斯与约翰的面前。 在这偌大的修道院之中只剩下了他们几人,故此显得极为空旷。 老地主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却看见尼基弗鲁斯正用阴鸷的目光盯着他看,这更让他惊慌不安。 “该死的蛀虫,自私自利的狗东西。”想到这些,尼基弗鲁斯猛地将自己的佩剑拔出鞘,在半空中挥出一道寒光。 老地主感到自己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他双手合十,泪流如雨,喃喃地进行着自己最后的祈祷:“上帝啊,请您饶恕我所有的罪孽……” 强劲有力的右手顿时松弛下来,“当”的一声,宝剑掉落在地。其实尼基弗鲁斯并没有打算将这一剑砍下去,他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这个胆小鬼。 倒是他父亲的做法,更是吓得这家人毛骨悚然。 “说说听,你们干的好事!”约翰一手捋着胡子,一手漫不经心的摆弄着自己的官印。地主认出来这是约翰的大印——仅次于皇帝的金印。 第四十七章 以恶制恶(二) “马克西米努斯,出生于色雷斯,从祖父一辈开始便是当地有名的土地豪强。”约翰一边念着有关老地主的信息资料,一边玩弄着手中的金印。 老地主也不是傻子,即使是不识字的农民也很容易就能辨别印章的类型——尤其是身份越高的,其印章的设计模样自然更加引人注目。 (东)罗马帝国的文武百官都有属于自己的官印,以及私人印章。 约翰手中的这枚金印,更是只有紫室贵族的成员才能拥有,其表现出来的地位和权利也就不必多说了。在整个帝国,只有皇帝的金印诏书比它更高一级。 “修道院……皇室才能拥有的金印……”想着想着,马克西米努斯的身子更加颤抖,他的子女们甚至连抬起头的勇气都已经在这强大的气势之压迫下消耗殆尽。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得罪了高高在上的紫室贵族?后者想要碾碎他们更是轻而易举之事。 约翰朝着自己的儿子使了个眼神,尼基弗鲁斯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他吹了个口哨,躲在暗处的巴耶塞特便带着两个突厥同伴来到了老地主一家的身后。锋利的刀子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只需约翰一声令下,这一家人就能整整齐齐地去见上帝了。 前些日子,约翰已然得知了尼基弗鲁斯在普鲁萨所做的事情,他对此感到欣慰,就连远在罗斯的安德罗尼卡也是这样的反应。 两人都担心尼基弗鲁斯会因为亲近文官出身的卡马特洛斯而选择“弃武从文”,倘若真如此,兄弟两都要“怀疑人生”——这对于一向尚武的科穆宁贵族来说可谓是天大的笑话。 更何况,约翰和安德罗尼卡两人都是出了名的“造反小王子”,只会动笔头的话第二天就被皇帝的亲兵抓住了。 对于巴耶塞特等人的去向,约翰也欣然接受了这帮突厥人,他大笔一挥就将一大片荒地转交给这群“蛮子”;作为补偿,他们只需要按时交纳一笔象征性的赋税即可。 这群突厥人从此在色雷斯定居下来,在这片具有浓厚的希腊文化色彩的地区,同化这群“蛮子”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被约翰二世消灭的佩切涅格人就是典型的例子,皇帝将他们安置在了帝国的土地上,在很短的时间内所有的佩切涅格人都彻底“希腊化”。 之前把老地主一家都抓过来的突厥士兵就是巴耶塞特的手下,哦不,从定居在色雷斯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是紫室贵族的家臣了。 “马克西米努斯,不要以为我没有搭理你,你就无法无天了。”约翰回忆起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尼基弗鲁斯还远在罗德岛担任总督一职,而他自己则因为忙于治理家族产业而对外界不闻不顾;老地主这个“老狐狸”也是抓住了机会,他先是勾搭了君士坦丁堡朝廷的某个重要官员,凭借着一强大的“后盾”,马克西米努斯可谓是“风光满面”。 他首先是暴力驱赶了附近的拉丁人,并恶意吞并那些背后没有关系的豪强地主的土地,连同他们的佃农与妻儿一并强吞;老地主的这一举动很快就引起了约翰的注意,若不是自己太忙了,加之此人得到了朝廷高官的保护,他才没有干涉这些破事。 但,马克西米努斯愈发嚣张,甚至在约翰的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把“屎尿”都撒到约翰的脚跟前了,这他能忍?恰逢此时尼基弗鲁斯回到了贝拉修道院,他便狠了心要一次性解决这个跳梁小丑。 “不……”老地主害怕极了,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有朝廷高官的庇佑,便以为自己抓到了这根难得的救命稻草;可下一秒他就傻了眼: 约翰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他桌子底下取来了一个看起来成色极为普通的木箱子,平放在地面上,随即打开了箱子,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个高官的两颗眼球。 “啊!”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老地主的心情如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一切的希望都已经破灭,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随之断裂。 约翰踢了踢脚下的木箱子,语气中更是带着满满的讽刺味:“你以为你是谁?真以为自己攀上了金大腿?在我看来,你认为的金大腿不过是一堆粪土罢了。” “就因为你所谓的高官帮你驱逐了一些拉丁人,不料这群拉丁人有的就来自安条克,关系能通到皇后那里,因而惹怒了皇后一党。曼努埃尔随即就派人将其剜目,并将其‘打包’赠送于我。”说着,约翰呵呵一笑,顺便批评了这个君士坦丁堡的皇帝:“曼努埃尔比女人还敏感,总觉得有人要颠覆他的地位。这样的人居然还能统治帝国这么久,也算是罕见了。” 老地主一家人深知自己在劫难逃,他们已经不求能保全多少家产了,只为保住自己的性命,便是上帝赐予自己的最好礼物。 一旁的尼基弗鲁斯有些心软,他认为马克西米努斯一家虽然可恨,但并没有公开与紫室贵族造反。哪怕是依法处置也是罪不至死,顶多被抄没家产,沦为庶民…… 但是约翰·策雷佩斯·科穆宁可不是什么“大善人”。别忘了,他的兄弟可是历史上杀人如麻的刽子手皇帝安德罗尼卡·科穆宁。据说普鲁萨的葡萄园都挂满了被吊死的政治犯,如同被微风拂过而摇摆的稻草人。 而当他真正狠起来,其狠辣程度压根不亚于安德罗尼卡,换而言之,老地主一家的最终命运已经已经注定。 约翰朝着巴耶塞特挥了挥手,巴耶塞特心领神会,但就要动手时,他又抬头看向了尼基弗鲁斯。 在政治圈里连滚带爬多年的约翰也敏锐察觉到了这一异样,他为巴耶塞特的忠诚与果断而感到满意,他认为真正的家臣都应该具备这样的优良性格。 父亲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孩子,面带微笑道:“那么,这一家人的生或死就都有你来决定。” 地主一家人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他们祈求这个年轻人能放过他们自己,又是磕头又是流泪;可年轻人的做法却让他们心如死灰。 “拉到外面处决,别脏了这里的地板。” 听到这,约翰也是欣慰一笑,心中暗自窃喜:“这臭小子,终于‘成熟’了。” 第四十八章 约翰对国家的看法 在中世纪诸多封建国家里,土地税和人头税一直都占据着国家财政收入的很大比例;倒是一向被认为“富得流油”的商业税,在绝大部分封建国家的财政收入来源里都排不进引人注目的名次。 某些反而“重商抑农”的封建王朝被后人吹捧到极端,认为商业才能为封建王朝带来“高收入、高回报以及高利润”,百姓们似乎都“沉浸”在金钱世界中,甚至因为“太有钱了”而直接选择用金钱打发走敌人,而非武力驱赶…… 可事实真是如此?实际情况则是商税带来的收入连前三都排不进去;土地税和人头税依然是主要收入来源,但愈发恶劣的土地兼并问题导致该王朝不得不还要在赋税中掺杂着各种苛捐杂税,且增加了不少敛民新法。 某王朝的官员们更是上下弥漫着“不贪为怪”的想法:滥用职权,且强买强卖、偷税漏税、卖官鬻爵甚至贩卖人口,杀婴习俗更是成了“家常便饭”,种种腐败行为令人触目惊心。 在欧洲中世纪,只有威尼斯、热那亚、比萨这类因自身地理位置受限,或其它原因的地区小国,它们自身没有多少的土地,不得不依靠商业贸易才能维持国家的运转;但相比于法兰西王国以及(东)罗马帝国来说,这些商业大国的财政收入在它们这类农业大国的眼中不值一提。 以法兰西王国为例子,在菲力二世大规模扩张王室领地之前,法国的国家财政收入增长速度一直都比较迟缓;但腓力二世之后,随着王室领地的大幅度增多,土地税和人头税带来的收入几乎是飞跃式上升——在这位法王登基初年时国家的总收入不过228万图尔利弗尔,但到了他的统治末期,已经达到了438万图尔利弗尔。 罗马帝国也不例外,对于皇帝来说加强集权、遏制土地兼并以及重视农业发展才是治国之道;但约翰当前也不是皇帝,作为地方贵族,怎么为家族和个人谋得最大的利益才是他所想的问题。 实际上,并不是因为老地主一家挑衅约翰,后者为了个人面子才痛下杀手;是因为约翰看中了老地主的家产,包括土地以及其它的生产资料。 色雷斯的土地富饶而肥沃,自埃及和阿非利加沦陷后便成为了帝国最大的产粮地。而这块宝地不仅产粮,还包括出产黄金、白银等金属资源,此外还包括优质的马匹。 这种宝地,谁不眼馋?谁不流口水? 恰好老地主作死不慎惹到了不该惹的大人物,约翰也有了借口趁机强吞他的家产,扩充自家的实力。 “可这意味着损害人民的公共利益啊……”对中世纪有所了解的尼基弗鲁斯立马意识到了这样行为将会对国家造成多大的危害——土地兼并是所有封建王朝的通病,几乎是无解的世纪难题,所有的皇帝都对此无法做到根治。 在封建时代,土地因“保值性好,收益高,风险低”等诸多优点,便成了当时社会资金流向的最好去处,这使得土地将慢慢集中在少数人手中。 而小农经济的脆弱性和自然灾害又将加速土地兼并的进程。失去土地的农民进一步丧失了抵抗风险的能力,一旦出现兵荒马乱之年,这群人往往会形成流民群体四处流窜,这也是封建政府最害怕的,因为农民起义往往就由此开始。 真正解决土地兼并问题要到工业时代,土地作为生产要素的地位已经大幅度下降,这个历史难题自然就迎刃而解。 东罗马帝国一直都在尽可能的尝试抑制土地兼并,巴西尔二世更是为了保护小农阶级而大胆推行了一系列政策,凭借着自身的威望和能力硬生生压制住了所有反党。 但随着这位传奇帝王的离世,所有的尝试手段都宣告灰飞烟灭。 在巴西尔二世时代,巴尔干和小亚细亚都还有很大比例的自由农;但在科穆宁王朝时代,整个国家的农民都已经基本转换为了佃农、雇农,他们俨然成为了贵族家族的奴隶,皇帝更是被迫混成了“贵族盟主”。 为什么曼努埃尔一世时期的国家年财政收入连巴西尔二世时代的一半都不到?除了国家版图的变化、土地的丢失以及各地区的基建被严重破坏等,还有个重要原因便是传统的土地税和人头税已经遭受重创,国家自然而然的损失了一大笔收入来源。 不过还是那句话:对于约翰来说,当下如何能从国家身上撕咬更多的肉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公共利益?”约翰听完不由得笑出了声来,他的嘴里反复嘀咕着这两个字,他抬起头来质问道:“害谁的利益?不就是曼努埃尔的吗?哈哈哈,我还巴不得去毁了他的统治根基。” “公共利益?曼努埃尔把国家财产当作私人财产挥霍、把臣民当作奴隶对待,实际上还哪有什么公共利益!整个帝国可以说已经是极少数家族的私有物了,这其中包括我们。孩子醒醒,现在已经不是凯撒、屋大维乃至戴克里先的时代了。” 听到这,尼基弗鲁斯也是哑口无声,不知如何反驳。 对于约翰来说,毕竟这个国家又不是他的,他烦这个神干嘛?同时期其它的诸多贵族也好,地主、教会也罢,都在想尽办法割走国家身上的血肉下来。 他们又不是皇帝,怕什么?即使出事了,大不了像后来的米海尔·杜卡斯在地方据土自王(即1204年后伊庇鲁斯的建立者),君士坦丁堡的死活谁在乎? 约翰一边大笑着,一边告诉尼基弗鲁斯:“我的傻儿子,你可是贵族,不是曼努埃尔。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心态,当下大多数贵族都是如此。我的许多朋友甚至已经有这种经营地方私人地产的行为,对维持帝国利益已经不再指望了,就让君士坦丁堡自生自灭!” 尼基弗鲁斯心头一震,父亲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谁都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是什么——他早已看穿了这个国家的命运,并不抱有任何希望。 与其苟活在这世上,不如就让它快点毁灭。 约翰疯狂吞并土地,不为国家,只为自己和他的家族,也为了自己的后代——倘若有一天这个国家土崩瓦解,他的后代还可以凭借着祖父们遗留下来的家产割据一方土地自立为王,或者逃到某个强大的国家重新过起新的生活。 现在的罗姆苏丹阿尔斯兰的宠臣加布拉斯大维齐尔就是如此,而且约翰和他还是老朋友了。 改变信仰?改说母语?这又如何?毕竟约翰·策雷佩斯·科穆宁自己就干过。 第四十九章 诅咒与收入 从安格洛斯王朝以来帝国便开始迅速衰弱,仍人宰割,沦为了真正的“拜占庭帝国”。1204年君士坦丁堡的沦陷,标志着这个古老的帝国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或许拉斯卡里斯王朝统治下的尼西亚帝国正不断收复失地,拉丁伪朝被打得不敢走出狄奥多西城墙。重新崛起的保加尔人也不得不老实了许多。 似乎到此时,这个古老的帝国已经恢复了昔日的实力和荣耀。一切都在朝着欣欣向荣之势推进。 但在尼西亚帝国表面上光鲜的大幕下,事实上所掩盖着的,却不过是大量的蚁穴。 提奥多雷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不得不向地方势力妥协。虽然拉斯卡里斯名义上成为了统治者,实际上能控制的范围才多少?尼西亚皇帝的处境不比安格洛斯皇帝好多少。 皇帝赦令依然传不到地方的耳朵里;地主、强盗与贵族依然在地方横行霸道;大贵族依然掌握了国家大多数土地。国家财富被少数人掌控,皇帝根本收不上税。 安格洛斯皇帝被迫雇佣海盗打劫商队维持生计;而尼西亚的君主们则不得不自己养鸡赚钱。两者的处境都大同小异。 约翰三世面对国内贵族唯唯诺诺,米海尔·巴列奥略公开叛变两次都被抓住,可这位君王却迫于压力不得不将其无罪释放;约翰三世的继承人提奥多雷二世不断消减大贵族的权力,重用平民。 但他的救国行为却惹怒了所有大贵族——在他死后,米海尔八世·巴列奥略再次叛变,并得到了贵族们强有力的支持。不久拉斯卡里斯王朝覆灭。巴列奥略王朝建立。 米海尔八世死后看似蒸蒸日上的帝国,实际上也还是陷入了某种死循环:被贬低为“昏君”的安德罗尼卡二世对内货币改革、不断裁军、减免特权,到最后也才勉强养活了两千人的常备军,但这已经花费了国家七成的税收。 剩下三成的税收即使不考虑养活海军,也还要用于君士坦丁堡的修复工作,以及按时给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牧首缴纳贡金。 阿莱克修斯一世下令铸造的新币“海佩伦”,到了安格洛斯王朝便不断贬值。安德罗尼卡二世时代甚至已经贬值超过了百分之六十。 为了支付加泰罗尼亚雇佣兵团的薪水,朝廷不得不重铸新币;但质量极差,重量不均,被雇佣兵团认为皇帝是有意在用劣币支付他们的薪水,可实际上这已经是这个国家最高质量的铸币了。 为了节省财政开支,皇帝甚至不得不给予士兵自由劫掠权,用实物来代替军饷。 虽然巴列奥略王朝占据了色雷斯、马其顿以及马尔马拉海两岸的富饶土地;但全国九成以上的土地都被大贵族占据,中央集权被严重破坏的君士坦丁堡政府根本不能从这些人的身上收取赋税,更无法征用他们的佃农为军人。 与几十年前安格洛斯王朝的处境一样,巴列奥略的皇帝们实际上还是这个贵族联盟的盟主,自然不可能朝自己人开刀。 至关重要的土地税和人头税已经彻底瓦解,商业税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这个国家最后的收入来源;但恰好这个时候威尼斯人与热那亚人都掌握着至关重要的商业特权和关税特权,全国的商贸都被外国人承包,朝廷收不到一丁点税。 被拉丁人严重破坏的君士坦丁堡在这时也彻底成为了拖垮国家财政的累赘。朝廷只能依靠巴列奥略皇帝的王室产业勉强过日子。 同一时期大量的突厥部落正不断蚕食着帝国在小亚细亚的残余土地;保加尔人更是虎视眈眈;塞尔维亚人开始崛起;就连占据亚该亚一带地区的拉丁公国也不安好心。 这种情况,何谈复兴?应了开头的那句话:安格洛斯王朝以后的罗马帝国已经彻底失去了重新成为大国的机会,最终的归宿只有灭亡。 尼基弗鲁斯还在原地发愣时,父亲便开始嘲讽起那些支持皇帝的大贵族:“这群曼努埃尔的跟屁虫迟早会被宙斯用雷电劈死!他们能干什么?只能像条狗一样乞讨皇帝能赏赐给他们几根骨头。” “曼努埃尔这个狗东西!”约翰气得咬牙切齿,“看着,我预言他一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父亲为何敢这样肯定?”尼基弗鲁斯也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预言得这么准。历史上,曼努埃尔一世全家确实死光了,儿子阿莱克修斯(二世)更是被浑身绑满石头扔进了海里。 “这还用猜吗?”回忆起皇帝的种种行为,约翰坚定地解释道:“曼努埃尔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碰了作为贵族‘盟主’的底线,不过是因为先帝(约翰二世)的遗命以及在位时间长的惯性,大家都暂时隐忍不发罢了。” “但对待他的那个安条克皇后和傻儿子可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父亲说的没错。”尼基弗鲁斯对父亲的解释十分肯定,他的心中暗暗想到:“引入的拉丁人数量过多,已经激起了国内贵族的不满,而皇帝并未意识到这一个严重的问题。直到他将死之际时才悔恨起自己年轻时的所作所为,并为这个国家的命运感到担忧。” 被称为“暴君”的安德罗尼卡一世上台后所推行的政策反而对这个国家有利;但由于他的残暴统治以及急于求成,最终激起了民变。 就在此时,仆人大卫走进了贝拉修道院,他拿出了手中的羊皮卷,上面详细记录了这次婚礼为尼基弗鲁斯带来的收入。 光是曼努埃尔皇帝的现金就高达15万海佩伦,还有阿莱克修斯·布拉纳的约四万海佩伦,约翰·策雷佩斯·科穆宁约四万海佩伦,约翰·卡马特洛斯约两万海佩伦,几个大学同学合计约一万海佩伦。 此外,还有一些政府官员、达官显贵合计送来了1万海佩伦现金,外加价值3万海佩伦的金银珠宝、名贵药材等物品;就连远在异国他乡的安德罗尼卡·科穆宁听闻此事后,都派人给自己送来了大量钱财。 这些钱将全部纳入了尼基弗鲁斯的钱包里。即使不算他未来即将继承的价值高达百万海佩伦的家族产业,自己手中也掌握着将近三十万海佩伦的巨额资金。 第五十章 欣喜的农民(一) 夜幕下,一群惊慌失措的希腊农民迈开了步伐:在此之前,他们撬开了关押他们的木屋的大门,随后穿越了无边无际的可怕麦田,最后越过了囚禁他们的栅栏——为了这一天,他们已经等待了太久了。 策划这次逃跑的是一名叫格雷戈拉斯的马其顿人。格雷戈拉斯有着不屈的意志,向往自由的生活;而当地的地主不断压榨着农场里的农民,不论是佃农也好,雇农也罢。他们背负的赋税从最开始的五抽一,再到四抽一,最后地主发了疯似的,将赋税提高至令人发指的三抽二。 他们要将一天辛苦劳作的成果至少上交三分之二给地主。这个生活在庄园里的吸血虫还要私自增添一些其它的繁杂税收。无论是农具的维护费,或是天灾人祸导致的收欠问题都强加在农民身上。 他们的处境甚至比法兰西或德意志地区的农奴还要悲惨;帝国法律早已废除了奴隶制。如今他们的生活和奴隶没有任何区别。 就在前些日子,一个替地主清点收成情况的仆人无意间透露出对格雷戈拉斯等农民来说天大的好消息:就在离他们西边不远处,一个富饶而美丽的地区。那里的贵族对待自己的农民无比慷慨。 大片荒地等待着农民去开垦,而赋税更是低到令所有农民都欣喜若狂——十五抽一。 农民只需要将十五分之一的劳动成果缴纳给主人,剩下的足够维持他们的生计,甚至有了提高其生活水平的条件。 如此诱人的“苹果”,怎能不让附近的农民感到激动?而格雷戈拉斯听闻此消息后迅速拉拢了几个靠谱的同伴,他们统一达成共识,待时机成熟便逃离这个可怕的人间地狱。 这里的一切都看起来渗人:浇灌麦田的河水充满着农民们的泪水;防止牲口离开的栅栏成为了囚禁他们自由的枷锁;就连大地也变成了鞭子的形状,土壤里更是渗透着农民的血肉,成为了庄稼的养料。 不知是谁发出了声响,惊动了巡逻的哨兵。教堂的钟声被敲响,刺耳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响亮——地主被惊动,他派出了他引以为豪的家兵,前去逮捕这群企图逃跑的“犯人”。 这些农民深知被抓住将会面临什么样的酷刑:就在几个月前,老地主处决了一对企图逃跑的农民兄弟,他给了这对兄弟一把匕首,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的最后,哥哥轻松割下了弟弟的头颅。从那以后哥哥也彻底疯了。他放火一把烧死了自己,连同教堂一起化为了灰烬。 “抓住他们!”那些地主的家兵正骑着不同种类的马儿追杀着他们,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奔跑。尽管眼前一片漆黑,但他们仍然相信那就是光所在的位置。 他们祈求着绝望之际八方来援,盼望万能的上帝前来解围,拯救他忠诚的信徒。 奔跑数里,他们早已疲惫不堪。骑着马的恶魔挥舞着弯刀砍杀着接近身旁的人群,哭喊声响彻云霄,农民血流成河。他们是否能抵达自由之地? 心怀渺茫希望,全力以赴,不屈不挠。可前方仍是一片漆黑,他们能否抵达自由之地? 时光流逝,地面早已尸横遍野。信仰正教之人正被正教的信徒所屠戮,圣母玛利亚所见也会泪如雨下。 既无出路,亦无救赎。他们能否抵达自由之地? 沾满同胞血液的弯刀已经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恶魔们谈笑风生,享受着这场屠杀。 走投无路,四面楚歌;绝望中与弯刀赛跑,争分夺秒为求生存。 那束光终于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叫喊声惊动了附近的卫兵。同样是教堂的钟声被敲响,上百人的科穆宁卫队高举着火把,点燃了篝火,诺大的营地灯火通明,整个陆地似乎都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中。而在这片红莲业火之外的,便是那群可怜的逃亡农民。 手持战斧、长矛与铁剑的士兵自山巅席卷而下,为绝望的农民带来了希望,为追杀他们的敌人送去了死亡。 以上帝之名护送他们前往人间天堂。战火将夜空照亮,为护佑同胞高举弯刀,用烈火焚烬敌人。为了人民,向敌人举起屠刀——以圣母玛利亚之名! 以上帝之名护送他们前往人间天堂。为了人民不再饱受摧残,相信你手中之剑!前往这个被鲜血染透的雷电之夜。为上帝和人民的荣耀和恩典而战! 以上帝之名护送他们前往人间天堂。敌人带来“幸福”与“和平”;我们带来“杀戮”与“毁灭”。 当科穆宁卫队奔赴而来,魔鬼的走狗已经死期将至。为同胞复仇。绝不手软、绝不留情。 当科穆宁卫队奔赴而来,雷霆万钧、钢筋铁骨;死神天降,令敌闻风丧胆;希望中与光明同在,自山巅倾泻而下!冲锋陷阵,威武而优雅;如虎添翼,宛若天兵天将。 当科穆宁卫队奔赴而来!前来扭转险境! 你们已经踏入科穆宁的领地,休想带着一丝物资逃回老巢。对待入侵者片甲不留。逃回去魔鬼也难饶你一死。 格雷戈拉斯一行人回望着这群保护他们的士兵:永远铭记,刺骨寒冷的二月。那夜他们重获自由,是这群人让魔鬼的走狗血流成河。 一个时辰后,战损被清点出来:驻守在贝拉修道院附近的科穆宁卫队阵亡一人,重伤一人,轻伤五人;而负责追杀这群逃难农民的地主家兵阵亡十一人,一人负伤逃离战场,其余十人被俘。 当尼基弗鲁斯听闻负责统计的官员所汇报的人数时,他也感到不可思议:仅仅一晚上,五十二名农民成功逃离了死亡之地,来到了这里。 自从一个星期前他说服了父亲降低农民赋税,从以往的高赋税降低至十五抽一;同时他许诺亲自去收购附近的土地,保证家族的收入将会因此而直线增长。 低赋税,高回报。如此诱人的苹果,哪个农民不会欣喜若狂? 第五十一章 欣喜的农民(二) 随着消息在色雷斯等地散播开来。越来越多的农民都毫不犹豫地停下了手中的农活,他们都渴望着那块能让他们填饱肚子的“人间天堂”。 那些同样听闻此消息的地主们目瞪口呆;那些地主的家属更是感到惊慌失措;那些逃回来的家臣祈求愤怒的地主不要让他们再送死——其实地主们自己都已经吓得半死。 他们这时才后悔:如果他们肯擦亮自己的双眼,向农民们展现出一点点仁慈,告诉他们:“我们降低了赋税,不再三抽二啦。你们继续经营这座美丽的农庄。”那么即使以后让每个农夫都缴纳三分之一的赋税,甚至是一半的税,他们都会感激不尽。 但现在一切都为时已晚。他们得知,有的农场一晚上就跑了大半的农民;有的农民甚至用锄头打死了他们的地主。地主的尸体被无情抛弃在地窖里,直到一个星期后才被发现。 因这件事而损失的地主们集结在了一起。一方面他们将其上报给君士坦丁堡朝廷,一方面准备集结所有家臣准备反扑。 没有参加过战争的地主们不知道如何打仗,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集结了数百个农夫或家臣,用更高的报酬来激起他们的意志。 这些“军队”散乱而狂热的冲向山脚下纹丝不动的科穆宁卫队,突厥人、瓦兰吉人和拉丁人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后来活下来的一名农夫回忆着发生的一切:“那些人弯着腰,操控着手里的武器。我们只感觉天空在一刹那间变得阴沉沉的。随后我们突然听到了风声,接着蝗虫一样颤抖的箭矢从天而降,所有人都慌乱的躲避着。” 科穆宁卫队发出一阵阵哄笑声,他们嘲笑着眼前的这群乌合之众。手持单手斧或双刃斧的瓦兰吉人狂傲的散开,从正面直冲地主们的主力,并且很快接触到了他们的阵线。 不同的地方发生着相似的剧情:斧头砍在破布或者皮革上,而钉耙挠在用生铁皮蒙住的筝形盾牌上。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农夫和家臣四处溃散,而地主却急了眼。他们脸色苍白,下令射杀这群人,平民弓箭手集体沉默的拒绝了。 那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胜负已定,就连家属们也对地主感到失望透顶。到了晚上,地主才勉强恢复了他的权威,并努力向家属们证明他的所作所为;但白天发生的一切依然深深烙印在他们的脑海中。 地主们只能等待着君士坦丁堡的回复,但令他们诧异的是,布拉赫奈宫只给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答复。 当曼努埃尔皇帝得知此事后并没有暴跳如雷。在他看来,只要这些紫室贵族继续对他宣誓,不背叛皇帝,一些小动作也是可以容忍的。皇帝既不想得罪紫室贵族,也不想坐看地主们遭殃。最后他给出的回复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到最后,那些在色雷斯都有土地的大贵族家族,包括“安格洛斯”、“佩特拉里法斯”、“巴列奥略”都害怕受牵连。贝拉修道院的赋税实在太低,周边大量的农民都被吸引过去。 尼基弗鲁斯的好友阿莱克修斯?巴列奥略以及岳父阿莱克修斯?布拉纳都希望他能适可而止。 到最后,双方达成共识。尼基弗鲁斯将原来属于各大贵族家族的逃奴绝大部分都遣返回来,其余的他花重金买下;作为回应,各大家族也对农奴的压榨适当收敛了些。 不过对于尼基弗鲁斯来说,他才是最大的赢家。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他已经陆续强行收购了周边大大小小数个地主的土地,通过军事、官僚等多方面的压迫更是将花费的资金降至最低。 所推行十五抽一的低税低息的土地政策也为修道院带来了惊人的财富:农民的劳动积极性大幅度增加。 被开垦的土地越来越多,种满庄稼的田地延伸至地平线的尽头。贝拉修道院的经济损失迅速被大量的农民填补回来,并以客观的指数飞速增长。 一切似乎都在改变,但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依然是农奴们在地主的土地上劳作,依然是不公平和歧视;但所有农奴都对这位新主人感到满意,他们从未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行走在田地边的道路上,农民们争先恐后地给尼基弗鲁斯打着招呼。对于这群曾经饱受压迫的人来说,尼基弗鲁斯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尼基弗鲁斯自己也亲自下田耕作,他希望建立起紫室贵族示范农庄,并亲自经营农、牧、渔、园艺业,以贵族的模范行为为人民树立榜样。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流下,长时间在府里忙于家族内政的他才干活没一会儿就感觉腰酸背痛,完全不如身旁老练的农夫。 一些仆人感到惊慌失措,他们极力阻拦尼基弗鲁斯下农干活,却被后者有力反驳道:“上帝赐予了罗马人这片富饶而美丽的土地。是全体罗马人的荣幸。” “每一个罗马人都有义务耕种好这片土地。不论阶级、不论年龄;如果我们没有管理好这片土地,就等同于浪费了主给我们的财富。主会因此感到失望,并会派遣新的信徒去接管这片土地。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当仆人们又说修建教堂的方式来回报上帝时,尼基弗鲁斯是这样回复的:“大兴土木并不能引起上帝的注意。因为城镇太大了,教堂太渺小了,上帝分不清楚哪个是崇拜上帝的教堂,哪个是凡人居住的房屋。” “倒是种田可以。想想看,来年丰收之际,上帝会从空中俯瞰这片金灿灿的麦田;对于凡人来说像极了惹人喜爱的黄金。即使是上帝也会感叹这人间杰作。” 尼基弗鲁斯转身告诉给正在劳动的农民们:“罗马人们!只要全身心的投入经营,开动脑筋,那么无论是在农田、牧场,还是在果园、作坊,都一定会获得丰硕的成果,取得更大的利益。” “想想看!满仓堆积的谷物、水果都是你们的杰作。你们只需要上交其中极少部分的劳动成果,其余都是你们的!你们将衣食无忧,住最好的房屋。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这一番话,极大鼓舞了身边这些农牧业生产者,他们积极投身农业生产,渴望丰收到来。 在不远处看见儿子下田劳作的约翰对着一旁的阿莱克修斯·布拉纳感慨道:“这臭小子,感觉上辈子就是个农民。” 尼基弗鲁斯没有半点假话。只要他们坚持下去,过不了多久所有仓库都将装满了粮食和水果,公路牧场和围栏里都会挤满各种牲口。周围行省的居民将纷纷到这里换取生活物资,每一个人的家中都将堆满金银宝石。 这一切都让附近地区的地主感到无比嫉妒。正如那群挑事的地主所言:“只要我们肯降低一丁点赋税,这群农民都会感激不尽。再贫瘠的土地也会被他们种出粮食来。” 尽管父亲的要求并不是为了解放农奴,而是为了家族的未来而考虑;但尼基弗鲁斯的这一举措不仅让父亲感到心满意足,还无意间减轻了不少农奴身上的负担。这也算是他为自己在罗德岛无意间犯下的蠢事而赎罪! 第五十二章 恩里科·丹多洛 时间来到了1171年三月。这一天,约翰叫住了还在地里干农活的尼基弗鲁斯。问清楚缘由他才得知,曼努埃尔·科穆宁刚结束了出使罗斯的外交任务,目前已经返回了君士坦丁堡。 曼努埃尔·科穆宁,与当今科穆宁皇帝同名同姓之人,并且同样出生于神圣的紫室。但这个曼努埃尔·科穆宁是安德罗尼卡·科穆宁的长子。按亲缘关系,他和尼基弗鲁斯·科穆宁都是伊萨克·科穆宁的孙子,论辈分更是尼基弗鲁斯的堂哥。 历史上,他还是特拉比松——科穆宁王朝的开创者阿莱克修斯·科穆宁的父亲。 “皇帝允许堂哥返回新罗马吗?”尼基弗鲁斯听闻此消息后也是吃了一惊,他提醒道:“他可是我的叔父的长子,而叔父前些年可没少干‘好事’啊!” 约翰摇了摇头,他开口解释道:“无论是曼努埃尔一世,还是约翰二世都不喜欢搞‘连坐’。科穆宁皇帝对皇室血亲还是比较宽松的。” “而你的堂哥曼努埃尔·科穆宁并没有因为安德罗尼卡的种种行为而受到牵连。他甚至作为曼努埃尔一世的使节执行过不少外交任务。” 仔细回忆起历史上发生的一切,尼基弗鲁斯也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在科穆宁王朝,只有安德罗尼卡一世喜欢搞“连坐”。这位皇帝眼红的时候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无论是朝廷大臣还是贵族官僚都跟着遭殃。 在这位暴君的统治下,传统的“希腊三连”都已算是很轻的惩罚了。 约翰稍加思索片刻,便建议道:“修道院的事情就暂时交由我来处理!最近也无大事。你就带着安娜·布拉纳回祖父在君士坦丁堡的府邸暂住几日,顺便去拜访拜访曼努埃尔。” “还是老城区的那座?黄金大厅附近。” “不,曼努埃尔应该会远离老城区和布拉赫奈宫。他很可能会居住在新城区的东南角,那有一座安德罗尼卡留下来的宅子。” “那我呢?” “就在金门后面不远处,那里最显眼、奢华的府邸就是伊萨克所留下的遗产。为数不多的坏处就是附近恰好是瓦兰吉人的居住区,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很吵。” 很快,尼基弗鲁斯便带着妻子安娜驱车前往了君士坦丁堡。而巴耶塞特、伊斯迈尔和博西蒙德等人被留在了修道院内,继续维持着家族产业的发展。 与此同时,布拉赫奈宫却做出了一项惊人的决定。 1171年3月12日,君士坦丁堡内,全副武装的瓦兰吉士兵和拉丁雇佣兵正在全市内搜查并逮捕所有的威尼斯商人和侨民,流血事件时有发生。 “圣马可在上!你这野蛮人住手!”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商铺正被眼前的瓦兰吉士兵砸得粉碎,这些威尼斯商人见状心都在滴血。他们很想抵抗,但无奈于自身的实力较弱,面对这些手持长矛的希腊人竟毫无反抗之力。 “砸!给我全砸了!”希腊士兵毫不手软,他们把眼前一切能砸的物品都砸了一遍,无论是精美的陶瓷,还是昂贵的金属物。即使是从亚得里亚海捕捞的沙丁鱼也会被士兵们扔在地上用脚踩得稀烂。 士兵们又冲进了威尼斯人经营多年的商栈里,能看见的东西全都抢了一遍,拿不走的就放火将其烧毁,一旁的一座热那亚人所经营的酒馆却毫发无损。 似乎,这场烧杀抢掠的行动是有组织性、有目的性的,只针对威尼斯人;而一旁的热那亚人、比萨人和诺曼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谁的命令?!我要向皇帝控诉你们的行为,你们等着被关大牢。”威尼斯人急了眼,他们跑到市政厅寻求救援,却被看守的士兵无情拒绝。 “听着,这是皇帝的命令!因为你们威尼斯人的贪婪激怒了罗马人,故皇帝下令全国范围内捣毁威尼斯人的一切商铺,没收全部财产。” “这……这怎么会!”所有人都惊住了,但震惊之后便是恐惧,他们已经顾不得自己在君士坦丁堡的产业了,所有人都逃亡了金角湾,希望乘坐那里的船只逃离这个可怕之地。 此时,金角湾已是人满为患,皇帝的卫兵闻讯而来,却引起了更大的混乱。 “我把所有的钱财都给你!请让我离开这!” “圣马可在上,希腊人正在屠戮我们!” “抓住他们!”士兵们抓住了不少威尼斯商人,他们将这些倒霉鬼五花大绑起来,并投入了大牢里——这一切,都是曼努埃尔一世的命令。 恰逢此时,尼基弗鲁斯抵达了君士坦丁堡。当他亲眼所见眼前发生的一切后,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才短短数月没见,君士坦丁堡就变成了这个样? 他先是将妻子安娜安置在了新城区东南角的府邸内,而他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前往了卡马特洛斯的住所。刚一见面,便迫不及待地询问起了事情的缘由。 卡马特洛斯也没心思去招待自己的学生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对皇帝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恨:“帝国靠盘剥底层百姓所得来的税款远远不能弥补埃及战争的损失,以及皇帝本人庞大的开销。你也是知道陛下的性格的,他花钱大方的吓人,却从来不考虑国库的余额。” 历史上,就内部而言,科穆宁家族能坐上皇帝的位置,倚仗的是各世家大族的支持。如杜卡斯、巴列奥略等老牌贵族家的成员常年居于重要职位。纵然这些人富得流油,曼努埃尔也不可能向他们痛下杀手。 同时,传统的土地税和人头税已经在科穆宁王朝时期遭受重创,许多地区已经收不上税了。 “如果陛下能把用在纸醉金迷上的钱一半用在正事上,帝国的财政也不至于空虚。” “为了维持皇帝个人的开销和权威,他下令在全国范围内驱逐威尼斯商人和侨民,没收他们的财产。” “该死。”两人都对此感到头疼,“难不成皇帝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尼基弗鲁斯不知道的是,这场事件还是曼努埃尔策划已久的阴谋。 此时在君士坦丁堡永久居住的拉丁人不少于八万人。他们全部享受着他和他的父祖们在经济或政治上出现危机时被迫出让的特权,其中威尼斯人数量最多,特权最大,也最受人厌恶。 身为宫中书记长官的尼基塔斯·霍尼亚特斯甚至抱怨称他们“因富裕繁荣而愈发无礼,乃至蔑视皇帝的权威”。曼努埃尔皇帝自然想要教训他们,不久之后他也得到了绝佳的机会。 1171年年初,热那亚人在加拉太的定居点遭到袭击,损失甚大。破坏的主谋不得而知,然而对曼努埃尔一世而言,这给了他期待已久的借口。 他立即污蔑威尼斯人为“罪犯”,并在3月12日这一天下令逮捕帝国境内的“最尊贵的威尼斯共和国”的所有公民,并扣押他们的舰船与财产。 如此一来,曼努埃尔不仅从中谋取大量利益,还维护了他本人的权威;当然,威尼斯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尼基弗鲁斯急忙火燎地告别了卡马特洛斯,带着一队士兵前往了最近的码头,看看自己家寄放在商船上的货物有没有损失。 片刻后,他抵达了靠近马尔马拉海的一座码头上边,恰好看见一群拉丁士兵正在追杀着一群威尼斯人——而这群可怜虫逃窜的方向正是自己这边。 威尼斯人瑟瑟发抖,被挤在了中间。 为首的拉丁军官经验丰富,一眼就判定这是一支由某个希腊贵族率领的小队人马。军官放下了心,误以为这队希腊士兵也是来追杀威尼斯人的,便热情地走了过来。 可谁知下一秒,尼基弗鲁斯一刀子捅死了他,剩下的几个拉丁士兵也被自己的扈卫杀死。 他实在看不下去拉丁士兵如此残忍的屠戮着无辜的妇孺,对他们的行为感到愤慨——这一切的缘由还是曼努埃尔皇帝为了个人利益而做出的冒险行为。 他们很快就清理完了现场。出于同情心,尼基弗鲁斯一直把这群威尼斯人护送到了船只上才得以放心。 就在他要下船的同时,一位受了伤的老头拉住了自己的衣领,很有礼貌地询问道:“请告诉我您的大名,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尼基弗鲁斯·科穆宁。” 很快,担惊受怕的威尼斯人便使足了劲划船,迅速逃离这个可怕之地。 望着逐渐远去的船只,尼基弗鲁斯突发奇想,他询问起那老者的名字:“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老者挥泪作别,很热情地回应道: “我叫恩里科·丹多洛。” 第五十三章 威尼斯的血与泪 3月12日,曼努埃尔正式下令逮捕帝国境内所有的威尼斯公民,并扣押他们的船只和财产。 一些长期在罗马帝国服役的威尼斯水手携带着他们的家属乘船得以逃脱,但绝大多数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仅仅一个星期内,仅在君士坦丁堡便有一万名威尼斯人被逮捕。由于监狱人满为患,士兵不得不征用修道院和修女院作为临时的拘禁地。 成功逃离君士坦丁堡的威尼斯船只沿着爱琴海沿岸前进,直到四月初终于抵达了科孚岛——这里也有威尼斯人的租界,不远处那片蔚蓝色的海洋便是亚得里亚海。 他们带来的消息让全岛的威尼斯人无比惊恐。“如此可怕的事情,前所未闻,将来也不会再有。”一名天主教僧侣写道。 几乎是同一时间里,另一艘同样成功逃离城市的威尼斯桨帆船抵达了希腊外海的优卑亚岛(是希腊仅次于克里特岛的第二大岛),令还在岛上经营的同胞陷入恐慌。 威尼斯人把这个岛称为“内格罗蓬特”,意为“黑桥”。 存活下来的威尼斯人痛哭流涕,与多日未见的同胞相拥在一起,久久不能释怀。 当地的某位威尼斯官员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群众,避免了更大的混乱。他向威尼斯元老院送去了十万火急的信件。 随着船只在爱琴海上来往穿梭、传递消息,发生在君士坦丁堡的噩耗很快传遍了地中海东部的各个岛屿和海港,传到了塞浦路斯、科孚岛、希俄斯岛、莫奈姆瓦夏、迈索尼(威尼斯人将其取名为“莫东”)、勒班陀。 这消息就像一块巨石坠入地中海一样,掀起了恐慌的惊涛骇浪,一直席卷到直布罗陀海峡,甚至更远方。 4月中旬,这消息抵达了亚平宁半岛的威尼斯共和国。这一天元老院正在开会。一艘来自科孚岛的快速单桅帆船停靠在圣马可湾的木制栈桥旁,人们从窗户和阳台上探出身来,急切地询问关于君士坦丁堡、他们的亲属和商业利益的消息。 “布拉赫奈宫的希腊国王下达了最残忍的敕令!” 当人们得知同胞们在君士坦丁堡的遭遇后,“不禁嚎啕大哭,泪水四溅,呻吟不止……所有人都捶胸顿足,撕扯自己的脑袋和双手,哀悼自己的父亲或儿子或兄弟的死讯,或者为了自己财产的损失而伤心。” 威尼斯元老院听到这个消息时,目瞪口呆,有关共和国事业前途的投票被暂时搁置。大批信件被快马加鞭地送到意大利各个城邦,热那亚人与比萨人几乎是同一时刻得知消息。 威尼斯人向整个西欧报告关于“君士坦丁堡和佩拉(加拉太)两座城市的恐怖一幕”的消息。噩耗在几天后抵达博洛尼亚,很快又抵达了佛罗伦萨,当天晚上就抵达了罗马,随后不久又传到了那不勒斯。 起初,很多人都不相信,一向与西方友好的希腊人的皇帝会这样对待他们西方人;他们确信消息准确无误后,威尼斯的大街小巷上披麻戴孝、万分悲痛。恐怖气氛更是使得各种飞短流长被大大夸张。 有人说,残忍的希腊异端将君士坦丁堡内6岁以上的拉丁人全部屠戮殆尽。一万名拉丁人被集中在了贝尔格莱德,人们被分成了一百队,在士兵的监督下,挖掉了其中99个人的双眼,剩下的一个人则挖掉一只眼睛。邪恶的希腊人把他们的眼睛装在一个个大麻袋里,让那些独眼领路人背着,后面的人双手搭在前面那个人的肩膀上。就这样一步一拐地跨过匈牙利,徒步走到威尼斯。 人们口口相传,特别强调希腊人的阴险狡诈和他们对天主教世界的迅猛攻击——这些主题将在欧洲回响数百年。 威尼斯人对这件事的反应,就像当年目睹了耶稣受难情景的信徒们一样。所有人甚至都能清楚地记得,在最早听到消息的时候,他们自己在什么地方。 “我们的同胞备受希腊人的屠戮!”一名元老院的成员写道。“我们听到的关于君士坦丁堡的消息是多么可憎!”,在写给罗马教皇的信中写道,“在我写字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消息传到德意志的时候,巴巴罗萨皇帝痛斥着希腊人的罪行。航船、快马和歌谣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消息传向欧洲的各个角落。它从意大利传向法国、西班牙、葡萄牙、低地国家、匈牙利和更远方。在米兰,一位史学家写道,“这一年,邪恶的希腊人终于张开了獠牙,无辜的天主的信徒成为了它的食物。” 欧洲各国宫廷之间的外交渠道持续回荡着消息,警告和武装起来讨伐希腊人的设想。在整个天主的世界,人们写下了数量惊人的信件、史书、预言、哀歌和布道,被翻译成基督世界的所有语言,从匈牙利语到法语,从丹麦语到英语。 不仅宫殿和城堡内在讲述发生在君士坦丁堡的故事,十字路口,市场和客栈里也在大谈特谈这个话题。它传到了各个王公贵族的耳中,即使是路边的乞丐也有所耳闻。 “向希腊人复仇!”——所有威尼斯人都被激怒了。元老院停止了一切公共建筑的建造与维修,总督本人站在圣马可广场的钟楼上鼓舞市民,无数的杜卡特金币被各路人士捐献给了国家,以作军费。 一位威尼斯水手把这件事描绘得极其灰暗:“我们放任邪恶的希腊人重新崛起。我们安闲怠惰地枯坐家中之时,希腊人正在屠戮着我们的人民,这些异端的大军正在‘进逼’多瑙河和萨瓦河……” “希腊人要么胜利,要么被彻底打败,否则永远不会收回獠牙。每一次胜利对希腊人来说都是通往新的胜利的垫脚石,这些异端的最终目标是征服信仰天主的所有君主,然后‘消灭’基督的福音,并将异端的伪造的律法强加于基督的世界。” 很快,威尼斯共和国递交了宣战书,并向西欧各国求援。 9月,威尼斯派出了庞大舰队袭击了包括雅典在内的爱琴海海岸地区,大量的希腊人被俘卖为奴隶,经济损失不计其数。 不久,威尼斯共和国与西西里诺曼王国结为同盟,共同对付“希腊人的帝国”。 第五十四章 选择 坐落于爱琴海沿岸的大多数希腊城镇和乡村都惨遭劫掠,连同百姓的财富也被愤怒的威尼斯人一并带走。倘若坐镇中央的罗马皇帝听闻此消息,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无能为力。 帝国舰队已经失去了昔日的辉煌,如今的海军被腐败和贪污折磨的遍体鳞伤,皇帝失去了重振本土海军的信心更是给了它最后一击。被蛀虫肆意啃食的荒废已久的破船停泊在金角湾的码头边,近几年下水的桨帆船也不敢出海迎敌,唯有那条已有几个世纪之久的大铁链给予了他们一些安全感。 奇怪的是,威尼斯并未派出雇佣兵深入巴尔干,几个月下来除了对海岸城镇的不断袭击外,似乎就没有其它行为了。更奇怪的是,曼努埃尔皇帝也默许了威尼斯人的残暴行为,即使本国百姓正在遭受屠戮,但他依然选择坐视不管。 贝拉修道院内,约翰·策雷佩斯·科穆宁对此奇怪的现象已是见怪不怪。尼基弗鲁斯对此事也选择了冷漠旁观。 相比于那些倒霉鬼的遭遇,父子两此时更在乎的是家族的产业。背井离乡的逃难人群纷纷涌入内地,这也无意间促进了贝拉修道院的繁荣程度。 父子两骑着产自卡帕多西亚地区的白色母马,沿着铺石大道一步步前进,一边审视着佃农们的劳作情况,一边观赏着附近的美景。 “赞美上帝,我最亲爱的孩子,你是怎么预料到威尼斯人这样做的?”约翰对自己的孩子尼基弗鲁斯愈发满意,“幸好你料到这一点,及时转移了家族在沿岸地区的产业,使其损失降至最低。” “是威尼斯人自己告诉我的。”尼基弗鲁斯开了个不太好笑的玩笑,“逃难的威尼斯人朝着亚得里亚海大喊大叫,声音随风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这群狡猾的奸商打不过帝国的陆军,只能寻找帝国的短板下手——而那空虚的海防力量几乎不可能抵挡舰队的进攻,无处发泄的威尼斯人只好将怒火撒在沿岸的百姓身上。” “哈。曼努埃尔那个傻子,他连你一半的远见水平都不如。我想他的屁股在皇位上也坐不了多久啦。你什么时候能坐上他那个位置呀?” “嘘。”尼基弗鲁斯也是吓了一跳,“这可开不得玩笑,曼努埃尔会宰了我们。” “就他?”约翰痛饮了一口美酒,挥手道:“我能打十个。” 走着走着,约翰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胯下的马匹,“看看这些产自卡帕多西亚的优质马匹,凶猛的伊苏利亚人也来自这里。” “伊苏利亚人?”尼基弗鲁斯忍不住笑出了声,“就是那些被曼努埃尔嘲讽的,与突厥人融合在一起的‘杂种’吗?不过即使这样,伊苏利亚人与生俱来的勇猛性格,再配合上突厥人灵活狡诈的特点——这简直就是(已知)世界最好的战士。” “只不过这块宝地正被阿尔斯兰掌控。”约翰突然停下了脚步,“还记得他吗?当下统治罗姆地区的‘塞尔柱’苏丹。你我胯下的战马便是他赠送的。” 尼基弗鲁斯点了点头,脑海中回忆起小时候在科尼亚宫廷里玩乐的情景,一边感叹时光飞逝,一边又对自己的舅舅赞不绝口:“他是我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勇猛、聪明和高尚的突厥人。他长相英俊,胸部强壮,还有一双漂亮的琉璃色眼睛,头发和胡须都是黑色的。靠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硬是从曼努埃尔那里获取到了大量的金银珠宝。” “哈哈哈。曼努埃尔就是个‘花心大萝卜‘,阿尔斯兰的演技连七岁小孩都能识破,可那个科穆宁皇帝却被耍得团团转。” 尼基弗鲁斯小时候是在科尼亚的宫廷里渡过的,这也能很好解释他为什么会一口流利的宫廷式的突厥语了。他与阿尔斯兰是亲戚关系,两人并没有因为民族不同的问题而关系恶劣;在尼基弗鲁斯眼中,阿尔斯兰是仅次于父母的绝佳关系,后者经常叫他为“亲爱的苏莱曼”——这是尼基弗鲁斯的突厥名字,未接受洗礼前…… “他教会我突厥式射术和骑术,还贴心花钱聘用了大量优秀的希腊学者来教导我;他是温柔和严格和化身,这才是我能在短短数年内精通哲学、神学、数学、法学、礼仪、武术的根本原因——换而言之,如果没有阿尔斯兰,就没有如今的我。” “但他不是罗马人。”约翰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这样优秀的人才居然是异教徒,为他们的上帝(真主)而战。” 说到这,约翰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假如有一天你不得不与阿尔斯兰在战场上相见,那么你会选择这么做?” 尼基弗鲁斯愣在了原地。阿尔斯兰虽然对他很好,两人也是亲戚关系;但正如约翰所说,他归根结底还是一名穆斯l,更是罗姆的苏丹。罗马人无时无刻都希望总有一天能彻底收复安纳托利亚,这必然需要彻底毁灭这个盘踞在此地的穆斯l国家。 罗姆苏丹国不仅仅是阿尔斯兰的国家,更是尼基弗鲁斯的第二个家园,无数美好的记忆都诞生在这块贫瘠却又美满的土地上。 向最痛爱自己的亲舅舅举起屠刀?毁灭自己的第二个家园?尼基弗鲁斯已经不敢想象那一刻的情景;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罗马与突厥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谁才能笑到最后?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 “抱歉,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尼基弗鲁斯也坦诚地吐露出了字眼。他本以为会遭到父亲的责骂,但谁知约翰对他的这一反应似乎早已料到。 “你无法做出选择,说明你还不是一个杀戮机器。”约翰欣慰地拍了拍孩子的肩膀,抚摸着他的脸颊,“换做年轻时的我也会和你有一样的反应。谁都不想杀死自己的亲舅舅,更何况对方还对你疼爱有加;除了叛徒和奸细,谁都不想背叛自己的国家。” “杀死亲舅舅和背叛国家都是心如刀割般的痛,但你只能选择一个。国家?亲人?我知道这很难,但我相信你……尽快做出决定——这是上帝对你的考验。” 第五十五章 对比 “两人对比起来,还真是天壤之别。”这天夜里,睡不着觉的约翰一直在回忆着白天与儿子的对话。这短短的对话足矣证明尼基弗鲁斯诸多方面的优点,对此约翰也是颇为欣慰,便与自己的弟弟安德罗尼卡做起了比较。 约翰对安德罗尼卡最大的担忧便是此人过于胆大且没有底线和恻隐之心,他对此感到忧心忡忡。 “他急躁,并且变化无常,让人摸不着头脑;当然,贪图美色是每个男人与生俱来的性格,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批评他。” “他时而勇猛,时而懦弱——他曾在全军溃败之时,单枪匹马冲向敌军阵容,竟在万军之中重伤了亚美尼亚亲王,事后还能全身而退。” “有时他的胆子却比女人还小。与其说他‘懦弱’,不如说他‘怕死’。” 安德罗尼卡是个复杂的人,即使是他的亲哥哥约翰·策雷佩斯·科穆宁也无法正确判断出这个弟弟接下来的行动去向。 “倘若将来得到权柄后,恐怕因他而死的人会数以万计。”——这番话,正是约翰对安德罗尼卡最大的担忧所在。 他的这个亲弟弟能对路边的乞丐伸出援手,厌恶并严惩贪官污吏,对国家和人民负责——这是安德罗尼卡“善”的一面。 但安德罗尼卡的性格过于反复无常。有时候他又异常残暴,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感到惶恐不安。为此他不惜痛下杀手,皇帝不敢杀的人他敢杀;皇帝不敢惹的人他敢惹;皇帝不敢做的事他敢做。 如此反复无常的性格导致他得罪了很多达官显贵——毕竟,安德罗尼卡发疯起来连自己人都砍。管你是谁,先砍了再说。 历史上确实如此,安德罗尼卡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将曼努埃尔一世的血脉杀得干干净净;他喜欢搞“连坐”,要求贵族们互相担保,一旦有人有谋反的嫌疑,凡是为他做过担保的人都将被处死。 大贵族几乎被他杀得干干净净,“科穆宁”、“巴列奥略”、“杜卡斯”等老牌家族被放光了血,唯有“安格洛斯”家族幸免于难。 安德罗尼卡还喜欢占卜,他深信某个名字以希腊字母“i”和“a”开头的贵族想要篡夺他的皇位。 或许后人会感觉可笑,但结果却让人目瞪口呆:伊萨克·安格洛斯取代了安德罗尼卡的位置,而他的名字正是希腊字母“i”开头。(iσa?k) 这样一个典型的暴君,在位期间却又推行了一系列正确的改革:自曼努埃尔一世以来日益严重的腐败现象得到了遏制;国家财政收入直线增长,百姓安居乐业,物价更是前所未有的低。 他欲恢复马其顿王朝时代的官僚体系。他还向地方派遣官员,对全国进行较为仔细的人口普查,许多被免税的地主和教堂都被要求重新交税。 他残忍镇压反对他的百姓,尼西亚、普鲁萨等地的百姓更是所剩无几;但同时他也成为了百姓的“守护者”。一次,几个农民向皇帝控诉当地官员恶意强要了他们的财务,安德罗尼卡听闻后当场将这个官员抽打一百鞭,并令其双倍赔偿。 在弟弟的身上约翰看到了很多优点,但同时也目睹了许多瑕疵;这些致命的缺点都将成为他的绊脚石,甚至会让他因此丧命。 故此,约翰又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儿子尼基弗鲁斯·科穆宁。 “他为人善良,对国家充满了责任感。”——这一点几乎不用质疑。 罗德岛暴动的根本原因在于当地豪强,加巴拉斯家族的种种罪行。该家族在罗德岛扎根多年,形成了庞大的地下产业,岛上的官员更都是他们的人。 让一个政治新人跑到这个鬼地方当总督,把事情搞砸实在是太常见了——只可惜的是,到最后是尼基弗鲁斯成了加巴拉斯家族的替罪羊;而后者却依然逍遥法外。 “他的勇气和智慧也是不用质疑的。” 尼基弗鲁斯在普鲁萨所做的一切更是完美展现出他超高的外交能力,以及过人的胆魄和非凡的武力——他仅凭一人之力便说服了一支突厥部落‘改邪归正’,不惜自掏腰包武装这群突厥人,在不久之后他更是全歼了马利克的部落。 如今,这些归正的突厥人都被安置在了富饶的色雷斯平原,他们的家属成为了农民,而壮年男性则加入了科穆宁卫队。 “最重要的一点,他看重家族产业的发展和未来。” 尼基弗鲁斯靠十五抽一、以及低价强购土地的办法,在短短数月内便获取了大量的沃土。被低到吓人的土地赋税吸引而来的农民更是难以估算,即使是精通数学的威尼斯人恐怕也难以在短时间内估算出具体数字来。 他还及时转移了家族在沿海地区的产业,使其损失降至最低。 “他还是个好丈夫,日后一定还是个好父亲。” 至从与安娜成婚后,约翰便发现尼基弗鲁斯几乎断绝了与所有“陌生”女人的来往,他总是能从百忙当中抽空照顾已有身孕的妻子。这种现象在整个贵族圈里属实罕见。 “但他经验不足,缺乏果断,容易犯错。” 罗德岛发生的悲剧的确不能全怪罪于尼基弗鲁斯,但这不能说他完全没错。如果尼基弗鲁斯能在暴动刚爆发的那一刻迅速做出决定,及时将其武力镇压,结局也会比现实好很多。 “他过于善良,很难在这个复杂且可怕的官僚中求得生机。” 这也是约翰最担忧的,“谁都想爬到金字塔的顶端,那么这些人一定会不择手段,残忍至极。”——在权力面前,亲人成为了仇人,国家成为了筹码。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官僚体系里,约翰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即使是皇室贵族也时常发生内斗的现象,死了人更是常见。 不过总的而言,尼基弗鲁斯还是领他感到满意的,如果这个孩子再擅长权术,将来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 第五十六章 神迹降临 秋季将去,威尼斯人还是如往常一样不断地劫掠、劫掠,最后还是劫掠。帝国的百姓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们默契的放弃了修复受损城镇的工作,任由这些废墟不断坍塌。 大量的农民涌入了贝拉修道院,几乎所有的荒地如今都正在或预备开发中,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便是农具严重不足、对生活必需品的要求直线上升。 为此,约翰费劲了心思:他先是列了一份清单,让已经年过六旬的管家拿着这份清单前往附近的城镇,采购所需的物资。 生活用品和农具则装满了整个马车,一辆又一辆地停在了贝拉修道院的大门前,尼基弗鲁斯前去检查,确认无误后便松了口气。 管家有些抱怨,最近的物价越来越高,或许是因为战乱?器皿、麦种、钉耙都成为了抢手货,一些奸商趁机疯狂抬高价格,他们都赚得盆满钵满。 约翰听闻也并不太在意,他背地里转手又把这些物资以更高的价格倒卖到那些饱受饥饿、瘟疫的地区,这一切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大丰收后,仓库里已经堆满了麦子或其它的农作物,可以吩咐胖墩墩的厨子将其做成面包。总而言之,它们都将成为钱,而最后大部分都将流入家族的小金库里。 劳动力充足,丰厚的“人口红利”促进着当地的经济发展。约翰和尼基弗鲁斯敏锐的察觉到贝拉修道院的人力资源已经太过于丰富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需要再引入人口。 那个让农民们眼馋的十五抽一的赋税被取消,取而代之的则是更高的八抽一的赋税。父子两还制定了其它的赋税,例如农具的维护费用被分担在了农民的身上,吃饭用的碗具、睡觉的草堆,还有他们身上穿戴的衣服,都要求被征收维护费用。 农民们都对此感到诧异,他们询问主人原因,约翰告诉他们,因为最近战事频繁,修道院的开支很吃紧,所以不得不征收更高的税。 为了打消农民的猜疑,约翰找来了几个从别的地主那里逃到这的难民,询问他们的遭遇,那几个难民都异口同声地回答“悲惨”;随后,约翰问他们在这里生活的如何,这些人都异口同声地回答“满意”。 约翰又转头反问那群不满的农民:“既然大家都说满意,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所有人哑口无言,只好默默忍受着更重的赋税,但实际上他们心里都不服气。 这时候约翰也察觉到了异样,不久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主人邀请了所有人。他假惺惺地感谢农民这些日子里的辛劳与付出,并希望他们能再接再厉。他告诉农民们,“如果你们觉得修道院不好,那就用双手和行动去建设它。你们是什么样的,修道院就是什么样的。” 这时候修道院内的农民都得到了约翰的礼物,包括一件普普通通的亚麻衬衣,一条单薄的韧布裤子,还有一些糕点、水果。农民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到了第二天他们才从醉醺醺当中清醒过来,心满意足地接受了新赋税。 尼基弗鲁斯批评父亲太过于伪善,但约翰却又告诉他:“将来有一天,这些农民会越来越懒散,越来越不可靠,就是因为他们的主人收的税太低了。只有收的税不断被抬高,才能逼迫这些人下地干活,激发他们的求生欲。” 这个故事暂时告一段落。秋季不仅为农民带来了更高的赋税,也为这座修道院带来了新的生命。 还在审查农民劳动的尼基弗鲁斯得知了仆人传来的消息,妻子安娜的羊水已破,即将进入临产。这位修道院的二号人物急忙冲进了产房,几乎是同一时刻约翰也赶到了现场。 现场还有一位占卜师,他在空中比划着,嘴里念着一些神秘的希腊语,那些老仆人告诉尼基弗鲁斯,这是我们的传统,占卜师将告诉人们这位妇女将是否能顺利生下孩子,孩子的性别又是什么,未来的运势是什么样的。 尼基弗鲁斯刚想冲进去把这个占卜师赶出去,但几个老仆人则是死死地挡在了门口,任由他怎么叫喊。老仆人们把他压在了地上。绝望的尼基弗鲁斯看向了约翰,但后者也只是摇了摇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女人是否能顺利产子,这一切都在当时被看作是上帝的旨意。如果生下来是个死胎,或女人难产而死,又或者一尸两命,只能“说明”她犯下了某种隐匿的罪孽。因为占卜可以“预测”人的命运,希腊人、拉丁人或罗斯人都极其迷信,对预言特别痴迷。 此时,守在安娜旁边的教士翻开了手中的圣经,寻找能够指示她命运的线索;虽然占卜常常被教会谴责,但根深蒂固,无法将它从希腊人的灵魂中驱逐。故此,教士选择了妥协,占卜与祷告一同进行。 一匹马被几个仆人带进到了产房门外的空地上,那里悬挂着马笼头。如果马咬住笼头,意思就是“这位女人已经得到了基督的眷顾,并能够顺利产下一名健康的孩子。”;如果马只是走近笼头,嗅一嗅它,调转身子,再也不接近笼头。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人们就会心情沉重地离去,预料“这位女人将难产而死,或早已胎死腹中。” 幸运的是,马咬住了笼头,所有人见状都为此松了一口气,并紧张地进行着接下来的步骤。 在这个没有麻药的时代里,即使女人不会被活活痛死,也会因为产后伤口感染而死,倒是幸运活下来的少之又少。婴儿的夭折率也是高的吓人。 不过就算如此,东罗马依然是中世纪人均寿命最高的国家之一,男性的人均寿命是40-45岁,而女性则是30-35岁。新生婴儿的存活率也是保持在一个领先的水平。 教士念着圣经里的话,所有人都满头大汗;然而就在此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老练的女仆人走了出来,开口问道:“保大还是保小?” “保小。”一旁的约翰听闻后毫不犹豫,“听我的,保小。” 仆人又看向尼基弗鲁斯,听到回答后便又走进了产房。 不久后,仆人走出了房门,里面伴随着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仆人一脸不可思议,就连教士也被震撼住了。 “这简直是神迹降临!您的妻子与孩子都保住了。是个男孩。” 父子两听后都松了一口气。之前这位仆人问到尼基弗鲁斯时,他坚定的回答道: “保大。” 第五十七章 阿莱克修斯·科穆宁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安娜才醒来,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迫切的寻找自己的孩子,但喉咙里的痰咳咳直响。 仆人听到动静后连忙叫来了主人。尼基弗鲁斯第一个到场。他回过头来,走到床边,把她的枕头换了个使她舒服的姿势。他紧握着妻子白嫩的手:“孩子很健康。是个男孩。” 听到这,安娜才松了口气,但她此时已无力回答,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已经达到了承受范围的极限。她只能通过眨眼睛来表达自己的苦与乐。 过了一会,一个红堂堂的肉团被抱过来了,安娜无限温柔的看着这个孩子,这个她用了半条命换来的孩子,然后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如果她眼前这个冒失鬼没有选择保大,或者她自己没能撑过那一关,现在会是什么样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尼基弗鲁斯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他抚摸着妻子有些冰冷的双手,内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如果那时候他能打断占卜,强行要求仆人去接生,那么妻子所面临的疼痛一定会减轻许多。 “知道吗?昨晚为你祷告的教士,突然晕倒在地,仆人们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叫醒他。” 一直到后来,尼基弗鲁斯才知道,那名教士醒来后,告诉人们他看到了“神迹”。教士坚定的对旁人说:“那天夜里,女主人突发难产,众人束手无策。可就在此时,一道圣光降临,那道光化作了一个穿着洁白服饰的老者,可我看不清他的脸颊,只是隐隐感觉他非常和蔼、慈祥。” 教士对当时的场面深信不疑,“我刚想赶走他,可还未说出口,那老者只是轻轻抚摸了一下女主人的肚子,几秒后便听见一阵啼哭声——孩子出生了。” “在那之后呢?”围观人群询问道。 “在之后啊,老者便消失不见。我问负责接生的仆人,可仆人却说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个故事也将传至久远。多年后,有所成就的尼基弗鲁斯听闻此事后,也感叹万分。 就在此时,约翰也走进了产房。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高兴,因为安娜生下的是一名男婴;相比于女婴,男性更能胜任家族重任。 父子两商量起了孩子姓名的事情,他们还把管家叫了过来,以及那个占卜师,还有那个有些疯狂的教士。 “就叫他曼努埃尔。”占卜师给出了建议,他的理由很简单,“与当今皇帝同名同姓,我们都希望他能和皇帝一样尚武。” 约翰则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叫曼努埃尔?我可不想自己的孙子是这个难听的名字,听到这名字我就想要呕吐。” 占卜师的建议很快就被淘汰。 “就叫他安德罗尼卡?”一名仆人建议道。 “不行。”这一建议很快遭到约翰的反对,“和我那个风流成性的弟弟叫一个名字?这可不行!我可不希望我的孙子将来也会变成他那样!虽然安德罗尼卡怀有尚武精神,但仅凭他变幻无常的性格这一点来看,我就相当不满意了,自然不可能同意。” “我看叫‘君士坦丁’如何?”约翰稍加思索,“我希望他能和大帝一样优秀,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希望他有着足以与阿基琉斯媲美的武德,以及和大卫王那样‘知错而自省’的美好品质。” “非常抱歉,我的父亲。”尼基弗鲁斯对此摇了摇头,他担忧道,“我害怕他成为君士坦丁十世那样的昏庸无能之辈;并不是所有叫君士坦丁的人都和(君士坦丁)大帝一样优秀。” 君士坦丁十世,杜卡斯“双雄”之一。作为帝国内官僚贵族阶层的重要一员,他登基后取消了伊萨克一世的所有改革,并在大幅度消耗帝国国力的代价上继续维持甚至扩大贵族和宗教阶层的利益。他是一个神学辩论家、宫廷阴谋家,同时也是一个极度失败的皇帝。 当塞尔柱突厥人压境时,他却削减军队,不顾边防。结果,塞尔柱突厥人大肆蹂躏亚美尼亚。1064年匈牙利占领贝尔格莱德,佩切涅格人和乌泽人跨过多瑙河去劫掠巴尔干各省,并侵入希腊腹地。在意大利,诺曼人很快夺走拜占庭最后残存的所有领地。 管家此时建议道:“不如就叫约翰·科穆宁?与老爷您同名,寓意明显。” 几人纷纷拍手叫好,唯独尼基弗鲁斯沉下了脸。 随爷爷或父亲一个姓在东方是大忌,但在西方是再常不过的事情了。他们希望孩子能继承父亲或爷爷身上的某种品质,或希望能拥有他们那样的非凡成就。 实际上,尼基弗鲁斯·科穆宁在刚出生时,他的突厥名字虽然是“苏莱曼”,但他的希腊名字则是“伊萨克·科穆宁”——与他的爷爷同名同姓。这样做的目的与上面的解释差不多,约翰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拥有祖父那样的优良品德。 但出了某些原因,约翰还是为孩子改了名字,更名为了如今广为人知的“尼基弗鲁斯·科穆宁”。 “我感觉还是叫阿莱克修斯·科穆宁比较好。”尼基弗鲁斯在此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拥有先帝那样异于常人的头脑,以及优秀的治国方针。更重要的是,我还希望他能和先帝早年时的一样,年纪轻轻便成为了军中统帅。” “而如果叫约翰·科穆宁,则让我想起了约翰二世,他登基后很快便遭遇到了安娜煽动的政变,险些丢掉皇位。” 一旁的几人还听不出来尼基弗鲁斯此话当中蕴藏的含义,只有精明的父亲约翰听出了其中的含义。他被儿子的这番话深深折服,连忙拍手叫好,“好……好啊……我儿有出息啊……” 尼基弗鲁斯这样的解释,不仅维护了父亲的面子,也令后者对自己刮目相看。 见姥爷同意了,其他人稍加思索片刻,觉得这名字没什么问题,便也痛快同意了下来。 父子两又将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安娜,询问她对这个名字是否满意?安娜听闻名字的含义后,微微点头——她同意了。 至从,人们眼前这个肉嘟嘟的男婴正式被命名为“阿莱克修斯·科穆宁”。 第五十八章 萨拉丁 不久,一份信件传到尼基弗鲁斯的手中,打破了一家人原本的安排——“众城之女皇的主人、罗马人的皇帝、基督信仰的扞卫者……曼努埃尔皇帝诚挚邀请约翰·策雷佩斯一家前往布拉赫奈宫参加宴会。” “皇帝他这是想什么?”尼基弗鲁斯担忧到,他看向自己的父亲约翰,内心隐隐不安。 “并非是坏消息。”此时此刻,约翰走了过来,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道:“如果这点屁事就把曼努埃尔惹急了,那他从明天开始就应该被踢下皇位。” “我们不过是强购了几块地皮罢了。更何况在此之前,我们就查清了这几块地皮的主人的资料。这些人一无背景,二无权势。即使他们闹到布拉赫奈宫,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父亲的一番话让尼基弗鲁斯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赶紧出发。” 1171年12月3日,圣母进堂节,布拉赫奈宫廷内开展了一场奢华的宴会。 晚上19时,布拉赫奈宫最大的厅堂镜厅灯火辉煌,穿着奢华服饰的贵族们谈笑风生,一边赞美着仁慈的圣母玛利亚,一边歌颂着当今皇帝统治之下的“太平盛世”;他们仿佛并不知道,在比提尼亚、帕夫拉戈尼亚、拉什卡和奇里乞亚一带的帝国士兵挨饿受冻,随时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年轻的尼基弗鲁斯在如此多人面前显得有些羞涩,但他还是壮着胆全身心地投入了这场宴会当中,他的舞姿熟练而又优美,加之长相帅气,这更吸引了一旁那些涂抹妖艳的女贵族们。当这些女人得知他还是紫室的成员时,所有人都热情靠近了尼基弗鲁斯,都希望能成为这位高贵之人的舞伴。 最先搭讪成功的是一位叫格罗瑞娅的法国女贵族。她虽然年近四十,但依然不失年轻时的美貌,成熟的外表使她随时向外散发着一股熟女的气息,比年轻女人更多了几分和蔼可亲。 但尼基弗鲁斯一眼便识破了她的想法,并很有礼貌地回绝了她的邀请,这一绅士风范更是吸引了其他人的关注。 这本应该是一场颇为严肃的宗教节日,但此刻绝大多数人都将宗教的约束抛之脑后,他们更喜欢节日气氛的轻松亲切,这样不仅有惹人喜爱的演出,还有慷慨的赏赐。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只有少数人例外。穿着戎装的教士站在一旁,一时间不知所措。几个站在二楼上的老教士俯瞰着眼下那些欢天喜地的贵族,这些人用着最下流的舞姿与语言‘讨要’着赏赐,完全忘记了今天是圣母玛利亚的节日。 不一会儿,曼努埃尔皇帝和玛丽夫人、皇储阿莱克修斯相继来到。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他们都目睹着皇室一行人从中间的大道上走过,一直到最前面的高台之上。 尼基弗鲁斯的注意力先是放在了被皇后玛丽抱在怀里的小皇子阿莱克修斯,他也与自己的儿子同名同姓。阿莱克修斯二世·科穆宁出生于1169年,只比尼基弗鲁斯的孩子大两岁。历史上,1180年曼努埃尔一世去世后,年幼的阿莱克修斯二世便继承了皇位,还未等他有所“成就”,安德罗尼卡·科穆宁便以“尊皇讨奸”的名义进军君士坦丁堡,最终控制住了朝廷局面。 仅仅几年后,皇后“安条克的玛丽”便被处死,小皇帝阿莱克修斯二世被安德罗尼卡的部下浑身绑满石头扔进了金角湾,年仅15岁。 接着,尼基弗鲁斯又将目光看向了曼努埃尔皇帝,眼前的皇帝是个身材中等的人物,皮肤黝黑,像个埃塞俄比亚奴隶。虽然他浓密的须发里夹杂着不少银白色,但他目光有神,脸色饱满,全身上下似乎都充满了活力。 皇帝坐在皇座台上唯一的座椅上,他的左侧是皇子和皇后,抱着皇子的皇后是站在皇座台上的。皇帝的侄女就站在皇座台一边,还时不时向曼努埃尔抛来暧昧的眼神。她的真实身份实际上是皇帝的情妇——哪怕两人是亲戚关系。 曼努埃尔摸着皇子的小脑袋,慈爱地说道:“感谢上帝,将眼前这个健康的生命赐予了我。他必将和他的名字一样,继承先帝阿莱克修斯的能力与地位,成为帝国的新一代领路人。” 此话一出,贵族们不约而同地赞美道:“向我们的皇子阿莱克修斯致敬……” 就在此时,皇帝的亲信从后台走了上来,靠近曼努埃尔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些什么。皇帝听闻后脸色有些难堪,从一开始的高兴到现在的愤恨。 他向亲信交代了一些事情,亲信恭敬地点了点头,这才退出了现场。片刻后,一位法兰克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阿马尔里克!”曼努埃尔一下子就站起身来,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咬着牙,语气中带着一丝杀意,“占据圣城的法兰克人,不知你此处前来是出于何意?我想,光是朝圣者就足以为你带来巨额收入与人力。” “陛下……”那个叫阿马尔里克的耶路撒冷王国的国王“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帝的面前,这一异常举动也属实震惊了附近的贵族,还有坐在皇座台上的曼努埃尔。 “我祈求您能饶恕我之前犯下的种种罪孽,我依然是您最忠诚的仆人……我对您的富饶而美丽的土地毫无索求之意,我并非是有意触犯陛下的威仪……只是因为居住在黎凡特地区的基督徒再一次遭到了萨拉森、突厥异教徒的迫害。圣城与圣墓受到了威胁。而身为主的仆人的我却无力保护人民的安全——故此寻求陛下的帮助。” “是吗?”曼努埃尔冷冷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朕欲联合尔等共同讨伐异教徒,收复主在人间的失地。可你却背叛了朕,导致收复埃及的计划付之东流……而到了现在,你又厚着脸皮向朕索要物资和人力,我想人世间再无像你这样贪婪之人了。” “陛下!”阿马尔里克老泪纵横,他向皇帝再一次宣读了誓言,表明了他再也不会违抗罗马皇帝的命令,随后又将缘由一一细述。 “圣城圣墓面临的处境已是前所未有之艰难,自从两年前一支萨拉森家族入主埃及后,耶路撒冷王国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 “哦?”听到这,曼努埃尔又追问道:“那么现在是谁在统治富饶的埃及?是法蒂玛的军阀们?还是那些黑人宦官?” “都不是……”阿马尔里克摇了摇头,“而是阿尤布家族。这个家族曾效忠于基督徒的死敌——赞吉王朝的努尔丁。” “阿尤布家族和整个埃及现在都由一人领导,而萨拉森异教徒则亲切的称呼此人为——萨拉丁。” 第五十九章 阿马尔里克 “阿马尔里克?有点印象……”尼基弗鲁斯推了推曼努埃尔的身子。就在这个法兰克人进入宴会厅的同时,尼基弗鲁斯也找到了自己的堂哥,后者更是安德罗尼卡·科穆宁的亲儿子。 他是一个看起来充满活力的年轻人,肤色如同小麦,他还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以及一只弯曲的鼻子。他肩膀很宽。站直了像一棵柏树。 大庭广众之下两人也没心思叙旧,一道眼神就已胜过千言万语。 堂哥意味深长地说:“他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国王,一个法兰克人。四年前,你还跟随我出使过耶路撒冷,但也许是我们罗马人与这群法兰克人都互相看不顺眼,导致这场外交最终宣告不欢而散。” “有些印象……”尼基弗鲁斯回忆起四年前的事情,“我的确见过阿马尔里克,是在圣墓附近。但我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或许是因为当时我对他很陌生!” “忘了吗?他还有个患有麻风病的儿子呢!这可是不治之病。” “麻风病?”尼基弗鲁斯有些吃惊,他赶紧问道:“名叫鲍德温?” 堂哥点了点头,又笑着说:“你还记得挺清楚嘛!” 尼基弗鲁斯对此哭笑不得,阿马尔里克的儿子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麻风王”鲍德温四世,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英雄人物。只可惜,鲍德温的生命在24岁时就已经走到了尽头,回首一生,带着腐烂之躯去见了上帝。 “所以说,阿马尔里克来到君士坦丁堡的目的就是……?”尼基弗鲁斯猜测到。 “没错”堂哥淡然地回答道,“是来向皇帝要钱的。法兰克人或诺曼人都被罗马的财富所深深震撼,这里是充满牛奶与黄金的富饶之地;而异端们只是一群接受了罗马文化的熏陶,刚刚从野蛮世界里挣脱出来的罢了。” 说到这,堂哥更是轻蔑一笑,对眼前这个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法兰克人很是鄙夷,“他的演技充满了破绽,我看到的不是可怜,而是贪欲。法兰克人闯下的烂摊子,最后却要罗马人来给他们擦屁股。” “西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帝国索求金钱,没有曼努埃尔皇帝的保护,这群由法兰克人、伦巴第人或日耳曼人建立的诸多公国将迅速灰飞烟灭。我真害怕有一天,这群人会调转长矛背刺他们的庇护者。” “希望那一天永远也不要到来。”尼基弗鲁斯苦笑着,透过窗口,他恰好能俯瞰到布拉赫奈宫旁的金角湾的壮美场面,他回忆起小西庇阿毁灭迦太基时所说的话:“一个国家的灭亡是不可避免的。我真害怕,要是有一天其他人也对我的祖国做出同样的事可怎么办啊?” 阿马尔里克身材高大,相当英俊。他还有一双中等大小的闪闪发光的眼睛;鼻子和他哥哥一样是呈鹰钩形的;头发是金色的,从前额稍微向后长了一点。漂亮而浓密的胡须遮住了他的脸颊和下巴。 他还是一个有智慧和判断力的人,曾率领军队进攻埃及,重创法蒂玛王朝,并短暂收复了自7世纪沦陷开始一直被穆斯l统治的亚历山大城。 可就是这样一个有勇有谋之人,如今却屈辱地跪在众人的面前,祈求曼努埃尔皇帝能赏赐他一些金钱和物资。 “萨拉丁?哼,即使他真如你说的那样英勇,但他也不是为基督而战的武士,所有穆斯l都应该被毁灭,包括这个萨拉丁。”曼努埃尔勃然大怒,站起身来怒斥着眼下这个贪婪无耻之人,“朕不是你的摇钱树,也不是你的盟友。记住,你只是朕的仆人,你的王国、还有生活在耶路撒冷的百姓,这些都是朕的!你没资格向朕提条件。” 帝王的震怒使皇后玛丽和诸多拉丁大臣都惊恐万分。宴会厅内的侍卫更是握紧了手中的利剑和单刃斧,他们等待着皇帝的命令,然后上前将这个冒犯皇室尊严的法兰克人挂在十字架狠狠羞辱一番。 对耶路撒冷王国情有独钟的皇后玛丽灵机一动,他用眼神瞟了一眼一旁的拉丁大臣路易,路易又给阿马尔里克使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就朝着皇帝的方向猛地磕了几个响头,“我的家乡在贫瘠且落后的法兰克,故此我从小就没有习到罗马宫廷的至高礼仪。我空有蛮力和豪勇。” “但是我对陛下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我的先祖就已经来到耶路撒冷朝圣,我和先祖都是虔诚的基督徒。突厥人和萨拉森人屠戮着主的信徒,践踏着主在人间的尊严与缩阴,我对异教徒只有血泪之仇!” “我和我的先祖为保护主的家园而战。我并不质疑信仰基督的武士的意志与能力,他们都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军人;可异教徒的数量实在太多,我们迫切希望能得到陛下的帮助,避免圣城圣墓再次落入异教徒之手。您是整个基督世界的统帅,是唯一一个得到上帝庇佑的不朽帝王,我一个区区凡人肉体,怎么敢触怒您的威仪?” 阿马尔里克的表情慷慨激昂,动作真挚恳切,让在场的许多达官显贵都为之感动,备受曼努埃尔宠爱的拉丁大臣路易趁机发言:“陛下,这个法兰克贵族说的没错。我们都不敢触怒您的威仪,您是至高无上的。同时,您的慷慨、大度与虔诚都是不用质疑的。生活在黎凡特的基督同胞正面临异教徒的威胁,他们都是您的臣民,而您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是啊是啊……”皇后玛丽也趁机附言道,“帝国的财富足以让世人为之震撼。向我们的基督同胞施舍一些财物!这些钱对富饶的帝国来说不算什么。” 听完他们的话后,曼努埃尔的怒气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他一步步走到了阿马尔里克面前,后者只是垂下了头。 皇帝用手按住了阿马尔里克的头颅,“你的虔诚与忠诚使我冰释前嫌。我希望你从今以后能严格遵守自己的誓言。” 说到这,阿马尔里克又亲吻了皇帝的靴子,这让曼努埃尔更是心花怒放,“朕会给你足够的金银珠宝,以及大量的物资与人力。我会向大臣商讨重新进攻埃及的计划,到时候朕希望能与你并肩作战。” 第六十章 入军磨炼(一) 正如阿马尔里克所言,此时的耶路撒冷王国、甚至是整个黎凡特地区的十字军诸公国都面临着穆斯l世界的新一轮进攻:从埃德萨到阿勒颇,又从大马士革到布斯拉,或从亚历山大到开罗,眼下都被穆斯l掌控。 若从上帝视角来看,十字军诸公国正蜷缩在东地中海沿岸的几个城市或要塞当中,依靠着掎角之势勉强生存;而他们的东边则是努尔丁的地盘,后者无疑是十字军的噩梦,他一手开创的赞吉王朝在12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成为了黎凡特基督徒的死敌。 在南边,则是几乎可以宣告覆灭的法蒂玛王朝。自从1169年谢尔库赫(萨拉丁之叔父)进入埃及后,这位库尔德贵族不仅成为了赞吉王朝驻埃及的总督,也是法蒂玛王朝至高无上的维齐尔(宰相)。 不久,萨拉丁更是平定了以宫廷宦官为首的努比亚黑人党的叛乱,当地的旧势力遭到重创,这无疑是加强了阿尤布家族在埃及的统治。 现在,叙利亚和埃及互为犄角,进可攻,退可守。一旦时机成熟,阿尤布家族便可率军东出西奈半岛,北上耶路撒冷;而东边的赞吉王朝则出兵戈兰高地,直扑耶路撒冷。 而巴勒斯坦物产贫瘠,人口也远不如富饶的埃及,光靠耶路撒冷王国自身抵抗穆斯l是几乎不可能成功的。这也是为什么阿马尔里克厚着脸皮跑到君士坦丁堡向曼努埃尔一世寻求帮助的根本原因。 布拉赫奈宫的宴会一直进行到了夜里,每一个贵族都满意退场,无论是法兰克人、希腊人或是德意志人,而阿马尔里克也得到了皇帝的援助——价值数十万海佩伦的金银珠宝,还有急需的军用物资,以及一些雇佣军。 尼基弗鲁斯回到了自己的庄园里,他站在窗口处,眺望远方和近处。君士坦丁堡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座军事堡垒。坚不可摧的城墙一道一道的被连接起来,远近看去都格外震撼;还有那些在城墙之上或是城门旁执勤的卫兵们。即使是“众城之女皇”,也有贫穷与不堪的一面:在马尔马拉海和金角湾沿岸,那些海墙边,都遍布着平民窟。 生活在那里的平民随时都面临饥饿与疾病的威胁,以及恶劣的犯罪行为,他们大多数人一个月的收入还不如城里的乞丐多。一旦爆发战争,这些平民也几乎没有自保能力,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尼基弗鲁斯望着眼前的萧条之景,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这里几乎算不上是‘人住的地方’。” 即使不考虑城郊的情况,即使是城区也被分为三个等级。而君士坦丁城墙与狄奥多西城墙之间的地方便是最后一级,也是最差的一级。这里既不是真正的城市地区,又不是真正的乡村地区。生活在这片地区的多为瓦兰吉人,或本国军人的家属、普通贵族,以及外国商人;只有西北边的布拉赫奈宫打破了这个古老的原则,但也很快成为了普通人眼中类似君士坦丁城墙以内的禁地。 “你在看什么呢?”就在这个时候,阿莱克修斯·布拉纳走了过来,他也参加了宴会,并很快找到了尼基弗鲁斯。 尼基弗鲁斯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看着窗外。布拉纳也走到了窗前,顺着女婿的目光看去,那里除了一望无边的贫民窟外,以及生活在那里面的饥寒交迫的贫民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不过,布拉纳还是从中找到了一些乐子:“最近我的军队缺少优质的兵源,我看这些贫民当中有不少壮丁,只需要一两枚海佩伦,这些人就会踊跃参军。” 尽管宫廷卫队除了保卫皇帝的安全外,还要参加帝国各种重大活动时的礼仪活动,并且当君士坦丁堡受到攻击时,他们还必须参与城市的保卫行动当中;但实际上,城市的防御力量主要依靠城内的各种市民组织。 不论是屠宰商或珠宝商,都要参与城市的防御。当城市受到侵袭时,帝国军械库向所有同业行会分发武器,市政官命令他们与宫廷卫队以及城市治安军一起抵抗外敌的入侵。 因此,坚固的城墙、宫廷卫队、市民以及城外地区军队共同组成一个牢固而复杂的城市安全防御系统,使得君士坦丁堡在一千年的历史中能够抵挡蛮族人的屡次侵袭,保证了这座城市的安全与稳固。 一旦失去其中之一的鼎力帮助,君士坦丁堡都将可能面临沦陷的下场。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期间,安格洛斯皇帝不得民心,并且失去了瓦兰吉卫队的信任,城市也很快宣告沦陷。 如果1453年时君士坦丁十一世没有市民的帮助,君士坦丁堡这座城市在奥斯曼大军的攻势下很可能连一个月都撑不住。 阿莱克修斯·布拉纳一方面是安德罗尼卡·科穆宁的亲信,另一方面他还是亚德里安堡的地头蛇,此外;他更是军队统帅,在军中颇有威望和地位,相比于民生,布拉纳自然而然的更看重军事。 “也许你说的没错。”尼基弗鲁斯说道,“毕竟这些人穷怕了……除了参军,再无别选。” 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罗马帝国中一直奉行“当兵者不必纳税,纳税者不必当兵”的制度。莫里斯一世在改革时曾试图将其取消,但最终并没有取得成功。 “我和你父亲商讨的建议,你对此有何打算?” “我会认真考虑的,进入军营磨炼并不是一件小事。”尼基弗鲁斯回答道。 “我能理解。”布拉纳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同意,毕竟,青春是用来拼搏的,而不是拿来挥霍的。” “我知道,我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我并非贪图享乐之徒,我与其他的紫室贵族不一样。”尼基弗鲁斯长叹了一口气,眼眶有些湿润,“我只是放不下故乡……那里有我汗水禁过的土地,那里有我患难与共的亲友,那里有我相濡以沫的妻子……” “这里……有我生命的根……” 布拉纳沉默了,片刻后他拍了拍尼基弗鲁斯的肩膀,“每个人都会经过这个阶段,我刚参军那会也是如此。思乡情是每个军人都会有的,包括我。我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军队,可我没有第二个青春了;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觉得值了。” “你没有经历过这个过程,当一个国家面临生死存亡之际,是军队御敌于国门之外,让国家从混乱的血泊中站起来,那种骄傲……” 开头大改 开头几章确实让读者看着恼火,我一开始没有写清楚主要原因,导致很多人以为尼基弗鲁斯与当地人同流合污。现在我已经把开头全部整改了,这花了我不少时间,但都是值得的。 至少主角在读者们眼中的正面形象也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不少。 之所以让主角在开局就栽跟头,其实也还是想告诉读者们,这不是爽文。科穆宁时代的东罗马社会问题已经严重到了极点,罗德岛一事在整个国家已经是普遍现象——这已经不是普通改革能处理的了的。 大改后的罗德岛剧情将当时的社会风气最直接呈现给了读者。尼基弗鲁斯想要改革,打击地方豪强,维护百姓的利益;最终下场多么惨,还成了“替罪羊”。 最后,感谢读者们的支持,希望你们能继续向作者提出建议,有不解或有误的剧情可以及时提出来。 企鹅群号: 第六十一章 入军磨炼(二) 清晨时分,尼基弗鲁斯跟随岳父来到了坐落于亚德里安堡附近最大的军营里。这里是阿莱克修斯·布拉纳的大本营,这里就是这支军队的心脏所在。 “欢迎来到伟大的扈从军团!”军团统帅的副将米海尔·布拉纳热情地接过了尼基弗鲁斯的行李,最后又向布拉纳恭敬地鞠了一躬,“将军,看来您这一次收获不凡,他的身上系着只有皇室才能拥有的紫带,是正统的罗马紫——看来,此人一定是高贵的紫室贵族。” 米海尔是一个丑陋的人。他长得矮小,肥头大耳,由于眼睛小而像鼹鼠;由于胡子又宽又厚又白而变形;由于头发的浓密和茂盛而像鬣狗一样的脖子显得很糟心;肤色像埃塞俄比亚人。此外,他长着一个大肚子和肥壮的臀部。 “好了,米海尔,现在不是谈笑风生的时候,快去为我们的贵宾准备好房间与宴会!”布拉纳并不嫌弃副官的长相,身为一军统帅,他更看重的是能力与品德。他悄悄告诉尼基弗鲁斯,“米海尔是我的族人,他还有着相当大的潜力,据说他能徒手与恶狼搏斗,即使是最彪悍的库曼人看见他也要畏惧三分。” 米海尔尴尬一笑,便立即吩咐了两名侍从过来,他们拿走了尼基弗鲁斯的行李,走的时候不忘回头看两眼。 也是在这个时候,布拉纳又补充道,“不过我并不欣赏他的武力,我认为胜利的秘诀在于‘谋略’,而非‘鲁莽’;幸运的是,米海尔两者兼备,否则我也不会让他担任副将。” “我能理解”尼基弗鲁斯点了点头,随后他就跟随布拉纳骑着战马踏进了军营内,一路上,即使再忙,士兵们也会放下手中的活,对两人……倒不如说是对布拉纳恭敬地鞠躬。 “看来,你在军队里很受欢迎啊。”看到这,尼基弗鲁斯也是流露出羡慕的眼神,究竟什么样的长官才能得到部下的喜爱与尊敬?——阿莱克修斯·布拉纳给出了答案。 “一军之将应该尽可能与士兵同甘共苦,同时必须具有严厉且彻底的优美作风;但在惩罚士兵时,又应该心怀仁慈。这样的行为才能够让士兵对长官更加服从。哪怕仅仅是出于羞耻心,士兵们也会更多出一份力。” “将军在军中的生活方式应如同其手下士兵一样简朴,对士兵也要视如已出。在下达命令时,应该保持温和的态度,在处理关键性事务时,也需要亲自与下属进行探讨,并给予对方一些建议。此外,我们应该时刻关心士兵们的安全,给养以及军饷发放情况。通过惩处违纪者的方式使士兵对自己感到敬畏。一旦军中出现纪律问题的苗头,便应立刻采取行动予以遏制,绝不能有拖延,以至酿成大祸。” “他们尊敬我,敬畏我,同时也喜爱我。他们为我而战,为我而死,为我而生。只有在士兵认为将军既令人尊敬又公正时,军队才能够在战争中获得胜利。最好的将军,既能在正确时间唤起士兵们的勇气,又能在士兵撤退时打消他们的恐惧。”说完,布拉纳又看向了尼基弗鲁斯,语气中充满寓意,“将军的意志品质与士兵们紧密相连。” “当迦太基人听说西庇阿接管了罗马军队的指挥权后,便对其手下军队赞不绝口。军中有些人质疑他,面对已经多次击败过的对手,为何迟迟不愿出战?汉尼拔对此解释,‘我宁愿与一队由鹿率领的狮子作战,也不愿意与一队由狮子率领的鹿作战。’。” 这番话,一方面是警告其它军队的统帅,一方面也是在提醒尼基弗鲁斯。 “孩子,你的善良最终会让你因此丧命!”布拉纳早已知晓了罗德岛暴动的缘由,倘若自己的女婿在当时能够狠下心,及时调遣军队镇压暴徒,事情还不会那么严重。 “记住!必要时,心狠手辣,绝不留情……”布拉纳沉思片刻,言语中全是期待,“像你的叔父安德罗尼卡那样。” 尼基弗鲁斯并未回复,或许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两人继续前进,很快停靠在了一处帐篷前,尼基弗鲁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一堆被精致摆放过的容器,布拉纳对此解释道,“为了预防可能的情况,我早已吩咐士兵准备大量的陶罐或者结实地木桶,并在其中装满饮水和一些从河床捞起来的干净沙砾。这些饮水足以提供军队直至冬季降临或者公事内建起能够储藏雨水的正规蓄水池。” “您不怕时间久了,饮水变成死水,进而腐败发臭吗?” “哈哈哈。”布拉纳笑着摇了摇手,“士兵们在这些陶罐和水桶上凿开了小孔,同时在其下方安置其他容器,这样一来,水便可以从孔中一滴一滴流到下方地容器,始终保持流动。较小的容器被装满后,再将其中的水倒入陶罐或水桶中即可。通过持续不断的流动,饮水便可暴露于空气之中,不至于腐败发臭。” “不错的发明。”尼基弗鲁斯满意地点着头,随后又问道:“那么那些已经开始腐败的饮水呢?丢弃?或使用。” “这项技术早在千年前就已灵活运用在罗马军队当中。对于已经腐败发臭的饮水,只要在里面倒入一些醋,即可迅速减弱或彻底去除异味。此外,还应准备一些厚木板,将它们置于壕沟之中拼接成箱型,并用沥青,麻布和柳条将木板的缝隙以及连接处密封起来,制成中等大小的正规蓄水池,其数量可以是一个,也可以更多。” “蓄水池尺寸应该为十尺见方,深度则在八到十尺之间。蓄水池中还应该设置木质支撑结构,建造蓄水池所使用的木板也应该足够厚重,否则它们会被水的重量压垮,导致饮水流出。” 此时,尼基弗鲁斯察觉到军营里官兵过少的问题,他询问布拉纳其原因,后者给出了合理的答复:“和平时,我允许士兵在冬季宿营的情况下返乡两个月至三个月;此外,我允许士兵在行省境内自由休假。” “当然,若某人休假超期未归,他应被开除军队,并交由民事政府处理。在战时,如果某位长官放任士兵返乡休假,此人需支付巨额罚金。” 第六十二章 入军磨炼(三) 不远处,成群的士兵身着甲胄,手持弓矢和刀剑。他们排成一条战线,并组成数个分队。训练开始后,两翼向前推进,并以外侧各队领先进行环形运动,互相靠近,包围前方的一块空地。接下来,两翼继续进行环形运动,右翼在外围,左翼在内侧,朝相对的方向运动,最终前进互相重叠的位置。 “突厥式的战术训练?”尼基弗鲁斯大胆猜测到,随即给出了解释,“我曾在科尼亚目睹过突厥人的训练方式,很复杂,这需要战友之间的默契配合、强有力的机动性以及敏锐的反应力。” “是的,看来你挺有军事天赋。”布拉纳点着头,并附言道,“卡莱战役足以证明突厥战术的可靠性。十一个世纪前,克拉苏的军团正是在此处被帕提亚人重创;而这群法兰克人无疑是重演了当年的剧情。同样的战术;同样因指挥官的鲁莽而造成的战败结局……” “因此,我要求士兵们必须学会突厥式的战术,就像数百年前,莫里斯一世要求骑兵们都会使用弓箭一致。” 1104年,一支规模可观的叙利亚法兰克大军进至卡莱并对该城展开围攻。不久突厥人的援军便抵达了此地,并随之与法兰克人展开了一场大战。突厥王公们再次施展惯用的诡计——他们撤退到城市以东的广阔平原上,不断用弓箭骚扰前进中的敌军。 虽然像博希蒙德和鲍德温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本应知晓如何应对这种战术,但他们却鲁莽地一路追着突厥人进入了起伏的沙漠中,距离卡莱以东12英里之远。就在法兰克的骑士们人困马乏,步兵疲惫至极时,突厥人便突然杀了回来,伴随着一阵巨大的呐喊声冲入敌军中间,边发射弓箭边用刀剑砍杀。法兰克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到攻击根本没来得及重整队形,最终战败。 “但这些士兵看起来并不像突厥人。”尼基弗鲁斯对此感到奇怪,但当布拉纳解释他们是“保加尔人”时,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几乎都是从祖辈开始就已经定居在了色雷斯,如今都彻底抛弃了野蛮的旧文化,接受了新的语言与习俗。如今,保加尔人都很愿意为罗马人而战。” 11世纪初,威胁了罗马帝国近四个世纪的保加尔人被巴西尔二世彻底征服。 虽然这位文武双全的罗马人的大帝曾残忍地下令刺瞎了一万多名保加利亚战俘的双眼,这让人觉得这位皇帝十分讨厌保加利亚人;但巴西尔二世对待这些新臣民及其前贵族领主都十分圆滑、慷慨和仁慈。 他的合并工作干得相当的好,使得罗马帝国可以统治保加利亚近两百年。保加利亚的领导层被无缝合并进了帝国的社会结构中,他们获得了帝国许多显赫的地位和头衔,收到了大量封赏。只要他们向罗马人的皇帝效忠,就还能继续统治自己的土地。 巴西尔二世还巧妙地承认了保加利亚教会之于东罗马教会的自治权,同时又明智地拒绝承认了其教会领袖有权与君士坦丁堡牧首平起平坐。皇帝保留了之前的税收体系,唯一的变化只是这些钱换了个要去的国库。 “这是个好现象,即使是保加尔人最终也臣服在罗马人的脚下,那么那群不安分的法兰克人、德意志人与突厥人还能‘跳’多久呢?” 正如尼基弗鲁斯所言,保加尔人在数个世纪以来一直在不断接受希腊——罗马文明的熏陶,慢慢的也走向了希腊化、基督化以及文明化,而巴西尔二世将其推向了顶峰。通过团结彼此,皇帝终结了双方之间由来已久的仇恨。这也是自十一世纪开始,帝国能够肆无忌惮地大量征召保加利亚人充军的重要因素。 巴西尔二世的伟大功绩远不止这些,以上仅是冰山一角;但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这位大帝的个人能力,而绝非某些人口中所谓的“亡国之君”。 “他们为罗马人而战,让我们用保加尔人的剑为罗马帝国的犁取得更多的土地。”相比于宗教、文化,阿莱克修斯·布拉纳更看重保加利亚人能为帝国继续提供多少兵源和物资。他是一名将军,而非一名文官。 再往前,就是瓦兰吉人的训练场地。 “我永远记得,两百年前,这些猛兽是如何碾碎叛乱者的大军,使得巴西尔二世稳固了自身的皇权。”望着不远处正在接受冬季训练的瓦兰吉人,尼基弗鲁斯不由感慨万分,但布拉纳却并不看重这群异族士兵,“也许他们看起来足够强壮,勇气与体魄都令人佩服;但我还是要强调战术的重要性,瓦兰吉人在战场上的鲁莽行为很可能会酿成大祸。” “你指的是都拉齐翁之战?” 见布拉纳没有回复,尼基弗鲁斯也是心领神会。这场本可以胜利的战争,却因为瓦兰吉卫队的过于深入,使得原本还处于下风的诺曼人迅速抓住了把柄,并打了个漂亮的反击战,最终扭转了战局。 “但相比于只会冲锋陷阵的罗斯人,如今组成瓦兰吉卫队的核心成员盎格鲁撒克逊人便多了些沉稳。” 都拉齐翁之战后,瓦兰吉卫队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不过很快,瓦兰吉卫队的成员被盎格鲁撒克逊人替代,后者在之前因被诺曼人击败而逃亡至此。(1066年后,一些人坐船逃离了英格兰,沿着海岸线经过了法国、西班牙和西西里,最终抵达了君士坦丁堡,并得到了阿莱克修斯一世的热烈款待。) 可就在两人谈话之际,训练场上的瓦兰吉人却爆发了一场小冲突,他们有的说的是丹麦语,有的说希腊语,还有的是罗斯语。 “够了!你这个浑身散发恶臭味的罗斯人!我要把你的头盖骨当碗使!” “来!让我瞧瞧凯尔特人有多么弱小!一个连胡须都没有的小子。” 两个战士互相殴打起来,他们并不是因为家仇国恨而大打出手,而仅仅是因为看对方不顺眼。 其他战士见状并没有阻拦,当即许多士兵都嗷嗷大叫起来,看起来今天有乐子瞧了。 “你也看见了。”对此,布拉纳也感到无奈,“他们就这个性格,这使我感到头疼。” 第六十三章 入军磨炼(四) 瓦兰吉卫队又被誉为“皇帝的右手”,这支雇佣兵部队成为了晚期罗马帝国的代表作品;自10世纪开始,这些被称为“瓦兰吉卫队”的精锐部队持续守护了帝国近四百年。 十字军东征导致巴尔干及西亚的地缘政治复杂化。起初,他们与君士坦丁堡建立了一个脆弱的同盟,他们有时联合作战,这也导致瓦兰吉卫队常常被派遣到埃及作战。 最后,随着帝国的雄风不在,盟友也迅速转变为了愈发嚣张的敌人:1204年,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洗劫了君士坦丁堡,敌人在此建立了短暂一时的拉丁帝国。据说,瓦兰吉卫队城墙上用斧头与剑英勇作战,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最后一次对瓦兰吉卫队的史料记载是出现在《摩里亚书》中,书中指出他们曾在1259年为尼西亚帝国提供护送任务。 一部分瓦兰吉卫队定居在了克里特岛,巴列奥略王朝的皇帝们在得到威尼斯人的许可后,曾尝试过从岛上招募一些新的兵源。 在此之后,有关他们的记载消失殆尽,也许他们依然存在了几十年,伴随着罗马帝国的灭亡埋藏进历史的长河中。 瓦兰吉卫队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尼基弗鲁斯又跟随岳父来到了骑兵的训练场地。映入眼帘的正是一群正在接受骑射训练的库曼轻骑兵和本土骑兵。 库曼人原本生活在多瑙河以北,常年与基辅罗斯打交道,不久后一部分库曼人被罗马皇帝看中,成为了为罗马帝国而战的雇佣兵。 这群蛮族战士装备着兜帽式的护颈,以及可用皮带和锁扣系紧的身甲,他们的头盔上还有一两根别致的羽饰。 阿莱克修斯·布拉纳告诉他,“‘达契亚人’很聪明,他们的弓箭拉力与各自臂力相适应,既不能强求重弓,也不能像更多情况下那样取巧选择轻弓。”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一名希腊骑手便越过了一道障碍,而马鞍两侧的箭囊鼓鼓的,其中大约有四十支箭,箭囊的背带上还有一把锉刀和一把锥子。 仅仅是眨眼睛的功夫,这名骑手便驾驭着身下的战马来到了靶子前,他用拇指拉弦,再用食指或中指扣住拇指的射箭,将弓拉满,一直拉到自己的脸颊,甚至耳垂,最后手指一松,弓箭就飞一般地射在了靶子上,其穿透力更是高的惊人。 这就是罗马射法,罗马人也是自西徐亚人等游牧民族学得这种射法。 这种射法今日往往被称为“蒙古射术”。 “太慢了!”库曼首领见状只是摇了摇头,他原本就对希腊人的训练水平持有怀疑态度,现在则是更失望了,“当你才刚刚射出第二支箭时,你的敌人已经射出第五支箭了!” “我要求的不多!我只要求你们能做到三点,那就是‘快’,‘准’,‘狠’。” 一名骑兵必须要学会在站立姿态下快速射箭,无论以罗马射法还是波斯射法皆可。对于射出箭支的威力而言,拉弓速度就显得十分重要,这一点极为关键。 能够快速将弓拉满的人,既能发挥出弓箭的威力,也能加快射箭的速度。 库曼人常说:“如果骑射手的射速与精度都不高,那么威力再大也没用。” 很快,一名叫库尔丹的库曼骑兵亲自演示了一遍什么叫“骑射”:他骑术高超,射速极快,并且威力高,精度准。 库曼人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骑马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几乎每一个库曼男性都拥有高超的骑术与射术。 库尔丹也是如此,他从小就与草原、马群和帐篷生活在一起,与父辈们过着自由自在的游牧生活;长大后,库尔丹成为了一名优秀的骑手,后来他被罗马人看中,从此成为了雇佣兵,为皇帝南征北战。 在战马飞速奔跑的同时,库尔丹转过身去,手持重弓对准近处的靶子。越过前方障碍的同时,他松开了手,箭矢则精准地射穿了靶心。 这一切,都让希腊骑手们目瞪口呆。 “蛮子的射术虽然不错,但我们也不输他们。”希腊骑兵们虽然心头很羡慕,但脸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受震惊的不止是他们,还有尼基弗鲁斯自己,回忆起自己在科尼亚看见过的突厥骑兵的训练方式,这与库曼人有很明显的不同之处。 但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虽然库曼人与突厥人的骑射能力不分上下,但这种战术终究不能决定胜负,在此,布拉纳给出了详细的解释,“古往今来,弓骑兵一直都充当着辅助兵种的作用。在正面战场上,即使他们想尽了办法,用尽所有的弓箭,说不定也射杀不了几个敌人。” “他们需要做的是,不停骚扰敌军的阵型,以此来达到消耗敌人的体力与耐心的目的;一旦对手的阵型出现了破绽,重骑兵或步兵将会以排山倒海之势杀过来,一战定乾坤。” 尼基弗鲁斯对此点着头,并附言道,“一千多年前,克拉苏的军团在卡莱面临的致命威胁还是帕提亚人的重骑兵力量;当帕提亚轻骑兵通过无休止境的骚扰与破坏后,罗马军团早已精疲力尽,士气大跌,而这时正是重骑兵收割战场的好时机。” 4至5世纪盛极一时的匈人部落也不过是欺负欺负一些日耳曼部落,最终在沙隆之战惨遭西罗马帝国的暴击。而构成匈人军队的核心力量依然是以日耳曼人为主的步兵。 曼奇科特战役后,突厥人并非是依靠骑射征服了小亚细亚,而是在这段时间内罗马帝国爆发了内战,小亚细亚的军阀们不惜引狼入室。 13世纪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人也没有违背这个原则,当罗斯诸公国的联军在第聂伯河遭遇惨败时,对于正在那些溃逃的罗斯士兵来说,最可怕的噩梦莫过于蒙古重骑兵的那一波决定性冲锋。 如果只依靠弓骑兵,怕是手都射断了也射死不了几个人。 第一章 消灭毒蛇(一) “他勇士的盾牌是红色的,精兵都穿朱红衣服。在他预备争战的日子,战车上的钢铁闪烁如火,柏木把的枪也抡起来了。车辆在街上急行,在宽阔处奔来奔去,形状如火把,飞跑如闪电。” ——选自《那鸿书》第二章 时间飞逝,尼基弗鲁斯的军事能力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很快,一场实战将会最检验出尼基弗鲁斯的训练成果。 正午,军营里,一排士卒,举着战旗,持剑鞘者身披的锁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今天,是战士们出征的日子,他们映吟诵完《三圣颂》后,所有人都相信自己都已得到了基督的庇佑。 “掌旗官何在?”随军教士纳高举着画有基督圣象的军旗,画上的希腊字母“xp”十分引入注目。 掌旗官小跑过来,他身材强健,体格魁梧,且精通武艺,相貌令人恐惧但又不乏让人尊崇。 “我将基督的圣旗托付于你,信仰三圣的信徒啊,你能胜任这个艰巨重任吗?” “我将扞卫圣旗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掌旗官坚定地接过了教士手中的基督圣旗,对于在场所有信仰基督的战士来说,这面旗子意味着“荣誉”与“责任”。 尼基弗鲁斯站在布拉纳身旁,此时的他正身披着罗马紫的披风,身穿镀金札甲,右手放置在剑鞘之上。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表面上毫无波动,实则内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战士们的精神挺不错的。”愣了半天,尼基弗鲁斯才勉强从嘴缝中挤出这句话来,并非是他瞧不起这群战士,也并非他无话可说,而是现场士兵们散发出来的精气神与杀气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他们随时随地都是如此。”布拉纳骄傲地挺起了胸膛,“罗马士兵长久以来都拥有(已知)世界上最优秀的军事修养与素质,光是这一点就超越那群阿勒曼尼人和法兰克人太多了。” “他们只继承了西部地区的废墟,在罗马人的遗址上建立了他们蛮族的家园。” “他们只不过是占据了帝国的旧都,就开始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才是罗马帝国本身;这群傻子难道不知道圣君士坦丁把帝国的权柄、元老院和所有的罗马德性都迁到君士坦丁堡了吗?罗马城里除了一堆渔佬,贩夫,抓雀人,私生子,庶民和奴隶之类的粗鄙贱民之外什么也没留下。”” 片刻后,两人都骑着阿拉伯母马,审视着眼前这群即将奔赴前线的士兵。众将士无一人不士气高昂,无一人不满怀家仇国恨之情,无一人不愿意为国杀敌。 “被神庇佑的罗马人!且听我说!”就在这时,接到布拉纳指示的传令官猛地拔出了佩剑,指向了天空,随后又指向了北方,“你们可否知道?那群浑身散发恶臭味的斯拉夫蛮子本应该居住在鸟不拉屎的达契亚地区,这片地区充满了沼泽和毒虫,到处散发着死亡的味道。” “后来,斯拉夫人被贪欲蒙蔽了双眼,他们用武力抢夺了我们的物资与人力,甚至连奉献给天主的修女也不能幸免于难。事实上,他们还趁虚而入,夺取了早已不复古典时代辉煌的雅典城,一直将魔爪伸向了亚该亚。” “到如今,虽然在诸多伟大罗马皇帝与人民的共同努力下,我们成功收复了绝大多数被斯拉夫人侵占的故土,但仍有一少部分像老鼠一样躲在了植被茂密、地形崎岖的山区里,企图依靠地形来庇护他们自己。” “这些蛮子中的蛮子(单指居住在巴尔干地区依旧维持多神教信仰的斯拉夫人),既不愿意服从罗马人的管理,更不愿意投入伟大基督的怀抱当中。他们尊敬他们的神,但对我们而言就是渎神。他们不肯称真神基督为神与救世主。他们宣称我们的神是一切厄运的创造者,就此让身体肥胖,让灵魂堕落。因此,作为正统信仰、真神与法律的扞卫者,我们要和这种亵渎者作战!” “基督!基督!”战士们异口同声道,即使是对宗教并不感兴趣的尼基弗鲁斯也被这番充满煽动性的演讲所深深折服。 传令官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现场就瞬间安静下来。接着,他又继续说道,“上帝与罗马人都恨透了这群信仰异教的野蛮人,他们的招数阴险而又狡诈,恶毒而又卑鄙;他们习惯性地使用短标枪或者其他投掷武器,也有的人使用木弓。他们会在箭矢上涂毒,如果中箭者得不到解药或适当的医治,有没有立即挖掉受伤的肌肤以免毒液扩散,将会毒发身亡。” 听到这,所有的战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他们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罗马人,不必惊慌失措!”传令官安抚着士兵们的情绪,他反复强调,确保所有人都能铭记于心,“我们罗马人的武器,特别是充足的弓箭以及人数、勇气、计策、机械,都远胜于蛮族。我们拥有弓箭、刀剑、长枪、盾牌和斧,我们披盔戴甲,有链甲、头盔、胸甲、护手以及所有罗马人使用的护具。” “而我们的敌人就是一群只会放冷箭的野蛮人。他们在胜利在望时愈发大胆,在胜利无望时极度怯懦。我们只需要运用好合理的战术,此外还需要士兵们对上级的绝对忠诚与服从;这样,我们就能轻而易举地打赢这场战斗。” “更何况,我们还得到了神的支援,这样就能轻易战胜这些人。” “胜利!胜利!”听到这,所有士兵都重新振作起来,他们发誓要彻底铲除这些盘踞在巴尔干山区里的斯拉夫部落,为已故亲人报仇,或为祖先的灵魂复仇。 “我们装备精良,列好阵形,在上帝的指引下英勇冲锋为灵魂的救赎而战,毫不犹豫地为上帝、家人、战友和信仰而战,并永远相信上帝,我们就不会失败,定能赢得光辉的胜利!” “上帝,” “与我们同在!” 第二章 消灭毒蛇(二) “你的手要搜出你的一切仇敌;你的右手要搜出那些恨你的人。你发怒的时候,要使他们如在炎热的火炉中……你必从世上灭绝他们的子孙,从人间灭绝他们的后裔……” ——《诗篇》第二十一章 前面的旗手举着鹰旗与圣旗,紧跟其后的则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士兵,他们手持长矛、佩剑、复合弓和钉锤,身披的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尼基弗鲁斯对这支军队所采用的军旗十分感兴趣,这份军旗相对较小,且容易携带,它是长条形的,上面的图案是一头威仪的雄鹰;而帝国自伊萨克一世开始便全面采用双鹰旗。(可以理解为国旗) 这副军旗的设计者是布拉纳本人,他希望通过设计出这样一副相对显眼的军旗,以便全军上下都能够牢记这面旗。这样一来,当某些部队被迫撤退时,他们便能够在这面军旗周围重振旗鼓。 当然,将军本人的军旗也与下属各团长有所区别,副将的军旗也与将军有所区别。 看着布拉纳正在自己身旁,尼基弗鲁斯抛出了一个问题,“我很疑惑,方才你为何不亲自去为官兵们演讲?” 听到这话,布拉纳只是冷笑起来,接下来他把话说的很明白,“在我看来,传令官是非常有用的。会战前,让他对士兵们进行演讲,鼓舞士兵,使他们记起曾经的胜利。在他的演讲结束后,部队便应排列成战斗队形,准备作战。” “为了让我的指挥权保持一种神秘感,我必须要刻意和士兵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像平日的营帐,或是刚才的演讲,我必须和士兵们分开;如果我与士兵们整天都在一起,那么权力的神秘感很快就会大打折扣。” “难怪将士们会对你心怀敬意。”听到这,尼基弗鲁斯也是豁然开朗,正是这种神秘感才让布拉纳在士兵们眼中的地位出奇的高。 “以官掌兵”在古代十分常见。 这时,布拉纳回望了身后的大军,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认为接下来的战斗会是艰难?或是轻松?先前传令官的演讲多少带点偏见和歧视。” 尼基弗鲁斯深思片刻,最后给出了一个折中的答复:“只有与敌人激战后才能得知。” 听到这,布拉纳也是笑出了声来,一旁的副将米海尔·布拉纳倒是一眼看出了主将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布拉纳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苦涩,笑声中带着一些复杂。 “如果斯拉夫人真如传令官所言的那样不堪一击,那么也不会动用这么多的兵力前去围剿了。”副将米海尔摊开了右手的五根指头,“五千人,为了彻底铲除这些斯拉夫人,我们几乎抽调了整支军队的精华所在。” “这支军队当中,即使是最普通的士兵,都穿着色彩鲜明的罩衣,和精致的锁子甲,连身上扛着的武器都是由亚德里安堡最优秀的铁匠亲手打造的。” 正如米海尔所言,阿莱克修斯·布拉纳这一次是下了狠心,这次他的目标是盘踞在巴尔干山区中最大的一支斯拉夫部落,近三千人。 接着,米海尔将这支斯拉夫部落的详细情报一一讲述给了尼基弗鲁斯,“斯拉夫人十分坚韧,这些人能够忍受高温,严寒,多雨,在缺乏给养甚至衣不遮体等各种艰难情况下依然能顽强生存。他们将巢穴修建在山脉里,一条清澈的河水贯穿了整条山脉,随时供养这群异族人。” “他们拥有大量各类牲畜和堆积如山的作物,尤以谷物和大麦居多——这些都是从四周的村镇中劫掠而来的。他们的首领将这些物资都藏匿在巢穴深处,随时随地都有人把守看管。” 尼基弗鲁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掐断他们的补给点?转移四周村镇的人力与物资,困死这些斯拉夫人。” 米海尔摇了摇头,随后他拿出了一张羊皮卷,上面正画有该地区的详细地形,“那条河流为他们带来了食物与生计,此外,斯拉夫人想办法在山脉里面圈养了一些牲口,例如牛、羊,以及一些猪。他们拥有充足的淡水与食物,我们不可能困死他们——在之前已经有军队尝试过了。” “更可怕的是,”米海尔先是打量了众人一番,随后缓缓吐出字眼,“女人也参与了部落的防守工作当中,壮年男子与壮年女子射出来的弓箭同样致命;一旦这些斯拉夫女人的丈夫因战斗或其他原因死去,那么这些妇女会将之视作自己的死期,并上吊自杀,而不是以寡妇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上帝啊……””听到这,尼基弗鲁斯也不由感到一些惊骇,这听起来有些渗人,即使是薛西斯也不能与之比较。 “在此之前有军队尝试过强攻。”这时,布拉纳也开口说道,“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斯拉夫人所藏匿的山脉里充满了外来者无法通行的森林、大河、湖泊和沼泽。斯拉夫人过着强盗一样的生活,十分喜欢在树木茂密、狭窄或陡峭的地方进攻敌人。其伏击、奇袭、突击都十分高效,而且能够在夜晚或者白昼使出各种不同的办法。” “相比于小亚细亚的那群突厥人呢?”尼基弗鲁斯询问道,“这听起来大同小异。” 米海尔直接给出了答复,“比那群突厥人更致命。帝国已经在小亚修建了许多永久性的要塞,可以阻挡突厥人的袭扰;但巴尔干地区斯拉夫人的问题已经困扰了帝国数百年之久,直到现在,雅典、伊庇鲁斯等地区都充满了未开化的斯拉夫蛮子,而马尼半岛就是摩里亚最大的斯拉夫人聚集地。” “几乎每一任雅典主教都会哀叹自己被放置在一个遍地斯拉夫野人的鬼地方。” “谁知道当年究竟有多少斯拉夫人越过了多瑙河,涌入了巴尔干呢?”对此,尼基弗鲁斯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只能希望上帝能尽早铲除这些野蛮人。” 第三章 逃离毒蛇(三) 不管怎么说,这场战争已是不可避免了,不论是布拉纳,或者米海尔,再或者尼基弗鲁斯,还有那些正在忙于修建要塞、挖掘壕沟的士兵们,此时所有人的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消灭他们,彻底铲除。 一路上,所有人都目睹了斯拉夫人无恶不作的暴行,人的性命与尊严在他们眼中如蝼蚁般随意践踏。越靠近山区,一路上的凄惨情景就愈发渗人,到处都是被烧毁的麦田,烟雾弥天;污水沟及其两岸都堆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坍塌的房屋仍在燃着大火,里面时不时还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哭喊声,很明显这一切都才刚发生不久。 最近几年开始,帝国对于地方的管束能力愈发底下,普罗尼亚领主与被皇帝赦免了赋税的教会勾搭在一起,为了自己的利益完全不顾百姓于死活。曾经繁华无比的村镇再经历了一轮又一轮惨无人道的洗劫后已经破败不堪,只有那废弃已久的教堂与民舍才能让人联想到这里曾经的辉煌。 当强盗无处可抢时,这群亡命徒便将屠刀对准了最普通的百姓;为了谋求生计,百姓们不得不大片大片地迁移到内陆,寻求地主与教会的庇护,但换来的却是更残酷的剥削与奴役。 前排的士兵率先进入了已经被烧焦的村镇,他们沿着破败大道一路前进,这里寂得可怕,沿途上所看见的骇人场面令所有人感到毛骨悚然;就连那些多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残忍的场面。 战士们紧握着手中的斧头与利剑,他们挨家挨户的敲门,只希望能听到来自门内的一些回应,哪怕是一只老鼠发出的声响也足以安抚他们忐忑不安的内心。但令人发指的是,除了正在啃食腐肉的乌鸦外,这里再也没有其他活物了。 “难不成斯拉夫人连老鼠也不放过吗?”带着这样的疑惑,士兵们继续深入村镇,他们仔细检查了一栋又一栋的房屋,连脏兮兮的旱厕也不放过。 一小队士兵走进了一处地窖外,为首的军官一脚踹烂了木板,那地窖内竟发出了一阵阵惊叫声,但对于战士们来说,这却安抚了他们的心灵。 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下了楼梯,映入眼帘的是几个面黄肌瘦的普通村民,其中还有一个紧握着锄头的老头,虽然他们的身子都在发抖,但没有一个人跪地乞降。 士兵们强行将这几个农民驱赶出了地窖,将其押送到了副将米海尔·布拉纳的面前,一开始还认为这几个人是斯拉夫人,因为他们穿着异教徒的衣服,其脸上也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污泥,里面还掺杂着一些血水。 “请住手!请住手!”当士兵的斧头就快要落地时,这几个村民吓得失声大叫,反复解释自己的身份,“我们不是强盗!我们只是逃亡的农民,为求生存才暂躲在了这里。” “怎么回事?”听到动静,布拉纳与尼基弗鲁斯也跳下了马,快步走到了这边。见将军到来,米海尔也赶紧走过去汇报情况,“他们说着一口半吊子的希腊语,这些人自称自己是逃亡的农民,不过我对此感到怀疑。” 布拉纳看了看那几个被压在地上的农民,转过头问起了尼基弗鲁斯,“你认为呢?” “我认为他们没有说谎。”尼基弗鲁斯很坚定地回答道,他径直走向了这群农民,那几个农民看见他吓得连连后退,仿佛他们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一样。 “那群杀人如麻的强盗会表现得这么担惊受怕吗?”尼基弗鲁斯抓起了其中一个农民的右手,那农夫刚想收手,却在刹那间被好几个士兵用刀剑抵在了脖子上,吓得这个农民呆呆的愣在原地。 “他们的手上布满了皱纹,指甲缝里还有洗不掉的淤泥,这一看就是常年劳动的农夫才具有的特点。此外,斯拉夫人厌恶弱者,在他们眼中弱肉强食才是硬道理;而这几个农民面黄肌瘦,就连屠杀牲口都十分费劲,更别说人了。” 听到这,米海尔点了点头,随即下令放走了这几个农民。 当尼基弗鲁斯将原因讲述给布拉纳等人后,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相比于不容易开垦,且权利被受那些西欧贵族姥爷摆布的土地,东欧则成为了拓荒农民的“天堂”。从瓦拉几亚到伏尔加河,再从保加利亚到尼什,富饶而肥沃的土地近在眼前,科穆宁时代以来,受战乱影响,这些地区通常地广人稀,地主与教会的控制力也相当虚弱。 为了逃避严苛的赋税和残忍的奴役,农民们想尽办法来到了这些无人耕种,无人治理的土地上,“天堂美梦”似乎就要到来了;但这些好日子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存在,这是因为,自由背后是有代价的。 地主姥爷与教会不来觊觎他们的财富,也是因为他们的势力范围无法涉及这片地区,更无法保护这片地区的财富。佩切涅格人、库曼人、瓦拉几亚人,还有大批陌生但又同样致命的异族人。他们越过了多瑙河,大肆劫掠当地的人力与财富。 而游牧民族从古至今都一直是农耕民族的死敌,在漫长的岁月中,东欧大草原一直都是游牧人的地盘,跟着遭殃的还有罗斯诸公国,以及保加利亚,甚至色雷斯地区。强盗与奸商更是折磨得当地死去活来。 然而就算是这样,仍然有许多农民逃离地主与教会所能控制的范围,前往边疆谋生,“苛政猛于虎,大抵如此。”;但即使是这样,农民逃亡的可能性不仅没有增加劳动者的议价权,反而让统治者更加严苛,催生了越来越残酷的农奴制。 而在那些统治者无力掌控的边境地带,想要“自由”的农民就必须得随时随地提防着那些潜在的死亡威胁——强盗、游牧民,还有战乱,随时随地都能要了这些人的老命。 第四章 消灭毒蛇(四) 春季,巴尔干山区,斯拉夫部落的首领大厅内,布拉纳派来的使节首先是一连串威风凛凛的吹捧,并带来了一大笔金银珠宝。 将军希望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用帝国最常见的办法,花钱收买他们,使其转而为罗马人效力。 “阿莱克修斯·布拉纳,扈从军团的最高统帅,紫室贵族的友人,巴西琉斯的得力干将,亚德里安堡的实际控制者,谋略与胆魄的化身,逢战必胜的将军,向斯拉夫人的首领您,谨致敬意。”使节先是高声赞扬了布拉纳本人,随后又话锋一转。 “阁下不愧是诸多异族人当中最凶猛的战士,我对此表示祝贺。我深信不疑,阁下一定会带领斯拉夫人打下一片疆土,前途无限美好。我还希望与阁下永结同好。那么,作为最亲爱的朋友,请您与我一同欣欣鼓舞。”他的这一番拍马屁的话很让首领满意,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恼羞成怒。 首领身材欣长,但非常强健,面庞红润并且结实有力。他脾气火爆,稍有不慎便可能遭致不满。 “首领可知?您当下的所作所为,却无意间损害了我们之间的友谊……将军诚挚邀请您归降罗马。”使节刚刚说完这句话,那个首领竟一拍桌子,呵斥道,“放肆!来人,把他宰了!我要把他的头盖骨当碗使。” “使节不应该成为被屠戮的对象!”使节吓了一跳,连忙补充道,“科穆宁的怒火是您难以承受的,当下的巴西琉斯——就在去年,曼努埃尔皇帝已经向异端痛下杀手,以利剑或烈火消灭了其大部分居民,将幸存者囚禁起来,并没收了他们的财产。特此来忠告您,如您不愿,后果很难想象。” “够了!那就让希腊人放马过来!”斯拉夫首领挥手示意,一名壮汉拧着一把斧头走了过来,那个使节还未开口便惨死了。 很快,尼基弗鲁斯等人就得知了使节惨死的消息,这一刻,所有人都已明白企图与斯拉夫人和平协商的想法已经宣告破产。 “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布拉纳安抚着众人的心情,“如果他们肯归降罗马,何必拖到现在呢?他们对我国百姓和外国商人的摧残令人发指。我恳请他们立即投降,将要塞交与我方。我会大发慈悲,允许这些斯拉夫蛮子携带最珍贵的私人财物安全离去,并保证其信仰自由和人身安全。” “可斯拉夫人失去了理智,他们抛弃了友谊和和平,选择了残酷的战争。这些蛮子被傲慢和欲望蒙蔽了双眼,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已是大难临头。罗马军队会将他们的防御工事夷为平地……我以祖父与父亲的英灵,我本人的荣誉和名誉发出如此誓言。” “全军部署得怎么样了?”此时,布拉纳又问道副将米海尔,在得到明确的答复后,他才做出了决断,“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交代完工作后,众军官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帐篷,现场便只剩下了布拉纳与尼基弗鲁斯两人。 “知道我为什么发动这场战争吗?”阿莱克修斯·布拉纳苦笑道,“这不是陛下的旨意,皇帝只在乎来年的国库税收和那些拉丁人的嘴皮子;地方百姓的生与死,乐与苦,他是从不顾虑的。” “根本原因是这支斯拉夫部落严重威胁到了我本人的利益。他们潜伏在通往君士坦丁堡的必经之路附近,能够迅速地拦截过往商队——商人从黑海沿岸前往君士坦丁堡贸易的基督徒群众,从罗斯运往圣城的木材,以及珍贵的香料、蜂蜜、鱼干、葡萄酒和丝绸。”布拉纳毫不犹豫地说明了原因,“可这些强盗精力充沛、胆大妄为。他们扰乱平静的生活,给商人造成各种各样的损失,还会捕捉朝圣者。” “我本可以从中截取大量收入,你知道这些钱有多少吗?10万海佩伦,我每年至少从中获利10万海佩伦。皇帝向来不重视国库收入,他根本不知道此事;可那些强盗近年来越来越猖獗,商人们损失沉重,不得不改道水路而行——这使我再也收不到这些黑钱。” “一年前,亚德里安堡的粮价突然上涨了一半,这使得民间的怨气直达天听。”听到这,尼基弗鲁斯顿时恍然大悟,“强盗截了运往亚德里安堡的粮队商人,据说最后还是你花重金从色雷斯进购粮食才摆平了民怨。” 布拉纳点了点头,继续道:“对所有人来说,斯拉夫人素来是不共戴天的死敌,是‘斯拉夫人的恶毒表现、魔鬼最凶残的儿子、魔鬼后嗣中最腐化的一群’。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我就要彻底消灭‘斯拉夫毒蛇的巢穴’。” “难怪,你这一次亲率主力。不过,亚德里安堡怎么办?谁来保护?” “我已经让约安尼斯·布拉纳坐镇后方,他完全能胜任这个职务。” 听到这,尼基弗鲁斯愣住了,他开口问道,“约安尼斯·布拉纳?我知道,他是一个智勇双全的战士。他也是布拉纳家族中的一员。不过我很疑惑,他到底是你的亲弟弟,还是你的私……生子?” 约安尼斯·布拉纳,历史上他作为阿莱克修斯·布拉纳的得力干将,他在都拉齐翁抵御诺曼人,但因为军队以少敌多被击败不得不投降。 “你不必多问,这不是你该讨论的话题。”布拉纳挥了挥手,他转移了话题,“帝国的勇士们已经做好了为国牺牲的打算,居然敌人舍弃难得的和平,那就迎接战争。” “只可惜啊,斯古罗斯要塞成为了敌人的保护伞——几十年前,为了抵挡佩切涅格人,帝国优秀的工匠将这座要塞修建得固若金汤;但它还未发挥用处便被腐朽的帝国官僚抛弃,最终被斯拉夫人捡了便宜。” 布拉纳不仅是军事贵族、统帅,还是地方豪强,更是大科穆宁党的一员。他反感拉丁党的同时,更反感那些处处与军事贵族做对的文官官僚——哪怕后者的势力范围已经在科穆宁时代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地位和实力大不如前。(已经是二等人了) 第五章 鏖战(一) 城墙上的斯拉夫守军目睹城外山脚下的茫茫人海,不禁惊恐万状。一位战后幸存的斯拉夫俘虏这样回忆到,“罗马人的军队人数众多,就像无数沙粒……遮蔽了大地。” 为了彻底攻下这座要塞,布拉纳动用了他最精锐的部队,同时调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物资、人力,仅仅是军区农兵和职业常备军士兵加起来就超过了五千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装备精良的步兵。在五千士兵之外,布拉纳军队的其余部分是辅助和随军人员:补给队伍、木匠、铁匠、军械匠以及“裁缝、小贩、军妓以及教士”。 战士们从黄昏等到黎明,他们摩拳擦掌,殷切求战…… “为将军而战!为罗马而战!”一种狂热的情绪席卷了整支军队,士兵们兴奋的叫喊声缓缓地升起,力度渐渐增强,如同惊涛骇浪。即使是白天,这样有节律的呼喊声也让要塞里的斯拉夫人毛骨悚然,在守军看来,这一切犹如地狱般可怕。 两军仅仅相隔300来步,城墙上的守军可以听得清罗马军阵中发出来的种种声响:喃喃低语声,木槌敲击声,打磨刀剑的霍霍声,马匹,骡子,骆驼的响鼻和嘶鸣声。 罗马军队中由希腊人、拉丁人、德意志人、匈牙利人、保加利亚人、亚美尼亚人、格鲁吉亚人等诸多民族构成;令人震撼的是,这支军队当中还有规模不小的穆斯l部队,主要由突厥人和萨拉森人构成,外加少量改信伊斯l教的库曼人。突厥武士们戴着非常显眼的白色拜克塔什教派的帽子;萨拉森步兵头缠红色头巾;骑兵戴着尖顶的头巾式盔帽,身披链甲;保加利亚人则穿着巴尔干式的服饰。 全军中三分之一穿着链甲或皮甲,其他很多人的装备是法国式的,还有匈牙利式的,他们都受到了拉丁化军改的影响;还有人带着铁盔,配备突厥式复合弓。 军营内,尼基弗鲁斯对士兵们所呐喊的口号感到惊讶,战士们已经不为皇帝而战,转而效忠将军本人。 “士兵们对将军的忠诚心,甚至超过了皇帝。”——仆人大卫如是回忆道。 出乎意料的是,布拉纳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转过头反问道,“我慷慨给予了士兵们想要的土地、金钱和军职,我视他们都为我的义子;他曼努埃尔给了士兵们什么?他只会压榨士兵们的家属,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做了。” 尼基弗鲁斯对此哑口无言。他突然意识到,科穆宁王朝以来,国家完全由军事贵族掌控,维持帝国正常运转的中央集权官僚体系已经被严重破坏,国家沦为了科穆宁家族的“私产”;就连皇帝本人也沦为了“贵族共和国的盟主”。 在这样的国情下,“国不掌兵”已经常态化,科穆宁皇帝唯一能做的就是任命皇亲贵族充当地方将军,尽可能压制住地方分离势力的苗头。 望着不远处的要塞,布拉纳笑着说道,“朋友们,对蛮族的进攻开始了。” 米海尔·布拉纳亲自指挥前军作战,就在他拔出佩剑的那一刻,所有士兵都沸腾起来,浩浩荡荡,宛若“浩瀚星云”,义无反顾地冲向了要塞。 与此同时,炮兵们也展开了攻势,斯拉夫人在这一刻体验到了什么叫饱和式打击: 一眼望不到头的投石机所投掷出的石块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呼啸而去,击中了脆弱的城墙,当即将城墙撼动和击毁,石头本身则炸裂为无数碎石,碎石四处乱飞,附近站着的人无不死于非命。 巨大的石头击中较为薄弱地段的城墙时产生的效果是毁灭性的:“有时它能将整段城墙摧毁,有时能打垮一半,有时能或多或少地摧毁部分塔楼,或一堵城墙,没有任何一段城墙足够巩固或厚实,能够抵达这威力。” 如此巨大的威力,使得大地都在震颤。抛射轨迹极为弯曲的杠杆抛石机也加入了战斗,石块被投掷到城墙后方的屋顶上,并击中了首领大厅的部分建筑。 同时,夺取斯拉夫人第一道城墙的战斗非常惨烈,而且是近距离的白刃战。“亚美尼亚人和保加利亚人在近距离作战中打得非常勇敢,效果最差的是希腊人。”一名效力于布拉纳的突厥军官回忆道,“除了希腊人一触即溃外,其它战士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城墙上的斯拉夫守军用长弓、投石机和标枪扫射下方,令进攻方损失惨重。斯拉夫人发现自己的投石机损坏后,就把它们拆成零件用于填补城墙上的空缺。 一枚巨石落在了一群罗马士兵的中间,一枚石片击中了一名身披铠甲的士兵,并且直接击穿他的盾牌和身躯;另一枚石片击穿了他身旁的人,此外又一枚石片又杀死了一个人。 有一两人被杀死后,随即就会有其他士兵上前,将死者尸体抬走。他们将尸体抗在肩上,就像抗猪一样,也不管自己离城墙是多么近。城墙上的斯拉夫人就会用弓箭向他们射击,瞄准搬运战友尸体的士兵,把他打倒在地,然后会有其他士兵来搬运尸体,丝毫不畏惧死亡,宁愿去死十个人,也不愿让一具战友的尸体留在城墙前,因为那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耻辱。 投石机的轰鸣声、战士们的咆哮、钟鼓的敲击声、兵器碰撞声混成一片,伤员的哭喊和呜咽让人相信,天与地已经相接,都在颤抖;如此吵闹,完全听不清别人的说话声。哭泣和尖叫、人们的哀嚎和抽噎、投石机的怒吼、钟鼓敲击声混成雷鸣般的巨响。很多地方起火,浓烟滚滚,再加上废墟发出来的尘土,双方阵线上的浓烟都越来越厚,遮蔽了整个战场。两军都看不见对方,也不知道自己在打击的是谁。 战斗到了夜里,在皎洁月光下,双方在小路的狭隘空间内互相砍杀。甲胄较好的罗马军队在米海尔·布拉纳的勇敢指挥下占了上风。守城方的势头渐渐衰弱了:“他们被砍成碎片,守军在城墙上消耗殆尽。” 四个小时的鏖战后,城墙上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躺在废墟内的垂死者的呻吟打破这平静。斯拉夫人如惊慌失措的老鼠逃向了深山之中。罗马士兵则在持续数小时的死战之后终于“像死人一样瘫倒在地”。 而他们至少还要攻克两道复杂交错的城墙,才能抵达斯拉夫人的巢穴深处。 第六章 鏖战(二) 攻城锤被抛弃在城墙下,火焰还在燃烧。 当米海尔·布拉纳将战损情况汇报给布拉纳将军后,在场所有人都表现得极为震惊,谁也没料到这场战斗下来竟会如此惨烈。 “至少八十人阵亡,伤员在一百五十人以上。亚美尼亚军团和保加利亚军团的损失极为惨重,占这一战总伤亡的六成以上。”——尽管布拉纳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他听完伤亡数字后,显然非常烦恼。 减去后勤、教士、马夫等非战斗人员,全军也不过五千人左右,东罗马军队普遍能接受的伤亡率在百分之二十五左右;一旦超过这个比例,除非是像“瓦兰吉”这样的精锐,否则很容易发生溃败。 米海尔随即又补充道:“我已经吩咐僧侣去埋葬战死的士兵,并清点敌人尸体,预计明早得出统计。 “我知道了。”布拉纳沉默许久,然后说道:“这是块难啃的骨头,但我还是希望众将士能用最小的伤亡代价换取胜利,头脑总比鲁莽好得多。” “那么明天还需要发起进攻吗?”米海尔追问道,“也许敌人的伤亡远比我们严重,先前的战斗您也是看见了的。在饱和式打击下,斯拉夫人如纸片一样脆弱。” “但那毕竟是斯拉夫人的外围防线。”尼基弗鲁斯·科穆宁走进了帐篷内,他指向了桌子上的羊皮卷地图,解释道:“在外围,也许我们还能依靠地形优势,使用投石机把敌人的据点一一敲掉;但现在不行了,接下来可是艰苦的山地战,我们的炮兵根本无法深入山区作战。” 话音刚落,尼基弗鲁斯又指向了地图的另一处,然后说道:“我查找过有关这座要塞的内部情报,结果更让我大跌眼镜——工匠们将它修建的牢不可破,从远处看,我们都会认为要塞只有三道城墙;但实际上,在暗处还有无数座堡垒,而堡垒下面还连接着无数条地道——设计者的初心是想要通过大规模的堡垒群与地下要塞来对抗北方游牧民族。” 尼基弗鲁斯对此感到头疼,他补充道:“我小时候在科尼亚做人质时,曾在卡帕多西亚目睹过被废弃的山区要塞,与眼前的这座(要塞)大同小异。这种要塞最多可以挖到地下近百米深,有数千个通气孔,能够挖掘到地下暗河。” “规模最大的要塞在地下甚至有二十层建筑,能够在供养上万人,并且能通过事先储存好的草料喂养牲口甚至战马。此外,我曾进入过那个废弃要塞,甚至从中发现了大量的马厩,这表明这些要塞能够供养地道骑兵。” 数百年前,罗马帝国为了抵挡阿拉伯人的入侵,历代帝王都不惜倾国之力下令在安纳托利亚边境修建或扩建了一条由碉堡和地下要塞、地下隧道构成的超级防线,史称“托罗斯防线”。 即使阿拉伯人攻入了安纳托利亚内陆,罗马军队依然可以做到“有地可守”、“有粮可食”、“有房可住”。士兵们在这里进行轮换休息,以对抗规模庞大的阿拉伯军队。 同时,罗马人在安纳托利亚修筑了各种密集的道路网络和军事基地,通过严密的道路网络和规模庞大的后勤力量,罗马军队能够维持起有效的资源供应。 为了巩固并加强对抗阿拉伯人的游击战术,当地各军区更是进一步减少了马车的数额,普遍采用驴骡进行运输,因为驴骡更适合山地行军。 这条防线从特拉比松起,一直延伸到安条克或阿勒颇,全长数百公里。其中奇里乞亚、卡帕多西亚一带的要塞群最多,也最重要。 它帮助罗马人有效的抵挡了阿拉伯帝国数百年之久,以至于后者至死都未目睹到罗马帝国的覆灭;可惜的是,1071年曼奇科特战役后,东罗马内战爆发,各地军阀林立,突厥人顺利占领了无人防守的托罗斯防线,小亚细亚在接下来的十年内几乎全境沦陷。 “难以发现的地道、暗堡……”米海尔稍加思索,他对此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他大吃一惊,“不好!那些斯拉……” 未等他说完,一名浑身是血的军官急冲冲地走进了帐篷里汇报起紧急的军情,“是斯拉夫人!他们从暗道里杀了出来!还有数不清的地道。” “遭了!”众人感到心头一震,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这一刻,米海尔率先冲出了帐篷,看着不远处燃起的熊熊烈火,还有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这一刻他“猛”地瘫坐在地。 双方人马在黑夜中厮杀成一团,斯拉夫人在夜幕的掩护下突然袭击,他们的火力非常强大,守军防不胜防,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有效的防线。 之前的战斗已经将城墙上的防护城堞摧毁,使得守军进一步暴露在密集的火力之下,斯拉夫人的毒弓更是成为了罗马军队挥之不去的噩梦。 斯拉夫人敲响骆驼皮制成的战鼓,奏响笛子。现场火光照耀,呐喊连连。斯拉夫重步兵、弓箭手、标枪手都发起了进攻,当守军们听到斯拉夫人大举进攻时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不禁惊慌失措。 ”我无法描述他们冲锋时发出的呼喊声。”一名拉丁雇佣兵后来战栗地回忆道。 冲锋的斯拉夫士兵被成片地打倒在地,又被后面疯狂地冲上来的其他士兵踩在脚下。对在场所有人来说,这个景象极其恐怖。 死尸几乎将本就“满目疮痍”的城头填满,斯拉夫人踏过己方士兵的尸体,像猛兽在大草原上横冲直撞一样,继续战斗。死者的尸体堆积如山,成了“楼梯”,成了“垫脚石”。从城墙的这一头,再到城墙的另一头,流血漂橹。 一座塔楼的顶部依然飘扬着帝国的鹰旗,上面还有数个士兵正在战斗;但下一层却挤满了斯拉夫人;再下一层又是罗马士兵,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碰到谁,是敌是友?谁都不知道。 箭雨的呼啸声,刀剑的碰撞声,骨头的碎裂声,伤者的哭喊声,战士的咒骂声,汇成一片。 第七章 地道战(一) 敌人奔跑着越过了满地的尸体,以分散队形向前猛冲。驻守在城头上的希腊守军用弓箭和长矛抵抗,“被杀死的斯拉夫人不计其数。” 斯拉夫人用盾牌抵挡着冰雹般的石块和投射武器,努力贴近着希腊守军。一名希腊士兵这样回忆道:“我们向他们投掷致命的标枪,向他们的人群中投掷石块。不少人被杀死,一些人倒地后还在呻吟着,但很快就被后面赶来的人活生生踩死。” 城头上的守军被敌人的勇猛震惊了,这些敌人似乎被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驱使着拼命冲杀。他们不断高声呐喊,更加急切地迈开自己的步伐。所有人看到这样的野兽都一定会无比震惊!他们的兵力已经大部被歼,但他们仍然带着无限的勇气继续战斗。 地面上死尸遍地,斯拉夫人互相踩踏,在其他人身上爬行,竟然形成了一个“人梯”,拼命贴近守军。很快,泥土平台上爆发了激烈的肉搏战,人们互相残杀,疯狂地砍杀。双方的战士能否战胜对手,取决于自身的体量、素质和武器的质量。在他们的脚下,是鬼哭狼嚎的伤员撞地乱爬,呼喊着、诅咒着。遍地都是死尸和垂死的人,到处都是被抛弃的武器、盾牌和军旗,以及那熊熊烈火。 米海尔·布拉纳骑着战马亲临前沿,呼喊着城头上的守军继续抵抗,用语言一遍又一遍地激励守军的斗志。在副将的呼吁下,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前去增援,向城头投入更多生力部队,以接替战死和动摇的人。 尽管这样,也不能止住守军的颓势,米海尔在这一刻也发了疯,他命令炮兵在夜里开火。一轮轮石头锤击着大地,将敌方和己方士兵一同打倒在地。 战斗的嘈杂震耳欲聋,战鼓、马蹄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再加上羽箭掠过的嗖嗖声、石块撞到地上的轰鸣声,“仿佛空气都被撕裂了”。 刀剑狠狠地碰撞在盾牌上,发出脆响;刀锋割断喉管、箭头插入胸膛、标枪击碎肋骨、石块砸扁头颅时的声音则低沉许多。在这些声音的背后还有更为可怕的嘈杂的说话声:祈祷和战斗呐喊,鼓励的话语、诅咒、嚎叫、抽噎和濒死者的轻轻呻吟。狼烟和灰尘从前线飘过。罗马帝国的双鹰旗依然在黑暗中高高飘扬。战士们手持的火把冒着烟,火光照亮了布满胡须的脸庞和甲胄。 一个壮硕的斯拉夫人凶猛地向一名希腊军官冲了过来,后者险些丧命,但这时有一个亚美尼亚人从塔楼上跳下,用斧头砍断了斯拉夫人的双腿,才将这名希腊军官救下。 一座塔楼几乎要被斯拉夫人占领,里面的守军绝望地重新集结,倚靠在墙壁边直面敌人。外围的守军迅速增援,塔楼里的斯拉夫人被完全包围。希腊士兵和拉什卡士兵有条不絮地把他们全都砍成肉泥。里面的斯拉夫人无一生还。 在大肆砍杀和冲刺的混战中,双方的指挥官在各自部下面前展开了一对一单挑。一名亚美尼亚人“拔出利剑,向对方猛攻,两人疯狂地互相劈砍。他跳到一块石头上,双手握剑,砍到了敌人的肩膀,将他劈成两段,因为他的臂力极强。” 但就在此时,几个斯拉夫人见同伴战死,不禁火冒三丈,将这名亚美尼亚人团团围住,把他砍倒在地。就像《伊利亚特》的场景一样,双方都冲上去争抢同胞的尸体。希腊人急于夺回这名亚美尼亚人的尸体,“但未能成功,自己损失惨重。”斯拉夫人将残缺不全的尸体砍成肉泥,将其扔给了希腊士兵,以示羞辱。 此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守军已经一刻不停地苦战了三个钟头。斯拉夫人终于站不住脚,退却了。疲惫的守军只是注视着敌人向后撤退,因为他们此刻已经疲惫得无力追杀了。 当胜利的消息传至军营里,所有人不仅没有因此感到高兴,反而都各个流露出伤感的面容,当伤员人数被统计出来后,所有人都感到无比头疼。 “约一百二十人阵亡,其中大部分都是罗马人(希腊人),两百人受伤,此外还有数十人下落不明——很可能是因为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布拉纳将军的脸色更加难堪了,一旁的尼基弗鲁斯也对此感到难受。算上白天的战斗,仅仅一天扈从军团便损失了数百人,而换来的成果仅仅是夺取了斯拉夫人的第一道城墙。照这样打下去,哪怕把扈从军团拼光了都难以取得最终的胜利。 一名前线军官敲了敲桌子,怒斥着米海尔·布拉纳:“我早就跟你说了!强攻是不可取的!这只会白白浪费掉小伙子们的性命!” “够了!”米海尔拔出了弯刀,直接架在了这名军官的脖子上,尼基弗鲁斯赶紧联合其他几人将其拦下。几位仆人吃力地将这位愤怒的将领拖出了帐篷内。 很快,现场恢复了寂静。沉默片刻后,布拉纳看向尼基弗鲁斯,问道:“那么,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众人望向了这位科穆宁贵族,尼基弗鲁斯也没有让大家失望,他提出了一个大胆且有效的办法:“斯拉夫人随时都会从地道里杀出来,给我们造成极大的伤亡。我在科尼亚接受过应对地道战的办法。具体的措施就是在我们的防御阵地附近的地面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放置一碗或一桶水,通过观察水面的办法,如果有涟漪的话,说明地下有震动——即那里有敌人的踪迹。” 几名前线军官十分震惊,对尼基弗鲁斯继续强调道,“如此一来,我们就能迅速确定敌人地道的位置并快速和秘密拦截。” “对于一部分重要的地道我们应该派遣士兵进入,对于士兵来说,这需要特别的胆量和纪律,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地道的下一个拐角处会出现什么。”接着,尼基弗鲁斯又补充道:“此外,我们还要烧毁一部分支撑地道的木料,让那些遍布斯拉夫人的地道崩塌,把敌人困死在黑暗中,最后窒息而死。” 第八章 地道战(二) 除了斯拉夫人零星的骚扰外,双方的阵地上都没有太大的异样。 由于昨晚的战斗导致扈从军团和斯拉夫人都伤亡惨重,故此双方的指挥官在白天都下达了休战的指令,趁着这个机会补充急需的物资、兵力,以及调整军队部署。 双方士兵最近的只有十几步的距离,通常是隔着一条河,或者一座建筑。 毫无军纪可言的斯拉夫人不停挑衅着罗马士兵,有的人拼命敲打着手中的武器,发出刺耳的声响;有的人擅自出击,结果被杀得片甲不留。 那些让罗马军队感到恐惧的“地道”,此刻也没了多大的动静。 除了几只老鼠发出的声响外,再无别样了,这种奇怪的现象一直持续了半晚才宣告结束。 后方军营,中军帐篷内,米海尔忐忑不安地望着桌子上盛满水的木碗。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来呵斥着尼基弗鲁斯:“够了,这些奇技淫巧在军事上根本就发挥不了作用!与其幻想用个破碗打赢敌人,倒不如用罗马人的利剑来开辟一条血路。” “住口。”布拉纳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尼基弗鲁斯可是自己的女婿,即使他的办法毫无用处,也轮不到米海尔来批评,“当初父亲建议我们接受教育时,你执意要去习武;现在好了,空有武力和蛮力,却毫无头脑与智慧。” “哼。”米海尔憋着一肚子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但愿能有效!” 说到底,尼基弗鲁斯也不能完全对这个新办法有所把握,在后世,这是用来预防地震的有效办法,它简单、实用,并且可靠。 这种全新的军事策略无疑是全新发明——最保守的估计,一直要等到1453年的君士坦丁堡之战,一名效忠于君士坦丁十一世的德国工程师发明了这项超前的技术。 布拉纳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他仍然在这场军事会议中力排众议,大力支持尼基弗鲁斯所发明的方法。 这位善于谋略的将军在会议中阐明了收复要塞失地对罗马人的重要性,要求众军官以战术为主,严禁鲁莽、无畏、且毫无意义的人海冲锋。 “但愿能有效果!”所有人都祈祷着。 昨日的惨痛教训,使得城墙上的官兵在夜里也不敢放松警备,如果斯拉夫人再一次从那些被隐藏的极好的地道里钻出来,这该怎么办? 数日的高强度战斗已经极大消耗了士兵们的斗志和体力,而付出的惨痛代价换来的不过是一道粪土、木头和石块堆成的城墙。 对于部分士兵而言,他们已经不为将军而战,更不为扈从军团而战,更不为罗马帝国的前途而战,甚至不是为饱受劫掠之苦的家人或女友而战,他们坚持战斗只是出于一种纯粹的恐惧。 无时无刻的死亡的阴影已经让战士们习惯,但是所有人也为这个几乎无人能够逃脱的结局发出绝望的怒吼。 一名希腊军官这样回忆道:“我们为自己能够活下来而战斗着,我们不愿意死在一个到处是尸体、粪便和泥浆的破地方里。我们像一群老鼠一样战斗着,当我们面对猛兽时,也会奋不顾身地跳起来露出自己的牙齿。” 此时此刻,恐惧反而成为一个让战士们战斗下去的动力,就像此时的他们正站在肮脏的粪土上,专注地听着这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凌晨时分,城墙附近的临时据点内,士兵们手持长矛和战斧,而为首的军官叫安德烈亚斯,是一名拉丁人,他以高超精湛的剑术与射术而扬名于扈从军团。安德烈亚斯的左臂上还有一道狰狞的刀伤,这是昨晚战斗时留下的,但对于他来说,这代表着“荣誉”。 这座临时据点的不远处就是河流,经常能看见斯拉夫人到那里去取水,对于掌握箭术的士兵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猎杀敌人的大好机会。 不过在罗马人猎杀到河边取水的斯拉夫人时,斯拉夫人也在猎杀同样到河边取水的罗马人。 河边的惨状让所有人都不禁都打了一个寒战那些被双方人马所残害的人那些肢解的尸体。他们的脸被斧头劈开,脸皮被剥下,一些伤员的头被放到了另一些被剖开的尸体肚子里。还有那些被脱光甲胄后反绑在烈火之上的人,这些人临死前歇斯底里的惨叫声至今都回荡在这片山谷中,久久不能散去。 “敌人会来吗?”一名战士倚靠在腐木旁,带着些许恐惧的语气说道,“我已经对敌人的尖叫声产生了恐惧感。” “只有主能知道。”一名虔诚的基督徒战士这样回答,而他身后的几名战友也都点着头。谁都不希望今晚爆发战争,谁也不想看见有人受伤、牺牲。但如果战争真的发生了,他们就必须得拿起长矛奋起抵抗。 “如果蛮子真的来了,就用我的刀与剑来问候他们。”安德烈亚斯一边打量着手中锋利的佩剑,一边调侃道:“在兵器面前,人的性命犹如雪花般脆弱。” “拉丁异端说的真不错,不过你依旧是异端。”战士们开怀大笑起来,这惹得安德烈亚斯十分不满。 “快看那个碗!”就在所有人嬉笑时,一名老兵注意到了桌子上的异常,他连忙叫来其他同伴,指着那个盛满水的碗问道:“看见了吗?那个碗里的水正晃的厉害,是地震了吗?”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死死地盯着那个碗,十几秒后,碗里面的水依然在剧烈摇晃,这让战士们感到大事不妙。 安德烈亚斯急忙趴在了地上,片刻后,他站起身来,迟迟不能说出话来。 “什么情况?”那些战士凝视着安德烈亚斯,所有人都紧绷着心中的弦,一些人更是紧握着系在腰上的佩剑,他们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些斯拉夫人,从地下……”安德烈亚斯愣了一会儿,缓缓吐出字眼来,“他们从地下杀来了!” 第九章 地道战(三) 成群的斯拉夫人再一次从地下杀了出来,他们衣衫褴褛,手持石锤或木剑,或铁斧,身上仅仅穿戴一件薄薄的锁甲或皮甲,这群人不能被称作为“军队”,用“一堆破烂”来形容是再好不过。 几个来不及后撤的后勤人员被斯拉夫人逮了个正着,利剑穿刺了他们的脊髓和喉咙,成为了这一夜的第一批去迎见上帝的牺牲者。 斯拉夫异教徒正欲继续追击时,却看见了令他们一生中最恐怖的一幕:下了马的突厥武士和装备精良的亚美尼亚步兵早就摆好了防御阵型,在他们身后则是一排又一排的手持复合弓的希腊弓箭手。在全军最前面还有数具外形奇特的器械。萨拉森人习惯性地将这种武器称之为“希腊火”。 未等蛮子反应过来,成桶的希腊火在发射器中喷涌而出,一条弧线划过天空,如同金雨一般在斯拉夫人的头上泼洒而下,将炽热的死亡撒向人群。 被大火覆盖全身的斯拉夫人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叫声,他们在地上打着滚,企图扑灭身上的大火;一部分人跳进了河里,却惊恐地发现,即使是海水也扑灭不了这些“粘黏”在自己身上的火焰。 “放!”就在斯拉夫人惊恐万分时,一队队希腊弓箭手拉满了手中的弓弦,箭头上裹着抹了猪油的布料,带着火焰的箭划过天际,点燃了地上的沥青。那些刚逃进洞穴中的斯拉夫人,此刻又成为了“烤全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肉香味。新兵们面面相觑,但老兵却感到渗人,因为这是被烤熟了的人肉味。 “圣母玛利亚保佑……”信仰正教的战士们看到这一幕后也感到后背发凉,人世间最残忍的死法是什么?也许他们现在都已经看见了。 安德烈亚斯也感到不可思议,他听说过希腊人的这种武器,当时他还以为是瞎编乱造的谎言;但现在,他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不仅仅是对这种武器感到惧怕,更则是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惶恐。 “勇士们!吹响我们的号角!罗马的反击开始了!”大火燃烬之际,在诸多伍长、十夫长、百夫长以及旗手的鼓励下,骁勇善战的下马突厥军团率先发起了冲锋,紧跟其后的是持剑的保加利亚人和拉丁人,以及手持战斧的体型庞大的瓦兰吉人。 “圣米迦勒保佑!在圣战中击败撒旦大军的圣天使啊,你将带领罗马人再一次走向胜利。”所有战士都勇往直前,冲锋陷阵,而斯拉夫人仍深陷在方才的恐惧当中;待他们缓过神来之时,一场惨烈的肉搏战已经开始了。 一部分信仰伊斯l教的卡帕多西亚人手持盾牌与弯刀,轻松踹翻了惊慌失措的斯拉夫人。这些居住在贫瘠山区的勇士们对待敌人丝毫不留情。当他们解决完眼前的敌人后,又会毫不犹豫地冲向下一个敌人,口中还不停地喊道:“真主——真主——” 穆斯l战士听到如此令人心动的消息,都欢呼雀跃起来。愉快的庆祝声好像风在吼叫,“真主——真主——”的喊声仿佛波涛翻滚,这一阵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声音向着被惊慌笼罩着的斯拉夫异教徒席卷而去。 “杀啊!!”这个词语成了战场上鼓舞士气的口号,和战鼓声,铜锣声,军号声响成一片。 这一刻,东正教居然和穆斯l联合在了一起,毕竟在他们眼中,这些信仰更加传统且落后的多神教异教徒远比基督徒或穆斯l可恶。 弓箭手、标枪手与投石手的猛烈输出,如此近的距离,一些斯拉夫人的木盾被刺穿,缺少甲胄的人当场中箭倒地,又或者被标枪刺穿胸膛,又或被尖石子砸伤。 一名常住在克里特岛的希腊标枪手向敌人投来了致命的标枪,巨大的冲击力使其一名斯拉夫人飞出了数米远,摔在地上,连内脏都被震碎。 “放箭!放箭!放箭!!”斯拉夫人回过神来,也纷纷朝对手放箭,一些人中箭倒地,后面的人就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 “去死!你这个该死的异教徒。” 安德烈亚斯挥舞着手中的铁剑,竟一剑就劈断了对手手中的木盾,以及一两根带着血和污垢的手指头。 几个斯拉夫人围了过来,但安德烈亚斯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本能的举起盾牌硬生生抵挡住了这一致命的危险,随后,他用同样的“待人方式”还击了回去。 一些人攻入了地道内,但地道内的战争更加惨烈。双方战士在这里上演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不过至于谁是猫?谁是鼠?这得看他们手中的刀剑够不够锋利,身披的铠甲是否足够坚固,以及战友之间的默契配合。 地面上尽数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它们大多数血肉模糊,分不清是敌是友。战士们用刀与剑拼杀出了一条血路,在漆黑的地道内,每一个拐角处,每一块空地都有可能埋藏着致命的危险。 “真主保佑……” “天主保佑……” “奥丁保佑……” 这一刻,宗教成为了双方战士保持战斗意志的最佳办法。也许宗教在现代人的眼中代表着“愚昧”、“落后”和“野蛮”;但在民族主义出现之前,宗教是团结人民的唯一手段。 刀剑声、战鼓声、喊杀声、士兵的祷告声,不绝于耳。 一名拉什卡士兵不幸被敌人砸中了脑袋,他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浑身都在抽搐。 一群受了重伤的斯拉夫伤员躺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同伴的离去,几个保加利亚人发现了他们,毫不犹豫地将其全部残忍杀死。 一些新兵陷入了疯狂,他们大笑着,接近疯掉。他不停地用铁盔砸着身下的尸体,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最后,连脑浆都爆了出来。 一名士兵在战后这样记载道:“这一切宛若人间地狱般可怕。这几乎不像是人干的事!双方都杀红了眼,拳打脚踢,用长矛捅肚子,挖眼睛,卡对方喉咙,折断骨头,又是狂吼,又是惨叫,又是呻吟,都能听到骨头爆裂……咯吱咯吱的响声!这是无法忘掉的声音,听着颅骨碎裂,变成碎片……” 第一章 皇帝的震怒 前线作战正酣之时,皇帝的使节却为布拉纳等人带来个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曼努埃尔,蒙上帝洪福,手持圣枪的基督武士、众君之君、罗马人的皇帝、安纳托利亚与海姆斯(巴尔干)的强大君主、耶路撒冷和安条克的守护者、全世界的最高领主、热爱和平的仁者、慷慨与大方的代表、异教徒与不信教者的毁灭者,勒令尼基弗鲁斯·科穆宁,先帝阿莱克修斯一世之后裔,速回新罗马,接受皇帝的调遣。” 这位使节将怀里的金玺诏书递给了尼基弗鲁斯,一旁的布拉纳与米海尔等人凑了过去,里面的内容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布拉纳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语气温和地对使节说:“可眼下的战争远远还未结束!我恳求陛下能宽容几天,待这一战打完之后,我自然会亲自将尼基弗鲁斯送去君士坦丁堡。” “几个异教徒蛮子而已!紫室贵族不应该待在这个充满汗臭味和屎尿味的破地方。” “我从未听说过仗打到一半就无理由要把副将调走的例子!” 使节摇了摇头,他面容冷酷,目光沉稳,白色长袍虽朴素却威风凛凛。他的语气严厉且不容侵犯:“这是皇帝的赦令!容不得半点迟疑和不愿!如果不愿意,我会如实禀报给陛下,让陛下来裁决你们的命运!大概率等待你们的只有牢狱之灾与杀头之祸。” “别忘了安德罗尼卡·科穆宁!他的例子近在眼前。” 众人面面相觑,布拉纳瞥了一眼身旁的尼基弗鲁斯,又看了看已经把手按在剑鞘上的米海尔,双方陷入了僵持,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片刻后,尼基弗鲁斯半跪在地上,将手中的金玺诏书高高举起,嘴中念道:“我不会违抗皇帝的旨意。我明日一早便前往新罗马,并为皇帝献上丰厚的礼物。” 待使节离开后,众人都松了口气,但布拉纳此刻却脸色苍白,只是呆坐在原地。也许,这突然起来皇帝的命令对他的打击才是最大的——他的女婿,尼基弗鲁斯的军事才能在这几天发挥显着;本想继续挖掘他的才能,却在今晚发生了这种事,换谁都不好受。 “你不必难过。此刻最大的问题就是,曼努埃尔为什么会突然命令我返回君士坦丁堡?”尼基弗鲁斯隐约感觉到一些杀意,可他转念一想,便苦笑道,“曼努埃尔虽然目空一切,容不得有人超越他;但自罗德岛之事后,我在皇帝眼中已然成为了安德罗尼柯那样的无能之辈。因此,这一次,皇帝不可能想要杀了我。” “那会是什么?” “我不清楚。”尼基弗鲁斯也犯了难,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出个原因。最后,他只得硬着头皮,告别了布拉纳等人,第二天清晨携带几名卫士便前往了君士坦丁堡。 一个星期后,紫室贵族的身影出现在了金门附近,上等司砚官约翰·卡马特洛斯亲自出城迎接。阔别已久,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曼努埃尔这次要我返回首都,是有什么任务吗?”尼基弗鲁斯询问道,“阿莱克修斯·布拉纳对皇帝的这一道旨意大为不满,征讨野蛮人的战事还未结束,却闹了这一出戏。” “具体我也不清楚。”卡马特洛斯只是尴尬的笑着,虽然他是曼努埃尔身边最亲密的友人,但皇帝反复无常的性格也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我听说,那些躲在小亚山区里的突厥人,与占据部分美索不达米亚的领主阿塔贝格缔结了军事同盟。当这条消息传至布拉赫奈宫内时,皇帝勃然大怒,随即下令派出大军进入小亚细亚,目的地很可能是菲拉德尔菲亚。” “消息可靠吗?” 卡马特洛斯坚定地点着头,“这样的重磅消息,即使是路边的小孩都能知晓,这就更不可能瞒得过皇帝的眼线了。” 听到这,尼基弗鲁斯陷入了沉思。此刻,他大概知道皇帝这一次叫他来干什么了。但这只是一种猜测,至于究竟是什么,还得前往布拉赫奈宫。 当尼基弗鲁斯来到布拉赫奈宫时,在这里除了全副武装的护卫以外,和皇帝的宠信与爱妾,便没有什么了。 可就在这时,一名中年人骑着白马停在了宫殿之外,他跳下了马儿,径直走向尼基弗鲁斯。待走近之后,尼基弗鲁斯才惊讶地发现,此人竟是欧佛洛绪涅的父亲——安多罗尼柯·卡马特洛斯。 “你怎么来了?”见到安多罗尼柯时,卡马特洛斯也有些吃惊,“你可是大法官(相当于最高法院院长),整日比我还要忙碌。” “这一切都是皇帝的安排。”安多罗尼柯看见尼基弗鲁斯时,面露难色。一想起自己的女儿欧佛洛绪涅,他就感到恼怒,拳头不由得攥的紧紧的。 尼基弗鲁斯也察觉到一丝丝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卡马特洛斯也了解到两人的不合,他只好开口转移两人的注意力:“好了,安多罗尼柯,你和他之间的私人事情就暂时放在一边。皇帝交给你的任务是什么?这与尼基弗鲁斯有关吗?” “唉……”安多罗尼柯瞥了一眼尼基弗鲁斯,只是叹了口气,便将曼努埃尔的目的一字不漏的一一说了出来,“阿尔斯兰的这一次贸然行为彻底触怒了曼努埃尔皇帝。皇帝在抽调大军奔赴边疆向突厥人施压的同时,还需要派遣几名外交官前去与突厥人协商,尽可能避免流血冲突。” “所以说?” “尼基弗鲁斯和我就被选中了。”说到这,安多罗尼柯很明显有些不甘心,“皇帝知道尼基弗鲁斯曾在突厥人的土地上生活过,也和现任的苏丹阿尔斯兰是亲戚关系,派遣他去真的是再好不过。” “而同时又考虑到尼基弗鲁斯的外交经验不足,故此皇帝又让我陪同你一同出使罗姆,希望能圆满完成这次的外交行动。” 第二章 以哥念之行 尼基弗鲁斯与安多罗尼柯乘船渡过了马尔马拉海,随即来到了尼西亚城。在此休息片刻后,两人便马不停蹄地前往小亚西南部,穿过比提尼亚和弗里吉亚行省,最终抵达了吕底亚的菲拉德尔菲亚。(今土耳其马尼萨省的阿拉谢希尔) 抵达费拉德尔菲亚时已是半晚,但尼基弗鲁斯和安多罗尼柯并没有时间休息,两人顾不上身体的劳累,便迅速前往皇帝的大本营。 平日里,费拉德尔菲亚不过是吕底亚的一座小城,人口不过数千人。由于该城坐落于帝国的边境地带,因而时常遭受突厥部落的侵袭,当地的希腊人为了躲避便劫掠纷纷逃离家乡,这使得这座城的人口更少了。 皇帝的大军驻扎在此,大街上看见的多为巡逻的官兵,以及一两个酒醉的兵pi;希腊居民少之又少,他们大多数都躲藏在自家的地窖里,或将房门紧紧锁死。 对于他们来说,帝国军队和那些野蛮的突厥人没什么区别,曼努埃尔的战车开到哪,那里的人民就要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以及蒙受前所未有的苦难。 “很难想象。”一路上的凄惨景象属实让尼基弗鲁斯感到震惊,“王师”经过的地方,无一不成废墟,无一不被劫掠,“这就是当下的罗马帝国的军队吗?全军当中充满了无用的皮匠、被强征的可怜农夫,以及臭气熏天的酒鬼和乞丐——这样的军队,发挥出来的战斗力究竟是怎样的?真不可思议。” 安多罗尼柯看了一眼尼基弗鲁斯,语气中带着一些对他的讽刺,“广大官兵中充满了败类,而高贵的贵族当中也充满了道德败坏之人。我想,两者没有任何区别。” “不管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尼基弗鲁斯苦笑着,“不明真相的盲目的人只看表面,从不深入探究——不管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我。” “哼。”安多罗尼柯轻蔑一笑,他转移了话题,暂不想追问欧佛洛绪涅的事情,“皇帝大肆扩充军队,企图用庞大的数量震慑周边国家;军中充斥着败类和无用之辈实属正常。” “国家财政被压的喘不过气,而皇帝依然维持着他那庞大的个人开销;为了保证财政收入,皇帝只能向百姓加重赋税。” 两人继续前进,费拉德尔菲亚给尼基弗鲁斯的感觉出了“像废墟一般”以外,更像是一座军事堡垒。每经过一个拐角处,或者一条街道,再或者数十米远,就有一道哨卡,只有确认身份后才能放行。 如果考虑到皇帝在这里,就很容易能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做了。 经过层层检查后,两人被卫兵收缴了武器,以及一切可能威胁到皇帝本人的随身物品。进入被改造后的原费拉德尔菲亚总督府,尼基弗鲁斯终于看见了皇帝本人。 曼努埃尔一世高坐在精致的皇椅上,他穿着束腰的长衣,踏着紫色的长靴,皇冠上镶嵌着的钻石看起来闪闪发亮。两侧是全副武装的拉丁武士,此外还有极少数的宫廷宦官,以及拉丁高官和希腊大臣。 罗马帝国的宫廷宦官以6世纪查士丁尼一世手底下能征善战的大宦官纳尔西斯闻名于世。直到马其顿王朝时期都依然维持着庞大的数量,并且在帝国的宫廷里,社会的各个阶层中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随着曼奇科特之后的大崩溃,宫廷宦官与官僚体制一同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科穆宁王朝成立后,宦官的作用与数量也远不如以前。直到如今,宫廷宦官几乎绝迹。 “我,阿莱克修斯一世之后裔,紫室贵族,皇帝的忠实仆人——尼基弗鲁斯·科穆宁,向至高无上的罗马皇帝致意……”说完,尼基弗鲁斯便半跪在地上,头颅垂下。按照宫廷里的繁琐礼仪,即使是紫室贵族在公共场所也不能随意目睹皇帝的尊容,只有将头颅垂下才能表明自己的诚意,以及对皇帝的忠心与敬畏。 一旁的安多罗尼柯也半跪在地上,说着与尼基弗鲁斯相似的内容,“我,安多罗尼柯·卡马特洛斯,帝国大法官,作为圣上的忠诚仆人,我对您的忠诚与畏惧是毋庸置疑的。” 良久,身穿紫袍的曼努埃尔皱起了眉头,一旁的拉丁大臣心领神会,便发话责问道:“你身为紫室贵族,如今竟灰头土脸,毫不在意自身的卫生礼仪,若不是圣上还认识你,很让人怀疑你是不是个身穿高等贵族服饰的卡帕多西亚野蛮人。” 听到这,尼基弗鲁斯才意识到,为了尽快抵达费拉德尔菲亚,他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容貌与打扮。当他抵达这座城时已是夜里,没来得及整理容貌,便进入了府邸。 安多罗尼柯瞥了一眼尼基弗鲁斯,心中暗暗窃喜。在进入府邸前,他就简单整理了自己的容貌,这才没有招致皇帝的不满。 一旁的拉丁武士则摩拳擦掌,只等皇帝一声令下,他们便冲上去将尼基弗鲁斯按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名希腊大臣走了进来,半跪在皇帝的面前,汇报着最新的情况:“至高无上的陛下,以哥念的突厥苏丹希望能迅速与帝国谈判——他们希望将谈判地点放置在以哥念,阿尔斯兰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还主动向后撤军。他不敢与您作对。” “哦?”听到这,曼努埃尔也没心思责问尼基弗鲁斯,狠狠地嘲讽道:“这就是阿尔斯兰吗?他还好意思自称自己为罗姆(罗马)的苏丹(王),异教徒不过如此。只会骑马与劫掠的突厥人怎么敢与罗马帝国作对?” “看!看!朕只是将帝国‘极少数’的军队调遣到边境,便把阿尔斯兰吓得屁滚尿流,迫切的希望与帝国求和。幸好他还比较清晰,才避免了一场屠杀与毁灭。” “陛下,既然这样,那就让双方重归和平。”这时,一名拉丁大臣也附言道:“小亚内陆没什么可占领的,就把这些破地方交给突厥人折腾,让他们内斗。” “既然这样。”听到这,皇帝傲慢地点着头,于是下令道:“传朕的旨意,尼基弗鲁斯·科穆宁,随安多罗尼柯,携各种金银器皿,一同前往以哥念,与突厥人达成共识。” 第二章 以哥念之行 尼基弗鲁斯与安多罗尼柯乘船渡过了马尔马拉海,随即来到了尼西亚城。在此休息片刻后,两人便马不停蹄地前往小亚西南部,穿过比提尼亚和弗里吉亚行省,最终抵达了吕底亚的菲拉德尔菲亚。(今土耳其马尼萨省的阿拉谢希尔) 抵达费拉德尔菲亚时已是半晚,但尼基弗鲁斯和安多罗尼柯并没有时间休息,两人顾不上身体的劳累,便迅速前往皇帝的大本营。 平日里,费拉德尔菲亚不过是吕底亚的一座小城,人口不过数千人。由于该城坐落于帝国的边境地带,因而时常遭受突厥部落的侵袭,当地的希腊人为了躲避便劫掠纷纷逃离家乡,这使得这座城的人口更少了。 皇帝的大军驻扎在此,大街上看见的多为巡逻的官兵,以及一两个酒醉的兵pi;希腊居民少之又少,他们大多数都躲藏在自家的地窖里,或将房门紧紧锁死。 对于他们来说,帝国军队和那些野蛮的突厥人没什么区别,曼努埃尔的战车开到哪,那里的人民就要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以及蒙受前所未有的苦难。 “很难想象。”一路上的凄惨景象属实让尼基弗鲁斯感到震惊,“王师”经过的地方,无一不成废墟,无一不被劫掠,“这就是当下的罗马帝国的军队吗?全军当中充满了无用的皮匠、被强征的可怜农夫,以及臭气熏天的酒鬼和乞丐——这样的军队,发挥出来的战斗力究竟是怎样的?真不可思议。” 安多罗尼柯看了一眼尼基弗鲁斯,语气中带着一些对他的讽刺,“广大官兵中充满了败类,而高贵的贵族当中也充满了道德败坏之人。我想,两者没有任何区别。” “不管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尼基弗鲁斯苦笑着,“不明真相的盲目的人只看表面,从不深入探究——不管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我。” “哼。”安多罗尼柯轻蔑一笑,他转移了话题,暂不想追问欧佛洛绪涅的事情,“皇帝大肆扩充军队,企图用庞大的数量震慑周边国家;军中充斥着败类和无用之辈实属正常。” “国家财政被压的喘不过气,而皇帝依然维持着他那庞大的个人开销;为了保证财政收入,皇帝只能向百姓加重赋税。” 两人继续前进,费拉德尔菲亚给尼基弗鲁斯的感觉出了“像废墟一般”以外,更像是一座军事堡垒。每经过一个拐角处,或者一条街道,再或者数十米远,就有一道哨卡,只有确认身份后才能放行。 如果考虑到皇帝在这里,就很容易能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做了。 经过层层检查后,两人被卫兵收缴了武器,以及一切可能威胁到皇帝本人的随身物品。进入被改造后的原费拉德尔菲亚总督府,尼基弗鲁斯终于看见了皇帝本人。 曼努埃尔一世高坐在精致的皇椅上,他穿着束腰的长衣,踏着紫色的长靴,皇冠上镶嵌着的钻石看起来闪闪发亮。两侧是全副武装的拉丁武士,此外还有极少数的宫廷宦官,以及拉丁高官和希腊大臣。 罗马帝国的宫廷宦官以6世纪查士丁尼一世手底下能征善战的大宦官纳尔西斯闻名于世。直到马其顿王朝时期都依然维持着庞大的数量,并且在帝国的宫廷里,社会的各个阶层中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随着曼奇科特之后的大崩溃,宫廷宦官与官僚体制一同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科穆宁王朝成立后,宦官的作用与数量也远不如以前。直到如今,宫廷宦官几乎绝迹。 “我,阿莱克修斯一世之后裔,紫室贵族,皇帝的忠实仆人——尼基弗鲁斯·科穆宁,向至高无上的罗马皇帝致意……”说完,尼基弗鲁斯便半跪在地上,头颅垂下。按照宫廷里的繁琐礼仪,即使是紫室贵族在公共场所也不能随意目睹皇帝的尊容,只有将头颅垂下才能表明自己的诚意,以及对皇帝的忠心与敬畏。 一旁的安多罗尼柯也半跪在地上,说着与尼基弗鲁斯相似的内容,“我,安多罗尼柯·卡马特洛斯,帝国大法官,作为圣上的忠诚仆人,我对您的忠诚与畏惧是毋庸置疑的。” 良久,身穿紫袍的曼努埃尔皱起了眉头,一旁的拉丁大臣心领神会,便发话责问道:“你身为紫室贵族,如今竟灰头土脸,毫不在意自身的卫生礼仪,若不是圣上还认识你,很让人怀疑你是不是个身穿高等贵族服饰的卡帕多西亚野蛮人。” 听到这,尼基弗鲁斯才意识到,为了尽快抵达费拉德尔菲亚,他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容貌与打扮。当他抵达这座城时已是夜里,没来得及整理容貌,便进入了府邸。 安多罗尼柯瞥了一眼尼基弗鲁斯,心中暗暗窃喜。在进入府邸前,他就简单整理了自己的容貌,这才没有招致皇帝的不满。 一旁的拉丁武士则摩拳擦掌,只等皇帝一声令下,他们便冲上去将尼基弗鲁斯按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名希腊大臣走了进来,半跪在皇帝的面前,汇报着最新的情况:“至高无上的陛下,以哥念的突厥苏丹希望能迅速与帝国谈判——他们希望将谈判地点放置在以哥念,阿尔斯兰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还主动向后撤军。他不敢与您作对。” “哦?”听到这,曼努埃尔也没心思责问尼基弗鲁斯,狠狠地嘲讽道:“这就是阿尔斯兰吗?他还好意思自称自己为罗姆(罗马)的苏丹(王),异教徒不过如此。只会骑马与劫掠的突厥人怎么敢与罗马帝国作对?” “看!看!朕只是将帝国‘极少数’的军队调遣到边境,便把阿尔斯兰吓得屁滚尿流,迫切的希望与帝国求和。幸好他还比较清晰,才避免了一场屠杀与毁灭。” “陛下,既然这样,那就让双方重归和平。”这时,一名拉丁大臣也附言道:“小亚内陆没什么可占领的,就把这些破地方交给突厥人折腾,让他们内斗。” “既然这样。”听到这,皇帝傲慢地点着头,于是下令道:“传朕的旨意,尼基弗鲁斯·科穆宁,随安多罗尼柯,携各种金银器皿,一同前往以哥念,与突厥人达成共识。” 第三章 哥罗西 吊桥放下,哥罗西的城门被守卫们缓缓打开,在城头上站岗的伍长阿尔贝托好奇地看着眼前这支远道而来的队伍——多数是突厥人,以及几个希腊人,马车虽然被布匹遮盖住,但他依然能从缝隙中轻易地看见这些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金银珠宝。 阿尔贝托是一名加泰罗尼亚人,曾作为士兵战斗在伊比利亚的最前线,手中的佩剑沾满了无数穆斯l的鲜血。 一年前,为了追求财富的他来到了君士坦丁堡,成为了只为君士坦丁堡皇帝而战的佣兵。 目前,他驻守在帝国边境城镇里,并随时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歌罗西是小亚细亚弗里吉亚的一座古城,也是安纳托利亚南部最着名的城市之一,从公元前5世纪开始,它便是一座重要的城市。 不过由于7世纪和8世纪的阿拉伯入侵,城市的规模已经大幅度缩小,甚至可能完全被遗弃,迫使人们逃离这里。 该城大约在1192年被摧毁。 阿尔贝托常常抱怨道:“我的处境不比伊比利亚好多少,我感觉甚至更差了……这里除了糟糕的治安,每日的无聊巡逻,以及突厥人的袭扰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看啊,那两个希腊人。”一旁的一名手持长矛的士兵指着尼基弗鲁斯和安多罗尼柯一行人,喃喃自语道:“其中一人身披鲜艳的紫袍,据说这是皇亲贵族才能使用的颜色。” “好了,摩里斯科人(指被迫改宗天主教的西班牙穆斯l及其后裔)!”阿尔贝托狠狠地瞪着那名士兵,恶狠狠地说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别让我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否则我一定会送你去见上帝。” 那士兵反驳道:“我的亲人都是基督徒,我那已经过世的祖父原本也是基督徒,只不过他在世时被突尼斯的海盗劫走,为了求得一丝生机,才被迫改信罢了!我不是摩里斯科人!” “但你依然是摩里斯科人。”一旁的热那亚老兵精心擦拭着手中的长矛,“对待摩里斯科人,就要像对待害虫一样迅速处理掉。” “够了,你们在吵什么?”就在此时,百夫长走了过来,他也是一名热那亚人,名叫乔万尼,七年前就开始为帝国服务。 “不知道今天是谁来吗?他们都是皇帝派遣至以哥念的大使!其中一个甚至是皇亲贵族。要是搞砸了事情,小心你我都会因此掉了脑袋!” 阿尔贝托等人纷纷垂下了脑袋,乔万尼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再三叮嘱后才放心离开。 城门下,尼基弗鲁斯也听闻到了城头上的对话,他看向这群驻守着哥罗西要塞的异族士兵,苦笑道:“帝国军队早已不是凯撒、屋大维,以及图拉真时代的模样了;到如今什么臭鱼烂虾都能被招募进来……地痞流氓、农夫、朝圣者、异教徒,甚至是政治罪犯。” “这不奇怪。”巴耶塞特对此感到并不惊讶,在归顺尼基弗鲁斯前,他的部落区区不过百人,便杀穿了比提尼亚行省,如入无人之境,希腊人和异族商人只能躲在城墙里求得生机。 “一堆材料不能叫建筑,犹如一群流氓不能叫作军队。曼努埃尔的军队空有数量,却毫无质量;如此糟糕的军队,又怎么可能取得胜利呢?” “说着一口半吊子的罗马(希腊)语……”安多罗尼柯对眼前这位突厥人感到一丝兴趣,“他才来你父亲的庄园里多久?便学会了我们的语言,就连服饰和习俗都大为改变。” “色雷斯是罗马(希腊)文化的宝地,自古以来没有哪个来到这的外族人不会被同化——保加利亚人、佩切涅格人……皆是如此。” “你为什么要把他带过来?”安多罗尼柯问道。 “我考虑到巴耶塞特曾在小亚细亚内陆常年生活,对这片土地比较熟悉,便决定将此人一同带来。”尼基弗鲁斯如是说。 奔波了一个昼夜,众人来到了哥罗西的市长官邸。哥罗西的市长热情地接见了众人;但当他看见几名突厥士兵时,瞬间吓得脸色苍白。 直到尼基弗鲁斯解释这些人只是他的护卫时,市长才松了口气。 “很抱歉,因为这里时常遭受突厥人的袭扰,附近的村庄都无一幸免,难民大量涌入这座城市,哥罗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犯罪的温床,就连附近有名的圣米海尔教堂也不能幸免于难。” “军队在做什么?让官兵和法院来解决这件事。”大法官安多罗尼柯有些愤怒。 他的想法很快就被总督嗤之以鼻地否定了:“实际上,军队不仅不帮忙,反而与难民一起抢夺市民的财物,即使是市长官邸也不能幸免于难——所有值钱的东西要么被抢走,要么被砸烂,偌大的府邸只剩下了空壳。” 听到这,众人沉默片刻。尼基弗鲁斯也是哭笑不得,“既然这样,那还是先为我们准备好舒适的房间,我们需要在这里休整一夜。” “好啊……好啊——很高兴你不嫌弃这里。”很快,几名仆人便将尼基弗鲁斯等人带向了府内的一个拐角处。 一名仆人说道:“这里有通往二楼的楼梯,最里面的房间都还算完善,你们可以住在那里。” “我要单独一间。”安多罗尼柯拍着桌子,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喜欢独居。” 尼基弗鲁斯深知安多罗尼柯内心中真正的想法,他也只能无奈地点头同意。 即使是被仆人称为“较为完善”的几间房间,但当众人进入房间时,看见的也不过是乱糟糟的景象,墙壁破败不堪,油灯已经枯竭,就连屋檐都破着几个大洞,时不时从上面滴下来几滴雨露。 看到这,巴耶塞特怒火冲心:“哥罗西居然破败到这种地步?这里的人居然忍心让您住在这种鬼地方?!” “我宁愿躺在梆硬的岩石上,或是睡在战场上的死人堆里,再则是蜷缩在部落里的帐篷里嗅着汗臭味;我也不愿意在这里过一天,或是一个时辰——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羞辱。” “知足,我们已经住在了哥罗西最‘奢华舒适’的地方了。” “可我看起来这里和废墟没什么区别。” “好了好了!就这样将就一晚上。”奔波了一天,尼基弗鲁斯也累得不行了,他便随便找了块地躺了下去。 曾经,哥罗西也是远近闻名的繁荣城市;而现在,就连这里的府邸都已经破败不堪,所有房间的地板都是破烂的。为了生存,总督甚至在府邸一楼养起了猪,恶臭味透过地板传入众人的口鼻之中。 楼上,甚至还有一位孩童撒着尿,那是市长的儿子。这样的环境,巴耶塞特倒是被恶心坏了,住在隔壁的安多罗尼柯估计也好不了哪去。 第三章 哥罗西 吊桥放下,哥罗西的城门被守卫们缓缓打开,在城头上站岗的伍长阿尔贝托好奇地看着眼前这支远道而来的队伍——多数是突厥人,以及几个希腊人,马车虽然被布匹遮盖住,但他依然能从缝隙中轻易地看见这些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金银珠宝。 阿尔贝托是一名加泰罗尼亚人,曾作为士兵战斗在伊比利亚的最前线,手中的佩剑沾满了无数穆斯l的鲜血。 一年前,为了追求财富的他来到了君士坦丁堡,成为了只为君士坦丁堡皇帝而战的佣兵。 目前,他驻守在帝国边境城镇里,并随时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歌罗西是小亚细亚弗里吉亚的一座古城,也是安纳托利亚南部最着名的城市之一,从公元前5世纪开始,它便是一座重要的城市。 不过由于7世纪和8世纪的阿拉伯入侵,城市的规模已经大幅度缩小,甚至可能完全被遗弃,迫使人们逃离这里。 该城大约在1192年被摧毁。 阿尔贝托常常抱怨道:“我的处境不比伊比利亚好多少,我感觉甚至更差了……这里除了糟糕的治安,每日的无聊巡逻,以及突厥人的袭扰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看啊,那两个希腊人。”一旁的一名手持长矛的士兵指着尼基弗鲁斯和安多罗尼柯一行人,喃喃自语道:“其中一人身披鲜艳的紫袍,据说这是皇亲贵族才能使用的颜色。” “好了,摩里斯科人(指被迫改宗天主教的西班牙穆斯l及其后裔)!”阿尔贝托狠狠地瞪着那名士兵,恶狠狠地说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别让我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否则我一定会送你去见上帝。” 那士兵反驳道:“我的亲人都是基督徒,我那已经过世的祖父原本也是基督徒,只不过他在世时被突尼斯的海盗劫走,为了求得一丝生机,才被迫改信罢了!我不是摩里斯科人!” “但你依然是摩里斯科人。”一旁的热那亚老兵精心擦拭着手中的长矛,“对待摩里斯科人,就要像对待害虫一样迅速处理掉。” “够了,你们在吵什么?”就在此时,百夫长走了过来,他也是一名热那亚人,名叫乔万尼,七年前就开始为帝国服务。 “不知道今天是谁来吗?他们都是皇帝派遣至以哥念的大使!其中一个甚至是皇亲贵族。要是搞砸了事情,小心你我都会因此掉了脑袋!” 阿尔贝托等人纷纷垂下了脑袋,乔万尼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再三叮嘱后才放心离开。 城门下,尼基弗鲁斯也听闻到了城头上的对话,他看向这群驻守着哥罗西要塞的异族士兵,苦笑道:“帝国军队早已不是凯撒、屋大维,以及图拉真时代的模样了;到如今什么臭鱼烂虾都能被招募进来……地痞流氓、农夫、朝圣者、异教徒,甚至是政治罪犯。” “这不奇怪。”巴耶塞特对此感到并不惊讶,在归顺尼基弗鲁斯前,他的部落区区不过百人,便杀穿了比提尼亚行省,如入无人之境,希腊人和异族商人只能躲在城墙里求得生机。 “一堆材料不能叫建筑,犹如一群流氓不能叫作军队。曼努埃尔的军队空有数量,却毫无质量;如此糟糕的军队,又怎么可能取得胜利呢?” “说着一口半吊子的罗马(希腊)语……”安多罗尼柯对眼前这位突厥人感到一丝兴趣,“他才来你父亲的庄园里多久?便学会了我们的语言,就连服饰和习俗都大为改变。” “色雷斯是罗马(希腊)文化的宝地,自古以来没有哪个来到这的外族人不会被同化——保加利亚人、佩切涅格人……皆是如此。” “你为什么要把他带过来?”安多罗尼柯问道。 “我考虑到巴耶塞特曾在小亚细亚内陆常年生活,对这片土地比较熟悉,便决定将此人一同带来。”尼基弗鲁斯如是说。 奔波了一个昼夜,众人来到了哥罗西的市长官邸。哥罗西的市长热情地接见了众人;但当他看见几名突厥士兵时,瞬间吓得脸色苍白。 直到尼基弗鲁斯解释这些人只是他的护卫时,市长才松了口气。 “很抱歉,因为这里时常遭受突厥人的袭扰,附近的村庄都无一幸免,难民大量涌入这座城市,哥罗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犯罪的温床,就连附近有名的圣米海尔教堂也不能幸免于难。” “军队在做什么?让官兵和法院来解决这件事。”大法官安多罗尼柯有些愤怒。 他的想法很快就被总督嗤之以鼻地否定了:“实际上,军队不仅不帮忙,反而与难民一起抢夺市民的财物,即使是市长官邸也不能幸免于难——所有值钱的东西要么被抢走,要么被砸烂,偌大的府邸只剩下了空壳。” 听到这,众人沉默片刻。尼基弗鲁斯也是哭笑不得,“既然这样,那还是先为我们准备好舒适的房间,我们需要在这里休整一夜。” “好啊……好啊——很高兴你不嫌弃这里。”很快,几名仆人便将尼基弗鲁斯等人带向了府内的一个拐角处。 一名仆人说道:“这里有通往二楼的楼梯,最里面的房间都还算完善,你们可以住在那里。” “我要单独一间。”安多罗尼柯拍着桌子,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喜欢独居。” 尼基弗鲁斯深知安多罗尼柯内心中真正的想法,他也只能无奈地点头同意。 即使是被仆人称为“较为完善”的几间房间,但当众人进入房间时,看见的也不过是乱糟糟的景象,墙壁破败不堪,油灯已经枯竭,就连屋檐都破着几个大洞,时不时从上面滴下来几滴雨露。 看到这,巴耶塞特怒火冲心:“哥罗西居然破败到这种地步?这里的人居然忍心让您住在这种鬼地方?!” “我宁愿躺在梆硬的岩石上,或是睡在战场上的死人堆里,再则是蜷缩在部落里的帐篷里嗅着汗臭味;我也不愿意在这里过一天,或是一个时辰——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羞辱。” “知足,我们已经住在了哥罗西最‘奢华舒适’的地方了。” “可我看起来这里和废墟没什么区别。” “好了好了!就这样将就一晚上。”奔波了一天,尼基弗鲁斯也累得不行了,他便随便找了块地躺了下去。 曾经,哥罗西也是远近闻名的繁荣城市;而现在,就连这里的府邸都已经破败不堪,所有房间的地板都是破烂的。为了生存,总督甚至在府邸一楼养起了猪,恶臭味透过地板传入众人的口鼻之中。 楼上,甚至还有一位孩童撒着尿,那是市长的儿子。这样的环境,巴耶塞特倒是被恶心坏了,住在隔壁的安多罗尼柯估计也好不了哪去。 第四章 密列奥塞法隆之行 次日一早,尼基弗鲁斯一行人便告别了总督,离开了早已破败不堪的哥罗西城,前往下一个通往以哥念的必经之地。数个时辰后,众人艰难地行走在小亚细亚内地的山区里,沿途的诸多不确定因素都困扰着这支队伍 小亚细亚被罗马人建设了一千多年,帝国的大道从尼西亚到哥以念畅通无堵,沿途还有不少驿站和旅馆供人休息;可至百年前突厥人进入这片土地后,战乱和饥荒便愈发严重。沿路地区已经荒废,桥梁已经垮塌,蓄水池也已经干涸,某些地区的全部人口都已被突厥人屠杀或者赶走。 曾经繁华无比的帕夫拉戈尼亚到现在竟然鸟无人烟,十里之内找不到一个活人,甚至是一只牲口。常年处于两国交战范围内的弗里吉亚、澳奥普希金、奇里乞亚等地的情况更不用多说了。 尼基弗鲁斯喘着粗气,一路上的艰辛让他耗费了不少体力,而他身旁的曾经常年生活在这里的巴耶塞特就显得轻松许多;不过这支队伍里表现得最恼火的也许就是安多罗尼柯了,他身为大法官,每日多与政治和犯人打交道,故此并无强健的体魄和耐力,此时此刻的他就别提有多狼狈了。 也许是安多罗尼柯注意到了自己的丑态,对此他感到恼羞成怒,但又无可奈何。皇帝交给他的任务必须完成,一切苦楚他只能自己独自忍受——想到这,安多罗尼柯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更加卖力地前进着。 “为什么曼努埃尔要派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人前去科尼亚?要是他死在半路上怎么办?”巴耶塞特嘲讽道。 “陛下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到呢?我们只需要服从就行了。”说到这,尼基弗鲁斯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感叹道:“我还记得,我小的时候曾来过这。这里蜿蜒曲折,地形狭长,附近似乎还有一座废弃多年的要塞。而科尼亚离它很近。” “许多基督徒都会经过这里,前往耶路撒冷朝圣;而作为通行的代价,这里的异教徒苏丹通常会索取这些朝圣者一笔巨款。” “不过,但单从军事角度出发,这里的地形非常适合伏击敌人。当某种大军进入这片狭长的地形时,一旦没有及时派出斥候侦探前方情报,后果通常是毁灭性的灾难。” 听到这,尼基弗鲁斯饶有兴趣地追问道:“所以,这里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巴耶塞特摇了摇头,不过他还是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不过附近的山民倒是给这里取了个名字——密列奥塞法隆,与此处的废弃要塞同名。” 密列奥塞法隆,本是一个普通极了的地方;谁能想到,就在十一年后,即1176年。狂傲自大的曼努埃尔会在这里损兵折将,从此他一蹶不振,性情变得暴躁狂怒。 但实际上,密列奥塞法隆之败并没有动摇掉罗马帝国的根基,此战之中罗马人损失不大,多数为安条克仆从军;而罗姆突厥人的损失同样很大,并且在来年的曼德尔河谷战役中再次把突厥人狠揍了一顿——故此,此战只是对于曼努埃尔本人而言,是灾难性的后果。 就在这个时候,山谷的两侧突然传来一阵阵喊杀声,几十个手持标枪、长矛或弓箭的原住民出现在尼基弗鲁斯众人的视野中,同时在前方的尽头,数个手持弯刀的骑手也杀了过来。 “该死!是当地的原住民!”巴耶塞特顿感不妙,他“嗖”的一声拔出了系在腰上的弯刀,独自一人站在车队的最前面。 “是那些野蛮人!”几名马夫撞见这一惊悚一幕,刹时被吓得脸色苍白,“他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信奉着最原始的宗教,说着我们都听不懂的语言。即使是那些百年前就已经闯入安纳托利亚的突厥人,也拿这些人毫无办法!” 安纳托利亚以山地丘陵和高原为主,在工业时代之前,这里就是一片鸟不拉屎之地,用“贫瘠”和“原始”来称呼这里简直是毫不为过。 早在希腊人和罗马人来到小亚细亚之前,这里便已经诞生过诸多文明,例如“赫梯人”和“本都人”。抛开神秘灭亡的赫梯人不说,本都人是希腊和高加索民族融合的产物;在中部今安卡拉附近还生活着大量的加拉太人,这些人都是凯尔特人迁徙而来的;中南部的伊苏里亚人也长期活跃在山里;西部的米底人也常年活跃在马尔马拉海沿岸。 即使亚历山大时代之后小亚细亚全境都受希腊文化的影响而开始了“希腊化”,但当地原住民的数量仍占优势。 这些人深居丛山密林之中,不论是希腊人还是后面来到这的罗马人,都无力解决他们。 希腊诸城邦和罗马帝国管控不了他们;罗姆的苏丹对此束手无策;这些保持着最原始信仰的人甚至和突厥人联手抵抗过奥斯曼苏丹的残暴统治。 这样的情况至少持续到了20世纪。等到后来凯末尔建立土耳其民族主义后,这个问题才慢慢得到解决。 “列阵!列阵!”看见数量上如此之多的原住民,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巴耶塞特也倒了吸一口凉气,不过这并不让他感到害怕。 “给他们一些金银珠宝!不然我们都会死!” 一旁的安多罗尼柯已经被吓破了胆,他一个文官出身的官僚,常年生活在君士坦丁堡的奢华社会之中,何时见过这种场面? “够了!”巴耶塞特一手把安多罗尼柯放倒在地,“与其用黄金买来耻辱的求和,倒不如用我的弯刀与弓矢来杀出一条血路。” 为了生存,尼基弗鲁斯不得不拔出了随身佩戴的利剑,十几名战士围在马车外,连从来没有参与过战斗的几个希腊车夫都鼓足了胆魄,拿上了武器。毕竟,在这种情况下,逃跑只会死得很惨。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支规模更加庞大的军队出现在车队的后方…… 第四章 密列奥塞法隆之行 次日一早,尼基弗鲁斯一行人便告别了总督,离开了早已破败不堪的哥罗西城,前往下一个通往以哥念的必经之地。数个时辰后,众人艰难地行走在小亚细亚内地的山区里,沿途的诸多不确定因素都困扰着这支队伍 小亚细亚被罗马人建设了一千多年,帝国的大道从尼西亚到哥以念畅通无堵,沿途还有不少驿站和旅馆供人休息;可至百年前突厥人进入这片土地后,战乱和饥荒便愈发严重。沿路地区已经荒废,桥梁已经垮塌,蓄水池也已经干涸,某些地区的全部人口都已被突厥人屠杀或者赶走。 曾经繁华无比的帕夫拉戈尼亚到现在竟然鸟无人烟,十里之内找不到一个活人,甚至是一只牲口。常年处于两国交战范围内的弗里吉亚、澳奥普希金、奇里乞亚等地的情况更不用多说了。 尼基弗鲁斯喘着粗气,一路上的艰辛让他耗费了不少体力,而他身旁的曾经常年生活在这里的巴耶塞特就显得轻松许多;不过这支队伍里表现得最恼火的也许就是安多罗尼柯了,他身为大法官,每日多与政治和犯人打交道,故此并无强健的体魄和耐力,此时此刻的他就别提有多狼狈了。 也许是安多罗尼柯注意到了自己的丑态,对此他感到恼羞成怒,但又无可奈何。皇帝交给他的任务必须完成,一切苦楚他只能自己独自忍受——想到这,安多罗尼柯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更加卖力地前进着。 “为什么曼努埃尔要派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人前去科尼亚?要是他死在半路上怎么办?”巴耶塞特嘲讽道。 “陛下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到呢?我们只需要服从就行了。”说到这,尼基弗鲁斯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感叹道:“我还记得,我小的时候曾来过这。这里蜿蜒曲折,地形狭长,附近似乎还有一座废弃多年的要塞。而科尼亚离它很近。” “许多基督徒都会经过这里,前往耶路撒冷朝圣;而作为通行的代价,这里的异教徒苏丹通常会索取这些朝圣者一笔巨款。” “不过,但单从军事角度出发,这里的地形非常适合伏击敌人。当某种大军进入这片狭长的地形时,一旦没有及时派出斥候侦探前方情报,后果通常是毁灭性的灾难。” 听到这,尼基弗鲁斯饶有兴趣地追问道:“所以,这里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巴耶塞特摇了摇头,不过他还是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不过附近的山民倒是给这里取了个名字——密列奥塞法隆,与此处的废弃要塞同名。” 密列奥塞法隆,本是一个普通极了的地方;谁能想到,就在十一年后,即1176年。狂傲自大的曼努埃尔会在这里损兵折将,从此他一蹶不振,性情变得暴躁狂怒。 但实际上,密列奥塞法隆之败并没有动摇掉罗马帝国的根基,此战之中罗马人损失不大,多数为安条克仆从军;而罗姆突厥人的损失同样很大,并且在来年的曼德尔河谷战役中再次把突厥人狠揍了一顿——故此,此战只是对于曼努埃尔本人而言,是灾难性的后果。 就在这个时候,山谷的两侧突然传来一阵阵喊杀声,几十个手持标枪、长矛或弓箭的原住民出现在尼基弗鲁斯众人的视野中,同时在前方的尽头,数个手持弯刀的骑手也杀了过来。 “该死!是当地的原住民!”巴耶塞特顿感不妙,他“嗖”的一声拔出了系在腰上的弯刀,独自一人站在车队的最前面。 “是那些野蛮人!”几名马夫撞见这一惊悚一幕,刹时被吓得脸色苍白,“他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信奉着最原始的宗教,说着我们都听不懂的语言。即使是那些百年前就已经闯入安纳托利亚的突厥人,也拿这些人毫无办法!” 安纳托利亚以山地丘陵和高原为主,在工业时代之前,这里就是一片鸟不拉屎之地,用“贫瘠”和“原始”来称呼这里简直是毫不为过。 早在希腊人和罗马人来到小亚细亚之前,这里便已经诞生过诸多文明,例如“赫梯人”和“本都人”。抛开神秘灭亡的赫梯人不说,本都人是希腊和高加索民族融合的产物;在中部今安卡拉附近还生活着大量的加拉太人,这些人都是凯尔特人迁徙而来的;中南部的伊苏里亚人也长期活跃在山里;西部的米底人也常年活跃在马尔马拉海沿岸。 即使亚历山大时代之后小亚细亚全境都受希腊文化的影响而开始了“希腊化”,但当地原住民的数量仍占优势。 这些人深居丛山密林之中,不论是希腊人还是后面来到这的罗马人,都无力解决他们。 希腊诸城邦和罗马帝国管控不了他们;罗姆的苏丹对此束手无策;这些保持着最原始信仰的人甚至和突厥人联手抵抗过奥斯曼苏丹的残暴统治。 这样的情况至少持续到了20世纪。等到后来凯末尔建立土耳其民族主义后,这个问题才慢慢得到解决。 “列阵!列阵!”看见数量上如此之多的原住民,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巴耶塞特也倒了吸一口凉气,不过这并不让他感到害怕。 “给他们一些金银珠宝!不然我们都会死!” 一旁的安多罗尼柯已经被吓破了胆,他一个文官出身的官僚,常年生活在君士坦丁堡的奢华社会之中,何时见过这种场面? “够了!”巴耶塞特一手把安多罗尼柯放倒在地,“与其用黄金买来耻辱的求和,倒不如用我的弯刀与弓矢来杀出一条血路。” 为了生存,尼基弗鲁斯不得不拔出了随身佩戴的利剑,十几名战士围在马车外,连从来没有参与过战斗的几个希腊车夫都鼓足了胆魄,拿上了武器。毕竟,在这种情况下,逃跑只会死得很惨。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支规模更加庞大的军队出现在车队的后方…… 第五章 贫瘠与落后 罗姆士兵出现在了尼基弗鲁斯众人的视野之中,那些躲藏在密列奥塞法隆的原住民也感到大吃一惊。 “嗤”一支箭矢直接射中了山头上的一名手持标签的原住民的额头,对方仰面就从后翻栽倒在地。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突厥人很快就射出了第二支箭,同时一队突厥骑手也杀了过来,他们大叫着,拍打着手中的盾牌,发出骇人的声响。 “滚回去,野蛮人!”就在这些原住民惊魂未定之时,那些全副武装的罗姆士兵竟说着一口流利的希腊语,恐吓、辱骂并威胁着这些常年隐匿在小亚山区里的土着们。 “这些人竟都是我们的同胞!”安多罗尼柯在内心中暗暗想道,但此时他又看见这些效忠于科尼亚苏丹的希腊士兵的身后,是一群体魄健壮的突厥武士时,便一下子明白了原因。 “这不奇怪。”尼基弗鲁斯解释道:“在这里(小亚),罗马(希腊)人已经和突厥人的生活绑定在了一起。” “在菲拉德菲亚,或是劳迪西亚,甚至靠海的梅安德河谷,那里的罗马(希腊)人住在古典时代遗存下来的破旧城村里,山顶上;而罗姆突厥人通常在夏秋之季停留在这些城村周边,冬春迁至更下游,更靠海岸的谷地——这样的季节性迁徙从来无法被有效制止。” 两个民族共同生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互不干扰。希腊人从事农业,而突厥人从事游牧。科尼亚这座城市里的多数者依然是希腊人。对于他们来说,唯一的变化莫过于城中的突厥人或其它异教徒的数量增多,自己所承受的赋税也减轻了不少。 听到这,安多罗尼柯更是愤怒的挥舞起了拳头,“当今帝国正在复兴,而这些人居然与突厥人‘狼狈为奸’,跑去效忠异教徒的王;而不是我们正教徒的皇。” “因为你没有体会过这些穷人从祖辈开始便一直所承受的苦难。” “有何苦难?伟大的巴西琉斯用未来和信仰来赏赐他们。皇帝只要求他们辛勤劳作,鼓励他们去开垦荒地,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安多罗尼柯鼻子一哼,“帝国的将士们日夜驻守在边疆,保护这些贱民的生命安全——作为‘应该’的回报,自然要用金钱来感谢这些军人。” “他们是什么样,帝国就是什么样的。贱民们觉得过的不够好,穷苦,只是因为他们不会努力,他们懒惰,自私,以及愚昧。” 就在这时,罗姆人再一次将原住民赶回了深山老林里,几十名效忠于科尼亚苏丹的希腊士兵将车队团团围住,脾气火爆的巴耶塞特更是被按倒在地,尼基弗鲁斯等人见状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一名看起来颇有威望的突厥首领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尼基弗鲁斯,又看了看载满金银珠宝的马车,转头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科尼亚宫廷在前几天就发布了消息,罗马人的使节将前往科尼亚,与阿尔斯兰苏丹谈判。我想,这应该就是所说的外交使节。” “如果是外交使节,可为什么要带上他?”首领指着被众士兵按倒在地的巴耶塞特,问道:“据我了解,罗马人的皇帝并不喜欢我们突厥人。” “他是我的护卫。”就在首领刚准备下令处决众人时,尼基弗鲁斯说着一口流利的乌古斯突厥语:“我们是皇帝任命的前往科尼亚与苏丹交好的使节,陛下非常看重这次外交进程,为此给足了金银珠宝。” “那这些人呢?”首领指向了几个被缴了械的士兵。 “沿途山贼较多,我们携带几个卫兵保全自身安全而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首领也不再为难众人了,当安多罗尼柯战战兢兢地将皇帝的金玺诏书和通牒递给这位首领时,后者也确定了这支队伍的身份。 “那既然这样,我叫穆斯塔法·阿里,是效忠于苏丹陛下的一支部落的首领。途径密列奥塞法隆,偶遇你们。在抵达首都之前还有一小段路程,所以我会让我的士兵护送你们前行。” “可……”安多罗尼柯刚想说些什么,便被尼基弗鲁斯阻止打断,“我对此感激不尽,到达科尼亚后,我一定会在苏丹的面前高赞你的美德。” “我并不在乎苏丹陛下会赏赐给我多少黄金,所以我带着歉意回绝了你的好意。”穆斯塔法说完便纵马离开了这里,紧跟其后的是成队的希腊、突厥士兵,以及少量的达尼什曼德人。 穆斯塔法为尼基弗鲁斯等人留下了一支人马,这支军队足够护送他们顺利抵达科尼亚了。 休整片刻后,众人便继续前行。在穿过密列奥塞法隆后,尼基弗鲁斯等人来到了一片村庄旁,从远处看来这座村子已经破旧不堪,但仔细看仍会发现里面还有寥寥炊烟。 进入村庄,尼基弗鲁斯发现,这里居住的依然是希腊人,他们多是农民,从事着农业劳作。他们多数人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男人的身高普遍在一米六左右,而女人则是一米四。 这些可怜人只能在应季吃到葡萄,苹果,梨,酸叶,野菜,主食则是未脱壳谷物制作的面包,黑麦,燕麦粥等杂粮。平日的饭桌上几乎看不见肉类。由于木材短缺,村子里的居民只能烧牛粪,羊粪取暖。 这时,对历史颇有研究的安多罗尼柯也感到惊叹:“他们居然还居住在古典时代遗留下来的破败建筑里!” 路过农田时,安多罗尼柯惊讶的发现,水车,铁犁等常见的农业工具在这里基本没有,甚至早在一千年前就就引入了的直辕犁在这里都是奢侈品,绝大部分农田的犁耕都没有畜力可依靠,农民使用的犁甚至还是木制的。这里农业规模很小,主要依靠人力,细作水平很差。 农民没有丝绸,穿麻布,披羊皮,村子里几乎没有货币交换,平时都用实物交换。 “这就是穷人们最真实的情况。”看到这,尼基弗鲁斯也是深有感触,“在小亚细亚并不罕见,这是普遍现象。百姓们连吃穿都是问题,更别说交税了,对于这些人来说,苟活着是最大的幸福。” 第五章 贫瘠与落后 罗姆士兵出现在了尼基弗鲁斯众人的视野之中,那些躲藏在密列奥塞法隆的原住民也感到大吃一惊。 “嗤”一支箭矢直接射中了山头上的一名手持标签的原住民的额头,对方仰面就从后翻栽倒在地。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突厥人很快就射出了第二支箭,同时一队突厥骑手也杀了过来,他们大叫着,拍打着手中的盾牌,发出骇人的声响。 “滚回去,野蛮人!”就在这些原住民惊魂未定之时,那些全副武装的罗姆士兵竟说着一口流利的希腊语,恐吓、辱骂并威胁着这些常年隐匿在小亚山区里的土着们。 “这些人竟都是我们的同胞!”安多罗尼柯在内心中暗暗想道,但此时他又看见这些效忠于科尼亚苏丹的希腊士兵的身后,是一群体魄健壮的突厥武士时,便一下子明白了原因。 “这不奇怪。”尼基弗鲁斯解释道:“在这里(小亚),罗马(希腊)人已经和突厥人的生活绑定在了一起。” “在菲拉德菲亚,或是劳迪西亚,甚至靠海的梅安德河谷,那里的罗马(希腊)人住在古典时代遗存下来的破旧城村里,山顶上;而罗姆突厥人通常在夏秋之季停留在这些城村周边,冬春迁至更下游,更靠海岸的谷地——这样的季节性迁徙从来无法被有效制止。” 两个民族共同生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互不干扰。希腊人从事农业,而突厥人从事游牧。科尼亚这座城市里的多数者依然是希腊人。对于他们来说,唯一的变化莫过于城中的突厥人或其它异教徒的数量增多,自己所承受的赋税也减轻了不少。 听到这,安多罗尼柯更是愤怒的挥舞起了拳头,“当今帝国正在复兴,而这些人居然与突厥人‘狼狈为奸’,跑去效忠异教徒的王;而不是我们正教徒的皇。” “因为你没有体会过这些穷人从祖辈开始便一直所承受的苦难。” “有何苦难?伟大的巴西琉斯用未来和信仰来赏赐他们。皇帝只要求他们辛勤劳作,鼓励他们去开垦荒地,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安多罗尼柯鼻子一哼,“帝国的将士们日夜驻守在边疆,保护这些贱民的生命安全——作为‘应该’的回报,自然要用金钱来感谢这些军人。” “他们是什么样,帝国就是什么样的。贱民们觉得过的不够好,穷苦,只是因为他们不会努力,他们懒惰,自私,以及愚昧。” 就在这时,罗姆人再一次将原住民赶回了深山老林里,几十名效忠于科尼亚苏丹的希腊士兵将车队团团围住,脾气火爆的巴耶塞特更是被按倒在地,尼基弗鲁斯等人见状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一名看起来颇有威望的突厥首领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尼基弗鲁斯,又看了看载满金银珠宝的马车,转头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科尼亚宫廷在前几天就发布了消息,罗马人的使节将前往科尼亚,与阿尔斯兰苏丹谈判。我想,这应该就是所说的外交使节。” “如果是外交使节,可为什么要带上他?”首领指着被众士兵按倒在地的巴耶塞特,问道:“据我了解,罗马人的皇帝并不喜欢我们突厥人。” “他是我的护卫。”就在首领刚准备下令处决众人时,尼基弗鲁斯说着一口流利的乌古斯突厥语:“我们是皇帝任命的前往科尼亚与苏丹交好的使节,陛下非常看重这次外交进程,为此给足了金银珠宝。” “那这些人呢?”首领指向了几个被缴了械的士兵。 “沿途山贼较多,我们携带几个卫兵保全自身安全而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首领也不再为难众人了,当安多罗尼柯战战兢兢地将皇帝的金玺诏书和通牒递给这位首领时,后者也确定了这支队伍的身份。 “那既然这样,我叫穆斯塔法·阿里,是效忠于苏丹陛下的一支部落的首领。途径密列奥塞法隆,偶遇你们。在抵达首都之前还有一小段路程,所以我会让我的士兵护送你们前行。” “可……”安多罗尼柯刚想说些什么,便被尼基弗鲁斯阻止打断,“我对此感激不尽,到达科尼亚后,我一定会在苏丹的面前高赞你的美德。” “我并不在乎苏丹陛下会赏赐给我多少黄金,所以我带着歉意回绝了你的好意。”穆斯塔法说完便纵马离开了这里,紧跟其后的是成队的希腊、突厥士兵,以及少量的达尼什曼德人。 穆斯塔法为尼基弗鲁斯等人留下了一支人马,这支军队足够护送他们顺利抵达科尼亚了。 休整片刻后,众人便继续前行。在穿过密列奥塞法隆后,尼基弗鲁斯等人来到了一片村庄旁,从远处看来这座村子已经破旧不堪,但仔细看仍会发现里面还有寥寥炊烟。 进入村庄,尼基弗鲁斯发现,这里居住的依然是希腊人,他们多是农民,从事着农业劳作。他们多数人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男人的身高普遍在一米六左右,而女人则是一米四。 这些可怜人只能在应季吃到葡萄,苹果,梨,酸叶,野菜,主食则是未脱壳谷物制作的面包,黑麦,燕麦粥等杂粮。平日的饭桌上几乎看不见肉类。由于木材短缺,村子里的居民只能烧牛粪,羊粪取暖。 这时,对历史颇有研究的安多罗尼柯也感到惊叹:“他们居然还居住在古典时代遗留下来的破败建筑里!” 路过农田时,安多罗尼柯惊讶的发现,水车,铁犁等常见的农业工具在这里基本没有,甚至早在一千年前就就引入了的直辕犁在这里都是奢侈品,绝大部分农田的犁耕都没有畜力可依靠,农民使用的犁甚至还是木制的。这里农业规模很小,主要依靠人力,细作水平很差。 农民没有丝绸,穿麻布,披羊皮,村子里几乎没有货币交换,平时都用实物交换。 “这就是穷人们最真实的情况。”看到这,尼基弗鲁斯也是深有感触,“在小亚细亚并不罕见,这是普遍现象。百姓们连吃穿都是问题,更别说交税了,对于这些人来说,苟活着是最大的幸福。” 第六章 科尼亚记(一) 穆斯塔法的人马护送尼基弗鲁斯等人来到了科尼亚,阿尔斯兰苏丹听闻后更是亲自出城迎接。阔别已久的两人甚至在私底下拥抱在了一起,互相述说着这几年的遭遇。 尽管阿尔斯兰已经步入中年,但从外表上看起来他依然健壮,且充满了活力。科尼亚的宫廷生活并没有让他堕落奢靡风气之中,这位颇有才干的罗姆苏丹至继位以来便通过一系列外交、军事和内政手段巩固了自身的王位,并迅速树立起了个人威望。 十年前,他彻底征服了桀骜不驯的达尼什曼德埃米尔国,基本统一了罗姆苏丹国。苏丹不断派出人马袭击罗马帝国在小亚边境上的据点,他的人马甚至到了比提尼亚西侧,这里与马尔马拉海对岸的君士坦丁堡只有一步之遥。 苏丹利用了曼努埃尔皇帝的骄傲自大与刚愎自用的性格,在他不断袭击帝国领土的同时,向皇帝一次又一次假惺惺的表明自己的“态度”,反复强调并肆意抬高曼努埃尔的个人威望——这使得后者感到心花怒放,从而默许了罗姆突厥人的不断壮大。 尼基弗鲁斯摘下了头盔,他的母亲卡梅罗一眼就认出了他,眼中饱含泪水,“感谢真主,我亲爱的阿扎卓特鲁·苏莱曼(意为‘被祝福的’),我们终于再次相见了。但愿这一次,我们永不分开。” 卡梅罗,罗姆公主,梅苏德一世之女。当约翰·策雷佩斯·科穆宁叛逃至罗姆后,苏丹梅苏德一世大为欢喜,并将其公主许配之。 尼基弗鲁斯亲吻了母亲的额头和脸颊,有些伤感地说道:“若不是信仰不同,您也也不会独自留在科尼亚。‘老爷子’无时无刻都在悔恨当初的决定——从那以后,我们已经分开五年之久了。” “我能理解,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最骄傲的孩子。”卡梅罗如是说道:“他(约翰·策雷佩斯·科穆宁)放弃了伊斯l教,重新信仰起了正教;若不这么做,你和他自然都融入不了罗马人的政治圈里。” 就在母子两交谈之时,身着华丽服饰的阿尔斯兰苏丹也走了过来,这时没有一个大臣前来阻止。这里没有罗马帝国那种繁琐复杂的宫廷礼仪,突厥人自由自在、随波逐流的特点在阿尔斯兰的身上尤为突出。 苏丹陛下时而是一名虔诚的逊尼派穆斯l,严格约束自己的七情六欲,遵守《古兰经》内的各种规定;但许多时候,他又常常出没在公共场所,前去基督徒的教堂观摩,在酒馆或宫廷里公开喝酒,又或者是尽情享用希腊人烹饪过的烤猪肉。 没有一名伊玛目前来阻止,因为胆敢阻止苏丹的人都被处死了。 突厥人对信仰并不坚定,他们具备游牧民族最普遍的特点——墙头草,看谁强就跟谁。当突厥人成为伊斯l世界新一轮扩张的主力时,这些尚武的游牧部落纷纷改信伊斯l教,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虔诚,而是因为这样能使其利益最大化。 实际上,就连远在安达卢西亚的后倭马亚苏丹也谈不上绝对的虔诚——据记载,一名后倭马亚的苏丹更是愤怒地将《古兰经》抛在天上,随后用弓箭将其射穿。 曼奇科特战役后,成千上万的突厥人涌入安纳托利亚,但当地的社会结构几乎没有改变。城镇依然是东正教和希腊人为主,地方乡村时常遭到原住民的袭击,小亚细亚远远谈不上伊斯l化。 为了谋取上升通道,的确有不少原希腊人改信伊斯l教,但总的来说,信仰东正教的人依然占据大多数。不少罗姆贵族都是信仰东正教的希腊人或突厥人,甚至连苏丹自己都是东正教信徒。 一批又一批的突厥人改信东正教,并且种种迹象表明这些罗姆突厥人正在走向希腊化的道路。 正如先前所说,谁在当地更具有影响力,这些游牧人就跟谁混,部落如此,宗教信仰也是如此。 “我最可敬的侄子,我已经为你备好了丰盛的宴会,那些性感的达尼什曼德舞女将会把这场宴会的气氛推向最高潮。酒足饭饱之后,便是让所有男人都热血沸腾的打猎娱乐——我已经记不清上次与你一同打猎是什么日子了。”阿尔斯兰如是说。 尼基弗鲁斯笑着点着头,“那就让我暂时远离新罗马教会的禁欲习俗,全身心地投入进享乐与奢靡的氛围当中!” 夜里,一场盛大的宴会如期举行。参与者多为大部落的首领,希腊贵族和各地富商,突厥人和亚美尼亚人热情奔放的舞蹈,以及希腊人低沉而又神圣的音乐都使得这场宴会的气氛如“干柴上的火种”般熊熊燃烧。 从黑海沿岸捕捞上来的新鲜牡蛎、虾、鱼类,还有打猎到的马、鸽子、鹿被仆人们做成了鲜美可口的美食,一一端上了圆形餐桌上。从遥远罗斯进口而来的鱼子酱的口感使现场所有人都大为惊叹,每颗鱼子酱都饱满晶亮,发出深蓝色的光泽。 夏季酷暑难耐,仆人们还准备好了足够的冰冻果子露、柠檬水,以及被穆斯l视为禁止饮用的酒类。 一些虔诚的伊玛目拒绝饮酒,因此仆人们为这些人准备了一种用谷物发酵的饮料,口感浓稠酸甜,具有极低的酒精含量,用来充当酒精的替代品,并完美避开了伊斯l教法的约束。 罗姆突厥人融合了波斯文化的习俗,辛勤的厨子们选用上好的羊肉、牛肉或者鸡肉,然后刷上了盐、胡椒粉、橄榄油等混合而成的调味料,然后切成小肉块并穿在木签上,烤制出的肉串金黄油亮、香味四溢、鲜嫩多汁,吃的时候还可以蘸着当地的佐料酱,别有一番风味。 酒足饭饱之后,鲜甜的水果成为了所有人的饭后甜点。萨拉森人喜爱吃水果,而波斯人、罗姆突厥人似乎也受到了萨拉森人的影响,对水果的喜爱,以至于普遍出现了“宁可不吃三日饭,也不愿少食一天水果”的情况。 接下来,就是让男人们兴奋不已的打猎娱乐了。 第六章 科尼亚记(一) 穆斯塔法的人马护送尼基弗鲁斯等人来到了科尼亚,阿尔斯兰苏丹听闻后更是亲自出城迎接。阔别已久的两人甚至在私底下拥抱在了一起,互相述说着这几年的遭遇。 尽管阿尔斯兰已经步入中年,但从外表上看起来他依然健壮,且充满了活力。科尼亚的宫廷生活并没有让他堕落奢靡风气之中,这位颇有才干的罗姆苏丹至继位以来便通过一系列外交、军事和内政手段巩固了自身的王位,并迅速树立起了个人威望。 十年前,他彻底征服了桀骜不驯的达尼什曼德埃米尔国,基本统一了罗姆苏丹国。苏丹不断派出人马袭击罗马帝国在小亚边境上的据点,他的人马甚至到了比提尼亚西侧,这里与马尔马拉海对岸的君士坦丁堡只有一步之遥。 苏丹利用了曼努埃尔皇帝的骄傲自大与刚愎自用的性格,在他不断袭击帝国领土的同时,向皇帝一次又一次假惺惺的表明自己的“态度”,反复强调并肆意抬高曼努埃尔的个人威望——这使得后者感到心花怒放,从而默许了罗姆突厥人的不断壮大。 尼基弗鲁斯摘下了头盔,他的母亲卡梅罗一眼就认出了他,眼中饱含泪水,“感谢真主,我亲爱的阿扎卓特鲁·苏莱曼(意为‘被祝福的’),我们终于再次相见了。但愿这一次,我们永不分开。” 卡梅罗,罗姆公主,梅苏德一世之女。当约翰·策雷佩斯·科穆宁叛逃至罗姆后,苏丹梅苏德一世大为欢喜,并将其公主许配之。 尼基弗鲁斯亲吻了母亲的额头和脸颊,有些伤感地说道:“若不是信仰不同,您也也不会独自留在科尼亚。‘老爷子’无时无刻都在悔恨当初的决定——从那以后,我们已经分开五年之久了。” “我能理解,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最骄傲的孩子。”卡梅罗如是说道:“他(约翰·策雷佩斯·科穆宁)放弃了伊斯l教,重新信仰起了正教;若不这么做,你和他自然都融入不了罗马人的政治圈里。” 就在母子两交谈之时,身着华丽服饰的阿尔斯兰苏丹也走了过来,这时没有一个大臣前来阻止。这里没有罗马帝国那种繁琐复杂的宫廷礼仪,突厥人自由自在、随波逐流的特点在阿尔斯兰的身上尤为突出。 苏丹陛下时而是一名虔诚的逊尼派穆斯l,严格约束自己的七情六欲,遵守《古兰经》内的各种规定;但许多时候,他又常常出没在公共场所,前去基督徒的教堂观摩,在酒馆或宫廷里公开喝酒,又或者是尽情享用希腊人烹饪过的烤猪肉。 没有一名伊玛目前来阻止,因为胆敢阻止苏丹的人都被处死了。 突厥人对信仰并不坚定,他们具备游牧民族最普遍的特点——墙头草,看谁强就跟谁。当突厥人成为伊斯l世界新一轮扩张的主力时,这些尚武的游牧部落纷纷改信伊斯l教,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虔诚,而是因为这样能使其利益最大化。 实际上,就连远在安达卢西亚的后倭马亚苏丹也谈不上绝对的虔诚——据记载,一名后倭马亚的苏丹更是愤怒地将《古兰经》抛在天上,随后用弓箭将其射穿。 曼奇科特战役后,成千上万的突厥人涌入安纳托利亚,但当地的社会结构几乎没有改变。城镇依然是东正教和希腊人为主,地方乡村时常遭到原住民的袭击,小亚细亚远远谈不上伊斯l化。 为了谋取上升通道,的确有不少原希腊人改信伊斯l教,但总的来说,信仰东正教的人依然占据大多数。不少罗姆贵族都是信仰东正教的希腊人或突厥人,甚至连苏丹自己都是东正教信徒。 一批又一批的突厥人改信东正教,并且种种迹象表明这些罗姆突厥人正在走向希腊化的道路。 正如先前所说,谁在当地更具有影响力,这些游牧人就跟谁混,部落如此,宗教信仰也是如此。 “我最可敬的侄子,我已经为你备好了丰盛的宴会,那些性感的达尼什曼德舞女将会把这场宴会的气氛推向最高潮。酒足饭饱之后,便是让所有男人都热血沸腾的打猎娱乐——我已经记不清上次与你一同打猎是什么日子了。”阿尔斯兰如是说。 尼基弗鲁斯笑着点着头,“那就让我暂时远离新罗马教会的禁欲习俗,全身心地投入进享乐与奢靡的氛围当中!” 夜里,一场盛大的宴会如期举行。参与者多为大部落的首领,希腊贵族和各地富商,突厥人和亚美尼亚人热情奔放的舞蹈,以及希腊人低沉而又神圣的音乐都使得这场宴会的气氛如“干柴上的火种”般熊熊燃烧。 从黑海沿岸捕捞上来的新鲜牡蛎、虾、鱼类,还有打猎到的马、鸽子、鹿被仆人们做成了鲜美可口的美食,一一端上了圆形餐桌上。从遥远罗斯进口而来的鱼子酱的口感使现场所有人都大为惊叹,每颗鱼子酱都饱满晶亮,发出深蓝色的光泽。 夏季酷暑难耐,仆人们还准备好了足够的冰冻果子露、柠檬水,以及被穆斯l视为禁止饮用的酒类。 一些虔诚的伊玛目拒绝饮酒,因此仆人们为这些人准备了一种用谷物发酵的饮料,口感浓稠酸甜,具有极低的酒精含量,用来充当酒精的替代品,并完美避开了伊斯l教法的约束。 罗姆突厥人融合了波斯文化的习俗,辛勤的厨子们选用上好的羊肉、牛肉或者鸡肉,然后刷上了盐、胡椒粉、橄榄油等混合而成的调味料,然后切成小肉块并穿在木签上,烤制出的肉串金黄油亮、香味四溢、鲜嫩多汁,吃的时候还可以蘸着当地的佐料酱,别有一番风味。 酒足饭饱之后,鲜甜的水果成为了所有人的饭后甜点。萨拉森人喜爱吃水果,而波斯人、罗姆突厥人似乎也受到了萨拉森人的影响,对水果的喜爱,以至于普遍出现了“宁可不吃三日饭,也不愿少食一天水果”的情况。 接下来,就是让男人们兴奋不已的打猎娱乐了。 第七章 科尼亚记(二) 一直到夜里,疲惫不堪的尼基弗鲁斯才跟随阿尔斯兰的人马回到了科尼亚的宫廷里,此时已是半夜三更,但对于突厥人来说,盛宴才刚刚开始。 一群达尼什曼德奴隶被信奉着东正教或伊斯l教的突厥人像牲口一般挨个挨个赶进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尚武的苏丹邀请尼基弗鲁斯从中挑选出一两名“可能在接下来战斗中获胜”的人。 这群达尼什曼德人当中有妇女,小孩,更有老者。突厥人将他们赶进地牢里,然后往里面扔进了一两把武器,几个皈依伊斯l的希腊贵族早已迫不及待,赌下了足够的筹码。 “就他。”尼基弗鲁斯指向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强壮的亚美尼亚人,“我赌十枚海佩伦。” “哈哈。”阿尔斯兰见状也下了赌注,“那我也选他——我赌两个萨拉森奴隶。” 很快,“战斗”开始了。 瘦小的亚美尼亚妇女和老者首先遭到屠戮,而屠戮他们的很多都是曾经的至亲,接着,壮汉们便将屠刀对准了小孩。当惨叫声接连响起时,现场所有围观的贵族都心满意足。 很快,残存的几个亚美尼亚人也开始互相厮杀,各种丑态层出不穷,和之前一样,他们之间很多都是至亲,但现在看起来宛如仇恨已久的死敌般可怕。 到最后的最后,现场只剩下两个亚美尼亚人,其中一个就是被尼基弗鲁斯和阿尔斯兰下了赌注的那个壮汉。 所有人都赌壮汉能成为最后的赢家,而另外一个此时已是伤痕累累,瘫倒在地,依靠在冰冷潮湿的土墙,可怜楚楚地看向那个即将就要终结掉他性命的人。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壮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所有围观的突厥人都大为不满,抄起地上的石子就往壮汉身上砸去。 这种怪异的现象可谓是前所未有的。 “两人是至亲?还是手足兄弟?”尼基弗鲁斯在内心中这样猜测道。 “拿起你的武器,杀了他。”负责训练他的“驯兽师”大为恼火,他向坐在观众台上的苏丹道了歉,然后独自一人走进了地牢里,挥舞着鞭子狠狠地抽打着那人的身躯,可即便那人的后背已是血肉模糊,也是毫无反应。 可接下来的举措让所有人都大为震惊,那个手持短刀的亚美尼亚人竟然反抗起来,转身杀死了那个“驯兽师”,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朝着阿尔斯兰苏丹的方向扔去了短刀。 “小心!”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人防不胜防,护卫们根本来不及保护自己的苏丹,就在这时,尼基弗鲁斯挡在了阿尔斯兰的面前,及时地抽出一旁希腊贵族系在腰上的十字架,挡住了这一致命一击,那把匕首也深深地插入了一旁的土墙之中。 “放箭!”突厥人恼羞成怒,十几把复合弓对准了那名亚美尼亚人,仅片刻后,现场便逐渐安静下来。 行凶者重重地倒在地上,如脱了线的玩偶般,与他一同去见上帝的还有那个瘫倒在地的亚美尼亚人——愤怒的突厥人将这个无辜者也一同杀死。 “该死的亚美尼亚人!”阿尔斯兰恼羞成怒,“我当初就应该把他们全都卖为低贱的奴隶。” 说完,阿尔斯兰连忙查看尼基弗鲁斯的“伤势”,确认并无大碍后,便紧紧的拥抱着自己的这位勇敢的侄子,亲吻着他的脸颊,以表示自己对他的喜爱。 两人松开后,尼基弗鲁斯便解释道:“这些异端确实可恶,但他们同时也是优秀的战士。罗马人和突厥人都喜欢忠诚的亚美尼亚士兵,但我们都讨厌亚美尼亚(国),以及顽固的亚美尼亚人。” “我会让埃米尔们好好驯服这些异教徒,不论是信仰,还是躯体……” 夜里,尼基弗鲁斯和阿尔斯兰畅谈甚欢,当他们谈到宗教和国家时,两人都沉下了脸色。 “我亲爱的苏莱曼,我诚心希望你回到这里,回到科尼亚。你所效忠的国家,就和这个国家的皇帝一样正在衰败,苍老——罗马已经完全没救了。” 阿尔斯兰继续道:“那个喋喋不休的小丑正在逐一摧毁你喜爱的国家的根基。在他的治下,罗马人的国家就像那圣潘塔克拉托修道院一样,外表光鲜,但里面都是朽骨和污秽之物,而且皇帝还越来越还听不进忠言。” “但是我的国家……” “在我看来,现在的罗马,即使是你的曾祖父阿莱克修斯皇帝复生,想要扭转颓势也会非常困难,而且局势还在一天天的变坏。” “我知道……但我……”尼基弗鲁斯刚想说什么,但阿尔斯兰紧握着这位侄子的双手,嘴里叨念着:“想想你的母亲卡梅罗,还有你的父亲。为什么要效忠那个恶魔?来科尼亚,我会任命你做大维齐尔,你的家族,你的财产,还有你的地位以及你子孙的未来都能得到保障。” “还有你一直放不下的罗马百姓。”阿尔斯兰似乎找到了切入点,强调道:“科尼亚对百姓的赋税远远低于那个残暴者,这里宗教宽容,基督徒和穆斯l宛若兄弟姐妹般和蔼可亲。相比于上升道路完全被达官显贵封死的罗马帝国;罗姆的广大普通百姓都有机会升官发财。” “改信伊斯l教,从此以后没有什么尼基弗鲁斯,你就是阿扎卓特鲁·苏莱曼。真主会赐予你七十二个处女,你会享受天上天堂和地上天堂的待遇。” “这个国家的基石正在一点点的崩坏,这种局势发展下去,我相信,君士坦丁堡落入法兰克人或我们突厥人的手中的概率会越来越大。狄奥多西墙再坚固,也禁不起内部的腐蚀——不过这堵墙也确实屹立太久,也许真到了快垮塌的时候了。” “推倒重来,罗马已经积重难返了。就让她成为历史的缩影,结束她那苟延残喘的生命!从此以后,让罗姆苏丹国代替她,成为海姆斯和小亚细亚,乃自全世界的唯一统治者。” 第七章 科尼亚记(二) 一直到夜里,疲惫不堪的尼基弗鲁斯才跟随阿尔斯兰的人马回到了科尼亚的宫廷里,此时已是半夜三更,但对于突厥人来说,盛宴才刚刚开始。 一群达尼什曼德奴隶被信奉着东正教或伊斯l教的突厥人像牲口一般挨个挨个赶进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尚武的苏丹邀请尼基弗鲁斯从中挑选出一两名“可能在接下来战斗中获胜”的人。 这群达尼什曼德人当中有妇女,小孩,更有老者。突厥人将他们赶进地牢里,然后往里面扔进了一两把武器,几个皈依伊斯l的希腊贵族早已迫不及待,赌下了足够的筹码。 “就他。”尼基弗鲁斯指向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强壮的亚美尼亚人,“我赌十枚海佩伦。” “哈哈。”阿尔斯兰见状也下了赌注,“那我也选他——我赌两个萨拉森奴隶。” 很快,“战斗”开始了。 瘦小的亚美尼亚妇女和老者首先遭到屠戮,而屠戮他们的很多都是曾经的至亲,接着,壮汉们便将屠刀对准了小孩。当惨叫声接连响起时,现场所有围观的贵族都心满意足。 很快,残存的几个亚美尼亚人也开始互相厮杀,各种丑态层出不穷,和之前一样,他们之间很多都是至亲,但现在看起来宛如仇恨已久的死敌般可怕。 到最后的最后,现场只剩下两个亚美尼亚人,其中一个就是被尼基弗鲁斯和阿尔斯兰下了赌注的那个壮汉。 所有人都赌壮汉能成为最后的赢家,而另外一个此时已是伤痕累累,瘫倒在地,依靠在冰冷潮湿的土墙,可怜楚楚地看向那个即将就要终结掉他性命的人。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壮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所有围观的突厥人都大为不满,抄起地上的石子就往壮汉身上砸去。 这种怪异的现象可谓是前所未有的。 “两人是至亲?还是手足兄弟?”尼基弗鲁斯在内心中这样猜测道。 “拿起你的武器,杀了他。”负责训练他的“驯兽师”大为恼火,他向坐在观众台上的苏丹道了歉,然后独自一人走进了地牢里,挥舞着鞭子狠狠地抽打着那人的身躯,可即便那人的后背已是血肉模糊,也是毫无反应。 可接下来的举措让所有人都大为震惊,那个手持短刀的亚美尼亚人竟然反抗起来,转身杀死了那个“驯兽师”,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朝着阿尔斯兰苏丹的方向扔去了短刀。 “小心!”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人防不胜防,护卫们根本来不及保护自己的苏丹,就在这时,尼基弗鲁斯挡在了阿尔斯兰的面前,及时地抽出一旁希腊贵族系在腰上的十字架,挡住了这一致命一击,那把匕首也深深地插入了一旁的土墙之中。 “放箭!”突厥人恼羞成怒,十几把复合弓对准了那名亚美尼亚人,仅片刻后,现场便逐渐安静下来。 行凶者重重地倒在地上,如脱了线的玩偶般,与他一同去见上帝的还有那个瘫倒在地的亚美尼亚人——愤怒的突厥人将这个无辜者也一同杀死。 “该死的亚美尼亚人!”阿尔斯兰恼羞成怒,“我当初就应该把他们全都卖为低贱的奴隶。” 说完,阿尔斯兰连忙查看尼基弗鲁斯的“伤势”,确认并无大碍后,便紧紧的拥抱着自己的这位勇敢的侄子,亲吻着他的脸颊,以表示自己对他的喜爱。 两人松开后,尼基弗鲁斯便解释道:“这些异端确实可恶,但他们同时也是优秀的战士。罗马人和突厥人都喜欢忠诚的亚美尼亚士兵,但我们都讨厌亚美尼亚(国),以及顽固的亚美尼亚人。” “我会让埃米尔们好好驯服这些异教徒,不论是信仰,还是躯体……” 夜里,尼基弗鲁斯和阿尔斯兰畅谈甚欢,当他们谈到宗教和国家时,两人都沉下了脸色。 “我亲爱的苏莱曼,我诚心希望你回到这里,回到科尼亚。你所效忠的国家,就和这个国家的皇帝一样正在衰败,苍老——罗马已经完全没救了。” 阿尔斯兰继续道:“那个喋喋不休的小丑正在逐一摧毁你喜爱的国家的根基。在他的治下,罗马人的国家就像那圣潘塔克拉托修道院一样,外表光鲜,但里面都是朽骨和污秽之物,而且皇帝还越来越还听不进忠言。” “但是我的国家……” “在我看来,现在的罗马,即使是你的曾祖父阿莱克修斯皇帝复生,想要扭转颓势也会非常困难,而且局势还在一天天的变坏。” “我知道……但我……”尼基弗鲁斯刚想说什么,但阿尔斯兰紧握着这位侄子的双手,嘴里叨念着:“想想你的母亲卡梅罗,还有你的父亲。为什么要效忠那个恶魔?来科尼亚,我会任命你做大维齐尔,你的家族,你的财产,还有你的地位以及你子孙的未来都能得到保障。” “还有你一直放不下的罗马百姓。”阿尔斯兰似乎找到了切入点,强调道:“科尼亚对百姓的赋税远远低于那个残暴者,这里宗教宽容,基督徒和穆斯l宛若兄弟姐妹般和蔼可亲。相比于上升道路完全被达官显贵封死的罗马帝国;罗姆的广大普通百姓都有机会升官发财。” “改信伊斯l教,从此以后没有什么尼基弗鲁斯,你就是阿扎卓特鲁·苏莱曼。真主会赐予你七十二个处女,你会享受天上天堂和地上天堂的待遇。” “这个国家的基石正在一点点的崩坏,这种局势发展下去,我相信,君士坦丁堡落入法兰克人或我们突厥人的手中的概率会越来越大。狄奥多西墙再坚固,也禁不起内部的腐蚀——不过这堵墙也确实屹立太久,也许真到了快垮塌的时候了。” “推倒重来,罗马已经积重难返了。就让她成为历史的缩影,结束她那苟延残喘的生命!从此以后,让罗姆苏丹国代替她,成为海姆斯和小亚细亚,乃自全世界的唯一统治者。” 推广好书 《罗斯君王》,由“恐怖伊凡”所创作,近日已在点娘发布,并在发布后次日便得到了站段,成绩可谓是惊人! 此人大家可能不熟悉。 他专研于俄罗斯、拜占庭历史,曾在刺猬猫写下了超过两百万字的奇幻小说《穿越世界的君士坦丁堡》。 在《罗斯君王》这本书里,主角穿越到了11世纪的基辅罗斯(即俄罗斯前身)。 基辅罗斯在弗拉基米尔“大帝”的治理下迅速崛起,这位大帝确立了东正教为国教,并被教会封圣。 至今,俄罗斯依旧是东正教国家。 但当大帝去世后整个国家再度陷入内乱之中。 而主角将会迅速成为一名优秀的君王,正如书名所说,他会重新统一基辅罗斯,所做出的成就定会超越弗拉基米尔“大帝”。 推广好书 《罗斯君王》,由“恐怖伊凡”所创作,近日已在点娘发布,并在发布后次日便得到了站段,成绩可谓是惊人! 此人大家可能不熟悉。 他专研于俄罗斯、拜占庭历史,曾在刺猬猫写下了超过两百万字的奇幻小说《穿越世界的君士坦丁堡》。 在《罗斯君王》这本书里,主角穿越到了11世纪的基辅罗斯(即俄罗斯前身)。 基辅罗斯在弗拉基米尔“大帝”的治理下迅速崛起,这位大帝确立了东正教为国教,并被教会封圣。 至今,俄罗斯依旧是东正教国家。 但当大帝去世后整个国家再度陷入内乱之中。 而主角将会迅速成为一名优秀的君王,正如书名所说,他会重新统一基辅罗斯,所做出的成就定会超越弗拉基米尔“大帝”。 第八章 科尼亚记(三) “我该何去何从?”尼基弗鲁斯深深地陷入了沉思当中。 正如阿尔斯兰苏丹所言,罗马帝国的气数似乎真的到达尽头了。这个古老的帝国此时就像是一座外表金灿无比,内部却腐朽不堪的破房子,只需要轻轻踹上一脚,便会分崩离析。 生命有始有终,谁又能逃过死亡的结局呢?而国家与文明也是如此。 盛极一时的赫梯、亚速、亚历山大都已经覆灭;古典时代以民z之光自称的雅典此刻也衰败不堪;罗马人一手打下来的庞大疆土,如今却只能在巴尔干和小亚一带苟延残喘。 曼努埃尔统治下的帝国也无疑是外表光鲜亮丽,内部腐烂至极。 国家政府已然成为了以科穆宁为首的大贵族的私人家产,平民百姓的上升通道已完全被封死。 自耕农和自由农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依附于大贵族、地主豪强的佃农、雇农。 过分亲西方的政策更是恶化了这个国家的国情。拉丁人大量涌入这个国家,他们看起来是促进了罗马的经济与文化的繁荣;但背地里却是比希腊官员更加恶劣的中饱私囊的腐败作为。 拉丁人勾搭在一起打压着本国贵族与百姓,罗马人创造出来的财富无一例外都流入了他们的钱袋里,整个国家和人民似乎都成为了被他们压榨的对象。 百姓被欺压,文化被侵袭,财富被掳走,政府被腐化……本国百姓与贵族对拉丁人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在最后一个希腊人被奴化之前,这份怒火总有一天将会如火山喷发般彻底爆发出来。 多年后,西方人只会记载他们被屠戮的悲惨遭遇,博取不明真相之人的同情心;可他们对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却只字不提,以及他们为什么被屠戮的原因,也终会被人“遗忘”。 饱受奥斯曼威胁的约翰五世、曼努埃尔二世、君士坦丁十一世三代人都前往西方求援,但最后却是冷眼旁观。其中曼努埃尔二世和君士坦丁十一世放下个人面子、甚至个人改宗;除了热那亚贵族朱斯蒂尼亚尼率领少量士兵支援、以及教宗自掏腰包援助的几条船只外,西方没有任何物质上的支援。 西方人贪婪的榨干了罗马帝国最后的鲜血,然后像垃圾一样无情抛弃。 正如阿莱克修斯一世所言:“西方人的贪婪和欲望是填不满的——他们才是我们国家最大的敌人。” 这一夜,尼基弗鲁斯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即星期五,阿尔斯兰便带着尼基弗鲁斯来到了科尼亚最大的清真寺,其意图已是非常明显了。 相比于富丽堂皇的圣索菲亚大教堂,科尼亚的清真寺就要逊色许多。伊斯l教提供的多是沙漠地带的抽象的朴素,一种在任何看得见太阳的地方都可以进行的膜拜,以及与神的直接交流——这意味着,大多数清真寺的结构都比较简明,收集的财富远不如教堂。(早期清真寺确实如此) 而东正教则富有形象、色彩和音乐,以及将灵魂引向天堂的神秘力量的令人陶醉的隐喻——这意味着,教堂内通常收集了大量的财富,它们多是崇拜上帝的圣象,或雕刻着诸多圣徒的马赛克画像,以及精致的大理石雕像。 两种宗教同样执着地要让全世界皈依他们的信仰。 “进来,马上就要开始朝拜了。” “可我并不是穆斯l。”尼基弗鲁斯停留在了清真寺外围,在里面,是成百上千名虔诚的逊尼派信徒,其中不少是女性;与数百年后的情况不同,眼前这些女信徒都没有被要求穿着必须遮挡全身的黑袍。 “你很快就会改变想法的。”阿尔斯兰说完,便示意着尼基弗鲁斯向里面看去,“你的母亲,还有你的亲妹妹艾米拉,都在里面准备朝拜呢。” “艾米拉?”听到这,尼基弗鲁斯回忆起五年前离别时的场景。 艾米拉,阿拉伯语当中意为“公主”,这也象征了她的身份并不简单。其父是科穆宁贵族,其母是罗姆公主。 “在你离开科尼亚的这五年里,艾米拉也成长了许多。”说完,阿尔斯兰带着尼基弗鲁斯走进了清真寺里,这一次,尼基弗鲁斯并没有抵触,他对宗教信仰算不上虔诚。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 走进去,便一眼看见他的母亲卡梅罗,在她右边,则牵着一名年龄尚小的女孩,因为身着用来朝拜的宽大服饰,所以从后面看不清女孩的容颜。 尼基弗鲁斯刚想开口,便被阿尔斯兰伸手阻拦。 “朝拜快要开始了,如果你这个时候发声,是对安拉最大的不敬。” “但我并不信仰伊斯l教……”尼基弗鲁斯反驳道,“就和你们突厥人一样,只是把宗教当做利用工具,而非诚心虔诚。” 听到这,阿尔斯兰并未生气,只是默许了侄子的说法。然后便吩咐起了仆人,为侄子带来了一身礼服。 “这是?”尼基弗鲁斯问道。 “今天是礼拜五,主麻日,恰好也是大净的日子。即使你不信教,也可以去大净,洗去身上的污秽,这并不影响你的旧信仰。” 大净是伊斯l教的一种净礼。每到这个日子,信徒们就必须要洗澡更衣,以达清洁并进行宗教活动。 就在两人交谈时,朝拜也开始了。 只见,信徒们右手食指伸出,其余4指握拳,比出1,向上指天。 接着,他们齐声喊道:“我作证,万物非主,唯有真主……” 念“我作证,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时,他们的右手食指收回,右手5指握拳。 “信徒们一天要朝拜五次,分别是晨礼、晌礼、晡礼、昏礼和宵礼。他们要朝向麦加的方向,诚心朝拜……” 说完,信徒们果然如阿尔斯兰所说的那样,齐声面向了东南方,那是麦加的位置。 所有信徒都跪在地上,扶着身子,诚心祈祷。在完成两次主命前圣行拜后,他们随即又完成了两次主命拜。 晨礼是五次礼拜中需要朝拜次数最少的,最多的则是宵拜,需要朝拜13次,排在宵拜之后的则是响拜。 “万物非主,唯有真主……” 第八章 科尼亚记(三) “我该何去何从?”尼基弗鲁斯深深地陷入了沉思当中。 正如阿尔斯兰苏丹所言,罗马帝国的气数似乎真的到达尽头了。这个古老的帝国此时就像是一座外表金灿无比,内部却腐朽不堪的破房子,只需要轻轻踹上一脚,便会分崩离析。 生命有始有终,谁又能逃过死亡的结局呢?而国家与文明也是如此。 盛极一时的赫梯、亚速、亚历山大都已经覆灭;古典时代以民z之光自称的雅典此刻也衰败不堪;罗马人一手打下来的庞大疆土,如今却只能在巴尔干和小亚一带苟延残喘。 曼努埃尔统治下的帝国也无疑是外表光鲜亮丽,内部腐烂至极。 国家政府已然成为了以科穆宁为首的大贵族的私人家产,平民百姓的上升通道已完全被封死。 自耕农和自由农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依附于大贵族、地主豪强的佃农、雇农。 过分亲西方的政策更是恶化了这个国家的国情。拉丁人大量涌入这个国家,他们看起来是促进了罗马的经济与文化的繁荣;但背地里却是比希腊官员更加恶劣的中饱私囊的腐败作为。 拉丁人勾搭在一起打压着本国贵族与百姓,罗马人创造出来的财富无一例外都流入了他们的钱袋里,整个国家和人民似乎都成为了被他们压榨的对象。 百姓被欺压,文化被侵袭,财富被掳走,政府被腐化……本国百姓与贵族对拉丁人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在最后一个希腊人被奴化之前,这份怒火总有一天将会如火山喷发般彻底爆发出来。 多年后,西方人只会记载他们被屠戮的悲惨遭遇,博取不明真相之人的同情心;可他们对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却只字不提,以及他们为什么被屠戮的原因,也终会被人“遗忘”。 饱受奥斯曼威胁的约翰五世、曼努埃尔二世、君士坦丁十一世三代人都前往西方求援,但最后却是冷眼旁观。其中曼努埃尔二世和君士坦丁十一世放下个人面子、甚至个人改宗;除了热那亚贵族朱斯蒂尼亚尼率领少量士兵支援、以及教宗自掏腰包援助的几条船只外,西方没有任何物质上的支援。 西方人贪婪的榨干了罗马帝国最后的鲜血,然后像垃圾一样无情抛弃。 正如阿莱克修斯一世所言:“西方人的贪婪和欲望是填不满的——他们才是我们国家最大的敌人。” 这一夜,尼基弗鲁斯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即星期五,阿尔斯兰便带着尼基弗鲁斯来到了科尼亚最大的清真寺,其意图已是非常明显了。 相比于富丽堂皇的圣索菲亚大教堂,科尼亚的清真寺就要逊色许多。伊斯l教提供的多是沙漠地带的抽象的朴素,一种在任何看得见太阳的地方都可以进行的膜拜,以及与神的直接交流——这意味着,大多数清真寺的结构都比较简明,收集的财富远不如教堂。(早期清真寺确实如此) 而东正教则富有形象、色彩和音乐,以及将灵魂引向天堂的神秘力量的令人陶醉的隐喻——这意味着,教堂内通常收集了大量的财富,它们多是崇拜上帝的圣象,或雕刻着诸多圣徒的马赛克画像,以及精致的大理石雕像。 两种宗教同样执着地要让全世界皈依他们的信仰。 “进来,马上就要开始朝拜了。” “可我并不是穆斯l。”尼基弗鲁斯停留在了清真寺外围,在里面,是成百上千名虔诚的逊尼派信徒,其中不少是女性;与数百年后的情况不同,眼前这些女信徒都没有被要求穿着必须遮挡全身的黑袍。 “你很快就会改变想法的。”阿尔斯兰说完,便示意着尼基弗鲁斯向里面看去,“你的母亲,还有你的亲妹妹艾米拉,都在里面准备朝拜呢。” “艾米拉?”听到这,尼基弗鲁斯回忆起五年前离别时的场景。 艾米拉,阿拉伯语当中意为“公主”,这也象征了她的身份并不简单。其父是科穆宁贵族,其母是罗姆公主。 “在你离开科尼亚的这五年里,艾米拉也成长了许多。”说完,阿尔斯兰带着尼基弗鲁斯走进了清真寺里,这一次,尼基弗鲁斯并没有抵触,他对宗教信仰算不上虔诚。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 走进去,便一眼看见他的母亲卡梅罗,在她右边,则牵着一名年龄尚小的女孩,因为身着用来朝拜的宽大服饰,所以从后面看不清女孩的容颜。 尼基弗鲁斯刚想开口,便被阿尔斯兰伸手阻拦。 “朝拜快要开始了,如果你这个时候发声,是对安拉最大的不敬。” “但我并不信仰伊斯l教……”尼基弗鲁斯反驳道,“就和你们突厥人一样,只是把宗教当做利用工具,而非诚心虔诚。” 听到这,阿尔斯兰并未生气,只是默许了侄子的说法。然后便吩咐起了仆人,为侄子带来了一身礼服。 “这是?”尼基弗鲁斯问道。 “今天是礼拜五,主麻日,恰好也是大净的日子。即使你不信教,也可以去大净,洗去身上的污秽,这并不影响你的旧信仰。” 大净是伊斯l教的一种净礼。每到这个日子,信徒们就必须要洗澡更衣,以达清洁并进行宗教活动。 就在两人交谈时,朝拜也开始了。 只见,信徒们右手食指伸出,其余4指握拳,比出1,向上指天。 接着,他们齐声喊道:“我作证,万物非主,唯有真主……” 念“我作证,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时,他们的右手食指收回,右手5指握拳。 “信徒们一天要朝拜五次,分别是晨礼、晌礼、晡礼、昏礼和宵礼。他们要朝向麦加的方向,诚心朝拜……” 说完,信徒们果然如阿尔斯兰所说的那样,齐声面向了东南方,那是麦加的位置。 所有信徒都跪在地上,扶着身子,诚心祈祷。在完成两次主命前圣行拜后,他们随即又完成了两次主命拜。 晨礼是五次礼拜中需要朝拜次数最少的,最多的则是宵拜,需要朝拜13次,排在宵拜之后的则是响拜。 “万物非主,唯有真主……” 第九章 唇枪舌战(一) 礼拜结束了,清真寺里的人群渐渐离散。穷人和富人,在一起祈祷时毫无阶级之分,并宛若兄弟姐妹般团结;但当祈祷结束后,阶级和贫富的差距再次出现,人们再次反目成仇。 “艾米拉——艾米拉——”尼基弗鲁斯呼喊着自己亲妹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几个伊玛目看见一个异教徒正在这里做出“对真主大不敬”的行为时都火冒三丈,欲将其赶出去;但当他们看见站在尼基弗鲁斯身旁的大苏丹阿尔斯兰时,脸色苍白。 “看啊,是苏莱曼。”尼基弗鲁斯的母亲,卡梅罗听见有人呼喊自己女儿的声音后,转过头去,一眼看见了尼基弗鲁斯,欣喜若狂。拉着女儿艾米拉的纤细小手小跑而来,紧随其后的是贴身保护母女两的希腊仆人。 “真主保佑你,我朝思暮想的亲人——阿扎卓特鲁·苏莱曼!”摘下祈祷用的头套,艾米拉露出了清秀纯洁的面孔,她淡雅的双眸如海水般纯净,清晰;洁白的皮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高雅,清纯,以及对宗教事业的无比虔诚,便是对艾米拉最好的评价。 “她的名字本意指的是‘公主’;但也许是受其母的影响,艾米拉更像一名远离世俗的穆斯l信徒,而非高贵的罗姆公主。”——摘录至《尼基弗鲁斯?科穆宁编年史》,作者尼基塔斯?霍尼亚特斯。(12至13世纪拜占庭知名文学家) 尼基弗鲁斯很是欣慰:“真想不到,五年未见;如今再次相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卡梅罗有些心酸地说:“如果苏莱曼你能留在科尼亚,一定会见证艾米拉的成长过程……” 不过她随后话锋一转:“不过幸运的是,艾米拉依然把你当做亲人——而非一个信仰异教的陌生贵族。” “我并非不愿意留在美丽的科尼亚,相比于奢靡腐烂的君士坦丁堡,我更愿意待在乡下。”尼基弗鲁斯苦笑着,“但我脱不了身——我这一次回来,并不长久居住在这里。皇帝托付给了我重要的任务,事成之后我必须要返回新罗马。” 卡梅罗一下子就流出了泪水,一旁的艾米拉表现得也有些失落,阿尔斯兰的眼神中更是流露出不舍之情。 “好了,就这样。”阿尔斯兰挥了挥手,很是尴尬,“这里不适合我们议论这种话题;卡梅罗,你带着艾米拉去宫廷。而你——我最亲爱的苏莱曼,跟随我来就好了,古人(古典时代的罗马人)留下来的澡堂仍然能够使用。” “下午,我们还有一场会议需要处理,那个叫安多罗尼柯的希腊老头,有些烦人……” “是……”面对大苏丹的传话,卡梅罗很识趣地点头同意了,亲吻尼基弗鲁斯的脸颊后,才依依不舍地拉着艾米拉的小手离开了这里。 在此之后,一切准备妥当,已是黄昏,天空的彩色就像是教堂的玻璃,与清真寺单调朴素的结构特点显得“格格不入”。 外交地点被安排在了科尼亚最大的一座教堂里,这座教堂的历史就和罗马帝国一样古老,且充满了传说和故事。阿尔斯兰将地址安排在此,可谓是给足了罗马使节的面子,同时还照顾了自己那个信仰东正教的侄子,尼基弗鲁斯·科穆宁。 安多罗尼柯,君士坦丁堡的大法官,约翰·卡马特洛斯的同族兄弟。如今,已经坐在了谈判桌上,与他谈判的对象正是罗姆的大苏丹,阿尔斯兰。 “尊敬的大苏丹。我伟大而神圣的罗马人的皇帝,已经默许了你对小亚细亚的统治。”安多罗尼柯并没未直接指责阿尔斯兰“正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无耻行为,而是用一种温和的语气细心交流道: “你身为小亚细亚、美索不达米亚和波斯的沙汗沙,掌握着瞠目结舌的财富,拥有数不尽的奴隶,以及一支浩瀚如星云的大军……你拥有的一切都仅次于伟大的罗马皇帝。因此,你还有什么不能得到满足的呢?” 阿尔斯兰一眼就看穿了安多罗尼柯的小心思,但他没有开口,只是默许了安多罗尼柯的话语,等待时机成熟再开口反击。 “那个美索不达米亚的臭军阀是怎么入得了您的世界的?您的世界应该只有女人、黄金和狩猎。罗马人与突厥人本可以一直友好下去,但大苏丹您这样的行为,属实让我的皇帝感到愤怒。” 当阿尔斯兰想要和占据部分美索不达米亚的军阀阿塔贝格缔结盟约的消息传至君士坦丁堡时,曼努埃尔皇帝勃然大怒;但他不知道的是,阿尔斯兰不仅联系了阿塔贝格,而且还秘密联系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红胡子”巴巴罗萨。 “我感到很是诧异,不知你们罗马人是从哪里听闻到的消息,谣言只会越传越广,并且愈发离谱,但总有人深信这些谣言。”阿尔斯兰摇着头,暗中夹了点私货讽刺着曼努埃尔,“我想,这样的人,即使谋得高官厚禄,也很快就会垮台。” “大苏丹陛下!神圣的罗马皇帝容不得侵犯!请您收回自己的言辞。”这时,安多罗尼柯竟然壮起了胆子,这样反常的举措就连尼基弗鲁斯也未反应过来。 “闭嘴!”几个突厥人刚想走过来狠狠收拾收拾这个希腊人,但阿尔斯兰挥手制止了他们,并随即严厉批评道:“对待远道而来的贵人,应该用最高的礼仪坦诚相待;反之,对待毫无道德的恶棍,我们应该用刀剑和火焰去伺候。” 这番话,不仅是说给安多罗尼柯听的,更是说给曼努埃尔听的。 安多罗尼柯松了口气,他恶狠狠地瞪着尼基弗鲁斯,敢怒不敢言。身为皇帝的臣民,却与异教徒突厥人“穿一条裤子”,怎让他不感到恼怒? “好了,远道而来的罗马人。”阿尔斯兰表现得很是疲惫,“如果你的皇帝执意深信这种谣言蜚语,而浪费我打猎娱乐的美好时光;我想,这才是引发两国兵戈相对的真正原因。” “你崇拜的那个皇帝的眼睛里容不得一粒不同颜色的沙子。他对财富、权力,地位的贪婪欲望,以及西方骑士传说的追捧,让我感到厌恶……也许,他应该反思反思自己,而不是耀武扬威。” 第九章 唇枪舌战(一) 礼拜结束了,清真寺里的人群渐渐离散。穷人和富人,在一起祈祷时毫无阶级之分,并宛若兄弟姐妹般团结;但当祈祷结束后,阶级和贫富的差距再次出现,人们再次反目成仇。 “艾米拉——艾米拉——”尼基弗鲁斯呼喊着自己亲妹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几个伊玛目看见一个异教徒正在这里做出“对真主大不敬”的行为时都火冒三丈,欲将其赶出去;但当他们看见站在尼基弗鲁斯身旁的大苏丹阿尔斯兰时,脸色苍白。 “看啊,是苏莱曼。”尼基弗鲁斯的母亲,卡梅罗听见有人呼喊自己女儿的声音后,转过头去,一眼看见了尼基弗鲁斯,欣喜若狂。拉着女儿艾米拉的纤细小手小跑而来,紧随其后的是贴身保护母女两的希腊仆人。 “真主保佑你,我朝思暮想的亲人——阿扎卓特鲁·苏莱曼!”摘下祈祷用的头套,艾米拉露出了清秀纯洁的面孔,她淡雅的双眸如海水般纯净,清晰;洁白的皮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高雅,清纯,以及对宗教事业的无比虔诚,便是对艾米拉最好的评价。 “她的名字本意指的是‘公主’;但也许是受其母的影响,艾米拉更像一名远离世俗的穆斯l信徒,而非高贵的罗姆公主。”——摘录至《尼基弗鲁斯?科穆宁编年史》,作者尼基塔斯?霍尼亚特斯。(12至13世纪拜占庭知名文学家) 尼基弗鲁斯很是欣慰:“真想不到,五年未见;如今再次相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卡梅罗有些心酸地说:“如果苏莱曼你能留在科尼亚,一定会见证艾米拉的成长过程……” 不过她随后话锋一转:“不过幸运的是,艾米拉依然把你当做亲人——而非一个信仰异教的陌生贵族。” “我并非不愿意留在美丽的科尼亚,相比于奢靡腐烂的君士坦丁堡,我更愿意待在乡下。”尼基弗鲁斯苦笑着,“但我脱不了身——我这一次回来,并不长久居住在这里。皇帝托付给了我重要的任务,事成之后我必须要返回新罗马。” 卡梅罗一下子就流出了泪水,一旁的艾米拉表现得也有些失落,阿尔斯兰的眼神中更是流露出不舍之情。 “好了,就这样。”阿尔斯兰挥了挥手,很是尴尬,“这里不适合我们议论这种话题;卡梅罗,你带着艾米拉去宫廷。而你——我最亲爱的苏莱曼,跟随我来就好了,古人(古典时代的罗马人)留下来的澡堂仍然能够使用。” “下午,我们还有一场会议需要处理,那个叫安多罗尼柯的希腊老头,有些烦人……” “是……”面对大苏丹的传话,卡梅罗很识趣地点头同意了,亲吻尼基弗鲁斯的脸颊后,才依依不舍地拉着艾米拉的小手离开了这里。 在此之后,一切准备妥当,已是黄昏,天空的彩色就像是教堂的玻璃,与清真寺单调朴素的结构特点显得“格格不入”。 外交地点被安排在了科尼亚最大的一座教堂里,这座教堂的历史就和罗马帝国一样古老,且充满了传说和故事。阿尔斯兰将地址安排在此,可谓是给足了罗马使节的面子,同时还照顾了自己那个信仰东正教的侄子,尼基弗鲁斯·科穆宁。 安多罗尼柯,君士坦丁堡的大法官,约翰·卡马特洛斯的同族兄弟。如今,已经坐在了谈判桌上,与他谈判的对象正是罗姆的大苏丹,阿尔斯兰。 “尊敬的大苏丹。我伟大而神圣的罗马人的皇帝,已经默许了你对小亚细亚的统治。”安多罗尼柯并没未直接指责阿尔斯兰“正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无耻行为,而是用一种温和的语气细心交流道: “你身为小亚细亚、美索不达米亚和波斯的沙汗沙,掌握着瞠目结舌的财富,拥有数不尽的奴隶,以及一支浩瀚如星云的大军……你拥有的一切都仅次于伟大的罗马皇帝。因此,你还有什么不能得到满足的呢?” 阿尔斯兰一眼就看穿了安多罗尼柯的小心思,但他没有开口,只是默许了安多罗尼柯的话语,等待时机成熟再开口反击。 “那个美索不达米亚的臭军阀是怎么入得了您的世界的?您的世界应该只有女人、黄金和狩猎。罗马人与突厥人本可以一直友好下去,但大苏丹您这样的行为,属实让我的皇帝感到愤怒。” 当阿尔斯兰想要和占据部分美索不达米亚的军阀阿塔贝格缔结盟约的消息传至君士坦丁堡时,曼努埃尔皇帝勃然大怒;但他不知道的是,阿尔斯兰不仅联系了阿塔贝格,而且还秘密联系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红胡子”巴巴罗萨。 “我感到很是诧异,不知你们罗马人是从哪里听闻到的消息,谣言只会越传越广,并且愈发离谱,但总有人深信这些谣言。”阿尔斯兰摇着头,暗中夹了点私货讽刺着曼努埃尔,“我想,这样的人,即使谋得高官厚禄,也很快就会垮台。” “大苏丹陛下!神圣的罗马皇帝容不得侵犯!请您收回自己的言辞。”这时,安多罗尼柯竟然壮起了胆子,这样反常的举措就连尼基弗鲁斯也未反应过来。 “闭嘴!”几个突厥人刚想走过来狠狠收拾收拾这个希腊人,但阿尔斯兰挥手制止了他们,并随即严厉批评道:“对待远道而来的贵人,应该用最高的礼仪坦诚相待;反之,对待毫无道德的恶棍,我们应该用刀剑和火焰去伺候。” 这番话,不仅是说给安多罗尼柯听的,更是说给曼努埃尔听的。 安多罗尼柯松了口气,他恶狠狠地瞪着尼基弗鲁斯,敢怒不敢言。身为皇帝的臣民,却与异教徒突厥人“穿一条裤子”,怎让他不感到恼怒? “好了,远道而来的罗马人。”阿尔斯兰表现得很是疲惫,“如果你的皇帝执意深信这种谣言蜚语,而浪费我打猎娱乐的美好时光;我想,这才是引发两国兵戈相对的真正原因。” “你崇拜的那个皇帝的眼睛里容不得一粒不同颜色的沙子。他对财富、权力,地位的贪婪欲望,以及西方骑士传说的追捧,让我感到厌恶……也许,他应该反思反思自己,而不是耀武扬威。” 第十章 唇枪舌战(二) 初次谈判,双方毫无成果。 尼基弗鲁斯并没有参与这场谈判当中,他选择了静观其变。这场事件本质上还是曼努埃尔狂傲自大、“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而造成的,与1171年逮捕威尼斯人是一个性质。 西方人的记载里,曼努埃尔是为了遏制住威尼斯人对帝国贸易的渗透而做出的强制措施;但实际上,这仅仅是因为曼努埃尔狂傲自大,自导自演的笑话罢了。几年后,他就弥补了威尼斯人的损失,并且恢复了他们在帝国所有的特权。 约翰·策雷佩斯·科穆宁曾对尼基弗鲁斯说过,“这一切(国家)不过是他(曼努埃尔一世)的私人财产罢了!公共(国家)利益已经荡然无存,为什么还要维持住这个暴君的统治?” 现在,尼基弗鲁斯也是深有体会。 如果曼努埃尔能和他的父亲约翰皇帝(“生于紫室”)一样,为了本国利益而从实际角度出发考虑,政策上稳扎稳打,一切结果必定比现在要好太多;但事实却相反,在这个“折腾王”的治理下,帝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返回科尼亚的宫廷里,尼基弗鲁斯也换上了突厥式的服饰,说着一口流利的宫廷式的突厥语,并彻底放弃了复杂的希腊式宫廷礼仪。 母亲卡梅罗和其女艾米拉更是相当满意。 “现在,他已经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了。”卡梅罗如是说。 倘若安多罗尼柯目睹到这一幕,他一定会坚定地认为尼基弗鲁斯已经背叛了正教,全身心地投靠了异教徒的怀抱当中。 “苏莱曼,你现在看起来几乎和我们无异了。”阿尔斯兰走到了尼基弗鲁斯身旁,他左手握着《古兰经》,右手握着一把复合弓,腰上还系着箭囊。 “我也是这样想的。”尼基弗鲁斯如是说,“这大概就是……入乡随俗?” 此时,宫殿内只有他两。 “瞪大你的眼睛看。” 未等尼基弗鲁斯反应过来,阿尔斯兰一手将《古兰经》抛在空中,然后他迅速取出了箭囊里的一根突厥轻箭,然后用拇指拉弦,再用食指或中指扣住拇指的射箭,将弓拉满,一直拉到自己的脸颊,直到耳垂…… “咻!”阿尔斯兰手指一松,弓箭就飞一般地射穿了那本对于伊斯l世界来说无比重要的“圣书”。 罗姆苏丹的大苏丹,“虔诚”的逊尼派信徒,阿尔斯兰…… “你这是干什么?”尼基弗鲁斯不解问道。 阿尔斯兰放下了手中的复合弓,“苏莱曼,我想告诉你的是,宗教只是我们的利用工具。” “不管你以后会继续保持正教信仰,还是投奔安拉的怀抱,我都希望你不要被宗教干扰了判断能力。它只是你的利用工具——换而言之,不管是正教也好,伊斯l教也罢,只要它失去了帮助你统治国家,或对外扩张的能力……那就立即抛弃,不要犹豫。” “教士和伊玛目会成为你的支持者,方便维持你的统治;但这类人绝非善类,他们在效忠你的同时,还会不断吞并土地与财富,直到你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为止——曼努埃尔便是最好的例子。” 曼努埃尔皇帝大量给予教会免税的特权,为了弥补财政上的损失,他不断加重赋税。 为了保证财政来源,他很可能推行了某种“包税制度”,任凭各路豪强和教会压榨百姓,不把百姓的最后一条破烂衣服剥夺掉绝不罢休。 曼努埃尔仅靠马其顿王朝时代约三分之二的财政收入,就维持着一支比(‘生于紫室’)巴西尔皇帝更多的常备军,这意味着什么?就不必多言了。 “这我清楚。”尼基弗鲁斯对宗教谈不上多少虔诚,他深受阿尔斯兰、父亲约翰等人的熏陶,自己也成为了一个实用主义者。 幻想和祈祷救不了罗马人,只有火与剑,血与泪,才能书写出新的篇章。 帝国的“教会与市民”,“军队与皇室”之间都充满着尔虞我诈。见不得人的事情更是时常发生。 谁都谈不上绝对的忠诚,只有利益关系罢了。没有利益,谁会愿意跟着你?在共同利益的追求下,死敌可以成为挚友;相反,亲人也可能沦为敌人。 必要时,马上抛弃,甚至彻底抹除。 而尼基弗鲁斯与父亲约翰最大的不同则是,他仍然对这个国家抱有一定的希望,并励志于改变罗马的命运。 “我亲爱的舅舅,曼努埃尔制定的政策让很多人感到不满,我们都怀念约翰皇帝的时代。我的父亲虽然对他抱有偏见,但曼努埃尔皇帝与他相比,真的是差太远了!” “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居然挑选了这样一个平庸的继承人?属实让人心寒。” “如果约翰·科穆宁皇帝能多活二十年,现在我可能只是个奴隶……”阿尔斯兰哭笑不得,他的父亲梅苏德,就被东罗马皇帝约翰二世暴打一顿,几乎抬不起头来。 约翰皇帝和曼努埃尔皇帝一样常年南征北战,但与后者不同的是,约翰将更多的重心放在东方,以铲除罗姆突厥人和十字军国家为主。 国家稳定,国库盈利,对外无不胜利之仗。皇帝对异教徒十分慷慨和宽容,同时自己也是虔诚的正教徒。那时,无论是东罗马新的辉煌时代。 “在曼努埃尔统治下的罗马军队,竟然成为了流氓土匪一般的性质,‘王师’所到之处,鸡犬不留。当本国军队都成这样了,百姓们怎不逃亡别处?成为大苏丹你的臣民。” “所以我才会邀请你留在科尼亚,我会任命你为大维齐尔——这份官职,地位上仅次于大苏丹本人。”阿尔斯兰再次抛出了橄榄枝,但尼基弗鲁斯只是摇了摇头。 “您非常大方,正常人都难以拒绝;可我不同,我不追求高官厚禄,女人和金钱都不能迷倒我。我是丈夫,是父亲,更是一个爱国者。” 阿尔斯兰听完后,反而欣慰的笑了。 “这才是我的好外甥——我更加欣赏你了。” 第十章 唇枪舌战(二) 初次谈判,双方毫无成果。 尼基弗鲁斯并没有参与这场谈判当中,他选择了静观其变。这场事件本质上还是曼努埃尔狂傲自大、“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而造成的,与1171年逮捕威尼斯人是一个性质。 西方人的记载里,曼努埃尔是为了遏制住威尼斯人对帝国贸易的渗透而做出的强制措施;但实际上,这仅仅是因为曼努埃尔狂傲自大,自导自演的笑话罢了。几年后,他就弥补了威尼斯人的损失,并且恢复了他们在帝国所有的特权。 约翰·策雷佩斯·科穆宁曾对尼基弗鲁斯说过,“这一切(国家)不过是他(曼努埃尔一世)的私人财产罢了!公共(国家)利益已经荡然无存,为什么还要维持住这个暴君的统治?” 现在,尼基弗鲁斯也是深有体会。 如果曼努埃尔能和他的父亲约翰皇帝(“生于紫室”)一样,为了本国利益而从实际角度出发考虑,政策上稳扎稳打,一切结果必定比现在要好太多;但事实却相反,在这个“折腾王”的治理下,帝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返回科尼亚的宫廷里,尼基弗鲁斯也换上了突厥式的服饰,说着一口流利的宫廷式的突厥语,并彻底放弃了复杂的希腊式宫廷礼仪。 母亲卡梅罗和其女艾米拉更是相当满意。 “现在,他已经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了。”卡梅罗如是说。 倘若安多罗尼柯目睹到这一幕,他一定会坚定地认为尼基弗鲁斯已经背叛了正教,全身心地投靠了异教徒的怀抱当中。 “苏莱曼,你现在看起来几乎和我们无异了。”阿尔斯兰走到了尼基弗鲁斯身旁,他左手握着《古兰经》,右手握着一把复合弓,腰上还系着箭囊。 “我也是这样想的。”尼基弗鲁斯如是说,“这大概就是……入乡随俗?” 此时,宫殿内只有他两。 “瞪大你的眼睛看。” 未等尼基弗鲁斯反应过来,阿尔斯兰一手将《古兰经》抛在空中,然后他迅速取出了箭囊里的一根突厥轻箭,然后用拇指拉弦,再用食指或中指扣住拇指的射箭,将弓拉满,一直拉到自己的脸颊,直到耳垂…… “咻!”阿尔斯兰手指一松,弓箭就飞一般地射穿了那本对于伊斯l世界来说无比重要的“圣书”。 罗姆苏丹的大苏丹,“虔诚”的逊尼派信徒,阿尔斯兰…… “你这是干什么?”尼基弗鲁斯不解问道。 阿尔斯兰放下了手中的复合弓,“苏莱曼,我想告诉你的是,宗教只是我们的利用工具。” “不管你以后会继续保持正教信仰,还是投奔安拉的怀抱,我都希望你不要被宗教干扰了判断能力。它只是你的利用工具——换而言之,不管是正教也好,伊斯l教也罢,只要它失去了帮助你统治国家,或对外扩张的能力……那就立即抛弃,不要犹豫。” “教士和伊玛目会成为你的支持者,方便维持你的统治;但这类人绝非善类,他们在效忠你的同时,还会不断吞并土地与财富,直到你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为止——曼努埃尔便是最好的例子。” 曼努埃尔皇帝大量给予教会免税的特权,为了弥补财政上的损失,他不断加重赋税。 为了保证财政来源,他很可能推行了某种“包税制度”,任凭各路豪强和教会压榨百姓,不把百姓的最后一条破烂衣服剥夺掉绝不罢休。 曼努埃尔仅靠马其顿王朝时代约三分之二的财政收入,就维持着一支比(‘生于紫室’)巴西尔皇帝更多的常备军,这意味着什么?就不必多言了。 “这我清楚。”尼基弗鲁斯对宗教谈不上多少虔诚,他深受阿尔斯兰、父亲约翰等人的熏陶,自己也成为了一个实用主义者。 幻想和祈祷救不了罗马人,只有火与剑,血与泪,才能书写出新的篇章。 帝国的“教会与市民”,“军队与皇室”之间都充满着尔虞我诈。见不得人的事情更是时常发生。 谁都谈不上绝对的忠诚,只有利益关系罢了。没有利益,谁会愿意跟着你?在共同利益的追求下,死敌可以成为挚友;相反,亲人也可能沦为敌人。 必要时,马上抛弃,甚至彻底抹除。 而尼基弗鲁斯与父亲约翰最大的不同则是,他仍然对这个国家抱有一定的希望,并励志于改变罗马的命运。 “我亲爱的舅舅,曼努埃尔制定的政策让很多人感到不满,我们都怀念约翰皇帝的时代。我的父亲虽然对他抱有偏见,但曼努埃尔皇帝与他相比,真的是差太远了!” “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居然挑选了这样一个平庸的继承人?属实让人心寒。” “如果约翰·科穆宁皇帝能多活二十年,现在我可能只是个奴隶……”阿尔斯兰哭笑不得,他的父亲梅苏德,就被东罗马皇帝约翰二世暴打一顿,几乎抬不起头来。 约翰皇帝和曼努埃尔皇帝一样常年南征北战,但与后者不同的是,约翰将更多的重心放在东方,以铲除罗姆突厥人和十字军国家为主。 国家稳定,国库盈利,对外无不胜利之仗。皇帝对异教徒十分慷慨和宽容,同时自己也是虔诚的正教徒。那时,无论是东罗马新的辉煌时代。 “在曼努埃尔统治下的罗马军队,竟然成为了流氓土匪一般的性质,‘王师’所到之处,鸡犬不留。当本国军队都成这样了,百姓们怎不逃亡别处?成为大苏丹你的臣民。” “所以我才会邀请你留在科尼亚,我会任命你为大维齐尔——这份官职,地位上仅次于大苏丹本人。”阿尔斯兰再次抛出了橄榄枝,但尼基弗鲁斯只是摇了摇头。 “您非常大方,正常人都难以拒绝;可我不同,我不追求高官厚禄,女人和金钱都不能迷倒我。我是丈夫,是父亲,更是一个爱国者。” 阿尔斯兰听完后,反而欣慰的笑了。 “这才是我的好外甥——我更加欣赏你了。” 第十一章 唇枪舌战(三) 数天后,第二次谈判也很快开始了,谈判地点仍然在大教堂里,尽管阿尔斯兰对安多罗尼柯“专横跋扈”的性格大为不满,但仍然给足了对方的面子。 这次谈判,尼基弗鲁斯依然坐在副座上。他并不是谈判的主持人。与上一次一样,他将以中立的态度对待这场因曼努埃尔皇帝的“目中无人”而挑起的不必要的争端。 “如果他(安多罗尼柯)的态度依然强硬呢?”尼基弗鲁斯问道。 阿尔斯兰深吸口气,斩钉截铁道:“那我们只能迎接战争了。” “我不惧怕曼努埃尔,如果他亲自指挥,我毫无压力。”阿尔斯兰如是说,“我惧怕的是他手底下的诸多将军,这些人大多数资历丰富,且军事水平极高——对于我来说,他们的威胁远远比曼努埃尔更大。” 很快,双方的人马都来到了指定的地点。令人诧异的是,安多罗尼柯这次放弃了以往的高调的态度,转而用一种几乎是“委婉”的语气极力劝说着对面的大苏丹陛下。 “我请求……”安多罗尼柯几乎是涨红着脸,咬牙切齿地把接下来的话叙述出来,“我代表皇帝的旨意,请求大苏丹陛下,收回与美索不达米亚(军阀)的种种条约,并继续……臣服曼努埃尔皇帝。” “作为弥补。皇帝许诺,每年将为大苏丹您送去200匹牛羊、40名奴隶、价值一万海佩伦的赏金,以及一份极其珍贵的和平协议。” 就在前几天,安多罗尼柯的态度还是咄咄逼人,几乎是命令式的语气强令阿尔斯兰签署条约,但被拒绝;而现在,他再一次坐在了谈判桌上,却几乎是以“战败国”的态度乞求着两国之间的和平。 “这是他(曼努埃尔)重新规定的条约?”阿尔斯兰忽然向安多罗尼柯问道。 “是的。”安多罗尼柯羞愧地几乎垂下了脑袋,就好像他的国家真的已经战败了一样。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将和谈的损失降至最低。 “哼。”得到确认后,阿尔斯兰叶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毫不顾虑对方的感受。大苏丹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尼基弗鲁斯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罗马帝国的国力远在罗姆苏丹国之上。而作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曼努埃尔皇帝,竟然为了个人利益而令人签署这样一份耻辱的条约。 每年交付200头牛羊,40个奴隶,价值一万海佩伦的“赏金”……这看似不多,但都是从全国百姓中敲骨吸髓下的畸形产物,每一笔负担都重重地压在百姓身上,官僚和贵族们恨不得将他们最后的价值榨干,抢夺掉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条亚麻衣。 “在此之前,我在想,如果陛下执意要挑起战争……”阿尔斯兰一边讽刺着曼努埃尔的无能,一边强调着自己的军事能力,“那么,我一定会抵抗到底。我的军队都无比效忠于我,我会让他们在比提尼亚与皇帝的大军作战;在弗里几亚的多里莱乌姆展开一场不亚于当年十字军东征的惨烈会战;加拉提亚的安哥拉城将会成为两国为争夺萨卡里亚河的控制权而激战的最前线;阿塔莱亚的繁荣港口会被战火焚毁,老底嘉和更为遥远的士麦那都逃不掉被摧毁的命运。” “我的大军来自本都、亚美尼亚、叙利亚,美索不达米亚,甚至是更遥远的波斯和阿拉伯。无数的圣战者都渴望着建功立业,为此不惜倾家荡产;而你们的皇帝有什么?西方世界的法兰克蛮子?几个斯拉夫土着?然后是北欧的强盗?” “我的大军将会轻而易举的攻打到比提尼亚的最西侧,占领尼西亚和尼科米底亚,直到马尔马拉海边——到时候,你们腐朽的皇帝就可以沾沾自喜了,他会向上帝感谢我们突厥人没有几条船只,过不了海这件事。” “大苏丹陛下,请您住嘴。”安多罗尼柯使出了最后的勇气,努力维护着这个古老国家的‘最后的尊严’,“您现在的话语,很可能会再度激怒罗马人的皇帝,使其刚刚的条约宣布无效。” 安多罗尼柯眼含泪水,“我的祖国也许已经不如当年,甚至只能算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缩影……但她的历史、文化依然长留于世;即使是你,也深受罗马的影响——这点,你必须肯定。” “这可真是……”阿尔斯兰刚想说些什么,但接下来他罕见的沉默了。 不过正如安多罗尼柯所言,阿尔斯兰统治下的罗姆苏丹国,实际上也是一个高度希腊化的突厥国家。国家的统治者要么是希腊化的突厥贵族,要么就是希腊人自己,而信仰伊斯l教的突厥人更是少之又少。 在这个国家,希腊语就是上流语言,是贵族们用来相互交流的通用语言。 历史上,不少罗姆苏丹甚至信仰东正教。13世纪中叶,为逃避“蒙古天灾”的罗姆苏丹凯考斯二世逃到了君士坦丁堡,在这里他享用了一份由希腊人烤制的猪肉,以及塞浦路斯的葡萄酒。 但从13世纪下半叶开始,从花剌子模逃亡到小亚细亚的突厥难民,由于罗姆苏丹国政府的崩溃,这些更加野蛮的部落从而不受管控。 到了14世纪,随着罗马帝国在小亚细亚最后一块领地的丢失,这片贫瘠的土地便迅速开启了“伊斯l化”的进程;到了15世纪,小亚细亚已经清一色的都是逊尼派穆斯l了,这些狂热的加齐武士成为了入侵欧洲的急先锋。 片刻后,他抬起头。这位大苏丹陛下向安多罗尼柯,更是向曼努埃尔送去了双重的信标,“如果皇帝想要和平,那和平自然会很快来临;但如果皇帝想要战争,那就来。对此我不在乎。如果罗马人执意要把我们突厥人赶出科尼亚,或是本都,卡帕多西亚,直到小亚细亚最东边……那就来!用火与剑,刀与矛,驱赶我们。” 第十一章 唇枪舌战(三) 数天后,第二次谈判也很快开始了,谈判地点仍然在大教堂里,尽管阿尔斯兰对安多罗尼柯“专横跋扈”的性格大为不满,但仍然给足了对方的面子。 这次谈判,尼基弗鲁斯依然坐在副座上。他并不是谈判的主持人。与上一次一样,他将以中立的态度对待这场因曼努埃尔皇帝的“目中无人”而挑起的不必要的争端。 “如果他(安多罗尼柯)的态度依然强硬呢?”尼基弗鲁斯问道。 阿尔斯兰深吸口气,斩钉截铁道:“那我们只能迎接战争了。” “我不惧怕曼努埃尔,如果他亲自指挥,我毫无压力。”阿尔斯兰如是说,“我惧怕的是他手底下的诸多将军,这些人大多数资历丰富,且军事水平极高——对于我来说,他们的威胁远远比曼努埃尔更大。” 很快,双方的人马都来到了指定的地点。令人诧异的是,安多罗尼柯这次放弃了以往的高调的态度,转而用一种几乎是“委婉”的语气极力劝说着对面的大苏丹陛下。 “我请求……”安多罗尼柯几乎是涨红着脸,咬牙切齿地把接下来的话叙述出来,“我代表皇帝的旨意,请求大苏丹陛下,收回与美索不达米亚(军阀)的种种条约,并继续……臣服曼努埃尔皇帝。” “作为弥补。皇帝许诺,每年将为大苏丹您送去200匹牛羊、40名奴隶、价值一万海佩伦的赏金,以及一份极其珍贵的和平协议。” 就在前几天,安多罗尼柯的态度还是咄咄逼人,几乎是命令式的语气强令阿尔斯兰签署条约,但被拒绝;而现在,他再一次坐在了谈判桌上,却几乎是以“战败国”的态度乞求着两国之间的和平。 “这是他(曼努埃尔)重新规定的条约?”阿尔斯兰忽然向安多罗尼柯问道。 “是的。”安多罗尼柯羞愧地几乎垂下了脑袋,就好像他的国家真的已经战败了一样。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将和谈的损失降至最低。 “哼。”得到确认后,阿尔斯兰叶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毫不顾虑对方的感受。大苏丹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尼基弗鲁斯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罗马帝国的国力远在罗姆苏丹国之上。而作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曼努埃尔皇帝,竟然为了个人利益而令人签署这样一份耻辱的条约。 每年交付200头牛羊,40个奴隶,价值一万海佩伦的“赏金”……这看似不多,但都是从全国百姓中敲骨吸髓下的畸形产物,每一笔负担都重重地压在百姓身上,官僚和贵族们恨不得将他们最后的价值榨干,抢夺掉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条亚麻衣。 “在此之前,我在想,如果陛下执意要挑起战争……”阿尔斯兰一边讽刺着曼努埃尔的无能,一边强调着自己的军事能力,“那么,我一定会抵抗到底。我的军队都无比效忠于我,我会让他们在比提尼亚与皇帝的大军作战;在弗里几亚的多里莱乌姆展开一场不亚于当年十字军东征的惨烈会战;加拉提亚的安哥拉城将会成为两国为争夺萨卡里亚河的控制权而激战的最前线;阿塔莱亚的繁荣港口会被战火焚毁,老底嘉和更为遥远的士麦那都逃不掉被摧毁的命运。” “我的大军来自本都、亚美尼亚、叙利亚,美索不达米亚,甚至是更遥远的波斯和阿拉伯。无数的圣战者都渴望着建功立业,为此不惜倾家荡产;而你们的皇帝有什么?西方世界的法兰克蛮子?几个斯拉夫土着?然后是北欧的强盗?” “我的大军将会轻而易举的攻打到比提尼亚的最西侧,占领尼西亚和尼科米底亚,直到马尔马拉海边——到时候,你们腐朽的皇帝就可以沾沾自喜了,他会向上帝感谢我们突厥人没有几条船只,过不了海这件事。” “大苏丹陛下,请您住嘴。”安多罗尼柯使出了最后的勇气,努力维护着这个古老国家的‘最后的尊严’,“您现在的话语,很可能会再度激怒罗马人的皇帝,使其刚刚的条约宣布无效。” 安多罗尼柯眼含泪水,“我的祖国也许已经不如当年,甚至只能算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缩影……但她的历史、文化依然长留于世;即使是你,也深受罗马的影响——这点,你必须肯定。” “这可真是……”阿尔斯兰刚想说些什么,但接下来他罕见的沉默了。 不过正如安多罗尼柯所言,阿尔斯兰统治下的罗姆苏丹国,实际上也是一个高度希腊化的突厥国家。国家的统治者要么是希腊化的突厥贵族,要么就是希腊人自己,而信仰伊斯l教的突厥人更是少之又少。 在这个国家,希腊语就是上流语言,是贵族们用来相互交流的通用语言。 历史上,不少罗姆苏丹甚至信仰东正教。13世纪中叶,为逃避“蒙古天灾”的罗姆苏丹凯考斯二世逃到了君士坦丁堡,在这里他享用了一份由希腊人烤制的猪肉,以及塞浦路斯的葡萄酒。 但从13世纪下半叶开始,从花剌子模逃亡到小亚细亚的突厥难民,由于罗姆苏丹国政府的崩溃,这些更加野蛮的部落从而不受管控。 到了14世纪,随着罗马帝国在小亚细亚最后一块领地的丢失,这片贫瘠的土地便迅速开启了“伊斯l化”的进程;到了15世纪,小亚细亚已经清一色的都是逊尼派穆斯l了,这些狂热的加齐武士成为了入侵欧洲的急先锋。 片刻后,他抬起头。这位大苏丹陛下向安多罗尼柯,更是向曼努埃尔送去了双重的信标,“如果皇帝想要和平,那和平自然会很快来临;但如果皇帝想要战争,那就来。对此我不在乎。如果罗马人执意要把我们突厥人赶出科尼亚,或是本都,卡帕多西亚,直到小亚细亚最东边……那就来!用火与剑,刀与矛,驱赶我们。” 第十二章 离开科尼亚(一) “我亲爱的舅舅,你还是坚持刚刚的想法吗?”在返回科尼亚宫廷的路上,骑着白色母马的尼基弗鲁斯对阿尔斯兰说道,“我担心安多罗尼柯会在上报皇帝的信件里‘添油加醋’,故而恼怒的曼努埃尔会选择战争的手段结束这场纷争。” 谈判结尾,安多罗尼柯并未表态。他罕见地沉默了,并独自一人离开了大教堂。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据一个在科尼亚经商的希腊商贩目睹道,“他(安多罗尼柯)在一间酒馆里喝得大醉,尝试麻痹自己;可饮酒者必有酒醒之时。他每次醒来后都会大哭一场,然后继续喝酒。” “我了解那个昏君。他好大喜功的毛病已是路人皆知。而我只需要表露出一点点善意,曼努埃尔便会同意和谈,并为此投入大量财富。”阿尔斯兰如是说。 “但要是不同意呢?”尼基弗鲁斯问道。 “我不惧怕那个希腊人的国王。”阿尔斯兰轻蔑一笑,回答道:“如果他真的选择了战争,我也一定会履行先前的承诺。” “你已经准备好战争了吗?要不要再等等?至少,让我在君士坦丁堡(朝廷)有所成就之前……”尼基弗鲁斯苦笑一声,“自几年前的事件之后,我到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外交官。一旦你这个时候选择战争,愤怒的曼努埃尔一定会把我抓起来,因为我的身份,以及我参与了这场外交谈判,皇帝一定会认为我‘通敌’了。” “你说的有道理。我暂时不会发动对希腊人的战争。”想了片刻,阿尔斯兰回复道:“但这不意味着和平;我依然会在两国的边境派出大量的游牧民,骚扰皇帝的人马,劫掠其丰富的物资补给——在你有所成就之前皆是如此。”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尼基弗鲁斯一直沉浸在打猎的娱乐活动之中。 狩猎不仅仅是娱乐方式,更是一国之君对外宣扬权威的必要手段。从希腊,到亚美尼亚,再到罗马、波斯、印度,君王们都普遍具有打猎的习惯。君王和贵族们不仅能从中享受到难得的愉悦,还能将狩猎到的猎物卖为商品,为国库贡献一点财富;军队能从中得到磨炼,从而在未来的战斗中尽可能处于上风。 遇到天气不测之际,尼基弗鲁斯便会和阿尔斯兰前往清真寺里,观看信徒们的祈祷;此外,他常会与母亲卡梅罗和其妹艾米拉一起回忆以往的点点滴滴。 这一天,专属科尼亚苏丹的皇家猎场内。 “咻!”一支突厥轻箭轻而易举地击中了一匹正在奔跑的野鹿,野鹿瘫倒在地,抽搐片刻后便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苏莱曼!看来你的箭术并没有因为君士坦丁堡的奢靡风气而腐化掉呢!” “但舅舅您的箭术更胜一筹。在科尼亚,谁人不清您的箭艺极为高超呢?” 正当尼基弗鲁斯与阿尔斯兰沉浸在打猎的喜悦之中时,仆人匆匆而来,向大苏丹汇报了一则消息。 片刻后,阿尔斯兰大喜过望,竟不顾到手的猎物,放下了手中的弓。 “我的好侄子啊,他曼努埃尔果然表态了。” “哦?”听到这,尼基弗鲁斯也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复合弓,将已经“上膛”的突厥轻箭收回了系在腰上的箭囊之中。 一头惊慌失措的幼鹿幸运的逃过了一劫。 听完消息后,这位年轻的科穆宁贵族有些不可思议,自言自语道:“皇帝果真把国家当成了他的私人财产?如此好大喜功,奢靡成性的毛病……我的父亲说的没错,罗马帝国距离垮塌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次外交谈判中,曼努埃尔再一次选择了妥协。皇帝只要求阿尔斯兰断绝与美索不达米亚军阀的盟约,并依旧尊奉曼努埃尔为“罗马人的皇帝”;作为‘报答’,皇帝许诺每年向科尼亚送去300头牛羊、80名奴隶,以及价值3万海佩伦的供金。 “这就是希腊人的国王啊!我现在很钦佩他能在坐在皇位上近三十年,因为像这样一个挥金如土的庸君,应该很难统治如此庞大的帝国?” “不过,”阿尔斯兰语气一转,一改方才的态度,“我很高兴我的敌人是这样一个蠢货。倘若还是约翰皇帝在位,我嘛……可能早就逃回伊朗了。” 尼基弗鲁斯无奈的摇着头,心中对曼努埃尔皇帝的一系列行为大为不满,但对此却又毫无办法。一切决定权都在皇帝手中,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而尼基弗鲁斯这个做臣子的,只需要执行即可。 “那个安多罗尼柯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我和他之前有些个人恩怨……”这时,尼基弗鲁斯想起了安多罗尼柯。此人出身文官贵族,与约翰·卡马特洛斯是手足兄弟。 最让尼基弗鲁斯欣赏的并不是安多罗尼柯的出身有多高贵;而是他在谈判中与阿尔斯兰唇枪舌战,极力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爱国精神。 但从始至终,只有安多罗尼柯一人在“战斗”;尼基弗鲁斯在谈判中选择了冷眼旁观,没有这位科穆宁贵族表态,其他人也选择了视而不见。 绝望的安多罗尼柯,到最后收到的却是曼努埃尔皇帝无能妥协的回信。这位可怜的大法官,只能带着无尽的恨意和悲痛,独自一人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阿尔斯兰对此只是挥了挥手,“就这样,我不怎么喜欢那个老头;如果希腊人皆是如此,我们突厥人就不得不夹着尾巴逃出小亚细亚。” 尼基弗鲁斯长叹了口气。谈判结束了,接下来,他也要离开科尼亚,返回君士坦丁堡朝廷了。 “接下来我们再次相见会是何时呢?”阿尔斯兰有些伤感地问道。 亲人之间最大的悲痛,莫过于两者相见之际,不再是“亲人”,而是战场上兵戈相对的“死敌”…… 谁能忍心对自己的手足同胞痛下杀手呢?谁又愿意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呢?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十二章 离开科尼亚(一) “我亲爱的舅舅,你还是坚持刚刚的想法吗?”在返回科尼亚宫廷的路上,骑着白色母马的尼基弗鲁斯对阿尔斯兰说道,“我担心安多罗尼柯会在上报皇帝的信件里‘添油加醋’,故而恼怒的曼努埃尔会选择战争的手段结束这场纷争。” 谈判结尾,安多罗尼柯并未表态。他罕见地沉默了,并独自一人离开了大教堂。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据一个在科尼亚经商的希腊商贩目睹道,“他(安多罗尼柯)在一间酒馆里喝得大醉,尝试麻痹自己;可饮酒者必有酒醒之时。他每次醒来后都会大哭一场,然后继续喝酒。” “我了解那个昏君。他好大喜功的毛病已是路人皆知。而我只需要表露出一点点善意,曼努埃尔便会同意和谈,并为此投入大量财富。”阿尔斯兰如是说。 “但要是不同意呢?”尼基弗鲁斯问道。 “我不惧怕那个希腊人的国王。”阿尔斯兰轻蔑一笑,回答道:“如果他真的选择了战争,我也一定会履行先前的承诺。” “你已经准备好战争了吗?要不要再等等?至少,让我在君士坦丁堡(朝廷)有所成就之前……”尼基弗鲁斯苦笑一声,“自几年前的事件之后,我到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外交官。一旦你这个时候选择战争,愤怒的曼努埃尔一定会把我抓起来,因为我的身份,以及我参与了这场外交谈判,皇帝一定会认为我‘通敌’了。” “你说的有道理。我暂时不会发动对希腊人的战争。”想了片刻,阿尔斯兰回复道:“但这不意味着和平;我依然会在两国的边境派出大量的游牧民,骚扰皇帝的人马,劫掠其丰富的物资补给——在你有所成就之前皆是如此。”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尼基弗鲁斯一直沉浸在打猎的娱乐活动之中。 狩猎不仅仅是娱乐方式,更是一国之君对外宣扬权威的必要手段。从希腊,到亚美尼亚,再到罗马、波斯、印度,君王们都普遍具有打猎的习惯。君王和贵族们不仅能从中享受到难得的愉悦,还能将狩猎到的猎物卖为商品,为国库贡献一点财富;军队能从中得到磨炼,从而在未来的战斗中尽可能处于上风。 遇到天气不测之际,尼基弗鲁斯便会和阿尔斯兰前往清真寺里,观看信徒们的祈祷;此外,他常会与母亲卡梅罗和其妹艾米拉一起回忆以往的点点滴滴。 这一天,专属科尼亚苏丹的皇家猎场内。 “咻!”一支突厥轻箭轻而易举地击中了一匹正在奔跑的野鹿,野鹿瘫倒在地,抽搐片刻后便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苏莱曼!看来你的箭术并没有因为君士坦丁堡的奢靡风气而腐化掉呢!” “但舅舅您的箭术更胜一筹。在科尼亚,谁人不清您的箭艺极为高超呢?” 正当尼基弗鲁斯与阿尔斯兰沉浸在打猎的喜悦之中时,仆人匆匆而来,向大苏丹汇报了一则消息。 片刻后,阿尔斯兰大喜过望,竟不顾到手的猎物,放下了手中的弓。 “我的好侄子啊,他曼努埃尔果然表态了。” “哦?”听到这,尼基弗鲁斯也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复合弓,将已经“上膛”的突厥轻箭收回了系在腰上的箭囊之中。 一头惊慌失措的幼鹿幸运的逃过了一劫。 听完消息后,这位年轻的科穆宁贵族有些不可思议,自言自语道:“皇帝果真把国家当成了他的私人财产?如此好大喜功,奢靡成性的毛病……我的父亲说的没错,罗马帝国距离垮塌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次外交谈判中,曼努埃尔再一次选择了妥协。皇帝只要求阿尔斯兰断绝与美索不达米亚军阀的盟约,并依旧尊奉曼努埃尔为“罗马人的皇帝”;作为‘报答’,皇帝许诺每年向科尼亚送去300头牛羊、80名奴隶,以及价值3万海佩伦的供金。 “这就是希腊人的国王啊!我现在很钦佩他能在坐在皇位上近三十年,因为像这样一个挥金如土的庸君,应该很难统治如此庞大的帝国?” “不过,”阿尔斯兰语气一转,一改方才的态度,“我很高兴我的敌人是这样一个蠢货。倘若还是约翰皇帝在位,我嘛……可能早就逃回伊朗了。” 尼基弗鲁斯无奈的摇着头,心中对曼努埃尔皇帝的一系列行为大为不满,但对此却又毫无办法。一切决定权都在皇帝手中,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而尼基弗鲁斯这个做臣子的,只需要执行即可。 “那个安多罗尼柯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我和他之前有些个人恩怨……”这时,尼基弗鲁斯想起了安多罗尼柯。此人出身文官贵族,与约翰·卡马特洛斯是手足兄弟。 最让尼基弗鲁斯欣赏的并不是安多罗尼柯的出身有多高贵;而是他在谈判中与阿尔斯兰唇枪舌战,极力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爱国精神。 但从始至终,只有安多罗尼柯一人在“战斗”;尼基弗鲁斯在谈判中选择了冷眼旁观,没有这位科穆宁贵族表态,其他人也选择了视而不见。 绝望的安多罗尼柯,到最后收到的却是曼努埃尔皇帝无能妥协的回信。这位可怜的大法官,只能带着无尽的恨意和悲痛,独自一人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阿尔斯兰对此只是挥了挥手,“就这样,我不怎么喜欢那个老头;如果希腊人皆是如此,我们突厥人就不得不夹着尾巴逃出小亚细亚。” 尼基弗鲁斯长叹了口气。谈判结束了,接下来,他也要离开科尼亚,返回君士坦丁堡朝廷了。 “接下来我们再次相见会是何时呢?”阿尔斯兰有些伤感地问道。 亲人之间最大的悲痛,莫过于两者相见之际,不再是“亲人”,而是战场上兵戈相对的“死敌”…… 谁能忍心对自己的手足同胞痛下杀手呢?谁又愿意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呢?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十三章 离开科尼亚(二) 处理完剩余的事情后,尼基弗鲁斯就不得不离开科尼亚城,返回罗马本土。 “再见了,美丽的科尼亚,以及我的亲人……”当科尼亚主城的城墙彻底消失在尼基弗鲁斯的眼前时,这位科穆宁贵族也情不禁地落下了泪水。大苏丹阿尔斯兰见此情景更是强忍着悲痛,一旁送行尼基弗鲁斯离开的艾米拉和卡梅罗更是失声痛哭。 分别十年,才再次相见,道不尽的感情;这份感情还未表现出来,便不得不再次分离。 谁知道下一次相见是何时何刻?是在战场上成为互相厮杀的国之死敌吗?这一切只有上帝才知道。 “我的苏莱曼……”就在即将分别时刻,阿尔斯兰哽咽了,眼眶泪水充盈,嘴里楠楠道:“君士坦丁堡有什么值得吸引你的地方?是腐朽的官僚,还是油嘴滑舌的奸商,亦或者是讨人厌的拉丁异教徒。为什么要回去,去那个压迫你的地狱?你也深知,你所向往的那个国家……实际上已经无药可救了。” “投入科尼亚和安拉的怀抱!希望你能再次慎重考虑。” 尼基弗鲁斯停下了脚步。在科尼亚的这段日子里,阿尔斯兰将尼基弗鲁斯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对待;艾米拉对他的感情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减少;卡梅罗仍然深爱着这个常年在外的孩子。可以说,这些日子就是尼基弗鲁斯这十年来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 他生在科尼亚,长在科尼亚;这里就是尼基弗鲁斯的家,也是他的根。 “心意已决了吗?再想想。”此时,阿尔斯兰的长子库特布丁走了过来。他身材魁梧,长相英俊,且气质非凡,俨然继承了其父优良的基因。 库特布丁严格意义上算不上突厥人,他的祖上是小亚细亚当地的土着,就连大苏丹阿尔斯兰自己也算不上。突厥文明覆盖了整个中亚和西亚,乃至印度地区也能看见。只要是使用突厥语系的部落或国家,在这个时代都被称之为“突厥文化”或“突厥国家”,所统治下的百姓也大多数被称之为“突厥人”。 那个让欧洲天主教世界恐惧了数百年之久的奥斯曼帝国算得上突厥国家吗?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如今的伊朗,其国民仍有很大比例使用突厥语系的语言,所以伊朗算得上突厥文明吗? 法兰西南部的语言直到19世纪都与北方差异极大;马耳他岛的百姓们在16世纪仍使用的是阿拉伯语,但信仰的是天主教。 “要不留在这里,你已经是我们突厥大家庭的一员了。” “库特布丁,我不能留在这里。”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突厥王子,尼基弗鲁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的心意已决。我对罗马的深爱,就像对你的父亲阿尔斯兰;还有我的母亲卡梅罗以及我的妹妹艾米拉那样。” “科尼亚每一个官员,每一名百姓都深爱着你;而君士坦丁堡的希腊皇帝只会把你当做奴隶一样驱使。”这时,阿尔斯兰的次子鲁赫丁也显得依依不舍。 “希腊皇帝大量推行包税制的政策已经传遍了(已知)世界,他把百姓当牛羊一样驱使,视国家为自己的私人财物随意玩弄。除了皇帝本人外,其他都是奴隶。” 而鲁赫丁和库特布丁的真实目的更是为了拉拢尼基弗鲁斯本人,因为罗姆苏丹国的王位竞争非常激烈,丝毫不亚于布拉赫奈宫的紫室贵族们。为了赢得未来的王位竞争权,年轻的突厥王子们一个个勾心斗角,视亲人为死敌。 而阿尔斯兰的幼子凯库斯劳年龄较小,却深得大苏丹的喜爱,后者欲将其扶持为王位的唯一继承人,这直接导致其它诸位王子的愈发不满。 事实证明。十几年后,当巴巴罗萨的大军在小亚细亚如入无人之境时,并非日耳曼人的战斗力有多爆表;而是偌大的罗姆苏丹国在大苏丹阿尔斯兰的统治末期就已经分裂成了十几块,突厥王子们割据一方,纷纷陷入对王位的激烈争斗中。面对巴巴罗萨的大军,这些王子丝毫不抵抗;这也是为什么巴巴罗萨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打穿小亚细亚,轻松攻占科尼亚城的主要原因。 不过相比亲情,国家对尼基弗鲁斯来说更为重要。 “抱歉,我最勇敢且智慧的舅舅。”尼基弗鲁斯眼含泪水,尽管语气中万分不舍,但也下定了离开的决心:“我永远无法忘却你们对我施加的恩惠,我对你们只有说不尽的感激。但是我的祖国还需要我,我相信罗马还远远没有到僵死的地步;我的祖先阿莱克修斯皇帝,他继位时帝国只剩下了海姆斯(巴尔干)半岛,国家濒临覆灭;但先帝硬生生靠着不到马其顿王朝时代三分之一的赋税,以及可怜楚楚的兵力,将帝国从死亡的泥坑中拉了回来。” “阿莱克修斯皇帝实打实的证明了罗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艰难处境。更别提同样骁勇善战且充满智慧的‘美男子’约翰皇帝了。” “如果罗马真的就要灭亡了,那么我也会像英勇的腓尼基人一样,为保卫迦太基城乃至整个共和国的未来而献出全部的生命。” “我爱你们,但我更爱这个国家。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阿尔斯兰和其他王子们也深知自己已经没有挽留的余地了。 “真主保佑你,我最挚爱的亲人。”阿尔斯兰及其他王子如是说。 “上帝保佑你,我最挚爱的舅舅。”尼基弗鲁斯如是说。 “再见了!美丽的科尼亚。再见了!我的至亲好友。”这时,尼基弗鲁斯骑上了马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一同离开的还有巴耶塞特的突厥卫兵,这些日子里这些忠诚的士兵对尼基弗鲁斯可谓是尽职尽责,誓死效忠。 望着尼基弗鲁斯愈发遥远的身影,回过神来的阿尔斯兰望向自己的幼子凯库思劳,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 第十三章 离开科尼亚(二) 处理完剩余的事情后,尼基弗鲁斯就不得不离开科尼亚城,返回罗马本土。 “再见了,美丽的科尼亚,以及我的亲人……”当科尼亚主城的城墙彻底消失在尼基弗鲁斯的眼前时,这位科穆宁贵族也情不禁地落下了泪水。大苏丹阿尔斯兰见此情景更是强忍着悲痛,一旁送行尼基弗鲁斯离开的艾米拉和卡梅罗更是失声痛哭。 分别十年,才再次相见,道不尽的感情;这份感情还未表现出来,便不得不再次分离。 谁知道下一次相见是何时何刻?是在战场上成为互相厮杀的国之死敌吗?这一切只有上帝才知道。 “我的苏莱曼……”就在即将分别时刻,阿尔斯兰哽咽了,眼眶泪水充盈,嘴里楠楠道:“君士坦丁堡有什么值得吸引你的地方?是腐朽的官僚,还是油嘴滑舌的奸商,亦或者是讨人厌的拉丁异教徒。为什么要回去,去那个压迫你的地狱?你也深知,你所向往的那个国家……实际上已经无药可救了。” “投入科尼亚和安拉的怀抱!希望你能再次慎重考虑。” 尼基弗鲁斯停下了脚步。在科尼亚的这段日子里,阿尔斯兰将尼基弗鲁斯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对待;艾米拉对他的感情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减少;卡梅罗仍然深爱着这个常年在外的孩子。可以说,这些日子就是尼基弗鲁斯这十年来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 他生在科尼亚,长在科尼亚;这里就是尼基弗鲁斯的家,也是他的根。 “心意已决了吗?再想想。”此时,阿尔斯兰的长子库特布丁走了过来。他身材魁梧,长相英俊,且气质非凡,俨然继承了其父优良的基因。 库特布丁严格意义上算不上突厥人,他的祖上是小亚细亚当地的土着,就连大苏丹阿尔斯兰自己也算不上。突厥文明覆盖了整个中亚和西亚,乃至印度地区也能看见。只要是使用突厥语系的部落或国家,在这个时代都被称之为“突厥文化”或“突厥国家”,所统治下的百姓也大多数被称之为“突厥人”。 那个让欧洲天主教世界恐惧了数百年之久的奥斯曼帝国算得上突厥国家吗?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如今的伊朗,其国民仍有很大比例使用突厥语系的语言,所以伊朗算得上突厥文明吗? 法兰西南部的语言直到19世纪都与北方差异极大;马耳他岛的百姓们在16世纪仍使用的是阿拉伯语,但信仰的是天主教。 “要不留在这里,你已经是我们突厥大家庭的一员了。” “库特布丁,我不能留在这里。”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突厥王子,尼基弗鲁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的心意已决。我对罗马的深爱,就像对你的父亲阿尔斯兰;还有我的母亲卡梅罗以及我的妹妹艾米拉那样。” “科尼亚每一个官员,每一名百姓都深爱着你;而君士坦丁堡的希腊皇帝只会把你当做奴隶一样驱使。”这时,阿尔斯兰的次子鲁赫丁也显得依依不舍。 “希腊皇帝大量推行包税制的政策已经传遍了(已知)世界,他把百姓当牛羊一样驱使,视国家为自己的私人财物随意玩弄。除了皇帝本人外,其他都是奴隶。” 而鲁赫丁和库特布丁的真实目的更是为了拉拢尼基弗鲁斯本人,因为罗姆苏丹国的王位竞争非常激烈,丝毫不亚于布拉赫奈宫的紫室贵族们。为了赢得未来的王位竞争权,年轻的突厥王子们一个个勾心斗角,视亲人为死敌。 而阿尔斯兰的幼子凯库斯劳年龄较小,却深得大苏丹的喜爱,后者欲将其扶持为王位的唯一继承人,这直接导致其它诸位王子的愈发不满。 事实证明。十几年后,当巴巴罗萨的大军在小亚细亚如入无人之境时,并非日耳曼人的战斗力有多爆表;而是偌大的罗姆苏丹国在大苏丹阿尔斯兰的统治末期就已经分裂成了十几块,突厥王子们割据一方,纷纷陷入对王位的激烈争斗中。面对巴巴罗萨的大军,这些王子丝毫不抵抗;这也是为什么巴巴罗萨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打穿小亚细亚,轻松攻占科尼亚城的主要原因。 不过相比亲情,国家对尼基弗鲁斯来说更为重要。 “抱歉,我最勇敢且智慧的舅舅。”尼基弗鲁斯眼含泪水,尽管语气中万分不舍,但也下定了离开的决心:“我永远无法忘却你们对我施加的恩惠,我对你们只有说不尽的感激。但是我的祖国还需要我,我相信罗马还远远没有到僵死的地步;我的祖先阿莱克修斯皇帝,他继位时帝国只剩下了海姆斯(巴尔干)半岛,国家濒临覆灭;但先帝硬生生靠着不到马其顿王朝时代三分之一的赋税,以及可怜楚楚的兵力,将帝国从死亡的泥坑中拉了回来。” “阿莱克修斯皇帝实打实的证明了罗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艰难处境。更别提同样骁勇善战且充满智慧的‘美男子’约翰皇帝了。” “如果罗马真的就要灭亡了,那么我也会像英勇的腓尼基人一样,为保卫迦太基城乃至整个共和国的未来而献出全部的生命。” “我爱你们,但我更爱这个国家。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阿尔斯兰和其他王子们也深知自己已经没有挽留的余地了。 “真主保佑你,我最挚爱的亲人。”阿尔斯兰及其他王子如是说。 “上帝保佑你,我最挚爱的舅舅。”尼基弗鲁斯如是说。 “再见了!美丽的科尼亚。再见了!我的至亲好友。”这时,尼基弗鲁斯骑上了马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一同离开的还有巴耶塞特的突厥卫兵,这些日子里这些忠诚的士兵对尼基弗鲁斯可谓是尽职尽责,誓死效忠。 望着尼基弗鲁斯愈发遥远的身影,回过神来的阿尔斯兰望向自己的幼子凯库思劳,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 第一章 同化 “主啊,你为什么苦待这百姓呢?为什么打发我去呢?自从我去见法老,奉你的名说话,他就苦待这百姓,你一点也没有拯救他们。” ——选自《出埃及记》 “大人,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论你在哪,上帝在上——我永远都会保护您。”回尼科米底亚的路上,巴耶塞特如是说。 根据君士坦丁堡朝廷传达的命令,尼基弗鲁斯一行人需先抵达尼科米底亚城。该城坐落于富饶的比提尼亚境内,靠近马尔马拉海,附近就是尼西亚城。抵达尼科米底亚后,那里有专人接待尼基弗鲁斯众人,然后撑船抵达博斯普鲁斯海峡,最后驶入金角湾,前往神圣的布拉赫奈宫向皇帝陛下汇报情况。 “你的希腊语说得不错。”尼基弗鲁斯饶有兴趣地道:“是纯正的色雷斯口音。进城的色雷斯农民时常被君士坦丁堡的贵族姥爷嘲讽为‘只会种地的野蛮人’,上新罗马来‘讨饭吃’。大家只需要听听口音便知道哪些是色雷斯人了。” “哈哈哈,那我会用刀剑致以问候。”巴耶塞特回复道。 自从将巴耶塞特带回色雷斯后,这位土生土长的突厥人也受到色雷斯地区浓厚的希腊文化的影响,逐渐走向“希腊化”。 刚开始,巴耶塞特和他的同族兄弟们拒绝学习新的语言,以及新奇的异族文化;但时间久了,这些野蛮人逐渐放弃了自己原来的习俗和文化,甚至是语言。“马上民族”成为了“农耕民族”,“文明”代替了“野蛮”,希腊语代替了突厥语。 达尔玛提卡式的十字形外衣取代了他们之前的服饰。这是一种没有性别区分的平常衣服。在袖下和体侧缝合宽松的贯头衣,从肩到下摆装饰着两条红紫色的条饰——“克拉比”,这是带东正教色彩的装饰。 毫无疑问,这支突厥部落和几十年前被约翰皇帝彻底征服的佩切涅格人一样,走向了“希腊化”。 在“希腊化”的过程中,这些本信仰逊尼派的突厥人也放弃了“真主”和伊斯l教特有的“禁止圣象崇拜”,转而选择投靠“上帝”和正教式的“禁欲主义”。 (伊斯l教尊奉的真主和基督教尊奉的上帝其实都是同一个神,只是叫法不同。) 突厥人的信仰、习惯和性格会随环境、人文、语言等多方面因素而改变。七河地区的突厥人仍然保持着原始且野蛮的习俗,尚武精神浓厚。有的人甚至信仰着更为古老的拜火教;而美索不达米亚以及伊朗高原上的突厥人已经走向了“波斯化”,诞生了不少优秀学者和诗人;盘踞在安纳托利亚的突厥人受罗马帝国以及当地浓厚的希腊文化的影响,很快就走向了“希腊化”的道路,创作了不少带有宗教色彩的诗歌以及大理石、彩色玻璃制作的艺术品。 换而言之,民族特点是会随着“时代变迁”、“地理环境”、“人文风貌”、“自然灾害”等多方面而改变。 例如,几千年前,犹太人的自我定义是军事民族,他们的国王和士师都以武士自居;后来,犹太人随诸多因素而改变,形成了现在多数人眼中的“商业民族”,甚至被吹捧为“智慧民族”。 18世纪以前的德意志人(不包括奥地利)是欧洲最淳朴最爱和平的民族,战斗力出奇的差;直到腓特烈时代和统一战争时才让人大吃一惊。 被大部分人吹捧的“民族性”是不存在的。不求思考的人只用一句“民族性”便定义了某个国家,某个民族。 德意志人和犹太人到底是尚武还是不尚武?突厥人是希腊化还是波斯化?阿拉伯人是文明与科学的代表者,还是说是守旧、落后与压迫的现代文明亵渎者? 众人行至弗里吉亚的帕卡提时,前方硝烟弥漫,天空甚至都被染红,男人、妇女和小孩的惨叫声隔着多远都能听见。 “是突厥人?”仆人大卫感到惶恐不安。尽管科尼亚政府严管地方的诸多突厥部落,但仍有大量的部落擅自踏入罗马帝国的土地,劫掠希腊人的村庄,将其人口和资源掠夺一空。 尼西亚、尼科米底亚、士麦那等城所聚集的越来越多的难民便能证实这一点——小亚细亚的希腊人被迫向沿海一带迁移已经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 “不,不是突厥人。”尼基弗鲁斯当机立断,他的话也得到了巴耶塞特的认可,“弗里吉亚确实经常被突厥部落‘光顾’,但那也要分地区。弗里吉亚的萨卢塔一带的村庄时常被劫掠,就连辛纳甘城也难逃一劫。因为这里管控薄弱,帝国军队和修建的要塞较少——皇帝陛下几乎抛弃了这里。” “但我们现在在弗里吉亚的帕卡提地区,这里被帝国军队严加管控,就连苍蝇也飞不进去;除非科尼亚与君士坦丁堡的战争爆发,否则这里是不可能出现突厥部落的。” “再说,阿尔斯兰和(曼努埃尔)皇帝陛下都已经下达了死命令,必须保护我们的一切安全,确保能将我们成功送至尼科米底亚城——帝国军队必将严防死守,迎接我们的到来。” “我赞同大人的话。”巴耶塞特点了点头,“那我们该怎么办?这里就是前往尼科米底亚的必经之路——最近的萨卢塔一带的道路、水井和村庄都已经在常年的战争和劫掠中被破坏殆尽,萨卢塔俨然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无人区’。” “不要惊慌。”遇到这类情况,尼基弗鲁斯也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并随即拿出了皇帝陛下的金玺诏书,向众人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和态度:“凭借这个,即使是再残忍的野蛮人也不得不放行——谁也不想同时惹怒科尼亚政府和君士坦丁堡朝廷。” 尼基弗鲁斯深吸口气,便坚定地说道:“去,不管前方是什么。在我的一生中,我总是全力以赴。” 第一章 同化 “主啊,你为什么苦待这百姓呢?为什么打发我去呢?自从我去见法老,奉你的名说话,他就苦待这百姓,你一点也没有拯救他们。” ——选自《出埃及记》 “大人,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论你在哪,上帝在上——我永远都会保护您。”回尼科米底亚的路上,巴耶塞特如是说。 根据君士坦丁堡朝廷传达的命令,尼基弗鲁斯一行人需先抵达尼科米底亚城。该城坐落于富饶的比提尼亚境内,靠近马尔马拉海,附近就是尼西亚城。抵达尼科米底亚后,那里有专人接待尼基弗鲁斯众人,然后撑船抵达博斯普鲁斯海峡,最后驶入金角湾,前往神圣的布拉赫奈宫向皇帝陛下汇报情况。 “你的希腊语说得不错。”尼基弗鲁斯饶有兴趣地道:“是纯正的色雷斯口音。进城的色雷斯农民时常被君士坦丁堡的贵族姥爷嘲讽为‘只会种地的野蛮人’,上新罗马来‘讨饭吃’。大家只需要听听口音便知道哪些是色雷斯人了。” “哈哈哈,那我会用刀剑致以问候。”巴耶塞特回复道。 自从将巴耶塞特带回色雷斯后,这位土生土长的突厥人也受到色雷斯地区浓厚的希腊文化的影响,逐渐走向“希腊化”。 刚开始,巴耶塞特和他的同族兄弟们拒绝学习新的语言,以及新奇的异族文化;但时间久了,这些野蛮人逐渐放弃了自己原来的习俗和文化,甚至是语言。“马上民族”成为了“农耕民族”,“文明”代替了“野蛮”,希腊语代替了突厥语。 达尔玛提卡式的十字形外衣取代了他们之前的服饰。这是一种没有性别区分的平常衣服。在袖下和体侧缝合宽松的贯头衣,从肩到下摆装饰着两条红紫色的条饰——“克拉比”,这是带东正教色彩的装饰。 毫无疑问,这支突厥部落和几十年前被约翰皇帝彻底征服的佩切涅格人一样,走向了“希腊化”。 在“希腊化”的过程中,这些本信仰逊尼派的突厥人也放弃了“真主”和伊斯l教特有的“禁止圣象崇拜”,转而选择投靠“上帝”和正教式的“禁欲主义”。 (伊斯l教尊奉的真主和基督教尊奉的上帝其实都是同一个神,只是叫法不同。) 突厥人的信仰、习惯和性格会随环境、人文、语言等多方面因素而改变。七河地区的突厥人仍然保持着原始且野蛮的习俗,尚武精神浓厚。有的人甚至信仰着更为古老的拜火教;而美索不达米亚以及伊朗高原上的突厥人已经走向了“波斯化”,诞生了不少优秀学者和诗人;盘踞在安纳托利亚的突厥人受罗马帝国以及当地浓厚的希腊文化的影响,很快就走向了“希腊化”的道路,创作了不少带有宗教色彩的诗歌以及大理石、彩色玻璃制作的艺术品。 换而言之,民族特点是会随着“时代变迁”、“地理环境”、“人文风貌”、“自然灾害”等多方面而改变。 例如,几千年前,犹太人的自我定义是军事民族,他们的国王和士师都以武士自居;后来,犹太人随诸多因素而改变,形成了现在多数人眼中的“商业民族”,甚至被吹捧为“智慧民族”。 18世纪以前的德意志人(不包括奥地利)是欧洲最淳朴最爱和平的民族,战斗力出奇的差;直到腓特烈时代和统一战争时才让人大吃一惊。 被大部分人吹捧的“民族性”是不存在的。不求思考的人只用一句“民族性”便定义了某个国家,某个民族。 德意志人和犹太人到底是尚武还是不尚武?突厥人是希腊化还是波斯化?阿拉伯人是文明与科学的代表者,还是说是守旧、落后与压迫的现代文明亵渎者? 众人行至弗里吉亚的帕卡提时,前方硝烟弥漫,天空甚至都被染红,男人、妇女和小孩的惨叫声隔着多远都能听见。 “是突厥人?”仆人大卫感到惶恐不安。尽管科尼亚政府严管地方的诸多突厥部落,但仍有大量的部落擅自踏入罗马帝国的土地,劫掠希腊人的村庄,将其人口和资源掠夺一空。 尼西亚、尼科米底亚、士麦那等城所聚集的越来越多的难民便能证实这一点——小亚细亚的希腊人被迫向沿海一带迁移已经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 “不,不是突厥人。”尼基弗鲁斯当机立断,他的话也得到了巴耶塞特的认可,“弗里吉亚确实经常被突厥部落‘光顾’,但那也要分地区。弗里吉亚的萨卢塔一带的村庄时常被劫掠,就连辛纳甘城也难逃一劫。因为这里管控薄弱,帝国军队和修建的要塞较少——皇帝陛下几乎抛弃了这里。” “但我们现在在弗里吉亚的帕卡提地区,这里被帝国军队严加管控,就连苍蝇也飞不进去;除非科尼亚与君士坦丁堡的战争爆发,否则这里是不可能出现突厥部落的。” “再说,阿尔斯兰和(曼努埃尔)皇帝陛下都已经下达了死命令,必须保护我们的一切安全,确保能将我们成功送至尼科米底亚城——帝国军队必将严防死守,迎接我们的到来。” “我赞同大人的话。”巴耶塞特点了点头,“那我们该怎么办?这里就是前往尼科米底亚的必经之路——最近的萨卢塔一带的道路、水井和村庄都已经在常年的战争和劫掠中被破坏殆尽,萨卢塔俨然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无人区’。” “不要惊慌。”遇到这类情况,尼基弗鲁斯也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并随即拿出了皇帝陛下的金玺诏书,向众人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和态度:“凭借这个,即使是再残忍的野蛮人也不得不放行——谁也不想同时惹怒科尼亚政府和君士坦丁堡朝廷。” 尼基弗鲁斯深吸口气,便坚定地说道:“去,不管前方是什么。在我的一生中,我总是全力以赴。” 第二章 骇人听闻 万军之耶和华说:“我必临近你们,施行审判。我必速速作见证,警戒行邪术的、犯奸y的、起假誓的、亏负人之工价的、欺压寡妇孤儿的、屈枉寄居的,和不敬畏我的。” ——《玛拉基书》3章5节 当尼基弗鲁斯众人穿过了一片林子后,映入眼前的骇人一幕让众人感到头皮发麻。 “救救我们!”恰逢此时,一名被推倒在地上的,头发凌乱,衣冠不整的妇女看见尼基弗鲁斯后失声尖叫,祈求得到帮助。在妇女一旁则是一名来自安塔基亚的希腊士兵,衣不遮体,毫无军人形象。 那士兵看见尼基弗鲁斯时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佩戴罗马紫的紫室贵族如今就站在他的面前,出现在这片贫瘠之地,而不是奢靡成性的君士坦丁堡。 “大人!救救我们。”那妇女仿佛看见了求生的希望,奋不顾身地爬到尼基弗鲁斯的脚跟前,痛斥着希腊士兵的暴行:“听听我们的哀嚎!大人。这群士兵的行为比突厥人更加可恨,残忍。” “详细说出他们的暴行。”大卫对此咬牙切齿,“让法律和上帝来审判。” “村子的麦田尽数被毁……老人和男子成为了这群畜生的刀下亡魂,年幼的男童被他们抢走。他们不是我们的同胞,他们是魔鬼和撒旦的化身,恶狼和畜生。商人、农民、工匠……村子在一夜间沦为焦土。”这时,妇女再也说不出话,声音渐渐虚弱,最后一头栽在地上。腹部狰狞可怕的伤口溢出的鲜血让众人都明白了原因。 驻守此地的希腊士兵截断了道路,劫杀过往商旅,接着抢劫繁华的市镇,当最后抢无可抢的时候,他们就把邪恶的目光投向为普通的村民。 这座数百人的村子如今已完全沦为了地狱。 “畜生般的行为!”这时,所有人都捏紧了拳头。罗德岛的惨案这时候再次浮现在尼基弗鲁斯的脑海中,那时候他选择视而不见,并未对受苦受难的百姓施以援手。 拧着弯刀走过来的巴耶塞特让那个希腊士兵吓破了胆,裤子都来不及穿上,直接跪在了巴耶塞特的面前,不停磕头求饶。 士兵身上挂着的全是抢夺而来的物品,他就这样跪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惶恐。 “猎人沦为了猎物。” 那家伙的手臂上还有不少抓痕,很明显是刚才那名妇女奋力反抗而来的。但士兵的脸上还沾满了血液,那么可以想见的是,那个妇女反抗时遭到了什么样的下场。 巴耶塞特奋力砍下的弯刀,在一刹那间终结了士兵的性命。不知道是弯刀过于锋利,还是因为巴耶塞特愤怒而下了重手——鲜血和脑浆溅了他一身。士兵的脑袋被割了下来,用长矛高高挂起,这是突厥人解决懦夫、败类或罪恶之人常用的手段。 “畜生!该死的畜生!”放眼望去,希腊村民的尸体尸横遍野,横竖都是。一些死尸生前被砍掉了四肢,也有被割下脑袋的,还有被剖腹的。一些死尸的身上缺一两块肉,这让尼基弗鲁斯等人感到毛骨悚然,原因不敢想象。 没想到,帝国士兵竟然对帝国百姓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丑恶事情。昔日罗马帝国军人的荣光已荡然无存,军纪败坏,毫无凯撒、屋大维、图拉真时代的军人荣誉感和纪律性。对待外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但对内百姓却痛下杀手,施以暴行。 布拉赫奈宫的皇帝一定想不到,自己穷兵黩武,不顾一切扩充的中央常备军,竟然到处都充斥着败类和畜生。空有数量却毫无质量,能拿得出手的可能只剩下了“纸上数据”。 众人怒不可遏时,不远处一声尖叫再次传来。这一次尼基弗鲁斯没有犹豫,拔出佩剑便朝声音的方向飞奔而去,巴耶塞特紧跟其后,其次是仆人大卫。 跨过死人堆,尼基弗鲁斯刚到村子门口,两个士兵便强行拖拽着一名男童。那男童反抗的很是激烈,不顾一切狠狠地咬在了士兵的手臂上。士兵疼痛不已,刚打算一剑劈死男童,刀剑挥舞至天空时,尼基弗鲁斯一拳头砸在了他脸上。 “该死!妈的……”士兵被一拳撂在地上,眼冒金星。还未反应过来,巴耶塞特的弯刀便夹在了他脖子上,另一个士兵吓得直哆嗦,因为一向胆小的大卫此时也勇敢的拿起武器指向了士兵。 “呜呜……”小男孩哭哭啼啼地投入了尼基弗鲁斯的怀抱当中,这时,这位一向坚毅的紫室贵族也流露出了温柔的一面,细心擦拭着男孩脸上的污渍。 “大人,我没有做什么,这……这都是长官的命令。”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时,强烈的求生欲也激发了士兵软弱的一面,“真的与我无关……圣母玛利亚一定会怜悯我的。” “哪个长官?”大卫问。 “我……” “啊!”见士兵支支吾吾,失去耐心的巴耶塞特一刀砍下了士兵一根手指,这时,士兵含着泪拼命回答道:“是安德罗尼卡!是安德罗尼卡!” “安德罗尼卡?!”尼基弗鲁斯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叔父,但转念一想,此人还远在寒冷的罗斯地区与罗斯人载歌载舞呢。 难道是安德罗尼柯(不同翻译,便于读者理解)?他是君士坦丁堡的高官,一个眼里面只有金钱、女人和地位的蠢猪。约翰·卡马特洛斯将其描述为“胆子比女人还小,但看到钱却比卡戎更贪婪。”但安德罗尼柯不待在新罗马的奢靡社会,跑弗里吉亚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干什么? “哪个安德罗尼卡?”尼基弗鲁斯问。 巴耶塞特不愧被誉为“闪电”般的人物,他雷厉风行,做事情从不怠慢。见自己的大人有所疑惑,他立马想到了原因,并再次逼问这名士兵。 “是安德罗尼卡·杜卡斯!还有伊塞克·科穆宁!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士兵被吓破了胆,一股脑将自己能知道的全说出口来。 安德罗尼卡·杜卡斯?伊塞克·科穆宁?这时,尼基弗鲁斯想起了几年前,当自己被困在罗德岛的总督府时,正是君士坦丁·杜卡斯从安塔基亚带领的援兵解了围,而安德罗尼卡·杜卡斯就是君士坦丁的副将。 第二章 骇人听闻 万军之耶和华说:“我必临近你们,施行审判。我必速速作见证,警戒行邪术的、犯奸y的、起假誓的、亏负人之工价的、欺压寡妇孤儿的、屈枉寄居的,和不敬畏我的。” ——《玛拉基书》3章5节 当尼基弗鲁斯众人穿过了一片林子后,映入眼前的骇人一幕让众人感到头皮发麻。 “救救我们!”恰逢此时,一名被推倒在地上的,头发凌乱,衣冠不整的妇女看见尼基弗鲁斯后失声尖叫,祈求得到帮助。在妇女一旁则是一名来自安塔基亚的希腊士兵,衣不遮体,毫无军人形象。 那士兵看见尼基弗鲁斯时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佩戴罗马紫的紫室贵族如今就站在他的面前,出现在这片贫瘠之地,而不是奢靡成性的君士坦丁堡。 “大人!救救我们。”那妇女仿佛看见了求生的希望,奋不顾身地爬到尼基弗鲁斯的脚跟前,痛斥着希腊士兵的暴行:“听听我们的哀嚎!大人。这群士兵的行为比突厥人更加可恨,残忍。” “详细说出他们的暴行。”大卫对此咬牙切齿,“让法律和上帝来审判。” “村子的麦田尽数被毁……老人和男子成为了这群畜生的刀下亡魂,年幼的男童被他们抢走。他们不是我们的同胞,他们是魔鬼和撒旦的化身,恶狼和畜生。商人、农民、工匠……村子在一夜间沦为焦土。”这时,妇女再也说不出话,声音渐渐虚弱,最后一头栽在地上。腹部狰狞可怕的伤口溢出的鲜血让众人都明白了原因。 驻守此地的希腊士兵截断了道路,劫杀过往商旅,接着抢劫繁华的市镇,当最后抢无可抢的时候,他们就把邪恶的目光投向为普通的村民。 这座数百人的村子如今已完全沦为了地狱。 “畜生般的行为!”这时,所有人都捏紧了拳头。罗德岛的惨案这时候再次浮现在尼基弗鲁斯的脑海中,那时候他选择视而不见,并未对受苦受难的百姓施以援手。 拧着弯刀走过来的巴耶塞特让那个希腊士兵吓破了胆,裤子都来不及穿上,直接跪在了巴耶塞特的面前,不停磕头求饶。 士兵身上挂着的全是抢夺而来的物品,他就这样跪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惶恐。 “猎人沦为了猎物。” 那家伙的手臂上还有不少抓痕,很明显是刚才那名妇女奋力反抗而来的。但士兵的脸上还沾满了血液,那么可以想见的是,那个妇女反抗时遭到了什么样的下场。 巴耶塞特奋力砍下的弯刀,在一刹那间终结了士兵的性命。不知道是弯刀过于锋利,还是因为巴耶塞特愤怒而下了重手——鲜血和脑浆溅了他一身。士兵的脑袋被割了下来,用长矛高高挂起,这是突厥人解决懦夫、败类或罪恶之人常用的手段。 “畜生!该死的畜生!”放眼望去,希腊村民的尸体尸横遍野,横竖都是。一些死尸生前被砍掉了四肢,也有被割下脑袋的,还有被剖腹的。一些死尸的身上缺一两块肉,这让尼基弗鲁斯等人感到毛骨悚然,原因不敢想象。 没想到,帝国士兵竟然对帝国百姓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丑恶事情。昔日罗马帝国军人的荣光已荡然无存,军纪败坏,毫无凯撒、屋大维、图拉真时代的军人荣誉感和纪律性。对待外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但对内百姓却痛下杀手,施以暴行。 布拉赫奈宫的皇帝一定想不到,自己穷兵黩武,不顾一切扩充的中央常备军,竟然到处都充斥着败类和畜生。空有数量却毫无质量,能拿得出手的可能只剩下了“纸上数据”。 众人怒不可遏时,不远处一声尖叫再次传来。这一次尼基弗鲁斯没有犹豫,拔出佩剑便朝声音的方向飞奔而去,巴耶塞特紧跟其后,其次是仆人大卫。 跨过死人堆,尼基弗鲁斯刚到村子门口,两个士兵便强行拖拽着一名男童。那男童反抗的很是激烈,不顾一切狠狠地咬在了士兵的手臂上。士兵疼痛不已,刚打算一剑劈死男童,刀剑挥舞至天空时,尼基弗鲁斯一拳头砸在了他脸上。 “该死!妈的……”士兵被一拳撂在地上,眼冒金星。还未反应过来,巴耶塞特的弯刀便夹在了他脖子上,另一个士兵吓得直哆嗦,因为一向胆小的大卫此时也勇敢的拿起武器指向了士兵。 “呜呜……”小男孩哭哭啼啼地投入了尼基弗鲁斯的怀抱当中,这时,这位一向坚毅的紫室贵族也流露出了温柔的一面,细心擦拭着男孩脸上的污渍。 “大人,我没有做什么,这……这都是长官的命令。”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时,强烈的求生欲也激发了士兵软弱的一面,“真的与我无关……圣母玛利亚一定会怜悯我的。” “哪个长官?”大卫问。 “我……” “啊!”见士兵支支吾吾,失去耐心的巴耶塞特一刀砍下了士兵一根手指,这时,士兵含着泪拼命回答道:“是安德罗尼卡!是安德罗尼卡!” “安德罗尼卡?!”尼基弗鲁斯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叔父,但转念一想,此人还远在寒冷的罗斯地区与罗斯人载歌载舞呢。 难道是安德罗尼柯(不同翻译,便于读者理解)?他是君士坦丁堡的高官,一个眼里面只有金钱、女人和地位的蠢猪。约翰·卡马特洛斯将其描述为“胆子比女人还小,但看到钱却比卡戎更贪婪。”但安德罗尼柯不待在新罗马的奢靡社会,跑弗里吉亚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干什么? “哪个安德罗尼卡?”尼基弗鲁斯问。 巴耶塞特不愧被誉为“闪电”般的人物,他雷厉风行,做事情从不怠慢。见自己的大人有所疑惑,他立马想到了原因,并再次逼问这名士兵。 “是安德罗尼卡·杜卡斯!还有伊塞克·科穆宁!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士兵被吓破了胆,一股脑将自己能知道的全说出口来。 安德罗尼卡·杜卡斯?伊塞克·科穆宁?这时,尼基弗鲁斯想起了几年前,当自己被困在罗德岛的总督府时,正是君士坦丁·杜卡斯从安塔基亚带领的援兵解了围,而安德罗尼卡·杜卡斯就是君士坦丁的副将。 第三章 一对烂人 万军之耶和华说:“刀剑啊,应当兴起,攻击我的牧人和我的同伴。击打牧人,羊就分散。我必将反手加在微小者的身上。”——《撒迦利亚书》 安德罗尼卡·杜卡斯以“残暴”而出名,当初他与君士坦丁·杜卡斯奔赴罗德岛为尼基弗鲁斯解围后,不满足于此的安德罗尼卡随即残忍地将屠刀对准了几座无辜的希腊村庄,里面的村民皆惨死在希腊士兵的刀下。 这样的行为,无疑满足了安德罗尼卡变态的心理癖好。但更让人大跌眼镜的还不止于此。 不过安德罗尼卡·杜卡斯有多残忍,在历史上他就死的有多惨——被安德罗尼卡一世·科穆宁质猜疑,后死于“石刑”。 “伊塞克·科穆宁?”尼基弗鲁斯仔细回想,脑海中的确有这个名字。猛然间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老师约翰·卡马特洛斯曾提及过一个亲戚——伊塞克·科穆宁·卡马特洛斯。 约翰皇帝的儿子伊萨克·科穆宁与妻子狄奥多拉生下了一个女儿,名叫伊琳娜。后来,伊琳娜嫁给了杜卡斯·卡马特洛斯家族,并产下一子。而这个孩子就是伊塞克·科穆宁。(大约出生于1155年) 历史上,伊塞克在与一位亚美尼亚公主结婚后,曼努埃尔皇帝便任命他为伊苏里亚和塔尔苏斯的总督,在那里他开始与亚美尼亚奇里乞亚王国开战,后者的士兵俘虏了他。一直到80年代中叶,他才被重金赎出来。 不过此人做过最大的事情,便是趁君士坦丁堡朝廷内乱,携带百来名士兵攻占塞浦路斯,并在此自立为王。(及历史上塞浦路斯的伊塞克科穆宁) 但现在是70年代中旬,无所事事的伊塞克·科穆宁在弗里吉亚遇到了和他性格一致的“屑人”,两人狼狈为奸,在今天干下了这桩骇人听闻的屠村事件。 这时,安德罗尼卡的士兵听到村口的动静后便奔赴而来,二、三十名士兵将尼基弗鲁斯等人团团围住。弓箭手的箭已经拉满,步兵手中的矛与刀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似乎尼基弗鲁斯的命运在这一刻即将画上一个遗憾的句号。 “那就来。”巴耶塞特挡在了尼基弗鲁斯面前,熟练地抬起了手中的盾。 尼基弗鲁斯也拔出了自身的佩剑,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他毫无畏惧,退缩之意。 “住手!你们是想得罪‘紫室贵族’吗?” 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安德罗尼卡·杜卡斯充忙赶了过来。 安德罗尼卡长着火一般的红色头发。他的脸上还有一道巨大且丑陋的伤疤。此外,他皮肤偏黑,面部浮肿,身高中等,下颚留着浓密的胡须。 历史上,留胡须是东罗马帝国所有阶级的男性的时尚风潮,直到帝国灭亡。 见到长官赶来,士兵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一个个低垂着脑袋,望着不远处同伴的尸体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听闻是高贵的‘紫室贵族’,所有士兵都不敢相信;但当他们看见尼基弗鲁斯身上所披挂的紫色长袍后顿时大惊失色。 猎人在这一刻似乎成为了猎物。 士兵们都深知帝国境内哪些人惹得起,哪些人惹不起——尤其是佩戴罗马紫,“生于紫室”之人。 不说帝国境内。也许藏匿在卡帕多西亚山洞里的半开化的蛮子不识紫袍是什么玩意;但逃匿在奇里乞亚的老一点的亚美尼亚人看见紫袍后一定会吓得瑟瑟发抖。叙利亚的拉丁人依然难以忘记被约翰皇帝支配的恐惧。 “上帝。高贵的紫室贵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名效忠于安德罗尼卡的希腊士兵日后回忆道。 尼基弗鲁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他的眼前正是数年前指挥军队在罗德岛制造多起屠村事件的“屠夫”,安德罗尼卡·杜卡斯;若不是约翰为了避免来年罗德岛向帝国政府缴纳的赋税受到影响,强令安德罗尼卡禁止屠杀;只怕这位屠夫手中的佩剑将沾满更多人的鲜血。 这时,伊塞克·科穆宁拧着一个满是污泥的男孩醉醺醺地走了过来,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挑逗着那个男孩。 “上帝啊,请宽恕我的罪孽……”道完,伊塞克又痛饮了一口美酒。但当他无意间看见尼基弗鲁斯身上披挂的紫袍后,一口将还未咽下的美酒吐了出来,反复擦着自己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伊塞克……科穆宁·卡马特洛斯?”尼基弗鲁斯咬着牙缓缓吐出字句。伊塞克也是科穆宁出身,即使他是旁支,但身上也一样佩戴着高贵的紫袍。 “呦呵。”伊塞克立马来了兴趣。 “你居然知道我的全名?看你也佩戴紫袍,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你的名字?家族?” “哼。”尼基弗鲁斯轻蔑一笑,恨不得将这个日后败坏帝国荣誉,分裂国土的混账东西撕成碎片。 “我是尼基弗鲁斯·科穆宁,正统的科穆宁后代,我的父亲约翰·策雷佩斯·科穆宁就是阿莱克修斯皇帝的子孙;而你,人神共愤的败类,恶魔,光着屁股出来的家伙,新罗马市民的饭点笑话……凭什么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哈?”伊塞克的酒意马上醒了,带着满腔怒气回复道:“正统主支?有什么证据吗?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尼基弗鲁斯·科穆宁?嗯……我的老师似乎跟我说过你,算了,他就是一个老顽童,我早就想杀了他了。” “够了。”尼基弗鲁斯严厉呵斥道:“你不过是一个半吊子的家伙,披着科穆宁血统的外衣罢了,你会和哪个蛮族成婚?亚美尼亚人吗?如果先帝阿莱克修斯看见你这副模样,他老人家临死前一定会警告子女要更加严格的教导下一代人。” “看看这桩惨事,倘若圣母玛利亚看见一定会大哭一场,你完全违背了圣约翰的执意,做着野蛮人做的下流事情——看着,你这个叛教者,圣米迦勒会把你钉死在十字架上,灵魂则被打入地下。” 第三章 一对烂人 万军之耶和华说:“刀剑啊,应当兴起,攻击我的牧人和我的同伴。击打牧人,羊就分散。我必将反手加在微小者的身上。”——《撒迦利亚书》 安德罗尼卡·杜卡斯以“残暴”而出名,当初他与君士坦丁·杜卡斯奔赴罗德岛为尼基弗鲁斯解围后,不满足于此的安德罗尼卡随即残忍地将屠刀对准了几座无辜的希腊村庄,里面的村民皆惨死在希腊士兵的刀下。 这样的行为,无疑满足了安德罗尼卡变态的心理癖好。但更让人大跌眼镜的还不止于此。 不过安德罗尼卡·杜卡斯有多残忍,在历史上他就死的有多惨——被安德罗尼卡一世·科穆宁质猜疑,后死于“石刑”。 “伊塞克·科穆宁?”尼基弗鲁斯仔细回想,脑海中的确有这个名字。猛然间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老师约翰·卡马特洛斯曾提及过一个亲戚——伊塞克·科穆宁·卡马特洛斯。 约翰皇帝的儿子伊萨克·科穆宁与妻子狄奥多拉生下了一个女儿,名叫伊琳娜。后来,伊琳娜嫁给了杜卡斯·卡马特洛斯家族,并产下一子。而这个孩子就是伊塞克·科穆宁。(大约出生于1155年) 历史上,伊塞克在与一位亚美尼亚公主结婚后,曼努埃尔皇帝便任命他为伊苏里亚和塔尔苏斯的总督,在那里他开始与亚美尼亚奇里乞亚王国开战,后者的士兵俘虏了他。一直到80年代中叶,他才被重金赎出来。 不过此人做过最大的事情,便是趁君士坦丁堡朝廷内乱,携带百来名士兵攻占塞浦路斯,并在此自立为王。(及历史上塞浦路斯的伊塞克科穆宁) 但现在是70年代中旬,无所事事的伊塞克·科穆宁在弗里吉亚遇到了和他性格一致的“屑人”,两人狼狈为奸,在今天干下了这桩骇人听闻的屠村事件。 这时,安德罗尼卡的士兵听到村口的动静后便奔赴而来,二、三十名士兵将尼基弗鲁斯等人团团围住。弓箭手的箭已经拉满,步兵手中的矛与刀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似乎尼基弗鲁斯的命运在这一刻即将画上一个遗憾的句号。 “那就来。”巴耶塞特挡在了尼基弗鲁斯面前,熟练地抬起了手中的盾。 尼基弗鲁斯也拔出了自身的佩剑,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他毫无畏惧,退缩之意。 “住手!你们是想得罪‘紫室贵族’吗?” 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安德罗尼卡·杜卡斯充忙赶了过来。 安德罗尼卡长着火一般的红色头发。他的脸上还有一道巨大且丑陋的伤疤。此外,他皮肤偏黑,面部浮肿,身高中等,下颚留着浓密的胡须。 历史上,留胡须是东罗马帝国所有阶级的男性的时尚风潮,直到帝国灭亡。 见到长官赶来,士兵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一个个低垂着脑袋,望着不远处同伴的尸体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听闻是高贵的‘紫室贵族’,所有士兵都不敢相信;但当他们看见尼基弗鲁斯身上所披挂的紫色长袍后顿时大惊失色。 猎人在这一刻似乎成为了猎物。 士兵们都深知帝国境内哪些人惹得起,哪些人惹不起——尤其是佩戴罗马紫,“生于紫室”之人。 不说帝国境内。也许藏匿在卡帕多西亚山洞里的半开化的蛮子不识紫袍是什么玩意;但逃匿在奇里乞亚的老一点的亚美尼亚人看见紫袍后一定会吓得瑟瑟发抖。叙利亚的拉丁人依然难以忘记被约翰皇帝支配的恐惧。 “上帝。高贵的紫室贵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名效忠于安德罗尼卡的希腊士兵日后回忆道。 尼基弗鲁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他的眼前正是数年前指挥军队在罗德岛制造多起屠村事件的“屠夫”,安德罗尼卡·杜卡斯;若不是约翰为了避免来年罗德岛向帝国政府缴纳的赋税受到影响,强令安德罗尼卡禁止屠杀;只怕这位屠夫手中的佩剑将沾满更多人的鲜血。 这时,伊塞克·科穆宁拧着一个满是污泥的男孩醉醺醺地走了过来,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挑逗着那个男孩。 “上帝啊,请宽恕我的罪孽……”道完,伊塞克又痛饮了一口美酒。但当他无意间看见尼基弗鲁斯身上披挂的紫袍后,一口将还未咽下的美酒吐了出来,反复擦着自己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伊塞克……科穆宁·卡马特洛斯?”尼基弗鲁斯咬着牙缓缓吐出字句。伊塞克也是科穆宁出身,即使他是旁支,但身上也一样佩戴着高贵的紫袍。 “呦呵。”伊塞克立马来了兴趣。 “你居然知道我的全名?看你也佩戴紫袍,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你的名字?家族?” “哼。”尼基弗鲁斯轻蔑一笑,恨不得将这个日后败坏帝国荣誉,分裂国土的混账东西撕成碎片。 “我是尼基弗鲁斯·科穆宁,正统的科穆宁后代,我的父亲约翰·策雷佩斯·科穆宁就是阿莱克修斯皇帝的子孙;而你,人神共愤的败类,恶魔,光着屁股出来的家伙,新罗马市民的饭点笑话……凭什么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哈?”伊塞克的酒意马上醒了,带着满腔怒气回复道:“正统主支?有什么证据吗?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尼基弗鲁斯·科穆宁?嗯……我的老师似乎跟我说过你,算了,他就是一个老顽童,我早就想杀了他了。” “够了。”尼基弗鲁斯严厉呵斥道:“你不过是一个半吊子的家伙,披着科穆宁血统的外衣罢了,你会和哪个蛮族成婚?亚美尼亚人吗?如果先帝阿莱克修斯看见你这副模样,他老人家临死前一定会警告子女要更加严格的教导下一代人。” “看看这桩惨事,倘若圣母玛利亚看见一定会大哭一场,你完全违背了圣约翰的执意,做着野蛮人做的下流事情——看着,你这个叛教者,圣米迦勒会把你钉死在十字架上,灵魂则被打入地下。” 第四章 比武单挑(一) “住嘴!即使你是先帝后裔,但布拉赫奈宫内也没有一席之地是属于你的。”伊塞克这时也恼羞成怒,酒意全无,他一手拔出佩剑,指着尼基弗鲁斯,说着一口嚣张跋涉的话:“有种就来一场男人之间的战斗。我会杀死你,割断你的喉咙,剥去牺牲的皮,把牺牲的大腿砍下,将其烤熟,像古人献祭祭品一样赠送给天主。” “圣子和圣母,以及天主都目睹着我的成长,而我的性格更是上天赐予的。”尼基弗鲁斯说。 明眸的尼基弗鲁斯答道:“你,伊塞克!科穆宁不起眼的偏支而已!你是哪门子的神棍?就敢预言我的死法……这无需你牵挂!我自己清楚我终有一天会回归天国,远离人间;但只要你这种人神共愤的牲口还未跌入地狱,我便不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尼基弗鲁斯这样说,然后他拔出了佩剑,搁置一旁,再解开了外衣,露出了身穿的铠甲。 伊塞克本以为战斗即将开始,维持拿起了手中的剑,但尼基弗鲁斯却挥手示意。 尼基弗鲁斯说,“我随时都愿意向天主献出生命,只要天主决定让它实现。吾主耶稣也没躲过死亡,尽管他在此之后复活了,但他生前也遭到了非人的折磨。如果命运如此安排,我也愿意倒下死去,但我现在需要去争夺荣誉。紫室贵族在这穷山僻野之中互相厮杀有损皇室颜面,倘若其中一人因此死亡,都会让那些住在布拉赫奈宫的腰带高束的达官显贵和皇室痛心地伸开双手,痛苦得止不住地失声痛哭。” 听到这番话,狡诈的伊塞克恶狠狠地瞪着他,吼道:“你不过是为自己的懦弱寻找一个可能合理的借口罢了!无耻!彻头彻尾的无耻!我从你的眼眶中就能看出来,你不过是一个虚伪的人罢了。你贪得无厌,你利益熏心!这样败坏的德行,怎得天主的欣赏?又怎么可能死后升入天国?!” 尼基弗鲁斯被伊塞克的这番暴言激怒,擅长呐喊的战士巴耶塞特大声的对伊塞克这样说:“毒蛇的走狗,你快点闭嘴!只有最愚昧的人才相信你的谎话。稍微有点理智的人,即使是那些住在塞萨洛尼基喜欢敲诈路人的妇女,听闻后也会向你扔去石头和鸡蛋。混账东西!敢与我决一死战吗?我想即使你身在远处听见我的怒吼,你也会吓得两腿发抖。” “那就来,野蛮人!”伊塞克这样说道,但当他看见巴耶塞特魁梧庞大的身躯时,为之一震,转而说道:“那还是按他(尼基弗鲁斯)的意愿,紫室之间的决斗有损皇室颜面。我会派出最英勇善战的武士,将你(尼基弗鲁斯),自认为最勇敢的士兵派出来,让天主来判定谁才是胜者。” 此话一出,所有人为之一撼。安德罗尼卡劝解伊塞克适而可止,而他(伊塞克)早已被愤怒冲昏头脑,他对尼基弗鲁斯放下豪赌:“倘若你(的部下)杀死了我的武士,我会释放全村人;但若你输掉了比赛,我会将全村人杀死,并将你的‘丑闻’传至布拉赫奈宫,从此以后你大概不敢再踏入新罗马。” 尼基弗鲁斯陷入沉思,他望向跃跃欲试的巴耶塞特,心中便有了答案,他回答说:“诡计多端的伊塞克,我同意你的要求。倘若我输掉比赛,这对我的名誉和威望来说将是一场灾难,但倘若你失去胜利,将承受更为巨大的痛苦和灾难。” 巴耶塞特痛快地点着头,眼神中闪烁着金光。众士兵很快开辟出一片空地,专供双方战士比武。 巴耶塞特进入空地,尼基弗鲁斯与大卫还在不断鼓励,激励着他的勇气和力量,使他感到精力充沛,斗志高昂。其散发出来的气魄,仿佛吞噬万物的烈火,燃烧了山岭上的森林,在遥远的地方也能看见冲天的火光。 雄赳赳,气昂昂,突厥弯刀的光芒和那火光一样直指苍穹。而他的对手是一名来自西西里的诺曼武士,同样身强体健,且武德充沛。两人虽初次见面,却已宛如弑亲之仇般恨之入骨,都用最下流的语言羞辱对方。 巴耶塞特大声的吼道:“法兰克人(诺曼人)?你的祖先不过是从北方森林里钻出来的野兽!法兰克人是我见过最丑的族群,你们的双腿都是外弯曲的,两肩是驼的,尖尖的脑袋上顶着稀疏的几根头发。你们的旧神奥丁见了一定会大失所望。” “得了,波斯人(突厥人)。”那名诺曼武士也开了口,“你看起来就是个傻瓜蛋子!你为什么会为希腊人效力,而不是去做一个憨厚的牧民?你不过是空有一身蛮力和气魄罢了,你甚至比那些沙漠里突然钻出来的萨拉森人还要差劲。你的武器不过是我们这边小孩子的玩具罢了,我的长矛和铁剑将轻松劈开你的盾牌,刺穿你那薄得跟纸片一样的甲胄。” 两人相距不过十步,都能看见对方的面孔、毛发,甚至是嘴角上部分外翻的嘴皮。所有围观的人都沉住了气,谁也不敢失神片刻,因为谁也不知道战斗会从何时打响,战士与战士之间的战斗往往就在片刻间猛然爆发,又在刹那间结束,亦或者斗得个你死我活。 “来!”电光火石之间,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巴耶塞特,他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向对手发起了挑战。 不过是眨眼睛的功夫,弯刀狠狠地劈在了诺曼武士的盾牌之上,那诺曼人的手臂被震得有些发麻。 这时,诺曼武士的佩剑也狠狠地朝对手的头上劈去,巴耶塞特踏开步伐迅速躲过了这一致命一击,只差一点点,剑就劈掉自己的右耳。 两人互不示弱,刀与剑碰撞在一起发出尖锐的铮鸣。每一次闪躲,每一次进攻,每一次退步,都是在严格考虑双方的勇气、智慧、斗志及其所有战士该具备的能力。 “拿出你的真本事!” “这正是我想说的!” (目前尝试的全新文笔,希望大家会喜欢。) 第四章 比武单挑(一) “住嘴!即使你是先帝后裔,但布拉赫奈宫内也没有一席之地是属于你的。”伊塞克这时也恼羞成怒,酒意全无,他一手拔出佩剑,指着尼基弗鲁斯,说着一口嚣张跋涉的话:“有种就来一场男人之间的战斗。我会杀死你,割断你的喉咙,剥去牺牲的皮,把牺牲的大腿砍下,将其烤熟,像古人献祭祭品一样赠送给天主。” “圣子和圣母,以及天主都目睹着我的成长,而我的性格更是上天赐予的。”尼基弗鲁斯说。 明眸的尼基弗鲁斯答道:“你,伊塞克!科穆宁不起眼的偏支而已!你是哪门子的神棍?就敢预言我的死法……这无需你牵挂!我自己清楚我终有一天会回归天国,远离人间;但只要你这种人神共愤的牲口还未跌入地狱,我便不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尼基弗鲁斯这样说,然后他拔出了佩剑,搁置一旁,再解开了外衣,露出了身穿的铠甲。 伊塞克本以为战斗即将开始,维持拿起了手中的剑,但尼基弗鲁斯却挥手示意。 尼基弗鲁斯说,“我随时都愿意向天主献出生命,只要天主决定让它实现。吾主耶稣也没躲过死亡,尽管他在此之后复活了,但他生前也遭到了非人的折磨。如果命运如此安排,我也愿意倒下死去,但我现在需要去争夺荣誉。紫室贵族在这穷山僻野之中互相厮杀有损皇室颜面,倘若其中一人因此死亡,都会让那些住在布拉赫奈宫的腰带高束的达官显贵和皇室痛心地伸开双手,痛苦得止不住地失声痛哭。” 听到这番话,狡诈的伊塞克恶狠狠地瞪着他,吼道:“你不过是为自己的懦弱寻找一个可能合理的借口罢了!无耻!彻头彻尾的无耻!我从你的眼眶中就能看出来,你不过是一个虚伪的人罢了。你贪得无厌,你利益熏心!这样败坏的德行,怎得天主的欣赏?又怎么可能死后升入天国?!” 尼基弗鲁斯被伊塞克的这番暴言激怒,擅长呐喊的战士巴耶塞特大声的对伊塞克这样说:“毒蛇的走狗,你快点闭嘴!只有最愚昧的人才相信你的谎话。稍微有点理智的人,即使是那些住在塞萨洛尼基喜欢敲诈路人的妇女,听闻后也会向你扔去石头和鸡蛋。混账东西!敢与我决一死战吗?我想即使你身在远处听见我的怒吼,你也会吓得两腿发抖。” “那就来,野蛮人!”伊塞克这样说道,但当他看见巴耶塞特魁梧庞大的身躯时,为之一震,转而说道:“那还是按他(尼基弗鲁斯)的意愿,紫室之间的决斗有损皇室颜面。我会派出最英勇善战的武士,将你(尼基弗鲁斯),自认为最勇敢的士兵派出来,让天主来判定谁才是胜者。” 此话一出,所有人为之一撼。安德罗尼卡劝解伊塞克适而可止,而他(伊塞克)早已被愤怒冲昏头脑,他对尼基弗鲁斯放下豪赌:“倘若你(的部下)杀死了我的武士,我会释放全村人;但若你输掉了比赛,我会将全村人杀死,并将你的‘丑闻’传至布拉赫奈宫,从此以后你大概不敢再踏入新罗马。” 尼基弗鲁斯陷入沉思,他望向跃跃欲试的巴耶塞特,心中便有了答案,他回答说:“诡计多端的伊塞克,我同意你的要求。倘若我输掉比赛,这对我的名誉和威望来说将是一场灾难,但倘若你失去胜利,将承受更为巨大的痛苦和灾难。” 巴耶塞特痛快地点着头,眼神中闪烁着金光。众士兵很快开辟出一片空地,专供双方战士比武。 巴耶塞特进入空地,尼基弗鲁斯与大卫还在不断鼓励,激励着他的勇气和力量,使他感到精力充沛,斗志高昂。其散发出来的气魄,仿佛吞噬万物的烈火,燃烧了山岭上的森林,在遥远的地方也能看见冲天的火光。 雄赳赳,气昂昂,突厥弯刀的光芒和那火光一样直指苍穹。而他的对手是一名来自西西里的诺曼武士,同样身强体健,且武德充沛。两人虽初次见面,却已宛如弑亲之仇般恨之入骨,都用最下流的语言羞辱对方。 巴耶塞特大声的吼道:“法兰克人(诺曼人)?你的祖先不过是从北方森林里钻出来的野兽!法兰克人是我见过最丑的族群,你们的双腿都是外弯曲的,两肩是驼的,尖尖的脑袋上顶着稀疏的几根头发。你们的旧神奥丁见了一定会大失所望。” “得了,波斯人(突厥人)。”那名诺曼武士也开了口,“你看起来就是个傻瓜蛋子!你为什么会为希腊人效力,而不是去做一个憨厚的牧民?你不过是空有一身蛮力和气魄罢了,你甚至比那些沙漠里突然钻出来的萨拉森人还要差劲。你的武器不过是我们这边小孩子的玩具罢了,我的长矛和铁剑将轻松劈开你的盾牌,刺穿你那薄得跟纸片一样的甲胄。” 两人相距不过十步,都能看见对方的面孔、毛发,甚至是嘴角上部分外翻的嘴皮。所有围观的人都沉住了气,谁也不敢失神片刻,因为谁也不知道战斗会从何时打响,战士与战士之间的战斗往往就在片刻间猛然爆发,又在刹那间结束,亦或者斗得个你死我活。 “来!”电光火石之间,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巴耶塞特,他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向对手发起了挑战。 不过是眨眼睛的功夫,弯刀狠狠地劈在了诺曼武士的盾牌之上,那诺曼人的手臂被震得有些发麻。 这时,诺曼武士的佩剑也狠狠地朝对手的头上劈去,巴耶塞特踏开步伐迅速躲过了这一致命一击,只差一点点,剑就劈掉自己的右耳。 两人互不示弱,刀与剑碰撞在一起发出尖锐的铮鸣。每一次闪躲,每一次进攻,每一次退步,都是在严格考虑双方的勇气、智慧、斗志及其所有战士该具备的能力。 “拿出你的真本事!” “这正是我想说的!” (目前尝试的全新文笔,希望大家会喜欢。) 第五章 比武单挑(二) 海船的木板已经腐朽,缆绳已经烂掉,在遥远的故乡,妻子儿女站在家中,热切地盼望我们回去,而我们的任务却没有完成。 ——《伊利亚特》第一卷 约莫二十分钟的惨烈厮杀后,战场上的两人早已精疲力尽。两个“血人”艰难地矗立在战场上,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杀意,浑身的伤势在此刻似乎成为了让战士嘴角上扬的“荣誉”。 巴耶塞特强忍着疲惫感和疼痛感向诺曼武士冲去,那杀意有如强风掀起层层劲浪。而他早已精疲力竭,当弯刀挥下之时,伊塞克被吓得心中发抖,惊恐万状,不敢相信即将发生的死亡。 可数秒后,围观的人群惊讶的发现,尽管巴耶塞特的弯刀砍在诺曼武士的后背和肩膀上,诺曼人感到疼痛,但后者一眼望去,所幸身披的铠甲足够坚固,才免受这致命一击。 可是这一击让诺曼武士倒在他脚前,战场结果似乎已经明确,法兰克人被打倒在地?而突厥人获得胜利?可是猛兽在最后关头总会爆发出惊人力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做出最后反击。 浑身是血的诺曼人又站了起来了…… “还要战斗吗?”见战斗还未结束,巴耶塞特也略显紧张,“你这狗壁虱,为何如此跋扈强横?我给了你一条生路,倘若你仍不肯悔改,那我定会夺走你的生命。”他这样说,然后一挥手掷出有遗弃在地上的本属于诺曼人的长矛。划过一道天际,击中了对手的盔顶;但坚铁挡住了坚铁,未能触到皮肉,就像是天主仍不希望这场战斗草草结尾,给予给诺曼人的赠礼似的,阻住了枪尖。 巴耶塞特十分恼怒,他说:“法兰克人!你已必死无疑!就像是秋后的树叶一样逐渐凋零,为何做无谓的抵抗?” 满脸是血的诺曼武士怒不可遏,讽刺他道:“波斯人(突厥人)!你不过是希腊人的奴仆罢了!但愿你没有出生,或者未婚先亡!你的狂傲自大,让人感到丢人现眼,更让精疲力尽的我好受得多!吾主耶稣一定会高声大笑,讥笑你这个野蛮的牧民,一个曾信仰异教的蛮子!我的同胞兄弟会乘着宽阔的船,为天主和财富而战,把你们族群最美貌的女子、最神圣的长老和珍藏的财宝带回我们的国土,上交给我们英明的国王和王国的子民,为敌人带来巨大的灾难而使全国的百姓感到欢乐。” “哼,丑陋的法兰克人,你只会口出狂言!”巴耶塞特轻蔑笑道:“你所说出口的话和你的心都是如此的肮脏,但同时也略显刚强,恰如锋利的大斧劈开圆木,凭借匠人之力,造成船板,你的意志就如这大斧一样无所畏惧——这让我很兴奋,这才是我想要的对手。” “如果你渴望战死,那这是常人难以得到的荣誉。如果你希望与我继续战斗,那么就来。我俩之中,谁获得胜利,谁更强大,谁就有可能做一名真正的武士。” 诺曼武士也拿起了手中的剑,嘴里小声嘀咕道:“战斗的人们用刀枪带来死亡,他们通过创伤寻求光荣的归宿;所以被打倒的人只有一条活路,那就是不要希望有活路。” 那名诺曼人冲了过来。突厥弯刀与法兰克式的长剑碰撞在一起,向四周溅起阵阵火花,两人互相都感受到了对方的血性与斗志。诺曼人与突厥人都在千禧年间给予罗马帝国沉重的打击;但论威胁力,诺曼人更能让布拉赫奈宫的皇帝感到头疼,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那强大的武力。 陷入癫狂的诺曼人在这一刻也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斗志。这位负伤的武士放弃了防守,转而全身心地投入到进攻当中。他使用着一种法兰克式的突击剑术,剑刃犹如灵巧的飞鱼般,迅速贴近了巴耶塞特的肌肤——老练的巴耶塞特当机立断,围观人群甚至都未看清,他手中的突厥弯刀便挡住了这一剑。 两人重新拉开距离,保持着战斗姿态,互相注视着对手的双目,杀意和斗志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巴耶塞特向对手发起了进攻,诺曼人捡起一旁的长矛向前投去,拖着森长的投影,将巴耶塞特击飞数米远,沉重的枪头险些穿透了他的铠甲,捅破制作精良的胸甲。 有些疼痛的巴耶塞特把长矛拔出铠甲,迎头扑去,像生吞活剥的雄狮,威力无穷之大的野猪。这位勇猛的突厥人将长矛刺入对手的盾牌,扎在正中间,但铁枪并没有穿透盾牌,后面顶弯了枪头。巴耶塞特抓紧机会,冲上前去用力一击,击捅盾牌,穿透层面,枪尖擦过了诺曼人的脖子,刹那间流出鲜血;即使如此,头盔闪亮的诺曼人仍没有放弃战斗,他被迫退后几步,然后又勇猛杀了上去。 可就在这时,巴耶塞特向前挥砍过去,诺曼人的武器被击飞。诺曼人被打倒在地,可愤怒的巴耶塞特并未收手,他压在对手的身上,挥舞着拳头狠狠朝对手砸去,每一拳都招招到肉,更让围观的士兵感到大呼过瘾。 仆人大卫这时候感慨说道:“我本以为战士之间的搏杀,就像荷马史诗描绘得那般宏伟,可是今日我看见的却是野兽般的互相厮杀,充斥着血腥和暴力,看来我不能尽信先人所写的书。” 直到最后,诺曼人已经彻底无力反击,巴耶塞特这时也站起身来,随后带着敬意看向对手——他的敌人这时候使出浑身力气爬了起来,然后倚靠着插入大地的剑,虽然整个人摇摇欲坠,但他仍不肯认输,更不肯屈服对手。 “我向你致敬,这才是真正的战士。”说完,巴耶塞特向对手伸去双手。 可是仅仅数秒后,一支箭羽刺穿了诺曼人的颈脖,这名勇敢的战士倒在他脚前。所有人往那个方向看去,恼羞成怒的伊塞克却收回了手中的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不!!!” 巴耶塞特猛地跪倒在地上,悲痛不已,泪流不止。地上发黑的泥土,弄脏了他的头发,红色的面孔被黑色的尘埃玷污。他随即倒在地上,摊开魁梧的躯体,昏了过去。 第五章 比武单挑(二) 海船的木板已经腐朽,缆绳已经烂掉,在遥远的故乡,妻子儿女站在家中,热切地盼望我们回去,而我们的任务却没有完成。 ——《伊利亚特》第一卷 约莫二十分钟的惨烈厮杀后,战场上的两人早已精疲力尽。两个“血人”艰难地矗立在战场上,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杀意,浑身的伤势在此刻似乎成为了让战士嘴角上扬的“荣誉”。 巴耶塞特强忍着疲惫感和疼痛感向诺曼武士冲去,那杀意有如强风掀起层层劲浪。而他早已精疲力竭,当弯刀挥下之时,伊塞克被吓得心中发抖,惊恐万状,不敢相信即将发生的死亡。 可数秒后,围观的人群惊讶的发现,尽管巴耶塞特的弯刀砍在诺曼武士的后背和肩膀上,诺曼人感到疼痛,但后者一眼望去,所幸身披的铠甲足够坚固,才免受这致命一击。 可是这一击让诺曼武士倒在他脚前,战场结果似乎已经明确,法兰克人被打倒在地?而突厥人获得胜利?可是猛兽在最后关头总会爆发出惊人力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做出最后反击。 浑身是血的诺曼人又站了起来了…… “还要战斗吗?”见战斗还未结束,巴耶塞特也略显紧张,“你这狗壁虱,为何如此跋扈强横?我给了你一条生路,倘若你仍不肯悔改,那我定会夺走你的生命。”他这样说,然后一挥手掷出有遗弃在地上的本属于诺曼人的长矛。划过一道天际,击中了对手的盔顶;但坚铁挡住了坚铁,未能触到皮肉,就像是天主仍不希望这场战斗草草结尾,给予给诺曼人的赠礼似的,阻住了枪尖。 巴耶塞特十分恼怒,他说:“法兰克人!你已必死无疑!就像是秋后的树叶一样逐渐凋零,为何做无谓的抵抗?” 满脸是血的诺曼武士怒不可遏,讽刺他道:“波斯人(突厥人)!你不过是希腊人的奴仆罢了!但愿你没有出生,或者未婚先亡!你的狂傲自大,让人感到丢人现眼,更让精疲力尽的我好受得多!吾主耶稣一定会高声大笑,讥笑你这个野蛮的牧民,一个曾信仰异教的蛮子!我的同胞兄弟会乘着宽阔的船,为天主和财富而战,把你们族群最美貌的女子、最神圣的长老和珍藏的财宝带回我们的国土,上交给我们英明的国王和王国的子民,为敌人带来巨大的灾难而使全国的百姓感到欢乐。” “哼,丑陋的法兰克人,你只会口出狂言!”巴耶塞特轻蔑笑道:“你所说出口的话和你的心都是如此的肮脏,但同时也略显刚强,恰如锋利的大斧劈开圆木,凭借匠人之力,造成船板,你的意志就如这大斧一样无所畏惧——这让我很兴奋,这才是我想要的对手。” “如果你渴望战死,那这是常人难以得到的荣誉。如果你希望与我继续战斗,那么就来。我俩之中,谁获得胜利,谁更强大,谁就有可能做一名真正的武士。” 诺曼武士也拿起了手中的剑,嘴里小声嘀咕道:“战斗的人们用刀枪带来死亡,他们通过创伤寻求光荣的归宿;所以被打倒的人只有一条活路,那就是不要希望有活路。” 那名诺曼人冲了过来。突厥弯刀与法兰克式的长剑碰撞在一起,向四周溅起阵阵火花,两人互相都感受到了对方的血性与斗志。诺曼人与突厥人都在千禧年间给予罗马帝国沉重的打击;但论威胁力,诺曼人更能让布拉赫奈宫的皇帝感到头疼,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那强大的武力。 陷入癫狂的诺曼人在这一刻也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斗志。这位负伤的武士放弃了防守,转而全身心地投入到进攻当中。他使用着一种法兰克式的突击剑术,剑刃犹如灵巧的飞鱼般,迅速贴近了巴耶塞特的肌肤——老练的巴耶塞特当机立断,围观人群甚至都未看清,他手中的突厥弯刀便挡住了这一剑。 两人重新拉开距离,保持着战斗姿态,互相注视着对手的双目,杀意和斗志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巴耶塞特向对手发起了进攻,诺曼人捡起一旁的长矛向前投去,拖着森长的投影,将巴耶塞特击飞数米远,沉重的枪头险些穿透了他的铠甲,捅破制作精良的胸甲。 有些疼痛的巴耶塞特把长矛拔出铠甲,迎头扑去,像生吞活剥的雄狮,威力无穷之大的野猪。这位勇猛的突厥人将长矛刺入对手的盾牌,扎在正中间,但铁枪并没有穿透盾牌,后面顶弯了枪头。巴耶塞特抓紧机会,冲上前去用力一击,击捅盾牌,穿透层面,枪尖擦过了诺曼人的脖子,刹那间流出鲜血;即使如此,头盔闪亮的诺曼人仍没有放弃战斗,他被迫退后几步,然后又勇猛杀了上去。 可就在这时,巴耶塞特向前挥砍过去,诺曼人的武器被击飞。诺曼人被打倒在地,可愤怒的巴耶塞特并未收手,他压在对手的身上,挥舞着拳头狠狠朝对手砸去,每一拳都招招到肉,更让围观的士兵感到大呼过瘾。 仆人大卫这时候感慨说道:“我本以为战士之间的搏杀,就像荷马史诗描绘得那般宏伟,可是今日我看见的却是野兽般的互相厮杀,充斥着血腥和暴力,看来我不能尽信先人所写的书。” 直到最后,诺曼人已经彻底无力反击,巴耶塞特这时也站起身来,随后带着敬意看向对手——他的敌人这时候使出浑身力气爬了起来,然后倚靠着插入大地的剑,虽然整个人摇摇欲坠,但他仍不肯认输,更不肯屈服对手。 “我向你致敬,这才是真正的战士。”说完,巴耶塞特向对手伸去双手。 可是仅仅数秒后,一支箭羽刺穿了诺曼人的颈脖,这名勇敢的战士倒在他脚前。所有人往那个方向看去,恼羞成怒的伊塞克却收回了手中的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不!!!” 巴耶塞特猛地跪倒在地上,悲痛不已,泪流不止。地上发黑的泥土,弄脏了他的头发,红色的面孔被黑色的尘埃玷污。他随即倒在地上,摊开魁梧的躯体,昏了过去。 第五章 比武单挑(二) 海船的木板已经腐朽,缆绳已经烂掉,在遥远的故乡,妻子儿女站在家中,热切地盼望我们回去,而我们的任务却没有完成。 ——《伊利亚特》第一卷 约莫二十分钟的惨烈厮杀后,战场上的两人早已精疲力尽。两个“血人”艰难地矗立在战场上,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杀意,浑身的伤势在此刻似乎成为了让战士嘴角上扬的“荣誉”。 巴耶塞特强忍着疲惫感和疼痛感向诺曼武士冲去,那杀意有如强风掀起层层劲浪。而他早已精疲力竭,当弯刀挥下之时,伊塞克被吓得心中发抖,惊恐万状,不敢相信即将发生的死亡。 可数秒后,围观的人群惊讶的发现,尽管巴耶塞特的弯刀砍在诺曼武士的后背和肩膀上,诺曼人感到疼痛,但后者一眼望去,所幸身披的铠甲足够坚固,才免受这致命一击。 可是这一击让诺曼武士倒在他脚前,战场结果似乎已经明确,法兰克人被打倒在地?而突厥人获得胜利?可是猛兽在最后关头总会爆发出惊人力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做出最后反击。 浑身是血的诺曼人又站了起来了…… “还要战斗吗?”见战斗还未结束,巴耶塞特也略显紧张,“你这狗壁虱,为何如此跋扈强横?我给了你一条生路,倘若你仍不肯悔改,那我定会夺走你的生命。”他这样说,然后一挥手掷出有遗弃在地上的本属于诺曼人的长矛。划过一道天际,击中了对手的盔顶;但坚铁挡住了坚铁,未能触到皮肉,就像是天主仍不希望这场战斗草草结尾,给予给诺曼人的赠礼似的,阻住了枪尖。 巴耶塞特十分恼怒,他说:“法兰克人!你已必死无疑!就像是秋后的树叶一样逐渐凋零,为何做无谓的抵抗?” 满脸是血的诺曼武士怒不可遏,讽刺他道:“波斯人(突厥人)!你不过是希腊人的奴仆罢了!但愿你没有出生,或者未婚先亡!你的狂傲自大,让人感到丢人现眼,更让精疲力尽的我好受得多!吾主耶稣一定会高声大笑,讥笑你这个野蛮的牧民,一个曾信仰异教的蛮子!我的同胞兄弟会乘着宽阔的船,为天主和财富而战,把你们族群最美貌的女子、最神圣的长老和珍藏的财宝带回我们的国土,上交给我们英明的国王和王国的子民,为敌人带来巨大的灾难而使全国的百姓感到欢乐。” “哼,丑陋的法兰克人,你只会口出狂言!”巴耶塞特轻蔑笑道:“你所说出口的话和你的心都是如此的肮脏,但同时也略显刚强,恰如锋利的大斧劈开圆木,凭借匠人之力,造成船板,你的意志就如这大斧一样无所畏惧——这让我很兴奋,这才是我想要的对手。” “如果你渴望战死,那这是常人难以得到的荣誉。如果你希望与我继续战斗,那么就来。我俩之中,谁获得胜利,谁更强大,谁就有可能做一名真正的武士。” 诺曼武士也拿起了手中的剑,嘴里小声嘀咕道:“战斗的人们用刀枪带来死亡,他们通过创伤寻求光荣的归宿;所以被打倒的人只有一条活路,那就是不要希望有活路。” 那名诺曼人冲了过来。突厥弯刀与法兰克式的长剑碰撞在一起,向四周溅起阵阵火花,两人互相都感受到了对方的血性与斗志。诺曼人与突厥人都在千禧年间给予罗马帝国沉重的打击;但论威胁力,诺曼人更能让布拉赫奈宫的皇帝感到头疼,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那强大的武力。 陷入癫狂的诺曼人在这一刻也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斗志。这位负伤的武士放弃了防守,转而全身心地投入到进攻当中。他使用着一种法兰克式的突击剑术,剑刃犹如灵巧的飞鱼般,迅速贴近了巴耶塞特的肌肤——老练的巴耶塞特当机立断,围观人群甚至都未看清,他手中的突厥弯刀便挡住了这一剑。 两人重新拉开距离,保持着战斗姿态,互相注视着对手的双目,杀意和斗志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巴耶塞特向对手发起了进攻,诺曼人捡起一旁的长矛向前投去,拖着森长的投影,将巴耶塞特击飞数米远,沉重的枪头险些穿透了他的铠甲,捅破制作精良的胸甲。 有些疼痛的巴耶塞特把长矛拔出铠甲,迎头扑去,像生吞活剥的雄狮,威力无穷之大的野猪。这位勇猛的突厥人将长矛刺入对手的盾牌,扎在正中间,但铁枪并没有穿透盾牌,后面顶弯了枪头。巴耶塞特抓紧机会,冲上前去用力一击,击捅盾牌,穿透层面,枪尖擦过了诺曼人的脖子,刹那间流出鲜血;即使如此,头盔闪亮的诺曼人仍没有放弃战斗,他被迫退后几步,然后又勇猛杀了上去。 可就在这时,巴耶塞特向前挥砍过去,诺曼人的武器被击飞。诺曼人被打倒在地,可愤怒的巴耶塞特并未收手,他压在对手的身上,挥舞着拳头狠狠朝对手砸去,每一拳都招招到肉,更让围观的士兵感到大呼过瘾。 仆人大卫这时候感慨说道:“我本以为战士之间的搏杀,就像荷马史诗描绘得那般宏伟,可是今日我看见的却是野兽般的互相厮杀,充斥着血腥和暴力,看来我不能尽信先人所写的书。” 直到最后,诺曼人已经彻底无力反击,巴耶塞特这时也站起身来,随后带着敬意看向对手——他的敌人这时候使出浑身力气爬了起来,然后倚靠着插入大地的剑,虽然整个人摇摇欲坠,但他仍不肯认输,更不肯屈服对手。 “我向你致敬,这才是真正的战士。”说完,巴耶塞特向对手伸去双手。 可是仅仅数秒后,一支箭羽刺穿了诺曼人的颈脖,这名勇敢的战士倒在他脚前。所有人往那个方向看去,恼羞成怒的伊塞克却收回了手中的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不!!!” 巴耶塞特猛地跪倒在地上,悲痛不已,泪流不止。地上发黑的泥土,弄脏了他的头发,红色的面孔被黑色的尘埃玷污。他随即倒在地上,摊开魁梧的躯体,昏了过去。 第五章 比武单挑(二) 海船的木板已经腐朽,缆绳已经烂掉,在遥远的故乡,妻子儿女站在家中,热切地盼望我们回去,而我们的任务却没有完成。 ——《伊利亚特》第一卷 约莫二十分钟的惨烈厮杀后,战场上的两人早已精疲力尽。两个“血人”艰难地矗立在战场上,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杀意,浑身的伤势在此刻似乎成为了让战士嘴角上扬的“荣誉”。 巴耶塞特强忍着疲惫感和疼痛感向诺曼武士冲去,那杀意有如强风掀起层层劲浪。而他早已精疲力竭,当弯刀挥下之时,伊塞克被吓得心中发抖,惊恐万状,不敢相信即将发生的死亡。 可数秒后,围观的人群惊讶的发现,尽管巴耶塞特的弯刀砍在诺曼武士的后背和肩膀上,诺曼人感到疼痛,但后者一眼望去,所幸身披的铠甲足够坚固,才免受这致命一击。 可是这一击让诺曼武士倒在他脚前,战场结果似乎已经明确,法兰克人被打倒在地?而突厥人获得胜利?可是猛兽在最后关头总会爆发出惊人力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做出最后反击。 浑身是血的诺曼人又站了起来了…… “还要战斗吗?”见战斗还未结束,巴耶塞特也略显紧张,“你这狗壁虱,为何如此跋扈强横?我给了你一条生路,倘若你仍不肯悔改,那我定会夺走你的生命。”他这样说,然后一挥手掷出有遗弃在地上的本属于诺曼人的长矛。划过一道天际,击中了对手的盔顶;但坚铁挡住了坚铁,未能触到皮肉,就像是天主仍不希望这场战斗草草结尾,给予给诺曼人的赠礼似的,阻住了枪尖。 巴耶塞特十分恼怒,他说:“法兰克人!你已必死无疑!就像是秋后的树叶一样逐渐凋零,为何做无谓的抵抗?” 满脸是血的诺曼武士怒不可遏,讽刺他道:“波斯人(突厥人)!你不过是希腊人的奴仆罢了!但愿你没有出生,或者未婚先亡!你的狂傲自大,让人感到丢人现眼,更让精疲力尽的我好受得多!吾主耶稣一定会高声大笑,讥笑你这个野蛮的牧民,一个曾信仰异教的蛮子!我的同胞兄弟会乘着宽阔的船,为天主和财富而战,把你们族群最美貌的女子、最神圣的长老和珍藏的财宝带回我们的国土,上交给我们英明的国王和王国的子民,为敌人带来巨大的灾难而使全国的百姓感到欢乐。” “哼,丑陋的法兰克人,你只会口出狂言!”巴耶塞特轻蔑笑道:“你所说出口的话和你的心都是如此的肮脏,但同时也略显刚强,恰如锋利的大斧劈开圆木,凭借匠人之力,造成船板,你的意志就如这大斧一样无所畏惧——这让我很兴奋,这才是我想要的对手。” “如果你渴望战死,那这是常人难以得到的荣誉。如果你希望与我继续战斗,那么就来。我俩之中,谁获得胜利,谁更强大,谁就有可能做一名真正的武士。” 诺曼武士也拿起了手中的剑,嘴里小声嘀咕道:“战斗的人们用刀枪带来死亡,他们通过创伤寻求光荣的归宿;所以被打倒的人只有一条活路,那就是不要希望有活路。” 那名诺曼人冲了过来。突厥弯刀与法兰克式的长剑碰撞在一起,向四周溅起阵阵火花,两人互相都感受到了对方的血性与斗志。诺曼人与突厥人都在千禧年间给予罗马帝国沉重的打击;但论威胁力,诺曼人更能让布拉赫奈宫的皇帝感到头疼,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那强大的武力。 陷入癫狂的诺曼人在这一刻也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斗志。这位负伤的武士放弃了防守,转而全身心地投入到进攻当中。他使用着一种法兰克式的突击剑术,剑刃犹如灵巧的飞鱼般,迅速贴近了巴耶塞特的肌肤——老练的巴耶塞特当机立断,围观人群甚至都未看清,他手中的突厥弯刀便挡住了这一剑。 两人重新拉开距离,保持着战斗姿态,互相注视着对手的双目,杀意和斗志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巴耶塞特向对手发起了进攻,诺曼人捡起一旁的长矛向前投去,拖着森长的投影,将巴耶塞特击飞数米远,沉重的枪头险些穿透了他的铠甲,捅破制作精良的胸甲。 有些疼痛的巴耶塞特把长矛拔出铠甲,迎头扑去,像生吞活剥的雄狮,威力无穷之大的野猪。这位勇猛的突厥人将长矛刺入对手的盾牌,扎在正中间,但铁枪并没有穿透盾牌,后面顶弯了枪头。巴耶塞特抓紧机会,冲上前去用力一击,击捅盾牌,穿透层面,枪尖擦过了诺曼人的脖子,刹那间流出鲜血;即使如此,头盔闪亮的诺曼人仍没有放弃战斗,他被迫退后几步,然后又勇猛杀了上去。 可就在这时,巴耶塞特向前挥砍过去,诺曼人的武器被击飞。诺曼人被打倒在地,可愤怒的巴耶塞特并未收手,他压在对手的身上,挥舞着拳头狠狠朝对手砸去,每一拳都招招到肉,更让围观的士兵感到大呼过瘾。 仆人大卫这时候感慨说道:“我本以为战士之间的搏杀,就像荷马史诗描绘得那般宏伟,可是今日我看见的却是野兽般的互相厮杀,充斥着血腥和暴力,看来我不能尽信先人所写的书。” 直到最后,诺曼人已经彻底无力反击,巴耶塞特这时也站起身来,随后带着敬意看向对手——他的敌人这时候使出浑身力气爬了起来,然后倚靠着插入大地的剑,虽然整个人摇摇欲坠,但他仍不肯认输,更不肯屈服对手。 “我向你致敬,这才是真正的战士。”说完,巴耶塞特向对手伸去双手。 可是仅仅数秒后,一支箭羽刺穿了诺曼人的颈脖,这名勇敢的战士倒在他脚前。所有人往那个方向看去,恼羞成怒的伊塞克却收回了手中的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不!!!” 巴耶塞特猛地跪倒在地上,悲痛不已,泪流不止。地上发黑的泥土,弄脏了他的头发,红色的面孔被黑色的尘埃玷污。他随即倒在地上,摊开魁梧的躯体,昏了过去。 第六章 以弗所寻医(一) 安纳托利亚蜿蜒曲折的山路十分难以行走,尤其是古人在此所修建的道路、水井或驿站因常年战事而被破坏后的情况下,自然更加恶劣。 尽管突厥骑手和希腊士兵竭尽全力保护着外交队伍的安全,但沿途来自安纳托利亚当地蛮子的不断袭击,仍然有人“挂了彩”。 “大人,他的伤势很是不妙。”这时,走在队伍中后节的大卫突然快马走到队伍前头,对尼基弗鲁斯担忧道:“我刚刚看了一眼,巴耶塞特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胧,伤口四周呈现可怕的紫红色。我询问了队伍中医术不错的伊斯迈尔,连他都没有办法。” 尼基弗鲁斯听到这,有些不敢相信。他从马上跳了下来,朝队伍后方快步走去。 大卫随后牵住了他的战马。 “亚历山大!”几个仆人见尼基弗鲁斯走来,便牵住了马儿,而他们坐着的马车里躺着的正是身负重伤的巴耶塞特。 在多年的希腊化过程中,巴耶塞特也给自己取了个全新的希腊名字——亚历山大。它代表着勇猛和智慧,以及战无不胜。同时巴耶塞特也十分崇拜千年前那位横扫波斯的传奇人物,取此名字也希望真的能有亚历山大大帝那样的能力。 在那场比赛中,巴耶塞特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他自己也多处受伤。从昨日开始,他便发起了高烧,众人急忙将他放在马车上。而今天,正如大卫所言,巴耶塞特的伤势更加恶化,他发着高烧,浑身颤抖,陷入了昏迷,嘴里时不时说着模糊不清的乌古斯突厥语,尼基弗鲁斯略微听懂其中一二,他在说着“妈妈”、“妈妈”。 “亚历山大!亚历山大!” 尼基弗鲁斯试着唤醒他,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一向沉默寡言的伊斯迈尔这时快步走来,他仔细打量了巴耶塞特的情况,表情从平静,再到紧张,然后是无奈。 他刚想说话,但又老实地闭上了嘴。 尼基弗鲁斯明白他的意思。伊斯迈尔虽然不是职业医生,但他曾在繁荣的巴格达学习过一些医术,对医术也算是了解一二,因此平日里队伍里的伤员都靠他帮忙打理;可如今就连他也犯了难,自然让尼基弗鲁斯感到不安。 “大人……”伊斯迈尔摇了摇头,十分抱歉地说道:“我并非不想救巴耶塞特——他的英勇和对您的忠诚都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可他伤得太重,姑且不提左臂上狰狞可怕的刀伤,最严重的莫过于胸膛上的伤痕,简直就是个一直冒血的洞口。我医术甚浅,只能小心包扎他的伤口,但做不到根治。”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我只想救亚历山大的命。”尼基弗鲁斯在前世了解过一些医学知识,他深知伤口不及时处理的后果有多么严重,尤其是来到了这个医疗条件极其落后的时代——即使是小小的感冒都可能造成大片大片的人倒下。 “我很抱歉。” 善良的伊斯迈尔摇了摇头,但他灵光一闪,随后指向了西边,并说道:“唯一的办法到那根石柱下,再往前不远就是城市——以弗所。我们只能在那里寻求良医的帮助,也许能治疗巴耶塞特的伤。” “石柱?”尼基弗鲁斯一愣,他没去过以弗所,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石柱”,后经伊斯迈尔一番讲解才明白。 “那是阿尔忒弥斯神庙的遗址。”伊斯迈尔平静地回答道:“阿尔忒弥斯是希腊人信仰的女神之一,于是当地人修建起了这所供奉她的神庙。后来以弗所人重建了神庙,规模之大,据说里面被黄金和白银所装饰得富丽堂皇,而神庙的顶部甚至直达云霄,据说古代的希腊哲人费罗都为之感叹;只可惜,这所崇拜异教的建筑在几百年前被君士坦丁堡的皇帝视为异教徒的聚集场所,于是下令将其彻底拆毁。现在只剩下了一根孤零零的石柱。” 以弗所位于安纳托利亚西侧,靠近士麦那。古典时代作为最为繁荣的希腊城市之一。罗马人来了之后也一直繁荣到三世纪,六、七世纪的瘟疫与战乱又导致城市一蹶不振,直到科穆宁时期也呈现出一副衰败的样子,毫无古典时代的辉煌气色。 “我们现在的位置很可能位于老底嘉以西;南边的阿弗洛狄西亚已经在战火中毁坏。所以我们只能往前走,穿过平静的河流和不受蛮族袭扰的山谷,就能抵达蔚蓝的海岸,在那里我们能亲眼看见石柱和以弗所城。 “你为什么对这里这么了解?”尼基弗鲁斯问道。 伊斯迈尔回答说:“以前我去士麦那的路上途径了以弗所。之后我坐船抵达了罗德岛,我原本想在罗德岛安享晚年,但谁知道岛上闹出了那么大的烂摊子……” 听到这,尼基弗鲁斯哑口无言。他不忍心地看着伤痕累累的巴耶塞特,握紧了拳头。接着,他大声对车队喊道:“大伙,我们先去以弗所!” “去以弗所?!”一名希腊船夫愕然回过头,语气有些不确定,他也没去过以弗所,不了解当地的人民,自然显得有些诧异。 “为什么要白费功夫去救一个‘将死之人’?”车队里也出现了不满声。 “对,就是去以弗所。”尼基弗鲁斯坚定道,“为了救治我们的英雄,亚历山大。他是一名勇敢的战士,不能倒在这片穷山僻壤里。我不清楚士麦那和以弗所的医生哪个更好,但眼下亚历山大的伤势已经岌岌可危,我们只能去最近的以弗所。” “还有谁不愿意去以弗所的吗?有的请提出来。” 尼基弗鲁斯看向四周,几个原本不满的车夫被突厥骑手手中紧握的弯刀吓得够呛,一时间没了反对声。 “我不会亏待你们——我会为你们提供的住宿和食物。”尼基弗鲁斯简短地说道,然后他便骑上了属于自己的马儿,加速了行进速度,黑黝黝的希腊车夫也在突厥士兵的吆喝下加快了步伐。 “去以弗所寻医!” 第六章 以弗所寻医(一) 安纳托利亚蜿蜒曲折的山路十分难以行走,尤其是古人在此所修建的道路、水井或驿站因常年战事而被破坏后的情况下,自然更加恶劣。 尽管突厥骑手和希腊士兵竭尽全力保护着外交队伍的安全,但沿途来自安纳托利亚当地蛮子的不断袭击,仍然有人“挂了彩”。 “大人,他的伤势很是不妙。”这时,走在队伍中后节的大卫突然快马走到队伍前头,对尼基弗鲁斯担忧道:“我刚刚看了一眼,巴耶塞特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胧,伤口四周呈现可怕的紫红色。我询问了队伍中医术不错的伊斯迈尔,连他都没有办法。” 尼基弗鲁斯听到这,有些不敢相信。他从马上跳了下来,朝队伍后方快步走去。 大卫随后牵住了他的战马。 “亚历山大!”几个仆人见尼基弗鲁斯走来,便牵住了马儿,而他们坐着的马车里躺着的正是身负重伤的巴耶塞特。 在多年的希腊化过程中,巴耶塞特也给自己取了个全新的希腊名字——亚历山大。它代表着勇猛和智慧,以及战无不胜。同时巴耶塞特也十分崇拜千年前那位横扫波斯的传奇人物,取此名字也希望真的能有亚历山大大帝那样的能力。 在那场比赛中,巴耶塞特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他自己也多处受伤。从昨日开始,他便发起了高烧,众人急忙将他放在马车上。而今天,正如大卫所言,巴耶塞特的伤势更加恶化,他发着高烧,浑身颤抖,陷入了昏迷,嘴里时不时说着模糊不清的乌古斯突厥语,尼基弗鲁斯略微听懂其中一二,他在说着“妈妈”、“妈妈”。 “亚历山大!亚历山大!” 尼基弗鲁斯试着唤醒他,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一向沉默寡言的伊斯迈尔这时快步走来,他仔细打量了巴耶塞特的情况,表情从平静,再到紧张,然后是无奈。 他刚想说话,但又老实地闭上了嘴。 尼基弗鲁斯明白他的意思。伊斯迈尔虽然不是职业医生,但他曾在繁荣的巴格达学习过一些医术,对医术也算是了解一二,因此平日里队伍里的伤员都靠他帮忙打理;可如今就连他也犯了难,自然让尼基弗鲁斯感到不安。 “大人……”伊斯迈尔摇了摇头,十分抱歉地说道:“我并非不想救巴耶塞特——他的英勇和对您的忠诚都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可他伤得太重,姑且不提左臂上狰狞可怕的刀伤,最严重的莫过于胸膛上的伤痕,简直就是个一直冒血的洞口。我医术甚浅,只能小心包扎他的伤口,但做不到根治。”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我只想救亚历山大的命。”尼基弗鲁斯在前世了解过一些医学知识,他深知伤口不及时处理的后果有多么严重,尤其是来到了这个医疗条件极其落后的时代——即使是小小的感冒都可能造成大片大片的人倒下。 “我很抱歉。” 善良的伊斯迈尔摇了摇头,但他灵光一闪,随后指向了西边,并说道:“唯一的办法到那根石柱下,再往前不远就是城市——以弗所。我们只能在那里寻求良医的帮助,也许能治疗巴耶塞特的伤。” “石柱?”尼基弗鲁斯一愣,他没去过以弗所,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石柱”,后经伊斯迈尔一番讲解才明白。 “那是阿尔忒弥斯神庙的遗址。”伊斯迈尔平静地回答道:“阿尔忒弥斯是希腊人信仰的女神之一,于是当地人修建起了这所供奉她的神庙。后来以弗所人重建了神庙,规模之大,据说里面被黄金和白银所装饰得富丽堂皇,而神庙的顶部甚至直达云霄,据说古代的希腊哲人费罗都为之感叹;只可惜,这所崇拜异教的建筑在几百年前被君士坦丁堡的皇帝视为异教徒的聚集场所,于是下令将其彻底拆毁。现在只剩下了一根孤零零的石柱。” 以弗所位于安纳托利亚西侧,靠近士麦那。古典时代作为最为繁荣的希腊城市之一。罗马人来了之后也一直繁荣到三世纪,六、七世纪的瘟疫与战乱又导致城市一蹶不振,直到科穆宁时期也呈现出一副衰败的样子,毫无古典时代的辉煌气色。 “我们现在的位置很可能位于老底嘉以西;南边的阿弗洛狄西亚已经在战火中毁坏。所以我们只能往前走,穿过平静的河流和不受蛮族袭扰的山谷,就能抵达蔚蓝的海岸,在那里我们能亲眼看见石柱和以弗所城。 “你为什么对这里这么了解?”尼基弗鲁斯问道。 伊斯迈尔回答说:“以前我去士麦那的路上途径了以弗所。之后我坐船抵达了罗德岛,我原本想在罗德岛安享晚年,但谁知道岛上闹出了那么大的烂摊子……” 听到这,尼基弗鲁斯哑口无言。他不忍心地看着伤痕累累的巴耶塞特,握紧了拳头。接着,他大声对车队喊道:“大伙,我们先去以弗所!” “去以弗所?!”一名希腊船夫愕然回过头,语气有些不确定,他也没去过以弗所,不了解当地的人民,自然显得有些诧异。 “为什么要白费功夫去救一个‘将死之人’?”车队里也出现了不满声。 “对,就是去以弗所。”尼基弗鲁斯坚定道,“为了救治我们的英雄,亚历山大。他是一名勇敢的战士,不能倒在这片穷山僻壤里。我不清楚士麦那和以弗所的医生哪个更好,但眼下亚历山大的伤势已经岌岌可危,我们只能去最近的以弗所。” “还有谁不愿意去以弗所的吗?有的请提出来。” 尼基弗鲁斯看向四周,几个原本不满的车夫被突厥骑手手中紧握的弯刀吓得够呛,一时间没了反对声。 “我不会亏待你们——我会为你们提供的住宿和食物。”尼基弗鲁斯简短地说道,然后他便骑上了属于自己的马儿,加速了行进速度,黑黝黝的希腊车夫也在突厥士兵的吆喝下加快了步伐。 “去以弗所寻医!” 第六章 以弗所寻医(一) 安纳托利亚蜿蜒曲折的山路十分难以行走,尤其是古人在此所修建的道路、水井或驿站因常年战事而被破坏后的情况下,自然更加恶劣。 尽管突厥骑手和希腊士兵竭尽全力保护着外交队伍的安全,但沿途来自安纳托利亚当地蛮子的不断袭击,仍然有人“挂了彩”。 “大人,他的伤势很是不妙。”这时,走在队伍中后节的大卫突然快马走到队伍前头,对尼基弗鲁斯担忧道:“我刚刚看了一眼,巴耶塞特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胧,伤口四周呈现可怕的紫红色。我询问了队伍中医术不错的伊斯迈尔,连他都没有办法。” 尼基弗鲁斯听到这,有些不敢相信。他从马上跳了下来,朝队伍后方快步走去。 大卫随后牵住了他的战马。 “亚历山大!”几个仆人见尼基弗鲁斯走来,便牵住了马儿,而他们坐着的马车里躺着的正是身负重伤的巴耶塞特。 在多年的希腊化过程中,巴耶塞特也给自己取了个全新的希腊名字——亚历山大。它代表着勇猛和智慧,以及战无不胜。同时巴耶塞特也十分崇拜千年前那位横扫波斯的传奇人物,取此名字也希望真的能有亚历山大大帝那样的能力。 在那场比赛中,巴耶塞特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他自己也多处受伤。从昨日开始,他便发起了高烧,众人急忙将他放在马车上。而今天,正如大卫所言,巴耶塞特的伤势更加恶化,他发着高烧,浑身颤抖,陷入了昏迷,嘴里时不时说着模糊不清的乌古斯突厥语,尼基弗鲁斯略微听懂其中一二,他在说着“妈妈”、“妈妈”。 “亚历山大!亚历山大!” 尼基弗鲁斯试着唤醒他,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一向沉默寡言的伊斯迈尔这时快步走来,他仔细打量了巴耶塞特的情况,表情从平静,再到紧张,然后是无奈。 他刚想说话,但又老实地闭上了嘴。 尼基弗鲁斯明白他的意思。伊斯迈尔虽然不是职业医生,但他曾在繁荣的巴格达学习过一些医术,对医术也算是了解一二,因此平日里队伍里的伤员都靠他帮忙打理;可如今就连他也犯了难,自然让尼基弗鲁斯感到不安。 “大人……”伊斯迈尔摇了摇头,十分抱歉地说道:“我并非不想救巴耶塞特——他的英勇和对您的忠诚都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可他伤得太重,姑且不提左臂上狰狞可怕的刀伤,最严重的莫过于胸膛上的伤痕,简直就是个一直冒血的洞口。我医术甚浅,只能小心包扎他的伤口,但做不到根治。”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我只想救亚历山大的命。”尼基弗鲁斯在前世了解过一些医学知识,他深知伤口不及时处理的后果有多么严重,尤其是来到了这个医疗条件极其落后的时代——即使是小小的感冒都可能造成大片大片的人倒下。 “我很抱歉。” 善良的伊斯迈尔摇了摇头,但他灵光一闪,随后指向了西边,并说道:“唯一的办法到那根石柱下,再往前不远就是城市——以弗所。我们只能在那里寻求良医的帮助,也许能治疗巴耶塞特的伤。” “石柱?”尼基弗鲁斯一愣,他没去过以弗所,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石柱”,后经伊斯迈尔一番讲解才明白。 “那是阿尔忒弥斯神庙的遗址。”伊斯迈尔平静地回答道:“阿尔忒弥斯是希腊人信仰的女神之一,于是当地人修建起了这所供奉她的神庙。后来以弗所人重建了神庙,规模之大,据说里面被黄金和白银所装饰得富丽堂皇,而神庙的顶部甚至直达云霄,据说古代的希腊哲人费罗都为之感叹;只可惜,这所崇拜异教的建筑在几百年前被君士坦丁堡的皇帝视为异教徒的聚集场所,于是下令将其彻底拆毁。现在只剩下了一根孤零零的石柱。” 以弗所位于安纳托利亚西侧,靠近士麦那。古典时代作为最为繁荣的希腊城市之一。罗马人来了之后也一直繁荣到三世纪,六、七世纪的瘟疫与战乱又导致城市一蹶不振,直到科穆宁时期也呈现出一副衰败的样子,毫无古典时代的辉煌气色。 “我们现在的位置很可能位于老底嘉以西;南边的阿弗洛狄西亚已经在战火中毁坏。所以我们只能往前走,穿过平静的河流和不受蛮族袭扰的山谷,就能抵达蔚蓝的海岸,在那里我们能亲眼看见石柱和以弗所城。 “你为什么对这里这么了解?”尼基弗鲁斯问道。 伊斯迈尔回答说:“以前我去士麦那的路上途径了以弗所。之后我坐船抵达了罗德岛,我原本想在罗德岛安享晚年,但谁知道岛上闹出了那么大的烂摊子……” 听到这,尼基弗鲁斯哑口无言。他不忍心地看着伤痕累累的巴耶塞特,握紧了拳头。接着,他大声对车队喊道:“大伙,我们先去以弗所!” “去以弗所?!”一名希腊船夫愕然回过头,语气有些不确定,他也没去过以弗所,不了解当地的人民,自然显得有些诧异。 “为什么要白费功夫去救一个‘将死之人’?”车队里也出现了不满声。 “对,就是去以弗所。”尼基弗鲁斯坚定道,“为了救治我们的英雄,亚历山大。他是一名勇敢的战士,不能倒在这片穷山僻壤里。我不清楚士麦那和以弗所的医生哪个更好,但眼下亚历山大的伤势已经岌岌可危,我们只能去最近的以弗所。” “还有谁不愿意去以弗所的吗?有的请提出来。” 尼基弗鲁斯看向四周,几个原本不满的车夫被突厥骑手手中紧握的弯刀吓得够呛,一时间没了反对声。 “我不会亏待你们——我会为你们提供的住宿和食物。”尼基弗鲁斯简短地说道,然后他便骑上了属于自己的马儿,加速了行进速度,黑黝黝的希腊车夫也在突厥士兵的吆喝下加快了步伐。 “去以弗所寻医!” 第六章 以弗所寻医(一) 安纳托利亚蜿蜒曲折的山路十分难以行走,尤其是古人在此所修建的道路、水井或驿站因常年战事而被破坏后的情况下,自然更加恶劣。 尽管突厥骑手和希腊士兵竭尽全力保护着外交队伍的安全,但沿途来自安纳托利亚当地蛮子的不断袭击,仍然有人“挂了彩”。 “大人,他的伤势很是不妙。”这时,走在队伍中后节的大卫突然快马走到队伍前头,对尼基弗鲁斯担忧道:“我刚刚看了一眼,巴耶塞特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胧,伤口四周呈现可怕的紫红色。我询问了队伍中医术不错的伊斯迈尔,连他都没有办法。” 尼基弗鲁斯听到这,有些不敢相信。他从马上跳了下来,朝队伍后方快步走去。 大卫随后牵住了他的战马。 “亚历山大!”几个仆人见尼基弗鲁斯走来,便牵住了马儿,而他们坐着的马车里躺着的正是身负重伤的巴耶塞特。 在多年的希腊化过程中,巴耶塞特也给自己取了个全新的希腊名字——亚历山大。它代表着勇猛和智慧,以及战无不胜。同时巴耶塞特也十分崇拜千年前那位横扫波斯的传奇人物,取此名字也希望真的能有亚历山大大帝那样的能力。 在那场比赛中,巴耶塞特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他自己也多处受伤。从昨日开始,他便发起了高烧,众人急忙将他放在马车上。而今天,正如大卫所言,巴耶塞特的伤势更加恶化,他发着高烧,浑身颤抖,陷入了昏迷,嘴里时不时说着模糊不清的乌古斯突厥语,尼基弗鲁斯略微听懂其中一二,他在说着“妈妈”、“妈妈”。 “亚历山大!亚历山大!” 尼基弗鲁斯试着唤醒他,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一向沉默寡言的伊斯迈尔这时快步走来,他仔细打量了巴耶塞特的情况,表情从平静,再到紧张,然后是无奈。 他刚想说话,但又老实地闭上了嘴。 尼基弗鲁斯明白他的意思。伊斯迈尔虽然不是职业医生,但他曾在繁荣的巴格达学习过一些医术,对医术也算是了解一二,因此平日里队伍里的伤员都靠他帮忙打理;可如今就连他也犯了难,自然让尼基弗鲁斯感到不安。 “大人……”伊斯迈尔摇了摇头,十分抱歉地说道:“我并非不想救巴耶塞特——他的英勇和对您的忠诚都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可他伤得太重,姑且不提左臂上狰狞可怕的刀伤,最严重的莫过于胸膛上的伤痕,简直就是个一直冒血的洞口。我医术甚浅,只能小心包扎他的伤口,但做不到根治。”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我只想救亚历山大的命。”尼基弗鲁斯在前世了解过一些医学知识,他深知伤口不及时处理的后果有多么严重,尤其是来到了这个医疗条件极其落后的时代——即使是小小的感冒都可能造成大片大片的人倒下。 “我很抱歉。” 善良的伊斯迈尔摇了摇头,但他灵光一闪,随后指向了西边,并说道:“唯一的办法到那根石柱下,再往前不远就是城市——以弗所。我们只能在那里寻求良医的帮助,也许能治疗巴耶塞特的伤。” “石柱?”尼基弗鲁斯一愣,他没去过以弗所,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石柱”,后经伊斯迈尔一番讲解才明白。 “那是阿尔忒弥斯神庙的遗址。”伊斯迈尔平静地回答道:“阿尔忒弥斯是希腊人信仰的女神之一,于是当地人修建起了这所供奉她的神庙。后来以弗所人重建了神庙,规模之大,据说里面被黄金和白银所装饰得富丽堂皇,而神庙的顶部甚至直达云霄,据说古代的希腊哲人费罗都为之感叹;只可惜,这所崇拜异教的建筑在几百年前被君士坦丁堡的皇帝视为异教徒的聚集场所,于是下令将其彻底拆毁。现在只剩下了一根孤零零的石柱。” 以弗所位于安纳托利亚西侧,靠近士麦那。古典时代作为最为繁荣的希腊城市之一。罗马人来了之后也一直繁荣到三世纪,六、七世纪的瘟疫与战乱又导致城市一蹶不振,直到科穆宁时期也呈现出一副衰败的样子,毫无古典时代的辉煌气色。 “我们现在的位置很可能位于老底嘉以西;南边的阿弗洛狄西亚已经在战火中毁坏。所以我们只能往前走,穿过平静的河流和不受蛮族袭扰的山谷,就能抵达蔚蓝的海岸,在那里我们能亲眼看见石柱和以弗所城。 “你为什么对这里这么了解?”尼基弗鲁斯问道。 伊斯迈尔回答说:“以前我去士麦那的路上途径了以弗所。之后我坐船抵达了罗德岛,我原本想在罗德岛安享晚年,但谁知道岛上闹出了那么大的烂摊子……” 听到这,尼基弗鲁斯哑口无言。他不忍心地看着伤痕累累的巴耶塞特,握紧了拳头。接着,他大声对车队喊道:“大伙,我们先去以弗所!” “去以弗所?!”一名希腊船夫愕然回过头,语气有些不确定,他也没去过以弗所,不了解当地的人民,自然显得有些诧异。 “为什么要白费功夫去救一个‘将死之人’?”车队里也出现了不满声。 “对,就是去以弗所。”尼基弗鲁斯坚定道,“为了救治我们的英雄,亚历山大。他是一名勇敢的战士,不能倒在这片穷山僻壤里。我不清楚士麦那和以弗所的医生哪个更好,但眼下亚历山大的伤势已经岌岌可危,我们只能去最近的以弗所。” “还有谁不愿意去以弗所的吗?有的请提出来。” 尼基弗鲁斯看向四周,几个原本不满的车夫被突厥骑手手中紧握的弯刀吓得够呛,一时间没了反对声。 “我不会亏待你们——我会为你们提供的住宿和食物。”尼基弗鲁斯简短地说道,然后他便骑上了属于自己的马儿,加速了行进速度,黑黝黝的希腊车夫也在突厥士兵的吆喝下加快了步伐。 “去以弗所寻医!” 第七章 以弗所寻医(二) 沿着以弗所陈旧的中央大道前进,在一处被土墙围住的山坡上有一座破旧的修道院,正面修建了五根白色大理石柱子,整齐有序地排列在门前,而修道院顶部的圆顶则安置着一座十字架。 相比于其它修道院日夜不停的传出祈祷声,这座修道院就显得安静许多。不少生病或受伤的以弗所人都会前往这里,寻求里面医术精湛且德高望重的医生的治疗。 与其说它是修道院,不如说它是一所专门为穷人创立的公立医院。 饱受败血症折磨的巴耶塞特已经奄奄一息,身上各处都长起了恶心的脓包,这位英勇的战士似乎已经命悬一线。 “大人,情况不容乐观。”负责主治他的医生名叫优素福,是一名来自开罗的萨拉森人,什叶派信徒,精通内外科医学。几年前就来到了以弗所城,并决定永久性定居于此。救人无数的他也得到了以弗所人的尊敬。 优素福仅仅是看了病人一眼,便迅速断定出病人的情况——败血症,极其难以治疗。 听到这话,尼基弗鲁斯不由得紧张起来,大卫更是念起了祷告。 “他还有救吗?”尼基弗鲁斯问道。 望着尼基弗鲁斯沉重的脸,优素福沉默了。 优素福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位身披紫袍的大人物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就好像病床上躺着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大人。”优素福面带苦涩,“我行医多年,救过的人无数,但也有不少病人的生命我无力挽救……如果这位病人真的值得您牵挂,那么我会尽可能,尽可能去尝试,愿安拉能保佑这位战士……” 起伏的情绪如同被慢慢抚平的褶皱,尼基弗鲁斯从一开始的无助之后,又很快的冷静下来。 巴耶塞特的生命已经完全托付给了优素福,至于是生是死,这也由不得尼基弗鲁斯决定。 “并非完全没救……”优素福长叹了一口气,“我在几年前也接手了一个生命垂危的败血症患者,他也是被刀器所伤。我先是用热水清理了病人的身体,以及化脓的脓包。然后用锋利的小刀将这些恶心的脓包一一划破,将里面混着血的脓水都挤干净。当我清理完这些脓包后,又用热水将其清理干净。最后,我为病人服用了用圣约翰草浸煮的药水——安拉在上,这个法子也是从我的老朋友,拉赫曼那里得知的。” “他的病情看起来好转了不少。”优素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又摇了摇头,“但仅仅三天后,他的伤口再次感染发炎,当天晚上就病逝了。” 听完优素福的叙述后,尼基弗鲁斯再一次紧皱眉头,不过短短数秒后,他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尊医,巴耶塞特的生命就托付给你了,我会给予你一切帮助,并且前往教堂为这位年轻的勇士日夜祈祷。不管结局怎么样……” 尼基弗鲁斯的话打动了优素福,后者点着头,然后放心地说道:“那请您先离开这里,不要围观,这只会影响我对病人的手术,希望您能理解。” 尼基弗鲁斯点着头,便带着仆从离开了修道院,不过在走出大理石柱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碍于中世纪相较落后的医疗水平,一旦生病,即使是小小的感冒也可能置人于死地;更别说可怕的败血症,即使放在现代,死亡率也是出奇的高。 尼基弗鲁斯对医术并不了解,但他也坚决反对中世纪时期“庸医们”屡试不爽的“放血疗法”,即使是医疗条件相对先进的东罗马帝国,全国各地也十分流行这种荒唐的医术。 然而就在尼基弗鲁斯蹲在修道院门口一脸愁容时,里面却爆发出一阵阵争吵时,紧接着就是拳拳到肉的碰撞声,以及有东西掉落在地上被摔碎的声音。 “大人,这位病人的情况已经拖不得了!希望你能……”声音从修道院里面传来,尼基弗鲁斯听出来这是优素福的声音。 话音未落,一阵拉丁语传入耳中,尼基弗鲁斯从门口可以看见里面,那说话的人面带冷笑,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万恶的异教徒,在天主发怒之前,希望你能认清楚自己卑微的身份。所有穆斯l都应该被绞死,而你只是因为凭借着一身拙劣的医术而勉强苟活。” 说话的人是一名拉丁人,身着不菲的华丽服饰,而另一名妖娆抚媚的拉丁女人依靠在这位男人的肩膀上,时不时发出阵阵疼痛的呻吟声。 拉丁人见状心疼极了。 “该死的异教徒!你一定趁机使了坏,根本没有治好丽莎的腿!”那男人话音刚落,拳头边狠狠砸在优素福的脸上,老者一下子被打倒在地,嘴角滴出了鲜血。 优素福捂着嘴回答道:“大人!您的爱妻只是小腿骨折,我已经想办法矫正了她的小腿,之后走路有一点点疼痛感是正……” 话还没说完,那名拉丁人根本不听优素福的解释,愤怒的推倒了身旁的箱柜,里面的草药散落一地。 这个拉丁人无意间看见了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巴耶塞特,竟将怒火发泄在这个素未谋面的病人身上,一脚将床的一个支脚踹断,失去平衡的木床随即倾倒,巴耶塞特也重重落在地上。 “异教徒!都是异教徒!果然,阴险狡诈的希腊人与异教徒勾搭在一起。所有异端和异教徒都该死啊!” 说完,拉丁人就准备拔出佩剑,解决掉优素福和巴耶塞特。 剑出了鞘,举在手中的剑却轰然掉落在地。拉丁人难以置信,他低头一看,一把锋利的铁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渗。 拉丁人如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轰然倒在地上。先是抽搐着,到最后完全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啊!!”那个名叫丽莎的拉丁女人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瘫倒在地。 出剑的人是尼基弗鲁斯。望着自己的生死兄弟巴耶塞特被拉丁人这样糟蹋,他实在是难以抑制住内心中愤怒的情绪。 那拉丁女人发了疯地尖叫着:“你会被处死的!你这该死的希腊异端!你等着被审判!” 尼基弗鲁斯隐忍着心中的鄙夷,他冷冷地回应道:“那就来,在罗马人的土地上,还轮不到法兰克蛮子嚣张。” 第七章 以弗所寻医(二) 沿着以弗所陈旧的中央大道前进,在一处被土墙围住的山坡上有一座破旧的修道院,正面修建了五根白色大理石柱子,整齐有序地排列在门前,而修道院顶部的圆顶则安置着一座十字架。 相比于其它修道院日夜不停的传出祈祷声,这座修道院就显得安静许多。不少生病或受伤的以弗所人都会前往这里,寻求里面医术精湛且德高望重的医生的治疗。 与其说它是修道院,不如说它是一所专门为穷人创立的公立医院。 饱受败血症折磨的巴耶塞特已经奄奄一息,身上各处都长起了恶心的脓包,这位英勇的战士似乎已经命悬一线。 “大人,情况不容乐观。”负责主治他的医生名叫优素福,是一名来自开罗的萨拉森人,什叶派信徒,精通内外科医学。几年前就来到了以弗所城,并决定永久性定居于此。救人无数的他也得到了以弗所人的尊敬。 优素福仅仅是看了病人一眼,便迅速断定出病人的情况——败血症,极其难以治疗。 听到这话,尼基弗鲁斯不由得紧张起来,大卫更是念起了祷告。 “他还有救吗?”尼基弗鲁斯问道。 望着尼基弗鲁斯沉重的脸,优素福沉默了。 优素福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位身披紫袍的大人物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就好像病床上躺着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大人。”优素福面带苦涩,“我行医多年,救过的人无数,但也有不少病人的生命我无力挽救……如果这位病人真的值得您牵挂,那么我会尽可能,尽可能去尝试,愿安拉能保佑这位战士……” 起伏的情绪如同被慢慢抚平的褶皱,尼基弗鲁斯从一开始的无助之后,又很快的冷静下来。 巴耶塞特的生命已经完全托付给了优素福,至于是生是死,这也由不得尼基弗鲁斯决定。 “并非完全没救……”优素福长叹了一口气,“我在几年前也接手了一个生命垂危的败血症患者,他也是被刀器所伤。我先是用热水清理了病人的身体,以及化脓的脓包。然后用锋利的小刀将这些恶心的脓包一一划破,将里面混着血的脓水都挤干净。当我清理完这些脓包后,又用热水将其清理干净。最后,我为病人服用了用圣约翰草浸煮的药水——安拉在上,这个法子也是从我的老朋友,拉赫曼那里得知的。” “他的病情看起来好转了不少。”优素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又摇了摇头,“但仅仅三天后,他的伤口再次感染发炎,当天晚上就病逝了。” 听完优素福的叙述后,尼基弗鲁斯再一次紧皱眉头,不过短短数秒后,他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尊医,巴耶塞特的生命就托付给你了,我会给予你一切帮助,并且前往教堂为这位年轻的勇士日夜祈祷。不管结局怎么样……” 尼基弗鲁斯的话打动了优素福,后者点着头,然后放心地说道:“那请您先离开这里,不要围观,这只会影响我对病人的手术,希望您能理解。” 尼基弗鲁斯点着头,便带着仆从离开了修道院,不过在走出大理石柱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碍于中世纪相较落后的医疗水平,一旦生病,即使是小小的感冒也可能置人于死地;更别说可怕的败血症,即使放在现代,死亡率也是出奇的高。 尼基弗鲁斯对医术并不了解,但他也坚决反对中世纪时期“庸医们”屡试不爽的“放血疗法”,即使是医疗条件相对先进的东罗马帝国,全国各地也十分流行这种荒唐的医术。 然而就在尼基弗鲁斯蹲在修道院门口一脸愁容时,里面却爆发出一阵阵争吵时,紧接着就是拳拳到肉的碰撞声,以及有东西掉落在地上被摔碎的声音。 “大人,这位病人的情况已经拖不得了!希望你能……”声音从修道院里面传来,尼基弗鲁斯听出来这是优素福的声音。 话音未落,一阵拉丁语传入耳中,尼基弗鲁斯从门口可以看见里面,那说话的人面带冷笑,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万恶的异教徒,在天主发怒之前,希望你能认清楚自己卑微的身份。所有穆斯l都应该被绞死,而你只是因为凭借着一身拙劣的医术而勉强苟活。” 说话的人是一名拉丁人,身着不菲的华丽服饰,而另一名妖娆抚媚的拉丁女人依靠在这位男人的肩膀上,时不时发出阵阵疼痛的呻吟声。 拉丁人见状心疼极了。 “该死的异教徒!你一定趁机使了坏,根本没有治好丽莎的腿!”那男人话音刚落,拳头边狠狠砸在优素福的脸上,老者一下子被打倒在地,嘴角滴出了鲜血。 优素福捂着嘴回答道:“大人!您的爱妻只是小腿骨折,我已经想办法矫正了她的小腿,之后走路有一点点疼痛感是正……” 话还没说完,那名拉丁人根本不听优素福的解释,愤怒的推倒了身旁的箱柜,里面的草药散落一地。 这个拉丁人无意间看见了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巴耶塞特,竟将怒火发泄在这个素未谋面的病人身上,一脚将床的一个支脚踹断,失去平衡的木床随即倾倒,巴耶塞特也重重落在地上。 “异教徒!都是异教徒!果然,阴险狡诈的希腊人与异教徒勾搭在一起。所有异端和异教徒都该死啊!” 说完,拉丁人就准备拔出佩剑,解决掉优素福和巴耶塞特。 剑出了鞘,举在手中的剑却轰然掉落在地。拉丁人难以置信,他低头一看,一把锋利的铁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渗。 拉丁人如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轰然倒在地上。先是抽搐着,到最后完全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啊!!”那个名叫丽莎的拉丁女人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瘫倒在地。 出剑的人是尼基弗鲁斯。望着自己的生死兄弟巴耶塞特被拉丁人这样糟蹋,他实在是难以抑制住内心中愤怒的情绪。 那拉丁女人发了疯地尖叫着:“你会被处死的!你这该死的希腊异端!你等着被审判!” 尼基弗鲁斯隐忍着心中的鄙夷,他冷冷地回应道:“那就来,在罗马人的土地上,还轮不到法兰克蛮子嚣张。” 第七章 以弗所寻医(二) 沿着以弗所陈旧的中央大道前进,在一处被土墙围住的山坡上有一座破旧的修道院,正面修建了五根白色大理石柱子,整齐有序地排列在门前,而修道院顶部的圆顶则安置着一座十字架。 相比于其它修道院日夜不停的传出祈祷声,这座修道院就显得安静许多。不少生病或受伤的以弗所人都会前往这里,寻求里面医术精湛且德高望重的医生的治疗。 与其说它是修道院,不如说它是一所专门为穷人创立的公立医院。 饱受败血症折磨的巴耶塞特已经奄奄一息,身上各处都长起了恶心的脓包,这位英勇的战士似乎已经命悬一线。 “大人,情况不容乐观。”负责主治他的医生名叫优素福,是一名来自开罗的萨拉森人,什叶派信徒,精通内外科医学。几年前就来到了以弗所城,并决定永久性定居于此。救人无数的他也得到了以弗所人的尊敬。 优素福仅仅是看了病人一眼,便迅速断定出病人的情况——败血症,极其难以治疗。 听到这话,尼基弗鲁斯不由得紧张起来,大卫更是念起了祷告。 “他还有救吗?”尼基弗鲁斯问道。 望着尼基弗鲁斯沉重的脸,优素福沉默了。 优素福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位身披紫袍的大人物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就好像病床上躺着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大人。”优素福面带苦涩,“我行医多年,救过的人无数,但也有不少病人的生命我无力挽救……如果这位病人真的值得您牵挂,那么我会尽可能,尽可能去尝试,愿安拉能保佑这位战士……” 起伏的情绪如同被慢慢抚平的褶皱,尼基弗鲁斯从一开始的无助之后,又很快的冷静下来。 巴耶塞特的生命已经完全托付给了优素福,至于是生是死,这也由不得尼基弗鲁斯决定。 “并非完全没救……”优素福长叹了一口气,“我在几年前也接手了一个生命垂危的败血症患者,他也是被刀器所伤。我先是用热水清理了病人的身体,以及化脓的脓包。然后用锋利的小刀将这些恶心的脓包一一划破,将里面混着血的脓水都挤干净。当我清理完这些脓包后,又用热水将其清理干净。最后,我为病人服用了用圣约翰草浸煮的药水——安拉在上,这个法子也是从我的老朋友,拉赫曼那里得知的。” “他的病情看起来好转了不少。”优素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又摇了摇头,“但仅仅三天后,他的伤口再次感染发炎,当天晚上就病逝了。” 听完优素福的叙述后,尼基弗鲁斯再一次紧皱眉头,不过短短数秒后,他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尊医,巴耶塞特的生命就托付给你了,我会给予你一切帮助,并且前往教堂为这位年轻的勇士日夜祈祷。不管结局怎么样……” 尼基弗鲁斯的话打动了优素福,后者点着头,然后放心地说道:“那请您先离开这里,不要围观,这只会影响我对病人的手术,希望您能理解。” 尼基弗鲁斯点着头,便带着仆从离开了修道院,不过在走出大理石柱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碍于中世纪相较落后的医疗水平,一旦生病,即使是小小的感冒也可能置人于死地;更别说可怕的败血症,即使放在现代,死亡率也是出奇的高。 尼基弗鲁斯对医术并不了解,但他也坚决反对中世纪时期“庸医们”屡试不爽的“放血疗法”,即使是医疗条件相对先进的东罗马帝国,全国各地也十分流行这种荒唐的医术。 然而就在尼基弗鲁斯蹲在修道院门口一脸愁容时,里面却爆发出一阵阵争吵时,紧接着就是拳拳到肉的碰撞声,以及有东西掉落在地上被摔碎的声音。 “大人,这位病人的情况已经拖不得了!希望你能……”声音从修道院里面传来,尼基弗鲁斯听出来这是优素福的声音。 话音未落,一阵拉丁语传入耳中,尼基弗鲁斯从门口可以看见里面,那说话的人面带冷笑,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万恶的异教徒,在天主发怒之前,希望你能认清楚自己卑微的身份。所有穆斯l都应该被绞死,而你只是因为凭借着一身拙劣的医术而勉强苟活。” 说话的人是一名拉丁人,身着不菲的华丽服饰,而另一名妖娆抚媚的拉丁女人依靠在这位男人的肩膀上,时不时发出阵阵疼痛的呻吟声。 拉丁人见状心疼极了。 “该死的异教徒!你一定趁机使了坏,根本没有治好丽莎的腿!”那男人话音刚落,拳头边狠狠砸在优素福的脸上,老者一下子被打倒在地,嘴角滴出了鲜血。 优素福捂着嘴回答道:“大人!您的爱妻只是小腿骨折,我已经想办法矫正了她的小腿,之后走路有一点点疼痛感是正……” 话还没说完,那名拉丁人根本不听优素福的解释,愤怒的推倒了身旁的箱柜,里面的草药散落一地。 这个拉丁人无意间看见了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巴耶塞特,竟将怒火发泄在这个素未谋面的病人身上,一脚将床的一个支脚踹断,失去平衡的木床随即倾倒,巴耶塞特也重重落在地上。 “异教徒!都是异教徒!果然,阴险狡诈的希腊人与异教徒勾搭在一起。所有异端和异教徒都该死啊!” 说完,拉丁人就准备拔出佩剑,解决掉优素福和巴耶塞特。 剑出了鞘,举在手中的剑却轰然掉落在地。拉丁人难以置信,他低头一看,一把锋利的铁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渗。 拉丁人如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轰然倒在地上。先是抽搐着,到最后完全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啊!!”那个名叫丽莎的拉丁女人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瘫倒在地。 出剑的人是尼基弗鲁斯。望着自己的生死兄弟巴耶塞特被拉丁人这样糟蹋,他实在是难以抑制住内心中愤怒的情绪。 那拉丁女人发了疯地尖叫着:“你会被处死的!你这该死的希腊异端!你等着被审判!” 尼基弗鲁斯隐忍着心中的鄙夷,他冷冷地回应道:“那就来,在罗马人的土地上,还轮不到法兰克蛮子嚣张。” 第七章 以弗所寻医(二) 沿着以弗所陈旧的中央大道前进,在一处被土墙围住的山坡上有一座破旧的修道院,正面修建了五根白色大理石柱子,整齐有序地排列在门前,而修道院顶部的圆顶则安置着一座十字架。 相比于其它修道院日夜不停的传出祈祷声,这座修道院就显得安静许多。不少生病或受伤的以弗所人都会前往这里,寻求里面医术精湛且德高望重的医生的治疗。 与其说它是修道院,不如说它是一所专门为穷人创立的公立医院。 饱受败血症折磨的巴耶塞特已经奄奄一息,身上各处都长起了恶心的脓包,这位英勇的战士似乎已经命悬一线。 “大人,情况不容乐观。”负责主治他的医生名叫优素福,是一名来自开罗的萨拉森人,什叶派信徒,精通内外科医学。几年前就来到了以弗所城,并决定永久性定居于此。救人无数的他也得到了以弗所人的尊敬。 优素福仅仅是看了病人一眼,便迅速断定出病人的情况——败血症,极其难以治疗。 听到这话,尼基弗鲁斯不由得紧张起来,大卫更是念起了祷告。 “他还有救吗?”尼基弗鲁斯问道。 望着尼基弗鲁斯沉重的脸,优素福沉默了。 优素福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位身披紫袍的大人物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就好像病床上躺着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大人。”优素福面带苦涩,“我行医多年,救过的人无数,但也有不少病人的生命我无力挽救……如果这位病人真的值得您牵挂,那么我会尽可能,尽可能去尝试,愿安拉能保佑这位战士……” 起伏的情绪如同被慢慢抚平的褶皱,尼基弗鲁斯从一开始的无助之后,又很快的冷静下来。 巴耶塞特的生命已经完全托付给了优素福,至于是生是死,这也由不得尼基弗鲁斯决定。 “并非完全没救……”优素福长叹了一口气,“我在几年前也接手了一个生命垂危的败血症患者,他也是被刀器所伤。我先是用热水清理了病人的身体,以及化脓的脓包。然后用锋利的小刀将这些恶心的脓包一一划破,将里面混着血的脓水都挤干净。当我清理完这些脓包后,又用热水将其清理干净。最后,我为病人服用了用圣约翰草浸煮的药水——安拉在上,这个法子也是从我的老朋友,拉赫曼那里得知的。” “他的病情看起来好转了不少。”优素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又摇了摇头,“但仅仅三天后,他的伤口再次感染发炎,当天晚上就病逝了。” 听完优素福的叙述后,尼基弗鲁斯再一次紧皱眉头,不过短短数秒后,他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尊医,巴耶塞特的生命就托付给你了,我会给予你一切帮助,并且前往教堂为这位年轻的勇士日夜祈祷。不管结局怎么样……” 尼基弗鲁斯的话打动了优素福,后者点着头,然后放心地说道:“那请您先离开这里,不要围观,这只会影响我对病人的手术,希望您能理解。” 尼基弗鲁斯点着头,便带着仆从离开了修道院,不过在走出大理石柱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碍于中世纪相较落后的医疗水平,一旦生病,即使是小小的感冒也可能置人于死地;更别说可怕的败血症,即使放在现代,死亡率也是出奇的高。 尼基弗鲁斯对医术并不了解,但他也坚决反对中世纪时期“庸医们”屡试不爽的“放血疗法”,即使是医疗条件相对先进的东罗马帝国,全国各地也十分流行这种荒唐的医术。 然而就在尼基弗鲁斯蹲在修道院门口一脸愁容时,里面却爆发出一阵阵争吵时,紧接着就是拳拳到肉的碰撞声,以及有东西掉落在地上被摔碎的声音。 “大人,这位病人的情况已经拖不得了!希望你能……”声音从修道院里面传来,尼基弗鲁斯听出来这是优素福的声音。 话音未落,一阵拉丁语传入耳中,尼基弗鲁斯从门口可以看见里面,那说话的人面带冷笑,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万恶的异教徒,在天主发怒之前,希望你能认清楚自己卑微的身份。所有穆斯l都应该被绞死,而你只是因为凭借着一身拙劣的医术而勉强苟活。” 说话的人是一名拉丁人,身着不菲的华丽服饰,而另一名妖娆抚媚的拉丁女人依靠在这位男人的肩膀上,时不时发出阵阵疼痛的呻吟声。 拉丁人见状心疼极了。 “该死的异教徒!你一定趁机使了坏,根本没有治好丽莎的腿!”那男人话音刚落,拳头边狠狠砸在优素福的脸上,老者一下子被打倒在地,嘴角滴出了鲜血。 优素福捂着嘴回答道:“大人!您的爱妻只是小腿骨折,我已经想办法矫正了她的小腿,之后走路有一点点疼痛感是正……” 话还没说完,那名拉丁人根本不听优素福的解释,愤怒的推倒了身旁的箱柜,里面的草药散落一地。 这个拉丁人无意间看见了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巴耶塞特,竟将怒火发泄在这个素未谋面的病人身上,一脚将床的一个支脚踹断,失去平衡的木床随即倾倒,巴耶塞特也重重落在地上。 “异教徒!都是异教徒!果然,阴险狡诈的希腊人与异教徒勾搭在一起。所有异端和异教徒都该死啊!” 说完,拉丁人就准备拔出佩剑,解决掉优素福和巴耶塞特。 剑出了鞘,举在手中的剑却轰然掉落在地。拉丁人难以置信,他低头一看,一把锋利的铁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渗。 拉丁人如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轰然倒在地上。先是抽搐着,到最后完全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啊!!”那个名叫丽莎的拉丁女人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瘫倒在地。 出剑的人是尼基弗鲁斯。望着自己的生死兄弟巴耶塞特被拉丁人这样糟蹋,他实在是难以抑制住内心中愤怒的情绪。 那拉丁女人发了疯地尖叫着:“你会被处死的!你这该死的希腊异端!你等着被审判!” 尼基弗鲁斯隐忍着心中的鄙夷,他冷冷地回应道:“那就来,在罗马人的土地上,还轮不到法兰克蛮子嚣张。” 第八章 杀鸡儆猴 “在罗马人的土地上,还轮不到法兰克蛮子来撒野。” 尼基弗鲁斯的话语很平静,手中的长剑还滴着拉丁人的血,眼神中尽是冰冷,“至于我有没有所谓的‘罪孽’,我想法兰克人在帝国境内犯下的滔天罪行,即使是仁慈伟大的吾主耶稣也会感到骇人听闻,而我的行为只不过是为天主铲除了所恶之人罢了!” 听完尼基弗鲁斯的回答,法兰克贵妇已经失了智,像条疯犬一样扑了过来,但被随后及时赶到的大卫按倒在地。不得已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尼基弗鲁斯,嘴中尽是粗言恶语。 绝望的法兰克贵妇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着:“希腊人,你们都会下地狱!” 而尼基弗鲁斯,只是微微一笑,手中的剑抵在了她的肩膀上,法兰克贵妇刚才的勇气竟在刹那间荡然无存,双腿止不住的颤抖,到最后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消失了。 “下地狱?究竟是谁下地狱?” 法兰克人,亦或者是所有拉丁人,德意志人。自曼努埃尔皇帝重用拉丁党开始,这些西方人便开始大量涌入帝国境内;皇帝十分喜欢这些他本人眼中所谓的充满”骑士精神”的群体,为此给予高官厚禄来博得西方人的好感,帝国各个阶级的官员都有拉丁人的身影,而本国人却被断了财路和上升渠道;看似闲置无人居住的地皮早已被拉丁官员购买,不受本国法律约束的外国人在帝国境内越来越肆无忌惮,并最终酿造出了一桩桩骇人闻见的惨案以及一个个希腊人家破人亡的悲剧。 而布拉赫奈宫的皇帝却还用压榨本国人而得来的钱财来取悦外国人,殊不知帝国境内已经是一片怨言,社会矛盾已经激化到极点,一切仅仅只差一个导火索,以及一个敢于点燃火花的人。 尼基弗鲁斯不是拉丁党的人,自然不会惯着拉丁人以往嚣张跋扈的风气,拉丁人对帝国百姓敲骨吸髓式的压榨已经让尼基弗鲁斯对这些异端感到痛心疾首,自然不会对拉丁人抱着任何的幻想和仁慈。 “要么滚,要么给他陪葬。” 尼基弗鲁斯的话非常冰冷,再次警告道:“不管你接下来会用什么歪门邪术来对付我……但现在,滚出这里,滚出士麦那,滚出罗马人的土地。” “我……我……” “我不想说第二遍。”尼基弗鲁斯警告道。 拉丁贵妇这时已经吓破了胆,挣扎着狼狈地跑出了修道院。 见到拉丁人这副模样,尼基弗鲁斯和大卫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时尼基弗鲁斯猛然间想起巴耶塞特的伤势,着急的进入病房将自己的这位亲密战友重新扶上床位。 “大人……我对你感激不尽。” 优素福朝着尼基弗鲁斯挤出来一个勉强的笑容,眼角挂着一丝泪珠。没顾得上手上的擦伤,重新吩咐好助手重新准备所需要的器具和草药。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报答你,安拉在上,想必我的病人们也会感谢你的。” 尼基弗鲁斯摇了摇头,说:“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事情,天主在上,而我负责要做的就是送这类畜生去见天主。想必这些畜生的恶行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之后大概还会再出现这样的人,我会派卫兵加强修道院的治安管理,以免再出现这类恶性事件——直到我离开士麦那。” “我也没什么需要医生您报答的事情了;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希望你能救回这位战士的生命,也算是对我的回报了。” 优素福听到尼基弗鲁斯的回答后,已经是热泪盈眶,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坚定地点着头,虽然没有一言一语,但尼基弗鲁斯也已经看懂了对方的意思,便没什么顾虑离开了修道院。 刚走出修道院,紧跟随后的大卫对尼基弗鲁斯问:“大人,为什么你刚才不将那名拉丁女人也一起斩杀?侥幸逃过一死的她必然会口无遮掩,向不明真相的人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谣言。最终这些蜚语将随着那些膏唇试舌的农民传入新罗马,直到皇帝的耳中,您的名声和家族的威望都会……” 尼基弗鲁斯对此已经略显厌倦,打断了大卫的话。 “盲目的人们永远都只会关注自己想要的,从来不会关注事情的真实性,更不会有心思去抨击散播流言蜚语之人,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这种人,就自然不可能往他们身上多一点期盼。无论我放不放过她(拉丁贵妇),这件事都肯定会在士麦那,乃至整个色雷斯和马其顿广为人知,甚至是更遥远一点的特拉比松的憨厚牧民也都会得知此事,‘一名紫室贵族失手杀死无辜的拉丁人’——这可真有趣。” “那大人您打算怎么做?” 大卫停下了脚步。 “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 尼基弗鲁斯回过头冰冷地看向他。 大卫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甚至自己在说出那一番话之后就开始后悔了,长久的陪伴和友谊让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和尼基弗鲁斯的真正关系。 直到这时看见尼基弗鲁斯冰冷的面孔才让他回忆起来,凭借着浑身最后的一丝勇气,勉强支撑他的膝盖没有软下去。 仆人与主子罢了。紫室贵族想要杀掉他是多么多么简单,只要尼基弗鲁斯一声令下,自己连写好遗嘱的时间都没有,便哭泣的被卫兵拖往了绞刑台。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语气吓到了大卫,尼基弗鲁斯耸拉着脑袋,开玩笑道:“至少这会让我的名字传遍帝国境内的每一处大街小巷,十年后,甚至是二十年后都还会有人在饭后提及此事。” 大卫长松了一口气,但随后他又变得紧张起来,眼神死死地瞪着不远处,拳头紧紧的撰在手心里。 尼基弗鲁斯愣了一会,往那个方向看去,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以弗所士兵正在往自己这边赶来,最前面的带路的人正是先前仓皇而逃的拉丁贵妇。 第八章 杀鸡儆猴 “在罗马人的土地上,还轮不到法兰克蛮子来撒野。” 尼基弗鲁斯的话语很平静,手中的长剑还滴着拉丁人的血,眼神中尽是冰冷,“至于我有没有所谓的‘罪孽’,我想法兰克人在帝国境内犯下的滔天罪行,即使是仁慈伟大的吾主耶稣也会感到骇人听闻,而我的行为只不过是为天主铲除了所恶之人罢了!” 听完尼基弗鲁斯的回答,法兰克贵妇已经失了智,像条疯犬一样扑了过来,但被随后及时赶到的大卫按倒在地。不得已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尼基弗鲁斯,嘴中尽是粗言恶语。 绝望的法兰克贵妇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着:“希腊人,你们都会下地狱!” 而尼基弗鲁斯,只是微微一笑,手中的剑抵在了她的肩膀上,法兰克贵妇刚才的勇气竟在刹那间荡然无存,双腿止不住的颤抖,到最后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消失了。 “下地狱?究竟是谁下地狱?” 法兰克人,亦或者是所有拉丁人,德意志人。自曼努埃尔皇帝重用拉丁党开始,这些西方人便开始大量涌入帝国境内;皇帝十分喜欢这些他本人眼中所谓的充满”骑士精神”的群体,为此给予高官厚禄来博得西方人的好感,帝国各个阶级的官员都有拉丁人的身影,而本国人却被断了财路和上升渠道;看似闲置无人居住的地皮早已被拉丁官员购买,不受本国法律约束的外国人在帝国境内越来越肆无忌惮,并最终酿造出了一桩桩骇人闻见的惨案以及一个个希腊人家破人亡的悲剧。 而布拉赫奈宫的皇帝却还用压榨本国人而得来的钱财来取悦外国人,殊不知帝国境内已经是一片怨言,社会矛盾已经激化到极点,一切仅仅只差一个导火索,以及一个敢于点燃火花的人。 尼基弗鲁斯不是拉丁党的人,自然不会惯着拉丁人以往嚣张跋扈的风气,拉丁人对帝国百姓敲骨吸髓式的压榨已经让尼基弗鲁斯对这些异端感到痛心疾首,自然不会对拉丁人抱着任何的幻想和仁慈。 “要么滚,要么给他陪葬。” 尼基弗鲁斯的话非常冰冷,再次警告道:“不管你接下来会用什么歪门邪术来对付我……但现在,滚出这里,滚出士麦那,滚出罗马人的土地。” “我……我……” “我不想说第二遍。”尼基弗鲁斯警告道。 拉丁贵妇这时已经吓破了胆,挣扎着狼狈地跑出了修道院。 见到拉丁人这副模样,尼基弗鲁斯和大卫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时尼基弗鲁斯猛然间想起巴耶塞特的伤势,着急的进入病房将自己的这位亲密战友重新扶上床位。 “大人……我对你感激不尽。” 优素福朝着尼基弗鲁斯挤出来一个勉强的笑容,眼角挂着一丝泪珠。没顾得上手上的擦伤,重新吩咐好助手重新准备所需要的器具和草药。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报答你,安拉在上,想必我的病人们也会感谢你的。” 尼基弗鲁斯摇了摇头,说:“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事情,天主在上,而我负责要做的就是送这类畜生去见天主。想必这些畜生的恶行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之后大概还会再出现这样的人,我会派卫兵加强修道院的治安管理,以免再出现这类恶性事件——直到我离开士麦那。” “我也没什么需要医生您报答的事情了;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希望你能救回这位战士的生命,也算是对我的回报了。” 优素福听到尼基弗鲁斯的回答后,已经是热泪盈眶,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坚定地点着头,虽然没有一言一语,但尼基弗鲁斯也已经看懂了对方的意思,便没什么顾虑离开了修道院。 刚走出修道院,紧跟随后的大卫对尼基弗鲁斯问:“大人,为什么你刚才不将那名拉丁女人也一起斩杀?侥幸逃过一死的她必然会口无遮掩,向不明真相的人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谣言。最终这些蜚语将随着那些膏唇试舌的农民传入新罗马,直到皇帝的耳中,您的名声和家族的威望都会……” 尼基弗鲁斯对此已经略显厌倦,打断了大卫的话。 “盲目的人们永远都只会关注自己想要的,从来不会关注事情的真实性,更不会有心思去抨击散播流言蜚语之人,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这种人,就自然不可能往他们身上多一点期盼。无论我放不放过她(拉丁贵妇),这件事都肯定会在士麦那,乃至整个色雷斯和马其顿广为人知,甚至是更遥远一点的特拉比松的憨厚牧民也都会得知此事,‘一名紫室贵族失手杀死无辜的拉丁人’——这可真有趣。” “那大人您打算怎么做?” 大卫停下了脚步。 “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 尼基弗鲁斯回过头冰冷地看向他。 大卫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甚至自己在说出那一番话之后就开始后悔了,长久的陪伴和友谊让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和尼基弗鲁斯的真正关系。 直到这时看见尼基弗鲁斯冰冷的面孔才让他回忆起来,凭借着浑身最后的一丝勇气,勉强支撑他的膝盖没有软下去。 仆人与主子罢了。紫室贵族想要杀掉他是多么多么简单,只要尼基弗鲁斯一声令下,自己连写好遗嘱的时间都没有,便哭泣的被卫兵拖往了绞刑台。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语气吓到了大卫,尼基弗鲁斯耸拉着脑袋,开玩笑道:“至少这会让我的名字传遍帝国境内的每一处大街小巷,十年后,甚至是二十年后都还会有人在饭后提及此事。” 大卫长松了一口气,但随后他又变得紧张起来,眼神死死地瞪着不远处,拳头紧紧的撰在手心里。 尼基弗鲁斯愣了一会,往那个方向看去,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以弗所士兵正在往自己这边赶来,最前面的带路的人正是先前仓皇而逃的拉丁贵妇。 第八章 杀鸡儆猴 “在罗马人的土地上,还轮不到法兰克蛮子来撒野。” 尼基弗鲁斯的话语很平静,手中的长剑还滴着拉丁人的血,眼神中尽是冰冷,“至于我有没有所谓的‘罪孽’,我想法兰克人在帝国境内犯下的滔天罪行,即使是仁慈伟大的吾主耶稣也会感到骇人听闻,而我的行为只不过是为天主铲除了所恶之人罢了!” 听完尼基弗鲁斯的回答,法兰克贵妇已经失了智,像条疯犬一样扑了过来,但被随后及时赶到的大卫按倒在地。不得已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尼基弗鲁斯,嘴中尽是粗言恶语。 绝望的法兰克贵妇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着:“希腊人,你们都会下地狱!” 而尼基弗鲁斯,只是微微一笑,手中的剑抵在了她的肩膀上,法兰克贵妇刚才的勇气竟在刹那间荡然无存,双腿止不住的颤抖,到最后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消失了。 “下地狱?究竟是谁下地狱?” 法兰克人,亦或者是所有拉丁人,德意志人。自曼努埃尔皇帝重用拉丁党开始,这些西方人便开始大量涌入帝国境内;皇帝十分喜欢这些他本人眼中所谓的充满”骑士精神”的群体,为此给予高官厚禄来博得西方人的好感,帝国各个阶级的官员都有拉丁人的身影,而本国人却被断了财路和上升渠道;看似闲置无人居住的地皮早已被拉丁官员购买,不受本国法律约束的外国人在帝国境内越来越肆无忌惮,并最终酿造出了一桩桩骇人闻见的惨案以及一个个希腊人家破人亡的悲剧。 而布拉赫奈宫的皇帝却还用压榨本国人而得来的钱财来取悦外国人,殊不知帝国境内已经是一片怨言,社会矛盾已经激化到极点,一切仅仅只差一个导火索,以及一个敢于点燃火花的人。 尼基弗鲁斯不是拉丁党的人,自然不会惯着拉丁人以往嚣张跋扈的风气,拉丁人对帝国百姓敲骨吸髓式的压榨已经让尼基弗鲁斯对这些异端感到痛心疾首,自然不会对拉丁人抱着任何的幻想和仁慈。 “要么滚,要么给他陪葬。” 尼基弗鲁斯的话非常冰冷,再次警告道:“不管你接下来会用什么歪门邪术来对付我……但现在,滚出这里,滚出士麦那,滚出罗马人的土地。” “我……我……” “我不想说第二遍。”尼基弗鲁斯警告道。 拉丁贵妇这时已经吓破了胆,挣扎着狼狈地跑出了修道院。 见到拉丁人这副模样,尼基弗鲁斯和大卫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时尼基弗鲁斯猛然间想起巴耶塞特的伤势,着急的进入病房将自己的这位亲密战友重新扶上床位。 “大人……我对你感激不尽。” 优素福朝着尼基弗鲁斯挤出来一个勉强的笑容,眼角挂着一丝泪珠。没顾得上手上的擦伤,重新吩咐好助手重新准备所需要的器具和草药。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报答你,安拉在上,想必我的病人们也会感谢你的。” 尼基弗鲁斯摇了摇头,说:“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事情,天主在上,而我负责要做的就是送这类畜生去见天主。想必这些畜生的恶行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之后大概还会再出现这样的人,我会派卫兵加强修道院的治安管理,以免再出现这类恶性事件——直到我离开士麦那。” “我也没什么需要医生您报答的事情了;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希望你能救回这位战士的生命,也算是对我的回报了。” 优素福听到尼基弗鲁斯的回答后,已经是热泪盈眶,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坚定地点着头,虽然没有一言一语,但尼基弗鲁斯也已经看懂了对方的意思,便没什么顾虑离开了修道院。 刚走出修道院,紧跟随后的大卫对尼基弗鲁斯问:“大人,为什么你刚才不将那名拉丁女人也一起斩杀?侥幸逃过一死的她必然会口无遮掩,向不明真相的人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谣言。最终这些蜚语将随着那些膏唇试舌的农民传入新罗马,直到皇帝的耳中,您的名声和家族的威望都会……” 尼基弗鲁斯对此已经略显厌倦,打断了大卫的话。 “盲目的人们永远都只会关注自己想要的,从来不会关注事情的真实性,更不会有心思去抨击散播流言蜚语之人,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这种人,就自然不可能往他们身上多一点期盼。无论我放不放过她(拉丁贵妇),这件事都肯定会在士麦那,乃至整个色雷斯和马其顿广为人知,甚至是更遥远一点的特拉比松的憨厚牧民也都会得知此事,‘一名紫室贵族失手杀死无辜的拉丁人’——这可真有趣。” “那大人您打算怎么做?” 大卫停下了脚步。 “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 尼基弗鲁斯回过头冰冷地看向他。 大卫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甚至自己在说出那一番话之后就开始后悔了,长久的陪伴和友谊让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和尼基弗鲁斯的真正关系。 直到这时看见尼基弗鲁斯冰冷的面孔才让他回忆起来,凭借着浑身最后的一丝勇气,勉强支撑他的膝盖没有软下去。 仆人与主子罢了。紫室贵族想要杀掉他是多么多么简单,只要尼基弗鲁斯一声令下,自己连写好遗嘱的时间都没有,便哭泣的被卫兵拖往了绞刑台。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语气吓到了大卫,尼基弗鲁斯耸拉着脑袋,开玩笑道:“至少这会让我的名字传遍帝国境内的每一处大街小巷,十年后,甚至是二十年后都还会有人在饭后提及此事。” 大卫长松了一口气,但随后他又变得紧张起来,眼神死死地瞪着不远处,拳头紧紧的撰在手心里。 尼基弗鲁斯愣了一会,往那个方向看去,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以弗所士兵正在往自己这边赶来,最前面的带路的人正是先前仓皇而逃的拉丁贵妇。 第八章 杀鸡儆猴 “在罗马人的土地上,还轮不到法兰克蛮子来撒野。” 尼基弗鲁斯的话语很平静,手中的长剑还滴着拉丁人的血,眼神中尽是冰冷,“至于我有没有所谓的‘罪孽’,我想法兰克人在帝国境内犯下的滔天罪行,即使是仁慈伟大的吾主耶稣也会感到骇人听闻,而我的行为只不过是为天主铲除了所恶之人罢了!” 听完尼基弗鲁斯的回答,法兰克贵妇已经失了智,像条疯犬一样扑了过来,但被随后及时赶到的大卫按倒在地。不得已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尼基弗鲁斯,嘴中尽是粗言恶语。 绝望的法兰克贵妇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着:“希腊人,你们都会下地狱!” 而尼基弗鲁斯,只是微微一笑,手中的剑抵在了她的肩膀上,法兰克贵妇刚才的勇气竟在刹那间荡然无存,双腿止不住的颤抖,到最后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消失了。 “下地狱?究竟是谁下地狱?” 法兰克人,亦或者是所有拉丁人,德意志人。自曼努埃尔皇帝重用拉丁党开始,这些西方人便开始大量涌入帝国境内;皇帝十分喜欢这些他本人眼中所谓的充满”骑士精神”的群体,为此给予高官厚禄来博得西方人的好感,帝国各个阶级的官员都有拉丁人的身影,而本国人却被断了财路和上升渠道;看似闲置无人居住的地皮早已被拉丁官员购买,不受本国法律约束的外国人在帝国境内越来越肆无忌惮,并最终酿造出了一桩桩骇人闻见的惨案以及一个个希腊人家破人亡的悲剧。 而布拉赫奈宫的皇帝却还用压榨本国人而得来的钱财来取悦外国人,殊不知帝国境内已经是一片怨言,社会矛盾已经激化到极点,一切仅仅只差一个导火索,以及一个敢于点燃火花的人。 尼基弗鲁斯不是拉丁党的人,自然不会惯着拉丁人以往嚣张跋扈的风气,拉丁人对帝国百姓敲骨吸髓式的压榨已经让尼基弗鲁斯对这些异端感到痛心疾首,自然不会对拉丁人抱着任何的幻想和仁慈。 “要么滚,要么给他陪葬。” 尼基弗鲁斯的话非常冰冷,再次警告道:“不管你接下来会用什么歪门邪术来对付我……但现在,滚出这里,滚出士麦那,滚出罗马人的土地。” “我……我……” “我不想说第二遍。”尼基弗鲁斯警告道。 拉丁贵妇这时已经吓破了胆,挣扎着狼狈地跑出了修道院。 见到拉丁人这副模样,尼基弗鲁斯和大卫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时尼基弗鲁斯猛然间想起巴耶塞特的伤势,着急的进入病房将自己的这位亲密战友重新扶上床位。 “大人……我对你感激不尽。” 优素福朝着尼基弗鲁斯挤出来一个勉强的笑容,眼角挂着一丝泪珠。没顾得上手上的擦伤,重新吩咐好助手重新准备所需要的器具和草药。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报答你,安拉在上,想必我的病人们也会感谢你的。” 尼基弗鲁斯摇了摇头,说:“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事情,天主在上,而我负责要做的就是送这类畜生去见天主。想必这些畜生的恶行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之后大概还会再出现这样的人,我会派卫兵加强修道院的治安管理,以免再出现这类恶性事件——直到我离开士麦那。” “我也没什么需要医生您报答的事情了;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希望你能救回这位战士的生命,也算是对我的回报了。” 优素福听到尼基弗鲁斯的回答后,已经是热泪盈眶,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坚定地点着头,虽然没有一言一语,但尼基弗鲁斯也已经看懂了对方的意思,便没什么顾虑离开了修道院。 刚走出修道院,紧跟随后的大卫对尼基弗鲁斯问:“大人,为什么你刚才不将那名拉丁女人也一起斩杀?侥幸逃过一死的她必然会口无遮掩,向不明真相的人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谣言。最终这些蜚语将随着那些膏唇试舌的农民传入新罗马,直到皇帝的耳中,您的名声和家族的威望都会……” 尼基弗鲁斯对此已经略显厌倦,打断了大卫的话。 “盲目的人们永远都只会关注自己想要的,从来不会关注事情的真实性,更不会有心思去抨击散播流言蜚语之人,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这种人,就自然不可能往他们身上多一点期盼。无论我放不放过她(拉丁贵妇),这件事都肯定会在士麦那,乃至整个色雷斯和马其顿广为人知,甚至是更遥远一点的特拉比松的憨厚牧民也都会得知此事,‘一名紫室贵族失手杀死无辜的拉丁人’——这可真有趣。” “那大人您打算怎么做?” 大卫停下了脚步。 “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 尼基弗鲁斯回过头冰冷地看向他。 大卫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甚至自己在说出那一番话之后就开始后悔了,长久的陪伴和友谊让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和尼基弗鲁斯的真正关系。 直到这时看见尼基弗鲁斯冰冷的面孔才让他回忆起来,凭借着浑身最后的一丝勇气,勉强支撑他的膝盖没有软下去。 仆人与主子罢了。紫室贵族想要杀掉他是多么多么简单,只要尼基弗鲁斯一声令下,自己连写好遗嘱的时间都没有,便哭泣的被卫兵拖往了绞刑台。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语气吓到了大卫,尼基弗鲁斯耸拉着脑袋,开玩笑道:“至少这会让我的名字传遍帝国境内的每一处大街小巷,十年后,甚至是二十年后都还会有人在饭后提及此事。” 大卫长松了一口气,但随后他又变得紧张起来,眼神死死地瞪着不远处,拳头紧紧的撰在手心里。 尼基弗鲁斯愣了一会,往那个方向看去,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以弗所士兵正在往自己这边赶来,最前面的带路的人正是先前仓皇而逃的拉丁贵妇。 第九章 臭鱼烂虾 “看来我们有大麻烦了,亲爱的大卫。” 尼基弗鲁斯笑着对大卫说道,“也许你说得对,我就该在修道院把这女人杀掉。” 士麦那的卫兵愈来愈近,最后将尼基弗鲁斯和大卫两人团团围住。为首的十夫长是一名来自阿拜多斯的希腊人,当他看见尼基弗鲁斯身披的紫袍时略显惊讶,随后表情上又显露出难以压抑的紧张感,就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玩意。 “就是他!就是他!”失了智的拉丁贵妇咆哮道,“她杀死了我的丈夫,并侵犯了我的尊严和身份,上帝啊,请您把这个恶魔打入地狱!希腊人,我要你们现在杀死他!快点,杀死他!” 说完,那么拉丁贵妇甚至大胆的走到尼基弗鲁斯面前,抬起娇小的右手朝着面前这位高大魁梧的男人的脸上挥去,但被尼基弗鲁斯轻松抓住手臂,轻轻一捏就让这个拉丁女人感到吃痛。 几个没什么见识只会说着一口粗劣的希腊语的卡帕多西亚士兵纷纷靠前,打算将眼前的这个“罪犯”打倒在地,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 “不准靠近!你们这些没见识的臭虫,我可不想因此丢了性命!” 十夫长丢下了手中的长矛和盾,强压着发自内心的恐惧感,围绕着尼基弗鲁斯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死死的盯着那张明显而又高贵的紫袍,十分确定这就是正统的罗马紫,绝非冒牌货。 “能使用高贵的罗马紫,难不成他是?”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十夫长的脑海之中。 通常来说在帝国境内只有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陛下和他的家眷,以及擅长谋权诡计的亲戚们才有资格身披紫袍,并且这些鲜艳的紫袍都是用最正统的罗马紫的布料制作,而生产这种颜色的布料工坊又被皇室严格看管,防止泄露。 布料成色的好坏,就跟货币成色的质量一样能被人们轻易分辨出来。 “你敢打我试试?” 尼基弗鲁斯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右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剑鞘上,只要这个泼妇再敢嚣张跋扈一点点,她的生命就大概会终结于此。 “你……你以为我不敢?”拉丁贵妇的气势相较于刚刚弱了一半,手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十夫长这会也是直冒冷汗,高贵的紫室贵族为什么会突然来到以弗所?又怎么会像这位拉丁人口中的那样“滥杀无辜”,最要命的还是这件事让他碰上了,真是倒霉到了极点。 周围的士兵默不作声,都被尼基弗鲁斯的气场和长官的反应所震撼到,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是在贫民窟里连滚带爬的混账东西,不懂帝国法律和礼仪,更不知帝国的新鲜事物;若不是君士坦丁堡的皇帝陛下下放招兵限制,允许铁匠、木工、渔夫这样的货色人物进入军队,否则他们将会继续待在破旧的贫民窟里度过余生。 “我之前给你了机会,滚出我的视野里;但现在你却不懂珍惜,你不过是一个依仗丈夫在帝国领土上横行霸道的臭蛮子而已,你是什么货色?你的祖先在千年前还只是一群躲在森林里面对帝国瑟瑟发抖的蛮子而已,到后来只不过是趁机在帝国西部的遗骸上偷学了一点点帝国遗留下来的先进知识与礼仪,就开始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真正的文明人’?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尼基弗鲁斯的这番话深深刺痛了拉丁贵妇的内心。拉丁人?亦或者是德意志人?八个多世纪以前疯狂涌入帝国的西部领土,高卢、伊比利亚首先遭殃,接着又是失去西部控制的上、下不列颠行省,遥远的阿非利加行省和西西里岛也没有幸免于难,而意大利本土也被汪达尔人、西哥特人、法兰克人、东哥特人、伦巴第人等等日耳曼部落入侵过,最终大量的日耳曼人定居在帝国的西部领土上,并最终演化为了一个个新兴的封建王国。 这些蛮族学不来君士坦丁大帝所建立的中央集权制度和文官政府,他们对基层社会的掌握不足,所以不得不放权给手下人。尽管法兰克王国早期无数次尝试模仿帝国的官僚体制政权,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东部帝国参与的战争烈度远高于西欧各国,当君士坦丁堡城下两次大败倭马亚主力时,同一时期法兰克的“铁锤”只不过是击退了安达卢西亚的军队罢了。 封建化下的小领主可以击退邻村另一个领主的入侵。但几百几千个领主带着家丁集结起来组成一支几万人的军队,这支山头主义严重、军纪基本全靠自觉、大概率做不到令行禁止的军队,真的抵得上一支中央政府出钱组建的、从各地青壮年选拔出来的、经过长时间磨合训练而且装备齐全的常备军吗?即便是在兵力人数相同的情况下? 看见周围的几个士兵都不敢动弹,尼基弗鲁斯也是冷冷笑道:“拉丁人?你还有什么拙劣的手段来对付我?通通拿出来。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不清楚?在你认为可能实现的事情,在我眼中不过是饭前笑点罢了。” 说完,尼基弗鲁斯看向了十夫长,又看了看将自己的团团围住的以弗所守军,冷冷的说道:“还不知道让路吗?你们是什么臭鱼烂虾?帝国的战士居然沦落成这样的模样……穿着脏兮兮的布甲,手持破矛破盾,欺负惯了手无寸铁的百姓,就习惯性地自称自己已经是一名合格优秀的罗马武士?呵呵,真是可笑至极。” 士兵们脸涨得通红,十夫长更是羞愧地垂下了脑袋,所有人都不敢发声反驳这位紫室贵族,生怕惹恼了他。 所有人都在内心中祈祷着自己的生命安全能被保障,而不是过些日子就被一群来自新罗马的忠于职守的瓦兰吉士兵一斧头砍掉了头颅。 尼基弗鲁斯失望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也许皇帝陛下就应该亲自过来一趟,看一看他所谓的‘精兵悍将’?这样的士兵,又怎么可能上得了战场,拼杀在战场的最前线呢?” 第九章 臭鱼烂虾 “看来我们有大麻烦了,亲爱的大卫。” 尼基弗鲁斯笑着对大卫说道,“也许你说得对,我就该在修道院把这女人杀掉。” 士麦那的卫兵愈来愈近,最后将尼基弗鲁斯和大卫两人团团围住。为首的十夫长是一名来自阿拜多斯的希腊人,当他看见尼基弗鲁斯身披的紫袍时略显惊讶,随后表情上又显露出难以压抑的紧张感,就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玩意。 “就是他!就是他!”失了智的拉丁贵妇咆哮道,“她杀死了我的丈夫,并侵犯了我的尊严和身份,上帝啊,请您把这个恶魔打入地狱!希腊人,我要你们现在杀死他!快点,杀死他!” 说完,那么拉丁贵妇甚至大胆的走到尼基弗鲁斯面前,抬起娇小的右手朝着面前这位高大魁梧的男人的脸上挥去,但被尼基弗鲁斯轻松抓住手臂,轻轻一捏就让这个拉丁女人感到吃痛。 几个没什么见识只会说着一口粗劣的希腊语的卡帕多西亚士兵纷纷靠前,打算将眼前的这个“罪犯”打倒在地,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 “不准靠近!你们这些没见识的臭虫,我可不想因此丢了性命!” 十夫长丢下了手中的长矛和盾,强压着发自内心的恐惧感,围绕着尼基弗鲁斯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死死的盯着那张明显而又高贵的紫袍,十分确定这就是正统的罗马紫,绝非冒牌货。 “能使用高贵的罗马紫,难不成他是?”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十夫长的脑海之中。 通常来说在帝国境内只有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陛下和他的家眷,以及擅长谋权诡计的亲戚们才有资格身披紫袍,并且这些鲜艳的紫袍都是用最正统的罗马紫的布料制作,而生产这种颜色的布料工坊又被皇室严格看管,防止泄露。 布料成色的好坏,就跟货币成色的质量一样能被人们轻易分辨出来。 “你敢打我试试?” 尼基弗鲁斯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右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剑鞘上,只要这个泼妇再敢嚣张跋扈一点点,她的生命就大概会终结于此。 “你……你以为我不敢?”拉丁贵妇的气势相较于刚刚弱了一半,手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十夫长这会也是直冒冷汗,高贵的紫室贵族为什么会突然来到以弗所?又怎么会像这位拉丁人口中的那样“滥杀无辜”,最要命的还是这件事让他碰上了,真是倒霉到了极点。 周围的士兵默不作声,都被尼基弗鲁斯的气场和长官的反应所震撼到,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是在贫民窟里连滚带爬的混账东西,不懂帝国法律和礼仪,更不知帝国的新鲜事物;若不是君士坦丁堡的皇帝陛下下放招兵限制,允许铁匠、木工、渔夫这样的货色人物进入军队,否则他们将会继续待在破旧的贫民窟里度过余生。 “我之前给你了机会,滚出我的视野里;但现在你却不懂珍惜,你不过是一个依仗丈夫在帝国领土上横行霸道的臭蛮子而已,你是什么货色?你的祖先在千年前还只是一群躲在森林里面对帝国瑟瑟发抖的蛮子而已,到后来只不过是趁机在帝国西部的遗骸上偷学了一点点帝国遗留下来的先进知识与礼仪,就开始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真正的文明人’?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尼基弗鲁斯的这番话深深刺痛了拉丁贵妇的内心。拉丁人?亦或者是德意志人?八个多世纪以前疯狂涌入帝国的西部领土,高卢、伊比利亚首先遭殃,接着又是失去西部控制的上、下不列颠行省,遥远的阿非利加行省和西西里岛也没有幸免于难,而意大利本土也被汪达尔人、西哥特人、法兰克人、东哥特人、伦巴第人等等日耳曼部落入侵过,最终大量的日耳曼人定居在帝国的西部领土上,并最终演化为了一个个新兴的封建王国。 这些蛮族学不来君士坦丁大帝所建立的中央集权制度和文官政府,他们对基层社会的掌握不足,所以不得不放权给手下人。尽管法兰克王国早期无数次尝试模仿帝国的官僚体制政权,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东部帝国参与的战争烈度远高于西欧各国,当君士坦丁堡城下两次大败倭马亚主力时,同一时期法兰克的“铁锤”只不过是击退了安达卢西亚的军队罢了。 封建化下的小领主可以击退邻村另一个领主的入侵。但几百几千个领主带着家丁集结起来组成一支几万人的军队,这支山头主义严重、军纪基本全靠自觉、大概率做不到令行禁止的军队,真的抵得上一支中央政府出钱组建的、从各地青壮年选拔出来的、经过长时间磨合训练而且装备齐全的常备军吗?即便是在兵力人数相同的情况下? 看见周围的几个士兵都不敢动弹,尼基弗鲁斯也是冷冷笑道:“拉丁人?你还有什么拙劣的手段来对付我?通通拿出来。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不清楚?在你认为可能实现的事情,在我眼中不过是饭前笑点罢了。” 说完,尼基弗鲁斯看向了十夫长,又看了看将自己的团团围住的以弗所守军,冷冷的说道:“还不知道让路吗?你们是什么臭鱼烂虾?帝国的战士居然沦落成这样的模样……穿着脏兮兮的布甲,手持破矛破盾,欺负惯了手无寸铁的百姓,就习惯性地自称自己已经是一名合格优秀的罗马武士?呵呵,真是可笑至极。” 士兵们脸涨得通红,十夫长更是羞愧地垂下了脑袋,所有人都不敢发声反驳这位紫室贵族,生怕惹恼了他。 所有人都在内心中祈祷着自己的生命安全能被保障,而不是过些日子就被一群来自新罗马的忠于职守的瓦兰吉士兵一斧头砍掉了头颅。 尼基弗鲁斯失望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也许皇帝陛下就应该亲自过来一趟,看一看他所谓的‘精兵悍将’?这样的士兵,又怎么可能上得了战场,拼杀在战场的最前线呢?” 第九章 臭鱼烂虾 “看来我们有大麻烦了,亲爱的大卫。” 尼基弗鲁斯笑着对大卫说道,“也许你说得对,我就该在修道院把这女人杀掉。” 士麦那的卫兵愈来愈近,最后将尼基弗鲁斯和大卫两人团团围住。为首的十夫长是一名来自阿拜多斯的希腊人,当他看见尼基弗鲁斯身披的紫袍时略显惊讶,随后表情上又显露出难以压抑的紧张感,就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玩意。 “就是他!就是他!”失了智的拉丁贵妇咆哮道,“她杀死了我的丈夫,并侵犯了我的尊严和身份,上帝啊,请您把这个恶魔打入地狱!希腊人,我要你们现在杀死他!快点,杀死他!” 说完,那么拉丁贵妇甚至大胆的走到尼基弗鲁斯面前,抬起娇小的右手朝着面前这位高大魁梧的男人的脸上挥去,但被尼基弗鲁斯轻松抓住手臂,轻轻一捏就让这个拉丁女人感到吃痛。 几个没什么见识只会说着一口粗劣的希腊语的卡帕多西亚士兵纷纷靠前,打算将眼前的这个“罪犯”打倒在地,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 “不准靠近!你们这些没见识的臭虫,我可不想因此丢了性命!” 十夫长丢下了手中的长矛和盾,强压着发自内心的恐惧感,围绕着尼基弗鲁斯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死死的盯着那张明显而又高贵的紫袍,十分确定这就是正统的罗马紫,绝非冒牌货。 “能使用高贵的罗马紫,难不成他是?”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十夫长的脑海之中。 通常来说在帝国境内只有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陛下和他的家眷,以及擅长谋权诡计的亲戚们才有资格身披紫袍,并且这些鲜艳的紫袍都是用最正统的罗马紫的布料制作,而生产这种颜色的布料工坊又被皇室严格看管,防止泄露。 布料成色的好坏,就跟货币成色的质量一样能被人们轻易分辨出来。 “你敢打我试试?” 尼基弗鲁斯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右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剑鞘上,只要这个泼妇再敢嚣张跋扈一点点,她的生命就大概会终结于此。 “你……你以为我不敢?”拉丁贵妇的气势相较于刚刚弱了一半,手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十夫长这会也是直冒冷汗,高贵的紫室贵族为什么会突然来到以弗所?又怎么会像这位拉丁人口中的那样“滥杀无辜”,最要命的还是这件事让他碰上了,真是倒霉到了极点。 周围的士兵默不作声,都被尼基弗鲁斯的气场和长官的反应所震撼到,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是在贫民窟里连滚带爬的混账东西,不懂帝国法律和礼仪,更不知帝国的新鲜事物;若不是君士坦丁堡的皇帝陛下下放招兵限制,允许铁匠、木工、渔夫这样的货色人物进入军队,否则他们将会继续待在破旧的贫民窟里度过余生。 “我之前给你了机会,滚出我的视野里;但现在你却不懂珍惜,你不过是一个依仗丈夫在帝国领土上横行霸道的臭蛮子而已,你是什么货色?你的祖先在千年前还只是一群躲在森林里面对帝国瑟瑟发抖的蛮子而已,到后来只不过是趁机在帝国西部的遗骸上偷学了一点点帝国遗留下来的先进知识与礼仪,就开始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真正的文明人’?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尼基弗鲁斯的这番话深深刺痛了拉丁贵妇的内心。拉丁人?亦或者是德意志人?八个多世纪以前疯狂涌入帝国的西部领土,高卢、伊比利亚首先遭殃,接着又是失去西部控制的上、下不列颠行省,遥远的阿非利加行省和西西里岛也没有幸免于难,而意大利本土也被汪达尔人、西哥特人、法兰克人、东哥特人、伦巴第人等等日耳曼部落入侵过,最终大量的日耳曼人定居在帝国的西部领土上,并最终演化为了一个个新兴的封建王国。 这些蛮族学不来君士坦丁大帝所建立的中央集权制度和文官政府,他们对基层社会的掌握不足,所以不得不放权给手下人。尽管法兰克王国早期无数次尝试模仿帝国的官僚体制政权,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东部帝国参与的战争烈度远高于西欧各国,当君士坦丁堡城下两次大败倭马亚主力时,同一时期法兰克的“铁锤”只不过是击退了安达卢西亚的军队罢了。 封建化下的小领主可以击退邻村另一个领主的入侵。但几百几千个领主带着家丁集结起来组成一支几万人的军队,这支山头主义严重、军纪基本全靠自觉、大概率做不到令行禁止的军队,真的抵得上一支中央政府出钱组建的、从各地青壮年选拔出来的、经过长时间磨合训练而且装备齐全的常备军吗?即便是在兵力人数相同的情况下? 看见周围的几个士兵都不敢动弹,尼基弗鲁斯也是冷冷笑道:“拉丁人?你还有什么拙劣的手段来对付我?通通拿出来。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不清楚?在你认为可能实现的事情,在我眼中不过是饭前笑点罢了。” 说完,尼基弗鲁斯看向了十夫长,又看了看将自己的团团围住的以弗所守军,冷冷的说道:“还不知道让路吗?你们是什么臭鱼烂虾?帝国的战士居然沦落成这样的模样……穿着脏兮兮的布甲,手持破矛破盾,欺负惯了手无寸铁的百姓,就习惯性地自称自己已经是一名合格优秀的罗马武士?呵呵,真是可笑至极。” 士兵们脸涨得通红,十夫长更是羞愧地垂下了脑袋,所有人都不敢发声反驳这位紫室贵族,生怕惹恼了他。 所有人都在内心中祈祷着自己的生命安全能被保障,而不是过些日子就被一群来自新罗马的忠于职守的瓦兰吉士兵一斧头砍掉了头颅。 尼基弗鲁斯失望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也许皇帝陛下就应该亲自过来一趟,看一看他所谓的‘精兵悍将’?这样的士兵,又怎么可能上得了战场,拼杀在战场的最前线呢?” 第九章 臭鱼烂虾 “看来我们有大麻烦了,亲爱的大卫。” 尼基弗鲁斯笑着对大卫说道,“也许你说得对,我就该在修道院把这女人杀掉。” 士麦那的卫兵愈来愈近,最后将尼基弗鲁斯和大卫两人团团围住。为首的十夫长是一名来自阿拜多斯的希腊人,当他看见尼基弗鲁斯身披的紫袍时略显惊讶,随后表情上又显露出难以压抑的紧张感,就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玩意。 “就是他!就是他!”失了智的拉丁贵妇咆哮道,“她杀死了我的丈夫,并侵犯了我的尊严和身份,上帝啊,请您把这个恶魔打入地狱!希腊人,我要你们现在杀死他!快点,杀死他!” 说完,那么拉丁贵妇甚至大胆的走到尼基弗鲁斯面前,抬起娇小的右手朝着面前这位高大魁梧的男人的脸上挥去,但被尼基弗鲁斯轻松抓住手臂,轻轻一捏就让这个拉丁女人感到吃痛。 几个没什么见识只会说着一口粗劣的希腊语的卡帕多西亚士兵纷纷靠前,打算将眼前的这个“罪犯”打倒在地,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 “不准靠近!你们这些没见识的臭虫,我可不想因此丢了性命!” 十夫长丢下了手中的长矛和盾,强压着发自内心的恐惧感,围绕着尼基弗鲁斯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死死的盯着那张明显而又高贵的紫袍,十分确定这就是正统的罗马紫,绝非冒牌货。 “能使用高贵的罗马紫,难不成他是?”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十夫长的脑海之中。 通常来说在帝国境内只有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陛下和他的家眷,以及擅长谋权诡计的亲戚们才有资格身披紫袍,并且这些鲜艳的紫袍都是用最正统的罗马紫的布料制作,而生产这种颜色的布料工坊又被皇室严格看管,防止泄露。 布料成色的好坏,就跟货币成色的质量一样能被人们轻易分辨出来。 “你敢打我试试?” 尼基弗鲁斯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右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剑鞘上,只要这个泼妇再敢嚣张跋扈一点点,她的生命就大概会终结于此。 “你……你以为我不敢?”拉丁贵妇的气势相较于刚刚弱了一半,手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十夫长这会也是直冒冷汗,高贵的紫室贵族为什么会突然来到以弗所?又怎么会像这位拉丁人口中的那样“滥杀无辜”,最要命的还是这件事让他碰上了,真是倒霉到了极点。 周围的士兵默不作声,都被尼基弗鲁斯的气场和长官的反应所震撼到,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是在贫民窟里连滚带爬的混账东西,不懂帝国法律和礼仪,更不知帝国的新鲜事物;若不是君士坦丁堡的皇帝陛下下放招兵限制,允许铁匠、木工、渔夫这样的货色人物进入军队,否则他们将会继续待在破旧的贫民窟里度过余生。 “我之前给你了机会,滚出我的视野里;但现在你却不懂珍惜,你不过是一个依仗丈夫在帝国领土上横行霸道的臭蛮子而已,你是什么货色?你的祖先在千年前还只是一群躲在森林里面对帝国瑟瑟发抖的蛮子而已,到后来只不过是趁机在帝国西部的遗骸上偷学了一点点帝国遗留下来的先进知识与礼仪,就开始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真正的文明人’?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尼基弗鲁斯的这番话深深刺痛了拉丁贵妇的内心。拉丁人?亦或者是德意志人?八个多世纪以前疯狂涌入帝国的西部领土,高卢、伊比利亚首先遭殃,接着又是失去西部控制的上、下不列颠行省,遥远的阿非利加行省和西西里岛也没有幸免于难,而意大利本土也被汪达尔人、西哥特人、法兰克人、东哥特人、伦巴第人等等日耳曼部落入侵过,最终大量的日耳曼人定居在帝国的西部领土上,并最终演化为了一个个新兴的封建王国。 这些蛮族学不来君士坦丁大帝所建立的中央集权制度和文官政府,他们对基层社会的掌握不足,所以不得不放权给手下人。尽管法兰克王国早期无数次尝试模仿帝国的官僚体制政权,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东部帝国参与的战争烈度远高于西欧各国,当君士坦丁堡城下两次大败倭马亚主力时,同一时期法兰克的“铁锤”只不过是击退了安达卢西亚的军队罢了。 封建化下的小领主可以击退邻村另一个领主的入侵。但几百几千个领主带着家丁集结起来组成一支几万人的军队,这支山头主义严重、军纪基本全靠自觉、大概率做不到令行禁止的军队,真的抵得上一支中央政府出钱组建的、从各地青壮年选拔出来的、经过长时间磨合训练而且装备齐全的常备军吗?即便是在兵力人数相同的情况下? 看见周围的几个士兵都不敢动弹,尼基弗鲁斯也是冷冷笑道:“拉丁人?你还有什么拙劣的手段来对付我?通通拿出来。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不清楚?在你认为可能实现的事情,在我眼中不过是饭前笑点罢了。” 说完,尼基弗鲁斯看向了十夫长,又看了看将自己的团团围住的以弗所守军,冷冷的说道:“还不知道让路吗?你们是什么臭鱼烂虾?帝国的战士居然沦落成这样的模样……穿着脏兮兮的布甲,手持破矛破盾,欺负惯了手无寸铁的百姓,就习惯性地自称自己已经是一名合格优秀的罗马武士?呵呵,真是可笑至极。” 士兵们脸涨得通红,十夫长更是羞愧地垂下了脑袋,所有人都不敢发声反驳这位紫室贵族,生怕惹恼了他。 所有人都在内心中祈祷着自己的生命安全能被保障,而不是过些日子就被一群来自新罗马的忠于职守的瓦兰吉士兵一斧头砍掉了头颅。 尼基弗鲁斯失望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也许皇帝陛下就应该亲自过来一趟,看一看他所谓的‘精兵悍将’?这样的士兵,又怎么可能上得了战场,拼杀在战场的最前线呢?” 第一章 安德罗尼卡·科穆宁(一) 库拉河从城市由西向东穿过,河水使河岸沃野千里,辛劳的人们在这片沃土上繁衍生息,从先辈开始就着手一步步建立了这座伟大的城市——第比利斯。 库拉河是格鲁吉亚人眼中的“母亲河”,滋养着格鲁吉亚的土地和成千上万名栖息在此的格鲁吉亚人。 自从半个多世纪前被当地人尊称为“阿格马森贝利”(即复兴者、重建者)的大卫四世从塞尔柱突厥人手中光复此地后,第比利斯便成为了格鲁吉亚的新都。接下来的历代君王们都在扩建并完善这座建于“两座山脉之间”的城市,城市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人口稠密、商业发达,使其成为高加索地区上最璀璨的明珠。 建于山坡上的民屋,蜿蜒曲折且难以行走的山间小道,还有隐匿于群山密林之中的修道院和教堂——这便是第比利斯城的建筑特色。 1175年秋,距离尼基弗鲁斯离开以弗所已过去了两个半月。 清晨,辛劳的牧民驱赶着羊群挤入城里。虔诚的信徒正在前往教堂准备祈祷。城墙上有手持弯弓的弓手在警备,一队队装备精良的士兵在大街上巡逻。一切看起来十分祥和。 骑着高耸白马的希腊人艰难地挤出了密集而又繁华的街道。街道上来往的人群很多都不是格鲁吉亚人。在这里,到处都可以看见异教徒和不同服饰的人,而格鲁吉亚人在此时竟然成为了“少数人”。 从大卫四世开始便一直延续到今的宗教宽容政策,使其整个国家都呈现出十分融合的景象——驱赶着牲口进城的突厥牧民,城头上的格鲁吉亚士兵并不会向这些异教徒射去致命的箭矢,城里的正教徒也早已对满街的伊斯l信徒习以为常;穿着古怪的犹太人大量定居于此,不少人做起了经商的事业;北边的保加尔商人穿过遍布沼泽、毒虫和游牧骚扰的大草原,为城市带来了来自北境之地的珍贵毛皮、黄金和黑海的鱼子酱;中亚商人将这里看作为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据点,途径此地时也为城市带来了物美价廉的香料、食盐、珍珠、玻璃。 身材健硕的希腊人跳下了战马,几位忠实的斯拉夫奴仆下意识为他们的主子牵好了马匹。 “大人,前方就是王宫了。” 身着华丽服饰的希腊人名叫安德罗尼卡·科穆宁——先帝阿莱克修斯的后人。 从许多年前开始,安德罗尼卡便因国内通缉而四处漂泊,这位紫室贵族曾数次越狱成功,随后远离帝国,即使是寒冷的基辅罗斯诸国也有过他的身影。 谁也不相信,这位年过半百的科穆宁贵族日后会成功篡位登基,并将曼努埃尔皇帝的子嗣赶尽杀绝;但在当下,他只不过是依靠格鲁吉亚皇帝乔治三世庇护的希腊贵族而已。 他那挺拔的身姿甚至赋予了他以神圣感,具有英雄的姿态。尽管并不年轻,但是安德罗尼卡看起来却拥有童颜,他那长长的分叉灰色胡须又让他显得颇为庄严,令人感到神圣,好似天生具有统治力和无可阻挡的力量。 在安德罗尼卡的正前方就是神圣而又庄严的第比利斯王宫。气势宏伟的石砖城墙和一座座矗立的箭塔使人心生震撼。这里的防守密度比外墙更加森严和强大。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武士,城门口巡逻的士兵也大多数都是皈依正教的库曼人或突厥人。 第比利斯王宫的规模及奢侈虽远不如君士坦丁堡的布拉赫奈宫或大皇宫,但考虑到在高加索这片破碎支离且充满战火和宗教纷争的土地上还能建造起这样的出色建筑,已经算得上奇迹。 自称“autocrat of east and west”的乔治(三世)陛下就住在这里。皇帝在何处,国家的中枢神经就在何处。 “布拉赫奈宫……钻石……嗯,还有那些钱。” “我亲爱的好侄子,我们会成功的。” 安德罗尼卡小声嘀咕着,手却已经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步伐也随之加快不少。 “站住,什么人?呃……快放行。” 老守卫一眼就看清了安德罗尼卡的面孔,其他守卫也是同一时刻放下了吊桥,所有人都对这位流亡在外的希腊贵族无比信任和尊敬……当然,除了那些刚来的不懂事的新守卫。 这并不奇怪。 安德罗尼卡是当今格鲁吉亚皇帝乔治(三世)最亲密的朋友之一。对于乔治而言,安德罗尼卡的野心和智慧是有目共睹的;倘若自己是布拉赫奈宫的皇帝,那么安德罗尼卡一定会在第二天就煽动叛乱,并立即篡夺皇位。 但很“遗憾”的是,这里不是繁华无比的色雷斯或君士坦丁堡,而是在那群布拉赫奈宫的官僚贵族眼中的“偏僻之地”,辛劳的格鲁吉亚人和亚美尼亚人更是被身披紫袍的罗马皇帝蔑称为“蛮族”、“未开化的族群”。 因此,受到格鲁吉亚人庇护的安德罗尼卡一直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对皇帝陛下的权威和巴格拉季昂家族的威望并无异心。 在帝国境内的前半身,安德罗尼卡几乎是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渡过的。他与皇帝曼努埃尔本该是亲朋好友,但不久后无意间激怒皇帝,愤怒的曼努埃尔便将这位自己的“亲兄弟”关入大牢永远囚禁。 但安德罗尼卡有着惊人的毅力和聪明过人的头脑,每一次被抓入大牢,他总能想出各种办法来越狱,并最终成功;即使被忠于皇帝的瓦兰吉卫队抓住,不久后也是成功逃脱,并马不停蹄地逃往北境之地,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过帝国境内。 “是安德罗尼卡大人?请随我同行至宫殿,陛下早已等候多时。”迎接安德罗尼卡是一名朝中高官。 “所有人无一不欢迎这位科穆宁贵族的到来。神圣的皇帝陛下已经令人为您准备好了盛宴和猎场,仁慈的陛下将用美人和酒肉为其接风洗尘。” “那么陛下对这门亲事有什么意见吗?这件事至关重要。”安德罗尼卡抚摸着下颚的胡须,边走边说道;陛下的女儿鲁苏丹一定会喜欢上我的(大儿子)曼努埃尔。紫室贵族与巴格拉季昂家族的联姻也会使格鲁吉亚更加强大和稳定。” “大人,这一切我并不知情,还是让我们先去宫殿内!在盛宴和美酒的招待下,我们再来讨论此事。” 第一章 安德罗尼卡·科穆宁(一) 库拉河从城市由西向东穿过,河水使河岸沃野千里,辛劳的人们在这片沃土上繁衍生息,从先辈开始就着手一步步建立了这座伟大的城市——第比利斯。 库拉河是格鲁吉亚人眼中的“母亲河”,滋养着格鲁吉亚的土地和成千上万名栖息在此的格鲁吉亚人。 自从半个多世纪前被当地人尊称为“阿格马森贝利”(即复兴者、重建者)的大卫四世从塞尔柱突厥人手中光复此地后,第比利斯便成为了格鲁吉亚的新都。接下来的历代君王们都在扩建并完善这座建于“两座山脉之间”的城市,城市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人口稠密、商业发达,使其成为高加索地区上最璀璨的明珠。 建于山坡上的民屋,蜿蜒曲折且难以行走的山间小道,还有隐匿于群山密林之中的修道院和教堂——这便是第比利斯城的建筑特色。 1175年秋,距离尼基弗鲁斯离开以弗所已过去了两个半月。 清晨,辛劳的牧民驱赶着羊群挤入城里。虔诚的信徒正在前往教堂准备祈祷。城墙上有手持弯弓的弓手在警备,一队队装备精良的士兵在大街上巡逻。一切看起来十分祥和。 骑着高耸白马的希腊人艰难地挤出了密集而又繁华的街道。街道上来往的人群很多都不是格鲁吉亚人。在这里,到处都可以看见异教徒和不同服饰的人,而格鲁吉亚人在此时竟然成为了“少数人”。 从大卫四世开始便一直延续到今的宗教宽容政策,使其整个国家都呈现出十分融合的景象——驱赶着牲口进城的突厥牧民,城头上的格鲁吉亚士兵并不会向这些异教徒射去致命的箭矢,城里的正教徒也早已对满街的伊斯l信徒习以为常;穿着古怪的犹太人大量定居于此,不少人做起了经商的事业;北边的保加尔商人穿过遍布沼泽、毒虫和游牧骚扰的大草原,为城市带来了来自北境之地的珍贵毛皮、黄金和黑海的鱼子酱;中亚商人将这里看作为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据点,途径此地时也为城市带来了物美价廉的香料、食盐、珍珠、玻璃。 身材健硕的希腊人跳下了战马,几位忠实的斯拉夫奴仆下意识为他们的主子牵好了马匹。 “大人,前方就是王宫了。” 身着华丽服饰的希腊人名叫安德罗尼卡·科穆宁——先帝阿莱克修斯的后人。 从许多年前开始,安德罗尼卡便因国内通缉而四处漂泊,这位紫室贵族曾数次越狱成功,随后远离帝国,即使是寒冷的基辅罗斯诸国也有过他的身影。 谁也不相信,这位年过半百的科穆宁贵族日后会成功篡位登基,并将曼努埃尔皇帝的子嗣赶尽杀绝;但在当下,他只不过是依靠格鲁吉亚皇帝乔治三世庇护的希腊贵族而已。 他那挺拔的身姿甚至赋予了他以神圣感,具有英雄的姿态。尽管并不年轻,但是安德罗尼卡看起来却拥有童颜,他那长长的分叉灰色胡须又让他显得颇为庄严,令人感到神圣,好似天生具有统治力和无可阻挡的力量。 在安德罗尼卡的正前方就是神圣而又庄严的第比利斯王宫。气势宏伟的石砖城墙和一座座矗立的箭塔使人心生震撼。这里的防守密度比外墙更加森严和强大。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武士,城门口巡逻的士兵也大多数都是皈依正教的库曼人或突厥人。 第比利斯王宫的规模及奢侈虽远不如君士坦丁堡的布拉赫奈宫或大皇宫,但考虑到在高加索这片破碎支离且充满战火和宗教纷争的土地上还能建造起这样的出色建筑,已经算得上奇迹。 自称“autocrat of east and west”的乔治(三世)陛下就住在这里。皇帝在何处,国家的中枢神经就在何处。 “布拉赫奈宫……钻石……嗯,还有那些钱。” “我亲爱的好侄子,我们会成功的。” 安德罗尼卡小声嘀咕着,手却已经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步伐也随之加快不少。 “站住,什么人?呃……快放行。” 老守卫一眼就看清了安德罗尼卡的面孔,其他守卫也是同一时刻放下了吊桥,所有人都对这位流亡在外的希腊贵族无比信任和尊敬……当然,除了那些刚来的不懂事的新守卫。 这并不奇怪。 安德罗尼卡是当今格鲁吉亚皇帝乔治(三世)最亲密的朋友之一。对于乔治而言,安德罗尼卡的野心和智慧是有目共睹的;倘若自己是布拉赫奈宫的皇帝,那么安德罗尼卡一定会在第二天就煽动叛乱,并立即篡夺皇位。 但很“遗憾”的是,这里不是繁华无比的色雷斯或君士坦丁堡,而是在那群布拉赫奈宫的官僚贵族眼中的“偏僻之地”,辛劳的格鲁吉亚人和亚美尼亚人更是被身披紫袍的罗马皇帝蔑称为“蛮族”、“未开化的族群”。 因此,受到格鲁吉亚人庇护的安德罗尼卡一直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对皇帝陛下的权威和巴格拉季昂家族的威望并无异心。 在帝国境内的前半身,安德罗尼卡几乎是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渡过的。他与皇帝曼努埃尔本该是亲朋好友,但不久后无意间激怒皇帝,愤怒的曼努埃尔便将这位自己的“亲兄弟”关入大牢永远囚禁。 但安德罗尼卡有着惊人的毅力和聪明过人的头脑,每一次被抓入大牢,他总能想出各种办法来越狱,并最终成功;即使被忠于皇帝的瓦兰吉卫队抓住,不久后也是成功逃脱,并马不停蹄地逃往北境之地,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过帝国境内。 “是安德罗尼卡大人?请随我同行至宫殿,陛下早已等候多时。”迎接安德罗尼卡是一名朝中高官。 “所有人无一不欢迎这位科穆宁贵族的到来。神圣的皇帝陛下已经令人为您准备好了盛宴和猎场,仁慈的陛下将用美人和酒肉为其接风洗尘。” “那么陛下对这门亲事有什么意见吗?这件事至关重要。”安德罗尼卡抚摸着下颚的胡须,边走边说道;陛下的女儿鲁苏丹一定会喜欢上我的(大儿子)曼努埃尔。紫室贵族与巴格拉季昂家族的联姻也会使格鲁吉亚更加强大和稳定。” “大人,这一切我并不知情,还是让我们先去宫殿内!在盛宴和美酒的招待下,我们再来讨论此事。” 第一章 安德罗尼卡·科穆宁(一) 库拉河从城市由西向东穿过,河水使河岸沃野千里,辛劳的人们在这片沃土上繁衍生息,从先辈开始就着手一步步建立了这座伟大的城市——第比利斯。 库拉河是格鲁吉亚人眼中的“母亲河”,滋养着格鲁吉亚的土地和成千上万名栖息在此的格鲁吉亚人。 自从半个多世纪前被当地人尊称为“阿格马森贝利”(即复兴者、重建者)的大卫四世从塞尔柱突厥人手中光复此地后,第比利斯便成为了格鲁吉亚的新都。接下来的历代君王们都在扩建并完善这座建于“两座山脉之间”的城市,城市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人口稠密、商业发达,使其成为高加索地区上最璀璨的明珠。 建于山坡上的民屋,蜿蜒曲折且难以行走的山间小道,还有隐匿于群山密林之中的修道院和教堂——这便是第比利斯城的建筑特色。 1175年秋,距离尼基弗鲁斯离开以弗所已过去了两个半月。 清晨,辛劳的牧民驱赶着羊群挤入城里。虔诚的信徒正在前往教堂准备祈祷。城墙上有手持弯弓的弓手在警备,一队队装备精良的士兵在大街上巡逻。一切看起来十分祥和。 骑着高耸白马的希腊人艰难地挤出了密集而又繁华的街道。街道上来往的人群很多都不是格鲁吉亚人。在这里,到处都可以看见异教徒和不同服饰的人,而格鲁吉亚人在此时竟然成为了“少数人”。 从大卫四世开始便一直延续到今的宗教宽容政策,使其整个国家都呈现出十分融合的景象——驱赶着牲口进城的突厥牧民,城头上的格鲁吉亚士兵并不会向这些异教徒射去致命的箭矢,城里的正教徒也早已对满街的伊斯l信徒习以为常;穿着古怪的犹太人大量定居于此,不少人做起了经商的事业;北边的保加尔商人穿过遍布沼泽、毒虫和游牧骚扰的大草原,为城市带来了来自北境之地的珍贵毛皮、黄金和黑海的鱼子酱;中亚商人将这里看作为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据点,途径此地时也为城市带来了物美价廉的香料、食盐、珍珠、玻璃。 身材健硕的希腊人跳下了战马,几位忠实的斯拉夫奴仆下意识为他们的主子牵好了马匹。 “大人,前方就是王宫了。” 身着华丽服饰的希腊人名叫安德罗尼卡·科穆宁——先帝阿莱克修斯的后人。 从许多年前开始,安德罗尼卡便因国内通缉而四处漂泊,这位紫室贵族曾数次越狱成功,随后远离帝国,即使是寒冷的基辅罗斯诸国也有过他的身影。 谁也不相信,这位年过半百的科穆宁贵族日后会成功篡位登基,并将曼努埃尔皇帝的子嗣赶尽杀绝;但在当下,他只不过是依靠格鲁吉亚皇帝乔治三世庇护的希腊贵族而已。 他那挺拔的身姿甚至赋予了他以神圣感,具有英雄的姿态。尽管并不年轻,但是安德罗尼卡看起来却拥有童颜,他那长长的分叉灰色胡须又让他显得颇为庄严,令人感到神圣,好似天生具有统治力和无可阻挡的力量。 在安德罗尼卡的正前方就是神圣而又庄严的第比利斯王宫。气势宏伟的石砖城墙和一座座矗立的箭塔使人心生震撼。这里的防守密度比外墙更加森严和强大。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武士,城门口巡逻的士兵也大多数都是皈依正教的库曼人或突厥人。 第比利斯王宫的规模及奢侈虽远不如君士坦丁堡的布拉赫奈宫或大皇宫,但考虑到在高加索这片破碎支离且充满战火和宗教纷争的土地上还能建造起这样的出色建筑,已经算得上奇迹。 自称“autocrat of east and west”的乔治(三世)陛下就住在这里。皇帝在何处,国家的中枢神经就在何处。 “布拉赫奈宫……钻石……嗯,还有那些钱。” “我亲爱的好侄子,我们会成功的。” 安德罗尼卡小声嘀咕着,手却已经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步伐也随之加快不少。 “站住,什么人?呃……快放行。” 老守卫一眼就看清了安德罗尼卡的面孔,其他守卫也是同一时刻放下了吊桥,所有人都对这位流亡在外的希腊贵族无比信任和尊敬……当然,除了那些刚来的不懂事的新守卫。 这并不奇怪。 安德罗尼卡是当今格鲁吉亚皇帝乔治(三世)最亲密的朋友之一。对于乔治而言,安德罗尼卡的野心和智慧是有目共睹的;倘若自己是布拉赫奈宫的皇帝,那么安德罗尼卡一定会在第二天就煽动叛乱,并立即篡夺皇位。 但很“遗憾”的是,这里不是繁华无比的色雷斯或君士坦丁堡,而是在那群布拉赫奈宫的官僚贵族眼中的“偏僻之地”,辛劳的格鲁吉亚人和亚美尼亚人更是被身披紫袍的罗马皇帝蔑称为“蛮族”、“未开化的族群”。 因此,受到格鲁吉亚人庇护的安德罗尼卡一直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对皇帝陛下的权威和巴格拉季昂家族的威望并无异心。 在帝国境内的前半身,安德罗尼卡几乎是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渡过的。他与皇帝曼努埃尔本该是亲朋好友,但不久后无意间激怒皇帝,愤怒的曼努埃尔便将这位自己的“亲兄弟”关入大牢永远囚禁。 但安德罗尼卡有着惊人的毅力和聪明过人的头脑,每一次被抓入大牢,他总能想出各种办法来越狱,并最终成功;即使被忠于皇帝的瓦兰吉卫队抓住,不久后也是成功逃脱,并马不停蹄地逃往北境之地,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过帝国境内。 “是安德罗尼卡大人?请随我同行至宫殿,陛下早已等候多时。”迎接安德罗尼卡是一名朝中高官。 “所有人无一不欢迎这位科穆宁贵族的到来。神圣的皇帝陛下已经令人为您准备好了盛宴和猎场,仁慈的陛下将用美人和酒肉为其接风洗尘。” “那么陛下对这门亲事有什么意见吗?这件事至关重要。”安德罗尼卡抚摸着下颚的胡须,边走边说道;陛下的女儿鲁苏丹一定会喜欢上我的(大儿子)曼努埃尔。紫室贵族与巴格拉季昂家族的联姻也会使格鲁吉亚更加强大和稳定。” “大人,这一切我并不知情,还是让我们先去宫殿内!在盛宴和美酒的招待下,我们再来讨论此事。” 第一章 安德罗尼卡·科穆宁(一) 库拉河从城市由西向东穿过,河水使河岸沃野千里,辛劳的人们在这片沃土上繁衍生息,从先辈开始就着手一步步建立了这座伟大的城市——第比利斯。 库拉河是格鲁吉亚人眼中的“母亲河”,滋养着格鲁吉亚的土地和成千上万名栖息在此的格鲁吉亚人。 自从半个多世纪前被当地人尊称为“阿格马森贝利”(即复兴者、重建者)的大卫四世从塞尔柱突厥人手中光复此地后,第比利斯便成为了格鲁吉亚的新都。接下来的历代君王们都在扩建并完善这座建于“两座山脉之间”的城市,城市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人口稠密、商业发达,使其成为高加索地区上最璀璨的明珠。 建于山坡上的民屋,蜿蜒曲折且难以行走的山间小道,还有隐匿于群山密林之中的修道院和教堂——这便是第比利斯城的建筑特色。 1175年秋,距离尼基弗鲁斯离开以弗所已过去了两个半月。 清晨,辛劳的牧民驱赶着羊群挤入城里。虔诚的信徒正在前往教堂准备祈祷。城墙上有手持弯弓的弓手在警备,一队队装备精良的士兵在大街上巡逻。一切看起来十分祥和。 骑着高耸白马的希腊人艰难地挤出了密集而又繁华的街道。街道上来往的人群很多都不是格鲁吉亚人。在这里,到处都可以看见异教徒和不同服饰的人,而格鲁吉亚人在此时竟然成为了“少数人”。 从大卫四世开始便一直延续到今的宗教宽容政策,使其整个国家都呈现出十分融合的景象——驱赶着牲口进城的突厥牧民,城头上的格鲁吉亚士兵并不会向这些异教徒射去致命的箭矢,城里的正教徒也早已对满街的伊斯l信徒习以为常;穿着古怪的犹太人大量定居于此,不少人做起了经商的事业;北边的保加尔商人穿过遍布沼泽、毒虫和游牧骚扰的大草原,为城市带来了来自北境之地的珍贵毛皮、黄金和黑海的鱼子酱;中亚商人将这里看作为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据点,途径此地时也为城市带来了物美价廉的香料、食盐、珍珠、玻璃。 身材健硕的希腊人跳下了战马,几位忠实的斯拉夫奴仆下意识为他们的主子牵好了马匹。 “大人,前方就是王宫了。” 身着华丽服饰的希腊人名叫安德罗尼卡·科穆宁——先帝阿莱克修斯的后人。 从许多年前开始,安德罗尼卡便因国内通缉而四处漂泊,这位紫室贵族曾数次越狱成功,随后远离帝国,即使是寒冷的基辅罗斯诸国也有过他的身影。 谁也不相信,这位年过半百的科穆宁贵族日后会成功篡位登基,并将曼努埃尔皇帝的子嗣赶尽杀绝;但在当下,他只不过是依靠格鲁吉亚皇帝乔治三世庇护的希腊贵族而已。 他那挺拔的身姿甚至赋予了他以神圣感,具有英雄的姿态。尽管并不年轻,但是安德罗尼卡看起来却拥有童颜,他那长长的分叉灰色胡须又让他显得颇为庄严,令人感到神圣,好似天生具有统治力和无可阻挡的力量。 在安德罗尼卡的正前方就是神圣而又庄严的第比利斯王宫。气势宏伟的石砖城墙和一座座矗立的箭塔使人心生震撼。这里的防守密度比外墙更加森严和强大。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武士,城门口巡逻的士兵也大多数都是皈依正教的库曼人或突厥人。 第比利斯王宫的规模及奢侈虽远不如君士坦丁堡的布拉赫奈宫或大皇宫,但考虑到在高加索这片破碎支离且充满战火和宗教纷争的土地上还能建造起这样的出色建筑,已经算得上奇迹。 自称“autocrat of east and west”的乔治(三世)陛下就住在这里。皇帝在何处,国家的中枢神经就在何处。 “布拉赫奈宫……钻石……嗯,还有那些钱。” “我亲爱的好侄子,我们会成功的。” 安德罗尼卡小声嘀咕着,手却已经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步伐也随之加快不少。 “站住,什么人?呃……快放行。” 老守卫一眼就看清了安德罗尼卡的面孔,其他守卫也是同一时刻放下了吊桥,所有人都对这位流亡在外的希腊贵族无比信任和尊敬……当然,除了那些刚来的不懂事的新守卫。 这并不奇怪。 安德罗尼卡是当今格鲁吉亚皇帝乔治(三世)最亲密的朋友之一。对于乔治而言,安德罗尼卡的野心和智慧是有目共睹的;倘若自己是布拉赫奈宫的皇帝,那么安德罗尼卡一定会在第二天就煽动叛乱,并立即篡夺皇位。 但很“遗憾”的是,这里不是繁华无比的色雷斯或君士坦丁堡,而是在那群布拉赫奈宫的官僚贵族眼中的“偏僻之地”,辛劳的格鲁吉亚人和亚美尼亚人更是被身披紫袍的罗马皇帝蔑称为“蛮族”、“未开化的族群”。 因此,受到格鲁吉亚人庇护的安德罗尼卡一直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对皇帝陛下的权威和巴格拉季昂家族的威望并无异心。 在帝国境内的前半身,安德罗尼卡几乎是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渡过的。他与皇帝曼努埃尔本该是亲朋好友,但不久后无意间激怒皇帝,愤怒的曼努埃尔便将这位自己的“亲兄弟”关入大牢永远囚禁。 但安德罗尼卡有着惊人的毅力和聪明过人的头脑,每一次被抓入大牢,他总能想出各种办法来越狱,并最终成功;即使被忠于皇帝的瓦兰吉卫队抓住,不久后也是成功逃脱,并马不停蹄地逃往北境之地,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过帝国境内。 “是安德罗尼卡大人?请随我同行至宫殿,陛下早已等候多时。”迎接安德罗尼卡是一名朝中高官。 “所有人无一不欢迎这位科穆宁贵族的到来。神圣的皇帝陛下已经令人为您准备好了盛宴和猎场,仁慈的陛下将用美人和酒肉为其接风洗尘。” “那么陛下对这门亲事有什么意见吗?这件事至关重要。”安德罗尼卡抚摸着下颚的胡须,边走边说道;陛下的女儿鲁苏丹一定会喜欢上我的(大儿子)曼努埃尔。紫室贵族与巴格拉季昂家族的联姻也会使格鲁吉亚更加强大和稳定。” “大人,这一切我并不知情,还是让我们先去宫殿内!在盛宴和美酒的招待下,我们再来讨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