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美人身娇体软,疯批暴君强宠》 第1章 这次得好好罚你了(加书架追更不迷路) (注:男主强取豪夺,某些行为比较病娇疯批,女主是真病弱,绝美万人迷,介意避雷。) - “站住,别跑了,夫人!” 满月之下,一道瘦弱的黑影脚步凌乱的穿行在满是高树的丛林中。 身后追逐的一群人,脚步急促的追逐着苏杳,皆是不同于寻常百姓的装束,偏异域和诡谲。 不仅后有追兵,苏杳还浑身酸痛发软,疼得她锥心刺骨,牵一发而动全身。 身体,好像支撑不住了。 她不想逃了,但又不得不逃。 “夫人,再不停下,大祭司会怪罪于你的。” “夫人,当心身子,别再跑了。” 苏杳漫无目的的逃窜着,却诧愣片刻后顿住脚步。 看着路口那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苏杳面如死灰。 她方才明明已经来过这儿。 要被身后的那群人追上了。 真被带回去,那她就真完了。 她指定会被那人狠狠欺辱的。 妖风乍起,阴凉入骨,让苏杳打了个寒颤,簌簌声不像是风吹树叶,倒像是什么东西从枯叶上爬动而过。 苏杳吞咽了口津液,惴惴不安的回头看那群人有没有追上来。 那群人似乎并没有离她很近,她得抓紧找出路,逃离这个鬼地方。 刚长舒一口气,缓着呼吸回头,猝然便与面前的东西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对黄金般的竖瞳,在这茫茫黑夜里,比月光和烛火还要亮眼。 苏杳气息凝滞,只因那东西眨了眨眼,低鸣了一声,还从口中吐出一样条状的东西,‘嘶嘶’了两声。 “啊!” 恸然的尖叫声划破长空,惊扰林中一众鸟雀。 蛇,是一头巨蛇! 苏杳被吓破了胆,双腿一软,几个踉跄后彻底站不住,竟直接摔在了地上。 “别、别吃我,不要……” 因怯懦,咬字都哽咽发颤儿,却又有一种勾人心弦的媚骨感。 苏杳慌乱的往后爬,警惕着身前一点点游动的庞然巨物。 全然未注意身后,与身后的东西相碰,让她魂不附体的激颤了一下。 又是一道温软的叫喊声,女子连魂儿都要出窍了。 只等苏杳僵硬扭头仰颅后,才发现是一人。 来人穿着一身黑红的衣袍,头戴抹额,双眸通黑,居高临下,死死的盯着在地上爬行的苏杳。 “珧、琢。” 苏杳温吞的吐出来人的名字,哭腔哽咽,双目惊惧到瑟缩,又往身后爬了一小段儿。 湿润薄凉的蛇信子滑过苏杳的后颈,激起苏杳全身肌肤的战栗,怯懦的人猝然开始啜泣。 “别吃我,放过我,饶了我呜呜……” 两相对比之下,苏杳竟抱住珧琢的腿往珧琢身后爬扭,整个人狼狈不堪。 “珧琢,救我~” 她还不想成为巨蛇饱腹的点心。 被唤作珧琢的少年,轻瞥了一眼抓着他腿脚寻求庇护的女子,眸色暗沉如墨,神色淡然的将手放在苏杳头顶。 “杳儿,你还真是软弱,胆子这么小还敢逃?” 珧琢对上面前哼声吐舌的巨蛇,丝毫不惧。 通体黑色的巨蛇长十丈有余,比身形颀长健壮的珧琢还要宽出少许。 黑蛇晃了下蛇脸,冷色金瞳中丝毫没有杀意,倒像是在冲珧琢卖乖。 珧琢抬起另外一只手,袖袍随风飘动,手贴在黑蛇的头顶。 “小黑。” 男子声色凉薄,比这深秋还冷上几分,使得苏杳身躯抖得厉害。 苏杳平日虽见珧琢搬弄一些蛇兽虫草,但没成想,方才那只黑蛇竟也是珧琢豢养的。 珧琢就是恶鬼! 黑蛇溜得快,几乎是一眨眼,就‘咻’的化为一道残影,隐匿在了这阴暗诡谲的密林中。 苏杳脱了力,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双手也从珧琢腿上垂了下去,肩胛还在止不住颤抖。 这会儿功夫,仙乐族的族人带着火把、提着灯笼也赶到了。 看着赫然在前的珧琢,格外恭顺的双手交叠在肩上,俯身弯腰作礼。 “大祭司。” 见珧琢出现,不免有人抱怨。 “大祭司,夫人又趁你祈福时偷偷跑了。” 珧琢只听见身后地上的女子正捂着胸口,低声压抑着抽噎,吐气略显急促。 冷冽如冰刃的眼中无情阴厉,淡红的薄唇轻翕。 “知道了,退下。” 再与身下的苏杳对视时,珧琢眼底才有了猛涨的欲气,阴鸷晦暗。 “我会好好惩戒她的。” 对上珧琢那漆黑的眸光,苏杳觉察出了他的狠戾。 族人走的很快,幽静清冷的林间,只徒留苏杳和珧琢二人。 苏杳喘着粗气,惶恐不安的叫着那少年的名字:“珧琢~” 似祈求,又似撩情,听来人心尖儿都骚痒。 苏杳转身往后爬了没两步,整个人就被一只抓在腰带上的手提溜了起来。 因珧琢手劲儿过大,此前被苏杳跑散的腰带,毫不费力就被珧琢挑断。 “还想逃?” 低沉的闷吼声在苏杳耳侧响起,还未等她挣扎,整个人又被珧琢牢牢圈禁在怀。 勒在苏杳不盈一握腰肢上的手臂,恨不得将苏杳揉进珧琢的骨血中,让他们二人合一为一。 然后永不分离。 珧琢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苏杳的口鼻,似要将人窒息扼死。 但其实,珧琢是在救苏杳。 “天天想着逃跑,改明儿把你脚筋给你挑了。” 苏杳瞳孔骤缩,有了挣扎的动作,却被圈禁在珧琢怀里,就跟初生的白猫幼崽一样,全然无力。 男子阴恻的言语更甚:“要是那样你还妄想逃,手筋也给你悉数割了,让你天天瘫在床上,与我日日欢乐,可好?” 一身白衣的女子眸光瑟缩,恐惧席卷了她全身各处。 “唔唔……”此刻说不出话,只能弱弱的甩甩头,以示抗拒。 珧琢比苏杳高了七寸有余,此刻在珧琢怀中,还得奋力垫着脚前跟儿,迎合着珧琢。 只等苏杳体态瘫软后,珧琢才松开了捂住苏杳口鼻的手。 “慢慢的,别着急。” 低祟的耳语带出少许热气,全喷洒在了苏杳耳廓处,但也暴露了珧琢此刻的恶念。 锢在苏杳腰上的手一松力,苏杳整个人犹如软水一样瘫倒在了地上,发出吃痛的哀鸣。 珧琢挪动两步,跪在了苏杳上空,单手压在苏杳起伏不定的软胸上,另一只手指尖又挑起苏杳的颚骨下颌处。 珧琢眼中泛着源源不断的冷意,嘴角却是肆意谑笑。 “杳儿,你太不听话了,又趁我不在想要偷跑。” “都已经这么多次了,你怎么就不能长长记性呢?” “看来,这次得好好罚你了。” 第2章 又忘了,该叫我什么? 苏杳知自己逃不掉了,只能躺在地上挤两滴眼泪,望着那形似鬼魅的少年。 少年比她高大壮硕太多了,谁又能想到,珧琢还未逾二九。 而自己明明比他还年长一岁了,却还会遭到年少者的欺辱,被他吓得胆破心惊。 珧琢模样生得极好,剑眉倒竖如弦月,明眸清冽似寒潭,肤色发白,却因眼神晦瞑、眼尾梢过于锋利,邪魅如妖孽。 苏杳被他那副样子吓得泪液汹涌,只能求饶示弱。 “珧琢,放过我,你放我出去,你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呢?” “怀玉,你是我的妻子,就得一辈子待在我身边,你还想要去哪儿?” 怀玉是苏杳的字,当年她身子孱弱,她爹就学着男子,给她取了个字,为的是给她增添几分阳气。 发凉的指节碾着苏杳的下颚,掐得苏杳生疼,推搡了一把面前的珧琢。 地上的女子声色激烈的反驳:“我不是你的妻子!” “我有婚约的,怎么可以当你的妻子?” “你放我回家,呜呜呜……” “婚约?”珧琢冷声一笑,致使苏杳遍体生寒。 “且不说婚约,即便你早已嫁作人妇,与人生儿育女,我也要你。” “既是有婚姻,那我之后就去杀了那位。” 月影嗡鸣,地上容貌姣好的女子脸上苍白到了极致,浑身上下透着几分病弱气,一看就是达官显贵家娇养出来的子女。 本就瘦弱了,又因那肤白胜雪的脸上布满泪痕,更显可怜。 但这并不能激起珧琢的怜悯之心,只能让他心中暴虐之欲疯涨。 “身子还疼吗?” 珧琢扒开苏杳披散的外袍,大掌掐在苏杳腰侧上,将人钳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看来昨晚太轻了,你竟都能跑这么远。为夫还是不该对你太心慈手软。” 被珧琢触碰到地方如附骨之疽,苏杳慌乱阻止他的行为。 “不、不要,珧琢,别这样……” 苏杳的双手被珧琢桎梏在一只手中,压过苏杳的头顶。 月下,玉骨冰肌的女子宛若谪仙,但却泪水涟涟,好不凄切。 “不要,珧琢,放过我~” 珧琢很喜欢苏杳的容貌,凝脂如玉仙姿无双,在雪白双颊的衬托下,唇若涂脂。 最引诱他的是苏杳那双清冷纯净的眸子,媚眼如丝,勾人无形。 而且苏杳身子弱,更让他想要肆意凌虐了。 且不说苏杳手脚被束,体格和武力的差距,就让她只能被珧琢随意对待。 苏杳哭得泪盈于睫,但她也只能哭,因为撇开男女之间的力气,这具身子,从生下来就体弱多病。 “我疼,我还疼,珧琢,饶了我……” 珧琢见自己还没对苏杳做什么,人就哭得涕泗,被苏杳的一言一行逗笑了。 “杳儿,你又忘了,该叫我什么?” 苏杳望着逆着洁白月色的珧琢,珧琢墨发滑至身前,容颜妖冶,唇线紧抿微浮,幽幽的狞笑。 即便是在眼泪朦胧之时,少年那刀削鬼斧的神颜,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夫……夫君。” 苏杳屈辱于这个称呼,因为这让她的尊严荡然无存。 珧琢明明不是她的夫君,但她还是妥协了。 在一次次的威逼之下,她不得不学会顺从。 珧琢发凉的手掌抚上苏杳那张他爱慕不已的容貌,目光缱绻且急热。 “乖,杳儿真听话。” 放软的声音却比冷沉言语时更为瘆人。 “那接下来,夫君就得罚怀玉了。” 苏杳晃动着头颅,绛红的嘴唇抽动,轻吐字眼:“不……” 珧琢虽年岁不如苏杳,但除此之外,处处优胜与苏杳。 苏杳没少在珧琢那儿吃苦头。 幽静的密林中,女子凄惨的叫声不绝于耳,听来甚是哀痛。 但其中有几声儿,也并非全是痛苦。 …… 珧琢将自己的外袍裹在苏杳身上,打横抱起双目失神到无望的苏杳。 “杳儿,我们回去了。” 终于结束了,这对苏杳来说是解脱。 苏杳被珧琢抱在怀中,喘着满是珧琢身上淡香的气。 淡沉香夹杂着冷雪松,裹挟在她鼻息处,让她昏昏欲睡。 赤足从外袍中露了出来,因天寒地冻,苏杳更是依赖性的往珧琢怀里躲。 颤栗不止,可见被折磨得有多惨。 珧琢紧搂着怀中的人,爱不释手,黑眸中也是无尽的爱意。 拍了拍人还在轻颤的薄被,安抚他娇弱不堪的妻子。 “累了?先闭眼歇歇,别再哭了,眼睛哭肿了疼。” 温存后的少年有多柔情似水,此前的他就有多凶狠野蛮。 夜色寂寥,仙乐族族人自之前那一遭,闹到半夜也尽数睡下了。 但在浅眠中,苏杳还是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大祭司’。 珧琢并未理会,恐苏杳受寒,大腿阔步的从柳兮然身旁走过,卓绝的脸色冷冽如霜。 柳兮然望着远去的背影踏入富丽的古朴宅院,眼神也愈发幽怨,恨不得化作利剑,削断苏杳那个狐媚女子的腿脚。 大祭司性子冷,又阴晴不定,这在仙乐族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但偏偏在苏杳面前不是。 苏杳是在俩个月之前来到他们这儿求药的。 苏杳中了情蛊,是从他们族中出去的那人下的。 解情蛊不难,族人本想给苏杳解了就送他们一行人离开,因为仙乐族避世已久,也不喜与外人往来。 既是他们族人酿下的祸端,帮人解了,自是理所应当。 可大祭司却严禁族人为苏杳解蛊。 苏杳无法,只得主动向珧琢求救。 柳兮然如今想想,当初大祭司指定是存了私心的,就是因为被苏杳勾了魂儿。 可她不愿,不愿大祭司怀里抱着的是那个外来人。 珧琢推开房门而入,将人轻轻放置在床榻上,屋内已开始燃炭火了,将整间寝殿烘烤得热乎。 因仙乐族避世深山老林,天儿凉,一至深秋就寒冽万分。 更何况苏杳那羸弱不堪的身躯,无论穿得再多,也压根不能御寒,稍有不慎,又是一场热病。 每每让珧琢见了她那烧红的脸,都是万分心疼的。 族内人从不烧炭火,这还是珧琢让人去市井采买回来了,银丝碳。 湿热的唇贴附在苏杳分外红润的唇瓣上,床榻上的女子面色的薄红因方才在树林中的事儿,还未消下去。 甜津津的,苏杳的唇,软嫩如幼时他阿娘给他的软糖。 苏杳被珧琢闹醒,头脑昏沉,四肢百骸酸痛到抬不起骨指,感觉身上压了一匹正在垂涎她的饿狼,喘不过气儿。 用手抵在珧琢僵硬的胸膛上,原先搭在她身上的外袍也从肩头滑落。 第3章 不哭了,夫君亲一亲 黑与白的映衬下,糜红便成了邪念的象征。 她那葳蕤白皙的身躯肌肤上,满是不堪的痕迹。 她见珧琢亵衣略敞,便知道珧琢又要做那档子事儿了。 才哭过的眼睫上还沾着未干的泪迹。 “珧琢,就寝,我乏了。” 苏杳眼中满是抗拒与胆寒,水光潋滟的眸中水汽越聚越丰沛。 属实,水多,总是哭哭啼啼的。 可珧琢并不想放过她,把玩儿着苏杳的青丝。 “杳儿,你今天又做错了事。” 男子言语颇冷,摆明了是要与苏杳好好计较一番的。 “只一次,你觉得我是那般心胸开阔之人吗?” 不是,珧琢锱铢必较,而且他向来不知克制为何物。 只要他想,自己就得何时何地的迎逢他。 苏杳泪眼婆娑,虚眯着眼凝视着床沿处的珧琢,只觉得珧琢满身祟气。 “珧琢,我、我身子不适,不能再……” 她深知,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珧琢会对她极尽折磨,毫不心慈手软。 她怕极了珧琢。 男子淡红的薄唇微启:“错了没?” 苏杳眼泪都没收住,就得回应珧琢的逼问:“错了,我错了,我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 “求你~” “发誓。”少年清冽的声线裹挟着霜雪。 苏杳:“我发誓,我绝不会再逃了。” 珧琢让她认错,她认了,珧琢让她发誓,说不再生出逃离的心思,她也发过誓了。 原来有些誓言,真的视若虚拟。 屋内炭火足,苏杳初始就汗涔涔的,淋漓的香汗像是整个才从浴桶中捞起来一样。 单薄白皙的脊背,只需珧琢稍稍一按就会无力,腰腹更是还没珧琢手掌宽。 乌发沾在脸和身上,眼尾糜红却双目无神,薄唇微吐灼气。 柔若无骨的手勾在珧琢肩背后颈,连扯珧琢发丝的力气都无,只是将人的抹额扯下。 苏杳神志不清,醒了好几次,又晕眩了好几次。 晨曦熹微时,窗杦溢洒白光进入殿内。 珧琢这才不知餍足的给她沐浴,然后将她卷入了被中,两个人相拥而眠。 日上三竿时,苏杳本想翻个身,因盖着厚重的棉絮,外加屋内炭火旺,浑身都是热汗,亵衣都湿透了。 迷糊之间,苏杳半梦半醒睁眼,头疼欲裂,身子像是被深山野林里的恶兽啃噬过一样,骸骨连着经脉的疼。 小腹和身下尤胜之。 珧琢昨晚居然睡在了她的小房间里。 苏杳羞愤欲死,更多的是耻辱与委屈。 珧琢的手环顾在她腰上,勒得紧实。 即便是在睡梦中,也将她牢牢圈禁着,生怕她跑了一样。 抵在她肩胛处的男子胸膛宽阔,一身的肉结实孔武,硬邦邦的,苏杳很是不舒服。 苏杳口干舌燥的轻哼了一声,身后的珧琢也有了动静儿。 珧琢侧躺着,一睁眼就见苏杳想要从他怀里挣脱。 苏杳的墨发往下垂,就跟泼墨一般。 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此刻因出了一身细密的热汗,衣衫都湿透了。 瘦骨嶙峋的肩背若隐若现,腰线也格外轻软柔韧。 “醒了?” 阴沉暗哑的声音自苏杳身后传来,使她不自觉轻颤了一下。 随即,自己便被人从后困住了身子。 “啊——” 珧琢贴到她身后,旖旎的春风吹来,耳畔也被人亲吻着。 苏杳双拳紧攥着身下的被褥,牙关咬紧,垂眸隐忍着。 额头溢出汗珠,极小的一颗恰好从通红的眼角末梢划过,倒像是在无声落泪。 珧琢的亲吻令苏杳遍体生寒,周身的汗液也发凉。 “昨夜累坏了,再歇会儿。” 珧琢吐着慵懒的语调关怀着,真像是体谅妻子辛劳的贤夫。 珧琢的吻在苏杳肌肤肆意落下,苏杳也没法阻挠,只能强忍着心口的恶气。 眼眶酸楚愈深,只等不多时,玉珠便能垂坠下。 “你把炭火灭了,我热。” 开嗓的话粗粝得不成样子,但在珧琢听来却万分甜腻。 “好,渴吗?给你倒杯茶润润嗓子。” 苏杳背对着珧琢微微颔首。 每每缠绵过后,便是珧琢最闲适温情的时刻,不再暴戾和阴晴不定。 珧琢身上的衣衫长袍并未合拢,跟披风一样挂在身上,伴随他姿势狂狷走动,还能带起衣角。 灭了炭火后,屋内仍闷热,珧琢也用木棍支起了窗棂,透了几分冷气进屋。 再用茶盏倒了一杯茶,指腹擦着杯壁游弋,却在半道儿上,将杯沿送入了自己口中。 仰头饮尽杯中茶水的男子脖颈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凝视着踏上的妙人,目光幽深晦瞑。 苏杳知道珧琢存了什么心思,立刻往床榻里头挪动。 “我不渴了,我不唔……” 清甜带涩的茶水被渡进苏杳的檀口内,珧琢莹白的手指一滑动苏杳的脖颈,茶水就顺着喉口进入了体内。 朱唇之间的碰撞愈发剧烈,舌尖也与珧琢的纠缠不清,苏杳胡乱的推搡着又开始因动情而疯癫的男子。 珧琢将杯子随意一扔,瓷器碰撞到墙面,立即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破碎音。 苏杳胆小,也易受惊。 珧琢单手就能将人双手腕骨钳制住,只因苏杳真的太瘦了。 “怀玉,怀玉……” 珧琢急躁得宛若中了烈药,强势掠夺着苏杳的一隅之地。 他的怀玉,浑身上身都是软嫩的,这让他如何能够不贪慕? 只等将人吻得七荤八素快要无意识后,珧琢才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人。 剔透的泪珠挂在苏杳白皙的容颜之上,她美得宛若神只,仙姿玉质,任谁看了都得动心。 茶水从嘴角溢出,流淌在苏杳下颌和脖颈处,珧琢痴迷的给人舐干。 松下苏杳的双手,手腕一圈红痕,像是被什么粗糙的绳索捆过一样。 但其实,珧琢捏苏杳时,用了不过三分劲儿。 珧琢爱抚上苏杳那他为之动容的脸颊,满目浓情。 “不哭了,杳儿,夫君亲一亲而已。” 他的夫人好娇嫩,捏一下就红,亲一口就哭,弄狠了还一个劲儿的歇斯底里求饶。 不愧是京城苏国公家中娇养出来的幼女。 苏杳看着眼前这个她视若恶鬼的男子:“我想沐浴。” 周身黏糊糊的,还遍布珧琢的味道,她忍不下他玷污自己的气息。 为什么,她为何要遭受这般耻辱? 珧琢喜极了苏怀玉这屈辱恸哭的模样,让苏杳臣服,于他而言,简直是莫大的成就。 黑眸中火气翻腾,裹挟着邪性:“杳儿,再来一次。” 第4章 夫人能逃得掉吗? 苏杳整个人都在畏惧,却又别无他法,她反抗不过珧琢,也逃不掉。 全然记不得昨夜是她第几次出逃后被抓回来了。 明明昨晚已然那么多次了,但珧琢对她的欲念,就好似一个完全填不满的窟窿。 她只能抽噎着求饶,祈祷珧琢对她仅存的善念。 “我不行的,珧琢,我会……会死的,你饶了我……” 涟漪的泪水不值钱,只会是振奋人心的冲锋号角。 珧琢满含爱意的用指节勾走苏杳眼角的水液。 “不会的,我等下给你擦药,那药我特意给你调配的,没多久就会痊愈,你不是用过吗?” 苏杳是用过,疗效当真是好极了。 她宁可不用那么好的药。 正在屋外洒扫的下人,只见大祭司的房门被人从里拉开缝隙,一只白玉藕节的手从里探出。 可刹那间,那只手又被另一只明显粗壮的手拽了回去。 苏杳被珧琢奋力撞在了房门上。 “还想要去哪儿?” 因珧琢动作太狠,薄粉的檀口泄出一道绵软又痛苦的哭嚎。 “你还能去哪儿?” “夫人,你觉得你能逃得掉吗?” 听着身后男子恶狠又痴狂的低语,苏杳只觉自己置身在无间地狱。 苏杳想说她不是珧琢的夫人,但男人的手死死抵在她后腰处。 此前饱受摧残的腰一触就软,受不了如此残暴的对待,当即无力得快要瘫软在地。 “不要呜……” “珧琢,放过我……” 苏杳胡乱摇头,脸磕在木质雕花隔断门上。 好不悲悯凄惨。 屋内随即而来的声音,不言而喻,仆人听得心惊。 几人在大祭司这儿伺候久了,自然知道那痛哭悲悯的呐喊是何意。 夫人在哭诉求饶,或许是在求她们出手相助,又或许是在求大祭司。 几人相视一望,识趣的远离了后院这个是非之地。 - 苏杳再有意识时,已不知是几时了。 估摸着再过不了一两个时辰,夜幕将至,这一日又蹉跎了过去。 她在珧琢身边,总是过得浑浑噩噩,大都在床榻上神志不清。 珧琢说这一次,但都是哄骗她的。 她被珧琢折腾得惨,只能平躺在软榻上,浑身就跟被千军万马碾过一样。 这会儿珧琢不在屋内,苏杳望着床幔,生无可恋到了极致。 眼泪充盈在眼眶中打着转。 她到底何时才能从这儿逃出去? 她想要回京城,回到国公府。 她过够了如今这种日子了,虽然才不过一月,但她觉得与珧琢在一起的时刻,都是度日如年般的煎熬。 珧琢昨夜祭祀祈福后,除今日外,往后三日他都得空。 那便意味着,接下来三日,她也会在床榻上度过。 晶润的泪珠隐入黑色的鬓发中,苏杳刚一阖眼,就察觉有人推门而入。 “杳儿,辛苦一天一夜指定饿坏了,为夫喂你喝些粥垫垫肚子。” 一天一夜,他还知是一天一夜。 苏杳跟傀儡一样,任由珧琢将她扶起倚在珧琢身上。 甜粥被珧琢送到嘴边,她饥肠辘辘,本不想张口的。 “杳儿,别置气,身体要紧。” 苏杳性子倔强的别过脸。 身体要紧? 珧琢那么对自己的时候,可曾有一刻顾及过她的身体。 见苏杳油盐不进,珧琢眸色愈深。 “你要是不吃,那你的文砚哥哥他们,我不介意多饿他们几日。” 这招属实是拿捏住苏杳的软肋了。 “他们……在哪儿?”微弱得近乎气竭身亡。 “吃了我就告诉你。” 苏杳侧身,双手撑在床上,怒视着苏杳。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我要见他们。” 珧琢见苏杳这么在乎那个庄文砚,心中更是吃味儿,恨不得将庄文砚等人剐杀了。 “先喝粥。” 苏杳妥协了。 庄文砚他们在珧琢手中,她决不能不顾他们的安危,毕竟当初他们也是陪自己来仙乐族寻药的。 还有自己的婢女和护卫也在。 一勺一勺的热粥被珧琢送入苏杳口内,直至最后一口被苏杳吞咽入肚,苏杳终于耐不住了。 “带我去见他们。” 珧琢握住勺柄的手指暗暗发力,抬眸时,眼中遍布寒冽的冰冷。 洞悉苏杳的瑟缩,便知自己又吓到了他金尊玉贵的夫人。 “好,带你去。” 还是得对苏杳狠心一些,太仁慈只会让苏杳觉得他软弱可欺。 珧琢抱着苏杳走至一间破落的庭院。 只听不绝于耳的熟悉惨叫,足以刺破苏杳的心口。 是庄文砚他们。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苏杳从珧琢身上下来,踩着虚软的步伐,一下就撞开了房门,使得身体踉跄到险些跌摔在地。 好在身后的珧琢扶了她一把。 屋内一共四人,还有她的婢女如心,皆是被锁链缠绕着脖子,另一端嵌入了墙体,个个都在痛苦哀嚎着。 苏杳挣开珧琢,冲到庄文砚面前,又看着一旁的庄珣等人。 庄文砚看着人,往日的儒雅风姿不复存在,狼狈不堪。 “杳儿,你……” 可一见苏杳身上那未遮挡完全的青红淤痕迹,庄文砚就知,苏杳又没有逃出去。 看着庄文砚等人这般模样,苏杳满目泪液。 “你把他们怎么了?” 珧琢姿态阴桀的站在苏杳身后,垂眸看着地上的庄文砚,轻蔑一笑。 他们不过是靠自己苟活的蝼蚁。 “没怎么,新炼制的毒药,在他们身上试炼一番而已。” 苏杳蜷腿跪坐在地,仰望着居高临下的珧琢,恶寒不止。 “你,你……” 苏杳本想骂珧琢来着,又怕惹恼了人,遂急转而下。 “把解药给他们,珧琢,解药,你放过他们。” 庄文砚又疼又愤,冲着苏杳吼道:“别求他,杳儿,不要求他。” 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庄文砚甚至觉得身体里有虫蚁在爬行。 “不用管我们,你找机会逃出去。” 苏杳如何能不管庄文砚他们,他们是为了自己才来的。 若不是她,文砚哥哥他们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都怪她。 苏杳探出手去揪珧琢的外袍,白如宣纸的玉石指节捻上珧琢黑色的华锦绣袍。 “珧琢,我以后不逃了,把解药给他们,求求你……” 原本高贵的世家小姐都低了头颅,珧琢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骨节分明的食指描摹着苏杳那张精雕细琢的面部,从略显狐媚又纯欲的眉眼至小巧的指尖,再落到樱粉的诱人唇上。 珧琢的手指同他的眼神一般薄凉。 “解药……” “我也没有。” 第5章 你定要这般羞辱我吗? 指尖停留在苏杳俩唇之间,浮肿的唇肉嘟嘟的,那双纯透得出水的眸子蓄满了清泉。 苏杳啜泣着哭声:“你救救他们~” “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会听话的,珧琢。” 珧琢俯视着跪坐在他面前的白衣女子,觉得苏杳罪恶。 模样生得罪恶,让人忍不住想要对苏杳大肆凌辱。 他那漂亮但无自保能力的夫人啊。 “我没有解药,近日心情不大好,也没研制解药的心思。” 苏杳被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吓破了胆。 他一句心情不好,便会有四条性命白白葬送。 苏杳泪水多,平日伤风感冒咳嗽时都会掉几颗,此刻众人性命攸关之时,自是更悲怆。 “不行的,珧琢,你不能这样,救救他们,我听话,我会听话的,我再也不跑了……” 庄珣:“杳姐姐,别求他,大不了一死。” 庄珣声色比庄文砚浑厚些,喊叫得也有气势,视死如归,带着少年独有的桀性。 苏杳如今满心想着如何才能让珧琢心情好。 她只有送出自己在珧琢眼里唯一有诱惑性的东西。 身子。 苏杳怯生生的去抓珧琢垂在腿侧的另一只手。 “你……你研制解药,我怎么都可以,你想怎么对我都行,我任你……玩弄。” 最后两字,苏杳祭出了她在珧琢面前为数不多的尊严。 以至于眼泪如潮水而下,难以遏制内心的悲痛。 她也不想如此低贱的,可她没办法,她不知该如何与珧琢交易。 她没什么可送给珧琢的,珧琢也不会要其她的。 只有这被珧琢采撷多次的身子。 珧琢饶有兴致的勾唇,面显诡谲。 “那杳儿说说,要怎么玩弄你?” 苏杳无知的摇头,如今她虽年逾十八了,但她对那些闺房之事儿一概不知。 仅有的经验,也全都来自珧琢。 珧琢帮人擦拭着泪,竟对苏杳这柔弱的模样,生不出一丝怜惜。 他只怕苏杳哭得不够厉害,只怕苏杳需要费尽心思逃离他。 “杳儿不都说了不行了,现在还怎么任我玩儿?” 为讨好珧琢,苏杳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用自己的脸主动去贴珧琢的手。 苏杳忍着浑身上下的酸痛,扯出一抹讨好的涩笑。 “可以的,我还可以。” “你随意,怎么着都行。” 她像是秦楼楚馆中极力自荐的妓子,她的脸皮早已被珧琢一遍遍的踩在脚底了。 “可我不想让杳儿疼,我会心疼的。” 男子口中的话,俨然是鬼话。 珧琢会心疼她吗? 绝无可能。 珧琢只会日日复始,让她遭受这世间最极致的折磨。 并以此为乐。 苏杳完全不知该如何,身后的庄文砚等人捱着苦难,她做不到事不关己。 “我……,我都让你弄了,你还要怎样?” 珧琢似笑非笑,手指又停在了苏杳檀口处,诡笑恣意。 察觉珧琢意图的苏杳心如死灰,面色惨白得生机全无,跌坐得身形如山倒。 “你定要这般羞辱我才尽兴吗?” 她是不愿的,但她别无选择。 苏杳顿神,旋即定声应答:“好,如你所愿。” 她舍弃的是太千金难买的尊荣,想她堂堂世家贵女,竟沦落为一男子的玩物。 身后是庄文砚和庄珣的声嘶力竭。 “杳儿,不要答应他,别让他糟践你。” “苏杳姐姐,你别这样,君子坦荡,我和我哥绝不这般苟活。” 苏杳:“走。” 刚要起身,珧琢:“就在这儿。” 苏杳仰望着珧琢那张脸,诧然失神,兀自流淌的泪接连而下。 随即又发出一声嗤笑。 她笑自己。 珧琢将她碾在满是污浊之地,让她永无抬头之日。 落在地上的手紧握,十指都快嵌入到她骨血中。 “珧琢,如此践踏我,你心中一定很得意?” 黑衣华袍男子头戴抹额,束着高马尾,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心思歹毒。 “杳儿,我已经给过你太多次机会了,但你次次都辜负了我对你的期许。” “如今我只盼着……” “永远将你囚在我身边。” “直至你我死期。” 阴森邪祟的话,让苏杳周身遍生凉意。 “要是能为我生个一儿半女,那更是极好。” 闻言,苏杳目色呆傻惊恐。 珧琢疯了,他要让自己给他生儿育女? “考虑好了吗?” “这毒我昨日下的,要是明日再没解药,我可以大发慈悲将人葬在我仙乐族陵墓。” “怎么也不会让他们曝尸荒野,成为孤魂野鬼。” 苏杳攥着珧琢的衣裳的手都在颤儿。 即便是死,庄文砚他们都是不得善终的。 那她还有什么迟疑的必要。 女子痛下决心:“我做!” …… 珧琢食指勾在苏杳下颌处,餍足的邪魅一笑,又挑衅了一眼身后二人。 蹲下身将人从地上抱起,在庄家兄弟二人的咒骂中离去。 怀里的苏杳还在哭闹。 苏杳身形瘦弱,比寻常女子还要轻一些。 珧琢抱着人大腿阔步踏过一座座庭院,也健步如飞。 府邸内的下人见况连连避身,以免冲撞了大祭司,惹他晦气。 珧琢带着人直抵闲云阁,也正是苏杳和他的卧房。 庭院宽敞,搬弄来了不少名贵花草,只为博大祭司的心上人一笑。 将人安置在榻上时,珧琢又惦念着苏杳的膝盖。 果不其然,红肿了一沓,还有破皮见红。 他并非想要让苏杳受伤。 “为夫的不是,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不要。” 苏杳说话喉口酸痛,还有恶心呕吐的举动,珧琢大喜过望。 “成了?” 迫不及待给人号脉,又大失所望。 见珧琢那阴沉的脸色,苏杳当即松了口气。 正事儿要紧。 “药我自己会擦的,你先去调配解药。” 珧琢眼底也落寞染尽,起身从一旁那整齐摆放的木架上找来伤药,又单腿蹲跪在了木榻下。 珧琢将苏杳那白玉如脂的纤细长腿放在他腿上,挖了一团滑腻的凉膏,悉心涂抹在苏杳伤口处。 他的指腹很凉,许是沾染了药膏,偏偏苏杳又是惧凉的。 “身上的我也给你再抹一遍。” 第6章 昨夜是夫君的不是 遍布青滋痕迹的肌肤原先是如玉般通透的白,如今更像是长久被人虐待,而留下深浅不一的伤痕。 珧琢手上没个轻重,擦过苏杳脖颈耳下险些皮开肉绽的血色印记时,苏杳疼得躲了一下。 再对上珧琢那双暗眸时,又乖乖的将脖子送了回去。 软弱至极,水光潋滟的眸子,任谁看了都渴望欺辱一番。 珧琢对小鹿般受惊的苏杳,言语不免谦和起来。 “昨夜是夫君的不是,弄疼了夫人。” 随即又开始诉苦推卸:“夫人也知我只是个蛮汉野人,手上没轻没重的,就谅解我这一次?” 珧琢的清癯修长的手指游走在苏杳玉颈上,感受着苏杳丝滑的肤质,爱不释手。 他缱绻旖旎,满含纯情的眼神,宛若识理的圣贤之人。 骨子里却满是腐烂的恶骨头。 “可若是日后杳儿再逃,就不只是简单的咬上这么一口了。” “杳儿应当还记得我昨夜在密林里同你说的那些话。” 寒凉的手指又攥上苏杳的脚踝,略显尖利的指甲一下一下的划在脚筋处,似下一刻就会重重的压下去,斩断经脉。 珧琢说要断了她的脚筋,苏杳被吓得身子直抖。 她深知珧琢并非只是空口白话。 微弱的反驳:“不~” 珧琢很喜她这般讨饶的乖顺性子,促狭轻笑,眼尾上挑。 “怀玉乖乖的,我就不会做伤你的事儿。” “若是不乖……” “再敢逃,我定让你身边所有人都成为我的药人。” “我会用各种阴毒的药试在她们身上,让他们生不如死,活得连畜牲都不如。” 珧琢越说越愉悦:“他们要是大吵大闹,我就毒哑,又或是……割掉她们的舌头,要是反抗,我就将他们做成人彘。” 恍然回想起今日,喟叹道:“啊~,那个庄珣,今日骂我应该骂尽兴了?要不——” 苏杳情急之下抓着珧琢的胳膊,眼眸瑟缩:“不要!” 珧琢反手扣住苏杳的手背,恃强凌弱之势:“杳儿要是不听话,你也一样!” “所以你最好顺我的心意,休要再生出逃离我的心思。” 见苏杳被吓得面如白纸,珧琢也于心不忍,旋即又转换了情绪。 “杳儿不必担心,你的舌头会好好的,毕竟,我还希望你在床上多闹几声儿。” “为夫喜欢听你闹。” 转而语重心长的恐吓人:“外面很危险的,夫人要是无事,不要总出去乱跑,就比如密林里。” “有蛇。” 握在苏杳脚腕处的手心阴寒无比,那股寒气就顺着苏杳的肌肤,直达她四肢百骸。 珧琢眸中闪着诡异的光亮,这让苏杳一下就回想到昨夜那只黑身巨蟒带给她的恐惧。 “林子里有好多蛇,数不清的,每一条都要吃人。” “要不是你有我身上的味道,昨夜早就是它们的腹中食了。” “杳儿想被它们拆吃入腹吗?” 苏杳急着摇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更多的是被珧琢吓的。 她知道那些诡异的坏东西全都是珧琢喂养的,珧琢是个无比邪门阴翳的人。 “疯子,你这个疯子……” 珧琢的眼神总是让她不寒而栗,转瞬即逝后,珧琢又浓情款款。 “杳儿才讨了我高兴,这是想再来一次?” 沾了膏药的指间又触在裂开的嘴角旁,刹那间,苏杳的脸颊被珧琢两指夹起。 珧琢查验着苏杳的伤口,还好。 可他现在心思又偏了,因为苏杳的舌头又粉又软,看着人就垂涎不已。 “乖乖,舌头探出来。” 苏杳识趣,她怕珧琢一个不高兴,又要降罪闹性子不给解药。 珧琢深吻了苏杳片刻,顾念着她檀口有伤,就没太粗暴。 只等珧琢饶过人后,苏杳顾不得身上的疼与此刻的狼狈样儿。 擦了擦唇旁的涎液:“解药。” 珧琢尽了兴,自是身心愉悦:“好,我先伺候你把药喝了。” 珧琢令人送来了汤药,养身子的,苏杳日日都要喝,吊着这自小就虚弱身子的性命。 京城人都知,苏国公一生戎马,老来得女,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病秧子,不知何日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杳盯着那黑黢黢的汤药,面色都苦了。 珧琢给她换了一副新的汤药,从前在苏国公俯内的那副方子,自婢女如心被珧琢囚起来后,珧琢就接手了她所有衣食住行。 “苦。”不想喝。 那药苦透了,但药效却是极好的,苏杳这一月被珧琢那么折腾都没出事儿,全仰仗珧琢那高超的医术。 珧琢并非只制药,他制毒更是一绝。 不,可以说,仙乐族人人擅使毒术。 什么仙乐族,就是一个邪恶毒族。 珧琢知她不喜,但还是细语的哄着人:“良药苦口,杳儿乖乖喝了,夜里为夫就不闹你了。” 说是伺候,每次都得靠珧琢硬灌,她喝不下这么苦的东西。 珧琢手碾着苏杳的两颊往上顶,灌得不紧不慢,怕呛着人。 温声软语哄着人:“马上就要全喝下去了,再有一口。” “夫人真厉害。” 只等苏杳喝完之后,珧琢利索的用手帕将溢出口的药液擦干。 苏杳苦得小脸巴巴,珧琢又从怀中掏出来两颗蜜饯放入苏杳嘴里。 “为夫下次让人买些新的果糖回来。” 两颗蜜枣往嘴里一塞,苏杳本清瘦的脸颊都鼓鼓囊囊了起来。 “杳儿陪我一起去暗室?我想杳儿陪陪我。” 珧琢将她抱去了一处暗室,苏杳瞧着里头就阴森恐怖,满室凉气。 充斥的东西看得她心惊肉跳,各类稀奇古怪的虫闹着诡异声音,每一只都剧毒无比。 无数晶润的眼睛盯着她,还有蛇类的冷瞳,看得苏杳头皮发麻。 苏杳害怕,完全不敢看,只能尽力埋低头颅,躲在珧琢怀里装看不见。 珧琢将她放在一处玉石榻上,跟冰床一样,但珧琢怕人受寒,里里外外铺了好几层价值不菲的狐裘软皮。 微弱的光斑驳的打在不远处的珧琢脸上,苏杳除了看他,也不知该看何处。 男子眉目俊朗,却周身萦绕着阴桀气,气质疏冷,不苟言笑时气势掀人,令人想要匍匐跪地求饶。 第7章 我定会待杳儿极好的 察觉苏杳在看他,珧琢手中抓药的手顿了顿,扭头冲人笑了笑。 “无趣的话,我抓只东西出来陪你,它们喜欢同你嬉闹,每次你一来,叫得格外的欢,跟发q了一样。” 苏杳头都快甩下来了,惊恐万分的抗拒:“我不要~” 他喜欢吓她胆小如鼠的夫人,当初苏杳初入族内时,一瞧见她那些宝贝‘宠物’就哭得眼泪涕泗,还嚷着说不解情蛊了,要回京城。 他见人当真是怕极了,才没再用那些小家伙再吓唬人。 即便是在这儿黑窖之地,苏杳也美得堪比神只,一袭白衣仙气袅袅,模样也粉雕玉琢,玉面含春。 珧琢完事儿也不知是几时了,想来外头早已是夜幕。 他的小夫人正睡得恬静,因长相清甜可人,总是透着皎皎如明月的圣洁。 惹得珧琢心痒儿,用食指戳了戳苏杳的嫣红的绛唇。 明明是未着一色,可那唇上好似涂了胭脂,软乎乎的颊肉和眼尾也是。 昨日到此刻当真是操劳坏了。 珧琢轻轻将人抱起,出了暗室。 下人机灵,这会儿已经将炭火点燃了。 侍女娴音刚准备作礼问候,珧琢一个眼神,娴音即刻缄默,再知趣的退下关好房门和窗棂。 夫人平日里被祭司大人折腾得不轻,好不容易睡下安眠了,可不能将人吵醒了。 夫人是真可怜。 苏杳是被饿醒的,肚子咕咕咕的叫个没完,也就白日里吃了一碗粥吊着。 珧琢没在屋里,她想去找庄文砚他们,看看珧琢有没有将解药喂给他们。 地上铺了软垫,可软趾刚一落地时,苏杳浑身的力就往下坠。 女子重摔在了地上,跌得匍匐跪地,狼狈不已。 又不慎牵扯到了身上久伤不愈的痛处,眼泪瞬间被憋了出来。 她如今这副样子,就算回了京城,也无颜再面对家父家母了。 都怪珧琢那个坏人。 这世上怎会有珧琢这般恶毒的魔头,竟强迫人雌居于他。 也怪此前那位恶人。 为何让她遭受奇耻大辱? 珧琢带着食盒推门而入时,见他的杳儿正蜷趴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哭声克制又哀怜,足以令这世上所有铁石心肠之人动容。 床下的珧琢,还是不愿让苏杳一直哭的。 对身子不好。 “杳儿这是知夫君要来,特行此大礼吗?” 珧琢将人重新抱回了床榻上,悉心擦拭掉苏杳容颜的泪珠。 “不哭了,脸都哭花了,眼睛也是肿的,夫君要心疼了。” 苏杳哭得抽噎不止,瘦弱的胸膛一耸一耸的,气喘吁吁。 珧琢的手立刻捂住了苏杳的口鼻,另一只手顺着苏杳后背的气儿,下颌抵在苏杳头顶上,将人搂在怀里轻声安抚。 “杳儿乖乖的,不整日想着逃,我定会待杳儿极好的。” “有点烧热,是昨夜夫君照顾不周,都是夫君的不是,杳儿不哭了好不好?” 苏杳软趴趴的瘫倒在珧琢怀里,微弱的甘冽沉木香袭入她鼻息间。 之前珧琢身上的味道并非是沉木。 珧琢喜搬弄那些药草和毒虫,周身裹挟的味道于她而言有些冲人。 苏杳每次与珧琢靠得过近,都会不喜珧琢身上的味道,一直咳嗽,咳得脸红气急。 世上没有一人能承受心悦之人不喜自己身上的味道,所以珧琢每次碰了那些东西后,都会沐浴,衣料上也熏了香。 今日珧琢让苏杳听同他一起去,也是怕极了苏杳不在他目之所及。 他怕苏杳又逃了。 一刻见不着苏杳,就心中惶恐不安。 他能察觉苏杳现在的小心思,苏杳在他的衣裳上胡乱抹着眼泪。 他乐意之至,也不知苏杳为何会觉得这是在报复他。 夫人好乖。 珧琢也并非要让苏杳窒息,他留了劲儿的。 哭声逐渐平缓了下来,珧琢也将手从苏杳脸上拿走。 他的夫人长得清瘦,一张脸还没他那手掌大。 如今眼泪涟漪的,瞧着就让人想恶狠狠的欺辱。 珧琢从宽袖下拿出手帕,耐着性子给苏杳擦泪痕、涎水和涕液。 他硬是对苏杳这般模样生不出半分嫌弃。 只有无尽的馥郁浓情。 “杳儿把脸哭得脏脏的” “饿了?” 珧琢边布菜边往外唤了一声:“娴音。” 被唤作娴音的婢女扣门后推门而入,恭顺的行礼:“祭司大人,夫人。” 苏杳不喜人叫她夫人,这对她而言无异于是侮辱,气得背过身去不见人。 珧琢见况,只是淡笑纵容:“熬一碗汤药给杳儿祛祛寒气。” 门‘吱呀’一声,像是被人关上了。 苏杳这才转身出声儿:“文砚和庄珣他们……” 苏杳盯着那香甜的食物,食欲不振,也不知文砚哥哥他们怎么样了? 珧琢喂送到了苏杳面前,苏杳也只能硬着头皮张嘴接下。 珧琢情绪不明,但凡他想要隐匿情绪,面无表情的皮囊轻而易举。 “解药已经差人让他们服下了,死不了。” 听闻庄文砚她们无事,苏杳才松了一口气。 咽下口中的东西后苏杳一只手抓上了珧琢的衣袍。 “珧琢,你放了他们?我不会跑的。” 珧琢示意着筷子,让苏杳吞下,面色沉着不怒自威。 “杳儿是觉得我就这么愚蠢吗?放他们走,然后带人来救你?” 苏杳忙着解释:“不是的,不是,我不想他们……” 她恨自己的无能,和是罪魁祸首,这让她亏欠庄文砚他们,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祸害。 珧琢轻声呵斥:“不许再哭了,再哭眼睛都要瞎了。” “你想瞎了眼睛后一直躺在我的榻上,哪儿也去不了吗?” 他的威胁是奏效的,事实上,苏杳已经被珧琢死死捏在手中,成为他的掌中雀了。 “只要你安分守己,做好我的夫人,你带来的那些人,我保准他们平安无事。” 与珧琢的交谈不了了之,苏杳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 又被珧琢灌了温病的一小碗药,苏杳觉得肚子都鼓鼓囊囊的。 珧琢见人捂着肚子想要下榻,先一步将人抱了起来。 苏杳惊呼一声后,双手攥紧了珧琢的胳膊。 “杳儿是要去小解吗?身上有伤,不宜下地,相公带着你去。” 第8章 夫君,您疼疼杳儿好不好? “不用不用呜……” 在苏杳的闹腾下,珧琢还是得偿所愿了。 一日折腾下来,苏杳也困乏了,刚一沾软枕就昏昏欲睡。 珧琢正在灭白烛,只留了床前的两盏,随后又点上安神香,放下薄粉的床幔。 珧琢当着她的面儿褪下了外袍,珧琢体魄强健,瞧着就是身强力壮的人,倒像是她府内的护院,又像是御林军。 不过一般的御林军倒是没珧琢这般厉害,瞧着就让人两股战战。 珧琢知苏杳在看他,生逗弄人的心。 冷白细腻的指节甫一碰上胸前的亵衣口,苏杳就斜撑起身子,憋不住哭腔。 “你说,只要我乖乖喝了药,今夜就不……不弄我的。” 既是做戏,自然得做全套。 白皙的壮硕躯体显露无遗,上头还有有几处不大明显的抓痕。 “杳儿也说了是乖乖,你哪次喝药不要我灌,每次都哭哭啼啼的,比幼童都还要爱哭。” 苏杳无言以对,在来这儿之前,她也并非软弱爱哭之人,也是有点气性儿的。 只是后来被珧琢欺负惨了,她才会这么怕珧琢。 珧琢已经上了软榻,一腿立在床上,另一只手撑着抵在头上,似笑非笑的觑着弱小无助的苏杳。 苏杳半晌只能说出一句哭诉:“你又哄骗我!” “无赖,你……,你……”苏杳被气得不轻。 珧琢想用手给苏杳的眉头抚平,自然也这么做了。 “天天灌你喝药都是为了你好,你这副身子,若是不好好调理,能活几时?” 苏杳心中有气,囧着眉心与珧琢呛声:“活得了几时无需你多管闲事,与其整日在你床榻上被你辱没,我还不如——” “不许胡说!” 珧琢厉声呵斥掉苏杳还未出口的骇人言论。 “要再敢提那个字,我就狠狠的惩戒你。” 他本是不怕那个字的,但他就是怕苏杳与那个字沾上边儿。 要命了,从前他也未这般胆怯过,还真是一见误终生。 被当头一吼的苏杳又低眉顺眼的小脸皱巴巴,跟揉的白面馒头般。 憋屈得很。 珧琢阴晴不定,见他的怀玉清亮的眸子又要开始冒水,不得不柔情细雨了些。 “为夫也不想这样,杳儿得好好陪着我。” 苏杳少年时,其父就寻遍了名医,大都说活不过十八。 可苏杳也是不想死的,即便是在三月前中了情蛊,也是满心求生。 那时她的身子,可谓是病入膏肓。 那仙乐族的小人想苏杳委身于他,苏杳自是不同意的。 可没成想,自从来了这儿,倒是有回春之兆。 只是,终究还是失了身。 珧琢见苏杳思绪深沉,兀自躺在了苏杳身旁,将自己塞进被褥里。 给他的小夫人暖床。 “之后好好喝药吗?” 珧琢的问话打断了苏杳的思绪,见有回转之机,苏杳即刻颔首。 “喝,我日后一定乖乖喝药。” 珧琢将人按在床上,裹得严严实实,又在被子下环上了苏杳的腰。 瘦巴巴的,没一点肉长在腰上,也不知平日是怎么受得住的。 “杳儿,我只说了今日不弄你,再过不久,就是丑时了。” 赫然瞪大的眼中水雾横生,推搡了一把珧琢坚挺硬邦的胸膛。 “珧琢~” 她这一声儿还真是曲调悠扬婉转,听得珧琢身心俱舒。 苏杳怎么也撼动不开珧琢的手和铁躯。 今晚于她,难道又是一场噩梦了吗? 今日已经够闹腾了,珧琢也知苏杳此刻是身心俱疲。 “杳儿唤我一声夫君,说‘夫君,您疼疼杳儿好不好?’,今夜就算过去了,可好?” 苏杳别无选择,眉心紧拧,启唇酝酿了片刻。 “夫、夫君,您……” 珧琢笑得恶劣猖獗,却无疑是好看的,一笑入蛊。 “杳儿,得大点声儿,不然为夫听不见,不作数的。” 小夫人被他欺负得又险要抹眼泪了,咬着唇这下不说话了。 他的杳儿软弱可欺,还这般娇嫩,生在京城那个吃人的地方,不知有没有吃苦。 也难怪会被那人惦记上,谁见了杳儿不得心生贪念? 珧琢一只手在苏杳颈下枕着,另一只手顺着苏杳腰身而上,轻挑起削尖的下颌。 “模样真是可人,再不说,为夫就真忍不住了。” 一月前才与苏杳同房,如今是怎么都食髓知味的。 不够,远远不够,他想时时刻刻都沉沦在他的夫人的温柔乡中。 珧琢盯着那张尤物仙貌,愈看愈心口积火,想要宣泄而出。 “别~”苏杳轻别了一下珧琢的手,忸怩难堪。 “夫君,您疼疼……疼疼我——” “要自称‘杳儿’才做数,重新说。” 苏杳幽怨的嗔视着珧琢,完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不、不想说。” 好没有脸面,她一个有婚约的女子唤其他男子‘夫君’,还是用那般求欢的口气。 “不说那我便来了?” 眼见珧琢当真是有那架势,要来扒她的亵衣,苏杳立刻死命护住自己的衣裳。 “不、不不,我说,我说。” 珧琢俨然已经拿捏死了苏杳,不乖乖听话,恐吓一下便是。 他那病弱娇嫩的乖夫人可不经吓唬。 苏杳屈辱启唇:“夫君,您疼疼杳儿好不好?” 说到最后一两个字时,苏杳再也忍不下羞赧,急着往被褥里钻。 瑕不掩瑜,珧琢还是很受用的。 被褥太热,就把苏杳的手拿了出来,顺道儿将涨红的脸露出来。 “好,夫君疼你,夫君定会好好疼我的杳儿的。” 苏杳腹诽:什么夫君?也没成亲,珧琢才不是她的夫君。 只是有了夫妻之实而已。 珧琢隔着棉被轻拍着苏杳的腰身,跟哄孩童安睡一样。 “好了,歇。” 昏黄微弱的烛火下,苏杳顶着珧琢炙情的眼神,惴惴不安的闭上了双眼。 珧琢端详着这令他如痴如醉的容颜。 浓密卷翘的黑鸦羽轻颤着,睡得很不安稳,鼻尖小巧,润唇微吐着气,肤质白嫩,俨然是精雕细琢的仙品。 珧琢把玩儿着苏杳顺滑的青丝,神色冷沉晦暗。 人人都说苏杳活不过十八,那是那群庸医无用。 他偏要她的夫人与他相伴到老。 老天让苏杳出现在他面前,就是为了让他给苏杳续命的。 自然,救命之恩,苏杳这条命,得攥在自己手中。 杳儿,怀玉,他的小宝。 第9章 他定要让苏杳唤他珧琢哥哥 也不知是不是苏杳梦魇还是睡糊涂了,竟还主动往他怀里送。 珧琢此前本以为自己身子已经算凉的了,只等见了苏杳后才知她的虚弱。 屋内熏着炭,厚褥裹着,苏怀玉出了汗倒也没觉得很热,此刻跟个汗津津的小火球一样粘在珧琢身上。 从苏杳檀口吐出的热气喷洒在珧琢精瘦的脖颈上,因过于忍耐,珧琢经脉都往外凸,险些迸裂。 苏杳微蜷的手还贴在珧琢胸膛上。 珧琢眼底愈发含情,反搂住人柔若无骨的腰身,在苏杳额上烙下一吻。 “乖乖。” - 因昨日过于操劳,苏杳这一觉睡得沉,快要午时才醒。 身子还是疼,那挫骨的痛苦,并非一两日就能休养好的。 加之她身子着实是不行,珧琢又向来勇猛。 珧琢不知去哪儿了,她不在苏杳还自在些。 她想要去看庄文砚他们。 庭院里,娴音正在扫落叶,一见苏杳出门,顷刻笑脸相迎。 “小姐,你醒了?” 苏杳同娴音颔首,兴致阑珊。 娴音看着年长苏杳几岁,模样清丽标致,却不瘦弱,眉目间带着少许英气。 娴音是珧琢的人,苏杳走哪儿都得受娴音的管控。 前日她又找机会逃了,想来娴音也没少挨珧琢的骂。 不过娴音并不气恼,笑得好似无事发生。 “大祭司正在后厨给小姐煎药,小姐可要娴音唤他回来?” 一听娴音要将人唤回来,苏杳忙不迭晃着脑袋抗拒。 她盼着珧琢永远别回来。 “小姐在这儿稍作休息,娴音去给你备膳。” 珧琢不在时,苏杳让娴音不要叫她夫人,她听来不舒服,娴音也照做了。 满庭的花草生得茂盛,翠绿盎然得很。 以往苏杳在京城时,因身子不大行,私塾都是三天两头才去一趟,之后索性也就没去了,整日在她的府院儿内搬弄一些花草。 自然不是珧琢那些个剧毒无比的草。 好不容易盼着娴音走了,苏杳怎会这般消停? 如若可以,她是不想见到庄文砚他们的。 因为昨日,她当着他们的面儿,在珧琢那儿受了辱。 她着实无颜面见他们。 更是愧疚。 得找时机将人救出去。 可昨日的破落宅院内,庄文砚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是珧琢,一定是珧琢把他们藏起来了。 苏杳提着长袍就往闲云阁回跑,脚下生风,因太过急促,前脚踢在门槛儿上,险些摔扑在青石板上。 珧琢:“夫人当心些,别整日这么火急火燎的莽撞,摔着磕着了怎么办?” 他又得心疼半天,还得哄着总哭唧唧的苏杳。 苏杳虽没摔着,但也崴了脚,顾不得那钻心的痛处,一路疾驰过庭院,瘸着腿走到桌前。 “文砚哥哥他们呢?” 苏杳胸膛上下起伏着,气势汹汹的逼问着正闲情逸致饮茶的珧琢。 珧琢见苏杳叫人叫得那么亲切,心中不免吃味儿。 不是喜欢叫人哥哥吗? 今夜他定也要让苏杳唤他一晚上的珧琢哥哥。 珧琢哥哥,嘿嘿…… “你不是想让我放了他们吗?” 苏杳断然是不信珧琢的:“你已经放他们走了?” 珧琢将人拽过,压在他放肆岔开的大腿上坐着。 感受着那极致的柔软与圆润。 须臾倏忽,苏杳又摇头,猛的想从珧琢身上起来。 “不可能,你不可能放过他们的,你指定是把他们藏起来了。” 珧琢昨日还说不会放他们走的,今日人就不见了,庄文砚他们指定是出事儿了。 “你把他们关在哪儿了?” “还是你……” 再看想珧琢那神态自若的冷绝容貌时,苏杳心如擂鼓。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给他们解药,他们已经……已经死了?” 一想到这个猜想,苏杳当即暴跳如雷:“珧琢!” 珧琢搂着人在怀里又抚腰肢又啄脸的,就跟把玩儿什么极其稀罕的物件一样,爱不释手。 “没死,还活着。”他对那些人完全不上心。 苏杳躲不开那密密麻麻的唇吻,珧琢一路从眉眼吻至鼻尖,再到下颌和脖颈。 酥麻的瘙痒席卷苏杳全身,致使她泛起冷颤。 “只是夫君不喜欢那些人,也不喜欢从杳儿口中再听见那些人的名字。” 珧琢的手贴在苏杳脸侧,双目微阖,吞吐着粗重的喘息。 薄唇擦过苏杳的耳垂,随即,苏杳就察觉到了湿热的触感。 已经珧琢贴在她耳廓的低语。 “只要杳儿乖乖的,他们几人就会相安无事。” “所以,答应夫君,别再跑了,乖乖待在我身边,不然……” “我也不知被你气昏了头,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儿来。” 珧琢的声色太蛊惑魅人了,带着极低的霜寒气息,苏杳头皮发麻。 下一刹那,珧琢便让苏杳叉开双腿坐在他腿上。 动作太快,苏杳下意识环住了珧琢的后颈。 珧琢赫然睁眼,正对而视,气势谁强谁弱昭然若揭。 那如狼如虎的黝黑墨眸,既有深沉的诡谲,又有凶残的肆虐。 反观苏杳,就像是误入野兽场的雏鸟,刚出生,连翅膀都扑腾不起来。 眸清如水,爪子也那么瘦小,更别提那不堪一击的身躯了。 珧琢笑不达眼底:“还是,你想害死他们?” 苏杳恐惧的摇头:“我不想,你别伤他们,我听话,我以后听你的话就是。” 在这儿,没有任何的公道可言。 珧琢,他就是这里的王。 珧琢心满意足的抚着苏杳的脸侧,眼神怎么也描摹不够她的惊世容颜。 “亲夫君一口。” 苏杳不情不愿的在珧琢脸上嘬了一下,一触即离,显然不愿多与珧琢亲密。 珧琢又怎会不清楚苏杳的心思,不过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时日慢慢来。 苏杳吃了些肉粥,她向来胃口不好,吃得既清淡又量少。 “饱了吗?” 苏杳被珧琢抱在怀里很不好受,怼着她,不舒服。 她怕珧琢等下一个野性大发。 珧琢又拿来一碗汤药,这倒是不苦,只是苏杳最不爱喝的就是这东西。 “我不喝,我不喝这个……” 第10章 杳儿竟对他嫌弃至此 少量的汤药因苏杳的推搡荡出,乌黑的药沾了珧琢一手。 男人面色微怒,将汤药放下:“昨日怎么说的?” 苏杳双手摆在桌上,整张脸埋在手里哭闹:“我不喝这个,其他的我都能喝,我不喝这种东西……” 苏杳哭的声音实在是嘶哑痛心,戳着珧琢的心口。 珧琢将人的脸抬起,偏头亲吻着苏杳满是泪痕的冰颊。 “乖乖喝了,也不说一定即时见效,咱们试试。” 苏杳这次闹得凶:“不喝,我不喝,不要喝这种东西。” 苏杳口中的这种东西,类似坊间寻常女子喝的易于有孕的汤药,不过珧琢调配的,药效更好些。 仙乐族什么奇门异术都有,也不知珧琢从哪本古籍上看来的,说是喝了这东西,女子极易有孕。 珧琢好言相劝,帮着抹眼泪:“乖,不苦的,就一两口。” 苏杳那眼眶又红又肿,日日被欺得泪流不止:“我不喝,滚开,拿走……” 争执之下,苏杳索性打翻了汤药。 瓷器落在石面上碎得四分五裂,溅起了热汤药和玻璃碴子。 也让苏杳登时脸色煞白,胆颤心惊。 下意识去看珧琢的脸色。 珧琢的脸色宛若鬼魅一样邪肆阴桀,阴恻恻的,看着人心底发怵瘆人。 迎着珧琢的目光,苏杳感觉心胸脖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遏制着。 苏杳缩头缩脑的巴巴望着人:“我不想喝~” 珧琢抱着人往床榻走去,因心中压制着怒气,直接将人扔了上去。 好在铺的软垫厚,并不会让苏杳疼痛。 苏杳见珧琢抽着腰带,当即大惊失色,跪坐起身想要逃。 “不要不要,别碰我,啊——” 大手一掀,苏杳整个人就被掀翻在了榻上。 珧琢也是手快,两三下就将苏杳的双手束缚起来,系在了床头捆住。 没了双手,苏杳的腿脚也扑腾得厉害。 “滚开,滚啊~” 苏杳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尖细且悦耳,可明明珧琢什么也还没做。 珧琢眸色冷沉似万丈寒冰,一下就抽走了苏杳的云锦腰带。 衣裳瞬间松松垮垮下来,露出脖颈处少许印着青紫淤痕的暧昧春色。 “别碰我,不要。” 珧琢两三下又将苏杳的腿束了起来,致使苏杳四肢被钳制,除了腰身,动弹不得。 苏杳那副样子,再无反抗之力,全身上下写满了——任人肆意采撷。 苏杳身形削瘦,亵衣因她剧烈的挣扎,都散开了大片,露出白皙似玉的光景。 里头也没个女子的肚兜遮掩春情。 苏杳无望的望着房梁,呢喃出声:“不要碰我,不要……” 珧琢气急了,真想不管不顾乱发一通脾气。 可见苏杳挂着泪液,唇珠轻翕颤抖,瘦骨嶙峋,整个人葳蕤无力,像是那价值连城的金贵玉器,极易破碎,他又狠不下心。 打又打不得,骂一下又哭,没日没夜的哭,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他有这么魑魅魍魉吗?他自觉对她也是不错的。 杳儿竟对他嫌弃至此。 难道杳儿当真心悦庄文砚那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珧琢薄凉的指尖触及苏杳平滑的小腹上,邪火暗生。 他是看不得苏杳的,看一眼就忍不住情动。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只因一眼,就沦陷了。 珧琢满心满眼都是苏杳,眼里的春水都快要一泄如注了。 “要是旁人这般闹腾,我指定是不会手下留情的,这会儿毒虫已经爬到这儿了。” 薄凉的指腹戳在苏杳的起伏的胸口处,男子还轻挠了挠,笑意颇丰。 那是一个极其狎昵的位置,苏杳极度想要躲开,奈何手脚皆无一可用。 “解开,你给我解开。” 珧琢佯装愠怒:“又不听话了?” “别挣扎了,等下磨破了。” 苏杳这会儿也同珧琢置起气来,贝齿咬了咬下唇,做出宁死不屈之态。 水光粼粼的眼波直嗔着面容冷隽的男子:“珧琢!” 这一声儿含羞且嗔,落入珧琢耳内,甚是欣悦。 苏杳确实眸光恨恨:“你来呀,你有本事就把你那些毒都使在我身上。” 珧琢被她如此不识好歹气得不轻,敛了笑,锋锐的眉目乍泄寒性。 光洁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盘踞在手背上的黛色筋脉也猛然暴起。 “我知你说的是气话,但我也气恼,不惩治你一番,总是这般糟践我对你的真心。” 从眼尾滑过的泪痕引入两鬓:“到底是谁在糟践谁呀?” 珧琢还真动身了,去了一旁的药架。 苏杳心中惴惴不安,方才那话,她也不过是嘴硬居多。 珧琢那些毒药,她虽未领教过,但见他对庄文砚等人用过,阴邪恶毒至极,让人痛不欲生。 不多时,珧琢就手捏白玉暖瓶归来。 男子脸色狡黠,眉眼似挑非挑,噙着诡谲笑意,着实算不上善意。 珧琢贪慕的手又揉上了苏杳纤细如瓷的腰肢,令人不寒而栗。 苏杳自也是怕的,她对珧琢的恐惧扎根于骨血中。 这一月以来,她已然被珧琢各种折磨折磨怕了。 当下,泛红眼角酸涩,噙着泪,婆娑的望着珧琢无声恸哭。 珧琢当真要给她用毒? 她生性懦弱,虽家父是护国将军,但她从小病弱缠身,自是被人处处悉心呵护,娇养了软性。 可如今要让她向珧琢求饶,她定也是万分不愿的。 凭什么? 明明自己才是受罪的,还不许她骂两句人吗? 苏杳泪流满面,任人看了都觉得心软怜爱,不忍下手。 珧琢动作轻柔的给人拭去眼角的晶莹泪珠,眉目又变得柔情了。 “杳儿安心,夫君知晓你怕疼,又怎会用那些毒药在你身上让你疼呢?” “夫君可没那般狠心。” 苏杳杏眼含春洇水,死死的凝视着珧琢手中的玉瓶半眨不眨。 若是她没眼拙,那药…… 在她与珧琢同房的第一日,珧琢就将那药用在她身上过。 第11章 你才不是我的夫君 那日销魂蚀骨的酥痒袭来,苏杳只觉寒意陡生,脊骨战兢。 是它,就是它。 苏杳万分抗拒,厉声尖叫出声:“拿走,不要它,不要用在我身上,啊——” 那东西还不如毒药呢。 相较于毒药,珧琢手中的药膏更为卑劣,虽没毒性,不会对身子有害,但苏杳却怕极了。 “滚开,别碰我,你才不是我的夫君……” 苏杳在床榻上挣扎得厉害,娇嫩的手腕儿雪肤都勒出红痕了。 男子神色冷凛,骤然好似拖人入万丈深潭,让苏杳四肢百骸都被寒气吞噬。 珧琢恼怒至极,他对苏杳的反抗愈发暴戾,却又无可奈何。 打不得,骂不得,说了重话苏杳都要泪眼于睫个没完,到时候也得自己哄。 他虽乐意,但总归是哭多了伤身。 也不知她从何而来的那么多泪? 珧琢注视着人无声叹息,清癯修长的食指勾了一小坨软膏。 幽邃的眸子瞟了泪眼蒙蒙的苏杳一眼,笑不达眼底。 倒是愈发显人心思阴沉。 年纪轻轻,恶毒又诡谲。 苏杳哭得清液涟涟,摇着头抵触,水眸中满是怯意。 她畏惧那种东西,会让她身不由己。 如今只能苦苦哀求:“我错了,珧琢,别这样对我,夫君,相公,不呜呜……” 珧琢故作好心,用另一只手拭去眼尾末梢的清泪。 “不是什么坏东西,终归是能削减你的痛楚的,用用也好。” 决心已定的男子充耳不闻,将泛滑腻的药膏涂抹在苏杳颤抖得厉害的身子上。 只等抹匀后,珧琢才发现,床榻上的女子双眸绝望,宛若失魂,死死的攥着捆扎在她细腕儿上的腰带。 “你定要这般对我吗?” 珧琢对那清冷脱尘的姣颜挪不开眼,如今见苏杳哀婉,又于心不忍。 温凉的指腹触及在苏杳粉颊上,女子的厌嫌虽未从眼中泄出,但在珧琢抚上她玉肤时,往一旁侧着。 她躲了自己,她终究是对自己无意。 苏杳痛心疾首:“滚。” 发白的指骨渐渐拢紧,珧琢攥着袖襟,难免苦笑。 也是,总归是自己当初使了卑劣手段,让苏杳委身于他。 只是他从不怨悔。 若是自己不那样做,如今苏杳早已回到了京城,做回了她的国公小姐,他俩就此形同陌路,此生再无牵扯。 他心怀不甘,不想放人,就将人囚在了这仙乐族避世的密林中。 他龌蹉至此,她又怎会心甘情愿呢? 杳杳总对他冷脸无情,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是满心欢喜的,只要能和她余生相伴。 晶泪濡湿了女子细密卷翘的鸦羽,紧咬微微颤的下唇,更显人娇弱凄怆。 “我去给你再熬一碗汤药,你乖乖等我回来。” 珧琢在苏杳额上轻啄,他是想与苏杳缠绵悱恻一番的,但还不是时候。 苏杳嫣红的桃花唇翕张,又轻阖上,欲言又止。 她终究是做不到挽留珧琢。 太……过自轻自贱了了,她做不到。 珧琢给人掖好被角,确保人不会受凉后,又点了室内的炭火。 他家夫人那身子,从小就是个病秧子,本就孱弱不堪。 如今虽有时禁得住他折腾,但还是要万分关怀备至的,切不可马虎到照顾不周。 苏杳生一场大病,都得去半条命,他怎舍得他的夫人受苦? 只等珧琢带上门后,苏杳憋在心头的哭腔彻底隐忍得外泄了。 哭自己无用,哭珧琢劣性,哭庄文砚他们。 仙乐族古怪,她逃了好几次,次次皆是被那诡秘的深山老林绕晕了眼,然后就被珧琢逮到了。 该不会,他这辈子都不出去? 一想到远在京城的爹娘,还有那一大家子人,往日好友,以及从前那般恣意自在的日子,苏杳都觉得不可追复。 想到这儿,苏杳茫茫的仰着头,眼眶都从未干涩过。 身子渐席诡异的痒意,像是有数以万计的虫蚁在啃噬着她的肌肤,乃至深入骨肉。 而那种快觉愈发强烈,直至她扛不住那让她灵魂出窍的难耐。 珧琢,珧琢在哪儿? 他为何还没来? 苏杳只觉度日如年,不过一刻钟,就觉得过了个把时辰。 那药药性强,用在她身上,指定是一时片刻就见效的。 苏杳难忍心口的燥热,宛若有一坨火石子烙在那儿。 热汗频频,她好似是置身滚烫的浴桶中,或许更为燥热,她快要溺亡了。 珧琢端着药推开房门时,苏杳檀口恰好溢出一道浅咛。 似痛苦,又似愉情。 可自己似乎扰了人兴致,苏杳即刻缄口闭声,等到珧琢款步而掀开床幔站至床榻前时,才见苏杳紧咬着唇。 白皙的面容被泪水洇脏,泪痕遍布,稍带着热汗频冒。 身子太虚了,这才一会儿工夫,就冒了一身汗,脸色苍白,唇口却润红。 苏杳双眸紧闭,面色屈辱不堪,抽噎得我见犹怜。 珧琢给人解开手脚的桎梏,踝骨都擦红了,险些破皮。 太娇嫩了,可得悉心娇养着,断不可有任何闪失。 “先喝药,等会儿凉了。” 女子仍旧双唇紧抿,毅然决然将侧脸埋入被泪汗浸湿的软枕中。 半晌,两人都无一人吱声,气氛沉静得诡异。 珧琢倒是轻松,慵懒惬然的坐在床榻处,眼一刻不离苏杳容颜。 怎么也看不够,世上怎会有如此宛若谪仙般的女子? 她本该是自己遥遥只可一望,难以亲近亵渎之人。 不过,如今仙人之姿,却已被自己染指了。 且苏杳此刻更是如坠欲海。 被子里的苏杳扭动着身躯,就跟某些低贱的舞姬一样,s首弄姿 她知自己这般样子轻贱孟浪,但她又能如何? 身子属实是难以忍耐,酥骨焚身。 珧琢见人下唇紧咬得都快要破了,难免心生不忍,为苏杳疼惜。 终究是男子率先出言示弱:“杳儿,别忍了,喝了药,我帮你。” 苏杳头晕目眩,仅凭残存的飘渺思绪:“滚,滚出去,你滚啊……” 第12章 夫人,一直在我身边吧 榻上的女子将自己隐匿进被褥中,泣声微弱凄切,无助得悲凉。 她知这是珧琢的屋阁,她却反客为主的赶着人走:“出去,你出去,我不想见你。” 珧琢甘作贴心贤君:“若是真难受,就别忍了,夫君帮你,可好?” 绵软无力的啜音瓮声瓮气的,珧琢将人从被褥中剥出来,提溜起人抱在怀中。 “不,滚开,别碰我……” 苏杳起先还挣扎了两下,可贴靠着珧琢的身子,是那般舒适,让她不忍离去。 埋在珧琢胸膛前的人蹭了蹭,一身香汗也濡湿了珧琢的衣襟,可男子却丝毫不见厌嫌之情,反倒是满心愉悦,沾沾自喜。 “夫人的味道,为夫甚是喜爱。” 许是自小泡在药罐子中,苏杳骨子里都裹着一股子清凉的淡香,珧琢也怎么都吸汲不够。 如若可以,他都想融入苏杳骨血中,与她于一体,永生相伴。 珧琢阖眼,面容像是被抽了魂儿,痴态百出,抱着人又吸又吻,混浊的热气尽数喷泄在苏杳耳廓处。 “夫人,好香,难怪总是沾花惹草,惹得那么多人惦记你。” 被珧琢抱在怀中的女子轻如衣缕,浑身瘫软得柔若无骨,任人轻薄,凤眸迷离涣散。 即便意识不清,但苏杳仍嘴硬:“我不是你夫人,你也不是我夫君,不是呜呜……” 苏杳吐字也含糊虚软,喘息得近乎竭气般微弱:“不是夫君~” 珧琢闻言,难免心中烦闷郁结,倏地睁眼,乌眸晦涩阴森,泛着化不开的冰冷。 “不是夫君会抱你吗?不是夫君会亲你吗?不是夫君会与你日日同榻欢好安眠吗?” “我不是你的夫君,那谁是你的夫君?” 珧琢薄唇轻吐,讥谑苦笑:“是庄文砚?还是与你有婚姻那人?” “和你有婚约的人是庄文砚?” 如若不然,为何庄家兄弟,愿同苏杳跋山涉水来这么个穷乡僻壤之地。 珧琢身处这儿,对京城那些事儿并非了如指掌。 在苏杳来这儿之前,他甚至不知苏国公家还有个病秧子幼女。 苏杳不答,只贴着珧琢低泣,搂着人脖颈的手倒是愈发牢固。 苏杳只觉珧琢在嗡嗡闹着,却听不太真切。 珧琢好聒噪,能不能闭嘴,闹得他脑仁儿疼。 她现在浑身上下都在发烫,贴着珧琢,也只能暂时缓解体内的燥热,可热潮再一次来势汹涌,她承受不住,难免溢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 她不愿开口,难以启齿,只知在男子怀中哭得溃不成军。 “坏,你坏……”珧琢怎能用这种法子折磨自己? 女子的控诉落在珧琢耳内,便是娇嗔与撩情,欲拒还迎的姿态罢了。 珧琢当真是对他夫人无法,苏杳能忍,他不能,加之人哭得潸然泪下,他可怎能对她置之不顾。 调理身子的药苦,这副药没那般涩口,可仍有浓郁的药味儿。 珧琢含在口中,以唇渡之。 好在苏杳这次晕乎乎的,咽进去了些,少许褐色水液顺着两人相挤压的唇角淌下。 珧琢刚将人轻轻放置在床,苏杳便软倒在榻,好在被褥够厚,也没磕着碰着。 “杳儿太弱了,连坐都坐不住,日后还是在我怀中。” 女子媚眼如丝,虚虚挑着狐狸眼,含着春水凝视着他。 本是冰清玉洁的长相,日月霜雪星辉在远山黛眉处,如今却艳稠如画,撩人媚骨。 珧琢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葳蕤柔弱的苏杳摆在他跟前儿,还妖孽蛊人,怎么多做忍耐? 忍不了一点。 珧琢跪在苏杳身旁,用指腹爱怜的抚去她眼眶的每一滴泪。 “受不住了?杳儿唤我一声夫君,为夫就帮你。” 苏杳身子软,但性子时常硬。 捱了半晌,苏杳都快哭得断气了,也不吱声。 她不开口,珧琢也硬生生不动她,两人就干耗着,就看是谁先败下阵来。 两人依偎在一起,珧琢把玩儿着女子的耳垂和发丝,拨弄人的流苏耳饰,时不时也拍拍人薄如蝉翼的肩背,再给人捂捂口鼻顺顺气儿。 就挺忙的,忙着戏弄自家夫人,让苏杳体会隔靴搔痒的煎熬。 苏杳在被褥上蹭着泪,身子不适得厉害。 她急需珧琢。 最终,女子探出颤颤巍巍的纤纤玉指,攥上珧琢华贵的衣袍边角,却未抬头瞧人。 声线软糯韵雅,哭腔也足:“夫君~” 哄好珧琢不是什么难事儿,只需苏杳稍稍服软,珧琢多数时候都不会为难苏杳。 听见称呼,相貌俊朗的珧琢大喜于色。 珧琢将苏杳拉扯到他身上,曲着腿,苏杳才与珧琢一般高。 “谁是你的夫君?” 苏杳眼睑虚睁,意识也云里雾里,配合的应声:“珧琢,夫君……” 珧琢笑得春风满面,显出几分少年稚气,双手捧起苏杳的透水的粉颊,轻嘬落下。 “怀玉真乖,今日也喝了药,就是不知何时才能有孕?” “给相公生个孩子?” 苏杳如今只知附和:“生个……孩子,给夫君生~” 那药沾点迷魂药性,这会儿的苏杳彻底沉沦于药物操纵之下。 “好,杳杳既说了,夫君定当竭尽全力,满足杳杳的期许,让杳儿怀个孩子。” “生个女儿,一定会跟杳儿一般漂亮的。” 珧琢邪魅一笑,恶性昭然。 只是苦了苏杳,被人诱骗又强夺,身心俱失。 这一夜,终究是难以入睡的,只等在天色破晓之时,才伴随女子的安宁清静了。 珧琢总是喜欢在苏杳酣然入睡时望着人瞧,有时还难以入眠。 只因他觉得一切都太过如梦似幻,但凡他一闭眼,再一睁眼,苏杳就会凭空消散,化作齑粉。 他爱慕的女子,如今被他圈禁在怀中,任他各种所为。 只是他仰慕的这位小夫人不当听话,总是想着逃离他,让他愈发不能安心,总是心惊胆战,怕稍不注意,苏杳就逃了出去。 到那时,他要再想抓住人,就难了。 珧琢向苏杳贴近,宽厚的手掌恨不得生在苏杳嶙峋的腰线上,眸中浮笑。 “夫人,一直在我身边?” 第122章 人都死了,就让他们争呗 “我……有孕了?” 苏霍的话出乎意料,苏杳本以为自己不外乎是将死之人,可听到这消息,先是不可思议,又觉得玄乎。 “不可能,我……” 初始笃定得掷地有声,而后又细若游丝。 苏杳本也觉得绝无可能,她往日一直在吃叶韵给她的药,也就最日几次…… “多久?” 苏霍:“两月半。” 宋玉重重阖上眼后又睁眼,如雷在他头顶劈开,轰隆声响彻云霄。 是了,也就最后几日被珧琢逮住后没吃上那药,应当就是那几次有的。 叶韵说长期服用那药,恐难有身孕,可如今看来,终究是珧琢医术更为精湛些。 也难怪近些时日,她总觉胃里翻滚之意汹涌如潮,原是在……害喜。 苏霍一瞬不瞬的端详着苏杳的脸色,脸色不详,也不知苏杳对这腹中胎儿作何感想。 “大夫说你身体虚弱,要留下的话,必须得好好调养,想堕……” “不仅会于身体有损,日后再难有孕是其一,还可能性命攸关。” 这番话,也阐明了苏霍的意思。 比起苏杳性命,其他旁的,不管是珧琢还是腹中胎儿,他有何不能妥协的? 苏杳:“爹娘知道吗?” 苏霍对上苏杳神情黯淡的冷眸,轻颔首道:“我同他们说了,瞒不过他们的,你总不能堕了?” “所以杳儿,你就先听我的。” “这也是老爷夫人的意思,你先去阑州,我和爹去找圣上。” “至于珧琢,我定在这儿等到他来为止!” 苏杳知道,苏霍对她劳神费心许多,她收回了目光,落在自己小腹处。 月份小,外加这一月她极少进食,看不出来身怀有孕。 苏杳心绪复杂,攥了攥身下的被褥:“你再让我想想?” 苏霍顾忌苏杳怀中有孕,更是不敢多说重话:“好,但你总归是要吃点东西的。” 送走人后,苏杳也没留侍女。 她抬手,轻贴在腹肚之上,想着这儿不日就会微隆,再有不过八月,就能孕出一子。 若问苏杳作何感想,她也拿不定主意。 她倒是想让珧琢给她拿个主意,可珧琢也不知生死。 昔日在澹州,珧琢心心念念都想要她有孕,日日逼着他喝汤药。 若是珧琢在这儿,她一定会同人置气,甚至是责骂推搡,再口不对心的挤兑珧琢几句,说:你如今一定得意坏了? 至于珧琢,指定也会没皮没脸的应下:自是如此。 他还会甜津津笑滋滋的唤她‘夫人’。 她都能想到珧琢那副逞坏的嘴脸有多可恶。 可这都这么多日了,珧琢还不来找她? 不知是遇了险,还是往日情意当真缥缈似薄雾,不用风吹,拂手便能烟消云散。 她倒宁愿珧琢真是见异思迁了,变心也比身死好些。 苏杳怔神了片刻,瞥到案桌上的汤药和热粥上。 她得养身子。 她喝了汤药,对那油腻的荤腥着实是难以下咽,光闻着味儿都呕吐不止。 又叫来了外头的侍女:“玉温,你让庖厨的人帮我煮一碗白粥。” 玉温大喜,小姐终于不再怏怏不乐了。 “好,小姐还想吃什么,我吩咐他们去做?” 苏杳神色微淡:“就这个。” 苏杳念完珧琢,又想到了爹娘。 总归是又让爹娘操心了,她有孕,于苏家,可是灾祸。 - “你怎么来了?” 苏杳刚踏进爹娘的院子,她娘就眼尖儿的瞧见了笼入夜色里的她,许是她穿的衣裳白亮显眼。 书房内门扉大开,烛火莹亮,苏夫人正在给苏父揉眉心。 这会儿见着人,立刻松手,起身相迎。 苏夫人搀了人,下意识往苏杳身下瞧了两眼:“夜里头这么黑,霜雪也厚,踩空了可如何是好?” 苏杳欠身作礼:“爹,娘。” 苏夫人屏退一众婢女,立刻牵着苏杳往一旁的偏室走。 “我早该想到了,整日呕吐得食不下咽,该是害喜,只是为娘往日没这么严重,你身子娇贵些,自然反应也大。” 苏家虽除了苏杳,一家子武将,可苏杳的爹娘想来不会苛责她,苏夫人从小更是温婉和气。 “娘,我……” 欲语之时,苏杳险哽咽得啼哭。 “我错了。” 苏母眸中尽是慈爱,苍老的面容配上那中气不足的声线,更是心酸,却仍劝慰着人:“这又与你何干?倘若真有错,也该怪那珧琢。” “最该怪的是那个齐墨洄!” 苏杳一垂泪,梨花带雨的瞧着人,宛然我见犹怜到了极致。 “娘,我有辱苏家门楣,让你和爹,还有兄长,操碎了心,苏家也因我而蒙羞——” “哪里的话?与你无关,总不能是你有错的。” “苏家的祖宗个个清明辨是非,谁有错他们自有决断,总不至于黑白不分的。” 苏杳忧虑:“父亲他……” “放心,你爹他也从未怪过你。” 一经安抚,苏杳更是难掩啜泣:“娘,我其实……有些想他了。” 她受够了这般猜疑度日,整日想着到底是珧琢变心了,还是死了? 苏母既是心疼也同是悲戚:“我已让庭知去寻了,一定找到她,给你一个交代。” “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其他的你一概不问,国公府家大业大,总不至于养不起一孩子。” “趁着这手还利索,还能替我的外孙儿缝制几个香包和绣帕。” “别说,那四皇子送的药,当真还挺管用的。” - “今日苏癸在陛下的御书房内待了足足两个时辰。” 时御双手烤着火取暖,意兴阑珊:“哦?想来应当是与他女儿婚约有关?” 聂玉姝敛目轻点下颌:“我同刘公公打听了,说是苏癸想要求陛下废了同时琢的婚事,态度固执果断,惹得陛下大发雷霆。” 时御这下竟也来了几分兴致:“废除姻亲?” 他一时有些看不懂时琢与苏杳这二人了。 聂玉姝:“这会儿,云孜应当又去了,也不知她和苏癸,到底谁更胜一筹?” 时御样貌清隽如白玉,气质斯文而浪荡不羁,稠丽的面儿上勾唇蔑笑。 “人都死了,就让他们争呗。” 第123章 不知珧琢可会记起自己? 聂玉姝捧着暖炉,疑心得思索了少顷,凤翊宫内虽是她的人,却也低声凑前,同时御道:“当真死了?” 时御丰神俊逸,稍稍一勾眉一翘唇,就是轻挑神色:“死了,都被射成刺猬了,这会儿,尸骨应当都被山谷里的野狼饿虎啃噬殆尽了,连骨头都不剩的那种。” 一听时琢已身死,聂玉姝涂抹着精细胭脂口脂的脸刹显喜色,琉璃瞳孔精明流转。 珧琢一死,也算了却了一桩心腹大患,改明儿得好好去云孜面前走动走动。 聂玉姝洋洋得意的嘴脸能看出几分险恶:“也不知云孜是怎么想的,竟让他亲自去,这不就是将他的命双手奉上吗?” “不过……”时御倒是有旁的疑虑。 “苏国公这么忙着废了婚约,是不想同我这位四弟沾上关系?难不成,他已经知道时琢已死?” 可猝然间,时御又蓦地否定:“不可能,他绝不可能知道的,苏国公若是知道此等逆反之事,以他的性子,绝对会捅到父皇那儿去。” “那这其中还有何原由,能让他冒着得罪云贵妃和时琢的风险,顶撞父皇,也要解除姻缘呢?” 时御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可这其中,一定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辛秘。 聂玉姝:“还能为何,心中已有所属之人罢了。” 时御眉目轻挑,回想起昔日他让人在京中大肆宣扬的流言。 苏杳同庄家兄弟。 别当真是如此。 - 苏癸知云贵妃在其中斡旋,此事若是要办成,只怕还得费点功夫。 若是五皇子,他倒是有把握。 只是如今这四皇子才回京,他苏家就要如此,想来日后,少不了被人诟病。 想找个机会同云贵妃说上话,可近日皇城又没什么筵席,外臣与后妃,难得再见的。 苏癸脸色严正阴沉,疲倦的眉目中多的是操劳:“再过两日,你带杳儿先去阑州,庭知的调遣还得在年关过后,也不急于一时。” 随即,冷哼出一口气:“顺便也再等等那人,看他是不是真朝秦暮楚,忘了还有人在苦等他,既如此,也能断了杳儿的念头。” 苏夫人面露为难:“可陛下不是还未应允此事就这么走了,只怕……” 苏癸也是身陷两难之境:“难不成还当真要等那个四皇子回京,让他二人年底成婚?” 苏夫人爱女心切,提及苏杳,硬是眼泛泪光:“今日怀玉也同我说了,若是为难,就把胎儿堕了。” 见苏癸正欲动怒喧闹,苏夫人也忙作安抚:“我又哪能应了她?只得劝着她别想这些。” “且不说堕胎伤及根本,我也瞧得出来,她对那珧琢也绝非无情,对那胎儿也是好好待着的。” 又凑巧说到胎儿,苏夫人更是轻巧一笑:“这两日吃了可不少,气色都养回来了。” “你指定也没想到,你我这辈子还能有外孙儿的福份?” 本以为苏杳曾经那岌岌可危是病弱身子,保不定那一日就撒手而去了,可去了一趟澹州回来,倒是养好了些。 前不久又因思虑过度,险些又是以往那副模样,如今竟还有了身孕。 听夫人一说,苏癸倒是有几分欣喜在面儿上。 苏家本就人丁稀薄,苏杳有了身孕,倒也算是一件喜事。 许是年老了,更易多愁善感,整日焦思苦虑,唉声叹气的:“只是命苦。” 苏癸:“陛下那儿无需担心,我寻个由头,届时就说阑州人杰地灵,宜杳儿养病,陛下总不会强行撮合这桩婚事。” 此番行事,算得上是抗旨不遵了。 可苏癸也别无他法,苏杳的肚子等不得了,倘若显怀,让人看出端倪来,名声有损是小,难免扰了苏杳心境,不宜养胎。 本就身子弱,要是再受些刺激,可不得了。 - 自知晓怀胎过后,苏杳行事万分谨慎,走两步都得顾忌脚下,怕落了空。 所以她大多在暖阁和楼亭廊庑上走走。 玉温入心跟在一旁,同苏杳说说话打打趣:“今年的雪下得倒是多。” 苏杳也轻轻颔首,以示应和。 她仰望不远之处,看大雪倾覆如繁花飞絮,将本就素裹银装的青石瓦檐更是铺上了厚厚一层。 许是珧琢来过京城,不喜京中繁华景色,又去了某一处定居了。 因为珧琢说过,比起京城的飞雪,他更中意澹州那些深山老林的。 也不知若是开春了,他可会记起自己? 如心也存了想要让苏杳兴致高涨的心思,开了话匣子:“小姐,我听说阑州的气候倒是四季如春,指定是比京城暖和的,你应当喜欢。” 玉温也附和一句:“后日就要动身去阑州了,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呢。” “我还打听了阑州好些人称誉的酒楼美食,玉琼楼的清蒸鳜鱼,初瑰坊的芙蓉玫瑰糕,还有……” 玉温自个儿说着,倒是馋了,抿了抿嘴继续无休止的扒拉着。 听着她二人絮絮叨叨,苏杳也不觉得聒噪,而是浅笑静闻着。 这些日子,一群人费尽心思哄她吵她,不外乎想让她别再一蹶不振了。 “小姐,小姐……” 咋呼的高喊声如银铃,隔着老远,众人就知是玉欢的。 “不好了!” 玉欢气喘吁吁的跑到几人跟前儿,还未等喘足了气开口,又遭了玉温的轻责:“什么不好了?若是晦气事儿,还是莫要说了。” 玉欢不过二八,一身喜庆的浅粉色棉衣套在身上,脸颊上还冒着薄粉,虽说不出话,却也忙着摆手。 如心在一旁都要急死了:“你倒是说呀?” 可这会儿玉欢却转流着那双清润的眸子,一一望过意中人,最终寂静且不安的落在她家小姐脸上。 “我……我还是不说了?” 玉温还未责怪玉欢败人兴致,玉欢又改了口:“可我觉得,小姐应当得知道。” 苏杳见玉欢面容皱得紧巴,也知不是什么好事,可她却也被玉欢这番闹得讶然。 声色清瓷且娴雅:“说。” 玉欢又瞥了一旁面带几分怒色的玉温,心里头发虚,弱声道:“不知怎的,外头的人,都知道你……有孕这事儿了。” 第124章 卖到青楼里去 如心猝而紧蹙眉心,急声追问:“外头?哪外头?” 玉欢也只能如实回应:“就……京城。” 这话于苏家而言,算是惊天噩耗。 如心还以为只是在府上,没曾想,整个京城都知晓此事了,恍惚得怔神不解:“怎会呢?” 玉温气得早已是面色暴怒了,姣好的面容都显出狞气。 “周大夫是府里的老人儿了,往日是老爷的随行军医,口风严得很,一定是哪个小蹄子嘴里把不住门,将这事儿抖落了出去,看我不狠狠处置了她。” 玉温将前几日在苏杳晕死时在场的那几位侍女揪了出来,皆是往日在苏杳跟前儿贴身伺候。 一群女眷,如今个个神色慌乱的站在庭院的廊庑下,头顶虽有遮蔽,可狂风一吹拂,却飘向了廊庑内,顶着漫天风雪,冻得战栗不止。 苏杳见那群人穿着夹棉絮袄,仍是瑟瑟发抖,难免心生不忍,扯了扯玉温,想要让她将人带进来问话。 玉温却极其固执:“小姐你先进去,别冻着了。” 如心也上前来搀扶人,想将苏杳引进去,见苏杳不动,也只能站在她前方给人挡着。 玉温是苏夫人嬷嬷的女儿,因从小耳濡目染,自是比旁人规矩些,平日里统管着淽玉阁的大小事务。 虽能同苏杳笑闹一番,可必要时,还是很是凶目横眼的,手里头还挥着一根细长的藤条,威慑十足。 “说,是谁在外头乱嚼舌根,这会儿主动认了,还能饶她一条性命,不然等查出来,别怪我无情。” 苏杳也是头一次见玉温这般凶狠,她这人心软,见不得这番场面,难免出言规劝:“还是让她们先走,这样杵下去会冻坏的。” 一群人连带着如心和玉欢,皆是站在风口处,苏杳也不愿如此苛待了人。 又瞄了一眼深埋着头众人:“至于是何人,国公府有的是势力,稍微在外头打听打听,就能找出来,也别连累了旁人。” 苏杳又扯了扯玉温的毛绒短裾,人这才不平的就此作罢。 苏杳随之屏退了众人:“行了,都下去。” 心有忌惮之人,难免会自乱阵脚。 玉温和玉欢捉拿人时,那婢女已收拾好包袱,想着从侧门溜出去。 婢女被侍卫架着拖到苏杳跟前时,苏杳正在案桌上作画,目之所及,正是窗外前两日移来的腊梅。 “小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玉瑶一被那些不知轻重的侍卫撒开,就忙着往苏杳身上冲撞,给身侧的如心吓得,当即就是一脚踹在了玉瑶肩头。 “说话就说话,别蹭脏了小姐的衣裳。” 如今玉瑶露了马脚已是事实,想来定是做了亏心事的,如心待人可没什么好脾气。 玉瑶抬眼,恶瞪了一眼如心,而后又故作可怜垂泪的望着端坐的苏杳。 苏杳神色未动,清眸中性子颇淡,只虚虚用余光瞥了一眼人:“你还有何想说的。” 玉瑶哭丧着脸,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又跪着往前爬,想要近身去扯苏杳衣角,却被如心呵止。 “小姐,真的不是我做的,你相信我。” 玉温那个暴脾气,上前就是抡袖子,恨不得给人一通打骂:“不是你做的你跑什么?你见旁人,可有心虚要跑的?” 玉瑶急着解释:“是家中爹娘来信说病了,我忙着回老家去探望他们,这才着急了些。” 如心怒喝:“别跟我扯这些,小姐有耐性,我可没有,不说打到你招为止。” 一听要动刑,玉瑶更是嚎啕,假模假样的挤出两滴泪来,如泣如诉又含恨的仰视苏杳。 “难不成小姐要屈打成招?” 苏杳也不蠢笨,她识人还是挺清楚的,如今玉瑶这般,不过是在博她的心软。 她也确实心软,可并非是非不辨。 “说,若是情有可原,是不小心说漏了嘴,我也不会计较。” 如心就知她家小姐要心软,扯了扯苏杳的衣袍,憋着怒气略有怨言。 苏杳往日从未责罚过下人,玉瑶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哭哭啼啼得咬死抵赖:“小姐,真的不是我,我没做过,我怎么会将你的事儿说出去呢。” 临了还表露忠心,意图引苏杳心软。 “没做过?”苏霍阴冷暴怒的声音宛如天外之音,从外庭传来。 “可华沁殿的管事嬷嬷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霍今日有差事,穿的照例是一身金甲,此刻带着肃杀冷气迎面而来,腰身还别了一把长剑,怒目而视着跪在地上面露心虚之人。 “她一眼就在几张画中认出了你,面颊上有黑痣的,这阁内所有人中,只你一个。” 玉瑶没曾想这么快就被人抓获了,可她又如何敢认下,慌乱得大喊大叫:“少爷,这是栽赃嫁祸,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于我。” 苏霍黝黑的眸子里尽是冰凉,看着玉瑶,已当她是死人了:“二十两银子。” 玉温上前,抬脚就要踹在玉瑶身上:“狗东西,二十两银子你就敢卖主,小姐平日里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 却被玉瑶躲了,忙躲到了苏霍一旁。 玉温也被人拦下了,可心中怒火,也只能从嘴里发泄出: “你一个月的例银就一两,前两日小姐才包了五两的银钱当红封,你就为了二十两银子,在外头说那些鬼话。” 玉温气得都快发疯了,不顾形象想要挣开几位侍女的劝阻去同人动粗。 苏霍并未落座,而是负手伫立着,拧着眉也劝了一句:“行了,闹得不清静。” 苏杳腹里还怀着孩子呢。 如心多嘴道:“少爷要如何处置?” 主要是处置得太轻,她不服气。 苏霍给一旁的带刀侍卫使了个眼色,人即刻上前准备拖拽起云瑶。 “发卖了,她既这么乐意同青楼的人做买卖,就卖到青楼里去。” “少爷不要!” 而云瑶又往苏霍那儿躲,更是攥上苏霍的胳膊。 苏霍冷眼斜睨了眼云瑶的手,又落在人脸上,嫌恶的掰开云瑶的手指,寒光凛凛:“再碰一下,便将你的十指全剁了。” 第125章 他都不来找我,我恨死他了 云瑶吓得脸白腿软,即刻下跪在苏霍腿旁:“少爷,奴婢知错了,求您别发卖我。” “奴婢日后定会悉心服侍您的,您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可苏霍不仅无动于衷,脸色还愈发阴沉凶戾。 玉瑶又转头去求苏杳:“小姐,我不过一时糊涂心生贪念,你看在我往日伺候你的份儿上,别对我这么狠心。” 玉温才压下的怒火蹭一下又上来了:“狠心?你个小贱蹄子还敢说小姐狠心?狼心狗肺的东西!” 苏霍也是瞧着人污眼,沉着嗓子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带走。” 许是眼见求情无望,玉瑶也随即挣扎着疯癫,双眼猩红的盯着苏杳,阴狠的嘴脸很是可怖。 “就算是我说出去的,可我又有哪里说错了?” “你本就有了身孕,藏着掖着不就是怕在外同野男人厮混一事被抖落了出去,败坏了你的名声罢了。” 玉瑶龇牙咧嘴,将苏杳视若仇敌:“府里何人不知你在外早就被男人玩儿遍了,要不然也不会怀一个野种回来,有胆子做没胆子认是?” 原先来逮住玉温的几人松了手,玉温也猛地上前,跟玉瑶扭打做一团。 不过因玉瑶有侍卫攥着,终是她占据上风。 “住口,你个小贱人!” “苏家哪里对不起你了?小姐又哪里对不起你了?轮得到你的来说三道四?” 有侍卫去捂玉瑶的嘴,被她咬出一口鲜红。 玉瑶怒极反笑,脸色甚是丑陋:“还有你同那庄家兄弟之间的污秽事儿,外头传得香艳得很,你不会没看过?” “早被男人玩儿透的破烂货色而已,还整日装着一副冰清玉洁——” 话音未落,玉瑶就被苏霍一脚踢翻在地,喷出满嘴血腥,连带着两个侍卫也踉跄退步,撞在一旁门槛处。 早在玉瑶叫骂时,如心就死死捂住了苏杳的耳朵,可女子嘶吼得太过尖锐,如心觉得,小姐应当是听见了。 要不然,为何面色这么苍白,为何小姐眼眶泛红濡湿,莹润如雾。 玉温方才被苏霍一提溜撇到了一旁,这会儿又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的甩在玉瑶那张脸上。 玉瑶面儿上登时浮现出殷红的掌印,连带着唇角都溢出猩红。 玉温仰头又瞧见了不知何时来的夫人。 只见苏夫人周身冷如冰窟,眼底是嗜血成性的杀心与凶煞。 往日在沙场之上,敌军将领都杀得,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婢女。 “带出去,打烂她的嘴,割掉她的舌头,手筋脚筋也都给我挑断。” “别将人打死了,还得卖出去呢。” 侍卫领命,两三下拖着瘫软如烂泥、心如死灰的玉瑶出去。 苏夫人压着声儿呢,苏杳自是没听见的。 雍容端庄之人一挥手,侍女也尽数离去。 苏母上前将人的头扶住,贴在自己胸膛口,心疼得宛如刀绞,万箭锥心也不为过。 苏杳埋在她娘怀中抽泣得声泪俱下:“他都、都不来找我,我恨死他了,都怪他呜呜……” 珧琢指不定早已将她忘了,这会儿又流连于另一女子身旁,诉说着甜言蜜语,狎昵得亲密无间,哪儿还能想得起整日给他气受与冷脸的自己。 苏夫人一沉心道:“对,都怪他,我们玉儿何错之有?真的,杳儿,你没错。” 苏杳啜泣得不成声儿,还打着止不住的哭嗝:“他把我忘了,他诳骗我的,他压根儿就不会回来了……” 苏杳伤心欲绝,苏夫人也是不好受的,轻抚着额头,长吁短叹她这命苦的女儿,又不敢在苏杳面前唾骂那人薄情寡义。 哭闹过后,苏杳仍是蹭在娘怀中,满心依赖:“娘,爹是不是进宫了?” “嗯,你爹自个儿有法子,出不了什么事儿的。” 转头又对一侧的苏霍问道:“查清是谁了吗?” 苏霍摇头:“华沁殿只供出了卖消息的,至于是何人买的,威逼利诱,都是嘴严得很。” “不过,能冒着得罪国公府而无动于衷的,除了几位王侯,也就只剩下几位皇子了。” - 流言蜚语一时沸沸扬扬,苏杳都不用遣人出去打听,就知外头是怎么说她的。 她如今是整个京城的笑柄。 谁呢? 谁能这么恨苏家? 她自认为苏家这些年从未在朝中得罪人,从未有过插手朝政夺嫡一事,她爹更是待人随和善意。 她如今倒是对珧琢有几分恨意了。 她讨厌死他了,满嘴虚情假意,背信弃义之徒,留她一人苦苦守着那可笑的诺言,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她都想将腹中胎儿除去了。 瞧着人悲怆涕零的呆坐在梨花木椅上,一旁几人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叶韵也紧握住苏杳寒如死尸的枯瘦玉手:“与其自怨自艾,倒不如恨齐墨洄、恨珧琢、恨那婢女。” 这样或许还能好受些。 苏杳泫然欲泣的望向叶韵,瞳孔都在颤栗。 苏霍来时,兀自落座后同人攀谈:“陛下已经同意解除你与四皇子之间的婚事儿了。” 闹出这事儿,皇家颜面无存,不解又能如何? 苏杳:“对不起,兄长,我该听你们的话的,我早该去阑州了,是我害了你们。” 虽然是爹娘不会责骂她,可她越来越觉得自个儿是个逆子,都无颜与苏霍对视。 眉目英朗的男子抬手,又悻悻缩回,轻温言语:“都说了,与你无关,你又何须自责?” “我近日探听到了齐墨洄的消息,等我将他抓拿归案后,兄长一定给你出气。” “还有在这背后搅弄这些是非之人,我是绝不会放过的!” 苏杳蓄满泪液的眸子撞进苏霍眼里,女子眼眶水雾氤氲,却只余悲痛。 “堕掉这个孩子,保住苏家清誉。”总不能让苏家门楣受损。 苏霍吓得忙道:“倒也不必如此,有其他的法子。” 苏杳能看出来,苏霍闪烁其词,但他和爹娘,应当是有主意的。 “你说,我都情愿。” 事已至此,还有何不情愿的? 苏霍次次开口前,皆是会叹一口气,而后言辞闪烁:“爹娘的意思,想让你尽快找个人嫁了,就说骨肉是他的。” 也在苏杳可承受范围之内。 “五皇子昨日来了府邸一趟,说是……他可以。” “他不行!”苏杳言辞毅然决然,对时轩羽抗拒至此。 对此,苏霍也没多问。 “还有叶昭。” 第126章 珧琢怎么在今日来了? 苏杳猛地去看叶韵,察觉人竟毫不惊讶,想来已是同叶韵说过此事了。 苏杳却神色为难:“他……太小了?” 叶韵在一旁附和:“过了年底就十七了。” “你放心,是假成婚,只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就说你此行去澹州,得叶昭所救。” “虽这么将……冠在叶昭身上有些无耻,可这是权宜之计。” “救命之恩与皇恩,也有可相提并论的可能,到那时,大家也不会太过苛责于你。” “等孩子出生后,再找个由头说你与他已和离。” “这些时日叶昭也居住在苏府,常往你这儿跑,也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这样想想,倒是妥帖,可苏杳仍是看向了苏霍,本意是寻求苏霍的意见。 哪知苏霍还有旁人供她挑选。 “你若真介怀他太小的话,还有庄家那二位。” “啊?”苏杳惊呼出声,又忙着去看叶韵。 “他们……” 相较于方才,这会儿叶韵面色倒是有些许诡谲,不过也强撑着笑意。 苏霍:“你与他们自小相识,此去澹州路途艰辛,心生涟漪,两情相许也在情理之中。” “且庄文砚受伤颇重,届时就说以命相护,这份情谊,自是情理之中。” 苏杳自是不会选庄文砚的,皆与叶韵有关系,倒是巧事儿。 庄珣与叶昭? “他们……能同意吗?” - “什么,让我娶苏杳姐?” 庄酬将这消息说给庄珣听时,庄珣猛地从座椅上蹦起来,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这破天的喜事儿,怎会落到他头上。 又见二老神色凝思,这才有所收敛。 “可……以吗?” 瞧瞧爹娘,又看看兄长,怎么也藏不住的欣喜。 庄酬虽为文官,但从挺拔的肩脊来看,也颇有几分铮气,此刻眉心紧巴巴的拧成难以舒展的山川,眼底更是为难。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假成婚而已。” 被泼了冷水的庄珣不以为然:“假成婚怎么了?我也高兴。” 可他爹娘的脸色,瞧着就是高兴不起来的模样。 庄夫人:“倒也不说怎么了,只是,得罪了云贵妃和四皇子,你爹日后在朝中,处境难免艰险些,若想安稳,只怕就得倒戈太子了。” 苏家也是亦然。 庄酬:“苏家往日待我庄家,也是不薄的,总不至于袖手旁观。” 索性一锤定音:“珣儿若是想娶,娶了便是,苏国公一家,品行与德才皆是上等,旁人想攀关系还攀不上呢,到头来,也不过是我们高攀了人家。” 庄珣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婚事冲昏了头脑,忙附和道:“就是就是。” “而且,不过一时之计,苏家的燃眉之急,若是日后……”有了感情,也不一定哦~ 庄文砚出言规劝了一下自己这傻不愣登的弟弟:“名义上的夫妻而已,别失了分寸,让人为难。” 为此,庄珣也讪讪道:“知道了知道了。” 苏国公与庄侍郎之间的亲事,一时在京城,可谓是人尽皆知。 不用两家多说,照着以往苏杳与庄家兄弟之间那满城风雨的闲话,自有人能脑补出一场肝肠寸断的纠葛。 加之苏家的人私底下引导,无人不知这段这感人肺腑的情谊。 一时之间,倒让苏家名声有所好转。 亲事定得很快,不过三天,就将一应礼节婚书、聘礼等置备妥当了。 苏杳到底是千丝万缕缠绕于心的,今日大婚这种关头,她竟还念着珧琢那负心人。 想来时至今日,珧琢是回不来了,她也不等了。 圆鼓鼓的白猫在她跟前儿踩着四爪窜来窜去,她都有些嫌小胖猫碍眼了。 铜镜中的女子一身红色嫁衣,头上珠光宝气,别了好些金钗凤簪,额头上贴着鎏金的花钿,流苏耳饰也是镶金嵌玉的。 至于面儿上,铺了一层薄粉遮掩有些憔悴的面色,口脂绛红,更显妖艳媚态。 闺阁内更是喜色洋洋。 “小姐真好看!” 如心真心夸赞着,大喜的日子,怎么不欢喜和乐,倒是新娘子,浅笑莞尔,却笑不达眼底。 第二次穿嫁衣了,仍是不情不愿的冷脸,苏杳也不知自己为何总是这般别扭。 往日与珧琢,心中不愿,如今与庄珣,仍亦是如此。 她如今只求,与庄珣相敬如宾,待合适的时机,再与庄珣和离,回到阑州。 “小姐,庄府的人,应当还有半个时辰就要来了。” 女子意兴阑珊:“你们先出去。” 玉欢临走前还皱着小脸儿嘱咐了一声儿:“小姐别哭啊,等下妆要哭花了。” 虽说的的妆,可苏杳又怎能听不出来,是在让她别再感伤。 她语笑嫣然,反做安抚:“放心,不会哭的。” 她定要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绝不让人看轻了她永宁国公府。 她今日,彰显的可是苏家的脸面。 苏杳又在妆奁前呆怔了片刻,细闻屋外沉重的声响,像是果子砸在地上的动静儿。 察觉怪异,苏杳轻唤了一声儿:“如心?” “玉欢?” 可却未闻人应答。 苏杳更是诧异了。 按理来说,即便今日喜庆日子,如心她们也断不会跑出去看热闹。 她方才还能听见庭院内的侍女嬉戏打闹,怎么不过顷刻,就戛然而止了? 苏杳提着厚重的嫁衣裙角起身,一门之隔,似有一高大颀长黑影从外映照在门扉上。 方一拉开缝隙,门外就迫不及待挤入一只手扒在门扉上,骨节修长分明,青筋虬结,一看就不是女子的手。 内衫衣裾处,还洇着鲜血,更有血珠从那人腕骨处淌落。 苏杳吓得惶恐后退,这般不知礼数之人,断不可能是兄长。 门外那人,猛地将门推开,声势过大,又给苏杳吓一哆嗦。 苏杳方才还在想,不会是齐墨洄? 真颜尽显,哪知,竟是珧琢。 “珧——” 男子汹汹愤愤,涣散的眸中尽是虚弱,一副风尘仆仆而来的倦色,一袭轻便但不能御寒的黑衣,劲装束腰,马尾高扎,可见他的单薄。 见珧琢神色阴沉憔悴,怨气颇浓,苏杳也步步后退。 “你怎么……”珧琢怎么在今日来了? 珧琢二话不说,上前两三下就扒下苏杳的嫁衣。 苏杳又看了眼门外倒在地上的一众侍女,慌不择路的推搡着人:“你干嘛?” 男子声色粗哑到渗人:“跟我走!” 第127章 知道我有了身孕,这才来找我? 只等珧琢带着她踏过一座座别院房檐,看过了大半的京城繁华景色,落至一空旷别院后,苏杳仍惊魂未定。 她无心周遭清幽与熟悉的景象,而是当即闪躲开人,随即汹汹质问:“你带我出来想干嘛?你疯了,还不快带我回去。” 男子终是虚弱的跌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扶了扶额,面容之上虚汗频冒:“回去干嘛?同庄珣成亲吗?” 如此气血两亏的命悬一线之际,苏杳进退两难,想上前关切一下珧琢,却仍倔着性子,惦记着苏府如今的情形。 “与你无关,我得回去。” 新娘子失踪,整个苏家应当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 苏杳犹豫转身之时,手心却被身后之人握住。 珧琢卑微祈求:“杳儿,你别走。” 二人身子皆是冷得犹如万年寒铁,苏杳被冻得缩了一下,珧琢却以为她厌弃抗拒自己。 苏杳心绪难平,纠结得满目惆怅,明明珧琢只是在挽留她别走,她就已然是泪眼于睫。 珧琢将她的手贴上了额头处抵着,死死攥着不松手,稀里哗啦的诉说伤情:“你回去就要嫁给他了,我怎么可能让你走、让你嫁给别人?别走了,我不许你去。” 明明在此之前,她对珧琢满腹怨气、恨意、怒火,可真当珧琢卖惨,声色哽咽的同她撕扯时,她那些往日预料到绝情,完全一击即溃。 “假成亲而已,放手。” “假的也不行!” 苏杳背着身,可珧琢方才着啜泣的哭腔,明显已是痛哭流涕。 如今,苏杳倒是能体谅珧琢为何总受不住她哭了,她只听着声儿,都觉得狠不下心呢。 可她见天幕时辰,过不了多久,庄家的人就得去苏府迎她去拜堂的。 苏杳吐出一口浊气,凝出白色缥缈的冰霜:“今日全京城的人都看着苏家和庄家,你又让我怎么办?我要是走,两府的脸面都荡然无存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偏要在今日来?” “珧琢,你是不是偏偏不想让我好过?” 她是怨珧琢的,为何偏偏是今日,早一日晚一日,她或许都会同珧琢走的,偏偏是今日,折磨着她,让她不好过。 珧琢扯着苏杳的手臂,苏杳不知他是否要起身,只知人跪在了她跟前儿。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失了约,杳儿,你打我,打我解恨泄愤。” 说着,真拖着苏杳的手往他面颊上甩,啪啪啪的,很是清脆。 虔诚的诉说歉意:“我真不是偏偏不想让你好过的,我也从未想丢弃你,我其实……都记得的,只是……” 再多的解释,时至今日,已无济于事了。 “苏家与庄家的婚事儿,你别担心,还是会照办不误的。” 苏杳不知所云的转身,看向了跪在她身前仰着头颅的男子:“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苏家和庄家的婚事还是会照办?” 男子脸色着实是差,唇色惨白,双目无神,血气尽失,是明显的血亏之症。 苏杳想担心他,可苏府的事儿,同样事态紧急。 “你找人假扮我?这怎么行?” 珧琢强撑着一口虚浮之气,胸脯起伏缓慢且粗重,双手揽在苏杳腰侧,看向人时,活脱脱像是被人丢弃的丧家之犬。 “不是假扮,我在你房内留了信,又让人去通知了庄文砚。” “庄文砚?” 苏杳恍了会神儿,猛地惊觉,甩开纠缠她的珧琢:“你疯了?” 珧琢强挤出一抹笑,却也更显伤势惨重,又不甘心的想要将人搂在怀中。 苏杳退一步,珧琢便跪上前一步。 “他二人如今本就是郎情妾意,趁此机会促成一桩姻缘,不也挺好的嘛?” 苏杳愠色尽显,没曾想珧琢能说出这种话:“就算他二人再如何情投意合,你又凭什么让他们替你我收拾这残局?” “等到时机成熟,文砚哥和叶姐姐自会在一起,而不是你我强人所难,逼他二人在这时成亲。” 珧琢所想,苏杳只觉得荒唐:“庄家待我们苏家不薄,如此还要被我们苏家摆弄一道,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珧琢,你依旧是这么自私!” 听着女子对他的失望,男子脸上的笑意湮灭,只余满目痛色,潜心懊悔的巴巴失声:“对不起,可我只能想到这个蠢办法了。” “怪我,都是怪我,怪我回来得太晚了,让你苦等了这么久,让你被外头那些人唾骂,让你们整个苏家都遭受了无妄之灾。” “杳儿,你别动怒,事后我一定会上门同他们赔礼道歉的,你别回去了,你回去就真要嫁给庄珣了,就算是假的,我也不愿你嫁给他、同他拜堂成亲的,我会疯的。” 珧琢摇尾乞怜,苏杳别过脸去不愿看珧琢那副模样,多日来的压抑也在这一刻化作低吼:“你都要把我逼疯了!” 苏杳彻底被击溃,哭得比珧琢还痛心欲绝:“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珧琢一直叽咕着:“可你要我怎么办吗?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同庄珣拜堂,让你我的骨肉叫他爹?” “你别生气,真的当心身子,你还怀着身孕呢?” 苏杳反唇相讥,直戳珧琢心窝:“知道我有了身孕,这才来找我?” “孩子我已经堕了。” “不是不是,杳儿,你别太情急了,就算孩子堕了,你也不宜动怒。” 苏杳诚心想要挑珧琢的刺,珧琢也嘴笨的不知从何为自己解释。 “我没有不来找你,我前些时日受了伤,我不知道,我一醒过来就听说……你要同庄珣成婚了。” “我不是诚心的,我真的没想不要你。” “所以,你也别不要我好吗?” 苏杳揣摩着珧琢这话的真实性,有几分真,她心中有数,只是她过不了心中这道坎儿。 “我得回去了。” “别——” 男子起身,方一扣上苏杳轻薄的肩头,整个人就一头栽倒在苏杳怀中,生死不明。 苏杳当即吓得魂不附体,堪堪撑住珧琢沉重的身子,慌神心悬,急声道:“珧琢?” 第128章 珧琢就是四皇子? 苏杳终究没走成的,珧琢性命攸关,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忙着给珧琢叫了大夫,又蒙着薄纱掩面,忙跑回了苏府,却时运不济,正见新娘正入轿。 手执团扇的正是叶韵。 红色轿辇旁的白色汗血宝马上,一身红衣的男子也算意气风发,手握缰绳,御着马匹,笑意浅淡,却总觉妆容太过应付。 终究是晚了一步。 苏杳欲张口,嗓子却失声到难以吱声。 “我记得苏家小姐不长这样啊?而且,不是说是同庄家二少爷成婚吗?为何是庄大少爷来接亲?” 一旁另一人随即开口,一副深谙其中秘密的神色:“这你就不知道了?往日那位同四皇子有亲的,是苏二小姐,这位是大小姐。” “大小姐?这苏家何时出了位大小姐?不就一直只有一位小姐吗?” “那才不是,这大小姐苏韵,也是自出生起,就身体虚弱,静养在深山老林中,为保她安宁,苏家对外也从未同人提及过她的行踪,一直养到如今出阁。” “本因庄大公子有伤在身,想遣二公子来迎亲的,可庄大公子偏要自个儿来。” “奇怪,今日苏大小姐成婚,也未见那苏二小姐出来露面,难不成当真是怀有身孕了?” “有何奇怪的?早听说这苏二小姐久病难医,命若悬丝,即便是今日这般喜庆日子,只怕也怕冲撞了身体得不偿失。” “而且,大夫早诊治过了,她那副身子,常年被药物浸染,早生不出孩子了,这孕孕一事,也不过无稽之谈。” “谁说的,那苏二小姐可是得了神医所救,病早就好了,能有孕又有何稀奇的?” 争执一番,终究是已一句‘谁知道’了结。 苏杳听着那群人窸窸窣窣争论,目送迎亲队伍远去,忙提着裙摆跑回府中,想着同爹娘商量补救之法。 只是刚一进喜气洋洋的正厅,她娘就眼尖,将她拽到了一旁隐秘处。 “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又被贼人掳走了。看来日后得找几个贴身护卫,时时刻刻守着你,要不然,为娘这颗心可放不下。” 苏杳也如实应答:“是被掳走了。珧琢,他回来了。” “珧琢?他怎么……”苏夫人看着人,终究是无话可说。 苏杳也知这时归来,并非良机,可珧琢就是回来了。 “娘,能不能将叶姐姐换回来?” 苏母为难得无半分喜色:“换?事到如今,还怎么换回来?” “也多亏了她与文砚,如若不然,今日这场筵席,苏家与庄家,都不好收场。” “亏欠了叶姑娘和庄家颇多,如此恩情,咱们苏家,得时刻谨记在心。” “行了,从今以后,你叶姐姐就是你的长姐了,往日你不就盼着有个姐姐吗?” 苏杳知事到如今,已是回天乏术了,心中对珧琢的怨又记上一笔,届时,她定狠狠的让他偿还。 苏母见苏杳孑然一人,又听苏杳说珧琢回来了,问道:“对了,珧琢呢?他不是回来了吗?他都将你掳走了,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苏杳因心怀恶意,遂未思索就道:“他死了。” “死了?” 苏母大惊失色,掩口惊呼:“为何会死,你……” 当下,苏杳气上心头,什么恶语都能往外蹦:“娘,你就别问了,他自寻死路。” 可心中却怎么也放心不下临走前满手鲜血的男子。 可都有大夫了,总归珧琢不会有性命之忧? “娘,我得去一趟庄家。” 今日宾客众多,苏父苏母与苏霍,自是走不开的,苏杳也极少在众人面前露脸,这会儿勾着薄纱,众人也看不清真颜。 苏杳到了庄府,新人拜过天地礼成,苏杳只见庄文砚在厅内敬酒,笑得也并非牵强。 庄文砚如今也年逾二十三了,虽应当娶妻生子,可绝非是在这仓促情形之下。 苏杳动身,想着上前去同庄文砚说上两句话,腰身却被身后之人拦住了。 “杳儿,他们已经拜过天地了,是夫妻了。” 苏杳抬肘,就怼上珧琢的胸膛:“别碰我。” 硬邦邦的,倒是让她疼,可她也细闻身旁男子‘嘶’了一声。 “珧琢,你真的,可恶至极!” 她扯开珧琢轻抚她腹肚的手,却顾念着他身上不知何处的伤,只是挪动,而非甩开。 珧琢吐气游丝:“我知道,今日之后,但凭你、叶韵、庄文砚,三人处置。” 一道恶恨斥责,从苏杳身旁传来,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旁的庄珣:“珧琢,你怎么——” 庄珣看见掩面却难掩姝丽面容的纤瘦女子,一下就认出是苏杳。 眨巴了两下眼眸,雾蒙蒙的泛滥出水色,恨不得窝到苏杳怀中。 此刻只你眼巴巴的望着人,可怜兮兮的抽动着润红的唇口:“苏杳姐姐~” 明明今日是他同苏杳成亲的,却只能在他兄长的筵席上强颜欢笑。 大梦初醒,何其残忍? 苏杳因戏耍了庄珣一事心怀愧疚:“抱歉。” 又喝令身后的珧琢:“珧琢。” 珧琢也心领神会,抬手作揖,佝腰冲人行礼赔罪:“抱歉,有何怨气和责罚,冲我撒,我毫无怨言。” 庄珣将这一切都归咎于碍眼的珧琢身上,而且珧琢此番行径,他总觉珧琢在同他挑衅,自是没好脸的直冷哼。 “谁要你赔罪,滚,滚出去,谁让你来我家的!” 庄珣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而且瞧着欲上手,苏杳虽心急,却也不拦着。 倒是庄酬,攥着酒杯还未饮酒当即呵斥:“庄珣!” 随即,又忙疾步而来,同被庄珣推搡的珧琢做礼,恭谦一笑:“四皇子大驾光临,真是下官之幸啊,小儿无知冲撞了殿下,殿下莫要责怪。” 苏杳:“四皇子?” 庄珣:“四皇子?” 二人异口同声,显然还未转得过弯儿来。 原先还哄闹一片的筵厅一时噤若寒蝉,所有人的眼神,齐刷刷落在角落里抱臂的黑衣男子身上,似打量,又似探究。 这位四皇子,可是个稀奇人物,众人没见过,自是得多看两眼的。 苏杳:“你是……” 珧琢就是四皇子?妧皇后的儿子?当今嫡出的血脉? 再一联想到往日种种,苏杳才如梦初醒。 难怪。 她一时难以接受,遂遁走,去了后院儿找叶韵。 第129章 这般生疏,碰都不让碰了? 苏杳没进喜房,不能坏了规矩,而是到了临廊庑的窗柩下,轻唤了一声:“叶姐姐?” 不多时,窗棂处有个小缝儿,很小很小的,苏杳只能从缝隙中窥见叶韵身上嫁衣袖裾处的一抹红。 从屋内溢出女子温和的细声,似暖泉般关切:“杳儿,是你吗?你回来了?” 苏杳心怀愧疚而无言面对,只不住应声:“嗯,是我。” 叶韵:“是珧琢吗?” “嗯,是他。” 叶韵明显缓了口气:“我就知道,他还真是……胡闹。” 今日大喜,能做出此等疯癫之事而不计后果的,珧琢是她能想到的第一人。 “还好不是齐墨洄。” 珧琢相较于齐墨洄,至少不会对苏杳不测。 “叶姐姐,对不起。”是她和珧琢于叶韵和庄文砚有亏。 叶韵好似一如既往的娴雅,对她从未有过抱怨与怒气:“算了,总归是与你无关的,你也何须如此自责。” 苏杳心中过意不去:“你和文砚哥哥——” 叶韵接过话语:“我和庄公子,却有些匆忙,虽还未到谈婚论嫁这一步,但我和他也是甘愿的。” 苏杳知庄文砚和叶韵的婚事太过仓促了,在她心中,二人俨然就是被逼无奈的。 叶韵想了想,转头竟还安抚起苏杳来:“别多想了,也没你想得那么糟,今日之事,虽情急仓促,实属无奈,可也并非不是良机。” 苏杳不信,冲着里头一窗扇相隔的叶韵念叨着:“这算什么良机?日后你有的是机会嫁给文砚哥哥,不必如此的。” 叶韵却同苏杳意见相左。 叶韵虽往日居于山林,可身上却有世家女子的高门娴婉,不骄不躁,温言软语。 “杳儿,你可曾想过,庄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自不能找一个出身太差的。” 她,无父无母无依,还带了一个幼弟,即便庄家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可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苏杳往日倒是未关心过这些,她爹娘常说的就是,能同五皇子亲近就亲近着,若是无心,也无需挂怀。 对男女一事,她很生涩,于她而言,门不当户不对,也是能在一起的。 叶韵却不同:“我知庄家二老不在意这些,可外头的人总归是要闲言碎语的,索性不如卖苏老爷他们一个人情儿,好歹也占了一个苏家长女的名声在。” “杳儿,你也别把我想得太无私了,我虽未想在今日同庄公子成婚,但总归,我也没吃亏。” 随即,苏杳听见里头的女子低笑,声色轻柔:“苏家没亏待我,庄家也挺风光的,我瞧着庄老爷和庄夫人今日都挺高兴的,由衷的那种。” 许是没曾想真能有一桩婚事。 说苏家没亏待她,也确实如此,嫁妆就是按苏杳成婚给的。 “如此看来,也算皆大欢喜。” 苏杳一时被叶韵的皆大欢喜堵住了唇,失声到不知该如何赔罪。 “她都说了,她不怪你,也不怪我,你就别同我置气了。” 低哑气虚的声音猝不及防插入,苏杳竟不知珧琢是何时到了她身后的。 珧琢单手往前撑,正好落在苏杳腰侧处借着力,骨节清癯削瘦,可见有多弱不禁风。 虽隔着门扉,可叶韵还是听见了外头熟悉的男音,当即低吼一声:“珧琢!” 苏杳看着人欲坠到她身上的男子,终是舍不下狠心,扶了一下珧琢的身子。 此刻的他,正如悬崖峭壁上岌岌可危的枯木,一副飘摇无依的可怜样儿。 可珧琢太沉了,往日生龙活虎的,身形高大结实,比一般男子皆要勇猛,身子比常年习武的苏霍还高出一小截儿。 苏杳瞧着如今的珧琢,气头还未消,拧着黛眉愠怒:“你怎么来了?这是人家后院儿,你也太不知礼数了?” 珧琢只虚虚将人抵在石墙上,并不想难为他羸弱的夫人,更何况人还怀有身孕呢,自是不敢操劳苏杳的。 男子惨白无色的面容上瘦得颧骨都凹陷了,眉弓更显深邃,虚弱以后,晦涩如墨的扑朔眸子,柔情得能溢出春水来。 “怕你跑了,来抓你。” 也不知珧琢历经何事,嗓子沧桑到粗粝破哑,一口气险上不来竭气过去。 苏杳想到今日她院儿中的情景,当即吓得面上一惊:“你不会又把她们毒倒了?” 珧琢这人,全然不顾旁人,只会让旁人遭罪。 珧琢神色凝滞的摇头,仍是一副枯弱得说不出话的模样:“没有,我直接过来的,我说我的夫人走丢了。” 苏杳:“……” 叶韵:“……” 珧琢:“行了,今日之事,你说的,我难辞其咎。” 又冲窗棂里头道:“日后你与庄文砚,若是有需要,可随时来找我。” 苏杳不懂,什么叫她说的? 珧琢似乎一点不觉有错,在他心里,我行我素,只知恣意妄为,能给他定错,好似只有自己。 叶韵方欲同珧琢怒呛两声,珧琢又道:“聘礼,嫁妆,乃至成亲的所有花销,都记在我的身上。” 如此财大气粗,苏杳都得愣上一愣:“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据她所知,珧琢虽阔绰,但也没有这么富硕? 皇帝下旨的赏赐,远不足以今日嫁娶的开销,珧琢却如此豪横,眼都不眨一下就揽下。 苏杳欲言又止,而里头的叶韵也是心绪复杂。 坑珧琢的钱财,她指定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可倘若苏杳和珧琢在一起了,岂不是就过意不去了。 索性珧琢也没想在此多做停留,牵起了苏杳冰凉的腕骨,道:“走,该回去了。” 苏杳缩了缩,想着人多眼杂,珧琢如今是四皇子,难保不会有人存心编排。 珧琢微颤的眉眼一缩,卑微尽显,伤情绝望:“这般生疏,碰都不让碰了?” 第130章 夫人,你又被我抓到了 苏杳没理他,灵动生姿的凤眸瞪了眼人,而后同叶韵道别:“叶姐姐,我先走了。” 若是可以,叶韵是真不想苏杳同珧琢有牵扯的,珧琢这人,会把苏杳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可珧琢就是附骨之疽,就想粘着苏杳,苏杳甩都甩不掉。 而后,珧琢又试着去偷摸苏杳的手,人闪躲得厉害,脚下生风,对珧琢避之不及。 “别来蹭我,你烦不烦?” 珧琢幼稚至极,横头横脑的:“就蹭!” 苏杳可不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与珧琢闹,届时势必又牵扯出好些闲言碎语。 “四弟这是急着走?喜酒都不多喝几杯,讨讨喜气?” 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时御拦了二人去路。 时御今日穿了一身儿金锦苍苔襕袍,头衔玉冠,腰坠青玉,俊美的面庞一笑,却有几分花枝招展劲儿,同那些个流连青楼的恩客又异曲同工之妙。 时御的视线落在珧琢身旁不远处耳勾面纱的苏杳身上,苏杳被他锋芒冷刺的黑瞳骇得闪躲了两下。 不愿让时御看出端倪,就往珧琢身后藏了藏。 珧琢迎上时御的锐眸,暗自交锋,杀气沉沉,却戏谑一笑:“不胜酒力,就不在这儿闹笑话了,扰了庄大人家的喜事儿,岂不是罪过?” 一旁的庄酬也笑着直打哈哈:“哪里哪里,四皇子今日得空前来,是庄府的荣幸。” 今日大儿子娶妻,场面确实是大,朝堂之上来的人的同僚不少,几位皇子也悉数驾临,当真蓬荜生辉,庄酬脸上的自得可做不了假。 只是反观一旁的庄文砚,在看到珧琢时,脸色就拉下了不少。 时御招呼侍从拿过酒壶和杯盏:“说起来,四弟回京这么久,我这个做兄长的,着实是不像话,还未同四弟好好叙叙。” 珧琢狡黠失笑,拂了时御的脸面:“那太子殿下,还真是不像话。” 眼见形势诡异,庄酬带着庄文砚从中插嘴:“今日大喜,老夫也敬二位殿下一杯,往日后二位也有喜给老夫沾沾。” 苏杳看着那些面孔,皆有些脸熟,前些时日她爹生辰,她应当也见过。 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跟烧红的烙铁一样滚烫,循着视线而去,是五皇子。 五皇子抓襟怒视,似有不甘,又似挽留。 苏杳知道,时轩羽是认出她来了。 为了在众人面前暴露身份,苏杳扯了扯同时御假意饮酒,实则对峙得剑拔弩张的珧琢衣袍。 珧琢与时御的事儿要是没完,她也走不掉。 “珧琢~” 珧琢也心领神会,哪知时御又道:“瞧着四弟这脸色不大好?” 珧琢:“无碍,身子弱而已,寒冬腊月的,总是多病的,太子可得多注意,别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 又冲一旁的时轩羽道:“五皇子也是。” 阴谲的眸光一暗,幽邃得好似机关重重的冰窟。 不似关怀,更像是……威胁。 珧琢一走,人群一散,苏杳也不不近不远的跟在珧琢身后走去。 本以为摆脱了人,哪知在无人察觉的后巷,苏杳又被珧琢掳上了马车,瞧着软弱无力,但却能将她轻而易举的提溜上马车。 马车内暖烘烘的,软裘铺垫,香氛清茶,甜香四溢。 只见男子捂着腹部,苏杳本以为珧琢是身弱饮了烈酒,肚子里烧得慌:“受伤了还喝酒?” 也给人倒了盏暖茶。 烈风急啸,苏杳往外头瞧了一眼,不是回苏府的路,当即惊呼:“你又要带我去哪儿?” 珧琢撑着那副半死不活的嶙峋身躯,笑得牵强中掺杂几分酸楚:“我没说吗?” “夫人,你又被我抓到了!” “自然是带回去,严防死守,藏起来,谁也找不到。” 苏杳误以为珧琢说的回去,是回澹州,随即失色惶急。 珧琢即刻解释:“我的府邸,刚刚带你去的地方。” 苏杳仍是不依,闹着性子:“我不去,我要回我家。” 说完,还真想着掀开马车幕帘出去,却被珧琢急遽抬脚一横,拦住了去路。 “不许走!” 前一刻气势汹汹,这一瞬又卖惨示弱,扯着人的手强迫人坐在他身侧:“别走了,就今日,你陪陪我,明日我就让你回去,我说话算话。” 苏杳想怼珧琢,他上一次都言而无信了的,可一想到也不知珧琢伤得有多重,还是不忍心在人伤口上疯狂撒盐。 未等苏杳拒绝,男子就软了身子,缩在她颈窝处,又嗅又吻,闷闷呢喃:“杳儿,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也很怕。” “怕?”珧琢也会怕吗? 珧琢滑跪到雪白狐裘上,细长的指节扣住苏杳后颈,细细摩挲戏弄,阖上眼却仍如痴如醉。 舌尖湿滑炙热,舌苔粗糙,齿间倒是尖利,厮磨在苏杳侧颈勃动处,似在找时机下嘴。 因贴得很近,馥郁的兰花香气被珧琢尽数吸进口鼻处,苏杳也嗅到了珧琢身上那股沉木雪松气,冷香清冽,她闻着倒是舒心。 只是那股暗香里头,还裹挟着挥之不去的血腥。 “怕,怕你真同别人成亲了。” 珧琢如恶鬼般阴恻低语:“这样,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的!” 刻意放柔和的声线倒是清润:“别走了,我好久没见着你了,想死我了,你同我待会儿,我没你是真不行。” 苏杳见珧琢太过难缠,人都快挂她身上了,想来珧琢若是不让她走,指定是走不掉的。 珧琢:“苏国公那儿,我已经派人去说了。” “你闹出这么多事来,我爹娘会打死你的!” 珧琢倒也不怕:“明日再说,但凭处置。” 为此,见珧琢如此凄苦模样,苏杳又对这卖弄可怜之人动了恻隐之心。 珧琢的泛着丝丝温凉的唇瓣贴着苏杳染着胭脂的朱唇,诱粉的唇饱满津甜,珧琢耐着性子攫取着其中滋味。 而后往下,将这个吻绵延至玉颈。 脖颈清瘦,但苏杳肤如凝脂,幽香扑鼻,珧琢心中狂躁难耐,压抑着低喘,指腹还碾着苏杳的耳尖亵玩。 再就是精致的锁骨。 可苏杳却阻了珧琢的手,怜弱惊叫:“不要,太冷了。” 四目相对,珧琢看清了苏杳眸中的春潮水雾,氤氲得荡漾起碧波,却有几分欲拒还迎的瑟缩。 怯生生的,窝囊至极,矜贵娇弱,让人憋不住心中那点腌臜心思,想要将她狠狠欺辱凌\/虐。 第131章 我身上全蹭满了你的味道,香死我了 珧琢也并未强迫人,而是隔着最里层衣物,慢条斯理的亲吻,低喃着:“好。” 这种感觉,无异于隔靴搔痒,可其中勾情撩拨之处,只有苏杳和珧琢二人知晓。 轻薄的衣衫根本不能抵御珧琢喷洒出的热吸,烫到了她的心口,致使她心痒难耐,搭在珧琢肩头的手也随之推搡起来。 “珧琢,够了。” 苏杳不敢闹得太大声儿,外头还有马夫呢,若是叫人听见了去,她无地自容。 珧琢窝在苏杳怀中,占尽了便宜,只等他自身也被苏杳身上的体香笼罩,这才堪堪餍足。 他仰头,冲人傻乎乎嘿嘿一笑,两排白齿齐整整的:“我身上全蹭满了你的味道,香死我了,我是属于你的,是你的小狗。” 苏杳面色涨红得不能见人,羞愤交加,想骂人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女子的唇脂被珧琢吻得晕染开来,掩面的薄纱似是一朵开得欲滴的娇花被不留情面蹂\/躏过那般。 苏杳内衫领口微敞,却也只露出一小节粉颈,可已足以诱人。 女子羞赧得难以见人,直骄哼:“你别说这种话,跟个登徒子一样。” 而后,珧琢又落了一吻在苏杳稍凸的小腹处,抬手轻抚,目露怜爱。 他想不到,不过一月,这儿就已有了他同苏杳的骨肉。 也想不到,再有七月,苏杳微隆的肚皮里,就会生出混合他二人血脉的孩子。 “这些时日,让你受苦了,他很闹腾?” 马车停稳,外头的马夫呼道:“殿下,到了。” 苏杳忙推开了珧琢的手,拢了拢自己的外衣,故作矜持:“还好。” 苏杳被珧琢搀着从马车上下来,一时也不知他与珧琢谁更需人伺候。 珧琢的府邸苏杳今日没细看,如今一看,俨然与珧庭相差无几,只是更为宽阔些,装潢雅致,假山假水,亭台楼阁。 苏杳被要珧琢扣着指缝,行在铺满鹅卵石小径上。 府内的人仍是很少,空荡荡的,苏杳都眼生,也不见娴音他们。 珧琢:“娴音去宫里了,明日我就让她回来。” “不用了。” 早听说四皇子与云贵妃交好,想来娴音是去了云贵妃那儿。 珧琢带着苏杳行至庭院内,苏杳才抽回了手,同人责怪起来:“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就是四皇子?” 珧琢卖乖:“我以为你知道。知道是我,才想着同我退亲。” “你不说我又怎么会知道?”苏杳怒喝:“你把我骗得团团转。” 珧琢忙安抚苏杳的怒意:“好好好,怪我,都怪我。” 苏杳恃宠而骄:“本来就是,珧琢,时琢,谁能想到是同一个人?” “可我娘叫珧姒,你就没想到吗?” 苏杳倔强摇头,眉间仍是萦绕着怒火未散。 如今只记得妧皇后,她出生时,妧皇后已过世,很少有人再提及了,更何况是妧皇后的姓氏。 珧琢咬了咬牙,似责非责:“你太笨了。” 说她蠢,苏杳可不认,她自认为自己也没很愚笨:“可云贵妃知道我怀有身孕,也没同我们说,你就是四皇子?” “那是因为她怕,怕透露你怀的是我的孩子,会有人斩草除根,而且我那时也生死未卜,说与不说,都是两难。” 苏杳回想往日种种,也算了然:“难怪。” 难怪往日珧琢与皇城司的人有联系,原来是云贵妃的人。 “出去一趟,回来夫人都没了。”又阴阳怪气一句:“难为你整日想着同我解除姻亲。” 珧琢的手总流连与苏杳后腰肩背,苏杳怕痒,又时不时得躲一下:“还不是怨你。我爹在圣上面前挨了那么多骂,你高低得给他磕一磕。” 珧琢很懂都审时度势讨好人,连连应声儿:“好,明日我就登门,好好磕,把头磕破。” “他求着我那爹废除这桩婚事,我就哭着闹着,死缠烂打求他,让他把女儿嫁给我。” 又抚手轻捏了下苏杳的面颊,流露出心疼:“都瘦了。” 苏杳别过珧琢的手,主要是冷,她惧寒。 女子皱着眉,佯装出嫌弃:“你身上的血腥味儿好浓,你不去洗洗吗?而且,臭烘烘的。” 珧琢冷隽面庞一拉,嘴角下撇:“你嫌弃我。” 只等珧琢洗漱一番后,青丝淌水,眉目愈发深情,府里的人也送来了药与雪燕。 “喂我,我也喂过你。” 苏杳端着玉瓷碗盅:“你那不叫喂,那叫灌。” 她可没忘,昔日珧琢是怎么强迫她喝那些药的。 珧琢好似天生就会甜言蜜语:“你喂的,穿肠毒药我都能喝。” 苏杳又拂了珧琢的揶揄:“但你不会中毒。” 珧琢一时汗颜,一月不见,苏杳倒是牙尖嘴利了些。 夜里二人躺在床榻上,共枕共衾,相隔咫尺,四目相对,吞吐之间,尽是热息。 珧琢的手就没在苏杳身上停过。 惹得苏杳对珧琢好色的烂德行很是厌弃:“你要摸到什么时候?能不能消停点。” 挨了骂后,珧琢悻悻缩回爪子,一个硬朗之人,硬生生因受伤而矫情了不少。 “夫人,你说,明日我会被你爹打死吗?” 苏杳平躺在珧琢内侧,望着帷幔轻纱暖帐,静了心后就有些许顿然,睡眼朦胧。 “会,不仅我爹会动手,我娘也会,我兄长也会对你下死手!” 苏杳说得可凶了,恶狠狠的,珧琢即刻又贴上了她的身子。 “啊,那可怎么办,我不想死。” 好不容易有了苦尽甘来之势,要是被打死了,可亏大发了。 珧琢翻身,一下子在被褥里乱拱一通,又从苏杳胸前的被褥里探出脑袋来,眨巴着凤眸,楚楚可怜。 “娘子,你明日能不能护着我?” 苏杳被珧琢盯得面颊一热:“……下去,你会压到我的。” 随后,男子翻腾起身,抱着苏杳就往他身上压:“那你压我,我乐意被你压。” 苏杳闪躲都来不及,更别说在意珧琢的虎狼之词了:“你身上还有伤!” 他还挺委屈,嘟嘟囔囔的,有点幼稚:“可你又不重。” 珧琢坐立在榻,双腿蜷起,苏杳就在珧琢腰腿之上,后脊贴着珧琢的腿。 这个姿势,二人相贴极近,珧琢的脸都快埋苏杳胸脯里头去了。 第132章 我能保她一世安康 珧琢手扶着苏杳的腰身,明眸蓄着氤氲潮色。 烛台上的烛蜡透过薄薄的冰蓝色水绣帷帐,将珧琢的容颜打得明暗交错。 挺拔的鼻翼隐入山根,颧骨略凸,薄唇上染着抹淡红,似从苏杳唇上涂上去的。 神色虽憔悴,可挡不住那双春光暖水的含情凤眸,狭长上翘的眼梢勾魂夺魄,同那张雕刻得无人能及的冷峭面庞,一样极具蛊惑。 “燃了好些个暖炉了,不冷了,那……” 珧琢狡黠一笑,而后意味深长的抿了抿唇,流氓属性尽显,毫不掩饰他的心思。 珧琢身形往后倒,位居下位,还得稍稍仰头,才能与苏杳四目交织。 “只亲,我不干其他的。” 瞧着属实是馋坏了,眼底都快‘滋滋滋’冒火星子了。 可珧琢在苏杳这儿,可不是懂克制和餍足之人,往日种种,罪行累累。 苏杳忙着摇头,又欲缩回去,哪知珧琢本就没想放过她,一头抵在苏杳胸口处,闷声闷气抱怨:“哎呀,身上好疼啊。” 苏杳若是性子强硬些,珧琢也不一定能逼迫她,可偏偏她性子软,耐不住人磨。 也不知珧琢往日吃的什么,牙尖嘴利的,舌头也烫,次次吮咬都会留下红印,艳糜不已,宛若新雪中坠落在雪地里的红梅。 珧琢都想不管不顾将苏杳薄嫩的肌肤咬破,却也不敢真下口,只能厮磨着锁骨。 小腹微隆出形状,瞧着也并非是像有身孕之人,倒像是才大快朵颐过后的。 珧琢很是疼惜,接触到这儿时,动作难免更轻柔了些。 他一贯知苏杳皮薄肌嫩,还滑腻腻的。 往日若是凶悍些,他都觉得骇人。 这薄薄的一层是否会被他破开? 而这会儿,这儿竟有了一个小孩子,他同苏杳的孩子。 “晚膳你都吐了,我看见了。” 苏杳却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我娘说,有孕的女子大多都会这样。” 珧琢心中不是滋味,若是他那时能在苏杳身旁,苏杳定不会受这些苦,如今时不时泛酸吐苦水,吃不下睡不好,可不是折磨吗? 如今他倒有几分不想让苏杳有孕的想法了,可他又不敢说这混账话,说了苏杳会多心的。 当初他一门心思想要苏杳有孕,无外乎想要用这低劣的手段留住人,如今看来,还真是蠢得可笑。 也苦了苏杳。 珧琢撇撇嘴:“一定很不舒服。放心,我日后哪儿也不去了,少让你受些委屈?” 苏杳诧异:“你还懂保胎?” 珧琢笑时,总是眼溢星雾,灼灼其华:“不懂,但之后一定会。” 珧琢双手扣住苏杳腿侧,慢慢推开,又埋头轻吻,而后往下。 察觉珧琢意图的苏杳揪了珧琢的发丝,哪知人却变本加厉。 “珧琢!”压抑的哭腔一泄,真让珧琢浑身燥热到气血翻涌。 两个字,让一个气血亏损到极致的男子,在一刹那欲火焚身。 珧琢将苏杳的骄矜尽收眼底,却也乐此不疲的挑逗人。 男子咧嘴,笑得恣意妄为,有点类似诡谲的狐狸:“我不会的。” 而后,珧琢抿了抿唇,探出舌尖…… 只等人香汗微微濡湿内衫,被珧琢抱住的双腿轻颤,低声啜泣后,珧琢才放过了人。 指腹带着薄茧,珧琢轻抹着苏杳眼角攒着的一泓清泉,笑得俨然是坏事得逞后的放肆样儿。 “根本就不是……亲。” 苏杳平日里也没那么娇气,许是珧琢太可恨了,她在珧琢这儿,总是哭哭啼啼闹性子。 珧琢勾唇,作势无辜:“怎能不算?那你说这算什么?” “你——” 苏杳总是说不过珧琢,处处受珧琢的气,索性动手,踹了这登徒子一脚。 珧琢:“行了,不闹你了。” 苏杳置着气,拂了拂珧琢的手,珧琢也讪讪收回,跟偷腥被抓捕的猫一样。 又给人理好亵衣腰带,塞回被褥中,相拥入眠。 二人肌肤相贴,苏杳想忽视珧琢身上的异样都难,却也忍着不适当缩头乌龟。 “他好小一个,生出来指定是很好看的。”因为是苏杳生的。 苏杳双眼轻阖,睡意朦胧的‘嗯’声儿。 往日的孤枕冷衾,如今倒因珧琢暖和了不少,比汤婆子还热,周身皆像是沐浴在暖水中。 - 翌日,苏杳同珧琢用了早膳,拖拖拉拉也回了苏府。 昨日才办了喜事儿,府里的喜气还未散去,可正厅内有些许凝肃寂静。 苏父苏母落座于正堂,苏杳和苏霍分坐两侧,而下方,珧琢跪立着,脊背直挺,刚折不弯,眉目间削减了几分往日的戾色,带着讨好。 苏癸不急不躁的饮了口清茶,而后,又看看跪在面前之人。 他与珧琢只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还不是珧琢,而是时琢。 他早该想到的,时轩羽和齐墨洄往日在澹州密谋的所作所为,指定不简单,原来是为了灭口。 可他对珧琢,着实不能以礼相待。 “四皇子这是何意?” 珧琢正面对上苏癸,不躲不避:“国公大人,今日没有四皇子,只有珧琢。” 珧琢吐字字字珠玑,不露半分怯意与退缩,颇有几分负荆请罪的意味。 “往日种种,过错在我,我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又看了一眼,补了一句:“只求你留我一命。” 他虽说得好听,和苏癸却并未急着动作,倒是一旁的苏霍,恨不得上前去狠狠教训珧琢一番。 苏癸喟叹:“我同你娘,也算有几分交情,但你跟你娘,除了这张脸相似,脾性倒是截然不同。” 又看了看人蹙紧的眉峰:“倒是有一点共同之处,性子都倔。” 苏癸掸了掸衣袍,平心静气道:“昔日一事,绝无善罢甘休的可能,如今你与杳儿,已无婚约,本不该再来缠着她的——” “苏国公!”珧琢这声儿倒显得心急了。 “我……”珧琢沉思,如今诉真心,除了添堵,好似也无大用处,索性就说出他最有利的作用。 “我能保她一世安康。” 第133章 总不至于让苏杳陪他一起死吧? 苏癸盯着下方的珧琢,颔首复念:“一世安康?这四个字,很沉的。” 珧琢:“言出必行。” 倒是一个很诱人的条件,苏癸无从拒绝。 保一个不知何时就会殒命之人一世安康,其中份量,也就只有苏家人知晓。 誓言过重,可无人能不心动。 就连最不待见珧琢的苏霍,也很难拒绝。 而且,苏癸知道,珧琢并非是空口白话,他有那个能力。 苏癸沧桑的眼睑中,戾色并未因年长而削弱:“倘若我不同意,你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珧琢虽知苏癸的‘诡计’,却也不敢多做思忖:“不会。” 苏癸并非咄咄逼人:“既无论在一起与否,你都能保她性命无忧,那我为何还要让她和你在一起?” 苏夫人也见缝插针:“你的所作所为,如心早已同我讲了,剩下的,她不知道的,你自当清楚,更是罪行昭昭。” “我的女儿在你那儿,可吃了不少苦头。” 往日亏欠太多,珧琢也无从辩驳。 珧琢哑口片刻后,又嗫嚅唇口道:“我能比旁人照料得更好,让她自在安宁,无所顾忌的做她想做的事儿。” “安宁?” 苏癸质疑,气势上总压珧琢一头,许是年长,岁月赋予了他沉淀后的气势,不怒自威。 “你同云贵妃所做之事,可不会让她安宁,只会让她深陷险境。” 珧琢虽急于争论,但总不至于自乱阵脚:“事已至此,作壁上观,国公就安稳了吗?” “国公多年来置身事外,旁人可不会消停,往日京中的暗流涌动,也没放过苏家。” “那些人都是冲着苏杳来的,可却是想搅和苏国公的实力,国公为官多年,应当懂的。” 苏癸多年来虽不是文官,但身处朝堂,总不至于一无所知。 都叫人欺辱到苏家脸面上来了,背后之人,摆明心思,不想再让苏家在这场争储之战上作看客了。 “所以你想让苏家帮你?”此言一出,厅内霎时多了几分威压凌人。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争权夺势。 珧琢不疾不徐的矢口否认:“并非如此,相反,我的意思是,日后若有人想对付苏家,我断不会袖手旁观。” “苏家也无需帮我做什么,我所做之事,与苏家无关,国公府也能继续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苏癸看了看珧琢,又盯盯苏杳,也诧愣了片刻:“你们——” 事到如今,苏杳与珧琢之间,早已牵扯甚深,又如何能做到了无纠葛? 说得不中听点,因苏杳腹中胎儿,四皇子与苏国公,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苏癸对珧琢如此,不过是想要给人一个下马威,好让苏杳日后能在珧琢那儿,总不至于受气。 对苏癸的顾虑,珧琢也意会:“不让旁人知道就行了。” 苏霍皱眉,忿忿指责:“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就让我妹妹就这么大着肚子,忍受骂名,还是当你那见不得人的……” 苏杳张口想着解释,珧琢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宽抚,而独自承受苏霍的怨恨怒。 “并非无名无份,昔日在澹州,我与苏杳,早已是拜过天地成过亲的,婚书也已送到了苏家。” 苏杳:“什么婚书?” 她怎不知还有婚书一事? 珧琢一提,在场之人也无不惊诧到茫然。 倒是一旁的福伯,恍然‘哦’了一声:“老爷,我好像想起来了,两月前,府里的下人收到了一些东西交我手上,里头好像除了婚书还有礼书和迎书。” 苏癸皱眉,愠色尽显:“你当时为何不说?” 福伯在一旁也很是懊悔:“我当时以为是谁胡闹,因为礼书上的聘礼,都是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我觉得像是真的,就……随手搁在一旁了。” “不过放心,应当还在我屋里,我即刻去找出来。” 珧琢:“……” 二人对视之间,苏杳更是埋头不敢见人。 珧琢真敢啊,不怕她爹顺着蛛丝马迹来把他的老巢剿了? 三书六聘,礼节珧琢倒是到了,人险些给他扔了。 室内一时哑然,一群人面面相觑,苏霍更是愤懑。 珧琢当日竟还敢挑衅他们! 珧琢环视众人,重重许诺:“苏家人多眼杂,有孕一事,外头早有传言,不宜再待,人交托给我,我定会看护照料好的。” 听珧琢这口气,若是不给,指不定他还得硬抢。 “珧琢!” 苏杳嗔怪着又那副任性桀骜模样的男子,珧琢也即刻收敛神色。 珧琢:“我的意思是,我非苏杳不可,让她不现身于人前,也是权宜之计,日后我若大势已去,你们可随时来同我要人,我绝不会死缠烂打。” 想来那时他都要死了,也总不至于让苏杳陪他一起死? 苏癸轻耻一声:“往日恩怨都还没清,这会儿就迫不及待要我苏家的人?” 女婿做成珧琢那样儿,苏癸也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往日他所预料的女婿,怎么也得是温文尔雅、气宇轩昂,无需太过出色,但性子不得太躁,与苏杳举案齐眉便可。 可他左看右看,这珧琢,同好人一点都挨不上边儿。 可无奈苏杳于珧琢有情,腹中还有孩子,都离不开珧琢,他总狠不下心来,做出拆散之举。 “好!”苏癸高呼一声,精神矍铄的盯着那让他咬牙切齿的珧琢。 “既如此,往日在澹州,三个月,那我便打你九十棍,让你为这三个月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可有异议?” “爹,我——”珧琢未应,苏杳倒是率先坐不住了。 与此同时,还有珧琢的应答:“没有。” 苏杳与珧琢相视而望,满眼担忧。 她爹所说的棍,可是军棍,旁人二十棍已是爬不起来,九十棍,别说性命了,只怕是骨头尽碎。 可见她爹决绝,珧琢也一脸无畏,娘和大哥也还在一旁使眼色,苏杳才撑起来的身子,又默默缩了缩。 可到底也没对珧琢不管不顾。 “没有三个月,两个月而已。”原先那一个月,珧琢也并未强迫她,而是不给她解蛊而已。 此话一出,苏杳迎上她爹的眼神,总觉得自己是投敌的叛军,不敢多看她爹那怒其不争的脸色。 可六十棍,常人也很难捱下去。 第134章 杳儿,我是你的人了 苏杳在祠堂之外,听着一门之隔沉闷的棍棒拍打声儿,心急如焚,脚都站不稳。 苏母在一旁眉目舒缓的安抚道:“行了,总归是要让他吃点苦头的,如若不然,你爹和我,心中那股怨气也难消。” 从小娇养的幼女遭此屈辱,虽珧琢于苏杳有恩,可得恩怨分明。 苏杳如今对珧琢有情,可以不计较,他们心中有气,不得不报。 苏母竟对珧琢生出了几分赞许:“他倒是有担当,一声不吭。” “可少年意气过甚,终究不是好事,进退得度,收敛锋芒,蛰伏时机,才能一招毙命。” 只有一层门扉,苏母并未压低声音,这些话里头的人自然也能听见,苏杳一时竟不知母亲是不是在提点珧琢了。 珧琢对那个皇位有心,可夺嫡之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苏杳往日就知珧琢能忍了,可军棍与鞭笞不相,鞭笞只伤及皮肉,而棍棒则能让人筋骨受损。 倘若稍有不慎,性命堪忧也是常有的。 苏杳估摸着数,忙冲里头焦灼开口:“爹,剩下的,过些时日再打?他……” 哪知他爹在里头闷吼一声:“性子这么倔,可不得好好收拾收拾!” 可苏杳觉得当真是够了,她爹都快要把珧琢打死了。 苏杳趴在门口,情急不已:“他身上还有伤。” 珧琢昨日那要死不活的模样,她看得真切,一口气险些没过去,今日再伤了身子,只怕躺个十天半月的都算轻的了。 “爹?” 苏杳知他爹性子也是横行霸道,早年在边关行军打仗时,无人敢置喙他一句,可谓是军中的修罗阎王。 珧琢落她爹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只等里头的棍棒停后,门扉被人从里打开。 苏杳忙冲进去时,苏霍正给跪在蒲团上、半撑在身子摇摇晃晃的珧琢披外衣。 苏杳两三下箭步上前,跪在珧琢面前,看着人惨烈模样,眼眶一酸,清泪盈眸,一言未道,便已是梨花带雨了。 珧琢:“无事。” 好在珧琢虽双目失了焦,涣散无神,却仍是有一口气在的,还冲苏杳勾唇浅笑。 苏癸站定在老祖宗牌位前,满堂烛光,整个祠堂内满是庄严肃穆,看着自己那女儿,闷着一肚子气。 苏杳越是护着珧琢,他就越动怒。 苏癸挥挥手,屏退人:“行了,等入了夜,再将人抬回他府上去。” 他这个岳父,瞧着这女婿,怎么看怎么来气,倒不是珧琢有多凶恶、难以托付,而是人一来就要要走他养育了十八年的女儿,谁家爹娘能乐意? 苏杳同着苏霍将人搀起来,珧琢不敢将重量压在苏杳身上,怕人不稳摔了崴了。 可脚下虚浮乏力,只得依附在那曾兵戎相见的苏霍身上。 苏杳将人带回了自己的院子,如心看着人,免不了嗤之以鼻:“小姐,你真要离开我们?” 苏杳汗颜竟然,自知往日珧琢所作所为,让如心吃了不少的苦头,又给人添了一件首饰道:“不是离开,是暂居。” “等时机到了后,我就会回来的。” 如心不太乐意,知道苏杳是要去珧琢那儿养胎,很是不舍:“什么时候时机才会到?吗不会不回来了?” 玉欢在一旁也是不情不愿:“要不我陪小姐一块儿去,我不放心,要是他们苛待了你,你身边又没个人照顾怎么办?” 珧琢气若游丝,仍是能吱个声儿反驳的:“苛待了谁,都不会苛待她的。” 玉欢往日见过珧琢,还觉得此人丰神俊朗,可如今,人要来和她抢小姐了,自又不再沉迷于皮相诱惑了。 “好。” 屋内没旁人,苏杳也行至躺在床榻上的珧琢跟前儿。 “挨了一顿棍棒伺候,你倒是还有兴致眉开眼笑?” 珧琢眉宇间虽疲色怠倦,可并无半分颓然,嘴角弧度轻瞧,侧着脑袋望人,倒是温顺了不少。 “为何没有?这一顿打挨得可不一样。” 苏杳先给人喂了一杯茶水,道:“有何不一样?挨得更狠些?” 珧琢甚至还自鸣得意:“在你家祠堂挨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入了祠堂,那就是苏家人了。”代表苏癸认了他这个女婿。 即便他再招苏癸和苏霍恨,他到底是苏杳名正言顺的夫君了。 珧琢抬着柔若无骨的手去搂人,恨不得时刻与苏杳粘在一块儿。 “杳儿,我是你的人了。” 苏杳抬指,压在珧琢光洁且沁着细汗的额间。 “你爹手下留情了。” 苏杳又给人抹了抹唇上的水色:“我知道,我爹若真照往日他对手底下那些将士的力道,你这会儿应当已进了阎罗殿了,还有何力气在这儿说话。” 珧琢虽能开口,但总归是喘息短促的:“那还得多谢岳丈大人高抬贵手。” 苏杳替珧琢褪了外袍,珧琢后背没流多少血,但总归是有的。 珧琢忙着劝人:“行了,你别看了,见血了不吉利。” 又忍着疼稍拧眉头,动了动身子骨:“骨头没断,你随意找个府里的大夫,来帮我上上药就行。” 珧琢对自己倒是一如既往的草率,轻贱得好似任何伤病疼痛都不在意。 苏杳让玉温去差使医师来给珧琢看了, 医师也说没伤及筋骨,只是得多调养几日。 珧琢拍了拍身侧床榻空余之处:“你上来陪我躺会儿?” 苏杳没有应珧琢的心意,而是就坐在榻前的低矮紫檀木雕花小椅,巴巴的望着人,眼中也蓄满了笑意。 见珧琢没气色,此刻动弹不得,苏杳又拿来了口脂,抬手沾在了指尖末梢,蹭在了珧琢唇上,给人抹得跟唱戏的一样。 珧琢佯装羞愤恼怒:“你就趁我手无缚鸡之力时,这般欺辱我是?” 苏杳见珧琢此刻这般滑稽模样,掩口失笑:“往日你欺我时,我还不是任尔施为?” 第135章 你不会要哭了吧? 男子眸中燃着暗芒,却并不露狠。 “行行行,那你就趁我如今行动不便,可得好好欺负回来,平一平心中恶气,不然等我好了,可是得狠狠报复回来的。” 身上有伤,但碍不住珧琢要撂狠话,还装模作样的咬牙切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苏杳微仰头颅,笼着春纱柔情的眼珠上瞟。 而后起身,凑近珧琢面颊处,眼睑轻颤,飘飘若仙,单手撑在床榻上托着下颌,视线下瞟,声色软媚轻撩:“哦?三十年?治我?” 女子极其轻蔑:“你为何会觉得我会陪你三十年?” “万一我明日就同人私奔了呢?趁你这会儿倒地不起。” 在惹怒珧琢一事上,苏杳天赋异禀。 苏杳展颜时,眉眼弯若上弦月,酥撩入骨,颠倒众生。 “你——” 苏杳抬指,用手背在珧琢那精雕细琢的面容上轻蹭了蹭:“四皇子,就算你如今手里有权有势,真斗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珧琢如今当真是无能狂怒:“我看谁敢?齐墨洄是?来日定将他碎尸万段。” 女子神色淡薄,浅嘲一笑:“世间男子那么多,你防得了一人,可防不过千万人。” 苏杳见珧琢双手握拳,眸中泛着星星点点的晶莹,一时也慌了,悻悻然收手:“你不会要哭了?” 男子汉大丈夫,说两句就哭了,跟个没长大的稚童。 “不许!” “我要当皇帝!” 雄心壮志一下,男子又森森恶语,字字珠玑:“杳儿,你要是不听话,那我不仅囚着你,还要掌天下大权,铸万丈高墙,让你这辈子,下下辈子,乃至生生世世,都逃不开我。” 方恐吓了人,苏杳面色一僵,珧琢旋即又是软语相劝。 “你别气我了,我知你骗我的,你就是想刺激我、报复我,让我害怕,让我惶惶不可终日,想要我也尝尝被你欺压的滋味儿。” 珧琢难以聚焦的眼眸中泪眼涟涟,细密鸦羽缀着泪,巴巴祈求,卑微的同苏杳摇尾乞怜。 “可即便你是在骗我,我也怕。”他只怕睡着了都不安生。 珧琢挤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笑颜,酸涩得苦楚。 “其他的都行,这个不能说。”他是真的会疯。 “好不好?” 还撒娇。 苏杳取笑他:“你如今这样子,跟妒夫怨夫一模一样,还是一个幼稚的妒夫。” 珧琢一字一句:“我就是!” 说完,便够着那动都动不了的脑袋,跃跃欲试凑上前去,想要偷香窃玉。 珧琢如今这凄惨模样,只需苏杳一躲,避开珧琢的亲热,轻而易举。 苏杳也会得逞后挑衅珧琢,而后,又贴近,再一次离去。 如此反复,珧琢早已五迷三道了。 “杳儿,你亲我一下?我身上好疼啊。” 又卖惨。 苏杳莞尔轻笑,满是捉弄了人后的怡然。 “想要我亲?” 男子猛地点头,满目期待,可苏杳却无情拒绝:“等你好了自己来。” 而后,珧琢神色恹恹,就跟抽了魂儿一样,落寞不已。 看着躺在被褥中动弹不得的珧琢,苏杳闲来无事,将珧琢披散的发丝扎成一绺一绺的小辫儿。 “你先前的伤,与太子有关吗?” 苏杳昨日见珧琢和时御二人眼中暗藏杀机,皆是想置对方于死地。 珧琢:“嗯,我去找我娘当年的贴身婢女也萱娘,回来的途中遭了时御的人埋伏,掉下了山谷,不过好在萱娘并未同我一道,我让她跟镖局的人早回来了。” “据她所说,聂玉姝当年买通我娘身边的另一宫女,本意是想除掉我的。” “哦。”珧琢恍了神儿后猛地忆起一事:“我好像还未同你讲过,我本该有一兄长的,只是当年被聂玉姝害死了。” 此等皇家辛秘之事,苏杳确实从未耳闻。 珧琢:“后来聂玉姝觉得除掉我,难保我娘之后还会有孕,索性就想将我娘也一并除去。” “可这事被萱娘知晓了,告知了我娘,我娘当时对我那个……爹失望透顶,想着不妨将计就计,金蝉脱壳。” 苏杳往日也听过几次妧皇后的事儿,提起之人,无不对她夸赞有加,没曾想,珧琢当初说的要去祭娘亲,就是妧皇后。 “那个宫人本该被灭口的,但我娘救了她,她说可以告知我娘另外一件事。” 苏杳入了迷,追问道:“什么事?” 珧琢转流了下眼珠子,少有几分天真无邪:“我不知道,那个宫人只告诉了我娘,然后让我娘保她性命,我娘同意了,就让萱娘安顿了她。” “那她现在在何处?” “萱娘已经将人找到了,这会儿有人看护着她们。” 苏杳仍是对那个秘密很是好奇,珧琢也看出来了,忙着讨好:“等我过两日,一定打探到这个消息,因为我也想知道。” 想来应当不是什么小事,或许与宫中某位有关。 “那你觉得,此次泄露我有孕一事,是不是也与太子有关?” 珧琢把玩着苏杳的纤纤玉指,又嗅又亲的,恨不得一直触在唇角。 “十有八九。” 时御这人是蔫着坏,时轩羽是坏得愚蠢。 “他想要拉拢国公府和庄侍郎,不过他倒是没对你的孩子下手。” 苏杳:“自你上次夜闯府邸后,我这院子就严防死守,平日里的吃食也怕齐墨洄潜进来下毒,如心她们盯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更是恨不得给我以身试毒,时御就是有那个心思,也没处钻。” 珧琢颔首,别说时御了,他那时来,也溜不进来,也就只有在成亲那日,苏府人多眼杂让他钻了空子。 入了夜,二人在苏府用了晚膳,珧琢仍旧是需人搀扶,苏癸就吩咐了人将他们带回去。 几人凑在偏门暗巷道别。 “杳儿,过两日韵儿回门儿,你方便的话,也可来看看。” 苏杳:“我会回来的。” “对了,那个叶昭,我让他跟着你哥学学本事历练一下,韵儿也答应了。” “你自个儿在外头,得多注意身体,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受了委屈,找人递信,我跟你爹就去接你。” “娘,你也是。” 逢分别,苏母总是话匣子止不住的。 虽在京城,可苏母总归是有嫁女儿的不舍得。 珧琢更是扯着嘴角,张口一句:“娘,给你配的药,记得日日喝。” 苏母:“……” 苏父:“……” 苏霍:“……” 第136章 我入赘你家不就行了 回了珧琢的别院,苏杳才同珧琢发作:“你别在我爹娘面前摆出那副轻佻不着调的纨绔模样,他们不吃这套,会厌烦你的。” 珧琢一进屋,就被苏杳扶着躺在了床榻上,深表无奈:“我何时纨绔了?我与你如今的关系,叫他们一声爹娘,有何不妥的?” 按理来说,确实如此,可挨了一顿毒打,还能觍着脸叫人爹娘的,当今世上,也就只有珧琢一人了。 “你倒是不记仇。” 珧琢自嘲一笑:“有何可记仇的?我这都是咎由自取,打我一顿我还舒心了。” 本就是他有错在先,逼迫了人,如今苏老爷子打死他都不为过,更何况人收着力道了,许是顾忌着苏杳和她肚子里的胎儿。 他偷摸乐。 苏杳无理可辩,只得偃旗息鼓:“也没有不妥,只是在他们面前,你别太放肆了。” 珧琢唤她娘‘娘’时,一行人的脸色,苏杳这会儿都还记忆犹新。 骂又骂不出,说又说不得,一口气如鲠在喉,怎么都不对劲儿。 索性珧琢提及了药,不若单就那一声‘娘’,她娘许或许还不会领珧琢的情。 “还有我哥,你别总跟他横眉冷眼,他就是絮叨了些,我爹娘年事已高,全家也就他这个主心骨了。” 珧琢戳了戳苏杳的手心,眼睫卷翘,眸溢星辉:“我入赘你家不就行了。” 苏杳:“……这世上哪有皇子是入赘的?” “我才不想我的名字写在那玉蝶上呢!”谁想跟那皇帝是一家人啊? 珧琢欣然应下:“行,日后我在人前,定会沉静稳重,让人一看就是能托付终身之人。” 一身伤痛都堵不住珧琢贫嘴,苏杳抬手,笑着用食指在珧琢额间弹了下。 屋内门扉未阖,娴音叩了两下门后进入,与苏杳颔首后,又拿了一张宣纸来给瘫软在榻的珧琢瞅。 “按这张方子上的药煎?” 宣纸上遍布了药草名,珧琢看得细心,一个一个扫过,确认无误后才启唇:“嗯,今日就不麻烦了,明日再开始煎,以后每三日一次。” 娴音轻嗤:“您也知麻烦人?” 瞥了眼苏杳未明显可见凸起的小腹道:“等着,今日还早,我去煎。” 这安胎药,她势必要让苏杳喝上。 毕竟那可是苏杳,原先就金贵,这会儿更是怠慢不得的。 肚子里的骨肉也还是珧姒夫人的血脉。 苏杳知珧琢极少喝药,想来十有八九是为自己:“辛苦了,晚膳我吃得太多了,这会儿还撑得很,就不麻烦娴音姐姐了。” 她往日对娴音态度颇为冷淡,只因那时她对珧琢也没好脸,迁怒于人,如今想来,在仙乐族那两个多月,娴音倒是对自己照顾有佳。 平白无故要伺候旁人,伺候的人心中无怨言,被伺候的竟是怎么都冷漠无情。 既如此,娴音也不强逼人,笑脸相迎:“好。” 她知苏杳不乐意喝药,能捱一日于苏杳而言,倒是幸事儿。 苏杳没见着落月的身影,转头又去问珧琢:“落月呢?怎么没见她?” 难不成上次死在了齐墨洄手里? 娴音还未踏出门槛儿,转头道街:“这会儿应当在庖厨。” 苏杳:无碍就好。 “齐墨洄,你有什么法子对付他吗?” 她对齐墨洄着实是可恨,只要一想到此人,苏杳都暴戾了不少,眉目紧蹙得难以舒展,尽是怒气。 珧琢对此亦是如此:“想来他应当不会逃到别处去,我已让人在京城内秘密搜捕,等找到他后,由我处置,如何?” 苏杳所能想到的处置办法不外乎就是交官,可若是真就这么便宜了齐墨洄,那她心中定是不如意的。 她觉得如今自己心狠手辣了,她竟想要让齐墨洄得到报应。 也应了珧琢提议:“好,由你。” “我总觉得此人不简单。” 珧琢也深表认同:“确实如此,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苏杳默默汗颜,轻瞄了眼珧琢一本正色的神情。 珧琢竟还觉得齐墨洄不是什么好人,他俩旗鼓相当,只是珧琢对她好些,仅此而已。 “他同五皇子有牵扯,想来二人应当达成了某种协议。” “时轩羽?”珧琢呢喃着这个同样让他生恨的名字。 “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在你眼里,全天下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哪里的话?”珧琢反驳:“你,你们苏家,都算是。” 不知真假,苏杳也只当珧琢又在同她调笑了。 苏杳浅皱起眉,面露疑惑:“可齐墨洄并不愚蠢,反倒是城府极深,他为何会找上时轩羽?” “太子得势,其他皇子也有母族势力帮衬,时轩羽势单力薄,他却挑上了时轩羽。” 着实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 珧琢:“有了齐墨洄还这么蠢,想来不外乎是齐墨洄蠢,要不就是这齐墨洄对他的用处不大。” 而后,又有人进来添置炭火,苏杳闲来无事,起身想着去帮那婢女,人忙道:“夫人,这些琐事不用你来,你安心养身子就行。” 那婢女又笑着道明了身份:“奴婢婳心,是贵妃娘娘派来的人,略懂一些生产经验,夫人若是有何不懂的,可随时问我。” “贵妃娘娘?” 宫里头倒是有几位贵妃,婳心说的应当是云贵妃。 只等人走后,苏杳又同珧琢打探这些往日她知之甚少的消息:“妧皇后与云贵妃往日私交很好吗?” 珧琢:“好,昔日云娘娘是我娘的侍女,不知为何,后头皇上就看上了她,封为妃嫔,我娘自凤翊宫走水‘逝世’后,云娘娘也渐渐被封为贵妃。” 苏杳能从珧琢言语中察觉珧琢对当今圣上的蔑然:“云娘娘与你娘……?” 许是看出了苏杳疑虑,珧琢又同苏杳解释:“我娘与云娘娘关系甚好,全赖我那个爹居心叵测,争权好色。” 第137章 我没什么想要的,只想要你 苏杳往日见过那位云贵妃,美得有目共睹,世人口中所说的妧皇后,更是美得不可方物,无人能及。 世间男子多图权势与美人,可纳发妻的侍女为妃,难免遭人口舌。 珧琢迷离茫茫,又随口道:“或许也不只是好色,而是为了膈应我娘,反正我那个爹,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 外界口中,这位圣上对四皇子极度偏宠,自他回京,赏赐日日不断,都快将四皇子府邸堆成金山银山了。 可珧琢既这么了当无情的说皇帝不是个好东西,如此大不敬之言,也就只有珧琢胆子这么大了。 苏杳想着,万事果真也不能只观浮于表面的传言。 见苏杳望着他,珧琢又似说错了话后忙着找补:“这话我只在你面前说,旁人面前,我都会谨言慎行的。” 苏杳悦然颔首,被珧琢央着闹着上了榻。 被褥里暖呼呼的,苏杳露出小半张脸,难免喟叹:“好暖和。” 珧琢趴躺在外侧,单手搭在苏杳腰间,将人往自己身侧带:“夫人的意思是,你独守空房时很冷?” “任何话落你耳朵里,都不对味儿了。” 珧琢喜欢苏杳这般同他娇矜耍横:“冷就再蹭过来些,铜炉放得远,我给你暖床。” 苏杳也‘大发慈悲’,端着几分克制,贴在珧琢肩头,又慨然道:“再过几日就除夕了。” 珧琢又在一旁提醒:“除夕过后,就是我的生辰了。” “那你想要何生辰礼?” “要你!”珧琢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目光炙热灼烫,又凝聚着星辰迷雾,思慕绵绸。 珧琢轻颤着眼睑,勾人神魂的含情眼凤眸上挑,又有几分卖弄凄怜的意味:“我哪有什么想要的?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缺,只想要你。” 少年人的爱意向来如此明目张胆,若是真有情,自是不怯于宣之于口的,相较珧琢,苏杳就觉得自己软弱了许多。 珧琢如此撩情,她招架不住,自是会另辟蹊径的。 苏杳赧红了轻薄娇嫩的肌肤,粉润饱满的唇色让人忍不住想采撷其中清甜滋味。 女子眉眼间总是染着几分少女特有的羞怯的,嗫嚅出声:“我如今……都被你囚在这儿,成了你的金丝雀了。” 又如何算不得是珧琢的? 陡然,男子脸色一怔,却并非是动怒,倒像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而招架不住。 而后,强压着嘴角微浮的笑意,齿关紧咬,假意不虞纠正:“可不能说得这么轻贱,你才不是我的脔宠。” 往昔,苏杳说些不通情理的冷言冷语,珧琢都能解读出别样话意,如今苏杳含蓄,珧琢兀自思忖少顷,怎能想不到让他中意的弦外之音? “等一切了结后,你与我,也不必再如此遮掩了。” 苏杳:“那若是你失败了呢?” 珧琢也是畅快:“那也正好,天高海阔,任由我等自在,为何总想着拘泥于那一方囚笼?” 苏杳但笑不语,昔日珧琢可是死活都要将她禁锢在那一方天地的。 “除夕去你家吃年夜饭!” 珧琢说完,就掐了一把苏杳纤细的柳腰,随即,女子口中溢出一道绵长且怪异的哼鸣嘤咛。 “啊~” 美目盼兮,眼波流转:“珧琢!” 又胡闹惹恼了人的珧琢满目无辜纯良的望着苏杳:“逗逗你嘛,你这辈子的气都全撒我一个人身上了。” 苏杳气得眉目微蹙,当真是想一拳砸在珧琢伤痕遍布的脊背上。 “还不都是因为你气人!” “该叫我爹狠狠的打的。”真该让珧琢吃吃苦头。 - 珧琢卧病在榻养伤,苏杳在叶韵回门儿那一日,也偷偷回了一趟苏家。 想来也是心酸,回个自个儿家,还得偷偷摸摸走偏门,跟做贼一样。 不过如今还是得需谨慎,国公府对外的说辞是她久病难医、不可懈怠,不适于在京城休养,又将她送往那仙师那处去了。 在国公府同爹娘和叶韵庄文砚等人互相问候了几句后,苏杳也得回去了。 苏杳从国公府回来时,娴音也在屋内。 珧琢休养了两日也能下榻走了,穿着一身乌黑色外袍坐在梨花檀木椅上,虚虚倚身,神色懒洋洋的,似在听,又似发神儿。 直到看见她,珧琢才凝神,做势起身,却被娴音抢先了:“回来了?走累了,快歇着。” 苏杳:“怎么了?” 娴音又复道:“除夕前一日宫中设宴,邀了一些皇亲国戚去泰安殿赴宴,宫内的人今日派人去四皇子府了,我在问他去与不去。” “贵妃娘娘也说看他的意思,若实在不想去,也不必逞强。” 苏杳知云贵妃是想珧琢去的,瞧了瞧珧琢那模样,气色尚好,只是仍有些孱弱,近些时日消瘦了不少。 “他这样……”也不知走不走得动道儿? “你去吗?” 珧琢又反问起苏杳来:“你想我去吗?” 苏杳:“我不想你去,但你该去。” “你若想成事,就得同朝中官员时常往来,那些亲王侯爷也是你应拉拢的对象。 她知珧琢喜欢独来独往,不愿同人结交,可事到如今,也该有所改变了。 “宫中虽有云贵妃帮衬,但她总归是一介女子,有很多事都不便出面,得你自己去。” “但切记,不可让陛下知晓得太多。” 笼络朝臣,极易惹来皇帝忌惮疑心的。 珧琢:“好,我听你的。” 娴音:“……”云贵妃娘娘和他嘴皮子磨破了,许都不及苏杳一句话顶用。 “对了,还有一事,宫里头递来的口信,齐墨洄找到了。” “找到了?”苏杳一时愤恨过激,险些从座椅上撑着扶手起身,却也只前倾了身子。 娴音:“嗯,找到了。” 珧琢剥着手中的果仁,神色沉寂,似早已知悉:“找是找到了,我也是昨日知道的。” 苏杳看着珧琢,不明其意:“?” 珧琢:“他如今不叫齐墨洄了,改头换面,叫傅洄。” 珧琢顿了顿,娴音又接着道:“对付他有些棘手。他摇身一变,成了新任国师,掌钦天监大权,说是还能推测国运和命格。” 苏杳:“……这么有股子江湖术士招摇撞骗的味儿?” 第138章 乖乖认命吧,小兔子 娴音深表认同:“就是招摇撞骗!” “瞎猫碰上死耗子,说是临淮有劫,今日临淮就传来了水患一事。” 齐墨洄往日也仙乐族,仙乐族人不多,一同生活了那么些年,大多也相熟,齐墨洄什么德行,娴音自是一清二楚。 “皇帝迷信玄学,可不知为何,上次竟那么轻易就将那前国师斩了,如今又找了一个。” “哦~”又恍然想起一事:“听说皇帝早年还深信这世间有长生不老之术呢。” 娴音这次倒是罕见说了好些话,可见这齐墨洄有多可恨。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偏偏就找上齐墨洄了,如今再想对付他,可不容易咯~” 珧琢漫不经心,将剥好的松果盅推到苏杳面前:“有何不容易的,杀了便是。” 苏杳却扯了扯珧琢袖广袖长袍,温声劝阻道:“还是先别轻举妄动,他既能躲过那么多人,想来也定是背后有人。” 苏杳话锋一转,又道:“户部如今虽是文尚书掌权,可他年岁已高,户部职权大多也在郎中薛廷远手上。” 珧琢对这些一知半解,却也能说上一二:“文尚书之子是国子监祭酒,算是时御恩师,薛廷远倒是与时轩羽关系甚密。” 齐墨洄是时御还是时轩羽的人,尚未有定论,也是有待考究的。 娴音走后,珧琢也想起一事:“那个宫人嘴严得很,怎么都撬不开她的口,萱娘使了些法子,她才松口将当年凤翊宫走火一事如实说出来。” “有证据吗?” 珧琢:“证据不多,聂玉姝当年想着下狠手,为保万无一失,从宫外让她兄长运送了一批磷粉进宫,当年好些人都被灭口了,但总有百密一疏的活口。 我查到了当年与聂家交易之人,那人虽也死了,但他家铺子还是有活口的。” “最关键的不是证据,而在于君心,君心有所向,则是证据确凿,皇帝无心偏袒,也是束手无策。” 苏杳颔首,认同珧琢所讲。 这些年聂家势大,在朝中争权夺势,横行霸道,桩桩件件已惹得皇帝不满,只待日后太子即位,只怕这天下就要易姓了。 珧琢不外乎就是皇帝的一颗棋子,皇帝想要珧琢在前头替他冲锋陷,而他则退居其后。 苏杳静心养胎,珧琢也潜心养病,二人鲜少出门,一直窝在屋内,也是烦闷,珧琢便总是叨扰苏杳清静,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挂在苏杳身上粘着。 “别看了,看久了眼睛疼,我替你揉揉。” “坐久了腰疼不疼,我也帮你捏捏腰。” “时候不早了,沐浴吗?你如今行动不便,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你擦擦身子。” 珧琢当真是将奸恶狡诈写在了面门上,生怕苏杳不知他打的是何主意。 近些时日,珧琢看得见,却只能贴贴蹭蹭,稍上手摸得久了,苏杳都不乐意他了,要打他手,他的手背时不时都是红肿的。 “既如此勉为其难,那就不劳我们四皇子为难了,我也无福消受。” 苏杳知珧琢何意,却也不理睬人那猴急得双目赤红、浑身燥热的模样,半褪下外袍,只留一件亵衣,去了隔间偏房的溜湢浴。 珧琢忙拔腿跟上,跟个牛皮糖一样:“不为难,一点也不为难,有福,能消受。” 湢浴内一室氤氲,白雾袅绕如仙境。 珧琢怕苏杳单腿站立腿脚打滑,便从后拥着人,轻揽着苏杳的身子,给人提溜了进去。 苏杳入了浴桶,温热的水液漫过胸脯,带来入骨的暖意,却见一旁傻愣着的珧琢。 苏杳含笑轻语:“你可以走了。” 珧琢挠了挠鼻尖,撇撇嘴道:“我等下再把你抱出来,怕你摔了。” 这个由头不外乎是珧琢的挡箭牌。 珧琢见苏杳轻薄的亵衣早已沾水而透,露出里头如凝脂白玉的新雪肌肤。 女子肩背薄如蝉翼,手臂更是如藕节,下巴尖儿还聚着一颗晶莹水珠,柔滑细腻的玉颈上也满是润泽水汽,再往下,精致平直的锁骨也是若隐若现。 刹那间,珧琢眼底染上名为轻语的猩红。 珧琢克制不住体内那窜火的强烈欲念,闻着那清淡的兰花香,意乱迷情得头昏脑胀的,恨不得用眼神将苏杳的贴身衣物全扒了,再将人从浴桶里拽起来。 珧琢言辞凿凿,更颇有几分忿忿:“你沐浴不脱里衣的吗?要我帮——” “不要!” 苏杳越见珧琢那样儿,越是觉得他汹汹得有几分好笑,没出息。 “不脱,怕遭贼人惦记。” “出去。” 珧琢:“……”这逐客令下得,太绝情了。 “我看看总行了?” “不行,快出去!” 珧琢如今身子好了些,行动也方便了,非但没出去,更是将自己的衣裳两三下扒散,还未褪完就抬脚一跨,就进了浴桶,急不可耐到了极致。 苏杳戒备的看着面前的‘贼人’:“你干嘛?” 珧琢将自己的衣衫随意一扔:“我不仅是贼人,我还是歹人,是登徒子,是流氓,是禽兽,还有什么,我想想?” “还有……” 浴桶很大,容纳二人正好,只是珧琢横行霸道的,蹭上了苏杳的腿,苏杳吓得一瑟缩,即刻并拢双腿蜷在胸前,秋水眸更是一颤一颤的。 珧琢却逼近人,让人无处可逃,就连苏杳偏头,也被珧琢轻扼着脖颈强迫掰了回来。 男子未盘起的发丝垂落在有铺满花瓣的水面上,眉目微挑,嘴角轻勾,薄唇浅浅的抿着,眼中流露出邪肆与阴狞。 四目交织,盯着逐渐涣散迷离的俊颜,苏杳心弦难以镇定,喘息也有些吃力。 珧琢失笑浅嘲戏谑:“怕什么?能躲到哪儿去?我还真能吃了你?” 而后又坦然承认:“确实该怕我的,我能把你吃了,从里到外,吃得透透的。” 惋惜却恶俗的叹了口气:“怎么办,躲不掉了,乖乖认命,小兔子。” 纨绔子弟的气质,珧琢拿捏得太好了,若说他是正人君子,谁说这话,谁天打雷劈。 第139章 你不就喜欢软弱可欺的吗? “兔子?”为何在珧琢眼里,她是只兔子? 珧琢只觉自己要被苏杳吸入那涟涟琉璃眼中,色泽水润,如霜雪消融,却总透着似有若无的无辜。 瞧着就极好欺负,让人难免在心底生出歹念。 也正是因这双清月无尘的眸子,皎皎濯濯的容颜,外加苏杳病弱无依,那副样子,让初见时,他为之情悸不已。 他想要对她肆意欺凌。 因此,故意晾着苏杳,不让人给她解蛊,让她不得不出现在他眼前,可当苏杳一哭,我见犹怜得珧琢心都似绞着的。 可若是到了欢情时,他又被心中的卑劣恶意侵占了思绪,无论人如何哭哭啼啼,他都极少轻饶了她。 “兔子好欺负,滋味还勾人垂涎。” 察觉珧琢眼底翻滚汹涌的热欲,苏杳欲挣扎,却被珧琢攥着手贴上了他的胸膛。 结实紧致的胸肌健硕却不臃肿,臂膀隆起的弧度勃发出的力量感,可谓是一目了然,腰腹也是强劲有力,瞧着就凶悍无比的。 珧琢肤色冷白,面色冷桀,明明能做那凛若霜雪的神只,偏偏做了一个堕欲的下流之徒。 珧琢另一只手也顺着苏杳的脖颈,指尖轻滑,顺着苏杳的水润湿滑的细颈,慢条斯理的往下。 轻佻得放肆,那眼神,简直要将苏杳整个吃得干干净净。 苏杳一时被极大的美色冲击迷了心窍,许久未同珧琢亲密,如今珧琢不过只稍加撩拨,她就深感焚身之煎熬。 右手腕骨以下隐入水中,指腹摩挲着她,时而揉搓,时而碾弄。 苏杳全然忘了抵抗,另一只手搭上珧琢的青筋暴起的脖颈,瘫软在珧琢怀中,轻咛着,似啜非啜。 珧琢也在她耳廓处哈气,吮吻浅嘬着那温热的雪颈。 他只觉苏杳这副身子当真是香甜,多年来浸染药香并未有药渣腐烂的那种甘涩,反倒是犹如那新熟的良草,更若那欲绽放时花苞里包裹的清新。 他都不敢咬上一口,只敢轻磨。 半晌,苏杳又如魂魄归位,神志清明,恍然如大梦初醒,绯红了脸,眼角也泛着水靡红。 苏杳方才挠了珧琢的背,此刻肩头与脖子正隐隐有几道红痕,不深,也未有破皮迹象。 “珧琢,不——” 短促的惊叫过后,苏杳的手心贴上珧琢的肩头,摇头推拒着人。 珧琢黝黑透亮的晦眸迷情涣散,俨然已是深受折磨,却又甘之如饴。 苏杳抓了抓珧琢藏匿在水下的手,慌张无措,好比那受了惊的小鹿。 “为何又哭了?不舒服?” 珧琢抬手用指节蹭去苏杳眼角处莹莹泪珠,笑着无奈叹息,却无不耐之意。 苏杳又摇了摇头:“得之后才行,还不稳,暂时不能……” 话未说完,又敛眸含怯的缩了缩,好似珧琢要欺负她那般,泫然欲泣得不成样子。 看的人真是心痒。 珧琢也软着性子轻哄:“放心,我知道,懂分寸的,不会那样。” 得了珧琢的许诺,苏杳也算心中姑且有了底。 苏杳别开眼,神情很是不自然,可谓是稚拙百出,贴在珧琢颈窝处,更是咬紧齿关后,又盯上了珧琢这个合乎情理的泄愤之人。 只听男子浅嗤后落吻在苏杳饱满诱人的耳垂。 肌肤相贴,二人甚至能听到隔着那一层薄薄壁垒的心率。 苏杳的力气小,即便是咬在珧琢不堪一击的脖子上,仍跟给他挠痒痒一样。 他倒是乐意苏杳亲近他。 “夫人,也帮帮我。” 低鸣的轻喘此起彼伏,诉说着二人之间的动情春色。 水中涟漪更甚,女子肩胛骨更是颤得厉害。 珧琢将人抱上床榻上,又找来布巾给苏杳濡湿的乌发发梢擦拭干。 女子持重清静的躺着,心安理得受着珧琢的好,珧琢也乐不思蜀,目不转睛的俯望着苏杳那张脸。 睫羽上还浸着湿润水色,但因鸦羽浓密,别有妩媚之色,一抹朱唇绯色娇嫩,肤白如脂。 却似有些疲态,浅浅吞吐的呼吸。 珧琢:“又累了?累了就先歇着,有孕在身身子是会笨重些的,嗜睡也实属正常。” 苏杳一时倒是睡不熟,同珧琢闲扯了两句:“我近几日,是不是臃肿了好多?” 珧琢又细细打量了两眼苏杳的下颚和身形:“哪里的话,你能有多重?我单手都能将你扛起来。” “本就弱不禁风的,长胖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气色也好了。” “若是见到我那岳父岳母,一看你又瘦了,只怕不会给我好果子吃。” 苏杳哼哼着嗔怪:“你不就喜欢瞧着软弱可欺的吗?” 这话明里暗里像是在给珧琢下套,掺杂着浓浓吃味。 珧琢性情倨傲:“我也并非是谁都欺负的,这么久以来,我就只欺负过你。也不是看不惯你,就是想欺负,旁人我若看不惯,都是直接下死手。” 闻言,苏杳莫名身躯一寒,轻颤着眼睑掀开,就是珧琢那张倒映着的脸。 苏杳:“你真是……混蛋。” 听听,听听珧琢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 - 年二十九,珧琢要进宫赴宴,苏杳也只得独自在那偌大空荡的府邸里头。 今夜,应当也是一场鸿门宴。 年关已至,府内虽人不多,但处处贴了喜庆的红纸,粘了福字,窗杦和灯笼也贴了大红色。 就连那些木樨乌樟树梢枝头,也系了小铃铛,风一吹就轻铃铃的发出细小响动。 苏杳思绪一下子就回想到了、往日在仙乐族同珧琢成婚时的景象了。 那时倒是更热闹些,如今这宅院虽大,布置得同珧庭相差无几,倒也没珧庭那四面环山、浓云弥漫的精致。 苏杳坐在阑干处,看着白雪堆砌成厚厚一层,大雪倾覆,飘洒得处处银装素裹。 苏杳正见珧琢送她的那只猫笨重的陷在雪地里,举步维艰,都快被雪淹没了。 一时难忍笑意,却也起身到雪地里将那肥肥胖胖的小猫抱起。 天儿冷,苏杳前几日闲来无事时,也给白猫缝了两三套衣裳,只是这猫胖乎乎的,都把棉锦撑起来了。 苏杳逗弄了两下它,轻柔着软腻声色道:“棉团儿,你怎么也长得这么胖呀?” 第140章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想他了 棉团儿,就是这只猫的名字,棉是因这只猫跟棉絮一样暖,可又生得圆鼓鼓的,跟个小团子一样。 “夫人,在外待得挺久的了,还是先回屋去,我炖了血燕清莲羹,马上给你送过来。” 又不能在外头了,苏杳整日在屋里都待得烦闷了。 珧琢不在,更是无趣了。 苏杳都不敢想,珧琢才走不到半个时辰,她就想他了。 当真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睹物思人。 珧琢在府院周围设了好些埋伏,所以当齐墨洄一踏入这儿时,便被人拦下了。 有人硬闯,欲行不轨,娴音作为府里主事,自是有人来禀的。 即便那人蒙着面儿,可一手暗器一手毒,确认是齐墨洄无疑了。 “擅闯私府,杀了你都不为过。” 齐墨洄也没遮掩之心,见着娴音,就是一副熟稔的口吻:“许久不见了。” 娴音如今提着齐墨洄这名字都觉得晦气,更别说看见他这人了,厌恶得视若仇敌:“你来这儿干什么?” 往日仙乐族血案历历在目,她不知齐墨洄为何会这般绝情,那儿总归养育了他那么多年,他又是何种心境,竟能下此杀手,可见有多心狠手辣。 齐墨洄站在人群中,那些暗卫虎视眈眈的用刀剑指着他,他却无半分怯色,只不咸不淡的瞥过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娴音身上。 “见旧友。” “自然,不是你。” “苏杳在这儿?” 未等娴音反驳,齐墨洄又自顾自道:“这么多人守着,想来应当是在了。” “毒也解了?不愧是珧琢,这么多次九死一生都过来了。” 男子音色清越中浸着层层寒凉,眸色却极淡,眉宇间更是有挥散不去的戾气:“既如此,那就好好守着,可别让我钻了空子。” “也让里头的的人给我好好等着。” 好可惜,多好的一颗棋子,竟没落到他手中。 - 皇宫夜宴,一群人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得乐不可支,珧琢觉得无趣,但也绝没那么无趣。 筵席总免不了舞乐戏台,宫内没有戏班子,是从外请进来的。 也不知聂玉姝眼神还不好使? 倘若真认出来萱娘二人,又是何种脸色?会不会即刻将那二人杀人灭口呢? 珧琢的轻饮着酒水,余光瞟到凤位上的女子。 只见聂玉姝面色惶然惊恐,目之所及恰好是那看台之上摆弄道具的二人,金樽杯盏被聂玉姝死死攥在手中,目光如炬的死盯着人,又给一旁的宫女绿莺使了个眼神。 绿莺也是惊慌不已,似见了鬼那般。 往日不是已经处置了那人吗?为何还会出现在此处,还同珧姒的宫女萱娘二人在一块? 聂玉姝只觉不对,已恐有诈,在那些人方搭上戏台开嗓时,忙朝一旁的时鹄鹤道:“陛下,这出戏就不用唱了?吵吵嚷嚷的,扰了您同容亲王他们叙旧。” 时鹄鹤本在同容亲王聊边关乐事,聂玉姝猝不及防一开嗓,反倒是打搅了兴致。 未等时鹄鹤置与否,十三皇子年幼,操着一口奶呼呼的稚声稚气道:“母后,为何不唱了呀?过年不就应当热闹些吗?敲锣打鼓的,多好啊。” 稚童天真无邪,同他母妃坐在一处,聂玉姝狠狠剜了一眼那女子。 女子即刻捂住小儿的口,忙应声赔笑:“确有些吵闹了,陛下与你诸位皇叔一年未见,还是让你父皇他们好好说说话,改日你若想看,母妃找人来给你单独唱。” 时笙未见聂玉姝的眼色,对台上那些个拿着长枪棍棒,穿着戏服抹着浓妆的一群红白黑脸也很是好奇。 时笙朝着高位置之上的时鹄鹤求情道:“父皇,唱嘛唱嘛,你让他们唱嘛,父皇~” 聂玉姝趁时鹄鹤不备,又恶瞪了一眼时笙,抬手便要忙着屏退戏台上一众人。 “等等。” 景王因多年来膝下无子,但又极喜孩童,不忍皇子可怜巴巴的委屈样儿,也出言替那二子相劝:“皇兄,不妨看看,小十三说得也在理,过年不就图个热闹吗?” 时鹄鹤今日饮了不少的酒,几分醉态显现于朦朦晦眸中,侧目而视一旁的聂玉姝。 只是还未等时鹄鹤开口,聂玉姝便扯着牵强笑意道:“民间的戏班子,有何好戏可看的?不入流,后头还有好些丝琴舞乐的。” 巧妙的话锋一转:“本宫听闻安国侯的幼女也会献曲一首,不妨听听她弹奏的琵琶,陛下往日不是最喜欢听琵琶了吗?” 景王收到好些皇子皇女的祈求眼神,可怜巴巴的,自是招架不住的。 “皇兄,一出戏的工夫,不打紧的?” 聂玉姝又欲开口,这次倒是云孜抢先了:“皇后娘娘,往日不是你说喜欢听戏曲儿的吗?这可是宫里特意替你安排的。” ‘特意’二字,似乎为了彰显,云孜也特意加重了。 时鹄鹤也大手一挥,看着景王做了决断:“一出戏也不打紧。” 聂玉姝还想着再同时鹄鹤糊弄一番,哪知人直接侧过身,同左侧的那位容亲王又攀谈了起来。 景王看着那些软萌至极的小娃娃,怎么也掩不住眼底的爱意,同十三皇子招手,将人引去了他那儿。 “小十三,来皇叔这儿,皇叔这儿看得清。” 只是这出戏愈演愈烈,聂玉姝也越是坐不住脚了。 细枝末节,俨然与她当初谋害珧姒时一模一样。 在场之人,看得皆是目不转睛,神色各异,噤若寒蝉。 戏未散场,时鹄鹤就高亢的吼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戏曲戛然而止,场上众人当即跪地,班主萱娘也上了台。 萱娘也抬头,迎上时鹄鹤阴狠的目光,缓缓道出戏文其意。 这出戏,讲的便是一府邸妾室,谋害当家正妻,设计将正妻连同嫡子葬身火海,而后遭受报应的戏。 聂玉姝自是心虚,察觉众人似有若无的盯着她,却也只能佯装出端庄模样,可也不免评判:“这种恶俗的戏曲,也不知有何可看的?” “是吗?”珧琢拖着长调,浅托着下颌,佯做慵懒醉态。 第141章 难道不是一出好戏吗? 珧琢沉如磐石,却掷地有声:“不知娘娘觉得有何恶俗的,善恶到头终有报,难道不是一出好戏吗?” 而后又柔和着神色,去逗弄他的弟弟们:“十三弟,这场戏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四皇兄,我日后一定要做一个好人,绝不做坏事儿,做坏事,会遭报应的。” 聂玉姝埋头,脸色难看得狰狞,在无人可见之处竟显出扭曲。 时鹄鹤眯了眯晦瞑虎眸,借着酒意,却仍是能恍惚辨认出萱娘那张脸,似与记忆中有几分重叠,可左思右想,头疼欲裂,一时却也想不出是何人。 “朕瞧着你倒是眼熟。” 聂玉姝心下一紧,指甲都快嵌入皮肉中,屏息的抬眼,威胁的恨向那人。 而那萱娘竟也若无其事的回之一眼,眼底昭然若揭的挑衅。 贱人! “回陛下,奴婢瑾萱,往日是妧皇后宫中的宫女,出宫之后,便做了这戏台子的营生。” 时鹄鹤恍然如梦,轻喃出声:“妧儿?” 时御倒是比聂玉姝沉得住气,可心中仍是不解。 下人回禀,人都已经死了。 可这已死之人,又是如何活过来的? 早听说他这个弟弟会写邪门之术,医死人肉白骨这种事儿,他觉得太过玄乎了。 假死脱身。 到头来终究是着了时琢的道儿。 看来下次,得将尸首剁成肉泥了。 还未等时鹄鹤细细辨认那是不是瑾萱,一太监便急哄哄的跑了进来,毫无礼数的跪摔在大殿之上,惊扰了众人却仍一副吓失了魂儿的模样。 “陛下!” 时鹄鹤见人如此失礼,不虞拧着浓黑粗眉:“何事如此惊慌?” 那公公浑身哆嗦,瞥了眼聂玉姝,又望向圣上,喘着的粗气一时半会儿还平复不下来。 太监也知自己殿前失仪,胆战心惊的埋头禀报:“皇后娘娘的宫女,绿莺,自溺于鲤池中。” 此话一出,人尽皆呼,聂玉姝更是如坐针毡,恨不得当场蹦起来。 她本想着让绿莺去找几个人,将那二人寻个时机弄死,可为何……? 聂玉姝与时御对视一眼,见时御神色如常却别有深意,便心领神会了。 大喜之日,死了一个人,当真是晦气,时鹄鹤更是勃然大怒,手中镶着金玉的玲珑杯盏一撂,惊吓了一众妃嫔和亲王。 “一个宫女,死了就死了,死于自溺,又有何大惊小怪的?” 太监急得满头是汗,冷汗频频,欲言又止终是惴惴不安的抚了抚额间冷汗道:“陛下,在绿莺投池不远处,留下了……,留下了一样东西。” 那太监拿出一段儿布匹,瞧着上头还有字迹,双手抖动不止。 众人为之好奇,想来绝非什么好东西。 时鹄鹤示意身旁贴身内侍海盛公公去呈上来,一旁的聂玉姝又是望向了时御。 时御一时也是微不可察的蹙眉,怔忡得朝聂玉姝否认。 时鹄鹤从海盛手中抽过那张布帛,聂玉姝想偷摸瞧上两眼,奈何时鹄鹤半边身子倚在另一侧,她够着头都看不清那上头写的是什么。 见时鹄鹤脸色肃冷得铁青,面皮随着脸筋抖动,眉眼一跳,更是阴翳如外头诡谲浓霾的天幕。 聂玉姝心中难定,想着定是那小贱种和云孜那小贱人的诡计,欲起身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哪知一张形似人皮的东西就映入眼帘,好似一巴掌猛地甩在了她脸上。 头顶的步摇珠翠勾住了布帛,还未等她将那东西拿下,时鹄鹤的愤吼已然爆怒:“看看,你给我好好看看,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 聂玉姝惶惶难安,发丝微散,也顾不得几分皇后仪态了,提心吊胆,忙去看那东西。 字上所写,写的是往日绿莺为她的婢女,因屡屡看不惯妧皇后受宠,心生妒意,遂勾结妧皇后宫中宫女,与聂府管家,合谋行不轨之事,杀害妧皇后和皇子一事。 今日一见妧皇后曾经的宫女,心虚得害怕事情暴露,于是自尽而亡。 聂玉姝看得战战兢兢,瞳孔骤缩,捏着绸缎的手都在颤栗。 再迎上时鹄鹤时,时鹄鹤锋利眸鹰隼凌人,聂玉姝被他那疑心眼神看得面色惨白,咕哝道:“不可能,陛下,这不是真的,这是……” 时鹄鹤本饮了酒,这会儿面色黑沉中泛着红,不知是因醉酒还是动怒。 “你的意思是,这事于她无关?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聂玉姝正欲替绿莺辩解,话都到嘴边了,余光瞥到时御一眼,又咽下了话语,凄楚泣泪:“陛下,臣妾、臣妾不知。” 一时情急,聂玉姝险些还说错了话。 聂玉姝也并非蠢笨之人,想来这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时御解决了绿莺,即便今后真查出何种事儿,也可尽是推到绿莺头上,可如今这锦书都冒出来的,想来那群人也知她的后路,彻底给她坐实了。 时鹄鹤蓦地起身,步步逼近凤位上眼神闪躲的聂玉姝,目眦欲裂:“不知?她跟在你身旁多年,做出此等违逆之事,你竟说你毫不知情?” 聂玉姝不敢否认,也不敢承认,为今之计,只得装傻充愣,做出无知模样,跪身苦苦争辩:“陛下,臣妾当真是不知她背着臣妾做了何事,陛下明鉴——” 除珧琢外,殿内无一人敢窃望高台之上的帝、后二人。 却也难以克制好奇。 珧琢也不过是慢条斯理的戳弄着玉盘中的糕点,而云孜虽深埋着头颈,却是在偷偷发笑。 珧琢无所事事的瞥了眼隔着大半内殿的时御。 二人暗自交锋,言笑晏晏却又刀光火石。 时鹄鹤身形摇摇欲坠,瞧着倒是痛心疾首,一旁的海盛上前牢牢搀着人。 “即刻让陈瑨陵进宫,还有聂怀秋。” 陈瑨陵,刑部尚书。 想来不是小事,且与聂家有关。 众人皆知,这是皇帝要整顿聂家了。 一场筵席不欢而散,跪在地上的聂玉姝含恨的恶瞪向云孜。 云孜在鸿德的搀扶下起身,哂笑讥诮的勾了勾唇,眉眼一挑,尽显挑衅。 第142章 今日也是险些把持不住的一日 珧琢在檐下掸了掸身上的雪,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怕吵闹了人。 从宫内回来,已是亥时,估摸着苏杳入睡了。 她眠浅,珧琢可不得跟做贼一样畏手畏脚的。 屋内烛火葳蕤,没日没夜燃着炭火的铜炉将屋内烘得暖意十足。 苏杳并未在床榻之上,而是软趴着身形,昏睡在了临窗杦旁的案几软椅上。 那抹倩影很是娇贵,棉团儿也蹭在苏杳头颅旁,一人一猫安宁平和,恬静得好似在珧琢心口抹了蜜。 珧琢近身,方抬手,想着蹭一蹭苏杳被炭火烘烤得泛红又娇嫩的面颊,可搓了搓手,又缩回了。 珧琢褪了外衣,随意往一旁扔下,轻手轻脚的将人扶着头颅靠在他身上,又给人抱在怀中。 可人终究是醒了,也不算醒,半梦半醒,浅浅的溢出嘤咛,似哭啜,往他怀中蹭,格外勾人。 苏杳嗅见了那股熟悉的沉木雪松气,缱绻依赖的直哼哼,似在同搅了她清梦的珧琢闹脾气,软糯又哑哑道:“你回来啦?” 珧琢将人轻放下,对上苏杳那睡眼惺忪的清水眸,心口扑通扑通的,跌宕起伏得剧烈。 “嗯,回来了,快睡。” 只等人阖上眼后,珧琢又在人那诱人垂涎的面颊上轻嘬了下。 方才那一刻,他脑子尽是被下流龌蹉之事填满。 也不全怪他,与其埋怨自己,倒不如说是苏杳太勾人了。 很好,今日也是险些把持不住的一日。 若是能一直如此,此生倒是死而无憾了。 - 翌日,苏杳同珧琢偷偷摸摸回了苏家,因要庇人眼色,苏家老早就遣散了好些人,也就仅剩几个信得过的老仆和苏杳院儿里几个婢女。 一见着人,苏夫人自是乐不可支,硬生生将苏杳从珧琢手中夺过,扯着人说话去了。 珧琢几次三番挽留,苏杳却绝情挣开他的手,冷漠至此,只留给他一个决绝身影。 被狠心无情抛弃的珧琢委屈得不行,泪眼巴巴的望着人,恨不得粘上前去。 争宠失败,珧琢也就只得同他的岳父和兄长去内厅大眼瞪小眼。 那二人一个塞一个的黑脸,可即便是表面上的下马威,珧琢也得含笑受着。 许是见气氛太过沉默,苏霍才道:“她最近养得不错,气色倒是好了些。” 珧琢瞅了眼他的岳父大人,苏癸虽仍是那副绷着脸可模样,可不难看出眼中几分克制的赞许神色。 珧琢忙点头:“嗯嗯。” 得到了岳父的首肯,珧琢难免也硬气了不少。 苏癸年老,神色也愈发混沌,面容上爬了不少皱纹,却精神矍铄:“昨日宫宴时,听闻陛下大发雷霆,还召见了陈瑨陵和聂怀秋进宫,听说,此事与你的生母妧皇后有关?” 到底算是一家人,苏癸也并未遮遮掩掩,珧琢更是颔首承认:“嗯,有关,也与我有关。” 昨日的消息不胫而走,想来苏癸也知晓了不少。 苏癸凝重的眉目一尘,并未多说,也只是稍加嘱咐:“凡事都小心些,别让旁人抓住了把柄。” 珧琢听着教诲也是浅笑吟吟的:“谢岳父大人关心,人不是我动的手。在皇宫杀人,属实是冒进,宫内人多眼杂,确实容易留下把柄。” 人虽不是他杀的,但罪状是他坐实的。 聂玉姝与时御想要来个死无对证,那他不妨助他们一把,先声夺人,替绿莺将罪责揽下,让他们措手不及。 珧琢说下手之人冒进,可苏癸想到往日珧琢行径,也觉得珧琢不遑多让。 珧琢在这儿咄咄逼人时,还历历在目呢。 那性子是真烈,跟头蛮牛一样。 不过正事儿上倒也没那么莽撞。 苏癸:“你在朝中若是想与何人结交,可以同我说说,年老一点的,或是那些武将,与我倒是有几分交情。” 珧琢知道,聂怀秋虽在朝中得势,大半的文官皆受他的提拔,可武官向来不喜党派之争,敬重的自不是聂怀秋那种擅于纸上谈兵的权臣。 苏癸一开口,倒是给了他几分脸面,毕竟珧琢也是真没想让苏家同他淌这趟浑水的。 “确实有一事,需岳父大人出手相助。”岳父大人这几个字,珧琢是越说越顺口,越说越对味儿。 “齐墨洄。” 苏霍猛的一急心:“齐墨洄?你有他的消息了?” 珧琢:“近几日陛下新纳了一位国师,那人名叫傅洄。” “傅洄?”苏霍细品着这名字,直觉不对道:“他就是齐墨洄?” 苏癸苏霍并未见过齐墨洄,当初是苏杳碰见的,熟知此人,也只是在苏杳和珧琢口中。 “没错,傅洄就是齐墨洄。” “他昨日又来了,我想知道他背后是何人。” “我的人手不多,且身手不高,容易露馅,劳烦您找几个功夫好的,时时刻刻盯死他,他要是有一举一动,我们也好应对。” 苏癸与苏霍对视一眼,苏霍郑重点头:“好。” 珧琢:“他擅暗器和毒蛊,务必得小心,倘若不慎,可以来找我。” 在同仇敌忾时,苏霍也少了往日对珧琢的偏见与冷脸:“放心。” 珧琢:“还有一事,华沁殿卖出去的消息,卖给了时御。” “当真是他!” 苏癸也早有猜测是时御,苏家丑闻一出,时御定会是那既得利益者。 苏霍疑惑一问:“他们不是打死不说出幕后之人吗?” 珧琢神色颇淡,眼底泛着清凌凌阴翳,渗人得紧:“生死是很容易,但生不如死,可不容易。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听话。” 他的手段,要让一人开口,易如反掌。 论计谋,苏癸不知珧琢与时御何人更胜一筹。 时御扮猪吃虎,可珧琢却是一击毙命。 时御背后有聂家,但珧琢身后的云孜也不容小觑。 论心狠手辣,齐墨洄若是时御的人,珧琢也并非不能与之抗衡。 一群人吃了个丰盛的年夜饭后,苏夫人还掏出了几个红封,似要给小辈压岁钱。 第一个自是给苏杳的。 苏杳眉开眼笑,含春杏眸灵动传神,清甜声色更是沁人心脾:“谢谢娘。” 第二个,自也是给苏杳的:“给小外孙的。” 第三个给了苏霍后,珧琢就翘首以盼,眼底满怀期待与希冀。 到他了到他了。 第143章 吃不着,煎熬坏了 苏夫人嗔怪的睇向珧琢,模样倒是清贵,只是眸中似粘着浓稠的墨锭,稍稍化开,就是晦瞑得不可测。 心思锋利缜密,气度狡黠,乌沉琉璃眉目中诡谲难辨。 这种人,着实是可怕,若是没几分真心,苏杳跟着他,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苏夫人一想,也就算了,真撕破脸也没什么好处。 “呐,给你的。” 珧琢嘴甜,张口闭口就是一句:“谢谢岳母大人,岳母大人福寿安康,岳父大人长命百岁。”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甜言蜜语一出,苏夫人硬是将珧琢看顺眼了几分。 几人在苏家唠了唠家常后,苏杳也同珧琢回了他的别院。 珧琢没住在皇帝赏赐给他的府邸,一来人多眼杂,二来不喜欢,就在私底下购置了这座宅院,将它装潢成以往的样子。 苏杳穿着一身厚重的天青色大氅,简单的发髻上别了一支步摇金钗,走起路来还有细碎的碰撞声。 入夜后风雪愈发肆意,珧琢小心搀着苏杳路过几道亭台曲榭,小径上本铺满了鹅卵石,这会儿被厚雪覆盖,路都快看不清了。 珧琢的手泛着温,苏杳倒是冰冰凉凉的,一手捂着汤婆子缩在略长的宽裾里,另一手被珧琢细细摩挲着揉弄。 二人并肩而行,身影立于皎洁月下,银月斜悬,夜幕之上,繁星点点,空气中细嗅还有淡淡的寒梅清幽暗香。 苏杳本走得好好的,哪知猝然便觉身子一轻,竟被珧琢打横抱起了。 女子受了惊,短促的惊叫出声,下意识缠绕上珧琢的颈项。 “我自己能走的。”苏杳喏了喏唇,她还没那么娇弱。 苏杳贴在珧琢肩头,虚虚能看清珧琢的下颚和侧影,鼻若悬胆,薄唇绛红,眼底目下无尘,却似笑非笑。 珧琢:“小脸儿都被风吹白了,看来当真得将你关起来娇养着。” 苏杳确实冷,身子受不住寒气,多年来的滋补也不过徒劳。 可小径灯笼昏暗,她的衣裳繁重,苏杳也提醒着:“别看我,看脚下。” “我都听说了,昨日在宫宴上的事儿,你为什么没同我说?” 青稚的音色又暖又柔,更是贴在珧琢耳廓处说的,缱绻如春风拂面,却带了丝丝缕缕责怪的愠色。 珧琢可谓是委屈坏了:“你昨夜睡那么香,吵醒了你你都哼哼唧唧半天才哄睡下,我又怎敢把你拽起来?” 苏杳脆生生怒道:“还不是你回来晚了!” “而且你今早也没同我说。” 珧琢浅笑安然:“是我的不是,下次快马加鞭赶回来,绝不让你独守空房。” 苏杳知珧琢又在没正形儿了,她说不过,可咽不下这口气,便会动手。 反正珧琢指定不会打回来,她也就能占点手上功夫了。 可近些时日,她只觉珧琢手上功夫也不弱。 “是太子他们又找你麻烦了吗?” 珧琢虽不想让苏杳太过担忧,可六神无主,惶惶难安,只怕心中更是没底。 “我找了他麻烦,他自是得报复回来的。” 话锋一转,语调延绵:“放心,他那点微末功夫,还不足以对付我。” 苏杳想到上次珧琢就被太子弄得半死不活的,珧琢这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当真不是说说的。 难怪他当初死活都不想踏出那深山老林。 苏杳:“所以聂娘娘当年真的想要谋害妧皇后?” “嗯,只是我娘碰巧有所察觉,逃过一劫,带着刚生下的我,连夜逃出了宫,去了澹州。” “杳儿。” 这还是珧琢如此沉闷的唤她,苏杳也为之一诧:“嗯?” “可以叫娘了,你可是我娘亲自同你家人定下的夫人。” 往日在她与珧琢婚后,珧琢提及过,要带她去见他娘,那时她心里憋着算计,没去成,如今回想,倒有几分惋惜。 “好。” 珧琢的手扣着苏杳的腿弯和肩膀,走得四平八稳,二人也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珧琢:“还想问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杳倒是想到了:“聂娘娘的婢女死了。” 她娘总是会提点她,问她珧琢脾性如何?有没有冲她发火恼怒,和用别的法子折磨折腾她? 想来也是对珧琢的忌惮,畏惧珧琢对她不利。 这珧琢还没当上皇帝呢,她娘就有一种她伴君如伴虎的忧心。 珧琢:“嗯,不是我杀的,但罪责是我替她认的。” 珧琢既如此说了,苏杳自是信的,珧琢不屑于虚与委蛇,他虽不是君子,也不够坦荡荡,但对自己,苏杳信他不会撒谎。 “时御和聂玉姝想着掩盖这事,日后也成了死无对证难以追究,我就偏要让这事儿摆在明面儿上来,让人猜疑,让聂玉姝始料不及。” “皇帝的人连夜拿了聂怀秋和他府里的管家,总归是能牵连聂玉姝和聂怀秋的,治下不严之罪难辞其咎。” 苏杳欣欣然展颜,蹭了蹭珧琢的外袍,湿热后冷凝的热气喷洒在珧琢脖颈处,珧琢一时也口干舌燥,浑身血气猛烈翻涌。 吃不着,煎熬坏了。 “只怕太子和聂家,这个年过得不会安生。” 苏杳言语中多是落井下石的嘲笑。 珧琢分心看了眼怀中女子昳丽姣好的面颜,神色娇贵,心神宁致,颇有大仇得报的舒心。 女子桃唇翕张犹如含苞吐萼:“谁让他害我的?” 珧琢讶异:“你都知道?” “我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 “我早知他不是好人了,你还记得时轩羽想……那日吗?” 时轩羽着实是可恨,珧琢一听这人就会眸底凶光四溢,手劲儿也渐渐收紧了。 “他那日也在。” “他也……在?”珧琢吐字发着颤,思绪百转千回,惊恐得顿了身形儿。 苏杳见珧琢那神情,就知珧琢多想了:“他想让我找他寻求庇护,所以一直在外头袖手旁观。” 珧琢想了想,这就是时御,任何事,于他有利才会出手。 苏杳搭在珧琢另一肩头的手受了凉,都快难以屈伸了,于是,坏心的在珧琢暖炉般的肌肤上蹭了蹭。 稍蹭即离,以为珧琢没发现她的小心思。 “蹭,让你蹭,我不也蹭了好几回了吗?” 没皮没脸的话甫一说完,又挨了苏杳一顿毒打。 第144章 她应当挺心悦你的! 珧琢将苏杳抱到廊下,才将人放下。 铃铛随风轻吟,苏杳望了眼四四方方围墙外的天穹,烟花绚烂,却转瞬即逝,再好的美景,也只是昙花一现。 “困了吗?” 苏杳晚膳吃得不少,也未消食,这会儿才在雪地里受了寒风,也没那么困。 “还没。” 软软懒懒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蹂躏一番。 “那你等等。” 珧琢推开门扉,去给苏杳搬了座椅到门前:“坐这儿。” 既有炭火的暖气,又有几分寒凉。 苏杳不知珧琢忙活什么,可见珧琢抱了好些东西来,又忙前忙后拿了灯烛,而后又着急忙慌的从庭院内奔她而来。 “杳杳,快看!” 苏杳本不知珧琢在捣什么鬼,可一束火苗猛地窜上了天,赫然绽放成一朵花的模样。 因雪地厚重,珧琢险些还摔了,苏杳自是不能再注意烟花了。 笨头笨脑的,都要做爹了,却总学不会稳重,可苏杳转念一想,青稚天真一些,何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珧琢站在她身侧,她看着那清晰的漫天白兰花真如花盛开,心中思绪万千。 侧目仰望着珧琢,珧琢正龇着大牙,笑得憨憨,以往深沉阴鸷的眼底,是难以忽视的透亮。 烂漫无邪,倒是比烟花更为耀眼。 苏杳心弦咯噔不止,她承认,被珧琢此刻迷惑了! 颀长身影,精绝容颜,满眼含情得好似只能容得下她一人,怎会不让人为之悸动? 烟花不过图个喜庆而已,珧琢对那些东西可不感兴趣。 只等结束后,猛地又将苏杳打横抱起,抬脚又将门扉阖严实,嘴馋得自是不能忍了。 苏杳被珧琢抵死在软榻上,禁锢上苏杳纤细的腕骨压至透顶。 薄凉的唇一触及苏杳的肌肤,苏杳就激颤了一下,獠牙叼咬开女子一层层衣裳,轻啃上锁骨之处。 另一手自也是不能闲着的,游走在苏杳身上,半褪下衣物。 苏杳肌肤薄嫩,珧琢一呼出热气,苏杳便觉自己被烫熟了,焚身的错觉侵袭了她的头脑,致使她愈发昏沉。 因珧琢的吻急促且凶狠,野蛮得苏杳胆颤心惊,吻毕后,苏杳气喘吁吁得近乎竭气。 “珧琢,不行~” “我知道。” 珧琢沙哑着声儿,一看就知动了情,却无处宣泄,而隐忍过度,眼底都快溢出火星子了。 “还是老样子。” 苏杳犹豫的抱怨:“有点……疼,你别总咬我。” 说完,便欲将羞红得脸缩躲回被褥中,只留下那怯生生的小鹿眼,时不时盯珧琢一眼。 珧琢:“好,我轻一点。” 苏杳的双腿架在珧琢肩头,粉白的指尖晶润到色泽诱人,珧琢也当真扣住苏杳的脚踝,在冰冷的腿背上落下一吻。 而后,唇顺着踝骨至小腿内侧,再一直往上…… 即便真未到那一步,苏杳也是禁不住珧琢玩弄的,而后,昏昏欲睡的闭上了困倦的眼皮。 - 年后,除了初一,珧琢进了宫一趟拜年,苏杳与珧琢倒是过了好几天安生日子。 宫内的消息倒是不少,时鹄鹤经宫宴那事后,大发雷霆,果真治了聂玉姝和聂怀秋二人之罪。 谋杀前皇后,且与现皇后有关,聂氏兄妹二人的下人,罪责难逃,牵不牵连其主,一时也是众说纷纭。 聂玉姝被夺了六宫之权,后宫一时落在了云孜手中,而聂怀秋,皇帝下令他自己彻查此事,禁足思过,无诏不得出,算是变相幽禁。 不仅如此,皇帝还下令,赐珧琢为昭王。 朝臣休沐到初六,自是无人进谏,也无人敢置喙的。 聂皇后娘娘的婢女于妧皇后有谋害之心,虽只是婢女,但总是要避讳的,这事儿若是在当年被查出来,聂玉姝这皇后之位,只怕是悬了,更别提时御的太子之位。 如今皇帝下令晋四皇子为昭王,谁敢在这时触盛怒。 珧琢近些时日不知从何处学了烤果子和奶茶的做法,闲来无事就乐于同苏杳摆弄。 也不一定非得让苏杳吃,消遣而已。 娴音来时,珧琢正‘掐’着苏杳的脖子,轻摇着人的身子,似在撒娇胡闹。 苏杳笑而不语,美目盼兮,眸如点漆,抱着那肥肥胖胖的棉团儿,捋着柔顺毛发。 可一见着人,苏杳一拂珧琢的手,男子就停了与苏杳戏闹之举。 苏杳有了身孕,身子时不时就酸软无力,她这身子又不太能总去庭院儿里头吹风淋雪,只能在屋内和廊下走走。 “聂怀秋的嫡女聂晚霜,去昭王府找你了,说是上门赔罪。” 黑曜石般的冷眸晶剔透似莹玉,可却是那种掺杂着裂痕的:“赔罪?她赔哪门子的罪?这罪这么大,她一个人担得起吗?” 娴音:“说是下人自作主张,但终究是他们聂府治下不严,指使那二人做出此等忤逆之事,还说妧皇后和昭王你都相安无事,实属大幸运。” “言下之意,应该是有意与你结交。”苏杳一语中的聂家打的什么主意。 珧琢顺势坐在苏杳身后,单手覆在苏杳愈发隆起的腹肚之上,暖室内,弥漫着与女子身上一模一样的清幽淡香。 “与我结交?”珧琢声色中多玩味儿与戏谑。 “与险些杀了我娘的人结交,只怕我娘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可别了,他们不怕我娘半夜去找他们,我害怕我娘来我梦里骂我是逆子呢!” “聂晚霜。”苏杳喃出这个名字。 珧琢:“你与她相熟?” 女子否认,却轻飘飘一句:“她应当挺心悦你的!” 珧琢本指腹紧扣着一盏热茶,苏杳这话可真是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手下一滑,茶水也从杯沿处飞溅出几滴,溢洒在苏杳月白外袍上。 霎时,噤若寒蝉,贴在苏杳耳根处的喘息也凝滞了。 娴音也瞠目结舌,回想着苏杳方才说的,聂晚霜爱慕珧琢一事。 珧琢掏出一张祥云镶金锦帕,给苏杳抹了抹水痕,可已浸入了缎面儿衣襟里,濡湿了一小沓地儿。 见苏杳面色如常,并未动怒,珧琢慷慨豪言:“我给你买新的,买一百件,一天换十套。” 苏杳咕哝:“本就要该买新的了,显怀后那些衣裳都不能穿了。” 第145章 你想要我,但我不给 “怪我,马虎了。” 珧琢:我怎么没想到?我也太不上心了,居然不给她买新衣裳,我真该死! 女子身子本就孱弱纤细,腰肢更是薄如蝉翼,三月多也才微隆,因冬日的衣裳大多做得大些,平日穿着,也看不出怀有身孕。 苏杳也没真同珧琢计较,不过是二人之间她闹闹性子的小把戏而已:“聂晚霜在你的府邸等你,你不去见她?” 平缓得波澜不起的口气,珧琢却觉苏杳在给他下钩子。 他猜测,苏杳是不想让他去的,他若是去了,得遭大罪。 男子戚戚然道:“没功夫搭理她。” 春宫暖帐,暗室盈香的屋里呆着不好吗? 苏杳轻颔首,柔和的下颚线微抬,彰显着女子的矜持:“该去的,也不知道聂家打的是什么主意?” 珧琢思忖了好片刻,才悻悻道:“那便先晾着她,等会儿再说。” 这一晾,就将聂晚霜晾到了暮色时分,二人用了晚膳。 倒也不是故意的,而是真没想起,珧琢都准备上他香香软软的床铺窝着了。 “你该去见聂晚霜了。” 珧琢咂咂嘴,他倒也不觉整日同苏杳呆在这四方屋檐下枯燥乏味,他就不乐于为那些破事儿出门。 经苏杳示意后,才慢悠悠的同苏杳道别出门。 再回府时,不过大半个时辰。 苏杳不知在刺绣什么,见他回来,手脚藏得那叫一个利索,不过一溜烟的功夫。 “你同她说了什么?” 苏杳见珧琢多多少少有些心虚,眼神闪躲不及,就知他有古怪。 偷腥! 珧琢未答,苏杳就怨幽幽的盯着人,故作凄凄的模样。 见况,珧琢也不敢同苏杳遮遮掩掩。 “说倒是没说什么,她稀里糊涂的话说了一大堆,我都没怎么听,只是……” 珧琢也蓦地作势委屈:“她一见我就哭,颠三倒四的,若不是我躲得快,就被她占了便宜了。” 珧琢齿关紧咬,眸溢凶色,还泛着猩红:“见她哭哭啼啼的,我就想杀死她。” 苏杳:“……” 珧琢也不知为何,苏杳梨花带雨时,他时而心慌,时而心软,聂晚霜一抹两滴泪,他杀心四起。 苏杳近身,逮着珧琢垫脚起身浅嗅一通,见珧琢身上自带着沉香和白兰花交缠的馨香,而无旁的香气沾染,倒也松了口气。 “吃醋了?”珧琢勾唇挑眉,原来苏杳还是挺在意他的。 张开双臂环上苏杳的后腰:“闻,使劲儿闻,怎么闻都行。” 倒是让他享受到了。 那双手也不消停,从腰肢顺着脊骨,一手往上,一下而下。 浑圆如轻云的绵软臀尖儿入了珧琢的手,随即就被捏了一下。 苏杳凶巴巴的蹙眉:“你怎么总是这样?” 登徒子。 涨红了脸的女子仰头推诿着珧琢,珧琢眼底满是难以隐忍、即刻要宣泄的欲念。 “你近日越来越……”欲求不满了。 珧琢也委屈:“忍了这么久,我已经尽力了。” 却遭到了苏杳的反驳:“哪有忍,你不都……” 她的手脚可没少遭罪! “那不算!”珧琢耍混时,就是一个幼稚鬼:“都没真真正正的,怎么能算?” “而且,我明日就生辰了,你都不提一下我想要你给我什么的吗?” 苏杳被珧琢揽腰,垫脚无力时,珧琢便扣着她的腿侧将她抱起。 双腿别在珧琢腰侧,宛若衔在珧琢腰间的饰品。 苏杳含笑时媚眼如丝,一颦一笑都勾得人五迷三道的,含春杏眸沾着水色,苏杳贴在珧琢胸膛上,软得珧琢心神荡漾,素手对着珧琢的脖颈一蓄意撩拨,何人经得起这身娇体软的诱惑。 苏杳笑如山间鬼魅,还是月黑风高时最魅惑稠丽的那种。 “你想要我。” 珧琢原先以为苏杳只是顿了顿,只等苏杳之后的话一出,就知人是在戏耍他了。 “但我不给。” 他也不过是面儿上强势,骨子里软得一塌糊涂,当然,这也得在对方是苏杳才行。 二人之间,占据上风的,向来都是苏杳。 - 珧琢生辰,大多的礼都送到了昭王府。 因如今局势变幻,陛下如今对这失而复得的四皇子很是喜爱,一时间,昭王府倒是门庭罗雀,送礼的人都快把昭王府门槛儿踩烂了。 云贵妃和苏家的生辰礼,倒是私底下遣人送到了这间别院。 为今朝臣有示好的倾向,珧琢自是得出面结交的。 夜里回屋时,从门扉和窗杦往里看,只余微弱的烛灯,想来苏杳已睡下了。 珧琢难掩落寞,苏杳都不等他,同他说一声儿生辰快乐。 拖着一身疲乏放轻了手脚往里钻,却在某一刻倏尔顿然。 珧琢眨了眨乌溜溜的薄情眼,似难以置信眼前场景,瞪大的双眼,恍如梦境。 而后陡然喜上眉梢,瞧得眼珠子都直了。 轻纱帷幔之内,女子只着片褛肚兜和一层白色纱衣蔽体,肚兜是黑色的,上头还勾着金丝祥云和兰花的图案。 一头披肩顺滑乌发泛着微弱荧光,轻扫在精致锁骨之上。 黑色之外,是极致的雪白,肌肤细腻得宛若凝脂玉膏。 一双玉臂纤细如瓷,清透的薄纱之内,珧琢还能看清苏杳腰身流畅丝滑的玲珑曲线。 苏杳身形属瘦弱,可这会儿看着,却是实打实的凹凸有致。 腹部虽微微隆起成弧度,却也并未让她失色,反倒因她那瑟缩胆怯,又羞赧得无地自容的模样,更显纯欲。 半遮半掩,欲拒还迎,世间没有人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他也不过是个秉性下等的好色之徒。 珧琢本走不动道儿的,可凭借着心底的欲念,他趋之若鹜。 “你……”刚一开嗓,喉咙就是粗哑的低沉音色。 苏杳坐在床榻上,风情却不落俗,媚骨而又生涩,珧琢见她更是吞咽不及口中涎水。 他知苏杳并非是垂涎的,而是慌乱。 他倒是觊觎妄想。 让苏杳主动勾他一次,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他能神魂颠倒。 “倒也、倒也……不必如此。” 珧琢不仅眼睛都看直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苏杳不敢看人,躲着珧琢那炙热到让她不适应的眼神,抬手,勾上珧琢腰封边沿处,又从小腹处往后腰而去。 第146章 你太弱了,我已经很收敛了 “你不喜欢吗?” 珧琢:“” “没有不喜欢,怎么会不喜欢?”他喜欢得近乎疯癫痴狂,苏杳竟觉得不喜欢。 “只是说……,你若是太……拘谨,不好意思,我来就行。” 他向来不知羞耻惯了,于他而言,也没什么的。 “而且,你若是不想遭罪吃苦,就别……引诱我,我怕我把持不住。” 苏杳给珧琢解开后,又拿出来一条新的墨纹腰封,上头镶金嵌玉的,一针一线都极为精细。 珧琢却攥住了苏杳腕骨,阻了苏杳的动作。 四目相对,珧琢眼底的贪婪与侵略因居高临下,将苏杳团团笼罩,他就像是那野虎猛狮见到肉糜那般,极度渴望掠夺。 苏杳难免多了几分怯。 珧琢俯身夺过苏杳手中的木槿鎏金腰封:“你自己做的?” 端贵大气,不比外头店里的做工差,墨色也是他极爱的色彩,出自苏杳之手,自是爱不释手的。 苏杳颔首,手指蜷了蜷:“你试试合不合适。” “难怪最近总是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你给我们的孩子绣的呢?”原是给他的,喜滋滋。 不过,这腰封虽好,可他也只匆匆看了两眼,就被旁的惹了眼。 如今可是美色当头,他能不乱心才有鬼了。 珧琢将东西搁在一旁:“不用试,合适的,明日再穿戴给你看,套上等会儿还得再脱一次呢,麻烦得很。” 珧琢急不可耐的双膝跪上床铺,手指轻撩开透明白纱,落至后腰系上的结处。 只需珧琢略微勾手,就能散开苏杳的衣物,不过珧琢却未即刻动手,而是以苏杳的恐慌为乐。 两唇相触,柔软与清甜充斥着珧琢浑身各处。 苏杳的滋味他品尝过多次,甜津津的,他屡屡将她的香甜搜刮殆尽,让人窒息瘫软。 只等珧琢在苏杳无从察觉时,挑开那根细线后,随即便一发不可收拾收拾。 苏杳的肌肤上泛着冷香,珧琢恨不得嗅死在苏杳身上,玉骨冰肌,说的就是她这般。 轻微的凄怜声啜泣得细弱,似小猫轻啼,稚嫩猫爪在珧琢心口挠痒痒。 多日来那只能靠隐忍,如今终究是得以宣泄。 珧琢顾念着苏杳那弱不禁风的体力,加之怀着身孕,自是不敢太过放肆的。 但他终究是高估了苏杳,稍稍用了点劲儿,苏杳哭腔更甚,好似受了泼天委屈。 一个时辰后,这道哽咽才勉强停了。 珧琢将人抱着起身,到了窗杦的矮几处,苏杳只觉如坠云端。 苏杳浑身都汗涔涔的,方才哭得断气,这会儿勉强能歇歇。 珧琢给苏杳倒了一杯温水,让苏杳解了解渴,他瞧着苏杳瑰丽面庞,泪痕遍布,眉眼含春,哭得眼眸如雨打青莲。 好不可怜的模样,可他硬是生不出半分怜悯之心。 “还喝吗?” “不。”是暗哑的泣意。 苏杳的唇因有了水色的润泽,更显绛红珠润,微吐轻气时,让人心神摇曳,扑朔得颤栗的眼睫轻阖着,眼底的迷离犹如轻云笼月,忽而闪动。 苏杳泪珠潸潸而下,从下巴尖儿一直淌到锁骨之上,珧琢只知吻嘬掉那些湿咸的泪水和涎液,其余的,充耳不闻。 至此,男子脸上也染了姝色。 苏杳不喜身上黏黏糊糊的,珧琢给迷糊得不知所以的苏杳沐了浴抹了药。 二人相拥在榻时,苏杳的睡意又烟消云散的。 可眼底那久散不去的春色潮情,却是如此明显。 “你好凶啊。” 苏杳只知她吃了苦,落了泪,珧琢完全对她不管不顾,都未心存怜惜。 珧琢勾唇坏笑:“哪里凶了?你这不还醒着吗?以往你何时清醒过?” 细想想,往日她却是皆是半途就昏死过去了,哪儿还有此时清明的? “可你也凶!” “没有的事。”珧琢矢口否认。 珧琢一会儿戳弄着苏杳的面颊,一会儿又把玩儿人的青丝,时不时还上手,就喜欢捣鼓苏杳。 “你扪心自问,是我对你太凶,还是你自己体力不济?” “你太弱了,我已经很收敛了。” 苏杳置气:“我不信!” “那不妨我给你再试试我不收敛是何样子?” 此话一出,苏杳再不敢吱声儿了。 她浑身上下都酸软无力,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反观珧琢,眸如墨玉点漆,眉如远山连绵,神色餍足,笑意蹁跹。 苏杳瞧着他那张脸,都得在心中暗暗唾骂珧琢的可恶。 “骂我呢?” “你的眼神告诉我,我是个禽兽。” 苏杳:“……”邪了门儿了,他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珧琢倒是慷慨得不听苏杳计较:“骂,随你怎么骂我。” 苏杳随口同珧琢问话:“你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 “男女皆可。” 他对孩子是男是女也并不计较,往日不过一时兴起,如今真有了,他也会好好学着,如何当一个好爹。 “珧琢。”苏杳言语一沉,直直的望着人:“如若你真当了皇帝,你会如何?” 珧琢沉思片刻,他倒是从未想过当皇帝之后的事儿。 冥思苦想,终有一个初步的心思:“不如何,你我如今如何,今后亦会如何,矢志不渝,绝无更改的可能。” 昨日聂晚霜去找珧琢,苏杳之后再想这事儿,总觉得聂家没安好心,定是打上了珧琢的主意。 “聂家不止是太子的母家,聂怀秋还有一个女儿聂晚霜,要是聂家真有那个意思,将来无论是太子还是你,聂家都能屹立不倒。” 珧琢舒朗一笑:“很可惜,我可没那个意思。” 苏杳:“但陛下,或许是有这个想法的。” 帝王之心,虽难以揣测,可皇帝要让太子和珧琢敌对,让珧琢同聂家结亲,或许是最直接的方式。 珧琢:“聂怀秋,聂玉姝,还有时御,就算今后是时御即位,他们在我这儿,早已是死人了。” 他有的是法子杀了他们,动动手指而已。 “至于聂晚霜,碍事的话,杀了便是。” 他那话太过凶狠狂妄,倒是让苏杳不寒而栗,又软声抱怨了一声儿:“你还说你不凶?” 珧琢轻哧一笑:“不是同一种凶,不能相提并论。” 第147章 我掌控你的命脉,你是我的克星 珧琢如此巧舌如簧,苏杳也不欲与他多做争论。 她浑身乏力,筋疲力竭,腰身更是酸软得厉害,虽有珧琢轻轻在她腰肢上滚着手心揉弄,却还是不舒服。 赤裸在外的肌肤痕迹斑驳,满是青红交加,艳糜得人眼角湿漉绯红。 珧琢深表惋惜,又卖弄他博人同情那一套招数:“若是每日都是我的生辰就好了。” 苏杳白了珧琢一眼,将珧琢的意犹未尽尽收眼底:“我可没你这么精力充沛,我还想活命。” 说完,便拢了拢被褥,埋了脑袋,独留男子暗自惆怅。 - 年初的休沐过后,皇帝也许了珧琢上朝,帮着皇帝处理政务,其心可昭,似有扶持四皇子之意。 苏杳所料非虚,不过两日,皇帝就又召了珧琢进宫。 先是明里暗里同他诉说对先皇后的深厚情谊,虚伪作态的抹了两滴泪。 而后又提及了聂家,言下之意,颇有让珧琢同聂家交好的意思。 至于如何交好,皇帝委婉提及了聂怀秋的女儿,聂晚霜,珧琢也没接茬儿。 珧琢一回来就在苏杳面前闹性子,面色寒飕森冷。 “若不是我娘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他,我还当真以为他是什么情深义重之人呢!” 珧琢对皇帝言语中尽是倨傲,并无半分对父亲的敬仰,也无对皇帝的恭顺。 “想来我娘离开皇宫后,也是对他失望至极。” 见他火气太盛,苏杳给他斟了一杯绿茶,降降火气。 珧琢接得很快,但‘咕咕’一口后,话匣子还是不落:“他想着用这种方式瓦解聂家,可聂家又不是任他摆布的蠢货。” “老东西还真是愚不可及,以为聂家会分权给我,从而与时御心生嫌隙?” 苏杳捻了一块山楂糕送入口中,听着珧琢诉尽他心底的怨气。 半晌,等珧琢唾骂够了皇帝的薄情寡义,苏杳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所以他要给你赐婚了吗?” 她诘问得不疾不徐,也未有逼迫与责怪,用绣帕娴静的擦拭着手指。 “怎么可能!” 珧琢见苏杳垂眸浅语,心中愈是没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颅顶,陡然呼吸紊乱。 “他不会的!” “我不会让他有机会!” 珧琢说这话时,眼底翻滚着危险的汹色,眼睑半眯,乌黑的眸中泛冷。 苏杳知他这是动了杀心了,抬手,抚上珧琢的手腕,让他暂且安定下来。 “聂晚霜爱慕你,于聂家来说并非是坏事。” 珧琢一张死人阴鸷得可怖,却也仍是侧耳倾听。 苏杳:“只需一桩姻亲,就是能保聂家经久不衰的退路。” “聂家与聂娘娘和太子多年来一同谋划了无数的事,妧皇后便是其一,他们之间,早已是掌握了对方的命脉、密不可分了。” “皇帝此举,不外乎是想要太子与聂家离心,聂家何不顺势而为?让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反倒受他们的桎梏,表面对你虚与委蛇,背地里自是帮扶太子,毕竟,一个有过节的外姓人,又如何比得上自己的亲外甥?” “不论将来是谁即位,聂家至少都有生机。” “陛下对你,倒是寄予厚望。” 饶是苏杳言语平静淡然,珧琢也听出了苏杳弦外之音的揶揄。 “得了,他有何真心?他只不过将所有人都视为他手中的棋子。” “连同我娘也是!” 珧琢微扬着下颌,硬朗的轮廓中展现迷茫,却衔着经久不化的冷峭:“你都明白的道理,他为何不明白?还不是想着我能替他解决了聂家这个心腹大患。” 为此,不顾他的艰险,也不顾他与那聂晚霜有情无情。 苏杳竟真对珧琢生出了几分怜悯:“陛下多年来有意偏袒五皇子,可你一回来,五皇子就被弃之如敝履了。” 皇家薄情,当真不是说说的。 难怪时轩羽费尽心思,也想要有自己的势力。 珧琢粲然展露眉眼,眉梢中都带了几分神气:“杳儿,我没同意,我说了,倘若他决意如此,接下来十八年,他也会寻不到我半分踪迹。” “要不我同你回阑州,做你的上门夫婿!” 苏杳轻笑出声:“好啊。” 皇帝暗中扶持了时轩羽多年,但挡不住聂怀秋权侵朝野,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称心如意的珧琢,指定得好好利用利用的。 “聂晚霜。”苏杳轻喃着,神色微妙一笑:“她可不是什么消停的人。” “她若是不消停,我就让她好好给我消停消停!” 苏杳暗示盈笑,没头没脑一句:“皇上既要查聂家,可不能只查出当年之事。” 珧琢的抱怨还未完,咕咕哝哝的,很是幼稚:“我上朝时总是会见到齐墨洄,他整日找我的不痛快,我恨不得杀死他。” “他如何找你不痛快了?” “他每次都要让我好好照顾你,多管闲事,真想撕烂他的嘴!” 谁能忍自家夫人整日为旁人所所惦记?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爹今日遣人送来了信儿,你自己看看。” 苏杳从裾袖里掏出信纸递给珧琢,珧琢接过,一看,神色如常,只微微皱眉凛目:“我就知道,齐墨洄,时御。” 旋即,珧琢笑得洋洋自得:“他二人才该是一丘之貉,时轩羽那个脑子,也就活该被他二人糊弄得团团转了。” “他就配不上你,还好你没嫁给他!” 苏杳含笑勾眉的瞥了眼珧琢,珧琢又道:“我也配不上,不过我比他不要脸。” 倨傲不恭得沾沾自喜:“我掌控着你的命脉。” 却话锋一转,成了甜言蜜语。 “可你是我的克星。” 苏杳但笑不语,须臾之后,轻拧着细长的柳叶眉,勾魂夺魄的眼波流转:“这齐墨洄,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死敌。”外加夺妻之仇。 虽珧琢从未这么想过,但在齐墨洄心中,应当是的,毕竟齐墨洄为他做了嫁衣。 “可我总觉他并非只针对你?” 苏杳一个眼神,珧琢顷刻便知其意:“他是齐长老捡回来的,除了齐长老,或许无人知晓他的身世。” - 皇帝的赐婚圣旨虽未下,但坊间不知为何,皆传出了珧琢与聂晚霜之间的事儿,说是有人见聂晚霜在昭王府待了一整日。 苏杳听到这消息,也是震惊,竟想不到聂晚霜宁愿自辱清白,也要同珧琢纠缠不清。 皮囊这东西,当真是有足够蛊惑人心的条件。 第148章 睚眦必报,才是珧琢的本性 珧琢惹出了这他虽未风流,但于外人而言极其风流的风流债,也是有口难辩。 不仅如此,不知何人兴起,还将苏杳同聂晚霜二人互做比较。 而有关苏杳是否有孕一事,再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一时倒是众说纷纭。 “婚都同四皇子退了,指不定早就同外头的人不清不楚了,怀的野种!” 苏杳不出门,那些污言秽语自是传不到她耳朵里的,但她都知道。 娴音也只同她粗略的说了几句,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耳不听不烦,眼不见为净。 倒是从云贵妃那儿得到消息,说是珧琢和聂晚霜这样闹得满城风雨,皇帝倒是又生出了赐婚的心思。 这皇帝,整日就喜欢操心人的婚事儿。 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人中也包括了聂玉姝,聂玉姝听到这消息,自是大发雷霆的。 “那个时琢有何好的,聂怀秋和聂晚霜这俩父女是鬼迷心窍了吗?竟还想着拉拢珧琢。” 时御倒是并不显怒色:“这有什么?不挺好吗?” 随即,男子剑眉星目的面庞上挤出讥讽:“母后,难道你就看得上聂晚霜了吗?” 聂玉姝确实瞧不上聂晚霜,聂晚霜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秉性如何,她一清二楚。 她心中难免对聂晚霜有几分鄙夷,觉得聂晚霜不够资格做太子妃。 她觉得人不配,哪知人转头就去找了时琢那个小贱种,给她气得够呛。 聂怀秋虽口头上说会坚定不移的拥护时御,可有朝一日,变数犹未可知,保不住他会不会倒戈? 时御指节轻敲在金丝楠木上:“时琢,他若想娶,娶就娶了,只怕到时,聂家和苏国公两头都不会给他好脸。” 既提到了苏国公,聂玉姝倒是有了几分兴致:“那苏杳,当真有孕了?怀的还是时琢的孩子?” 时御时时刻刻都佯装霁月清风的翩然模样,笑意甚是缥缈:“八九不离十,是时琢的。” 聂玉姝歪嘴勾笑,眉眼中尽显奸邪:“难怪当初云孜那么不同意苏家与时琢退亲。” “不过如今时琢与苏家关系如何?” 时御想想才道:“应当不会太好。” 毕竟苏家都想着退亲了。 据齐墨洄所说,时琢将人囚在别院中,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时御惋惜得直叹气:“早知如此,就该出手帮帮她。” - 聂怀秋与皇后被禁足,朝中聂家的势力一时间倒是收敛了不少。 崛势而起的自当是四、五皇子一派。 珧琢私底下派人给时轩羽提了个醒儿,让他提防齐墨洄。 时轩羽即便再蠢,也只当初屠杀仙乐族一事,是为时御所利用。 也正是因那事,让皇帝对时轩羽离心。 所以等到聂家落难,几乎不用珧琢出头,朝中便有多年来遭聂怀秋欺压的人上奏弹劾。 其中最为惊骇的,当属聂怀秋贪军饷和赈灾粮款一事。 - 夜深人静,只等苏杳睡熟后,珧琢才蹑手蹑脚起身,又给苏杳掖好被角,这才穿好外袍出门。 偏殿的娴音早已等候多时了,再不来她都要困死了。 娴音一身劲瘦的黑装,尽显高挑身形,一见到人难免因困倦抱怨了两句:“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日后能不能找娘娘让你的暗卫去做?” “他们会出卖我们的,我信任你。” 娴音:“……原来你也知这事儿不能干啊?” 这种信任大可不必,这天寒地冻的,谁乐于出门? “如何了?” 娴音:“放心,隐秘得很,绝对找不出人为的痕迹。” 自不是人为,人有嘴,且行动不保险,但蛇不会。 急遽且体量小,不认人注目。 “下的毒能让她上吐下泻睡上七日,看着像是吃坏了肚子腹泻,七日后便会呜呼毙命。” 这种邪门的毒药,也就只有珧琢有了。 娴音面儿上显出担忧:“你当真要杀了她?惹怒了聂怀秋,难保他不会气急败坏对你下手。” “那不正好?我还愁他的把柄不够多呢!他要是情愿拱手相送,我乐意之至!” 娴音知珧琢这性子很难听劝,但凡他决心之事,处心积虑都势必要得偿所愿。 男子散漫的半倚着身子在门扉上,面儿上却并不如意,骨节分明的指腹轻抚了下额间,阴肆冷笑。 “就让聂晚霜这么死了,倒是便宜她了,还想在她身上试试我新炼制的蛊毒呢,看来得找旁人了。” 在珧琢未与苏杳在一起前,娴音极少见珧琢笑,可这个笑太过惊险瘆人了,宛若地狱恶灵滋生出来的罗刹,似要将人生吞活剥。 狭长的凤眸轻挑,只余肃杀的阴寒。 娴音便知,珧琢心底又有什么诡计了,他一笑,总归是要有人遭殃的。 “妓院里的那个,死了没有?” 娴音知道珧琢说的是谁:“还没,她如今舌头被拔了,四肢近废,爬都爬不起来,还时时刻刻被人看着,寻死觅活都费劲儿。” “名还挺硬。” 珧琢往外瞟了两眼,这雪近几日倒是小了,冬雪也逐渐有了消融迹象,化雪的日子,总归是比下雪还冷的。 “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也不知城南那些乞丐有没有过一个好年?” 如此隐晦之意,可娴音结合前言后语,即刻懂了珧琢之意,却也难免打了个寒颤。 珧琢狠心,但凡扰了他不快之人,不,应当是但凡招惹了苏杳,皆是没什么好下场。 睚眦必报,歹毒恶劣,才是珧琢的本性。 聂晚霜,散布了那些流言,苏杳这两日食不下咽,虽未拿珧琢撒气,但二人之间,总归是不似前几日亲昵了。 苏杳胃口也差了。 这对唯苏杳是从的珧琢来说,他的夫人食不下咽,兴致恹恹,那是决顶大事儿。 - 如今聂怀秋一派的势力虽有所收敛,但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聂怀秋身陷险境,只是每每有人进言给聂怀秋求情时,皇帝总是会大发雷霆。 早朝后,珧琢便被一人拦下了去路——齐墨洄。 即便相处多日,珧琢对齐墨洄仍是难以做到心平气和,杀意在晦眸中暗自交锋。 “傅国师,有事?” 二人虽在隐蔽之处,可仍是有人投注目光。 齐墨洄眼底也迸射出浓浓深沉的笑:“珧琢,我还当真是低估了你,竟敢给聂晚霜下毒!” 第149章 省得你整日惦记别人的夫人 珧琢穿着着一身暗红官服,很是嫌弃这丑得难以见人的衣裳,却也垂眸振了振衣袂,全然未将这位皇帝近日眼前的新贵放在眼里。 “齐大人,不,如今应当叫傅大人了,你在说什么胡话?栽赃陷害也没你这么明目张胆的?逮着一个人就乱扣帽子。” 珧琢本就年岁小,又擅装模作样,此刻面盘上三分无辜,三分天真,剩下的全是茫然,任谁看了这么一个人畜无害之人,绝不可能会心存恶念。 可多年来的旧识,齐墨洄深知,珧琢的皮囊之下,是妖魔鬼怪的真容。 傅洄瞥了眼不远处走过目不斜视的太子,面上诡笑得谦和,又带了几分不善:“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除你之外,我暂时还想不出,竟有何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还是如此匪夷所思的毒?又有谁敢这么胆大妄为?” 齐墨洄咄咄相逼,珧琢只淡漠的扯了扯笑。 说他胆大妄为? 想当初齐墨洄给苏杳下蛊,又潜国公府时意图残害人性命时,不也照样肆无忌惮。 齐墨洄:“聂怀秋是不会放过你的。” 并非是齐墨洄好心相劝提醒,而是警告威胁。 可珧琢不接茬儿,仍是事不关己的坦荡又不耐脸色,将厌烦摆在了明面儿上,冷眸清目,眉眼饧涩。 珧琢肩背挺立,如松如竹,因梳着发,那张精致绝伦的容貌更显稠美与侵略。 珧琢一笑,自是惊心动魄中暗藏杀机。 “傅大人,凡事都得讲究证据的,这朝堂可不是你的一言堂,单凭你三言两语就能断言聂小姐是否中毒、是否又是为我所害的。” 珧琢用舌尖顶了顶上颚与齿关,强压心中那近乎翻涌如灼火的热焰,他恨不得将手里的毒虫毒蛊毒蛇毒蝎,一股脑洒在齐墨洄身上,却也有所克制,死死攥着手心儿。 “你大可去同陛下说,说靠你那精妙的占卜手段猜出了谁是凶手,你看陛下与朝臣又有几人相信?” 二人明里暗里针锋相对,却又互相嗤之以鼻。 齐墨洄不甚在意:“我只是没想到,你能这么……莽撞,竟想直接解决了聂晚霜。” 于太子而言,聂晚霜死了,倒是有点用处,聂家与时琢结仇,也懒得他再担心聂家会不会有倒戈倾向了。 珧琢自然知道解决聂晚霜的法子很多,但他不愿再与麻烦之人牵扯不清。 聂家,总归是要对付的,憋屈了这么久,那就先拿聂晚霜开刀。 他就不信,那么多次想要杀他,没聂家的份儿。 珧琢:“你若是这么在意聂小姐的话,不妨我同陛下说说,让他成全你二人?也省得你整日惦记别人的夫人。” 齐墨洄:“……” 珧琢转身倨傲不驯离去,孤清的背影挺拔至极,更显矜贵端肃。 捻了捻指腹,珧琢漫不经心的从走过宫墙,乌眸恍惚。 齐墨洄所言珧琢也并非全然未放在心上,他倒是能次次逃过一劫、转危为安,可难保不会有人同他的岳父岳母下手。 可得护好,不能让他们出事儿。 珧琢刚应付完讨人厌的齐墨洄,又有人来寻他的不快了。 “四皇兄。” 珧琢神色漠然,一个眼神都未留给时轩羽,径直从人身旁擦肩而过。 被忽视的时轩羽讪讪一笑,随即将那转瞬即逝的窘迫敛尽,又佯做和蔼温润模样,跟在大腿阔步的珧琢身旁。 “听闻四皇兄前些时日落了病,在府中修养了好些时日,近来如何,可有好转?” “暂且死不了。” 珧琢冷不防拂了人脸面,脚程加快,只想快些甩掉时轩羽这人。 他不欲与时轩羽这伪君子多做牵扯,瞧着这人的脸就倒胃口。 时轩羽同齐墨洄,在他心里的恶恨,不相上下。 时轩羽干笑两声,他当然知道珧琢前些时日受伤是因时御对时琢痛下杀手。 自然,他也没在其中少使绊子。 那日他还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苏杳,想来是那次在澹州时,他二人熟识的。 只是他近来才知道,齐墨洄是时御的人,自己又被时御多次利用,心中那口怨气着实是难消。 因此,趁着如今聂怀秋无言争辩之时,他没少在朝中冲时御发难。 时轩羽眸中隐隐藏着恶:“虽是小毛病,但也听闻皇兄九死一生。这下手之人,着实是可恨!” 珧琢听着时轩羽如此为他‘愤懑’,顿步侧目,勾唇粲然,鼻腔轻鸣:“嗯,确实可恨,所以我正想着……该如何把他们都杀了?” 珧琢眼神非常人所能抵御,时轩羽一同珧琢那阴森可怖的晦眸对视,如坠冰窟的寒意霎时将他侵蚀。 “你觉得呢?” 时轩羽一瞬乱了阵脚,战兢片刻后强撑着笑道:“皇兄若所需,我定不留余力。” - “所以,五皇子想同你合作,只是想你日后许他一个亲王爵位?” 苏杳整日待着也乏味苦闷,闲来无事时,珧琢总会将今日所见所闻全都口述给苏杳听,也算个消遣。 “嗯,算是那意思,但我吊着他,也未同他明说。” 珧琢说完,又瞥了两眼对面苏杳。 苏杳捂着汤婆子缩在紫黑檀木矮案上,软趴趴的,跟身旁那只常年困倦的白猫一样。 不过,苏杳并不肥胖,即便腰身逐渐圆润,却也更显孱弱,眉眼中尽是悒色,脸颊却时时刻刻扑了一层薄粉,跟蒸腾的流霞一般。 珧琢忍不住,抬手又用小拇指去勾苏杳的青丝,还顺带揉弄了下耳垂。 “如今他势单力薄,前朝与后宫都身处劣势,还丢了国公府这个倚仗,只等时御和聂家解决了眼前之事,转头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苏杳软声软气的,带着娇媚:“他的野心也并不甘心于此。” 时轩羽就是典型的谋略配不上野心,多年来朝中那些老臣他并不敢明面儿上拉拢,身边也就只有不上不下的朝臣。 心比天高,就不知有没有那么命了。 “他想鹬蚌相争,却忘了有一句话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第150章 等日后再找你好好算账! 苏杳声色娓娓动听,悠然又轻缓:“聂家贪污军饷和灾粮一事,皇帝交给了大理寺和刑部协同查办。” “大理寺卿程启昂是聂家的人,自然不想查出来点什么,但又碍于陈瑨陵不敢敷衍,不得不做做样子,最后指定是会推一个人出来顶罪的。” 苏杳眉眼一挑,洗尽铅华的容颜上促狭一笑,缱绻得蛊惑:“你说,若是这时,陈尚书身体不济——” 珧琢顺势接过话,眼眸深沉凝肃:“陈尚书身体不济,这事就就会落到刑部侍郎范章手中,范章是时轩羽的人,倘若再传出陈尚书是为人所害,范章自是骑虎难下。” 苏杳举着手中的玲珑清透暖玉杯盏,杯中是透彻的朝露暖水,而珧琢杯中才是温茶,举杯共邀,二人相视而笑。 珧琢薄唇轻抿了一口茶后,幽幽怪气:“你对你的前夫君好狠心。” 苏杳一时应接不住,猛呛了一口。 珧琢已递了方帕到眼前,顺道儿赔罪了:“我一时说错了话,你别急。” 苏杳任由珧琢给她拭去唇边水色,又轻踹了珧琢腿弯一下。 下颌被珧琢轻抬着,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上柔润的绯唇,带来酥麻的丝缕痒意,而后又蔓延至全身。 苏杳躲了一下,珧琢又扣着苏杳的后颈给人勾了回来。 女子别过脸,瓮声瓮气嘤咛:“别蹭了,很痒。” 为逃避,苏杳一下又扑窝到面前的珧琢怀中。 “我同他没什么的,不是前夫君。” 当初她在澹州时,说的那些话珧琢记忆犹新,那时她时常提及时轩羽,珧琢气得那叫一个大发雷霆,都恨不得将苏杳拆了。 珧琢这个小心眼记仇得不行,时至今日,也难免如今拈酸吃醋。 当即,苏杳双手攥上珧琢领口,明明是以下犯上的姿态,却仍傲娇着灵动姝丽神色。 故作凶狠无情,美眸流转眼波:“对,我就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你也给我小心点。” 受了威胁,珧琢头一次觉得被人威胁还不赖,连连伏低做小:“好,我小心,日后在你这儿,一定夹着尾巴做人。” 并非珧琢夸大其词,若是苏杳此刻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他都能笑脸相迎,乃至送上自己的脸,笑呵呵的让人打。 “对了,先把这个吃了。” 珧琢从白玉瓷瓶中抖出一颗豆大的药丸,捻在指腹中,送到苏杳唇边。 “这是什么?”苏杳也是存了几分戒心的,珧琢虽不至于害她,但若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也得防备。 珧琢:“百毒解,能解世间大多数的毒,我已让人也给我的岳父他们送去了,难保不会有人暗地里下毒手,做好万全的防备,总是好的。” ‘我的岳父’四字,珧琢别提有多显摆了。 苏杳看着眼前的浅褐色药丸,嗅了嗅,拱了拱小巧粉润的鼻尖。 珧琢:“你跟小狗一样。” 苏杳张口探出粘着水色的诱舌,舌尖轻擦过指腹,珧琢便觉察苏杳舌尖的暖热。 这一下,又撩动了他的心弦,瞳孔骤缩,手也猛地缩回藏在身后。 “你故意的呀?报复我呢?”报复他说苏杳是小狗。 珧琢一见苏杳那窃喜的无邪莞尔,就知苏杳是故意的。 苏杳矢口否认,无害的双眸莹莹皎皎,洇着层薄薄水雾,满是被冤枉后的委屈:“没有哇,我怎么会呢?” 珧琢恼羞成怒,却也并非是真动怒,而是羞愤得红了脸:“你就是,你方才还威胁我,叫我小心点。” “哦。”苏杳敷衍,笑吟吟挑眉,尽是寻衅的得逞坏笑:“那就当是,谁叫你出言不逊呢?” 珧琢:“你——” 当真是把他吃得死死的,被克住了。 却也不甘如此,他本来是有机会报复回来的,他体力好,床第之间,他定能让苏杳连连求饶。 但现如今,他连这点微妙的优势都暂且湮灭了。 “你给我等着!”一时成败而已,他绝不可能服输,汹汹红眼撂下狠话。 “我先给你记着,等日后再找你好好算账!” “哦~,那我等着。” 苏杳够了够头示意:“我茶炉中的炭没了,帮我去添点,还有这个冬枣,挑甜一点的。” “有劳夫君啦~” 刻意软腻轻柔的撒娇,千娇百媚得珧琢完全扛不住,又有何心思同苏杳置气? 只等珧琢回来后,苏杳才想起一事:“聂晚霜,说是不知生了什么病?聂家的人还去你府里闹腾出了动静儿,与你有关吗?” 珧琢:“有关,再有几日,聂家就该给她办葬礼了。” 珧琢的手段属实……狠,苏杳也早见识过了。 “有时杀人也绝非良策。” 苏杳牵上珧琢的手,仰视着面容冷峻却含情淡笑的男子。 珧琢体态颀长高阔,唇薄如刃,下颌削尖,山根挺拔,容颜卓绝,上挑的凤眸好似一匹苍狼。 迷人又危险,苏杳有时心中惶恐,惶恐自己为何选了珧琢? 并非是不喜欢,反而是太喜欢了,动了心,便惶惶不可终日。 苏杳一瞬不瞬的紧盯着珧琢:“我知道聂怀秋、聂玉姝、又或是时御,可能都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你每一个都要亲自动手吗?” “珧琢,我担心你。” 手中沾染的鲜血过多,她怕珧琢成为嗜血之人,变得愈发暴戾不仁。 即便日后登上帝位,只怕也只会更残虐,届时真成暴君了。 到头来,只会遭反噬,害人害己的。 只需一样眼神,珧琢就能读懂苏杳心中所想,担忧,不安,劝谏…… 往日云孜,苏癸,齐邬,还有他娘,都劝过他,却远没有苏杳看他的眼神,更让他动容。 苏杳:“我也并不是劝你大度到不同他们计较,只是有很多方式能解决,并不是只有把所有人都置于死地。” 她知珧琢本就不是什么和善之人,她也挺云贵妃的,对珧琢稍加约束,也不知会不会惹珧琢厌烦? 男子脸色中不见戾气和凶煞,只眉眼含笑,紧紧反扣上苏杳的手,重重颔首:“好,听你的,绝不让你担心。” 就当是替苏杳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第151章 我知道,你也在嘲笑我 聂晚霜的病没几日就好了,大夫也只说是腹泻,旁人更是看不出什么来。 刑部和大理寺卿就聂怀秋贪污一事,查出了与聂怀秋的侄子有关。 贪污和谋害皇后两件事的嫌疑算是扣在了聂怀秋身上,回到朝堂后,往日那横行霸道的行径,倒是也收敛了不少。 春分时节,冰雪消融,天气渐暖,梅花渐枯萎成枯枝,桃树梨花的花苞倒是开出了新芽。 苏杳也能褪下那厚重棉袄在别院里走走。 胎儿还不足五月,倒是没上吐下泻得吃不进东西了。 - 聂玉姝这些时日过得可不消停,身边的贴身宫女死了,皇帝令她禁足思过,后宫大权也尽数落在云孜手中。 前朝中,聂怀秋与聂晚霜双双出事,聂家也自顾不暇,这让她如何能安心呢? 时御:“半月后的春猎,我听海公公的意思,父皇有意只想带云贵妃和汐妃一同前往。” 聂玉姝性子急,听闻时御这番话,手边案几上的茶盏更是被她推得茶水四溅。 时御:“汐妃近日来一直在与云贵妃走动,想来是父皇有意如此。” 聂玉姝气得胸口起伏,喘息声儿略大,激愤的低吼:“那个人的孩子一回来,陛下就这么想着给他铺路,我聂家多年来,有何对不起他的?” “若不是我们聂家,他这个皇位这么多年来,还坐不安稳呢,他心里心心念念的,从来就只有珧姒和她的孩子。” 对时鹄鹤的卸磨杀驴,聂玉姝又气又恨,恨不得将手边的金丝楠木着碾作齑粉。 “没什么对不起的。”时御气定神闲,即便他一贯在皇帝面前不受宠,仍是一副泰山崩于前喜怒不显于色的端持。 “若是有错,许就错在,这个皇位姓时,不该姓聂。” 时御言笑自若:“当年苏国公位高权重,大半兵权尽在他手,民间甚至谣传这皇位姓苏而不姓时,哪知人转手奉上所有兵权,甘当他的闲散国公,如今看来,苏癸才是那深谋远虑的。” 他倒是佩服,苏家能放下那破天的富贵和尊荣,而生不出反心。 “都怪你舅舅!”聂玉姝此刻又埋怨起聂怀秋来。 “这么多年来,在朝中横行霸道惯了,野心昭昭惹了不快,如此不识时务,也难怪陛下怀恨在心。” “不过,你父皇当真是绝情!” 时御听着聂玉姝左一句抱怨,右一句责骂的,虽早已司空见惯,可难免觉得聂玉姝太沉不住气了。 “母后何须如此动怒,只要父皇一日未让时琢即位,儿臣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他多年来伏低做小,庸庸碌碌,也是早知皇帝有朝一日会对聂家下手。 毕竟,妻儿都能舍弃的人,怎会不绝情? “储君?”聂晚霜狞笑:“他又何曾真心想让你当储君?” 时御神情晦涩,笑得讳莫如深,眼底的阴寒让人毛骨悚然:“母后慌什么?,父皇这身子,早已是中空衰败之体?” - 珧琢见外头暮色四沉,却火光冲天,华灯初上,霓虹绚烂,饶有几分过年的喜气景象。 他同苏杳本身在阁楼上下棋的,但苏杳心不在焉的透过窗杦总往外头瞟。 珧琢将苏杳的艳羡尽收眼底,他的夫人,宛若那被折断羽翼的蝴蝶,飞不出高台囚笼,只能被禁锢在一方天地间。 见惯了苏杳语笑嫣然的恣意模样,珧琢又怎会甘心人神色落寞颓败模样。 手中的棋子一撂,起身去搀扶着肚子愈发浑圆的苏杳起身:“走,去看灯会。” 苏杳怔了怔,似有些难以置信。 “不是说……外头很危险吗?而且我现在身子笨重,今日灯会一定很多人,会很麻烦的。” 即便苏杳寻了由头,还不止一个,可珧琢能看出来,女子眼中仍是扑闪着跃跃欲试的期盼。 不是苏杳不想,她只是不愿给他招惹麻烦。 如此为他着想,怕成为他的负担,珧琢又怎会不让苏杳如意呢? 因为苏杳从来都不是他的累赘。 珧琢带着人起身,跟小孩缠着人耍无赖那般:“有何麻烦的?我们去人少的地儿不就行了。” “至于危险……,买个面具不就行了?” “你看外头那些以诗会灯谜会情郎的,大多都不以真面目示人,都是郎情妾意后才见真容的。” 珧琢:“走走,出去瞅两眼再回来。” 苏杳拗不过珧琢,也就同珧琢阔别许久一起出了府。 珧琢最擅耍混,她总不能因这事儿哭哭啼啼的让珧琢迁就她,那样岂不是太没道理了。 总归她还比珧琢年长几月。 皇城之内十里烛光,各式各样的灯笼眼花缭乱,烟花更是天穹四起,熙熙攘攘的来客络绎不绝。 苏杳走在珧琢右侧,那一侧贴着墙,人少,不会太拥挤。 路上行人掩面之人不在少数,所以苏杳和珧琢也并非奇特。 二人的面具很是精致,苏杳的手遮半脸的白色兔子,上头的彩绘不多,珧琢的像是恶鬼,青面獠牙,瞧着就像是恶人。 因罕见有人会不喜白脸而要扮上黑脸的,凭着那张在夜里形似鬼魅的面具,珧琢时不时也会惹人指点嬉笑。 遭了众人嫌弃的珧琢兴致大失,怏怏不乐的闹脾气,恨不得同那些人理论一番。 “很丑吗?我觉得这么好看,他们都是睁眼瞎吗?” 珧琢停下来偏要让苏杳说出个所以然来,苏杳转身之际,着实是没忍住那张鬼脸,‘噗嗤’一声。 无声言语,却嘲讽得珧琢愤愤不已。 “你也不夸我好看,哼。” 气死他了,苏杳也觉得他丑。 苏杳桃唇浅勾,赞许有加:“好看的,戴在你脸上,简直是……量身定做。” “我知道,你也在嘲笑我、敷衍我。” 珧琢紧了紧苏杳的手,继续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赏着这万千繁灯。 珧琢如走马观花,看着这繁华景色,他大多都提不起趣儿来,倒不如好好看着苏杳,以免人受了冲撞。 冲撞倒谈不上,倒是碰见了他不愿碰见的人。 苏杳瞧上了一盏精巧的灯笼,珧琢刚掏了银子,转身就是一道轻弱的女子声音。 “杳儿?” 叶韵。 连带着她身旁的庄文砚和庄珣。 第152章 那就先打你这只狐狸精 实话实说,整个京城,珧琢待见的就没几个。 好在苏杳不过同叶韵和庄文砚等人寒暄了两句,他在一旁同庄珣横眉冷眼,而后,苏杳就同叶韵他们道别了。 珧琢面色上也乍见喜色:“我们去放灯,你喜欢水灯还是天灯,放天灯,它能飞到高处去。” “我方才见河滩下游有人将那些水灯打捞起来,想来是想再贩卖一次,简直就是奸商,还是放天上去好了,放天上去了,也离老天爷近些,这样我们许的愿也就更容易实现了。” 珧琢一旦喋喋不休,还是挺聒噪的。 苏杳:“好,应你。” 二人去买了孔明灯,这家的孔明灯样式很漂亮,买的人不少。 苏杳落笔快,两三下完事儿。 珧琢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都快将纸糊的孔明灯四四方方写满了,仍是意犹未尽。 “你写了什么?” 珧琢够着脑袋去瞧苏杳的,苏杳上头只有四字——万事顺遂。 她的字很是娟秀,让人挪不开眼,珧琢再看看自己张狂得似游龙的字迹,相形见绌。 “你就不看我写了些什么吗?” 苏杳抚了抚隆起的幅度,美目盼兮得眼波勾魂:“旁人看了就不灵了。” “啊?”珧琢还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这玄妙之处。 忙着转头又去拿了一个:“那你再写一个,我这次不看了。” 苏杳:“不用了,你写了那么多,应当连同我的那一份儿都写了。” 珧琢觉得苏杳当真是神了,苏杳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却能猜测到。 也不怪苏杳玄乎,珧琢与陛下关系微妙,同他那些兄弟更是谈不上交好,苏杳斗胆,珧琢那上头,定是与她有关的。 珧琢咯咯一笑,眉眼间尽显稚拙之气:“齐墨洄的国师就应当让你来当。” 苏杳那远山黛眉霎时蹙紧,尽显厌嫌:“别总提他,晦气得很。” 但凡她一想到齐墨洄要将她制成人俑那般只有表皮的物件儿,苏杳心中就一阵恶寒。 珧琢赔罪:“好,日后无事,不会再提起他了。” 苏杳一时兴起,倒是多问了几句:“你们仙乐族的人,是不是都会这些巫蛊之术?” 珧琢思忖片刻后道:“大多会一点,但精通的不多,往日会的是我娘和齐长老。” “对了,你上次不是让我留心一下……他的来历吗?我倒是查到了一点。” 嘴上不提这人名字,珧琢也含糊带过:“他是齐长老二十三年前从安平带回来的,我派人去安平查了一下,也没查出什么,我都怀疑那人听错了,不是从安平带回来的。” “安平?二十年三前?” 珧琢见苏杳皱眉,想来其中必有深意:“嗯,有何不对吗?” 苏杳支吾其词,示意珧琢先放灯。 等二人放了灯后,珧琢包了一艘船游湖,苏杳坐在垫在着软垫的太师椅上,这才娓娓道来: “二十三年前,安平与霍都接壤,两地乃醴朝与南淮的畛域,只是没多久,南淮就被醴朝连同周边大小诸国吞并了,自此覆灭。” 珧琢:“南淮?倒是听过。” 他避世良久,这些朝代的更迭变迁,大多只在于书卷中,孤陋寡闻。 苏杳:“那时南淮民不聊生,灾祸遍地,南淮更是内乱,加之起了瘟疫,即便能从南淮侥幸逃出来,也逃不过被别国烧杀殆尽的命运。” “而后,各国更是怕受瘟疫牵连,一齐屠杀了南淮以内的所有人,所以,南淮所有人……几乎都死了。” 寥寥几句,冰冷的言语,便叙述了一国的命运。 惨烈,却缥缈,因为苏杳也并未亲眼所见,可也难免为之动容。 也不怪珧琢无太多动容迹象,南淮他知之甚少,更何况,他本性就薄情。 “南淮,你是说,或许他是南淮人?” “他若真是,国已覆灭,那他就是前朝人了,是为当今所不容的余孽,如今入了朝堂,难不成是心存报复?” “那他又要报复谁?皇上?” 苏杳也是愁眉不展:“我不知道,安平那时也是动乱,许他就是安平人,我胡乱多心了。” “再有就是……” 珧琢也不急不早,就这般平心静气的静候苏杳同他说话,一副愿闻其详的耐心模样。 苏杳:“他行径确实可疑。” “你说他会有不臣之心?” 珧琢想想,弑君这种事儿,齐墨洄也不是干不出来。 皇帝而已,死了就死了,他本也对这半途认下的父皇没什么交情,于他而言,这皇帝还没他的岳父重要。 可皇帝决不能死在此刻,不然时御就要即位了。 “算了,不说他了,你也别皱眉。” 珧琢抬手,替苏杳抚平额间褶皱:“想点高兴的事儿,或者……” 男子眸底一暗,却迸射出斑驳细碎暗芒,目光恳切得灼情。 “我们做点让人身心愉悦的事儿。” 说完,跟只饿极了的猛虎出笼一般,直朝着人扑去。 苏杳也没想着躲,遂被珧琢当场擒住。 珧琢跪在苏杳跟前儿,缠着苏杳的脖颈吮吸轻啄,唧出声儿,跟棉团儿一样在苏杳身上蹭来蹭去,黏糊得不行。 苏杳免不了打趣一番:“你这还没去春猎呢。” 珧琢仰头,嘴里叼着的是苏杳腰间的绸带:“那就先打你这只狐狸精。 苏杳:“……” 她时常觉得珧琢跟玄幻话本看多了一样,头脑都飘忽得不正常了,忙着惊呼:“你疯了,这是在船上!” 色胆包天到如此地步,苏杳也是佩服。 珧琢眉宇微拧,很是惋惜:“那我小声点,你让我……” 男子探了探软舌,垂涎不已的神情高深莫测:“就行。” …… 月朗星疏,清风袭来,吹起女子轻挽的乱发,苏杳绯红的面颊淡了不少,珧琢又碍事儿的给她阖上了窗棂。 “春寒料峭,最是易伤风害病之时,不能吹风。” 事事被珧琢管束着,苏杳也未见嗔怒。 倒是人群中一阵哗然,苏杳又推开了半扇窗杦,看着从天掉落的孔明灯,原是空中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水。 “这上面写的什么?” 第153章 我平日里待你很苛责无情吗? 珧琢见苏杳好奇,便从水中捞了一个孔明灯。 只是片刻之后,本只写有祈福词的糙面宣纸上,倏尔现出朱红大字。 苏杳看了两眼,神色微变。 “天命不祥,诸祸乱国,如若不除,必遭天谴。” “这墨里掺了药,遇水则显,不过那人倒是懂一点天象,竟能预测出今夜有雨。” 苏杳对这种小把戏稍觉寻常:“除此之外,平平无奇。” 看着着上头雨水而发的鲜红字迹,瞧着倒是鲜血淋漓的唬人,偏偏那些惶惶不安之人信。 方才赏灯放灯的人并未因雨势渐起而去别处避雨,反倒是各个手里抓着一只孔明灯,一时喧闹不止。 “天命不祥?” 苏杳将那灯随意扔给珧琢,似笑非笑的眼底转逝而过讥笑:“看来这人是冲我们来的?” “这种哄小孩儿的把戏,你觉得会是谁?” 珧琢站在船坊里头,半倚着身子,神色慵懒,看着岸边在雨里闹哄得不休的人。 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顺势就引到了他这位四皇子头上来了,一时百姓激愤而起。 珧琢:“把戏虽小,但人言可畏。” 大雨如注,也难挡那些人的七嘴八舌。 雨丝迎风斜飘,带来少许的清凉,珧琢望了望萦绕着白雾的苍茫天色:“雨太大了,先在这船坊里待会儿,避避雨。” 苏杳朝珧琢招手:“那你进来呀,春雨萧瑟,会受寒着凉的。” 珧琢一身高马尾意气风发,墨纹兰花腰封更是缠金镶云,劲瘦的腰身一束,更显身形颀长,体态高阔,只需转身侧目,少年朝气尽显。 “你居然也会担心我?” 苏杳不知这随口一言,为何又要遭珧琢一番调侃,故作骄横的质问:“我平日里待你很苛责无情吗?” “那倒是没有。” 正经不过须臾,珧琢又本性难移,眉宇间漾出绵绵细雨般的春潮:“不过,还是不必了,我体魄不弱,站这儿就行了。” 他不直言,苏杳也能知道珧琢为何如此,那处船匾破了个口,漏风。 二人平日里也并非吵闹个没完,也会给对方清静,兀自深沉。 苏杳看着珧琢半侧着身子,冷峭镌刻的轮廓与骨相都透着几分疏离的冷冽,戾气更是不说了,珧琢这儿似乎天生自带阴翳。 她蓦然又想到那句话,她其实并不算占卜的天命,顶多算一个心安,可倘若不详,也会让她不安。 若是当初,她能早一点洞悉自己的心意,如今珧琢或许就不会是四皇子了。 苏杳:“过两日就要去春猎了,你自己小心点。” 男子爽朗的嗓音清越得悠扬:“放心。” “对了……” 珧琢到了苏杳面前,将腰间一个极不起眼的铃铛交付给苏杳:“这个你拿好。” “什么?铃铛?” 珧琢蹲下身耐着性子同苏杳解释:“这可不是普通的铃铛。” 语气中甚至掺杂了几分倨傲。 “你还记得我饲养的那些虫蝎和蛇吗?你不会真以为我是用意念和法术操控它们的?” 苏杳眼底满是迷茫,她起先也觉得世上哪儿来那么多玄学,不过是手段而已,可珧琢那些蛇次次能及时出现,她就觉得,这人是邪门儿的。 珧琢轻晃了一下铃铛,声响极其微弱,不细细听完全听不见,谑浪笑傲:“就是靠这个小东西。” 少年明明瞧着满身凶戾寒煞,却在触及她手心时,擦过的指腹又是那么暖,还带着酥麻的痒意。 在仙乐族时,族人常说珧琢自小与蛇蝎为伍,是个性情不定、恣狂暴戾的邪狞之徒。 那些人迫于珧琢威严,总是明里暗里的鄙夷珧琢。 苏杳知道,珧琢有多在意他那饲养的那些东西,是从小到大的‘玩伴’,珧琢还给它们每一个都取了名字。 “真的……要给我吗?”这可是珧琢从小到大的东西,意义非同寻常。 珧琢将铃铛系在她的腰间,打了个结,郑重交付:“这铃铛你不必太在意,平日在外走着,那些东西自然会跟着你的。” “你若是遇到危险,你就轻轻的敲两下这层铁皮,那些东西就会出来,但你放心,它们是绝不会害你的。” 珧琢总是乐于对苏杳的肌肤蹭来蹭去,穷尽一切,都得来点狎昵亲密。 目光殷切诚恳,像是忠心耿耿的护主犬。 “它们都很喜欢你,之前那次,也并不是想咬你。” 他那时气糊涂了,一时偏了激,便对苏杳不管不顾,随意恐吓。 昔日种种,不过才过几月,苏杳却觉恍若隔世。 长眉睐目笑逐颜开,嫣唇如桃花:“给了我,那你呢?” 珧琢不甚在意,自嘲得昂扬,倒不像是自嘲,更是娇纵:“我会武功,又是祸害,能遗千年,总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死的。” “我希望你也能有自保之力,别人我都不放心。” 苏杳看着那银质的小铃铛,先是心口暖若涓流,却倏而目眩神迷,似想到了些什么,面若敷粉,蔓卷朱颜。 珧琢幽幽淡淡质问:“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莫不是……” “不是!”苏杳厉声呵斥,也将自己头脑里的龌龊一扫而空。 苏杳水光氤氲的琉璃美目中流转着娇怯的春色,只一眼,便能让人热欲疯长。 珧琢却神色晦暗到狡黠,凑近苏杳耳廓处低语:“我知道了,你定是在想……” “这有什么的。” 苏杳推开人,眼神闪躲,瞥见窗杦外不知何时已归于宁静,水面也无波澜,空气中只余雨后的清新与花香。 “该回去了,外头雨停了。” - 灯会之后,流言日日揪着珧琢不放,偏说他是灾星降世,还说一降生就克死了妧皇后。 珧琢同猎场狩猎了,苏杳闲来无事,也就只能让娴音同她讲讲外头那些闲言碎语了。 “西岭岳阳山塌了,湘南一带水患,这些都扣在珧琢头上,只怕等他回来后,京城都要变天了。” 娴音也实属无奈,却也知急不得。 苏杳半仰着头,云霭晦涩,丝丝凉风吹拂着鬓边青丝,喃喃自语:“吹的是西南风。” 猝不及防一句话,娴音也不明所以:“啊?” 第154章 苏杳如今都睚眦必报了 这世上,可不止有时御会观测天象。 苏杳往日看过他爹的一些兵书,上头也有粗略的记载,凡打仗,并非蛮力与勇猛,还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她记得,聂娘娘谋害妧皇后一事,陛下虽下令彻查,但百姓并不知,于他们而言,妧皇后是被珧琢克死的。 - 乱花飞絮如雪洒落,路上行人虽没前两日人多,但聂皇后谋害先皇后一事,倒是更能惹人争议。 毕竟前不久,聂怀秋才被皇帝下令禁足在府,聂怀秋是重臣,想来必是犯了大错惹龙颜大怒。 婢女谋害先皇后和先皇后之子,自己的孩子荣登储君之位,天下人会如何编撰,也不是苏杳能左右的。 苏杳坐在廊庑下的阑干处,手边把玩着棉团儿,瞧着絮丝满天,慨叹道:“又下雨了。” 娴音勾唇浅浅一笑:“一下雨,山上那些车辙印就查不到踪迹了。” 却又难免多了几分忧心:“这样真的不会惹人察觉吗?” “察觉了又如何?”苏杳神态自若的反问。 女子一身月白的广袖织金云纹罗裙,美目生晕:“让他们去查,查到那群废弃后本该被损毁的孔明灯上去最好。” 苏杳虽喜怒不显于色,却有几分惬意的舒心和爽快在里头:“喜欢玩儿这种手段,我也会。” 报复了人,自是爽快的。 “我记得聂娘娘母家就是湘南一带的,谁是天诛之人,还未可知。” “就让我们的聂娘娘,也来尝一尝这千古骂名的滋味。” 而后,女子恍然如梦,迷茫初醒:“倒是忘了汐妃娘娘,算了,下次再算上她。” 当年汐妃娘娘串通了上一任国师,说珧琢不详,就是为了给时轩羽占一个四皇子的名头。 娴音瞥了瞥苏杳的神色,明明那般面若桃花,秾艳昳丽,她却总觉得近珧琢者黑,苏杳如今都睚眦必报了。 不过也好,苏家养出来的女子,即便再不擅武艺,身形孱弱,也总不会是深闺暖阁中的金丝雀。 娴音:“那我们之后该如何?” 苏杳清透如水色的明眸漫不经心的落在圆滚滚的猫身上:“不如何,如今急的该是他们了,我们只需等着接招即可。” “对了,萱娘与月菱她们是安顿在府中吗?” 娴音颔首:“对,珧琢怕太子的人对萱娘她们怀恨在心、赶尽杀绝,就将人安顿在眼前。” 苏杳总想着妧皇后当年身边那个宫女月菱,也正是她嘴里的那个秘密。 究竟是什么秘密,能让妧皇后能抛下皇宫的一切,带着珧琢远走,还能饶了月菱一命呢? - 入了夜,苏杳枕边空无一人,多日来一直都是珧琢在她身旁、揽着她的腰入睡的,没了人不习惯,倒是难以入眠了。 她抚着凸起的肚子,竟未察觉,都这么大了,也不知听见的是她的心率,还是孩子的。 外头传来细微的响动,不像是风吹猫蹦,更像是硬靴踩在廊下,脚步声还偏沉,也不像是娴音,因为绝不会是女子。 可往日这儿来来往往的,除了珧琢,从未有过男子。 难不成,是珧琢半夜从军营里溜出来了? 苏杳撑着腰艰难起身,脸上蔓延出喜色,却在听见清晰脚步声时,猛地察觉,倏然色变。 这不是珧琢的脚步。 珧琢的脚步她识得,若是真要让她说出二者差别,那她必然是说不出个所以然的。 可她就是能确信,来人是个男子,不是珧琢。 苏杳连苏霍都猜了,可心中却很是没底,托着下坠的小腹轻手轻脚的起身,万籁俱寂,呼吸也凝滞了。 看着从门扉处喷洒进来的白雾,苏杳确信来者绝非好人,竟然连迷烟都用上了。 苏杳躲在门后,拿着剑的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轻点了两下手中的铃铛。 也不知这三更半夜的,蛇蝎会不会被唤醒? 门扉被人轻轻推开,苏杳晃眼看见了那人的指节,只等那人踏入后,苏杳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何人,便已出了招。 只是来人也是练家子,敏捷的躲过。 苏杳便也不再恋战,忙朝外疾跑而去,冲着隔着院墙的隔壁院儿扯着嗓子大吼:“娴音。” 那人已然追了出来,身姿矫健如风幻影,苏杳执剑在手,却也只有躲避的份儿。 只等躲过对方一招后,苏杳才看清来人。 齐墨洄。 “怎么?在这儿看到我很震惊?想要问我是如何能在不惊动你府中侍卫的情况下闯进来的?” 苏杳忙着躲,也未应这阴险小人,她不是齐墨洄的对手,还得护着臃肿大肚,又嚎叫了一声儿:“娴音,救我。” 齐墨洄对苏杳的置之不理也不恼怒,习以为常了,苏杳不待见他也并非一两日了。 可他倒是乐此不疲的自说自话:“以为找几个人跟着我、我就不能脱身了?那你们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上天入地,只要我想,就总能寻到办法的。” 苏杳:“……” 当真是难为齐墨洄了,竟还能费尽心机挖地道。 “呸。”真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娴音比侍卫先来一步,更是凌空从隔壁院儿踩着壁沿而来,连外衣都还未穿上,人未到,剑先到,隔绝了苏杳与齐墨洄之间的距离。 看见齐墨洄那张脸,娴音都觉得晦气:“你整日就不能干些正经事儿?齐长老可没教过你这么偷鸡摸狗。” 齐墨洄侧目,瞟向一旁拿着剑的苏杳,勾唇邪笑:“她骂你是狗。” “这不是正在干正经事儿吗?” 目光所及,是苏杳手中的一柄寒光剑,剑身在月下泛着莹莹光辉,却颤抖得不稳。 “想不到你居然也会武功?虽说太差,但也真让人惊喜。” 齐墨洄于苏杳而言,就像是那淬了毒难缠的蛇,偏要咬上一口才罢休。 齐墨洄率先出招,不过却是对着苏杳的,苏杳闪躲不及,脖颈险些正中齐墨洄肩袖中的暗箭,却也侥幸躲过。 娴音也忙着上前护人,满院护卫更是一起挥刀而上。 场面霎时激烈,倏然赶来的数条蛇也吞吐着蛇信子,急遽摆动着蛇身,朝着齐墨洄发难。 第155章 让你主子的夫人和孩子给我陪葬 苏杳吃力的托着小腹想跑,陡然,又被齐墨洄缠上了,好在她一剑划破了齐墨洄的衣袍。 看着剑刃上的血迹,想来也是伤了齐墨洄表皮的,但不会太深。 齐墨洄以一敌多,却好似并未太落败,即便被毒蛇咬了好些口,也只是面目狰狞着吃痛。 一招一式更是凶狠残暴,宛若那失了智的狮虎,偏要与苏杳同归于尽。 一群人过招总是要忌惮着苏杳的,怕将人磕着碰着了。 苏杳虽不愿成为他们的拖累,可齐墨洄总拿她当破绽。 脖颈被人钳制住,齐墨洄的虎口卡在苏杳颈侧上,渐渐收紧了力,又将另一手的毒蛇猛甩在地上。 被咬了那么多口,齐墨洄又怎会没中招,只是他这人为达目的,连命都可以弃之不顾,面目早已扭曲得邪狞了。 齐墨洄夺过苏杳手中的剑弃掷于地,发出兵器清脆的响声,森森威胁:“你们最好别轻举妄动,不然……” 手骨虬结起青筋,渐渐收紧了双指的力道。 “啊——” 苏杳痛吟出声,呼喘凝滞,双眼渐渐翻白,窒息的麻痹感充斥于苏杳四肢百骸,尸首分离的钝痛更是让她恐惧。 胸腔直犯恶心,干呕着却吐不出来,比孕吐还让她犯恶心。 娴音默默攥紧了手中的剑,寒冰的清眸染红,充斥着恶意与不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如今都有身孕了!” “身孕?” 裹挟着阴寒狂狷的男子目光落在苏杳那突兀得明显的小腹处,总觉得碍眼。 “想不到当初还真一语成谶,你那时真有了身孕。” 只是那时怀胎尚早,他没诊出来,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一剂堕胎药,折磨死珧琢的孩子。 察觉毒发,齐墨洄这才回神儿,淡漠的眼色瞥向一旁的娴音,“我的耐心不多,先去给我拿解药。” 他见娴音略有迟疑,手中的力道更甚,发出‘咯咯’声响:“你是觉得我不敢吗?” 娴音见苏杳拧眉,薄唇轻轻翕动着,气若游丝,再也不再犹豫,忙不迭进了里屋,在一众瓶瓶罐罐中,去给齐墨洄寻解药。 见娴音妥协,齐墨洄也松了手中的力,不然,苏杳这不堪一握的细颈,只怕还不够他三分力,便能让她一命呜呼。 齐墨洄也是片刻都不能消停,此刻遭众人围剿,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仍是喋喋不休:“珧琢死了,你若是想给你腹中的孩子找个爹,我倒是可以不计前嫌。” 苏杳轻阖着眼睑,浓密的鸦羽微颤着,眼眸上挑,虽被齐墨洄钳制着,眼中照旧不屑。 齐墨洄:“这会儿不呸了?” 本意不过想要虚荣一番,哪知苏杳被他掐着喉咙,仍嗫嚅了两下唇。 齐墨洄浑身是伤,却也不急不恼:“骨头真硬,不过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珧琢这会儿,应当已经被野兽五马分尸了?” 一字一句,冷血无情:“尸骨无存。” “他虽然不会中毒,但无色无味的东西,掺和在烈酒里,你觉得他能喝出来吗?” 苏杳潋眸一颤,陡然瞪大,瞳孔缩了缩,将齐墨洄的坏笑尽收眼底,又对上那一双晦瞑得黯淡无光,只余无尽寒意的眸子。 齐墨洄:“野兽的嗅觉可是很敏感的,药一入骨,走哪儿都能闻见。” 娴音一回来,就见苏杳面色煞白得凄惨,她将解药抛给齐墨洄,齐墨洄也稳稳接下。 “你最好别耍花样,不然,就让你主子的夫人和孩子给我陪葬,反正我倒是不亏。” 齐墨洄解了毒,漫不经心抬眼一瞥高悬的明月,完全不顾及身上那汩汩汹涌的血流不止。 两方对峙,齐墨洄有人在手,竟也不见半分焦灼,反倒是娴音。 “你逃不出去的!” 齐墨洄淡淡道:“那怎么办呢?看来今日只有死在这儿了?” “那不如,把她杀了。”说完,眼底倏然凶狠,正欲动手。 “等等!”娴音竭力沉稳,同齐墨洄斡旋着,拖延时机:“你想要什么?” 齐墨洄又晃眼一瞥:“不急,我先想想。” 齐墨洄比苏杳高出少许,半炷香过后,苏杳便身子虚软无力,摇摇晃晃。 齐墨洄这才不紧不慢开口:“自然是想要我活。” “可以!” 娴音不假思索应下,齐墨洄虽让人深恶痛绝,可也不会比苏杳性命重要。 “你放人,我们放你走。” 齐墨洄看着这庭院四周那些暗哨,讥讽一笑:“我前脚要是松手,那些人指定后脚就能让我成为活靶子。” 娴音抬手,撤下了那些人,冷霜的脸色早已是不耐了:“行了?” 她忌惮着齐墨洄,手中的利剑紧了紧,怕齐墨洄出尔反尔,耍什么奸计。 不过,这次齐墨洄好像言出必行,只留下一个笑,而后借着庭院中的石桩,两三下凌空越上屋檐,匿身于黑暗中。 娴音箭步上前,稳稳接住了步履维艰的苏杳,苏杳猛地大喘了两口气,胸肺起伏跌宕。 “没事,慢点。” 娴音给人顺着气儿,又将人搀扶到石凳上歇着。 庭院内灯火葳蕤,只有四角的灯笼照明,娴音却看见了苏杳脖颈上清晰的掐痕,一时分不清是红是黑,只觉痕迹很深。 苏杳缓了口气儿后就急促不安:“你能不能让人去打听一下京郊猎场的情况,齐墨洄说珧琢会被凶兽咬死,他会不会真的……” “不会的,他没那么容易死,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苏杳情绪不平,眨巴着朦胧氤氲眼,沁着雾气,单手又贴在那被掐得咯咯作响的伤势处,眸底满是惴惴不安。 府里侍卫来报:“夫人,在西北角偏院儿找到了一处枯井,下面有一处地道。” “填上,填死。”娴音恶恨得咬牙切齿,想着这齐墨洄还真是不走寻常路,什么法子都有。 另有一人下人惊慌失措的跑来,步伐比方才的苏杳还要打颤:“夫人,出事儿了。” 此话一出,苏杳心中就暗道不好,猛地咯噔狂跳,心都悬到嗓子眼了。 莫不是珧琢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回来了? “萱娘和月菱……死了。” 第156章 他俩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注:之前不是写到齐墨洄是二十三年前收养的吗,改了一下,改成二十一) 苏杳去见了萱娘与月菱的死状。 娴音虽劝着她,不让她见此血腥场面,说是怕受了惊,见了血不吉利,毕竟才有了齐墨洄那一遭。 可人莫名其妙被杀死了,她作为这一府之主,怎么可能不去瞧瞧情形? 院儿里一阵翻涌的淡淡血腥气,苏杳受不住这味儿,一时胸闷气短,嘴里滋生了好些苦汁。 娴音小心紧着人:“二人皆是在睡梦中被人一刀封喉的。” 死状凄惨得骇人,脖颈的刀口见骨,想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苏杳粗略扫了一眼,就被娴音扶着出去了:“将人好好安葬了。” “好,我们先回去。” 这一夜担惊受怕的,既是齐墨洄,如今又死了俩人,珧琢也生死未卜,都太不安生、不太平了,娴音还是得先顾着苏杳才行。 苏杳一路都黛眉紧皱,思忖得深沉,神色恍惚又愁苦,怨责得内疚,被娴音带着,犹如行尸走肉。 “寝屋内凌乱不堪,那人杀了萱娘她们,指定是在找什么东西的,也不知找没找到?” 娴音走在苏杳前一步,提着灯笼蹙眉:“你是说,月菱藏了东西没交出来?” 苏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既已得罪了聂皇后,想来若真有东西,也不一定与皇后有关。” “那是太子?”齐墨洄与太子的关系,娴音也知晓:“若真是太子,倒也说得通了。” 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 猝然,娴音又似有所察,猛地矢口否认:“不对,太子当年才多大,又怎会与他有关?” 苏杳回想方才齐墨洄几次望月,似在借着上弦月看时辰,拖延他们。 “齐墨洄真正的目的不是我们,就是萱娘和月菱。” 娴音更显疑惑,却也不敢懈怠牵着人走过小径青石板:“他杀这儿人意欲何为?又是谁与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有关?” 苏杳倏尔顿步,声如冷玉:“萱娘她们与妧皇后有关系,齐墨洄又费尽心思、不惜涉险也想要杀了他们,这事儿他应当不是替太子办的。” “齐墨洄此人冷血薄情,如若不是为了他自己,想来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乍然间,苏杳脑子里蹦出来了一人,娴音忙道:“齐长老?” 苏杳轻摇头:“却又总觉得缺了几分份量。” 能做出屠杀全族之事的,齐墨洄心中有何旧情可念? 娴音碎碎念:“那还能有谁?” 苏杳:“当年妧皇后身边的宫人,你还能找到吗?” “我先前查过,除了已死的那两位,也只剩下云贵妃了。” 未等苏杳开口,娴音就抢先一步道:“等娘娘他们狩猎归来后,我即刻派人去通信儿,让娘娘与你见上一面。” 提及狩猎,苏杳心中更是噗通不止,不知珧琢此刻如何了,也不知爹娘他们也会不会受牵连? 她没那么多的耐心,齐墨洄太艰险了,也不知是何来历,如今府里一下死了两人,她即刻想要安心:“你能不能——” 娴音也是唯命是从:“好。” - 京郊猎场不远,只要有心打听,也能打听得到。 苏杳一夜未阖眼,眼下晕着一团乌青,神色肉眼可见的憔悴,早膳也只用了半碗雪燕,娴音瞧着她那模样,都不敢同苏杳开口。 却见人灼灼清目盯着她,即使是再有心遮遮掩掩,也备受谴责。 “猎场传来消息,只说是人失踪了,还没寻到。” 苏杳脸色本就不好,此刻因情急,更是苍白,娴音又忙着劝慰:“但也没说是遇了不测,你别多想。” 安抚完人,娴音自个儿都心虚别开眼,只因她打探到的消息并非只有如此,真正胆颤惊心的,她自然是不敢同苏杳提及的。 苏杳昨日见齐墨洄那么信誓旦旦,想来珧琢必定是九死一生的。 他这次又没带他养的蛊虫和蛇蝎,只身同那些恶兽搏斗,无异于困兽之争。 纤细瘦骨的指节攥紧了桌沿,女子面色满是忐忑惶恐。 娴音正好将册子递给人,以此转移苏杳的思绪:“昨日你让我查的东西,我去华沁殿找人买了消息,他们查到了一些,你且先看看。” “二十一年前,妧皇后也曾去过安平?二十五年前也去过?” 苏杳越看越察觉不对:“齐墨洄年岁多大?” 娴音想了想,如实回道:“听族里的人说,他是二十一年前被齐长老带回来的,那时应当也就四五岁,如今也……二十五六了。” 苏杳指着册面上那条记载,眉头紧蹙,面容严峻:“二十五年前,妧皇后怀胎七月去的安平,那时陛下在安平有军务,妧皇后去了那儿没几日就遭人所害小产了。” 往事半真半假,但总归不是空穴来风,苏杳粉润的指尖轻戳在纸面儿上,眼中虚妄无神的下瞟。 “我听珧琢提起过,那孩子若是生出来,应当是个男胎。” 娴音蓦然凝怔,神情一僵,站不住脚的扶住一旁的太师椅就坐下,而后轰然惊呼:“你不会是觉得……,齐墨洄他是……,是……” “怎么可能!” “你这想得也太……怪诞了,简直是无稽之谈!” 为平复惊恐,娴音还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静静心,心中却也想着这事儿。 苏杳所言,虽不过凭空猜测,无理中又有几分让人信服。 苏杳又道:“若是那孩子没死,而是流落于旁人手中,月菱知道那孩子的去处,以此同妧皇后要挟,让妧皇后饶了她一条性命。” “恰好妧皇后得知孩子在仙乐族中,仙乐族曾经又是她的母族,于是假死脱身……” 娴音只觉浑身一激灵,猛颤了下身子,随即神情呆怔,出言制止:“要不别说了?” 挺吓人的。 “你越说,我竟觉得,珧琢同齐墨洄,眉眼之间还真有几分相似。” 不会是真的,珧琢,齐墨洄,他俩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第157章 你我之间,有何难以启齿的? 因有齐墨洄那事儿在前,娴音都不敢让苏杳独自一人待着了。 恰逢珧琢失踪,也不知归期,娴音就搬到了苏杳寝殿的偏殿,要是有动静儿,也能多只耳朵。 苏杳不知是自己多心了还是如何,总是幻听恍惚,不过一阵凄厉的风簌簌而过,却总觉又有人来了,一惊一乍得神思不安。 她缩在被褥中,仰望着头顶乌黑一片,想着明日若是再没珧琢的消息,只怕她更是会惶惶不可终日了。 她真的听见了,是脚步声。 拖行着身子,虚软乏力的那种,步伐凌乱无章。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听出来了,这才是珧琢。 是珧琢,定是他! 苏杳心中万分笃定,匆忙起身,托着小腹夺门而出。 “珧琢。” ‘吱呀’一声,苏杳前脚跨出门,就冲撞进了来人怀中,熟悉的沉木雪松浸透了她的鼻息,清冽的幽香将苏杳这两日来的心慌胆战驱散而空。 腰间是那沉稳有力的宽厚手掌,面前是男子坚硬的胸膛,还带着澎湃汹涌的起伏。 苏杳垫脚,够到珧琢肩头,环住珧琢的后颈,还不小心勾住了男子披散的青丝。 “你回来了。” 珧琢见苏杳赤足,也未披件外衣的,轻轻松松将人的腿别在了他腰间,侃侃而笑:“夫人这么迫不及待,险些摔了,是来迎接你的夫君的吗?” “几日不见,怎么这么热情?” 又同人耳鬓厮磨的轻谑低语,意味不明:“等下也要热情些。” 细微的腥味儿苏杳也嗅见了,珧琢每次归来,几乎都要带一身伤,即便是铁打的硬骨头,也扛不住这么折磨。 “你受伤了,还是放我下来。” 哪知珧琢却不撒手,闲庭信步的往里走。 苏杳嘟囔:“我这几日又胖了。” “不碍事,胖在了腹中的胎儿身上,我也是抱得动的。” 天光欲曙,珧琢还是燃了烛火,也眼尖瞧见了苏杳脖颈上那一团乌青,满目疼惜,指尖轻触时,都怕蹭疼了人。 苏杳笑靥如濯濯清莲,风华绝代,春色华浓:“不疼的,他也被你的那些宝贝咬得可狼狈了。” 珧琢阴鸷的面色令人胆寒:“我也该去咬死他!” 苏杳声如银铃,同珧琢比划着:“我没对他手下留情,我划了他一剑,在这儿。” 引得男子对她夸赞有加:“真厉害,怎么这么厉害?” 珧琢草草抹了把身子后涂抹了药膏,苏杳也同他细讲那夜凶险经过。 苏杳见珧琢手臂上有野兽的齿痕,深可见骨,难免惊骇得头皮发麻,心中涌出一阵儿后怕。 若是惊险些,珧琢那手怕是要硬生生被那猛兽啃下成断臂了。 珧琢赤裸着上半身,浑身上下,除了那处,也只有些不太明显的擦伤和淤痕。 精悍结实的腰腹并不纤弱,肩胛凸出,脊骨明显,腰身同宽肩比对,倒显得狭窄了。 珧琢身材虽不似蛮汉魁梧壮硕,但每一处,都带着勃发的力道,瞧着身硬如铁臂铜墙,并不能让人小瞧了他。 珧琢回眸,见苏杳忧心忧虑,慨然一笑,没心没肺:“没伤着骨头。” 苏杳坐在床榻处披着软衾厚被,将自己裹得严实,颓败中尽显靡丽,还多了几分凄楚的哀怜。 当真是我见犹怜。 她一皱眉,珧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万死难辞其咎。 索性也两三下包扎好,拢上亵衣,去了榻前。 苏杳闹脾气,埋怨珧琢:“又受伤了。” “要不……,你……” 苏杳几番欲言又止,她本想叫珧琢倒不如直接将太子和齐墨洄杀了,但又想想,不仅太过冲动,太子与珧琢是亲兄弟,齐墨洄更是身份犹未可知,她这么撺掇,会不会太恶毒了? “你是怎么看出他们要算计你的?” 珧琢懒懒的躺在满是裹挟着苏杳沁香的香褥里,苏杳使坏,胯腿骑坐在了人身上。 少年也纵容得太过,只挠了挠苏杳腰侧,让人轻笑着软了身子,躺在了他身侧,二人互抵着额头。 “时御的贴身侍卫,眼珠子往我的杯盏上瞥了一眼,我就知道这其中有古怪。” 少年面色上颇有几分睥睨冷傲之气,似乎很是不屑他们的手段,也带着得逞后的自满。 “我便将计就计,趁其不备,调换了一下,然后避开人从猎场里逃出来了。” 而后,又散漫的同苏杳埋怨:“狩猎真没意思,还不如待在府里呢。” 她试探着翕张着唇,很是好奇:“你调换的……谁的?” 珧琢缓缓吐出一人:“聂郯的。” “他太过碍眼了,还总提及我娘,说什么杯酒泯恩仇,他既上赶着找死,我何不成全他?” 苏杳喃喃出声:“聂郯。” 这人她认识,也谈不上认识,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即便没见过,可也总会有人提及。 聂郯,聂怀秋的嫡幼子,从小被聂家宠坏了,苏杳在京城里,没少听他的风流韵事和糊涂混事,反正就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他死了?” 珧琢对死了个人面无波澜,双手虎口卡在苏杳肿胀的腰肢上,凝望着女子姣美面容:“死了,齐墨洄不是说我尸骨无存吗?聂郯这会儿,只怕是连一块好皮都没留下了。” 听他如此确保,苏杳想来,这位聂郯,是死得透透的了,也难免为之慨叹:“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害人者终将作茧自缚。” 却又难免忧愁思患:“聂怀秋最为宠溺他这位幼子了,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或许会就此事栽赃陷害于你!” 珧琢漠不关心:“随他。” 转瞬又莫名悲情:“萱娘是我带来的,没曾想却让她丧了命。” 旁人即便再位高权重,死了珧琢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的,可倘若与珧琢有关,珧琢又极为相护。 苏杳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同珧琢说。 “十有八九,是齐墨洄干的,他耍了一出声东击西的手段,引了府邸的侍卫来我这儿,他的人就冲萱娘她们下手了。” 珧琢的指腹顺着苏杳的腰身而上,勾住苏杳的粉颈,他知苏杳总归是内疚的:“不怪你,这笔账,我会找他讨回来的,很快的。” 与其放任齐墨洄如此放肆,倒不如他先下手为强,将人彻底除之后快,也省得担惊受怕他会对苏杳不利。 苏杳喏了喏唇,似有隐瞒,却不好同珧琢开口。 珧琢轻‘嗯’了下,勾了勾人的鼻头细语道:“你我之间,有何难以启齿的?” 既没有难以启齿的,苏杳也不藏着掖着,脱口而出自己骇人听闻的揣测。 “珧琢,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同齐墨洄,你俩……你俩是……,兄弟?” 第158章 无论他是谁,他的命,我都要 苏杳话一出口,珧琢脸上的笑意逐渐凝滞得僵硬,眼神被惊恐所取代,魂不附体,俨然是被苏杳吓唬得不轻。 良久,珧琢才张口结舌:“啊?” 惊诧之后,珧琢付之一笑,捏了捏苏杳泛着粉的精巧鼻尖:“此等荒缪之事,你又是如何胡思乱想的?说来我听听?” 他虽佯作不在意,可却又让苏杳说,如此一来,倒是让苏杳确信,珧琢心中,也是有忐忑的。 珧琢知苏杳断不会是随口胡诌的,想来是有了疑点,才让苏杳觉得他同齐墨洄是兄弟。 苏杳将昨日与娴音的交谈悉数告知,又不决的补上一句:“你不觉得你与齐墨洄,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吗?” 珧琢却咬死不认:“这世间长得相似的大有人在,有何稀奇的?” “那他杀月菱她们一事,你又作何解释?”苏杳的手贴上珧琢抚她凸起的肚皮上,二人各执一词。 “他杀人灭口,定是想掩盖什么,也就只能与你娘有关了。” 苏杳此话不假,珧琢知道,以至于他一时哑言,沉思得凝重肃穆。 可他只要一想到齐墨洄是他的兄长,心中怎么都不对,膈应得他不舒坦,只怕还会郁闷得生心病。 珧琢愁眉锁眼,面色中无半分喜色,只觉繁杂苦恼,又问苏杳:“所以你希望他是我兄长?” 他听苏杳那意思,想来是替他愉悦的,总归是有了位亲人。 苏杳不答反问:“若他是你的兄长,你会如何?” 珧琢冷血无情,乌眸狠戾,吐字决绝:“我会杀了他!” 苏杳:“……” 珧琢这性子,同齐墨洄的残暴冷酷、阴煞偏执,不能说是相差无几,只能说是如出一辙,说他二人不是兄弟,只怕才会令人诧异。 苏杳幽幽一句:“会不会,有点残暴了?” “有何残暴了?” 珧琢的性子实属残暴,但他对齐墨洄,可当真算不得是残暴,他只觉得齐墨洄咎由自取。 “我可不觉得他如今同时御联手,几次三番对你、对我出手,是有何难言之隐?” 男子轻佻玩味儿的把玩着苏杳的发丝,眼溢情愫,却言语森冷:“他都还想让你和孩子给他陪葬,你竟还对他心怀怜悯?” 他知苏杳并非是太过心软,而是倘若齐墨洄真与他有关,齐墨洄对苏杳做的事儿,凭着这层关系,苏杳只怕是会对齐墨洄有恻隐之心了。 相较之下,珧琢则过分清醒与决绝:“无论他是谁,他的命,我都要。” 苏杳拢了拢珧琢的手,劝道:“那也不急着动他。” - 春猎过后,聂丞相的幼子被凶兽啃食得死无全尸、四皇子失踪一事,已是传开了。 皇帝留守了小部分人马在狩场搜寻珧琢,哪知珧琢早已回了府邸,过了两日安生日子。 早在见聂郯仅存不多尸骨时,时御与聂怀秋就知事情败露,找了一侍卫作证,说是聂郯乃是为时琢所害,二人在狩猎时起了争执,时琢便怒上心头,将聂郯杀了。 编排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就当真是亲眼所见一般。 珧琢也不是懦夫,栽赃陷害至此,自是也装不了沉稳,进宫面圣去了。 临行前,还是苏杳给珧琢佩的腰封与玉坠。 苏杳嘱托:“必要时你就胡搅蛮缠,不依不饶就够了。” - 见着言笑晏晏的来人,聂怀秋可谓是对时琢恨之入骨。 珧琢同时鹄鹤跪拜后,时鹄鹤也未让珧琢起身,而是猛咳两声后,才气性虚浮道:“你来得正好,这有人指正,说是看见你杀了聂相之子,时琢,你可有和要解释的?” 聂怀秋哭得撕心裂肺,丧子之痛可做不得假。 可珧琢瞥了眼人后,更是哭笑不得的挑衅:“父皇,儿臣可冤枉啊。” 一声‘冤枉’,柔柔弱弱的,跟小姑娘撒娇一般。 珧琢挑着眉,面色上委屈居多:“儿臣也不知这位将军为何要凭空构陷儿臣?” 那人即刻叩首,言辞恳切:“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陷害四皇子之意,如有欺瞒,定让臣满门抄斩。” 他那毒誓当真是毒,咬牙闷吼出声,硬是让他那话多了几分信服。 而后,扭头瞪向珧琢,眼中满是疾恶如仇的痛恨:“臣亲眼所见,四皇子亲手杀了聂小公子,若不是臣躲得快,只怕也是会被四皇子杀人灭口的。” 珧琢对那人的指认不以为意,扫到站在时鹄鹤一旁的时御,时御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噙着缥缈淡笑,神色平常得犹如看客。 珧琢虽神态自若,却也要作出几分被污蔑后的慌乱与惊慌,与那人同跪于殿前对峙。 “这位将军既说我亲手杀了聂小公子,除了你,可还有证据?可还有旁人?不如一并叫上殿来。” 珧琢平日便桀骜不驯,此刻倒是声色清润,抑扬顿挫。 “又或者,将军是何时何地见我杀人的?杀人的情形是如何?我杀聂小公子时,捅的是他哪儿?” “这些你都如实交代,这样的话,我且再想想,我是不是真在那时杀过聂小公子。” 他如此放肆,聂怀秋忍不住心中那口怨气,当即怒喝:“时琢!” 珧琢可不想听聂怀秋在他耳边呼来喝去、歇斯底里,抬手不耐阻止:“聂丞相你就别说了,我得先听听这位将军如何指认我的,我也好狡辩。” 第159章 不如先灭了这将军满门吧 珧琢的嘴脸甚是嚣张, 那将军吸了一口气后,头颅都莫名高抬了些,似给足了自个儿气势,而后不慌不忙道: “五日前,莫约不过申时,臣在猎场西北角处,见你与聂小公子因猎杀的一只梅花鹿起了争执,你先是对聂小公子破口大骂,而后气急败坏向他挥刀,取了他的性命。” 这套说辞想来那人已在心中复念了千百遍了,想都不带想的,流利清晰。 珧琢也并未急着辩解,只是缓和眉目,心神宁致,无半分促狭的拖沓开口:“申时?你确定是申时?” 被珧琢不痛不痒的淡淡一问,那人倒是眼神闪躲了一刻,瞥向了一旁的聂怀秋。 遭聂怀秋凶厉眼神一唬,那人即刻应下:“申时左右,稍有出入,也许是我估摸错了时辰。” 珧琢挺直着脊背,轻嗤一声,倒更让那人心中没底。 珧琢:“那敢问聂小公子可有带侍卫?” “不曾,当时只有你与他二人,我看得真真切切。” 珧琢又笑逐颜开的颔首,追问道:“可有骑马?” 那人似乎没曾想珧琢会问这些问题,顿了须臾后才道:“骑了,你与小公子各骑了一匹白马。” “那那只梅花鹿是谁射中的?” 那人谨慎,愤懑厉声:“明明是小公子射中的,但你却不依不饶,偏要据为己有,小公子不给,你便对他痛下杀手。” 珧琢也不急于辩驳,而后又问了一句:“那我刺向他时,是如何站的,刺的又是哪一处?” 将士被珧琢这悠然闲适的样子唬得有几分心神不宁,又偷瞄了一眼面色阴煞的聂怀秋,以恐自己说错了话,露了破绽。 那人指了指自己胸膛偏下:“相对而立,你刺的是他这儿。小公子被你一刀穿身,即刻毙命。” 珧琢仍是止不住的颔首,面带宽容笑意,宛若稳操胜券,看得那人心中直发怵。 珧琢:“我与他相对而立,我拔刀时,他竟不知抵抗吗?” 面前之人眼前飘忽,忽而瞬间乍现凶戾神色:“你出招过快,小公子也不料你竟会如此大胆,防不胜防,这才让你得逞,遭了你的毒手。” “那我杀了他过后呢,可又如何?” “你那时应当是想处置了小公子的尸体,我闹出动静儿后你便只事情败露来追杀我,等我脱身后回到小公子丧身之处,哪知尸骨竟已被猛虎叼走。” “哦,被叼走了呀?”珧琢上扬着轻快,更是显落井下石。 “那你可亲眼所见?” “自是亲眼所见。”言之凿凿得悲痛欲绝:“小公子为你所害,被那几只恶虎啃得竟连一身尸骨都没留留下。” 倒也算对答如流。 珧琢稍稍思忖,似作游离状:“你既说尸骨未留下,那我若是拿出他的尸骨,你又该作何解释?” 此话一出,不仅那未将军,连带着聂怀秋和时御都为之一震。 珧琢忙逼问:“若我拿出他的尸身,他这儿没中招,你又当作何解释?” “你……我儿的尸身在哪儿?还不快快交出来。”聂怀秋攥着袖裾,怒气冲天,险些乱了阵脚,不过是强撑镇定。 “还说我儿不是你杀的,可若不是你杀的,你又为何会有他的尸首?” 珧琢跪得有些不耐,笑不达眼底,却有着浓浓阴戾:“聂大人何需情急,尸首我已命人去拿了,不妨先叫这位将军好好想想说辞。” “被拆吃入腹的尸首为何能完好无缺?说又为何我刺向他的那一剑胸膛没有伤痕?” 时御见聂怀秋和那将军二人惶恐,也不得不开口稳住局势:“四弟也无需急躁,待聂郯的尸身送过来后,你的冤屈便迎刃而解了。” 珧琢迎上时御也自若一笑:“太子何时见我急躁了,我只是担心,若等下尸身送来后,这位将军又要给我扣旁的罪名了。” 聂怀秋指着珧琢恶斥怒喝:“什么旁的罪名?郯儿尸身为何在你那儿?你既私藏他的尸身,这事儿本就与你推不开干系。” 珧琢摆了摆头,冲时鹄鹤无奈苦涩道:“看来儿臣是无论如何都难逃谋害聂郯一事了,既如此,那尸身儿臣也就无需拿出来了,儿臣再用旁的证据自证清白即可。” 时鹄鹤还未费力启唇,一旁的聂怀秋倒是时御怎么拽都拽不住:“你说什么?你为何不把郯儿的尸身还回来?” “时琢,我的郯儿在哪儿,还不快把他交出来!” 聂怀秋气急败坏得额间青筋暴起,若不是一旁太监拉扯着人,只怕早已上前对珧琢一顿拳脚招呼了。 珧琢不疾不徐的掸了掸自己的墨黑蜀锦广袖外袍,一个眼神都未落在聂怀秋身上。 “聂相急什么?你的儿子已死,我若是不先自证清白,我也不会有好下场,那就劳烦你,先别说话。” 聂怀秋那眼神,恨不得食之血,啖之肉,当真是对珧琢恨之入骨。 “他在——” 正欲说话,时鹄鹤制止了人的吵闹:“好了,你且先听他如何自证清白。” 时鹄鹤声色沧桑枯哑,粗粝得有气无力,可即便如此,聂怀秋也不敢忤逆时鹄鹤。 珧琢要如何自证清白他并不关心,他最宠爱的嫡子死了,他才十五,居然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若是不能入土为安,他只会更为痛不欲生。 时鹄鹤揉了揉欲裂的头,冲珧琢道:“起来。” 珧琢起身挑衅勾眉:“父皇,不如先灭了这将军满门。” 那人也慌乱得左顾右盼:“陛下,臣、臣并未说谎,真的是四皇子杀了聂小公子。” 珧琢笑得诡谲险恶:“申时左右,我并未在西北猎场,而是在西南,我那时与五弟人在一处,这事儿父皇何不问问殿外的五皇子?” 时鹄鹤给了一旁的太监眼神,人即刻召开了殿外的时轩羽。 第160章 他可不是活菩萨,活阎王倒是差不多 时轩羽如今已与太子决裂,多年来的仇恨加之上次的设计陷害,时轩羽心中对时御怎能没有恶气? 且时御贵为太子,光是这个位置,时轩羽恨不得将时御拉下高位。 时轩羽一身华服拜礼后起身:“父皇,四哥所言不假,那时儿臣正与他一处,身边侍卫皆可作证。” 他那时确确实实与时琢一处儿,密谋着一些不为人知之事。 地上那人又忙道:“许是臣记错了时辰,不是申时。” 珧琢摩挲了下指腹,狭长的凤眸虽上挑着,却尽显威压:“你说我与聂小公子各骑一匹白马,可我最不喜白色,周身一应什物,从未有白色的。” 珧琢不喜白色,连内衫和亵衣都是黑的,携带的娟帕也是水蓝色居多。 聂怀秋负手而立冷哼:“不喜白色又如何?难道这也能成你的说辞?可笑。” “既这不能成为说辞,那我便再说一个?” “你既说他射中了鹿,我抢他的东西,那你可知,他那一日多连只兔子都没射中,如此不擅骑术,你竟说他射中了鹿?” 珧琢声色清润,却带着步步紧逼的欺压,宛若在下着套儿:“难不成又是你眼花了?” “或许……如此。” 那人神思惴惴,已然是心虚不已,额间溢出了不少汗,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珧琢不恼,闲静得罕见有了好脾气:“那你可真见我刺他这儿了?等下尸身呈上来,将军可别又说是眼花了。” “如此老眼昏花,既不知是何时辰,也不知是谁射的鹿,这不得不让我怀疑,将军可当真看清了,那人真是我?” “千真万确,这我不会看错的,定是你杀死了小公子!” 他咬死笃定,珧琢也知,他不过是强弩之末。 珧琢不太恭顺的拱拱手:“父皇,这位将军这看不清,那识不得的,话中真假还有待商榷。” 聂怀秋气急败坏:“强词夺理。” “有何强词夺理的?”珧琢偏侧着头,眉开眼笑的嘴脸要多可恶可多憎恨。 “这位将军总说自个儿看花了眼,莫不是要因这头晕眼花之人,真要治我一个残害大臣之子的罪名,那儿臣岂不是太过冤枉了。” 珧琢做足了好儿郎模样,同时鹄鹤笑着,言语中颇有让时鹄鹤做主之意。 “父皇,这将军稀里糊涂的,可不就是神志不清吗?他的话可信不得。” 聂怀秋又欲争执,时轩羽抢先:“儿臣也觉得不妥,眼神都不好使,几次三番前后口径不一,说的话又怎能让人信服?请父皇明鉴,还四哥清白。” 聂怀秋拧着眉,万目睚眦:“陛下!” 时鹄鹤抬手,何意早已明晰,冷冷扫了一眼跪地瑟缩之人:“等他何时能看清了再说。” 聂怀秋自是不甘心的,可眼下也已然是功亏一篑了:“陛下,那臣幼子的尸骨……” 众人又望向了珧琢,珧琢:“聂大人可要瞧瞧?” 只等呈上来后,众人更是掩住口鼻,却只见一条穿着靴的断腿,血肉模糊。 聂怀秋:“你糊弄谁呢,这不正是——” “这不正是聂相在猎场找回来的小公子残存的尸骨吗?” 珧琢笑得无辜无害,天真中又有几分青稚,让人看了当真是心火如焚。 “聂大人,着实是不好意思,我骗你的,我没有你家小公子的尸骨,但这条断腿,应该是他的?” “你要干什么,你要对我儿的尸骨做什么?” 聂怀秋愤吼得人都在发颤,双目赤红,杀意渐浓。 珧琢蹙眉掩了掩口鼻:“不干嘛,只是想让太医来瞧瞧。” 太医来瞧了,看了看一众人,只觉都不好开罪,只好同皇帝如实回禀:“陛下,从这具尸身的腐烂情况来看,死了最多三日。” 聂怀秋:“一派胡言!” 地上之人也怔傻得发痴:“怎么可能?” 二人同时惊吼,倒给那老太医吓一哆嗦。 “哦~”珧琢恰好捂着嘴,神色活跃:“三日前,不正是这尸身找到之前吗?那这岂不是不是聂大人的幼子。” 随即,面露厌恶的指示着一旁人:“还不快将这东西扔去乱葬岗喂狗。” “你敢!” 聂怀秋年逾五十,嘶吼得却险些要背过气去。 此刻竟敢在殿前咆哮,可见当真是被珧琢逼急了。 珧琢面容邪肆得恣妄,满目阴桀,笑得人毛骨悚然:“那聂大人是承认这条腿儿是聂郯的了?” 聂怀秋看了看地上眼神哀求之人,又看了那条血淋淋的腿,沉默半晌后才敛目。 “聂郯三日前才死去,那不知这位将军又为何要污蔑,五日前是我杀了他?” 那人见聂怀秋不与他对视,还有何不明白的,聂怀秋是想舍了他。 如今也不嘴硬了,软了口气,跪地颓然道:“许……真是我看错了,是我花了眼、昏了头。” 时轩羽见时御与聂怀秋默不作声,便知这二人谋划落空,不落井下石一番,难消心中多年之恨。 “看错?你一句看错,便能让一皇子蒙受不白之冤,便可辱没了皇家清白,倘若真叫你陷害得逞,还不知会酿下何种祸端呢!” 珧琢神色慵懒,又瞅了眼时御,见人笑不出来,倒是愈发欢畅了。 “既如此,父皇还等什么?方才这人也说了,若有差错,定叫他满门抄斩,父皇还不快快下旨,抄了他的满门。” 珧琢虽有僭越的撺掇之意,可他会装模作样,似是委屈的同时鹄鹤诉公道。 聂怀秋见那人求助于他,也是不能袖手旁观的:“陛下,林将军不过无心之失,倒也不必如此苛责?四皇子连旁人的过错都不放过吗?” 珧琢脸都快笑僵烂了,霎时敛尽了笑意:“聂大人这是何意,不是他说的,若有假话,定叫他满门抄斩吗?这可是他自己说的,又如何能怪罪我恶毒?” “还是聂大人觉得,没让我受他的栽赃,你很惋惜?” 他可不是活菩萨,活阎王倒是差不多,以德报怨可不是他的做法,他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聂怀秋:“你胡说!” 见聂怀秋和时御吃瘪,时轩羽自是帮腔的: “四皇兄胡不胡说暂且不论,聂大人,四皇兄为聂郯一事,险些遭人污蔑,受万人唾弃,你如今还为这陷害之人求情,聂大人此举当真是宽宏大量。” 阴阳怪气之后,时轩羽便遭时御眼刃一凌,他如今倒是不怕得罪时御了,已得罪完了。 第161章 他死时,我在场,亲眼所见 聂怀秋见时轩羽狐假虎威的嘴脸,齿关咬得尽碎。 “陛下,林将军也说他只是无心之过,想来也无蓄意陷害四皇子之意,不如小惩大诫。” 时轩羽连哼两声,怕时鹄鹤当真心软,给了聂怀秋那老东西脸面。 他汲汲营营,终能等到聂怀秋和时御二人吃瘪,如此良机,怎能轻易放过这二人。 忙急切道:“聂大人此言差矣,四皇兄若是拿不出证据,岂不是就被他活生生污蔑了?” “他如今有冤,就可从轻发落,真让他得逞,那我四皇兄之冤,又该同何人诉?” 时轩羽太过维护珧琢,压根儿不用珧琢多说,时轩羽便演了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戏。 “父皇,无论是何原由,此人胆敢诬陷皇子,断不可轻饶。” 聂怀秋:“陛下——” 时鹄鹤:“住口!” “聒噪!” 两句话,带着帝王威严,摄神噬人的眼神让聂怀秋不敢再造次。 时鹄鹤也因情绪过烈,又猛烈咳嗽了几下,而后才缓和了一口气儿,瞅着样子像是体力不支:“无确凿之证,就敢如此诬陷皇子,实属该杀,既如此,就按琢儿所说。” 跪地之人登时面色煞白,颓坐倾倒,又望向了聂怀秋。 聂怀秋此刻又怎敢触时鹄鹤逆鳞。 反倒是时御。 “父皇,此人虽有罪,但罪不至此,林将军也是好心,顾念着聂相爱儿心切,想替聂相找出杀害小公子的凶手罢了。” “言行虽不实,但也无意居心叵测污蔑皇子,父皇何不饶恕他一次?” 珧琢矗立于时鹄鹤另一侧,见时鹄鹤被他几人吵闹得愈发不耐,更是装成体贴模样:“太子殿下,都闹到殿前来了,这可是欺君之罪。” “父皇既已有了定论,你我为人臣子,遵守便是了,又何必偏要惹父皇为难呢?” 不等时御和聂怀秋,乃至时鹄鹤再开口,珧琢颇有几分夺主之势:“来人,传父皇旨意,林禄构陷皇子,欺君罔上——” “陛下,臣有罪,臣知罪了,四殿下——” 未等那人说完,聂怀秋又惊斥:“林禄!” 可都快满门抄斩了,林禄哪儿还会受聂怀秋的指使。 先前的毒誓不过也只是他的计策而已,想要让他的话可信些。 他虽不知为何聂郯的尸身死于三日前,他先前那么言之凿凿说亲眼见聂郯被四皇子杀死,又见猛虎将聂郯尸身嗟咬得四分五裂,他当然没瞧见,不过是胡编乱造的说辞而已。 其实不仅是他,或许就连聂怀秋也不知聂郯究竟死于何时何地。 事已至此,他的性命只怕早已无力回天了,但他的满门,还是有机会保住的。 林禄看了眼满眼威胁的聂怀秋,痛定思痛,想着也替全族搏上一搏:“陛下,四殿下,臣有罪,臣确实污蔑了四皇子,但臣也是受人指使,臣……” 聂怀秋攥紧了衣袍,目眦欲裂,赤红的双眸中血丝遍布,却有倾颓覆灭之势。 同时御对视一眼,已然知晓此次谋划不仅铩羽而归,更是得不偿失。 时鹄鹤如此精明算计之人,又怎会不知林禄是遭何人指使,可他却好整以暇,神色讶异,逼问道:“何人指使你构陷皇子?” 林禄卖主求荣得毫无愧疚之心:“是…… 聂丞相。” “一派胡言!” 聂怀秋那气势,恨不得掀翻这昭阳宫。 林禄跪在时鹄鹤和珧琢跟前儿,一个劲儿的磕头伏低:“陛下,四皇子,罪臣所言句句属实。” “陛下,此人满嘴谎话,先前污蔑四皇子在前,如今又因臣不过怜悯、替他求情,他便又诬陷臣是主使。” 聂怀秋与林禄二人各执一词,再一次争执不休了起来。 珧琢同时鹄鹤一样,也乐得见此二人狗咬狗。 聂怀秋:“臣先前一时糊涂,竟还为此人开脱,请陛下降罪。” 林禄也知聂怀秋已然是不顾及他的死活了:“陛下,聂大人指使臣,让臣陷害四皇子,臣是为聂大人所指使,他还说待除去四皇子后,定升臣为参将。” “此乃污蔑,此人先前便颠三倒四的,其言绝无可信之处,陛下明察秋毫,定能识别此人奸险,严惩不贷!” 时鹄鹤愈发不耐,屏退了人:“都下去。” 从昭阳宫出来,日头正好,珧琢为首,身后跟着的是时轩羽,而后是时御,不知的还以为前头昂首阔步的才是太子。 时御几步上前,虚伪作态的同珧琢攀谈:“恭喜四皇弟洗刷冤屈。” 珧琢也付之一笑,并未作理会之意,惯来桀骜狂妄。 只是放缓了步伐,同那含恨的聂怀秋站到了一处。 “聂大人,节哀呀。” ‘节哀’二字让聂怀秋更是对珧琢恨之入骨,他明明知道聂郯是为珧琢所害,却找不出证据,费尽心思设局,到头来也不过一场空。 “郯儿的尸体,是不是在你那儿?交出来。” 珧琢微扬着下颌,神色恍惚又茫然,而后更是冷血讥笑:“聂大人还真是执着,方才那人不都说了,聂郯的尸身早已被恶虎啃噬入腹了,又怎会在我这儿?” “不过,他确实是五日前死的。” “那么烈的药,但凡在猎场走一遭,指定是活不过半日的。” “聂大人还应当谢谢我,给你留了条腿儿。” 聂怀秋猛然顿步,满眼惶恨,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朝向珧琢:“你……,你……” 珧琢逼近,笑得玩世不恭,声色和气润朗:“我又是怎么发现的?” “那自是因为……” 珧琢笑意狡黠阴鸷,带着浓郁森寒煞性,宛如那地狱恶灵,能将人剥皮抽筋剔骨,一字一句吐道:“他死时,我在场,亲眼所见。” 聂怀秋此刻也只能哆哆嗦嗦一个‘你’字了,气急攻心得早已说不出话来。 可珧琢缺觉不够,心中恨意和报复无处宣泄,眼前这张恶人脸,还得再丑陋、狰狞、悲惨些,他才舒心。 第162章 你会觉得我这么做心狠手辣了吗? 珧琢面色无辜,用仅能二人听见的低语恶狠狠道:“他那时苦苦哀求我救他,跪着求我时,哭得很是撕心裂肺。” “那几头猛虎一拥而上,直接就咬断了他的头,瞬间将他分尸殆尽了。” 聂怀秋上前,一个趔趄扑摔,攥着珧琢的胸膛,眼中是冲天恶恨:“你为何不救他?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聂怀秋无休止的念叨着这一句,却只遭来珧琢薄情清冽一句:“为何要救,我恨不得他死。” “聂大人,你不会以为,你聂家害了我珧家一个孩子,还想来害我,我能宽宏大量到出手相救?” “自是不能的。” “所以,我就看着他被一口、一口被吃下,尸骨无存。” 他笑得太过阴邪,世间能笑得如此毛骨悚然之人,还仅仅十八,可见此人有多险恶,聂怀秋一年过五旬之人,硬生生被珧琢气得险些喷血。 皇帝殿外是有亲卫的,聂怀秋早已难忍,躲过那侍卫的刀,便提刀朝着珧琢砍去,嘴里一直唾骂着:“时琢,你竟如此歹毒,我定杀了你,杀了你替我儿报仇。” 聂怀秋那一刀自是不可能落到珧琢身上的,且不说这是昭阳宫外,侍卫众多,死了人他们难逃罪责。 就连时御,也万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聂怀秋做出此等蠢事。 聂怀秋被人制服时,仍是不甘,恨毒了珧琢。 时御倒是同珧琢说上了一句话:“四皇弟应当也会有孩子的?” 一句讳莫如深的话,让珧琢顷刻知悉时御何意。 蓦地,珧琢收敛的眉眼登时掀开眼睫,晦涩灰眸中,迸射出的煞神之气,竟比时御还浑厚有势几分。 而后,珧琢面色诡谲阴笑:“好啊,若你有此意的话,那不妨看看,到底是谁先……命丧黄泉。” 他说过,他能让阻了他路的所有人去死,只有他想不想,而没有他能不能。 时御真敢对苏杳和苏家人下手,他自然无所畏惧。 - 从昭阳宫出来,珧琢去了一趟云孜那儿,同她浅聊了今日在皇帝那儿的情形。 云孜讳莫如深一句:“皇帝的身子,只怕是越来越不行了。” “他近日还总听信齐墨洄的话,在京城内大兴修建佛塔,说是要求仙。” 云孜对时鹄鹤,也无半分敬意,只余厌嫌与鄙夷:“临淮水患不拨款赈灾,却一心扑在仙丹上,当真是老了,竟信这世间真的有长生不老之术。” 珧琢:“他既活不长了,想来时御他们也快下手了,早些消停,也并非不是好事儿。” “对了,杳儿前两日同我说了齐墨洄,他说……” 珧琢将苏杳猜测齐墨洄来历一事一一转述给云孜,云孜听完,也顿感踌躇,精美的柳叶眉紧蹙。 “二十五年前,我那时年岁不大,同你娘去安平的,确实是瑾萱和月菱二人。” “年龄和地方都对得上,我竟不知齐邬为何会将齐墨洄带回来?” “难不成,当年那个孩子当真没死,被人安顿在了安平,而后被齐邬带回了仙乐族?” 就连云孜也不得不怀疑苏杳这番猜测,而自我疑虑:“我倒是见过齐墨洄两回,与你……” 云孜将珧琢从上到下审视几番,又回想那人容貌五官,顿时心中思绪愁苦:“与你的相似虽不太清晰,但同时笙,倒是更为显着。” “你俩……” 话到嘴边,云孜竟也难开口。 事到如今,珧琢同齐墨洄是死敌了,还有心争夺同一女子,又或者还有皇位,竟说这二人是兄弟,简直是骇怪得惊悚。 珧琢心中也是难以言喻:“我已让人去找齐长老了,希望他还活着。” - 珧琢回别院时,苏杳正在庭院中折枝,开春后,那些树梢枝丫也冒了花苞,几日便开得艳稠精美,花香满园。 其中,当属栀子的清香最为扑鼻。 院儿中女子发髻轻挽,青丝垂肩,一身白色缎绣缂丝罗群,裙身并不长,如今人轻踮着脚,离地一尺左右。 苏杳不喜那些繁华绮靡的发簪珠钗配饰,加之珧琢学艺不精,盘的发髻时而好看时而不尽如人意的,苏杳也更懒得佩了。 珧琢见岁月静好,也只是虚虚倚着身子与庭院口的鹅卵石小径处,静谧如斯。 他虽不喜白,但苏杳穿白色着实是好看了,皑皑如山雪,濯濯似清莲,出淤泥不染,如凡尘谪仙,清新脱俗。 “你回来了?” 珧琢见人看清自己,这才箭步上前,接过苏杳手中白栀花。 苏杳手上染了污浊,甫一摊开手,珧琢就用他的衣袍给苏杳蹭了蹭,抹干净上头的污秽。 苏杳见况,忙着缩了缩手:“你别用衣裳蹭。” “这身衣裳早就在宫里跪脏了,反正等下会换的,今日忘带娟帕了,就先将就一下。” 用着价值不菲的蜀锦绸缎来擦手,竟还觉得是迁就,这世间也就只有珧琢能如此阔绰了。 一听珧琢提及宫内之事,还跪脏了衣物,苏杳霎时提着心:“如何了?” “倒是还好。” 琢牵着人往里屋走,圆乎的白猫正窝在阑干处沐浴盛阳呢。 “那人临了倒戈,说是授聂怀秋的意陷害于我,不过那人这会儿已经死了。” 珧琢慢条斯理的将花枝插入一琉璃冰纹玉瓶中,不疾不徐道:“时轩羽暗示他自尽,可保他全家安稳。” “聂怀秋想要那人替他洗脱谋害皇子的冤屈,定然会无所不用其极,时轩羽直接给他来了个死无对证,让人猜忌是否是聂怀秋杀人灭口。” 苏杳慵懒的支颐着下颌,思绪稍出神:“时轩羽没那么聪明。” 珧琢接过话,忙惊呼赞颂:“那你比他聪明。” “我暗示的。那人既想陷害我,我也不会给他留活路。” 又停下手中的忙碌,去询问苏杳的意思:“你会觉得我这么做心狠手辣了吗?” 苏杳回神儿后展颜一笑,眉目间潋滟生情,似有碧波暖水,波澜粼粼。 “不会。” “聂郯一事,我也不会觉得你心狠。”作茧自缚,咎由自取,本就是因果报应,害人终害己而已。 第163章 我也想当你的猫 许是为了膈应人,珧琢还去聂府参加了聂郯的丧事。 临出门前,珧琢千叮咛万嘱咐,让娴音必是得一刻不离的照看着苏杳。 苏杳也知如今形势所迫,处处危机四伏,自是听珧琢的嘱托,连院儿门都极少踏出。 - 聂怀秋殿外执刀相向珧琢一事不胫而走,不过一日,京城内的权贵就已知这阵儿风势,只怕是侵卷到聂家身上了。 对聂郯是否珧琢所杀,还是聂怀秋栽赃嫁祸,众人也是讳莫如深。 “聂大人,节哀呀!” 珧琢勾唇似笑非笑,上挑的狭长凤眸清淡中铺着寒光,一片翳色尽显诡邪,尽显风凉与挑衅。 聂家人自是不愿见这罪魁祸首如此大摇大摆的现身于灵堂之上,这不是让聂郯死不瞑目吗? 一家老小,个个凶光四溢,怨毒了人,恨不得一拥而上,将珧琢剥皮抽筋、啃血剔骨,以慰聂郯在天之灵。 前来吊唁之人不少,真心的,落井下石看笑话的。 聂怀秋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失礼,只得近身同珧琢试压:“你来做什么?滚出去。” 逐客令无情且充斥着恶意,珧琢却并未势弱,挺拔的鼻梁中溢出轻嗤:“自是替陛下来的。” “陛下念及聂大人丧子之痛,赏了聂大人一个月的休沐。” 看似为赏,实则为禁足,聂怀秋又怎会看不出来? 因他在昭阳宫外失仪,加之悠悠众口说林禄是受他指使,而且如今人畏罪自裁,他也无从辩解了。 虽不假,但他更是恨时琢的阴险狠毒。 “时琢,你给我等着,有朝一日,我定百倍千倍的从你身上讨回来。” 珧琢不恼不怒,浅淡的笑意早已消弭,只剩下森森霜雪,面若寒冰万丈。 “好啊,我等着。” 聂怀秋:“还有宋家!” 提及宋家,男子面色才起了不平静的波澜,可见软肋确实是宋家。 只等珧琢拂袖离去后,聂怀秋看着那倨傲颀长身影,久久不能收回淬了毒的浑浊眼眸。 一旁的聂夫人更是泣如雨下:“老爷……” 时御上前,启唇聊表宽慰:“舅舅放心,不出三月。” 聂怀秋:“既然陛下这么绝情,屡屡偏袒这个野种,也就别怪我们无义了。” 二人互视一眼,眸中深意便了然于心。 珧琢回府时,苏杳又在作画了,他倏地现身于廊下的窗杦外,苏杳潜心作画,让人一个措手不及。 等珧琢看清轻笑出声儿后,苏杳笔锋一颤,抖落余墨,险些穿透轻薄宣纸。 苏杳这才如梦初醒,用自己的宽袖长裾挡了挡画中人,而后佯装羞怒,眉头紧蹙,似是不虞。 样貌太过娇俏灵动,一颦一笑都极尽引诱,惹来男子轻浮调侃:“又生气了?挡什么?都瞧见了,画自家夫君而已,有何不好意思的?” “没画你。” 珧琢将苏杳的双手扯起来攥在一只手中钳制着:“墨还没干呢,画儿都蹭花了。” 言语之中,颇有因画而被苏杳糟蹋的怜惜。 苏杳也是惋惜,个半时辰的画儿,如今蒙蒙墨色,倒是让人看不真切了。 “都怪你!” 日落西斜,暖霞光晕影影绰绰打在女子昳丽绝美面庞上,好似姝艳的牡丹,又有白兰花的清白纯净。 “好,都怪我。” 珧琢摩挲了两下苏杳的腕骨,顺势给人诊了诊脉。 脉象平和,气血充足,并未有虚败之兆,好生养着,产子时不会凶险的。 “那夫人罚我,不论是鞭打还是掌掴,我都受着。又或是要我赔多少银两?还是要我赔你点儿旁的东西?为夫都别无怨言。” 女子眸光一闪,露齿狡黠粲然,想来是有了什么‘阴谋诡计’要来捉弄他了。 珧琢双手搭在雕着细碎花纹的窗棂上,清风徐来,脸颊上也是湿凉一片。 苏杳跪坐在屋内的坐榻上,泛着温凉的指尖轻掐在珧琢下颌,蘸了水墨的毛笔轻点在珧琢两侧和鼻尖,冷白无瑕的俊俏容貌上便染了污秽。 墨色不深不浅,也不太多,倒是同矮案上的猫无异。 珧琢浅嗅着那衣香软骨,凑近的容颜皎皎,吞吐之间喘息微弱却灼烧,更是撩人心扉。 只等大功告成后,苏杳忍不住别开脸窃笑。 托来镶嵌着玉珠的铜镜给珧琢,苏杳笑得难以自抑。 “放心,这墨很好擦的,你明日早朝不会顶着一张花脸去丢面儿的。” 珧琢见苏杳如此嘲笑,难免做出一副被欺负的姿态,撅了撅紧抿的薄唇。 “我也想当你的猫,想要你时常对我搂搂抱抱、亲亲蹭蹭的。” 蓦地,苏杳面色一红,笑不出声儿了。 四目交织,情愫渐生,情潮如欲来的山雨,混沌又迅猛。 苏杳后颈被人扣住时,因珧琢同她也是体寒之人,她还轻颤了下。 刹那间,两唇相触,温软的触感挤压在一块儿。 游舌太过强势,竟撬开齿关,侵略着那本不属于它的腹地。 舌尖之间的酥麻让苏杳头脑渐沉,交错彼伏的低喘更是让人脸红心跳。 苏杳透进肌肤里的馨香,早已让珧琢五迷三道得魂儿都不知所踪了。 那股香,从苏杳第一次从他身旁擦身而过时,他便铭记于心了。 铭记这名叫吸引的爱意。 苏杳的手轻蜷在他肩头,时而推拒,时而扣紧,而他也细细轻摩挲着苏杳后颈生嫩滑腻的软肉。 春风中夹杂着丝丝缕缕寒冬未尽褪的冷意,可苏杳却无从察觉,因为珧琢身形能将她挡得严丝合缝,不受狂风侵袭。 但那方盛开的满院儿梨花被错散,飘洒如廊,连带着白栀清香也一并卷入二人狎昵氛围中。 珧琢这人一点就着,蜻蜓点水并不能满足这头如狼似虎的凶兽,稠情过后,更是粗蛮无礼,野心勃勃。 苏杳被折磨得苦不堪言,终究啜泣着哭腔,泪眼于睫,推搡捶打着人的胸膛,让人不甘于此的收手。 苏杳拢了拢领口微散的衣袍,故作矜持的瞪了眼欠揍的珧琢:“好了。” 恰逢娴音端了些小食进来,苏杳下意识抿了抿浮肿的唇,怕娴音看出端倪来。 苏杳有孕在身,每次都是只能吃几小口,但又总会饿,所以一日总是隔一两个时辰,娴音和落月就会给她送些吃食填填肚子。 一碗红油鸡丝面浓香扑鼻,珧琢瞧着就觉得辛辣。 娴音瞅了眼珧琢那乌漆麻黑的脸,再一看苏杳面颊也不太感觉,登时心领神会,可面儿上终归是有几分晦涩的。 识趣的赶紧走,不想留在这是非之地给人夫妇两碍眼。 珧琢听民间有酸儿辣女的说法,顺势一问:“杳儿,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第164章 想一直沉溺于夫人的温柔乡中 苏杳‘嘶溜’了一口面食,却很慢很雅致,唇角旁甚至未沾染半抹油渍。 倏尔抬眸掀眼帘,望着案几对面的珧琢。 珧琢模样生得极好,若是生出来的孩子,样貌指定是不会差的。 “男孩。”不是喜不喜欢,而是别有缘由。 珧琢忙不迭喋喋不休追问:“为何?女儿不好吗?你不喜欢女儿吗?她生出来模样指定随你,漂亮精巧得很,指定会招人喜欢的。” 苏杳义正言辞道:“我怕她日后碰上你这种无赖,登徒子,衣冠禽兽。” “我……”珧琢正欲辩解,却又哑口无言,缄默得不敢作声。 他自己沉下心来想想,若是苏杳真生了女儿,日后遇到同自己这样的男子,那可真是…… 不幸啊! 死缠烂打,坏心狠毒,无所不用其极,摊上了就麻烦了。 骂他是无赖,登徒子,衣冠禽兽,也没说错。 珧琢顿时气焰缩了缩,跟犯了事儿一样,言语中颇为软弱没底气:“可我觉得……,或许……,这一胎……,应当……” “是个女孩。” 他小手儿那么一把,加之苏杳习性,已有了初步断定。 苏杳又抿了一口茶水,深思并不过多专注:“哦,是就是。” 珧琢试探:“你会失望吗?因为没生个男孩?” 唯唯诺诺的模样,贼头贼脑的眼神,地位属实堪忧。 苏杳觉得珧琢没话找话:“有何可失望的?我都喜欢。” 放下木箸,抬指戳了戳珧琢的心口,谴责道:“只是怕她无自保之力,碰上你这么坏、且别有心思的歹人。” 珧琢仰头倨傲得作势目中无人:“有何可怕的,世间还有人能恶得过我,若是有人胆敢如此,我定将他四肢尽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最终喂了我的尸蛊。” 龇牙咧嘴的模样,当真是入情境了。 苏杳又笑,指尖转而轻轻撩动珧琢的心弦:“我爹也是这么想的。” “他本也是该这么做的。” “又或许,放在二十年前,他会将你五马分尸。” “但有何办法呢?我的小命儿攥在你手中,也只能如此了。” 苏杳轻缓声色,存心做出一副无奈委身的样儿,将珧琢好一阵儿戏弄。 珧琢也当真是心绪不宁,惴惴不安咕哝:“不是自愿的吗?” 苏杳勾眉,极尽魅惑之术,唇角微浮,笑得别有深意:“你觉得呢?自己想。” “起开,别碍着我作画了。” 珧琢即刻蹦着起身,谄媚的嘴脸要多讨好有多讨好了:“我帮你研磨,画我,不,你画我们。” 珧琢有时闲不下来心,见苏杳画得如此惟妙惟肖,猝然打断人思绪:“你画人相真传神儿,外头画的春——” 话未说完,便遭了苏杳一记冷眼:“你整日看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珧琢觍着脸赔罪:“嘿嘿,研学,学学而已,你不总嫌弃我吗?” “学?”苏杳讶然又质疑。 “这种事儿,也能称之为研学?简直就是……” 苏杳被珧琢如此不知羞耻的孟浪言行举止气得早不是一日两日了。 “简直是有辱斯文!” 珧琢也乐得捧着苏杳:“你斯文,你博学多识。” “可如何算不得上学?” 珧琢大着胆子步步凑近人,俯身在人耳廓处:“要验收一下我学得如何了吗?” 入了夜,珧琢当真也在苏杳身上展示了一番。 只是苏杳如今怀着身子,他不敢折腾得太过。 可即便如此,制服苏杳,于他而言轻而易举,每每都能将人欺凌得哭哭啼啼的。 也绝非是他不心疼人儿,苏杳,真的很弱。 “又哭啦?” “娇气得很。”不似抱怨,更像是调侃戏谑。 珧琢将人揽在怀中,前胸贴在苏杳后背上,让人整个躺在他怀中。 苏杳声色哽咽中带着破碎的嘶哑:“出去!” 珧琢一字一顿:“不要,就不。” 贴着女子面颊好一阵儿耳鬓厮磨:“想一直沉溺于夫人的温柔乡中。” “真想死在你这儿。” 女子雪颈伶仃瘦弱,珧琢便一口叼咬住后颈的软肉,齿间轻轻研磨着,好似那癫狂的野兽。 - 朝局动荡,太子和四皇子两派的党争明争暗斗,加之时轩羽的人从中搅和,朝堂可不安稳。 “临淮水患,皇帝迟迟不拨款赈灾,却一门心思扎在修建神庙上。” “朝臣若是请奏,必遭皇帝一通指责怒骂,说往年皆有拨款,年年修缮堤坝,却年年如此。” 苏杳落下白子,珧琢却捻着棋子浓眉紧拧,迟迟难以出手。 苏杳鬓发青丝轻扬:“光是修建那几座神庙,就已让国库吃不消了,皇帝是想严查往年聂怀秋贪污赈灾粮款一事儿?” “却有其意!” 珧琢费尽心思落子后,苏杳即刻又是一子,步步紧逼得不给人退路:“那临淮的人呢,该如何?” 珧琢:“如今流窜的难民居多,临淮又传来消息,说是时疫横行,只怕京城也不会安稳了。” 苏杳顷刻就懂了珧琢的言外之意:“你是说,会有人借机行事?” 男子颔首,凛然眉目间可见愁容:“太子有意推我去赈灾,我也想赶他出京城,至于最终是谁,也不太好说,反正这临淮就不是什么好去处就行了。” “我也不想去。”眼见苏杳身子越来越重,上次还险些出事儿,他怎能放心将人扔在京城。 情趣袖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暖玉棋子,却顿在半空,蓦然收回,灵光一闪。 “你说我要不装病,装作染了瘟疫,这样就没人能为难我了。” 第165章 都知道你当初强迫人的事儿 苏杳心中难免忧虑:“可若是都不去,又有谁会去?” 如今党派之争如此激烈,珧琢,时御,时轩羽,又或是其他亲王,都盯紧了对方。 此时离京,完全就是给了对方可乘之机,而自己落于弱势。 所以,又有谁会在意临淮水患? 苏杳着实是不忍那些无辜百姓如此死去,轻扯了两下珧琢的宽裾,嘴角含笑,眼带祈求,狐媚又娴雅。 “你有法子医治好那些身染瘟疫的人吗?” “这有何难的?”男子几乎是不假思索,信誓旦旦应下。 但凡与医术有关,他向来稳操胜券。 娴音疾步而来,步伐凌乱无序,可见促狭情急。 未见其人,倒是先听见她那悠然悦耳之声,娓娓动听:“主意虽好,但你不妨再想一个,这个已经落空,叫别人捷足先登了。” 珧琢还未来得及惋惜惆怅,娴音又忙道:“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糟糕透顶的消息——” 苏杳同珧琢对视一眼,珧琢再无闲心下棋:“先说那个捷足先登的。” 娴音眼睑轻挑,顺势坐下:“还能有谁,时御和时轩羽都发了热,上吐下泻的,说是染了瘟疫,这会儿正在自个儿府邸中画地为牢呢。” “想来是昨夜泡了一整晚的冷浴,这才染了寒症发热。” “无耻!”珧琢气愤得鼻孔险些儿都喷气儿了:“早知如此,我也该在前两日就躺着装死!” 苏杳安抚神色恹恹的男子,珧琢看起来极其不情愿:“你不想去吗?” 既是枕边人,苏杳每一次眼神,珧琢又怎会不明其意。 这天下,皇帝和皇子,乃至亲王都只担心那皇位,到头来,真正不争权夺势的,少之又少。 珧琢努努嘴,少年稚拙心性尽显:“去便去呗。” 能驱使他的,从来不是权势与富贵,而是苏杳。 苏杳又用手蹭了蹭珧琢的指腹,笑得婉婉雍容:“总归是得你去的,他们都不及你厉害。” 闻言,男子脸上肉眼可见的沾沾自喜,更是骄傲自负。 侧目又同情绪苦闷的娴音道:“另外两个呢?” 娴音看着苏杳,几番欲言又止,才喏唇:“两件事皆与你有关,我先说情急的。” “苏公子今日在校场操练比试时,从马上摔落断了腿,倒是无性命之忧,只是,大夫说……这辈子都可能跛脚了。” 苏杳猛地起身,难以镇定,双目惊颤又急躁。 珧琢也急了,惊喝道:“为何不早说?” 娴音无奈:“你打了岔,我就只能先说那二人染了瘟疫一事了,而且皇帝的圣旨已经到昭王府了,等了小半个时辰了,一直在催促——” 声色倏尔而止,同眉目森寒阴冷的男子对视一眼,娴音就知珧琢此刻全然不在意圣旨一事。 “我查了,是有人蓄意而为之。” 珧琢也暂时无意先去追究其中经过,怜惜的将苏杳拢了拢:“别急,走,陪你回去。” 娴音也追随于二人身后,说出未说完的另一件事。 “还有一事,柳春俞没死,出现在了京城内,大肆宣扬你二人当初在仙乐族那些事儿,说得很是不堪入目,难以启齿。” “这会儿,只怕是但凡长了耳朵的人,都知道你当初……强迫人的事儿了。” 苏杳与珧琢皆是步伐一顿,脚下千斤沉重得步履维艰。 娴音虽知这话不中听,但总归是要同苏杳二人说的:“京城内的人知你那些行径后,对你怨念极深,恨不得争相讨伐。” 当初一事,本就是珧琢对不住苏杳,珧琢背上骂名,也是理所应当。 本牵连珧琢一人便足以,可柳春俞此时出现,摆明是要将苏杳和珧琢都拖下水。 苏杳亦是哭笑不得,而后连连嗟叹:“想来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也是,时不我待,稍有迟缓,满门抄斩的就是聂家,太子也难免被牵连。 聂家被逼到绝境,定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珧琢搀着人笨重的身子往庭院外走,侍奉得小心谨慎:“先不说这些,回苏家看看苏霍。” 苏杳最在意的便是家人,苏霍虽同苏杳没什么血缘,但多年来的兄妹情谊,也是做不了假的。 苏杳同珧琢回苏府时,苏父苏母正从苏霍的院子里出来,相顾无言后皆是愁容满面,哀叹不止。 苏母见着苏杳,唯有一句:“回来了?” 倒是没用珧琢甩脸色不待见。 珧琢将苏杳的手托付到苏母手上,交付了一声:“我先进去看看。” “去。” 对珧琢,苏杳是放心的,只盼他真有能医死人肉白骨的通天医术,让苏霍的断腿完好如初。 不多时,珧琢便从里头出来了,面色如常。 苏母心急如焚:“怎么样?能长好吗?” 珧琢拿捏得并不太稳妥,只道:“骨头断了,但筋还没损伤得太过严重,姑且试试。” “我哥怎么说?” 珧琢见苏杳情绪起伏如此剧烈,又用手掌顺了顺苏杳的后背:“他说但凭我做主。” 半晌,浓眉尽显威慑与愁苦的苏癸开口:“既如此,你且全力去。” 半个时辰,苏杳极尽煎熬,只有在珧琢身旁,她才能有几分安心。 苏癸摩挲着指腹,苍老的面容上尽是肃穆,早年间挣扎沙场的杀伐之气并未随着年龄消弭,而是敛下。 如今,却尽数倾泻而出,浑浊黑眸中带着嗜血的暴虐。 “终究是对我们家出手了。” 苏杳早已知是自己偏要跟珧琢牵扯不清,这才使得宋家牵连其中,遭此无妄之灾。 整个人周身也萦绕着沉郁的闷气,挥散不去心口的自怨自责。 苏母倒是有所察觉,也不再是以往温婉慈爱神色:“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荣辱与共,逃不掉的。” “咱们苏家,虽多年来不涉党派之争,但也绝非是怕了这夺嫡争储一事。” “我和你爹,不过是想要你和庭知安稳度日,现如今人都欺负到你们身上来了,再坐视不理,只怕人人都以为我们国公府好欺负。” 第166章 你既然信我,我就不会负你 苏母一番言语浑厚激愤,年轻时的女将之风尽显,并不娇弱,饶有拍案而起的恢宏气势,绝不是世间男子。 苏杳听来也是泪眼于睫,感触颇深。 珧琢替苏霍包扎好腿骨后,又给人轻轻放回床榻上。 二人初时是执剑相向的仇敌,而后更是互不对付,现如今竟还有相对无言,不针锋相对之时。 苏霍患伤,脸色自是虚弱的,但武将的刚毅勇猛并未褪去:“几成把握?” “九成。” 苏霍一听,随之哼笑,却不是庆幸:“看来你也不太确定。” 珧琢勾眉,不知是诧异还是应答。 苏霍同人揶揄:“以你的性子,若是有把握,便是十成十。” 珧琢矗立与苏霍面前,面若冷玉,身姿如松如柏,忽视那张瞧着就阴险狡诈的邪魅脸,也能看。 少年意气风发,桀骜不驯,身上那股子傲性似乎比他的骨头还硬,一眉一眼自带轻蔑和睥睨,似乎世间无人能入其眼。 “你倒是了解我。”珧琢瞥了眼门外,估摸着苏杳应当也等着急了。 “会不会跛,以你的恢复能力,一个月左右见分晓。” “但你是因为我,这笔债,我定会讨到你满意为止!” 苏霍也不同珧琢客气:“那你欠我的,我能讨吗?” 话音刚落,刹那,又是一阵电光火石。 珧琢:“自是可以的,只是,远离杳儿不行。” “哼。”苏霍蔑笑:“对我妹妹好点,你若是对不起她,我的腿跛不跛不知道,你的一定不会好。”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珧琢这人,最不受的就是威胁,可今日,姑且先受着。 苏霍又接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晦涩中又有几分自满:“确实,也该搏一搏了。” 珧琢不是愚昧之人,苏霍眼底的决绝和弦外之音他都心知肚明。 门扉被人从里拉开,缓缓走出了里衫带红,外袍浓墨的俊美男子,高束马尾,玉冠青灰,迎风时更是衣袂飘飘。 珧琢一出门,几人就迎了上去:“如何了。” 珧琢如实相告,苏母见有痊愈的可能,也算有了几分期盼。 珧琢又同苏杳窃窃低语道:“你先回你房间去,我等下来找你。” 苏杳知珧琢是有话单独同她爹娘说,她虽不知有何事是要避着她的,但也听话的同娴音离去。 珧琢:“临淮水患一事,陛下已让我去赈灾,此去短则一月,长则三月,但我绝对会在她分娩前赶回来的。” “余下的时日,就让她待在苏家,也有个照应。” 赈灾虽要不了三月,可路途上若是遭逢不测,只怕是会耽搁,珧琢还是得用岳父岳母交交底的。 苏母字字恳切中又不乏提点之意:“去一趟临淮也好,临淮一事已耽搁太久了,如今又爆发了瘟疫,京城人人自危,皆是不愿摊上这费力不讨好一事儿。 可若是办好了,于你也是不同的。 你虽有亲王爵位,可无实迹,加之如今恶言缠身、于你不利,临淮一事,许是转机也不一定。” 珧琢听着教诲,他的私心虽想时刻相伴苏杳左右,可眼下绝不是为所欲为之时。 苏霍指尖轻敲击在石桌之上:“众怒难平,只怕人心也难向,你与杳儿之事,还是由我们家出面。” “不必如此。” 珧琢婉拒了苏癸的好意:“无需理会,既然人心难向,我也会叫着幕后之人背负千古骂名。” 苏癸举棋不定:“聂怀秋他当真会出手?” 珧琢沉着脸面,却尽显心思缜密:“为何不会?他既想绝地反击,必是得破釜沉舟的。” “皇帝既容不下他,他何不拥立新皇?” “太子如今也处处受掣肘,皇帝有意偏私除去聂家,聂家又是他最大的倚仗,他定然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京城一事,还得您留个心眼。” - 珧琢去苏杳屋阁时,远远就听到一阵儿欢声笑语。 想来苏杳在别院总拘束着,娴音虽处处照顾有佳,可也无人同她像深闺密友这般亲近,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奴仆。 院儿里的丫鬟一见珧琢,笑声戛然而止,神色也拘谨了起来,片刻后,才欠身作礼,道了一句:“姑爷?” 应当是这么叫的,小姐和这人早已是夫妻了,叫一声儿姑爷也在情理之中。 姑爷? 珧琢又挑眉咧嘴,想着这倒是好听,顺口又入耳。 苏杳屏退旁人,珧琢立刻又贴上她身了,言语动作中满是浓情不舍:“我要去临淮了,这些时日你就安心待在苏家。” 苏杳颔首,又多问了一句:“多久?” 以往珧琢出行,必是会给她一个归期的,这次也不例外,她想要。 目若朗星的男子少年意气颇盛,蹙眉时也带着股子阴桀:“一个半月。” 三月太长了,苏杳没思恋成疾,他都要疯了。 “好,一切安好。” - 临淮事态紧急,夜里珧琢便收拾了包袱,想着连夜启程去临淮,早一日去,也就早一日归。 苏杳是不舍的她早已喜欢了珧琢伴她左右:“我要是没有身孕,就想同你一块儿去了。” 珧琢只是笑:“那我该庆幸,你有孕了。” 也就不必同他去临淮涉险了。 二人相对而立,浓黑的夜也斩不断藏不住二人眼底浓稠馥郁的绵绵情谊。 珧琢抬手,先是轻轻蹭在了苏杳润滑的玉骨冰肌上,而后拢上脸颊,细细摩挲爱抚,又用无名指勾上鬓边的短发别至而后。 当真是濯濯清涟不妖,皎皎明月无痕,从初见时便倾心的人,无论再多看几眼,都是能让人惊心动魄的。 “京城也不安稳,倘若当真遇上了……不测,保你自己的安稳就好。” 苏杳只主动往前近了少许,珧琢便备受鼓舞,情难自抑的同人深吻,缠绵得糜烂,久久不能平复眼中春情。 苏杳朱唇饱满诱人,微吐轻吸濡湿了唇珠,双眸更是水亮澄澈,同人咕哝:“说得好像你不回来了一样。” 而后展演一解愁容:“我信你,信你不会丢下我不管。” “好。”珧琢更是情深意笃,重重颔首,做誓道:“杳儿,你既然信我,我就不会负你。” “这是最后一次!” 第166章 你既然信我,我就不会负你 苏母一番言语浑厚激愤,年轻时的女将之风尽显,并不娇弱,饶有拍案而起的恢宏气势,绝不是世间男子。 苏杳听来也是泪眼于睫,感触颇深。 珧琢替苏霍包扎好腿骨后,又给人轻轻放回床榻上。 二人初时是执剑相向的仇敌,而后更是互不对付,现如今竟还有相对无言,不针锋相对之时。 苏霍患伤,脸色自是虚弱的,但武将的刚毅勇猛并未褪去:“几成把握?” “九成。” 苏霍一听,随之哼笑,却不是庆幸:“看来你也不太确定。” 珧琢勾眉,不知是诧异还是应答。 苏霍同人揶揄:“以你的性子,若是有把握,便是十成十。” 珧琢矗立与苏霍面前,面若冷玉,身姿如松如柏,忽视那张瞧着就阴险狡诈的邪魅脸,也能看。 少年意气风发,桀骜不驯,身上那股子傲性似乎比他的骨头还硬,一眉一眼自带轻蔑和睥睨,似乎世间无人能入其眼。 “你倒是了解我。”珧琢瞥了眼门外,估摸着苏杳应当也等着急了。 “会不会跛,以你的恢复能力,一个月左右见分晓。” “但你是因为我,这笔债,我定会讨到你满意为止!” 苏霍也不同珧琢客气:“那你欠我的,我能讨吗?” 话音刚落,刹那,又是一阵电光火石。 珧琢:“自是可以的,只是,远离杳儿不行。” “哼。”苏霍蔑笑:“对我妹妹好点,你若是对不起她,我的腿跛不跛不知道,你的一定不会好。”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珧琢这人,最不受的就是威胁,可今日,姑且先受着。 苏霍又接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晦涩中又有几分自满:“确实,也该搏一搏了。” 珧琢不是愚昧之人,苏霍眼底的决绝和弦外之音他都心知肚明。 门扉被人从里拉开,缓缓走出了里衫带红,外袍浓墨的俊美男子,高束马尾,玉冠青灰,迎风时更是衣袂飘飘。 珧琢一出门,几人就迎了上去:“如何了。” 珧琢如实相告,苏母见有痊愈的可能,也算有了几分期盼。 珧琢又同苏杳窃窃低语道:“你先回你房间去,我等下来找你。” 苏杳知珧琢是有话单独同她爹娘说,她虽不知有何事是要避着她的,但也听话的同娴音离去。 珧琢:“临淮水患一事,陛下已让我去赈灾,此去短则一月,长则三月,但我绝对会在她分娩前赶回来的。” “余下的时日,就让她待在苏家,也有个照应。” 赈灾虽要不了三月,可路途上若是遭逢不测,只怕是会耽搁,珧琢还是得用岳父岳母交交底的。 苏母字字恳切中又不乏提点之意:“去一趟临淮也好,临淮一事已耽搁太久了,如今又爆发了瘟疫,京城人人自危,皆是不愿摊上这费力不讨好一事儿。 可若是办好了,于你也是不同的。 你虽有亲王爵位,可无实迹,加之如今恶言缠身、于你不利,临淮一事,许是转机也不一定。” 珧琢听着教诲,他的私心虽想时刻相伴苏杳左右,可眼下绝不是为所欲为之时。 苏霍指尖轻敲击在石桌之上:“众怒难平,只怕人心也难向,你与杳儿之事,还是由我们家出面。” “不必如此。” 珧琢婉拒了苏癸的好意:“无需理会,既然人心难向,我也会叫着幕后之人背负千古骂名。” 苏癸举棋不定:“聂怀秋他当真会出手?” 珧琢沉着脸面,却尽显心思缜密:“为何不会?他既想绝地反击,必是得破釜沉舟的。” “皇帝既容不下他,他何不拥立新皇?” “太子如今也处处受掣肘,皇帝有意偏私除去聂家,聂家又是他最大的倚仗,他定然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京城一事,还得您留个心眼。” - 珧琢去苏杳屋阁时,远远就听到一阵儿欢声笑语。 想来苏杳在别院总拘束着,娴音虽处处照顾有佳,可也无人同她像深闺密友这般亲近,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奴仆。 院儿里的丫鬟一见珧琢,笑声戛然而止,神色也拘谨了起来,片刻后,才欠身作礼,道了一句:“姑爷?” 应当是这么叫的,小姐和这人早已是夫妻了,叫一声儿姑爷也在情理之中。 姑爷? 珧琢又挑眉咧嘴,想着这倒是好听,顺口又入耳。 苏杳屏退旁人,珧琢立刻又贴上她身了,言语动作中满是浓情不舍:“我要去临淮了,这些时日你就安心待在苏家。” 苏杳颔首,又多问了一句:“多久?” 以往珧琢出行,必是会给她一个归期的,这次也不例外,她想要。 目若朗星的男子少年意气颇盛,蹙眉时也带着股子阴桀:“一个半月。” 三月太长了,苏杳没思恋成疾,他都要疯了。 “好,一切安好。” - 临淮事态紧急,夜里珧琢便收拾了包袱,想着连夜启程去临淮,早一日去,也就早一日归。 苏杳是不舍的她早已喜欢了珧琢伴她左右:“我要是没有身孕,就想同你一块儿去了。” 珧琢只是笑:“那我该庆幸,你有孕了。” 也就不必同他去临淮涉险了。 二人相对而立,浓黑的夜也斩不断藏不住二人眼底浓稠馥郁的绵绵情谊。 珧琢抬手,先是轻轻蹭在了苏杳润滑的玉骨冰肌上,而后拢上脸颊,细细摩挲爱抚,又用无名指勾上鬓边的短发别至而后。 当真是濯濯清涟不妖,皎皎明月无痕,从初见时便倾心的人,无论再多看几眼,都是能让人惊心动魄的。 “京城也不安稳,倘若当真遇上了……不测,保你自己的安稳就好。” 苏杳只主动往前近了少许,珧琢便备受鼓舞,情难自抑的同人深吻,缠绵得糜烂,久久不能平复眼中春情。 苏杳朱唇饱满诱人,微吐轻吸濡湿了唇珠,双眸更是水亮澄澈,同人咕哝:“说得好像你不回来了一样。” 而后展演一解愁容:“我信你,信你不会丢下我不管。” “好。”珧琢更是情深意笃,重重颔首,做誓道:“杳儿,你既然信我,我就不会负你。” “这是最后一次!” 第167章 替我给苏杳带句话 珧琢走后,苏杳初时觉得清闲,可没多久,又觉得不习惯了。 自从珧琢说她腹中胎儿是女孩后,苏杳这几日就开始刺绣,以作消遣。 “娴音姐,柳春俞找到了吗?” 娴音:“被人藏起来了,不过等再过两日流言散去后,他就是弃子了,不会再有人护着他,想如何报复还是等珧琢回来之后。” 要论折磨人,珧琢当仁不让为其中翘楚。 “那齐长老呢?也没找到吗?” “齐墨洄很谨慎,上次不小心打草惊蛇后,他就一直没动静儿了。” “齐墨洄倒是藏得深,我倒是想不出,除了齐长老,还有谁能知道他的身世来历?” 齐墨洄此人太过邪恶诡秘了,定是有什么秘密藏着掖着的。 苏杳蔫头巴脑的,猝然莞尔一笑又轻灵似神女:“算了,不想了,左右不过是想要那个皇位。” 这么多人想争那至高无上之位,可这龙椅之下,早已是尸横遍野了。 苏杳只愿着,她和珧琢,还有苏家,庄家,不会也是这其中的枯魂。 - 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苏杳与珧琢的事儿,自然会传入宫里那人耳朵里去。 没两日,皇帝就召了苏癸进宫。 苏癸坐在下方,见齐墨洄一直在皇帝跟前儿伺候,他倒成公公了。 时鹄鹤就心肺猛地不适起来,咳得撕心裂肺,鲜血染了娟帕。 苏癸瞥了两眼龙椅旁递茶的齐墨洄,齐墨洄不疾不徐,又给皇帝捻了一颗药丸。 只等皇帝入口后,瞧着倒是即刻见效,安然无恙了。 “近日京城里传的那些事儿,你应当也听说了?有鼻子有眼的,说说,是真是假?” 才落了话,苏癸便悚然一惊:“想不到这事儿陛下也听说了。” 言语中,颇有讶然骇怪的诧异。 苏癸:“臣前两日听闻此事,听那人确实穿得神乎其技,本想派人问个情况,却一直找不到那人踪迹。” “又本想同四皇子交涉,哪知人已去了临淮。” “老臣已修书给我那小女,也不知她那偏远之地,何时才能收到信儿?” 既为皇帝,自然也不会太愚昧,知道苏癸不过是同他应付。 想来时琢与那苏家小女一事,已是板上钉钉的,或许那苏家幼女,当真还怀了时琢的骨肉。 苏家倒是没聂家那么大的野心,但时琢野心不小,不然也不会斗得过聂怀秋那老狐狸,给人气得都敢在皇宫动兵刃了。 时鹄鹤知苏癸也是个识时务的,苏癸刻意装傻,这样就不能治他一个欺君之罪了。 通透。 时鹄鹤:“既如此,想来那人也是别有用心,羞辱皇室,蔑视皇威,抓起来,处死,以儆效尤。” 苏癸离去时,皇帝也屏退了齐墨洄,二人一同退去之时,苏癸倒是懂了那日聂怀秋持刀行凶的心境了。 他当真也想杀了齐墨洄! “苏国公,若是不麻烦,替我给苏杳带句话。” 苏癸攥着袖袍,对此人是嗤之以鼻,当即无情拒绝:“麻烦,所以傅国师,你还是不要自找麻烦的好。” 恩恩怨怨牵扯过深,当然是做不到以礼相待的。 所幸齐墨洄待苏癸没有平日里对旁人的目中无人,倒是异常恭顺谦卑。 “苏国公还是同苏小姐提一句,有些她想知道的事儿,我可以告诉她。” - 苏杳的日子也算惬意,对外,苏府也只说她去了深山秘境处求医,且颇有成效。 倒是听闻皇帝近日来身子愈发不适了。 “说是每每吃了齐墨洄的药,便能神清气爽,精神矍铄。 更是从各地找了好些个能工巧匠来修建神庙,对外也只说是为皇帝祈福。 如此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放着水患和瘟疫一事不管不顾,民间也早有怨言了。” 娴音每日都会将这些打探到的消息同苏杳讲,不外乎磋磨度日而已。 只是苏杳也莫名起疑:“什么药这么厉害,齐墨洄不会是在给陛下下毒?” 娴音亦是茫然:“那药太医院的查验过了,不过是些滋补养身的补药混合而成的,没什么毒,不过,皇帝的身体日益亏空倒是真的。” 苏杳咂咂嘴喟叹:“日日大补,本就命悬一线的身子,不过是拆了又补,吊着一口命而已。” “而且……” 娴音卖了个关子,彻底激起了苏杳的好奇,双目炯炯的凝视着娴音。 “贵妃娘娘那儿传来消息,说也不知这皇帝是不是魔怔了,前两日还去问她,说珧琢有没有承袭他娘的医术,会不会配药? 我倒是听贵妃娘娘说,早年间皇后娘娘医术卓绝,好像还能让皇帝起死回生。 想来这皇帝明里暗里,还是有求长生不老之术的之意。” “当真是病入膏肓了,疯癫得不轻!” 长生不老,怎么可能,不过是将死之人怕死,旁人编造的谎言蒙骗他而已,他竟深信不疑。 皇帝荣华富贵与至高无上的尊荣在手,又怎会甘愿年逾五十就早逝,恨不得再活个几十年。 怕死不过人之本能,可一味追求长生,可怜又可悲。 “所以,皇帝如今又有意下旨将珧琢从临淮调回来,但太子和五皇子那些人指定是不让的,所以这一路,许是得耗时耗力了。” 苏杳估摸着日子,珧琢已经走了一月了。 珧琢每隔两日都会给她来信,虽在路上会费点时日,但苏杳却总能想到珧琢执笔时的心境。 她每每回信时,也会画上珧琢的小人儿图。 临淮的水患和瘟疫有所缓和,想来过不了多久,珧琢就会回来的。 窗杦外阵阵阴风四起,狂风大作得人心惶惶。 终在一日晨曦时,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帝病如山倒,饶有玉山倾颓之势。 皇帝病重,朝中大事皆交由太子打理,也在情理之中。 太子掌朝中大权,多日来为聂怀秋‘洗刷冤屈’,并处置了好些个‘诬告’聂怀秋之人。 - 云孜乔装打扮到来时,苏杳更是惶恐:“云娘娘,你怎么?” 云孜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这才缓了口气儿:“娴音,去给我弄点吃的,人都要饿死了。” 见人咕噜咕噜两大口茶水,苏杳也忙递过去坚果与点心,让人饱腹。 云孜也着实是饿极了,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狼吞虎咽的。 “我偷溜出来的,如今太子正得势,聂玉姝整日在宫里头趾高气扬的,专挑后宫嫔妃和皇子的不痛快。 还以皇帝病重为由,让各宫吃斋念佛,为他祈福。 实则饭都不给一口,看样子是准备饿死那些嫔妃皇子,给那些老东西陪葬。 当真是歹毒至极!” 第167章 替我给苏杳带句话 珧琢走后,苏杳初时觉得清闲,可没多久,又觉得不习惯了。 自从珧琢说她腹中胎儿是女孩后,苏杳这几日就开始刺绣,以作消遣。 “娴音姐,柳春俞找到了吗?” 娴音:“被人藏起来了,不过等再过两日流言散去后,他就是弃子了,不会再有人护着他,想如何报复还是等珧琢回来之后。” 要论折磨人,珧琢当仁不让为其中翘楚。 “那齐长老呢?也没找到吗?” “齐墨洄很谨慎,上次不小心打草惊蛇后,他就一直没动静儿了。” “齐墨洄倒是藏得深,我倒是想不出,除了齐长老,还有谁能知道他的身世来历?” 齐墨洄此人太过邪恶诡秘了,定是有什么秘密藏着掖着的。 苏杳蔫头巴脑的,猝然莞尔一笑又轻灵似神女:“算了,不想了,左右不过是想要那个皇位。” 这么多人想争那至高无上之位,可这龙椅之下,早已是尸横遍野了。 苏杳只愿着,她和珧琢,还有苏家,庄家,不会也是这其中的枯魂。 - 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苏杳与珧琢的事儿,自然会传入宫里那人耳朵里去。 没两日,皇帝就召了苏癸进宫。 苏癸坐在下方,见齐墨洄一直在皇帝跟前儿伺候,他倒成公公了。 时鹄鹤就心肺猛地不适起来,咳得撕心裂肺,鲜血染了娟帕。 苏癸瞥了两眼龙椅旁递茶的齐墨洄,齐墨洄不疾不徐,又给皇帝捻了一颗药丸。 只等皇帝入口后,瞧着倒是即刻见效,安然无恙了。 “近日京城里传的那些事儿,你应当也听说了?有鼻子有眼的,说说,是真是假?” 才落了话,苏癸便悚然一惊:“想不到这事儿陛下也听说了。” 言语中,颇有讶然骇怪的诧异。 苏癸:“臣前两日听闻此事,听那人确实穿得神乎其技,本想派人问个情况,却一直找不到那人踪迹。” “又本想同四皇子交涉,哪知人已去了临淮。” “老臣已修书给我那小女,也不知她那偏远之地,何时才能收到信儿?” 既为皇帝,自然也不会太愚昧,知道苏癸不过是同他应付。 想来时琢与那苏家小女一事,已是板上钉钉的,或许那苏家幼女,当真还怀了时琢的骨肉。 苏家倒是没聂家那么大的野心,但时琢野心不小,不然也不会斗得过聂怀秋那老狐狸,给人气得都敢在皇宫动兵刃了。 时鹄鹤知苏癸也是个识时务的,苏癸刻意装傻,这样就不能治他一个欺君之罪了。 通透。 时鹄鹤:“既如此,想来那人也是别有用心,羞辱皇室,蔑视皇威,抓起来,处死,以儆效尤。” 苏癸离去时,皇帝也屏退了齐墨洄,二人一同退去之时,苏癸倒是懂了那日聂怀秋持刀行凶的心境了。 他当真也想杀了齐墨洄! “苏国公,若是不麻烦,替我给苏杳带句话。” 苏癸攥着袖袍,对此人是嗤之以鼻,当即无情拒绝:“麻烦,所以傅国师,你还是不要自找麻烦的好。” 恩恩怨怨牵扯过深,当然是做不到以礼相待的。 所幸齐墨洄待苏癸没有平日里对旁人的目中无人,倒是异常恭顺谦卑。 “苏国公还是同苏小姐提一句,有些她想知道的事儿,我可以告诉她。” - 苏杳的日子也算惬意,对外,苏府也只说她去了深山秘境处求医,且颇有成效。 倒是听闻皇帝近日来身子愈发不适了。 “说是每每吃了齐墨洄的药,便能神清气爽,精神矍铄。 更是从各地找了好些个能工巧匠来修建神庙,对外也只说是为皇帝祈福。 如此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放着水患和瘟疫一事不管不顾,民间也早有怨言了。” 娴音每日都会将这些打探到的消息同苏杳讲,不外乎磋磨度日而已。 只是苏杳也莫名起疑:“什么药这么厉害,齐墨洄不会是在给陛下下毒?” 娴音亦是茫然:“那药太医院的查验过了,不过是些滋补养身的补药混合而成的,没什么毒,不过,皇帝的身体日益亏空倒是真的。” 苏杳咂咂嘴喟叹:“日日大补,本就命悬一线的身子,不过是拆了又补,吊着一口命而已。” “而且……” 娴音卖了个关子,彻底激起了苏杳的好奇,双目炯炯的凝视着娴音。 “贵妃娘娘那儿传来消息,说也不知这皇帝是不是魔怔了,前两日还去问她,说珧琢有没有承袭他娘的医术,会不会配药? 我倒是听贵妃娘娘说,早年间皇后娘娘医术卓绝,好像还能让皇帝起死回生。 想来这皇帝明里暗里,还是有求长生不老之术的之意。” “当真是病入膏肓了,疯癫得不轻!” 长生不老,怎么可能,不过是将死之人怕死,旁人编造的谎言蒙骗他而已,他竟深信不疑。 皇帝荣华富贵与至高无上的尊荣在手,又怎会甘愿年逾五十就早逝,恨不得再活个几十年。 怕死不过人之本能,可一味追求长生,可怜又可悲。 “所以,皇帝如今又有意下旨将珧琢从临淮调回来,但太子和五皇子那些人指定是不让的,所以这一路,许是得耗时耗力了。” 苏杳估摸着日子,珧琢已经走了一月了。 珧琢每隔两日都会给她来信,虽在路上会费点时日,但苏杳却总能想到珧琢执笔时的心境。 她每每回信时,也会画上珧琢的小人儿图。 临淮的水患和瘟疫有所缓和,想来过不了多久,珧琢就会回来的。 窗杦外阵阵阴风四起,狂风大作得人心惶惶。 终在一日晨曦时,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帝病如山倒,饶有玉山倾颓之势。 皇帝病重,朝中大事皆交由太子打理,也在情理之中。 太子掌朝中大权,多日来为聂怀秋‘洗刷冤屈’,并处置了好些个‘诬告’聂怀秋之人。 - 云孜乔装打扮到来时,苏杳更是惶恐:“云娘娘,你怎么?” 云孜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这才缓了口气儿:“娴音,去给我弄点吃的,人都要饿死了。” 见人咕噜咕噜两大口茶水,苏杳也忙递过去坚果与点心,让人饱腹。 云孜也着实是饿极了,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狼吞虎咽的。 “我偷溜出来的,如今太子正得势,聂玉姝整日在宫里头趾高气扬的,专挑后宫嫔妃和皇子的不痛快。 还以皇帝病重为由,让各宫吃斋念佛,为他祈福。 实则饭都不给一口,看样子是准备饿死那些嫔妃皇子,给那些老东西陪葬。 当真是歹毒至极!” 第168章 这皇位,珧琢为何不去争? 苏杳听来也为之惊叹讶异,想着这聂皇后当真气量这么小,陛下才刚病倒,这就想着将那些人除之后快了? 云孜:“太子的人时时刻刻守着景阳宫,我也进不去,不知道皇帝到底死没死?” “我也不清楚太子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或许是等皇帝的退位诏书,又或许,是想要等珧琢回来。” 听云孜一席话,聂皇后在宫中如此放肆,简直是目中无人,苏杳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 “或许,太子他们早笃定,皇上这次必死无疑,所以如今在前朝和后宫才这么盛气凌人。” 云孜也忙不迭附和,嘲弄道:“当真是没了老东西压制,一朝得势,唯我独尊了。” 苏杳又给云孜添了口茶水,恰娴音也端着好几份儿吃食来了,面食,荤腥,燕窝粥,各式各样的,云孜当即就坐不住了。 “还是宫外自在。” 感慨后,竟有几分落寞的惆怅。 苏杳:“我听我爹说,太子私底下调动了皇城的守卫军,连带着雍亲王的军队也在往京城赶了。” “他是想逼宫,还是等珧琢回来后,来一出瓮中捉鳖?” 云孜吃了两口东西,这才缓了口气儿,能中气十足的同苏杳打趣了:“哪有将自家相公比作王八的?” “行了,你就别担心他了,他自己会看着办的,我今日出宫,就是为了来看看我的孙儿。” 说着,正往苏杳高隆的腹部望去,满眼喜色乍现。 云孜保养得当,瞧着不过三十来岁左右,媚色风韵却不媚俗。 “再有三月就能出来了,听珧琢说许是个女孩,女孩好啊,我珧姐姐长得就漂亮,再有你的容貌,指定也是个绝色美人~” “性子得随你,温婉可人,若是随了珧琢那秉性,只怕是得整日得折腾人了。” 许是云孜脱离了深宫,未穿贵妃服饰,整个人也放得开了些,口口夸赞,倒是让苏杳面露赧然。 苏杳往日对这位贵妃娘娘也知之甚少,只知其是妧皇后的婢女出身,在后宫更是独得恩宠,却总听闻云贵妃和皇后过不去。 她倒是对人多了几分好奇。 “看着我做干什么?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云孜自在极了,宫里头整日需要勾心斗角,处处是眼线,总归是压抑的,这会儿出了那四方宫腔高瓦,又有何不能说的? 她见苏杳倒是欲言又止,想来是难以开口的冒犯之言。 “想问妧皇后的,还是珧琢的?” “你应当知道我和珧琢私底下牵扯也不算多,他当初同皇后离宫后,我也就见过他三次,其余的皆是由珧姐姐写信告知。” “所以,你应当想问的是娘娘?” 苏杳忙点头。 云孜眼帘掀开,眸子上滑流转着,生涩温润道:“我同珧姐姐,都是仙乐族的,你应当知晓。 仙乐族百年前也算一异族,而后依附了醴朝,几十年来,除了时不时传点邪乎的风声,也算顺遂安稳。 二十多年前,那时还是五皇子的时鹄鹤在先帝众多子嗣中极不受宠,深受重伤经行西南的仙乐族时,被珧姐姐所救,而后结识。 仙乐族向来诡秘,在外风评也不大好,为皇子正妃自是配不上,但时鹄鹤不受宠,这事儿先帝也同意了。 他俩成婚后,珧姐姐知时鹄鹤野心,自是鼎力相助,时鹄鹤可谓是平步青云,而后又娶了当时还算得势的聂家的聂玉姝为侧妃,又是如虎添翼,风光无限。” 言于此,云孜面色上的讥讽更甚,清瞳中满是冷诮哂笑:“费劲全力筹谋,到头来竟是给心爱之人娶侧妃,谁人受得了? 而后,时鹄鹤一路如有神助,也顺理成章登上了皇位,珧姐姐为皇后,聂玉姝为妃。 只是在此之后,聂玉姝便行事愈发嚣张,屡屡顶撞娘娘,时鹄鹤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娘娘肚子里的孩子遭聂家所害,他也不过草草了事。 之后,更是……” 说到此,苏杳见云孜面容之上的怒意与怨恨难以遏制。 云孜:“仙乐族惨遭灭族,说是为七皇子一派的余孽所害。” 仙乐一族,苏杳小时倒是在话本上见过,皆是说擅邪术,而后遇见了珧琢,又觉不假。 她轻轻颔首,却遭云孜讥讽:“你还当真信啊?即便是余孽,也该冲着时鹄鹤而去。” “假的,娘娘查到,灭族一事,还是与聂家有关,而且,皇帝也是知道此事的。 她这才知道,仙乐族暗中替时鹄鹤做了好些龌龊事,那些突然暴毙的皇子后妃乃至朝臣,皆有仙乐族的手笔。 往日的族人,成了一柄替人杀人的利刃,最终还遭枕边人所害,时鹄鹤一出卸磨杀驴的戏,早已让娘娘心如死灰。 偏偏时鹄鹤还演得一出好戏,不仅为仙乐族人修建陵墓,还纳我为妃。 之后,娘娘又怀了珧琢,聂玉姝几次三番谋害,之后也不知娘娘察觉了什么,这才假死脱身。” 照云孜所说,难怪云孜咽不下心中这口恶气,偏要让珧琢夺嫡。 族人被残害,却还得委身于幕后之人,而要她眼睁睁看着另一罪魁祸首的孩子登上帝位,又要她如何能甘心? 前尘往事原是如此,苏杳头一次听人叙述得如此详尽,竟也觉得,这皇位,珧琢为何不去争? 云孜连连冷哼:“娘娘心软,也怕珧琢遭逢不测,所以,我这些年也积攒势力,待时机成熟,再将这天下纳入他手。” 第168章 这皇位,珧琢为何不去争? 苏杳听来也为之惊叹讶异,想着这聂皇后当真气量这么小,陛下才刚病倒,这就想着将那些人除之后快了? 云孜:“太子的人时时刻刻守着景阳宫,我也进不去,不知道皇帝到底死没死?” “我也不清楚太子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或许是等皇帝的退位诏书,又或许,是想要等珧琢回来。” 听云孜一席话,聂皇后在宫中如此放肆,简直是目中无人,苏杳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 “或许,太子他们早笃定,皇上这次必死无疑,所以如今在前朝和后宫才这么盛气凌人。” 云孜也忙不迭附和,嘲弄道:“当真是没了老东西压制,一朝得势,唯我独尊了。” 苏杳又给云孜添了口茶水,恰娴音也端着好几份儿吃食来了,面食,荤腥,燕窝粥,各式各样的,云孜当即就坐不住了。 “还是宫外自在。” 感慨后,竟有几分落寞的惆怅。 苏杳:“我听我爹说,太子私底下调动了皇城的守卫军,连带着雍亲王的军队也在往京城赶了。” “他是想逼宫,还是等珧琢回来后,来一出瓮中捉鳖?” 云孜吃了两口东西,这才缓了口气儿,能中气十足的同苏杳打趣了:“哪有将自家相公比作王八的?” “行了,你就别担心他了,他自己会看着办的,我今日出宫,就是为了来看看我的孙儿。” 说着,正往苏杳高隆的腹部望去,满眼喜色乍现。 云孜保养得当,瞧着不过三十来岁左右,媚色风韵却不媚俗。 “再有三月就能出来了,听珧琢说许是个女孩,女孩好啊,我珧姐姐长得就漂亮,再有你的容貌,指定也是个绝色美人~” “性子得随你,温婉可人,若是随了珧琢那秉性,只怕是得整日得折腾人了。” 许是云孜脱离了深宫,未穿贵妃服饰,整个人也放得开了些,口口夸赞,倒是让苏杳面露赧然。 苏杳往日对这位贵妃娘娘也知之甚少,只知其是妧皇后的婢女出身,在后宫更是独得恩宠,却总听闻云贵妃和皇后过不去。 她倒是对人多了几分好奇。 “看着我做干什么?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云孜自在极了,宫里头整日需要勾心斗角,处处是眼线,总归是压抑的,这会儿出了那四方宫腔高瓦,又有何不能说的? 她见苏杳倒是欲言又止,想来是难以开口的冒犯之言。 “想问妧皇后的,还是珧琢的?” “你应当知道我和珧琢私底下牵扯也不算多,他当初同皇后离宫后,我也就见过他三次,其余的皆是由珧姐姐写信告知。” “所以,你应当想问的是娘娘?” 苏杳忙点头。 云孜眼帘掀开,眸子上滑流转着,生涩温润道:“我同珧姐姐,都是仙乐族的,你应当知晓。 仙乐族百年前也算一异族,而后依附了醴朝,几十年来,除了时不时传点邪乎的风声,也算顺遂安稳。 二十多年前,那时还是五皇子的时鹄鹤在先帝众多子嗣中极不受宠,深受重伤经行西南的仙乐族时,被珧姐姐所救,而后结识。 仙乐族向来诡秘,在外风评也不大好,为皇子正妃自是配不上,但时鹄鹤不受宠,这事儿先帝也同意了。 他俩成婚后,珧姐姐知时鹄鹤野心,自是鼎力相助,时鹄鹤可谓是平步青云,而后又娶了当时还算得势的聂家的聂玉姝为侧妃,又是如虎添翼,风光无限。” 言于此,云孜面色上的讥讽更甚,清瞳中满是冷诮哂笑:“费劲全力筹谋,到头来竟是给心爱之人娶侧妃,谁人受得了? 而后,时鹄鹤一路如有神助,也顺理成章登上了皇位,珧姐姐为皇后,聂玉姝为妃。 只是在此之后,聂玉姝便行事愈发嚣张,屡屡顶撞娘娘,时鹄鹤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娘娘肚子里的孩子遭聂家所害,他也不过草草了事。 之后,更是……” 说到此,苏杳见云孜面容之上的怒意与怨恨难以遏制。 云孜:“仙乐族惨遭灭族,说是为七皇子一派的余孽所害。” 仙乐一族,苏杳小时倒是在话本上见过,皆是说擅邪术,而后遇见了珧琢,又觉不假。 她轻轻颔首,却遭云孜讥讽:“你还当真信啊?即便是余孽,也该冲着时鹄鹤而去。” “假的,娘娘查到,灭族一事,还是与聂家有关,而且,皇帝也是知道此事的。 她这才知道,仙乐族暗中替时鹄鹤做了好些龌龊事,那些突然暴毙的皇子后妃乃至朝臣,皆有仙乐族的手笔。 往日的族人,成了一柄替人杀人的利刃,最终还遭枕边人所害,时鹄鹤一出卸磨杀驴的戏,早已让娘娘心如死灰。 偏偏时鹄鹤还演得一出好戏,不仅为仙乐族人修建陵墓,还纳我为妃。 之后,娘娘又怀了珧琢,聂玉姝几次三番谋害,之后也不知娘娘察觉了什么,这才假死脱身。” 照云孜所说,难怪云孜咽不下心中这口恶气,偏要让珧琢夺嫡。 族人被残害,却还得委身于幕后之人,而要她眼睁睁看着另一罪魁祸首的孩子登上帝位,又要她如何能甘心? 前尘往事原是如此,苏杳头一次听人叙述得如此详尽,竟也觉得,这皇位,珧琢为何不去争? 云孜连连冷哼:“娘娘心软,也怕珧琢遭逢不测,所以,我这些年也积攒势力,待时机成熟,再将这天下纳入他手。” 第169章 她往日也从未见珧琢对女人有意 “你也别怨我狠心,总让珧琢身陷险境,夺嫡本就是艰险的,大不了我与那些人同归于尽,反正,我是不会让老东西和聂家好过的。” 云孜对皇帝和聂家怨念极深,苏杳亦是有目共睹的。 却也莫名感伤。 她做不到劝人放下,总觉劝人放下,就跟说着冠冕堂皇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般。 可未经他人苦,又怎能真劝人为善? 帝王当真是无情,也不知珧琢日后若是荣登帝位,权势滔天,是否也会莺莺燕燕、妻妾环绕、佳丽三千呢? 应当……不会? 她往日也从未见珧琢对女人有意,就见他饲养毒虫,捣弄毒药,外加折磨人了。 爱好稀奇古怪得很,与常人非比寻常,邪门得很。 算了,珧琢能活命就行了,她如今也不求珧琢能当个极好的大善人了。 云孜:“你那日说齐墨洄许是珧姐姐的骨肉,我也觉得八九不离十,但他此人六亲不认,嗜杀狠戾,看着谁都想杀,如此无情残暴,想来与之为伍以不是什么好法子,也就不管他了,随他去。” “对了,你兄长的腿如何了?” 苏杳这才笑吟吟的,清冷面容上阴霾尽散:“恢复的很好,大夫说是再养些时日,就没有大碍能痊愈了。” 云孜点了点头:“那就好,好了,不说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宫去了。” 苏杳正欲起身,云孜眼疾手快将大肚的苏杳按下:“身子重了就多歇着,他定会安然无恙的。” 转头又朝着娴音和玉温道:“这个点心还有吗?多给我包点,宫里头那些小孩儿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的,我给他们都带点回去。” “还有的,我去给您拿。”玉温率先夺门而出。 娴音出门相送云孜,苏杳又想着,也不知珧琢何日才会回来。 廊下,云孜看着这广阔天地,也不知自己多年没见到这广袤之景了。 好在终于快到了解脱之日。 又同身旁的娴音交付,万分嘱托:“好好照料着。” 到底是珧姐姐的血脉,也是苏杳和珧琢的,万不能出了什么差错。 娴音应声答道:“好,姐。你要走了吗?” 云孜理了理衣诀,隐晦一笑,眼底闪过须臾的精明算计:“既到这儿了,不去拜访一下苏国公,未免有些失了礼数。” 娴音又瞥了一眼屋内,云孜:“她不比我愚钝,她知道的。” 知道自己别有用心,此次来还是要借国公府之力替珧琢筹谋。 “既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和苏家都知道的。” 苏家若是真傻,早年就不会将兵权舍弃,而不过问朝堂之事。 “如今,我们也算是全搭在珧琢身上了。” - 珧琢倒是没让苏杳过多思念,两日后当真有了来信,说是归来了。 苏杳前脚收到娴音的消息,而后,就是母亲身旁的婢女来禀报,说是珧琢刚到京城,就被太子下令召入宫了。 太子如此情急,想来已是等候多时了,苏杳就知,时候到了。 此去当真是鸿门宴了,九死一生之局,她也不知珧琢如何能破? 珧琢入宫时,已然察觉不对,宫门守卫,面生得很,个个握紧了手中剑柄,眸中尽是杀意。 景阳宫前,更是围满了禁军,而一身明黄色太子锦缎华袍的时御身后,是齐墨洄。 二人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时御向前一步,与一旁冷眼肃杀的齐墨洄对比鲜明,同珧琢相对而立,言笑晏晏。 “既然回来了,那就先进去看看父皇,念叨你许久了。” 珧琢一踏入景阳宫,便嗅到了那股刺人鼻息的腥臭味儿。 斑驳血迹清晰可闻,其他难以言喻的,更是臭气熏天,屋内内侍更是口鼻皆掩,避之不及。 而龙床皇帐之下,皇帝早已蓬头垢面,形若枯槁,命悬一线了。 再无往日一国之君的气度与威风。 见着珧琢,时鹄鹤更是攥紧了身下的软衾,想着抬手,却浑身无力,只得死死的瞪着人。 “救……,救……” 同一月多前那模样,相去甚远,时鹄鹤双目混沌下陷,污浊眼眸生气全无。 珧琢再往前一步时,却被时御叫住了:“四弟还是切莫再近身了,父皇染了瘟疫,难保不会传给你。” “若是再经由你,染到四皇妃身上,只怕四皇妃会多受一遭罪。” 如今形势已明,任何虚情假意都太过明显,倒不妨敞亮些,也省得麻烦。 珧琢侧目,剑眉星目的眉宇多了几分玩味儿的兴致,明知故问道: “各大医馆早已有了治疗瘟疫的方子,为何不给他用药?” 他并未有半分指责之意,时御却连连推脱责任:“四弟可别这么看我,与我无关。” 珧琢又将目光落在了齐墨洄身上。 这人当真是邪乎,青天白日却好似一具森森白骨。 珧琢讥笑得邪肆,同齐墨洄当真有几分相似。 “时疫,阿芙蓉粉,五石散,除了这些,你们还有什么手段没用在他身上?” 时御抻了抻自己身上的衣袍,虽未有龙纹,却已然是一副帝皇姿态了:“手段嘛,自是多得是,不急,会慢慢使的。” “你当真是恨他入骨。” 时御也不否认,经久习性,让他带人总是噙着一抹疏离却笑不达眼底的虚浮笑意。 时御反问:“我就不信,你当真就不恨他?” 珧琢淡淡瞟了一眼病榻上要死不活的时鹄鹤,人的野心是能从眼底看见了。 此刻,时鹄鹤满眼求生二字。 时御也不再避讳,而是直言相向:“他对你,对我,对时轩羽,向来可没什么父子亲情。” 虽可悲,但也释怀:“少时我便知道了,他的心中,无心情爱,如若不然,又为何屡屡任由旁人对你母后这位发妻皇后下手而无动于衷。” “糟糠之妻,弃之如履。” 可眼中却隐隐带着痛恨:“他也无心血脉亲情,少时对我,向来是肆意辱骂责打,对我母后更是百般厌弃。” “他的心中,向来只有权势,对妧皇后,我母后,对你,皆不过利用。” “而他利用完之后,为了保全他的名声,都想除之而后快。” 第169章 她往日也从未见珧琢对女人有意 “你也别怨我狠心,总让珧琢身陷险境,夺嫡本就是艰险的,大不了我与那些人同归于尽,反正,我是不会让老东西和聂家好过的。” 云孜对皇帝和聂家怨念极深,苏杳亦是有目共睹的。 却也莫名感伤。 她做不到劝人放下,总觉劝人放下,就跟说着冠冕堂皇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般。 可未经他人苦,又怎能真劝人为善? 帝王当真是无情,也不知珧琢日后若是荣登帝位,权势滔天,是否也会莺莺燕燕、妻妾环绕、佳丽三千呢? 应当……不会? 她往日也从未见珧琢对女人有意,就见他饲养毒虫,捣弄毒药,外加折磨人了。 爱好稀奇古怪得很,与常人非比寻常,邪门得很。 算了,珧琢能活命就行了,她如今也不求珧琢能当个极好的大善人了。 云孜:“你那日说齐墨洄许是珧姐姐的骨肉,我也觉得八九不离十,但他此人六亲不认,嗜杀狠戾,看着谁都想杀,如此无情残暴,想来与之为伍以不是什么好法子,也就不管他了,随他去。” “对了,你兄长的腿如何了?” 苏杳这才笑吟吟的,清冷面容上阴霾尽散:“恢复的很好,大夫说是再养些时日,就没有大碍能痊愈了。” 云孜点了点头:“那就好,好了,不说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宫去了。” 苏杳正欲起身,云孜眼疾手快将大肚的苏杳按下:“身子重了就多歇着,他定会安然无恙的。” 转头又朝着娴音和玉温道:“这个点心还有吗?多给我包点,宫里头那些小孩儿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的,我给他们都带点回去。” “还有的,我去给您拿。”玉温率先夺门而出。 娴音出门相送云孜,苏杳又想着,也不知珧琢何日才会回来。 廊下,云孜看着这广阔天地,也不知自己多年没见到这广袤之景了。 好在终于快到了解脱之日。 又同身旁的娴音交付,万分嘱托:“好好照料着。” 到底是珧姐姐的血脉,也是苏杳和珧琢的,万不能出了什么差错。 娴音应声答道:“好,姐。你要走了吗?” 云孜理了理衣诀,隐晦一笑,眼底闪过须臾的精明算计:“既到这儿了,不去拜访一下苏国公,未免有些失了礼数。” 娴音又瞥了一眼屋内,云孜:“她不比我愚钝,她知道的。” 知道自己别有用心,此次来还是要借国公府之力替珧琢筹谋。 “既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和苏家都知道的。” 苏家若是真傻,早年就不会将兵权舍弃,而不过问朝堂之事。 “如今,我们也算是全搭在珧琢身上了。” - 珧琢倒是没让苏杳过多思念,两日后当真有了来信,说是归来了。 苏杳前脚收到娴音的消息,而后,就是母亲身旁的婢女来禀报,说是珧琢刚到京城,就被太子下令召入宫了。 太子如此情急,想来已是等候多时了,苏杳就知,时候到了。 此去当真是鸿门宴了,九死一生之局,她也不知珧琢如何能破? 珧琢入宫时,已然察觉不对,宫门守卫,面生得很,个个握紧了手中剑柄,眸中尽是杀意。 景阳宫前,更是围满了禁军,而一身明黄色太子锦缎华袍的时御身后,是齐墨洄。 二人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时御向前一步,与一旁冷眼肃杀的齐墨洄对比鲜明,同珧琢相对而立,言笑晏晏。 “既然回来了,那就先进去看看父皇,念叨你许久了。” 珧琢一踏入景阳宫,便嗅到了那股刺人鼻息的腥臭味儿。 斑驳血迹清晰可闻,其他难以言喻的,更是臭气熏天,屋内内侍更是口鼻皆掩,避之不及。 而龙床皇帐之下,皇帝早已蓬头垢面,形若枯槁,命悬一线了。 再无往日一国之君的气度与威风。 见着珧琢,时鹄鹤更是攥紧了身下的软衾,想着抬手,却浑身无力,只得死死的瞪着人。 “救……,救……” 同一月多前那模样,相去甚远,时鹄鹤双目混沌下陷,污浊眼眸生气全无。 珧琢再往前一步时,却被时御叫住了:“四弟还是切莫再近身了,父皇染了瘟疫,难保不会传给你。” “若是再经由你,染到四皇妃身上,只怕四皇妃会多受一遭罪。” 如今形势已明,任何虚情假意都太过明显,倒不妨敞亮些,也省得麻烦。 珧琢侧目,剑眉星目的眉宇多了几分玩味儿的兴致,明知故问道: “各大医馆早已有了治疗瘟疫的方子,为何不给他用药?” 他并未有半分指责之意,时御却连连推脱责任:“四弟可别这么看我,与我无关。” 珧琢又将目光落在了齐墨洄身上。 这人当真是邪乎,青天白日却好似一具森森白骨。 珧琢讥笑得邪肆,同齐墨洄当真有几分相似。 “时疫,阿芙蓉粉,五石散,除了这些,你们还有什么手段没用在他身上?” 时御抻了抻自己身上的衣袍,虽未有龙纹,却已然是一副帝皇姿态了:“手段嘛,自是多得是,不急,会慢慢使的。” “你当真是恨他入骨。” 时御也不否认,经久习性,让他带人总是噙着一抹疏离却笑不达眼底的虚浮笑意。 时御反问:“我就不信,你当真就不恨他?” 珧琢淡淡瞟了一眼病榻上要死不活的时鹄鹤,人的野心是能从眼底看见了。 此刻,时鹄鹤满眼求生二字。 时御也不再避讳,而是直言相向:“他对你,对我,对时轩羽,向来可没什么父子亲情。” 虽可悲,但也释怀:“少时我便知道了,他的心中,无心情爱,如若不然,又为何屡屡任由旁人对你母后这位发妻皇后下手而无动于衷。” “糟糠之妻,弃之如履。” 可眼中却隐隐带着痛恨:“他也无心血脉亲情,少时对我,向来是肆意辱骂责打,对我母后更是百般厌弃。” “他的心中,向来只有权势,对妧皇后,我母后,对你,皆不过利用。” “而他利用完之后,为了保全他的名声,都想除之而后快。” 第170章 四皇兄,你当真是敏锐过人 时御近身床榻两步,迎上时鹄鹤的痛恨,缓缓道:“父皇,你也别这么看着我,怪只怪你太过狠心,生出来的儿子,也个个都是薄情寡义之辈。” “退位诏书,我就不用了,毕竟孤乃太子,你要死死了,即位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惜,若是你和时琢消停点,我也不是不能够再让你多活两年。” 时御平日里总是谈笑风生,可骨子里的冷漠与狠戾,如今显露无遗。 时鹄鹤看着怒不可遏,却也只能跟牙牙学语的幼童般嗫嚅着唇,且只能溢出声儿,却吐不出字。 瞧着挺凄惨的,却又惹人发笑,只因时鹄鹤那嗡鸣声,跟牛一样。 珧琢咬紧牙关,不过是为了掩盖那块绷不住的笑意,落在时御眼底,却难免遭人误解,以为珧琢是龇牙咧嘴,目眦欲裂的痛恨。 珧琢:“太子这是何意,人还没死,你就盼着他死,是蓄谋着夺位吗?” 时御桃花眼眉目一漾,挑着吊梢眼侧目瞧珧琢,却无半分忌惮,只有耻笑。 “他死不死的,我不在乎,反正亦是将死之人了,但你——” “得死了。” 话音方落,门外便冲进来一队提刀人马。 而聂怀秋更是身在其中。 来人尽是气势汹汹,恶意满满,手中的刀剑早已是摩拳擦掌了。 只等一拥而上砍人,将人大卸八块。 珧琢也不急不躁,泰山崩于前而喜怒不显于色,沉如磐石:“看来,你当真是想篡位了!” 时御把玩着指腹处的扳指:“篡不篡位,你说了可是不算的?” “如今陛下龙体欠安,朝中之事,可是由孤说了算的。” 聂玉姝被人搀扶着从外而来,皇帝病重,却打扮得妖艳招展,一头凤冠珠钗,绫罗绸缎,华贵得不成样子,毫无皇帝病重即将驾崩的悲切伤情。 “想不到珧姒的儿子,到头来终究是败在了我儿子手中。” 小人得志,说的就是聂玉姝如今那番嘴脸。 珧琢神色淡漠的瞥了两眼人:“我娘当初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是死于你手?” 事到如今,聂玉姝也不再同珧琢虚与委蛇了,刻薄奸恶尽显,还有着自鸣得意之势:“是又如何?” “你不会以为,这事儿陛下不知道?我所做之事,陛下心知肚明,就连你母后也一清二楚,不过……” “那又如何?” 聂玉姝太过得意,忘了形的张口大笑。 “陛下忌惮我家替他夺下了江山,就算我要烧死你俩,他也无动于衷,你以为他能有多在乎你和你娘那个贱人?” 后半句,聂玉姝硬生生嘶吼出来的,更是破了音。 更是笑得如患疯癫之症:“从前是你娘和她的族人,如今又是我聂家,兔死狗烹、忘恩负义,他当真是做得出来!” “这天下,本就该是我聂家的、该是我儿的!” 珧琢仍是并未露怯,由着聂玉姝叫嚣后,神色藐视轻喃道:“不如何,要你聂家满门的狗命而已。” 云孜说天下该是他珧家的,聂玉姝又说得是聂家的,想来,终究是注定得争上一争的。 聂怀秋:“你的命,连同苏家满门,我都要了。” 聂玉姝气急败坏:“跟他废什么话,四皇子时琢,勾结外族,残害皇帝,意图谋反,罪证确凿,陛下有令,还不快将此人格杀勿论!” 尖利的声响险些刺破珧琢的耳膜,那些人自是早已按耐不住了,提刀便朝着人砍去。 时御却见珧琢不住发笑,也不急于这一时:“你笑什么?” 珧琢不答,时御更是讥讽:“拖延时辰等人来救你?” “那你该死心了,如今整个皇宫所有的人,如今已是我的人了。” 珧琢仍睥睨着冷眸,时不时高深莫测淡笑:“我自是笑你,笑你隐藏多年,到头来终究是功亏一篑。” 见时御疑惑,珧琢也和盘托出:“时轩羽近日很消停?你不会以为他真的迫于权威,有所收敛?” “你能从别处借兵,他自然亦可以,还能以皇帝的圣旨,名正言顺拨乱反正,只怕这会儿,他的人,早已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了。” 见时御神色凝重朝床榻之人望去,而时鹄鹤横眉冷眼,时御就知珧琢所言不假。 弄走了一个珧琢,还有一个时轩羽。 “不过,他的野心也不比你小。” 时御蹙眉,冷凛着目光,显出几分躁动:“你什么意思?” 珧琢也瞧了两眼那卧病不起、仍是沾沾自喜之人。 “陛下当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竟然连时轩羽都敢轻信。” “如今他圣旨和玉玺在手,谋朝篡位、残害皇帝之人,只怕也要多一个你了。” 景阳宫内,众人一时噤口不言。 只听哀鸿遍野的刀剑厮杀,凄声惨叫不绝于耳,时御才察觉不对,那铮然声,已然快到了景阳宫外。 而后,时鹄鹤更是猛咳两声,直至一口鲜血直涌,喷溅而出,双目大睁,气绝身亡,颇有几分死不瞑目模样。 身旁人去探了鼻息,已是竭气而死了,连连摇头。 时御并没对时鹄鹤下毒手,倒不是顾念着父子亲情,而是不愿时鹄鹤就这么轻轻松松就死了。 不过,他确实低估了时轩羽,时轩羽又是如何…… “末了,还是被你揪出来了,四皇兄,你当真是敏锐过人。” 景阳宫门外,赫然伫立的,除了时轩羽,还能是何人? 一行人踏出景阳宫,长阶之下,早已是尸横遍野了。 非但如此,朝臣也皆在此。 两方人马对峙着,人数倒是未有太大的悬殊。 时轩羽如今也是得胜之姿态,手握圣旨,信心备至。 “多日不见,连旧都来不及叙,就该送两位皇兄上路了。” 时轩羽高声,声如洪钟,沉稳有力:“父皇有旨,太子时御,四皇子时琢,居心叵测,谋害君王,其心可诛,着五皇子时轩羽,清君侧……” “即位!” 第170章 四皇兄,你当真是敏锐过人 时御近身床榻两步,迎上时鹄鹤的痛恨,缓缓道:“父皇,你也别这么看着我,怪只怪你太过狠心,生出来的儿子,也个个都是薄情寡义之辈。” “退位诏书,我就不用了,毕竟孤乃太子,你要死死了,即位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惜,若是你和时琢消停点,我也不是不能够再让你多活两年。” 时御平日里总是谈笑风生,可骨子里的冷漠与狠戾,如今显露无遗。 时鹄鹤看着怒不可遏,却也只能跟牙牙学语的幼童般嗫嚅着唇,且只能溢出声儿,却吐不出字。 瞧着挺凄惨的,却又惹人发笑,只因时鹄鹤那嗡鸣声,跟牛一样。 珧琢咬紧牙关,不过是为了掩盖那块绷不住的笑意,落在时御眼底,却难免遭人误解,以为珧琢是龇牙咧嘴,目眦欲裂的痛恨。 珧琢:“太子这是何意,人还没死,你就盼着他死,是蓄谋着夺位吗?” 时御桃花眼眉目一漾,挑着吊梢眼侧目瞧珧琢,却无半分忌惮,只有耻笑。 “他死不死的,我不在乎,反正亦是将死之人了,但你——” “得死了。” 话音方落,门外便冲进来一队提刀人马。 而聂怀秋更是身在其中。 来人尽是气势汹汹,恶意满满,手中的刀剑早已是摩拳擦掌了。 只等一拥而上砍人,将人大卸八块。 珧琢也不急不躁,泰山崩于前而喜怒不显于色,沉如磐石:“看来,你当真是想篡位了!” 时御把玩着指腹处的扳指:“篡不篡位,你说了可是不算的?” “如今陛下龙体欠安,朝中之事,可是由孤说了算的。” 聂玉姝被人搀扶着从外而来,皇帝病重,却打扮得妖艳招展,一头凤冠珠钗,绫罗绸缎,华贵得不成样子,毫无皇帝病重即将驾崩的悲切伤情。 “想不到珧姒的儿子,到头来终究是败在了我儿子手中。” 小人得志,说的就是聂玉姝如今那番嘴脸。 珧琢神色淡漠的瞥了两眼人:“我娘当初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是死于你手?” 事到如今,聂玉姝也不再同珧琢虚与委蛇了,刻薄奸恶尽显,还有着自鸣得意之势:“是又如何?” “你不会以为,这事儿陛下不知道?我所做之事,陛下心知肚明,就连你母后也一清二楚,不过……” “那又如何?” 聂玉姝太过得意,忘了形的张口大笑。 “陛下忌惮我家替他夺下了江山,就算我要烧死你俩,他也无动于衷,你以为他能有多在乎你和你娘那个贱人?” 后半句,聂玉姝硬生生嘶吼出来的,更是破了音。 更是笑得如患疯癫之症:“从前是你娘和她的族人,如今又是我聂家,兔死狗烹、忘恩负义,他当真是做得出来!” “这天下,本就该是我聂家的、该是我儿的!” 珧琢仍是并未露怯,由着聂玉姝叫嚣后,神色藐视轻喃道:“不如何,要你聂家满门的狗命而已。” 云孜说天下该是他珧家的,聂玉姝又说得是聂家的,想来,终究是注定得争上一争的。 聂怀秋:“你的命,连同苏家满门,我都要了。” 聂玉姝气急败坏:“跟他废什么话,四皇子时琢,勾结外族,残害皇帝,意图谋反,罪证确凿,陛下有令,还不快将此人格杀勿论!” 尖利的声响险些刺破珧琢的耳膜,那些人自是早已按耐不住了,提刀便朝着人砍去。 时御却见珧琢不住发笑,也不急于这一时:“你笑什么?” 珧琢不答,时御更是讥讽:“拖延时辰等人来救你?” “那你该死心了,如今整个皇宫所有的人,如今已是我的人了。” 珧琢仍睥睨着冷眸,时不时高深莫测淡笑:“我自是笑你,笑你隐藏多年,到头来终究是功亏一篑。” 见时御疑惑,珧琢也和盘托出:“时轩羽近日很消停?你不会以为他真的迫于权威,有所收敛?” “你能从别处借兵,他自然亦可以,还能以皇帝的圣旨,名正言顺拨乱反正,只怕这会儿,他的人,早已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了。” 见时御神色凝重朝床榻之人望去,而时鹄鹤横眉冷眼,时御就知珧琢所言不假。 弄走了一个珧琢,还有一个时轩羽。 “不过,他的野心也不比你小。” 时御蹙眉,冷凛着目光,显出几分躁动:“你什么意思?” 珧琢也瞧了两眼那卧病不起、仍是沾沾自喜之人。 “陛下当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竟然连时轩羽都敢轻信。” “如今他圣旨和玉玺在手,谋朝篡位、残害皇帝之人,只怕也要多一个你了。” 景阳宫内,众人一时噤口不言。 只听哀鸿遍野的刀剑厮杀,凄声惨叫不绝于耳,时御才察觉不对,那铮然声,已然快到了景阳宫外。 而后,时鹄鹤更是猛咳两声,直至一口鲜血直涌,喷溅而出,双目大睁,气绝身亡,颇有几分死不瞑目模样。 身旁人去探了鼻息,已是竭气而死了,连连摇头。 时御并没对时鹄鹤下毒手,倒不是顾念着父子亲情,而是不愿时鹄鹤就这么轻轻松松就死了。 不过,他确实低估了时轩羽,时轩羽又是如何…… “末了,还是被你揪出来了,四皇兄,你当真是敏锐过人。” 景阳宫门外,赫然伫立的,除了时轩羽,还能是何人? 一行人踏出景阳宫,长阶之下,早已是尸横遍野了。 非但如此,朝臣也皆在此。 两方人马对峙着,人数倒是未有太大的悬殊。 时轩羽如今也是得胜之姿态,手握圣旨,信心备至。 “多日不见,连旧都来不及叙,就该送两位皇兄上路了。” 时轩羽高声,声如洪钟,沉稳有力:“父皇有旨,太子时御,四皇子时琢,居心叵测,谋害君王,其心可诛,着五皇子时轩羽,清君侧……” “即位!” 第171章 不论是谁输谁赢,你都必死无疑 皇帝一命呜呼,时轩羽又手握圣旨,时御凝肃着面容,却也只能强撑意志。 “笑话,孤乃太子,乃正宫嫡出,父皇驾崩,于情于理,本就该孤即位,何至于谋害先帝?又何时轮得到你这假传圣旨之人在此叫嚣?” “还不快将他拿下!” 朝臣正急着躲着刀剑,一时竟也不知二人所言,孰真孰假,还是姑且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齐墨洄闲来无事,也近身至珧琢身侧,同人惬意攀谈:“你觉得谁会赢?” 珧琢看着那血色长阶,滋滋外涌的鲜红,刀剑之下的亡魂太多,空气中更是带了浓郁的血腥,人就好似浸染在血雾中一般。 终是撂出一句:“两败俱伤。” 齐墨洄嗤嗤蔑笑,不置与否:“不论是谁输谁赢,你都必死无疑。” “不过你放心,苏杳,我会替你照顾的,骨肉就算了,我让他给你陪葬,也免得你黄泉路上孤苦。” 珧琢侧目,眸中烈火愈燃愈烈:“你还真是贼心不死,还敢惦记。” 该死,真想当众放蛇咬死齐墨洄这厚颜无耻觊觎别人夫人的男狐狸精。 二人对峙时,眼中的腥风血雨、刀光剑影丝毫不弱于真刀剑相向之人。 齐墨洄笑得闲适散漫:“为何要死?若是没我,你二人是绝无可能的。” “她本就该是我的,只是让你捷足先登了而已。” “不过无碍,我也不介意。” “珧琢,想不到,女人才是你的死穴。” “若是没她,你或许当真能将这些人弑杀殆尽,也不至于如此谨小慎微,平白耗费了半年有余。” 一字一句,句句让珧琢的火气直入肺腑。 珧琢凌厉眸子宛如闪着剑刃煞性,脖颈之上的青筋更是隐隐暴涨欲裂。 可倏然,阴翳男子松懈一笑,声如鸣玉,霸气侧漏,三分讥笑中却有十分不屑。 “不过,你倒是处处都是死穴。” 时御的人不敌时轩羽,渐落下风,就连聂玉姝等人,亦是花容失色,仓惶逃窜。 时御更是双拳难敌四手,陷于囫囵困境,被人押解于刀下,可却见齐墨洄分毫未伤,还有何不明白的。 “齐墨洄,果真是你,你……” 时御左看看齐墨洄,右瞧瞧他那个从未放在眼里的草包弟弟时轩羽。 “他能许你的,我又何尝不能给!”他竟错信了齐墨洄。 齐墨洄气定神闲的收回垂视眼下血流成河的景色,慵懒随性。 齐墨洄只交付给时御一个别有深意的诡笑,而后,时御便被人拔下来了太子衣袍。 如此屈辱,对一个太子而言,简直就是奇耻。 聂玉姝不忍,暴怒的挣扎,凤冠珠翠散落一地。 “时轩羽,你个小贱种,本宫的皇子是太子,是当之无愧的储君,你谋害先帝在前,假传圣旨在后,你才是乱臣贼子,你该杀。” “即便再如何,本宫也是皇后,是你的嫡母,你敢杀我吗?我看今日谁敢动我?” 事到如今,聂玉姝仍是端着一副皇后派头,嚣扬跋扈至极,可却未有半分母仪天下的贤良淑德之风。 时轩羽悻悻讽笑:“辱骂新皇,就算你是先皇遗后,又如何?” “先皇嫡后乃四皇子生母妧皇后,人尽皆知,先皇死后,也将同妧皇后一齐葬入皇陵,而你这位继后……” 一句话,同时膈应了珧琢和聂玉姝等人。 倒也不是聂玉姝有多深爱时鹄鹤,时鹄鹤生性薄情,聂玉姝多年前便对他失望透顶了。 她想要的,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势。 而珧琢,早不愿同时鹄鹤和皇家有太多牵扯,如今真要让她娘同时鹄鹤葬在一起,当真是心梗难平。 珧琢不知得势之人是否皆是这般嘴脸,可却着实是威风得让人生厌呢。 时轩羽顿后,声色高亢:“太子谋反,皇后聂氏与聂怀秋难逃其责。” “罪妃聂玉姝,念及情谊,葬入妃陵。” “聂怀秋,九族全诛。” 此等惊骇凶戾言论一出,倒是让群臣为之哗然。 先帝已死,一场杀伐夺位后,太子与五皇子所言,更是真假难辨。 本是让太子监国即位,合情合理,可如今五皇子手握圣旨遗诏,手中还有玉玺,二者皆是有理有据。 更何况还有一个四皇子。 一场夺嫡戏码,个个都声称对方乃篡位贼子。 许是时御和时轩羽敌对得太过入神,一时倒是忽略了珧琢和齐墨洄二人。 时御又盯上了齐墨洄,极尽讥笑嘲讽:“时轩羽,你不会真以为你赢了?” 时轩羽如今倒做出一副宽宏大量姿态:“赢不赢,就不劳你费心了。” 时御气急败坏:“你还没看出来吗?他狼子野心,不过是利用你我,以达到他想要匡复南淮的目的而已。” 此言一出,更是惊慌一片。 “南淮,那不正是二十多年前灭国的——” 余下的话戛然而止,只因那人知晓,当初南淮灭国,醴国亦是祸端之一。 如今人出现在这儿,指定是来寻仇的。 齐墨洄眉目疏离,淡淡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不是还猜测我是你兄长吗?” 珧琢也清凌凌浅笑回应:“我夫人聪颖过人,什么都能猜到一些,猜出你是南淮人,也不足为奇。” 总归苏杳同他提及过,齐墨洄此人与南淮有牵扯。 只听身旁之人轻轻冷嗤出声:“倒是被她察觉了?” “若是当初是我和她在一起,想来亦会事半功倍。” 珧琢并未见齐墨洄对苏杳有过多爱意,偏执与占有居多,利用也不少。 可齐墨洄对苏杳确实有几分非同寻常的情愫,异于常人。 齐墨洄勾唇,那张奸佞面容似包藏祸心。 顷刻间,朝臣中不乏口吐鲜血之人。 喷溅而出的血花凄美骇人,连带着早已被擒住的聂怀秋亦是如此。 朝臣历经多年朝中的尔虞我诈,又见时轩羽和齐墨洄淡定非常,还有何看不明白的? 一人跪地后手捂心胸,直指着齐墨洄和时轩羽:“你……,你勾结敌国,不仅弑君夺位,还要谋害贤臣……” 不同于齐墨洄的酣爽畅快,珧琢见此情形,神情毫无波澜。 “杀了皇帝,又杀了这么多人,足够你泄愤了吗?” “泄愤?”齐墨洄浅鸣着发问。 “自是不够的。” “贤臣?” 齐墨洄眼底愤愤然,又有着讽刺之意:“我杀的就是你们这群贤臣。”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铮铮杀意怎么也藏不住,隐匿多年的杀心,早已快将他逼疯了。 如今能报仇雪恨,他知自己笑得面目狰狞丑恶,又如何? “至于已经死了的那些老东西,放心,我这人很开明的,那就父债子偿,我定会让他们都断子绝孙的。” 第171章 不论是谁输谁赢,你都必死无疑 皇帝一命呜呼,时轩羽又手握圣旨,时御凝肃着面容,却也只能强撑意志。 “笑话,孤乃太子,乃正宫嫡出,父皇驾崩,于情于理,本就该孤即位,何至于谋害先帝?又何时轮得到你这假传圣旨之人在此叫嚣?” “还不快将他拿下!” 朝臣正急着躲着刀剑,一时竟也不知二人所言,孰真孰假,还是姑且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齐墨洄闲来无事,也近身至珧琢身侧,同人惬意攀谈:“你觉得谁会赢?” 珧琢看着那血色长阶,滋滋外涌的鲜红,刀剑之下的亡魂太多,空气中更是带了浓郁的血腥,人就好似浸染在血雾中一般。 终是撂出一句:“两败俱伤。” 齐墨洄嗤嗤蔑笑,不置与否:“不论是谁输谁赢,你都必死无疑。” “不过你放心,苏杳,我会替你照顾的,骨肉就算了,我让他给你陪葬,也免得你黄泉路上孤苦。” 珧琢侧目,眸中烈火愈燃愈烈:“你还真是贼心不死,还敢惦记。” 该死,真想当众放蛇咬死齐墨洄这厚颜无耻觊觎别人夫人的男狐狸精。 二人对峙时,眼中的腥风血雨、刀光剑影丝毫不弱于真刀剑相向之人。 齐墨洄笑得闲适散漫:“为何要死?若是没我,你二人是绝无可能的。” “她本就该是我的,只是让你捷足先登了而已。” “不过无碍,我也不介意。” “珧琢,想不到,女人才是你的死穴。” “若是没她,你或许当真能将这些人弑杀殆尽,也不至于如此谨小慎微,平白耗费了半年有余。” 一字一句,句句让珧琢的火气直入肺腑。 珧琢凌厉眸子宛如闪着剑刃煞性,脖颈之上的青筋更是隐隐暴涨欲裂。 可倏然,阴翳男子松懈一笑,声如鸣玉,霸气侧漏,三分讥笑中却有十分不屑。 “不过,你倒是处处都是死穴。” 时御的人不敌时轩羽,渐落下风,就连聂玉姝等人,亦是花容失色,仓惶逃窜。 时御更是双拳难敌四手,陷于囫囵困境,被人押解于刀下,可却见齐墨洄分毫未伤,还有何不明白的。 “齐墨洄,果真是你,你……” 时御左看看齐墨洄,右瞧瞧他那个从未放在眼里的草包弟弟时轩羽。 “他能许你的,我又何尝不能给!”他竟错信了齐墨洄。 齐墨洄气定神闲的收回垂视眼下血流成河的景色,慵懒随性。 齐墨洄只交付给时御一个别有深意的诡笑,而后,时御便被人拔下来了太子衣袍。 如此屈辱,对一个太子而言,简直就是奇耻。 聂玉姝不忍,暴怒的挣扎,凤冠珠翠散落一地。 “时轩羽,你个小贱种,本宫的皇子是太子,是当之无愧的储君,你谋害先帝在前,假传圣旨在后,你才是乱臣贼子,你该杀。” “即便再如何,本宫也是皇后,是你的嫡母,你敢杀我吗?我看今日谁敢动我?” 事到如今,聂玉姝仍是端着一副皇后派头,嚣扬跋扈至极,可却未有半分母仪天下的贤良淑德之风。 时轩羽悻悻讽笑:“辱骂新皇,就算你是先皇遗后,又如何?” “先皇嫡后乃四皇子生母妧皇后,人尽皆知,先皇死后,也将同妧皇后一齐葬入皇陵,而你这位继后……” 一句话,同时膈应了珧琢和聂玉姝等人。 倒也不是聂玉姝有多深爱时鹄鹤,时鹄鹤生性薄情,聂玉姝多年前便对他失望透顶了。 她想要的,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势。 而珧琢,早不愿同时鹄鹤和皇家有太多牵扯,如今真要让她娘同时鹄鹤葬在一起,当真是心梗难平。 珧琢不知得势之人是否皆是这般嘴脸,可却着实是威风得让人生厌呢。 时轩羽顿后,声色高亢:“太子谋反,皇后聂氏与聂怀秋难逃其责。” “罪妃聂玉姝,念及情谊,葬入妃陵。” “聂怀秋,九族全诛。” 此等惊骇凶戾言论一出,倒是让群臣为之哗然。 先帝已死,一场杀伐夺位后,太子与五皇子所言,更是真假难辨。 本是让太子监国即位,合情合理,可如今五皇子手握圣旨遗诏,手中还有玉玺,二者皆是有理有据。 更何况还有一个四皇子。 一场夺嫡戏码,个个都声称对方乃篡位贼子。 许是时御和时轩羽敌对得太过入神,一时倒是忽略了珧琢和齐墨洄二人。 时御又盯上了齐墨洄,极尽讥笑嘲讽:“时轩羽,你不会真以为你赢了?” 时轩羽如今倒做出一副宽宏大量姿态:“赢不赢,就不劳你费心了。” 时御气急败坏:“你还没看出来吗?他狼子野心,不过是利用你我,以达到他想要匡复南淮的目的而已。” 此言一出,更是惊慌一片。 “南淮,那不正是二十多年前灭国的——” 余下的话戛然而止,只因那人知晓,当初南淮灭国,醴国亦是祸端之一。 如今人出现在这儿,指定是来寻仇的。 齐墨洄眉目疏离,淡淡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不是还猜测我是你兄长吗?” 珧琢也清凌凌浅笑回应:“我夫人聪颖过人,什么都能猜到一些,猜出你是南淮人,也不足为奇。” 总归苏杳同他提及过,齐墨洄此人与南淮有牵扯。 只听身旁之人轻轻冷嗤出声:“倒是被她察觉了?” “若是当初是我和她在一起,想来亦会事半功倍。” 珧琢并未见齐墨洄对苏杳有过多爱意,偏执与占有居多,利用也不少。 可齐墨洄对苏杳确实有几分非同寻常的情愫,异于常人。 齐墨洄勾唇,那张奸佞面容似包藏祸心。 顷刻间,朝臣中不乏口吐鲜血之人。 喷溅而出的血花凄美骇人,连带着早已被擒住的聂怀秋亦是如此。 朝臣历经多年朝中的尔虞我诈,又见时轩羽和齐墨洄淡定非常,还有何看不明白的? 一人跪地后手捂心胸,直指着齐墨洄和时轩羽:“你……,你勾结敌国,不仅弑君夺位,还要谋害贤臣……” 不同于齐墨洄的酣爽畅快,珧琢见此情形,神情毫无波澜。 “杀了皇帝,又杀了这么多人,足够你泄愤了吗?” “泄愤?”齐墨洄浅鸣着发问。 “自是不够的。” “贤臣?” 齐墨洄眼底愤愤然,又有着讽刺之意:“我杀的就是你们这群贤臣。”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铮铮杀意怎么也藏不住,隐匿多年的杀心,早已快将他逼疯了。 如今能报仇雪恨,他知自己笑得面目狰狞丑恶,又如何? “至于已经死了的那些老东西,放心,我这人很开明的,那就父债子偿,我定会让他们都断子绝孙的。” 第172章 你应当知道我要杀的谁了? 齐墨洄口中的‘他们’,珧琢也略有揣测。 齐墨洄又瞥了眼珧琢,笑意还凝滞于那棱角分明、稠美万分的面儿上。 斗了这么多年,仇视早已深入骨髓了,二人如今倒能心平气和的静下心来并肩而立。 实属奇观。 “不叫里头那位出来吗?这场戏到此,也够了?” “借我的手铲除异己,我也帮他悉数做完了。” 时轩羽叫人处置着时御和那些横七竖八的尸首,只是未等时他多久,就偃旗息鼓了。 “朕不过小憩一会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浑厚低哑的怒嚎自身后而来,众人循声望去,是经人搀扶,手捂着心肺咳嗽、面色惨白、神若枯槁的时鹄鹤。 时鹄鹤已然是灯尽油枯了。 可时御同时轩羽不明白,明明已死之人,是如何活过来的? 见着时鹄鹤,时轩羽多年的畏惧已然尽显,手中的圣旨和玉玺再拿不稳,而是双脚一软,忙着叩首跪拜。 “父、父皇?” “你为何……?” 时轩羽难以置信,明明是他亲手将那毒药喂进鹄鹤嘴里的,可人为何没死? 时御更是诧异,他明明眼睁睁看着时鹄鹤咽气的,人竟死而复生了。 时鹄鹤看了看时御,又落在跪地猛颤不止的时轩羽身上,再就是景阳宫外满地的尸身残骸。 “朕为何没被你毒死?” “一群蠢货,还得是琢儿,早知你二人包藏祸心,想要谋害于朕,临行前给了朕一颗保命的丹药,如若不然,朕还真得为你俩所害。” 时鹄鹤终是浑身激颤不止的闷吼斥责:“逆子——” 时轩羽本就是因从皇帝那儿寻得圣旨,而后下毒毒死时鹄鹤,才能如此嚣张。 哪知人还活着,那些兵马自是不会再听他的调遣了。 时鹄鹤到底是薄情之人,仅此一遭,聂怀秋已死,没了后顾之忧,他也断不会再对聂家心慈手软了。 “来人,将太子与五皇子暂且关押入诏狱,皇后聂氏,拖下去,即刻赐死。” 失势的绝非时轩羽一人,此刻更是哀嚎一片,时轩羽的,聂玉姝的,皆是连连求饶,撕心裂肺。 “陛下,臣妾对你绝无二心……” “父皇,儿臣只是一时糊涂,听信奸人谗言,是齐墨洄,是他蛊惑我的……” “等等。”时鹄鹤猝然叫住人。 众人以为时鹄鹤心存怜悯,却不知皇帝冷血至极。 “五皇子生母汐妃,一并处死。” 顿时,时轩羽脸色煞白到极致。 既提到了齐墨洄,时鹄鹤的目光也落在此人身上。 往日的太师,如今的敌国将领。 齐墨洄帮他解决了好些聂怀秋一派之人,倒算是帮了他,只是,再如何,齐墨洄是南淮异族,必须铲除。 “国师傅洄——” “陛下。” 齐墨洄,不疾不徐,笑如春风道:“陛下多年来褒赏群臣,今日不妨就让臣来赐陛下一物?” 朝臣名‘赐’,太过以下犯下了,可众人竟是惊奇,齐墨洄要给何物。 齐墨洄抬手作揖,恭顺谦卑,却声色激亢昂扬:“臣齐墨洄,赐陛下,一死!” 如此尊卑不分,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之言。 还未等一臣子开口,时鹄鹤更是身形儿一颤,低鸣惨叫,而后,众目睽睽之下,身旁的小太监扶都扶不住,重重扑倒在地。 珧琢慢条斯理近身,从容不迫的蹲下,时鹄鹤便扯着珧琢的衣袍,鲜血直涌,溢撒不止。 “救……救朕,你定有办法的,父皇立你……你当太子……” 珧琢姿态恣意,用仅有二人听见的声音细语:“你身上的毒,我能解,延年益寿的药,我也有。” 珧琢眼见时鹄鹤眼底逐渐涌现出贪婪神色。 “给、给朕……” 珧琢也没来由轻诮讪笑:“可为何只是太子?” “我也想当皇帝。” “多活了半个时辰,也够了?” 而后,在时鹄鹤不甘、怨恨、痛苦的眼神下,珧琢眼底的肆野嗜血倒是愈深。 眼睁睁看着爹身死,珧琢面儿上心如止水的同时,心中倒也真有几分畅快。 时御说得对,谁人能不恨时鹄鹤呢?谁人不想时鹄鹤死呢? 起身之际,他极力压制着欣喜,却也挤不出半滴晶莹作伪。 只等人凄切高呼‘陛下殡天’后,除珧琢与齐墨洄二人,皆是跪拜在地。 齐墨洄处之泰然:“如今没旁人了,又只是你我二人的争斗了。” 当真是宿敌,终有一战,逃不掉的。 “落得个谋逆弑君的名头,帮你解决了这么多碍事的人,这皇位给你,岂不是损己利人?” 珧琢:“你本就想杀他们!” “是啊。”齐墨洄缓缓道,而后又笑意晦涩:“那你猜猜,我还想杀了谁?” “除了这些大臣,还有何人?” 珧琢心中暗道不好,方才死的那群人,许是不少与当年南淮灭国一事有牵扯。 而他也查过,当年时鹄鹤最先派人去平定南淮与醴朝边境战乱的—— 是苏癸! 没来由的心慌充斥在珧琢心头,特别是见齐墨洄如此信心备至,心中愈发惴惴。 “你——” 齐墨洄也不同珧琢玩儿哑迷了:“想来你猜错了,不是苏癸。” “苏癸当年……” 提及当年,齐墨洄难免惆怅:“是位极富盛名的好主将,不仅在醴国,在南淮也是。” 齐墨洄挑眉,咧嘴狠鸷一笑:“所以,你应当知道我要杀的谁了?” “我要杀的,是你!” 第172章 你应当知道我要杀的谁了? 齐墨洄口中的‘他们’,珧琢也略有揣测。 齐墨洄又瞥了眼珧琢,笑意还凝滞于那棱角分明、稠美万分的面儿上。 斗了这么多年,仇视早已深入骨髓了,二人如今倒能心平气和的静下心来并肩而立。 实属奇观。 “不叫里头那位出来吗?这场戏到此,也够了?” “借我的手铲除异己,我也帮他悉数做完了。” 时轩羽叫人处置着时御和那些横七竖八的尸首,只是未等时他多久,就偃旗息鼓了。 “朕不过小憩一会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浑厚低哑的怒嚎自身后而来,众人循声望去,是经人搀扶,手捂着心肺咳嗽、面色惨白、神若枯槁的时鹄鹤。 时鹄鹤已然是灯尽油枯了。 可时御同时轩羽不明白,明明已死之人,是如何活过来的? 见着时鹄鹤,时轩羽多年的畏惧已然尽显,手中的圣旨和玉玺再拿不稳,而是双脚一软,忙着叩首跪拜。 “父、父皇?” “你为何……?” 时轩羽难以置信,明明是他亲手将那毒药喂进鹄鹤嘴里的,可人为何没死? 时御更是诧异,他明明眼睁睁看着时鹄鹤咽气的,人竟死而复生了。 时鹄鹤看了看时御,又落在跪地猛颤不止的时轩羽身上,再就是景阳宫外满地的尸身残骸。 “朕为何没被你毒死?” “一群蠢货,还得是琢儿,早知你二人包藏祸心,想要谋害于朕,临行前给了朕一颗保命的丹药,如若不然,朕还真得为你俩所害。” 时鹄鹤终是浑身激颤不止的闷吼斥责:“逆子——” 时轩羽本就是因从皇帝那儿寻得圣旨,而后下毒毒死时鹄鹤,才能如此嚣张。 哪知人还活着,那些兵马自是不会再听他的调遣了。 时鹄鹤到底是薄情之人,仅此一遭,聂怀秋已死,没了后顾之忧,他也断不会再对聂家心慈手软了。 “来人,将太子与五皇子暂且关押入诏狱,皇后聂氏,拖下去,即刻赐死。” 失势的绝非时轩羽一人,此刻更是哀嚎一片,时轩羽的,聂玉姝的,皆是连连求饶,撕心裂肺。 “陛下,臣妾对你绝无二心……” “父皇,儿臣只是一时糊涂,听信奸人谗言,是齐墨洄,是他蛊惑我的……” “等等。”时鹄鹤猝然叫住人。 众人以为时鹄鹤心存怜悯,却不知皇帝冷血至极。 “五皇子生母汐妃,一并处死。” 顿时,时轩羽脸色煞白到极致。 既提到了齐墨洄,时鹄鹤的目光也落在此人身上。 往日的太师,如今的敌国将领。 齐墨洄帮他解决了好些聂怀秋一派之人,倒算是帮了他,只是,再如何,齐墨洄是南淮异族,必须铲除。 “国师傅洄——” “陛下。” 齐墨洄,不疾不徐,笑如春风道:“陛下多年来褒赏群臣,今日不妨就让臣来赐陛下一物?” 朝臣名‘赐’,太过以下犯下了,可众人竟是惊奇,齐墨洄要给何物。 齐墨洄抬手作揖,恭顺谦卑,却声色激亢昂扬:“臣齐墨洄,赐陛下,一死!” 如此尊卑不分,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之言。 还未等一臣子开口,时鹄鹤更是身形儿一颤,低鸣惨叫,而后,众目睽睽之下,身旁的小太监扶都扶不住,重重扑倒在地。 珧琢慢条斯理近身,从容不迫的蹲下,时鹄鹤便扯着珧琢的衣袍,鲜血直涌,溢撒不止。 “救……救朕,你定有办法的,父皇立你……你当太子……” 珧琢姿态恣意,用仅有二人听见的声音细语:“你身上的毒,我能解,延年益寿的药,我也有。” 珧琢眼见时鹄鹤眼底逐渐涌现出贪婪神色。 “给、给朕……” 珧琢也没来由轻诮讪笑:“可为何只是太子?” “我也想当皇帝。” “多活了半个时辰,也够了?” 而后,在时鹄鹤不甘、怨恨、痛苦的眼神下,珧琢眼底的肆野嗜血倒是愈深。 眼睁睁看着爹身死,珧琢面儿上心如止水的同时,心中倒也真有几分畅快。 时御说得对,谁人能不恨时鹄鹤呢?谁人不想时鹄鹤死呢? 起身之际,他极力压制着欣喜,却也挤不出半滴晶莹作伪。 只等人凄切高呼‘陛下殡天’后,除珧琢与齐墨洄二人,皆是跪拜在地。 齐墨洄处之泰然:“如今没旁人了,又只是你我二人的争斗了。” 当真是宿敌,终有一战,逃不掉的。 “落得个谋逆弑君的名头,帮你解决了这么多碍事的人,这皇位给你,岂不是损己利人?” 珧琢:“你本就想杀他们!” “是啊。”齐墨洄缓缓道,而后又笑意晦涩:“那你猜猜,我还想杀了谁?” “除了这些大臣,还有何人?” 珧琢心中暗道不好,方才死的那群人,许是不少与当年南淮灭国一事有牵扯。 而他也查过,当年时鹄鹤最先派人去平定南淮与醴朝边境战乱的—— 是苏癸! 没来由的心慌充斥在珧琢心头,特别是见齐墨洄如此信心备至,心中愈发惴惴。 “你——” 齐墨洄也不同珧琢玩儿哑迷了:“想来你猜错了,不是苏癸。” “苏癸当年……” 提及当年,齐墨洄难免惆怅:“是位极富盛名的好主将,不仅在醴国,在南淮也是。” 齐墨洄挑眉,咧嘴狠鸷一笑:“所以,你应当知道我要杀的谁了?” “我要杀的,是你!” 第173章 为了他这个女婿,都杀到皇宫来了 才归于平静的皇宫再一次厮杀四起,血雾萦绕,腥风血雨难以平复,只闻惨叫与怒嚎不绝于耳。 才历经一场战争的士兵已然是身心俱疲、伤痕累累,又岂会是如今这群人的对手。 那群人衣着常服,手持刀剑,模样倒是与寻常百姓无异。 “这就是你以修建神庙为由,带入京城的那批人?” 齐墨洄负手而立,倒是来了几分兴致:“这都没逃过你的眼?户部的人办事儿,还当真是不行啊,也难怪了,薛廷远死得不冤枉。” “不是我。”珧琢微不可察一笑,眼中满是自得:“我夫人提醒我的。” 齐墨洄更是出言揶揄:“要不然怎说我总苦苦惦记着她呢?” 慧眼如炬,又清冷出尘。 可杀戮不到片刻,又来了好些挂军旗之人。 一时,战局未定,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多年未见,可有人难免眼尖儿,能认出挂的军旗样式,连连惊呼。 “铁辕军。” “是苏大将军。” 铁辕军的名号,即便无人见过,也是无人不晓的。 马蹄与步伐气势汹汹,为首挂帅之人,仍是那年逾六旬,却凛凛傲骨的苏癸。 苏癸身骑黑马,穿甲佩剑,剃去了那一绺发白的胡须,眼神不再慈蔼。 虽年事已高,但他身披帅将披风,也能窥见他年轻时征战沙场的意气神武模样。 而在他身后,还有一辆马车,却不见车内是何人。 齐邬自马车里出来后,更是下意识将马车幕帘遮挡严实,想来里头还有旁人。 齐墨洄啧啧称奇,却难掩嫉妒道:“苏老将军的铁辕军,想来是往日部下、又或者是部下之子的?” “想不到将军都弃了虎符了,以你的威望,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受你调遣。” “为了他这个女婿,竟冒着不忠之名,都杀到皇宫来了?” 这让他愈发不甘,早知如此,就该死死缠上苏杳,不该叫苏杳落入珧琢之手的。 苏癸气势并未因年老而削减,颇有虎将之风:“忠与不忠,新帝自会有定夺。” 齐邬满头白丝,身形高瘦,不复往日矍铄之姿,看向齐墨洄眼神甚是凄苦。 苦心孤诣劝说:“墨洄,收手。” “收手?”齐墨洄只觉齐邬那话听来甚是可笑。 “事已至此,如何收手?” 齐邬:“即便不收手,光凭你手下这几千人,不过是负隅顽抗而已,你当真要眼睁睁看着他们丧命吗?” 齐墨洄这些时日早已听惯了齐邬的规劝,只觉甚是烦躁,不耐回绝了人的喋喋不休: “行了,老东西。” 话锋一转,言语激愤执拗:“欠我的,我终究都要讨回来的,绝不放过任何一个。” 侧目又轻蔑的瞥了眼珧琢:“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仙乐族满族?那自然是,这一切都是你们欠我的。” 齐墨洄缓缓走下高台,铁辕军的刀剑警惕的对准了他,而他来到齐邬面前,又瞄一眼身后的马车。 齐墨洄手掌拍着齐邬肩头,笑得让人捉摸不透。 “不妨由你来说说,我为何会杀他们?” 隔着将近十尺,苏杳都觉得齐墨洄这恣睢笑声渗人阴邪。 可她很是好奇,恨不得掀开着严丝合缝的帘布探头出去瞧个清楚。 齐邬神色悚然又犹豫不决,低垂着头颅,难以言说,攥紧了枯瘦干巴的手,似有多难以启齿。 齐墨洄也不急促,反倒是悠悠然道:“你若是不说,只会死更多的人,那你呢,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齐邬这才彻底被击溃,悲戚道:“因为他们……有罪。” “二十多年前,仙乐族为妧皇后母族,背地里替皇帝做了好些难以齿启的龌龊事儿。 皇帝喜性杀伐好战,经聂家谗言后,皇帝就盯上了毗邻安平的南淮国,私底下率先搅动安平与霍都边境战乱。 随后下令仙乐族人在南淮内广而散布瘟疫,再趁此机会,与别国合谋,诛灭了整个南淮。” 往事如此惊悸,没曾想竟是这般。 南淮当年也并非小国,举国上下,几十万人,一夕之间被诛杀殆尽。 仙乐族当年是帮凶,聂家也是。 而他却还在灭国仇人的族中被扶养长大,于齐墨洄而言,岂不是日日都想杀了那些灭国仇人? 卧薪尝胆。 如此看来,齐墨洄想杀聂家和仙乐族人,其中款曲原由颇深。 珧琢不知其中牵扯,而今经齐长老出口,想来不假,当年南淮灭国一事,与仙乐族有关。 齐墨洄:“不说说我是谁吗?” 齐邬瞅了眼齐墨洄,长吁短叹后又道:“族中不少人劝说当年族长无果,而后,等我赶到南淮时,南淮已时疫横行,各国即将讨伐南淮。 我因与南淮皇族其中一人有些交情,便将她的孩子带回了……仙乐族。” 经齐邬一顿言说,齐墨洄南淮皇族身份已正名,加之为敌人养育多年,却残害了全族。 对此,难免对齐墨洄此人多了纠结。 究其根本,是先皇,是仙乐族,是聂家,一齐对不住南淮和齐墨洄。 齐墨洄见众人面色凝肃不语,又望向了马上的苏癸:“苏大将军,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不说说当年你是如何劝谏先皇未果,惹怒先皇被革职,而后被聂家陷害逐渐失权,最终主动识趣上缴虎符一事的?” 苏癸面色肃然,沉吟不语。 沉寂半晌,苏癸才道:“当年之事,与妧皇后和四皇子无关。” 齐墨洄冷谑一笑:“那苏将军觉得,又与谁有关?” 齐墨洄抬手一挥,倒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可与我南淮所有无辜百姓有关?” 苏癸知齐墨洄早已日夜浸染在灭国之仇中,只得恳切相劝:“当年仙乐族中,也有违令之人,他们并不忍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残害南淮百姓,齐邬是,妧皇后也是。” 辱骂先皇丧尽天良,苏癸当真也是大胆,却无所畏惧。 往事也被苏癸娓娓道来:“妧皇后当年得知此事后,才知仙乐族多年来背地里所做之事。 “她不愿助纣为虐,即刻配了解瘟疫的方子,派人交托给了我。 但我那时被皇帝以养伤之名禁足府邸,便派副将前去南淮,哪知还是难逃聂家眼线,一路围追堵截,药方儿也并未送到南淮就被人截下了。” 齐邬忙附和:“苏将军所言句句属实,当年族中亦有少部分人反对过,只是族长太过依附先皇,对他的指示言听计从。 妧皇后得知此事后,就与族中决裂了,而后更是与先皇……” 齐墨洄同苏癸相视而望,他见苏癸瞳孔浑浊,眼底却近乎纤尘不染的清明。 齐墨洄知苏癸此人不屑于说这些话来诓骗他。 可他心中就是过不去。 他抬脚朝着齐邬身后的马车而去。 珧琢从高阶上飞速跳下,顷刻便已攥上了齐墨洄的手臂:“齐墨洄!” 一番举动,惹得在场之人皆是戒备万分。 其中纠葛,苏杳虽尽数知晓,同只露出半张邪狞面容的齐墨洄对视,仍是被吓得浑身寒怔。 无他,往日恩怨,着实不是什么好记忆。 齐墨洄对她的手段层出不穷,难保不会加害于她。 可她沉思片刻后,润了润清嗓道:“让他进来。” 第173章 为了他这个女婿,都杀到皇宫来了 才归于平静的皇宫再一次厮杀四起,血雾萦绕,腥风血雨难以平复,只闻惨叫与怒嚎不绝于耳。 才历经一场战争的士兵已然是身心俱疲、伤痕累累,又岂会是如今这群人的对手。 那群人衣着常服,手持刀剑,模样倒是与寻常百姓无异。 “这就是你以修建神庙为由,带入京城的那批人?” 齐墨洄负手而立,倒是来了几分兴致:“这都没逃过你的眼?户部的人办事儿,还当真是不行啊,也难怪了,薛廷远死得不冤枉。” “不是我。”珧琢微不可察一笑,眼中满是自得:“我夫人提醒我的。” 齐墨洄更是出言揶揄:“要不然怎说我总苦苦惦记着她呢?” 慧眼如炬,又清冷出尘。 可杀戮不到片刻,又来了好些挂军旗之人。 一时,战局未定,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多年未见,可有人难免眼尖儿,能认出挂的军旗样式,连连惊呼。 “铁辕军。” “是苏大将军。” 铁辕军的名号,即便无人见过,也是无人不晓的。 马蹄与步伐气势汹汹,为首挂帅之人,仍是那年逾六旬,却凛凛傲骨的苏癸。 苏癸身骑黑马,穿甲佩剑,剃去了那一绺发白的胡须,眼神不再慈蔼。 虽年事已高,但他身披帅将披风,也能窥见他年轻时征战沙场的意气神武模样。 而在他身后,还有一辆马车,却不见车内是何人。 齐邬自马车里出来后,更是下意识将马车幕帘遮挡严实,想来里头还有旁人。 齐墨洄啧啧称奇,却难掩嫉妒道:“苏老将军的铁辕军,想来是往日部下、又或者是部下之子的?” “想不到将军都弃了虎符了,以你的威望,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受你调遣。” “为了他这个女婿,竟冒着不忠之名,都杀到皇宫来了?” 这让他愈发不甘,早知如此,就该死死缠上苏杳,不该叫苏杳落入珧琢之手的。 苏癸气势并未因年老而削减,颇有虎将之风:“忠与不忠,新帝自会有定夺。” 齐邬满头白丝,身形高瘦,不复往日矍铄之姿,看向齐墨洄眼神甚是凄苦。 苦心孤诣劝说:“墨洄,收手。” “收手?”齐墨洄只觉齐邬那话听来甚是可笑。 “事已至此,如何收手?” 齐邬:“即便不收手,光凭你手下这几千人,不过是负隅顽抗而已,你当真要眼睁睁看着他们丧命吗?” 齐墨洄这些时日早已听惯了齐邬的规劝,只觉甚是烦躁,不耐回绝了人的喋喋不休: “行了,老东西。” 话锋一转,言语激愤执拗:“欠我的,我终究都要讨回来的,绝不放过任何一个。” 侧目又轻蔑的瞥了眼珧琢:“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仙乐族满族?那自然是,这一切都是你们欠我的。” 齐墨洄缓缓走下高台,铁辕军的刀剑警惕的对准了他,而他来到齐邬面前,又瞄一眼身后的马车。 齐墨洄手掌拍着齐邬肩头,笑得让人捉摸不透。 “不妨由你来说说,我为何会杀他们?” 隔着将近十尺,苏杳都觉得齐墨洄这恣睢笑声渗人阴邪。 可她很是好奇,恨不得掀开着严丝合缝的帘布探头出去瞧个清楚。 齐邬神色悚然又犹豫不决,低垂着头颅,难以言说,攥紧了枯瘦干巴的手,似有多难以启齿。 齐墨洄也不急促,反倒是悠悠然道:“你若是不说,只会死更多的人,那你呢,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齐邬这才彻底被击溃,悲戚道:“因为他们……有罪。” “二十多年前,仙乐族为妧皇后母族,背地里替皇帝做了好些难以齿启的龌龊事儿。 皇帝喜性杀伐好战,经聂家谗言后,皇帝就盯上了毗邻安平的南淮国,私底下率先搅动安平与霍都边境战乱。 随后下令仙乐族人在南淮内广而散布瘟疫,再趁此机会,与别国合谋,诛灭了整个南淮。” 往事如此惊悸,没曾想竟是这般。 南淮当年也并非小国,举国上下,几十万人,一夕之间被诛杀殆尽。 仙乐族当年是帮凶,聂家也是。 而他却还在灭国仇人的族中被扶养长大,于齐墨洄而言,岂不是日日都想杀了那些灭国仇人? 卧薪尝胆。 如此看来,齐墨洄想杀聂家和仙乐族人,其中款曲原由颇深。 珧琢不知其中牵扯,而今经齐长老出口,想来不假,当年南淮灭国一事,与仙乐族有关。 齐墨洄:“不说说我是谁吗?” 齐邬瞅了眼齐墨洄,长吁短叹后又道:“族中不少人劝说当年族长无果,而后,等我赶到南淮时,南淮已时疫横行,各国即将讨伐南淮。 我因与南淮皇族其中一人有些交情,便将她的孩子带回了……仙乐族。” 经齐邬一顿言说,齐墨洄南淮皇族身份已正名,加之为敌人养育多年,却残害了全族。 对此,难免对齐墨洄此人多了纠结。 究其根本,是先皇,是仙乐族,是聂家,一齐对不住南淮和齐墨洄。 齐墨洄见众人面色凝肃不语,又望向了马上的苏癸:“苏大将军,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不说说当年你是如何劝谏先皇未果,惹怒先皇被革职,而后被聂家陷害逐渐失权,最终主动识趣上缴虎符一事的?” 苏癸面色肃然,沉吟不语。 沉寂半晌,苏癸才道:“当年之事,与妧皇后和四皇子无关。” 齐墨洄冷谑一笑:“那苏将军觉得,又与谁有关?” 齐墨洄抬手一挥,倒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可与我南淮所有无辜百姓有关?” 苏癸知齐墨洄早已日夜浸染在灭国之仇中,只得恳切相劝:“当年仙乐族中,也有违令之人,他们并不忍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残害南淮百姓,齐邬是,妧皇后也是。” 辱骂先皇丧尽天良,苏癸当真也是大胆,却无所畏惧。 往事也被苏癸娓娓道来:“妧皇后当年得知此事后,才知仙乐族多年来背地里所做之事。 “她不愿助纣为虐,即刻配了解瘟疫的方子,派人交托给了我。 但我那时被皇帝以养伤之名禁足府邸,便派副将前去南淮,哪知还是难逃聂家眼线,一路围追堵截,药方儿也并未送到南淮就被人截下了。” 齐邬忙附和:“苏将军所言句句属实,当年族中亦有少部分人反对过,只是族长太过依附先皇,对他的指示言听计从。 妧皇后得知此事后,就与族中决裂了,而后更是与先皇……” 齐墨洄同苏癸相视而望,他见苏癸瞳孔浑浊,眼底却近乎纤尘不染的清明。 齐墨洄知苏癸此人不屑于说这些话来诓骗他。 可他心中就是过不去。 他抬脚朝着齐邬身后的马车而去。 珧琢从高阶上飞速跳下,顷刻便已攥上了齐墨洄的手臂:“齐墨洄!” 一番举动,惹得在场之人皆是戒备万分。 其中纠葛,苏杳虽尽数知晓,同只露出半张邪狞面容的齐墨洄对视,仍是被吓得浑身寒怔。 无他,往日恩怨,着实不是什么好记忆。 齐墨洄对她的手段层出不穷,难保不会加害于她。 可她沉思片刻后,润了润清嗓道:“让他进来。” 第274章 你是徽玉公主与先皇的孩子 她听她爹提过,齐墨洄曾邀约过她,似是要跟她说些什么。 她那时心中没底,出行不便,也就没做理会。 苏杳松了口,齐墨洄就心心念念的往马车内而去,却被珧琢死死拽着不松手。 二人短促交锋后,煞气冲天,以齐墨洄得意收尾。 珧琢气不过,也随之上了马车内。 不大不小的马车容纳二人有余,可三人,还有两肩宽体阔、身姿颀长的男子,难免有些逼仄。 珧琢轻扯了一把苏杳:“你过来点。” 齐墨洄厌嫌的冷了珧琢两眼:“碍事儿。” 珧琢更是愤恨,压低声色回击:“同有夫之妇共处一室,碍事儿的是你?” 苏杳见她二人不消停,被吵得有些许不虞。 珧琢惯会看苏杳脸色,见苏杳蹙眉,当即缩了缩脖子,不再吱声儿了。 “说?” 齐墨洄身形儿懒散的倚着:“无话可说。” 珧琢:“那你下去!” 苏杳拢了拢珧琢的手,将之十指紧扣,更是示意珧琢不要太过凶狠。 可珧琢见苏杳主动,更是显摆劲儿十足,将他二人的手放到他双膝之上,特意摆给齐墨洄瞧。 苏杳也由着他:“旁人无所谓,但那些人是南淮人,按理来说,是你的子民,你应当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命丧于此的。” 齐墨洄颇有几分油盐不进的逆骨:“可我要是忍心呢?” “你要是真忍心对他们不管不顾,就会当他们进入京城那一日,在京城内大肆烧杀掳掠,这样来能伤更多的人。 但你却精心布局,将伤亡将至最低,想来,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他们?” 齐墨洄杀了这么多人,说他心软,必是不可能的,豺狼虎豹之心,能软得到哪儿去? 可他对他的百姓倒是有几分爱护。 男子仰躺着,神色迤迤然,狭长凤眸眼尾上钩,挑着笑意:“苏小姐,你还当真是懂我。” 越想越气,没将人笼络到他的阵营中,属实是追悔莫及。 “怎么,你要放我们一条生路?” 未等苏杳应答,齐墨洄又是一句:“此刻我可与你二人同归于尽,以我一人的性命,换醴朝新皇,和大将军的女儿,还有你腹中的胎儿,那应当是一换三了,也是不亏的。” 珧琢不愿齐墨洄总是言语轻谑,放肆威胁苏杳,浓烈如饿虎的杀意汹涌而出。 “你信不信,在你动手的前一刻,我就能拧断你的脖子?” 仇敌相视,外加齐墨洄屡屡对苏杳出言不逊,珧琢更是怒不可遏。 每每被齐墨洄一激则怒。 齐墨洄并不受珧琢恐吓,徐徐道:“不是对我的身世好奇吗?不妨猜一猜。” 珧琢并不关心齐墨洄的身世,朝苏杳那方侧过脸,嘁嘁两声。 苏杳余光瞥见珧琢与她近在咫尺的面容,那滚烫均匀的喘息喷洒在她耳廓处,暖烘烘的,致使她不经意间也带了笑意。 “你说你是南淮皇族,齐邬却刻意为你遮掩身份,想来要么是难以启齿,要么就是另有隐情?” 齐墨洄眼睑一睁,颇具赞许神色。 “我查了南淮皇族二十年前的皇嗣,无一与你对得上,想来……,二者皆而有之。” “南淮长公主徽玉公主,在二十六年前生过一场大病,行踪模糊。 你与先皇长得有几分相似,恰巧,二十六年前,先皇久在安平一带办差,所以我猜测,你是徽玉公主与先皇的孩子。” 珧琢为之惊愕,没成想这齐墨洄当真与他有一层血脉亲情在。 齐墨洄却连连拊掌称奇:“不愧是苏将军的女儿,自是聪慧过人的,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只是心中难免五味杂陈。 “我母后是南淮长公主,当年她与时鹄鹤结识时,时鹄鹤有意隐藏身份。 她听信时鹄鹤的花言巧语,不知他已有家室,便倾心与他,对他情根深种。” 齐墨洄总觉得可笑,时鹄鹤的儿子,个个对他恨之入骨,也算是他时鹄鹤的本事。 “一朝怀胎,却总被时鹄鹤搪塞,说来日君临高位时来娶。” “此后,他二人以书信互通往来,时鹄鹤从不是贪慕美色之人,于我母后而言,不过是利用。” “她最终倒是等到时鹄鹤来了,不过不是娶亲,而是满国百姓死无葬身之地。” 齐墨洄嘲弄地哂笑:“他好像对所有女人都是利用。利用你母亲扫除异己和出谋划策,利用聂家替他笼络权势、追名逐利,又利用我娘替他开疆拓土、名垂千古。” “如此负心薄情之人,竟当真让他稳坐皇位二十几年。” “竟正还有人觉得他的千古明君,当真是可笑至极~” 苏杳与珧琢面面相觑却相顾无言。 良久,久到齐墨洄闲逸许久却不曾出声,苏杳才道:“你想要报仇?可如今那些与当年南淮灭国一事之人全都死了,你还想要如何?” 第274章 你是徽玉公主与先皇的孩子 她听她爹提过,齐墨洄曾邀约过她,似是要跟她说些什么。 她那时心中没底,出行不便,也就没做理会。 苏杳松了口,齐墨洄就心心念念的往马车内而去,却被珧琢死死拽着不松手。 二人短促交锋后,煞气冲天,以齐墨洄得意收尾。 珧琢气不过,也随之上了马车内。 不大不小的马车容纳二人有余,可三人,还有两肩宽体阔、身姿颀长的男子,难免有些逼仄。 珧琢轻扯了一把苏杳:“你过来点。” 齐墨洄厌嫌的冷了珧琢两眼:“碍事儿。” 珧琢更是愤恨,压低声色回击:“同有夫之妇共处一室,碍事儿的是你?” 苏杳见她二人不消停,被吵得有些许不虞。 珧琢惯会看苏杳脸色,见苏杳蹙眉,当即缩了缩脖子,不再吱声儿了。 “说?” 齐墨洄身形儿懒散的倚着:“无话可说。” 珧琢:“那你下去!” 苏杳拢了拢珧琢的手,将之十指紧扣,更是示意珧琢不要太过凶狠。 可珧琢见苏杳主动,更是显摆劲儿十足,将他二人的手放到他双膝之上,特意摆给齐墨洄瞧。 苏杳也由着他:“旁人无所谓,但那些人是南淮人,按理来说,是你的子民,你应当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命丧于此的。” 齐墨洄颇有几分油盐不进的逆骨:“可我要是忍心呢?” “你要是真忍心对他们不管不顾,就会当他们进入京城那一日,在京城内大肆烧杀掳掠,这样来能伤更多的人。 但你却精心布局,将伤亡将至最低,想来,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他们?” 齐墨洄杀了这么多人,说他心软,必是不可能的,豺狼虎豹之心,能软得到哪儿去? 可他对他的百姓倒是有几分爱护。 男子仰躺着,神色迤迤然,狭长凤眸眼尾上钩,挑着笑意:“苏小姐,你还当真是懂我。” 越想越气,没将人笼络到他的阵营中,属实是追悔莫及。 “怎么,你要放我们一条生路?” 未等苏杳应答,齐墨洄又是一句:“此刻我可与你二人同归于尽,以我一人的性命,换醴朝新皇,和大将军的女儿,还有你腹中的胎儿,那应当是一换三了,也是不亏的。” 珧琢不愿齐墨洄总是言语轻谑,放肆威胁苏杳,浓烈如饿虎的杀意汹涌而出。 “你信不信,在你动手的前一刻,我就能拧断你的脖子?” 仇敌相视,外加齐墨洄屡屡对苏杳出言不逊,珧琢更是怒不可遏。 每每被齐墨洄一激则怒。 齐墨洄并不受珧琢恐吓,徐徐道:“不是对我的身世好奇吗?不妨猜一猜。” 珧琢并不关心齐墨洄的身世,朝苏杳那方侧过脸,嘁嘁两声。 苏杳余光瞥见珧琢与她近在咫尺的面容,那滚烫均匀的喘息喷洒在她耳廓处,暖烘烘的,致使她不经意间也带了笑意。 “你说你是南淮皇族,齐邬却刻意为你遮掩身份,想来要么是难以启齿,要么就是另有隐情?” 齐墨洄眼睑一睁,颇具赞许神色。 “我查了南淮皇族二十年前的皇嗣,无一与你对得上,想来……,二者皆而有之。” “南淮长公主徽玉公主,在二十六年前生过一场大病,行踪模糊。 你与先皇长得有几分相似,恰巧,二十六年前,先皇久在安平一带办差,所以我猜测,你是徽玉公主与先皇的孩子。” 珧琢为之惊愕,没成想这齐墨洄当真与他有一层血脉亲情在。 齐墨洄却连连拊掌称奇:“不愧是苏将军的女儿,自是聪慧过人的,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只是心中难免五味杂陈。 “我母后是南淮长公主,当年她与时鹄鹤结识时,时鹄鹤有意隐藏身份。 她听信时鹄鹤的花言巧语,不知他已有家室,便倾心与他,对他情根深种。” 齐墨洄总觉得可笑,时鹄鹤的儿子,个个对他恨之入骨,也算是他时鹄鹤的本事。 “一朝怀胎,却总被时鹄鹤搪塞,说来日君临高位时来娶。” “此后,他二人以书信互通往来,时鹄鹤从不是贪慕美色之人,于我母后而言,不过是利用。” “她最终倒是等到时鹄鹤来了,不过不是娶亲,而是满国百姓死无葬身之地。” 齐墨洄嘲弄地哂笑:“他好像对所有女人都是利用。利用你母亲扫除异己和出谋划策,利用聂家替他笼络权势、追名逐利,又利用我娘替他开疆拓土、名垂千古。” “如此负心薄情之人,竟当真让他稳坐皇位二十几年。” “竟正还有人觉得他的千古明君,当真是可笑至极~” 苏杳与珧琢面面相觑却相顾无言。 良久,久到齐墨洄闲逸许久却不曾出声,苏杳才道:“你想要报仇?可如今那些与当年南淮灭国一事之人全都死了,你还想要如何?” 第275章 我自认为他更不是良人 齐墨洄坦率之言:“不如何,如今敌众我寡,生死悬殊,与之一博而已,逃出去就是造化,逃不出去就是命了。” 他说得缥缈,浑身上下,绝无恐惧之意,想来早已看透了生死,也不惧生死。 如此洒脱,苏杳又追问一句:“逃出去之后呢?大肆流传当年之事,然后光复南淮?” 只见男人敛尽了笑意,眼中满是无情冷色,说是万年寒潭也不过如此。 “复国?我?那你未免有些高看我了。” 齐墨洄没忍住自嘲,难以置信苏杳的话。 “你应当知道,以我的习性,若是让我当了国君,昏君当道,狠戾不仁,那南淮只怕是会再度走向灭国的下场。” 言语间颇为凄凉,却又隐隐有着感慨。 也是,他本该是皇室之子,将来封王拜侯理所应当,无忧无虑,荣华富贵一生。 齐墨洄微仰着下颚喟叹道:“还是算了。” 齐墨洄盯着珧琢,说出一句别有深意的话:“更何况,我身边没有你。” 自然不是指珧琢,而是苏杳。 也并非苏杳,而是同苏杳一般,至少是能给他出谋划策,帮衬一二的人。 可他身旁没有。 他向来是孑然一身的,不论何时。 见珧琢又要发作,跟野狗一样,齐墨洄戏耍了珧琢更是得趣,还朝人挑衅。 苏杳视线瞅了眼马车外,失神颔首道:“你手底下的人,拢共三千,加上老少,也不过区区一万,即便复国了,手底下没强兵,也守不住城池的。 若是再有别国觊觎,那你今日所为,只怕又要付诸东流了。” 齐墨洄闲来无事,有些口渴,也就不同苏杳客气,倒了杯茶水轻抿了两口。 棱角分明的五官堆砌在一块儿很是冷戾,仍是一副静候苏杳出招的沉寂气度。 “嗯,你说得不错,那不知苏大小姐有何高见呢?” 如今的谈判属于苏杳和齐墨洄,珧琢在一旁默不作声,主要是陪伴苏杳,防止齐墨洄对苏杳不测。 相较之下,齐墨洄觉得珧琢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憨货。 往日在仙乐族时,珧琢他知道,暴虐之人,一言不合只会动手,让人痛不欲生,绝不会耐心听人絮叨。 照珧琢往日的性子,今日这些他带来的南淮人,连同自己,许是一个都不会留下的。 只是此刻今非昔比了,他见珧琢倚在苏杳身侧,虎视眈眈的防备着他,有点像是护食的野狗。 苏杳沉思片刻,又转而去瞧珧琢,珧琢眼底满是纵容,苏杳虽还未开口,就已然同意了。 “南淮往日的城池,归还于南淮,赋税由你的人所得,你的人可定居在那儿,当然,天高海阔,你等皆是自在的。” “但不得闹事。” 齐墨洄沉思良久,锋利的剑眉微蹙起,似有几分不满:“只是赋税?” 苏杳没太过强势,只是轻吐言语:“那你还有何想要的?” 四目在一瞬间猝不及防擦过,苏杳捕捉齐墨洄嘴角那浅显的笑意,是真怕齐墨洄没正经儿冒出来一句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应当知道。” 果不其然。 苏杳微不可察的润了润喉口:“时鹄鹤的江山,你应当不屑于争,不然你就该在众人面前袒露你的身份,而不是藏着掖着。” 想来对于时鹄鹤是他生父一事,齐墨洄是膈应到了极致,压根儿不愿用外人道。 时鹄鹤的皇位他也从未想过。 齐墨洄撑了撑头颅,吊梢眉眼似笑非笑,颇具奸佞之气:“可若是到头来让他登上了皇位,我又想争一争了。” 苏杳直截了当:“你争不过。” “且不说你身份存疑,手无重兵,单凭你今日所做之事,有目共睹,朝臣中无人会推举你即位的。” 女子声色清润,却有些许气血不足的甜软,却带着无人可撼的决绝。 清冷的眉眼一凛,怎么都勾魂夺魄。 齐墨洄本就随口一说,他自是对这个皇位无意,只是不想让珧琢这么好过而已。 苏杳薄唇轻抿,接过珧琢递过来的清茶润了润嗓子。 缓缓又启唇:“边境由我朝士兵把守,你的人可过得富硕自在,先皇虽……算计诸多,可如今,到底也算是一个太平盛世。” 只是这太平盛世来路不正,多年前也曾是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齐墨洄讥诮得鄙夷:“太平盛世?我倒是不愿看着你们是太平盛世,我更想要的是我南淮的太平盛世。” 他有野心,苏杳亦慢条斯理。 “他们到底是你的子民,你也想让他们安稳度日,他们过得太平,也算是你南淮的太平盛世。” 齐墨洄不得不说,苏杳是会‘蛊惑’人心的。 又是半晌的宁静,马车外的风声都还静谧可闻。 齐墨洄骨节分明的食指敲点着膝盖,神色晦暗,马车外的人只怕早已等候得不耐烦了。 是放手一搏,还是心悦诚服,只需他一句话。 齐墨洄:“那我还需要一件东西。” 苏杳:“什么?” “诏书,将当年时鹄鹤所做之事昭告天下。” 时鸿鹄虽死 这下轮到苏杳迟疑了,倒不是她犹豫,而是她看向了珧琢。 当年之事,牵连甚广,皇帝、仙乐族、聂家,关乎一位皇帝和两位皇后,简直就是皇家巨大的丑闻。 那些事要是被天下人知晓,皇家威严受损,将会遭到天下人耻笑的。 珧琢:“可以。” 他应得那么爽快,齐墨洄也不再犹豫:“好。” 齐墨洄挑了挑眉,示意珧琢出去。 珧琢一看齐墨洄那坏笑的模样,就知他你没安好心,保不齐要挑拨离间他和苏杳。 “你得跟我一起出去。” 齐墨洄甩头拒绝,苏杳见齐墨洄似有话要说,也推搡了珧琢一把。 珧琢不情不愿出了马车,景阳殿外的大臣和将士早已身倦体乏,见人现身,倒是倏然精神抖擞。 珧琢:“先皇临终有悔,下罪己诏,归还霍都、岐川等南淮九城,由南淮自治。” 朝臣中也有劝谏者,珧琢应付着人。 逼仄马车之内,只余苏杳和齐墨洄两人。 总归是不甘的,齐墨洄得问个明白:“为何是他?他也并非比我好,他心性更为暴戾狠虐,相较之下,我自认为他更不是良人。” 第275章 我自认为他更不是良人 齐墨洄坦率之言:“不如何,如今敌众我寡,生死悬殊,与之一博而已,逃出去就是造化,逃不出去就是命了。” 他说得缥缈,浑身上下,绝无恐惧之意,想来早已看透了生死,也不惧生死。 如此洒脱,苏杳又追问一句:“逃出去之后呢?大肆流传当年之事,然后光复南淮?” 只见男人敛尽了笑意,眼中满是无情冷色,说是万年寒潭也不过如此。 “复国?我?那你未免有些高看我了。” 齐墨洄没忍住自嘲,难以置信苏杳的话。 “你应当知道,以我的习性,若是让我当了国君,昏君当道,狠戾不仁,那南淮只怕是会再度走向灭国的下场。” 言语间颇为凄凉,却又隐隐有着感慨。 也是,他本该是皇室之子,将来封王拜侯理所应当,无忧无虑,荣华富贵一生。 齐墨洄微仰着下颚喟叹道:“还是算了。” 齐墨洄盯着珧琢,说出一句别有深意的话:“更何况,我身边没有你。” 自然不是指珧琢,而是苏杳。 也并非苏杳,而是同苏杳一般,至少是能给他出谋划策,帮衬一二的人。 可他身旁没有。 他向来是孑然一身的,不论何时。 见珧琢又要发作,跟野狗一样,齐墨洄戏耍了珧琢更是得趣,还朝人挑衅。 苏杳视线瞅了眼马车外,失神颔首道:“你手底下的人,拢共三千,加上老少,也不过区区一万,即便复国了,手底下没强兵,也守不住城池的。 若是再有别国觊觎,那你今日所为,只怕又要付诸东流了。” 齐墨洄闲来无事,有些口渴,也就不同苏杳客气,倒了杯茶水轻抿了两口。 棱角分明的五官堆砌在一块儿很是冷戾,仍是一副静候苏杳出招的沉寂气度。 “嗯,你说得不错,那不知苏大小姐有何高见呢?” 如今的谈判属于苏杳和齐墨洄,珧琢在一旁默不作声,主要是陪伴苏杳,防止齐墨洄对苏杳不测。 相较之下,齐墨洄觉得珧琢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憨货。 往日在仙乐族时,珧琢他知道,暴虐之人,一言不合只会动手,让人痛不欲生,绝不会耐心听人絮叨。 照珧琢往日的性子,今日这些他带来的南淮人,连同自己,许是一个都不会留下的。 只是此刻今非昔比了,他见珧琢倚在苏杳身侧,虎视眈眈的防备着他,有点像是护食的野狗。 苏杳沉思片刻,又转而去瞧珧琢,珧琢眼底满是纵容,苏杳虽还未开口,就已然同意了。 “南淮往日的城池,归还于南淮,赋税由你的人所得,你的人可定居在那儿,当然,天高海阔,你等皆是自在的。” “但不得闹事。” 齐墨洄沉思良久,锋利的剑眉微蹙起,似有几分不满:“只是赋税?” 苏杳没太过强势,只是轻吐言语:“那你还有何想要的?” 四目在一瞬间猝不及防擦过,苏杳捕捉齐墨洄嘴角那浅显的笑意,是真怕齐墨洄没正经儿冒出来一句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应当知道。” 果不其然。 苏杳微不可察的润了润喉口:“时鹄鹤的江山,你应当不屑于争,不然你就该在众人面前袒露你的身份,而不是藏着掖着。” 想来对于时鹄鹤是他生父一事,齐墨洄是膈应到了极致,压根儿不愿用外人道。 时鹄鹤的皇位他也从未想过。 齐墨洄撑了撑头颅,吊梢眉眼似笑非笑,颇具奸佞之气:“可若是到头来让他登上了皇位,我又想争一争了。” 苏杳直截了当:“你争不过。” “且不说你身份存疑,手无重兵,单凭你今日所做之事,有目共睹,朝臣中无人会推举你即位的。” 女子声色清润,却有些许气血不足的甜软,却带着无人可撼的决绝。 清冷的眉眼一凛,怎么都勾魂夺魄。 齐墨洄本就随口一说,他自是对这个皇位无意,只是不想让珧琢这么好过而已。 苏杳薄唇轻抿,接过珧琢递过来的清茶润了润嗓子。 缓缓又启唇:“边境由我朝士兵把守,你的人可过得富硕自在,先皇虽……算计诸多,可如今,到底也算是一个太平盛世。” 只是这太平盛世来路不正,多年前也曾是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齐墨洄讥诮得鄙夷:“太平盛世?我倒是不愿看着你们是太平盛世,我更想要的是我南淮的太平盛世。” 他有野心,苏杳亦慢条斯理。 “他们到底是你的子民,你也想让他们安稳度日,他们过得太平,也算是你南淮的太平盛世。” 齐墨洄不得不说,苏杳是会‘蛊惑’人心的。 又是半晌的宁静,马车外的风声都还静谧可闻。 齐墨洄骨节分明的食指敲点着膝盖,神色晦暗,马车外的人只怕早已等候得不耐烦了。 是放手一搏,还是心悦诚服,只需他一句话。 齐墨洄:“那我还需要一件东西。” 苏杳:“什么?” “诏书,将当年时鹄鹤所做之事昭告天下。” 时鸿鹄虽死 这下轮到苏杳迟疑了,倒不是她犹豫,而是她看向了珧琢。 当年之事,牵连甚广,皇帝、仙乐族、聂家,关乎一位皇帝和两位皇后,简直就是皇家巨大的丑闻。 那些事要是被天下人知晓,皇家威严受损,将会遭到天下人耻笑的。 珧琢:“可以。” 他应得那么爽快,齐墨洄也不再犹豫:“好。” 齐墨洄挑了挑眉,示意珧琢出去。 珧琢一看齐墨洄那坏笑的模样,就知他你没安好心,保不齐要挑拨离间他和苏杳。 “你得跟我一起出去。” 齐墨洄甩头拒绝,苏杳见齐墨洄似有话要说,也推搡了珧琢一把。 珧琢不情不愿出了马车,景阳殿外的大臣和将士早已身倦体乏,见人现身,倒是倏然精神抖擞。 珧琢:“先皇临终有悔,下罪己诏,归还霍都、岐川等南淮九城,由南淮自治。” 朝臣中也有劝谏者,珧琢应付着人。 逼仄马车之内,只余苏杳和齐墨洄两人。 总归是不甘的,齐墨洄得问个明白:“为何是他?他也并非比我好,他心性更为暴戾狠虐,相较之下,我自认为他更不是良人。” 第276章 你也乖乖的,不许闹你娘亲 苏杳唇色绛红,眸如点漆,笑时春光烂漫,声色柔和道:“绝非良人?但却是我中意的人。” 喜欢一个人时,眼神总是藏不住了,即便如今珧琢在马车外头,苏杳也对此牵肠挂肚,总是有意无意往外瞟动清眸。 提及珧琢时,更是兴致颇昂:“众人都觉得他不好,却从未有人觉得他对我不好过。” 珧琢对她的好,在知情人眼中,都是有目共睹的。 苏杳又道:“至少他待我并不冷血,也不会处处谋害我,但你则是不同的。” 言语中泛着几丝疏离清冷,彻底与齐墨洄斩断了那本就不该存在的……交情。 齐墨洄替自己开脱:“若我说我并非真心想要杀你呢?” “第一次给你下蛊,是想逼你就范,第二次在仙乐族和苏府,不过也是如此,至于第三次下手……” “我另有隐情,你知道的,我只是想杀了瑾萱和月菱。” 既提及了这两人,齐墨洄又解释了一番:“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当年南淮灭国时,齐墨洄也不小,是记事的年龄,往事也由他娓娓道来。 “仙乐族人当年潜入南淮下蛊毒之术,引发疫疫,民不聊生。 各国来犯时几乎毫无抵御之力,国破山河败,铁蹄踏破了南淮每一寸领土,难民也在一夕之间被尽数屠杀,无数冤魂凄嚎,南淮就此覆灭。” 话既说到此,齐墨洄还唏嘘不已:“只怕事到如今,南淮故土上还能挖出好多当年的残骸?” “不该死的也仅有珧姒和齐邬寥寥几人而已,可以他们几人之力,又如何能与醴朝举国和仙乐族抗争。” “我杀的那些朝臣都是与当年有关系的。 至于瑾萱和月菱,瑾萱当年对珧姒确实是忠心,忠心到为了不让珧姒和时鹄鹤离心,对仙乐族为时鹄鹤干的那些事儿只字不提。 更是在知晓南淮还有一个时鹄鹤的孩子时,背地里也对时鹄鹤推波助澜。” “当年聂玉姝和时御母子,就叫瑾萱恨之入骨,她怎还能容许时鹄鹤还有别的孩子?” 齐墨洄不是爱笑之人,他阴煞狰狞,大多冷笑,苏杳今日算是了解了,只因齐墨洄笑来甚是凄凉。 苏杳不知当年内情,可想来,齐墨洄对话,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 珧琢那时找了萱娘,萱娘当即就应下要对付聂皇后,无半分畏惧与犹豫,想来,对妧皇后确实忠心。 齐墨洄:“当年之事,没有谁是绝对无辜的,人人皆有私心。” 他杀了所有人都不为过。 苏杳也不是齐墨洄,听来只觉悲伤,却感悟不到太多齐墨洄的恨意。 她只知齐墨洄好几次作势要杀了她,虽有恐吓之嫌,但却令她难以安眠,夜夜浑噩梦魇。 可在珧琢身旁,她很踏实,没了珧琢,倒是心中不安。 苏杳回想与珧琢相逢至今,这些时日的相处。 初时,珧琢不近人情,面若冰霜,而后又强迫她,还整日灌她喝一些苦得人上吐下泻的补药。 总是气她,说些话做些事儿她样样烦郁。 她那时便觉得,珧琢是这世间最为十恶不赦之人了,世间怎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她被逼无奈之际,都想杀了珧琢了。 当然,她也的确这般做过,给珧琢下毒。 可他为自己解蛊,为自己调理身子,悉心倍至,次次退让,以身涉险,时而更是谨小慎微,就怕苛待了她。 她自知从未对珧琢有多好,冷脸更是习以为常,可珧琢却是甘之如饴。 见苏杳凝着面容,含笑不语,齐墨洄自个儿又品了品苏杳方才的话,想想,好像确实如此。 他对苏杳,利用居多,只想着她能为自己如何,却从未想着该如何对她。 “他福气真好。” 有时,释然只需刹那。 “行了,走了。” 齐墨洄挥了挥衣袖,出了马车,笼络着他那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有大臣心存忌惮,看了看这满地的朝臣和将士尸骨,摊了摊手。 “四皇子,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这……这……” 珧琢从那人身旁急遽擦身而过,进了马车内,想要看看齐墨洄有没有对苏杳下手。 苏杳笑着摇头,笑靥如花般夺目,眉眼间柔情旖旎,春色媚骨,酥情撩人。 “等下你要先回去吗?” 怕苏杳以为自己要丢弃人,珧琢又慌忙解释:“我不是那意思,只怕宫中还有余孽,不安生,你先回苏府或者是别院,等安稳了,我再来接你。” “好。” 珧琢凑上去,又在苏杳脸颊上狠狠吮吸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跟水沸腾冒泡一样。 又拍了拍苏杳的肚子:“你也乖乖的,不许闹你娘亲。” 男子眼中浓烈的情欲都快要按耐不住了,却也不得不割舍不断的转身离去。 - 太子和五皇子谋反,先皇驾崩,朝臣也死了不少,更是爆出来当年南淮灭国惨案的幕后真相。 一时,举国动荡,人心浮躁。 皇子之中,珧琢算是既年长,又有军队拥护的,更何况,他平定谋反有功,先帝死前最后说话的人也是珧琢。 先帝说了什么,要传位于何人,也只能由珧琢说了算。 皇位于他而言,唾手可得。 他也顺势得了。 只是珧琢没想到,当皇帝事务如此繁忙。 琐事诸多,批了两个多时辰的奏折,眼花缭乱,头昏脑胀得险些晕死过去了。 苏杳来时是径直而入的,无人通报。 珧琢正趴在案桌上,奏折堆积成山,只隐隐约约露出身影。 珧琢不知是小憩还是真昏睡过去了,往日都是很警惕的,但凡有点动静儿,指定就倏地清醒。 苏杳到了珧琢身侧,见人真是睡下了,眉宇间满是倦怠,不复往日的跋扈神采,难免也心疼不已。 苏杳探出手,青葱粉白的指尖触及珧琢鼻尖处。 只轻点了两下,男子骤然惊醒。 看清来人后,珧琢更是起身相迎,将人搀到龙椅上:“你怎么来了?” 才睡醒,声色含糊中带着鼻音,倒是愈发青稚了。 苏杳身子笨重得已是八月,珧琢不让她在外走动太多。 第276章 你也乖乖的,不许闹你娘亲 苏杳唇色绛红,眸如点漆,笑时春光烂漫,声色柔和道:“绝非良人?但却是我中意的人。” 喜欢一个人时,眼神总是藏不住了,即便如今珧琢在马车外头,苏杳也对此牵肠挂肚,总是有意无意往外瞟动清眸。 提及珧琢时,更是兴致颇昂:“众人都觉得他不好,却从未有人觉得他对我不好过。” 珧琢对她的好,在知情人眼中,都是有目共睹的。 苏杳又道:“至少他待我并不冷血,也不会处处谋害我,但你则是不同的。” 言语中泛着几丝疏离清冷,彻底与齐墨洄斩断了那本就不该存在的……交情。 齐墨洄替自己开脱:“若我说我并非真心想要杀你呢?” “第一次给你下蛊,是想逼你就范,第二次在仙乐族和苏府,不过也是如此,至于第三次下手……” “我另有隐情,你知道的,我只是想杀了瑾萱和月菱。” 既提及了这两人,齐墨洄又解释了一番:“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当年南淮灭国时,齐墨洄也不小,是记事的年龄,往事也由他娓娓道来。 “仙乐族人当年潜入南淮下蛊毒之术,引发疫疫,民不聊生。 各国来犯时几乎毫无抵御之力,国破山河败,铁蹄踏破了南淮每一寸领土,难民也在一夕之间被尽数屠杀,无数冤魂凄嚎,南淮就此覆灭。” 话既说到此,齐墨洄还唏嘘不已:“只怕事到如今,南淮故土上还能挖出好多当年的残骸?” “不该死的也仅有珧姒和齐邬寥寥几人而已,可以他们几人之力,又如何能与醴朝举国和仙乐族抗争。” “我杀的那些朝臣都是与当年有关系的。 至于瑾萱和月菱,瑾萱当年对珧姒确实是忠心,忠心到为了不让珧姒和时鹄鹤离心,对仙乐族为时鹄鹤干的那些事儿只字不提。 更是在知晓南淮还有一个时鹄鹤的孩子时,背地里也对时鹄鹤推波助澜。” “当年聂玉姝和时御母子,就叫瑾萱恨之入骨,她怎还能容许时鹄鹤还有别的孩子?” 齐墨洄不是爱笑之人,他阴煞狰狞,大多冷笑,苏杳今日算是了解了,只因齐墨洄笑来甚是凄凉。 苏杳不知当年内情,可想来,齐墨洄对话,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 珧琢那时找了萱娘,萱娘当即就应下要对付聂皇后,无半分畏惧与犹豫,想来,对妧皇后确实忠心。 齐墨洄:“当年之事,没有谁是绝对无辜的,人人皆有私心。” 他杀了所有人都不为过。 苏杳也不是齐墨洄,听来只觉悲伤,却感悟不到太多齐墨洄的恨意。 她只知齐墨洄好几次作势要杀了她,虽有恐吓之嫌,但却令她难以安眠,夜夜浑噩梦魇。 可在珧琢身旁,她很踏实,没了珧琢,倒是心中不安。 苏杳回想与珧琢相逢至今,这些时日的相处。 初时,珧琢不近人情,面若冰霜,而后又强迫她,还整日灌她喝一些苦得人上吐下泻的补药。 总是气她,说些话做些事儿她样样烦郁。 她那时便觉得,珧琢是这世间最为十恶不赦之人了,世间怎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她被逼无奈之际,都想杀了珧琢了。 当然,她也的确这般做过,给珧琢下毒。 可他为自己解蛊,为自己调理身子,悉心倍至,次次退让,以身涉险,时而更是谨小慎微,就怕苛待了她。 她自知从未对珧琢有多好,冷脸更是习以为常,可珧琢却是甘之如饴。 见苏杳凝着面容,含笑不语,齐墨洄自个儿又品了品苏杳方才的话,想想,好像确实如此。 他对苏杳,利用居多,只想着她能为自己如何,却从未想着该如何对她。 “他福气真好。” 有时,释然只需刹那。 “行了,走了。” 齐墨洄挥了挥衣袖,出了马车,笼络着他那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有大臣心存忌惮,看了看这满地的朝臣和将士尸骨,摊了摊手。 “四皇子,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这……这……” 珧琢从那人身旁急遽擦身而过,进了马车内,想要看看齐墨洄有没有对苏杳下手。 苏杳笑着摇头,笑靥如花般夺目,眉眼间柔情旖旎,春色媚骨,酥情撩人。 “等下你要先回去吗?” 怕苏杳以为自己要丢弃人,珧琢又慌忙解释:“我不是那意思,只怕宫中还有余孽,不安生,你先回苏府或者是别院,等安稳了,我再来接你。” “好。” 珧琢凑上去,又在苏杳脸颊上狠狠吮吸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跟水沸腾冒泡一样。 又拍了拍苏杳的肚子:“你也乖乖的,不许闹你娘亲。” 男子眼中浓烈的情欲都快要按耐不住了,却也不得不割舍不断的转身离去。 - 太子和五皇子谋反,先皇驾崩,朝臣也死了不少,更是爆出来当年南淮灭国惨案的幕后真相。 一时,举国动荡,人心浮躁。 皇子之中,珧琢算是既年长,又有军队拥护的,更何况,他平定谋反有功,先帝死前最后说话的人也是珧琢。 先帝说了什么,要传位于何人,也只能由珧琢说了算。 皇位于他而言,唾手可得。 他也顺势得了。 只是珧琢没想到,当皇帝事务如此繁忙。 琐事诸多,批了两个多时辰的奏折,眼花缭乱,头昏脑胀得险些晕死过去了。 苏杳来时是径直而入的,无人通报。 珧琢正趴在案桌上,奏折堆积成山,只隐隐约约露出身影。 珧琢不知是小憩还是真昏睡过去了,往日都是很警惕的,但凡有点动静儿,指定就倏地清醒。 苏杳到了珧琢身侧,见人真是睡下了,眉宇间满是倦怠,不复往日的跋扈神采,难免也心疼不已。 苏杳探出手,青葱粉白的指尖触及珧琢鼻尖处。 只轻点了两下,男子骤然惊醒。 看清来人后,珧琢更是起身相迎,将人搀到龙椅上:“你怎么来了?” 才睡醒,声色含糊中带着鼻音,倒是愈发青稚了。 苏杳身子笨重得已是八月,珧琢不让她在外走动太多。 第277章 哪有你这么当爹的? 珧琢揉了揉酸痛的眼眸,又瞥了眼殿外。 不知何时,已是日暮昏沉了。 珧琢满是懊悔:“一没留神就睡过去了,下次我要再没回去,你遣人来叫我就是,不用劳烦你走这一趟的。” 苏杳时时刻刻都得护住自己高隆的小腹,另一手宽袖之下,露出莹白似玉的皓腕,指了指食屉。 “猜你还忙着,就过来看看,顺便给你带点羹汤。” 珧琢大喜,不知何时,苏杳也渐渐展露对他的关切和在意了。 他也终于在苏杳心中有了些许份量。 珧琢靠在苏杳颈窝处埋怨:“太多了,批不完,根本批不完。” “不都死了那么多大臣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奏折?” “他们话太多了!” 少年撒起娇来,更是肆无忌惮,不同于女子的扭捏。 苏杳只觉脖颈处暖呼呼的,早已是入夏时节,蹭在一块儿更是燥热。 “先帝驾崩,新帝即位,外加民间流言四起,各地亦是蠢蠢欲动,本就琐碎之事繁多,过几日就好了。” “民间谣言甚多,说你暴戾不仁,手段狠辣,这个皇位来路不正,想来是几位皇子和亲王的残余势力作祟。” 既是提到了时御等人,苏杳难免多了几分好奇:“时御他们,你准备怎么处置?” 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珧琢一时之间,倒是忘了,还有时御和时轩羽没处置。 黯淡无光的眸子黝黑似深渊,男子淡淡轻启薄唇:“若按律例,谋反之罪,其罪当诛……” 他见苏杳眉眼微不可察轻蹙了一刹那,而后转瞬即逝。 他知道苏杳心思如何。 百姓本就说他凶残嗜血,新帝即位,更应该大赦天下,对手足下手,更会惹人非议的。 “时御,断他的腿,终身幽禁于澣阳,时轩羽,发配綦川。” 两地一旱一苦寒,一南一北,着实是偏远,不是什么好去处。 对多年来金尊玉贵,备享荣华富贵的皇子来说,无异于是折磨。 苏杳又想到了在其中挑起事端的齐墨洄,想不到他居然能从中毫发无损的功成身退。 她和珧琢,到底是对南淮心软了。 珧琢眸子里闪动着可怜巴巴劲儿,半是哀求:“你帮我批一点,我手都软了,眼睛也花了,可辛苦了。” 苏杳接过珧琢抖动着好似痉挛的手,给人揉捏着:“后宫不得干政。” “你将袖手旁观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珧琢知苏杳可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之人,至少苏杳对自己就没那么恭顺。 昨日就对自己连踢带咬的。 苏杳不做辩解,只笑着看珧琢受苦受累,顺带嗔怪:“你都手软了,难不成也忍心让我这样?” 话一出,珧琢彻底没话了。 不忍心。 他的杳儿当真是拿捏住了他,有的是法子能让他哑口无言。 珧琢吃了苏杳送来的羹汤,随即又不情不愿的批奏折了。 珧琢虽说了不让苏杳受累,苏杳也没闲着,时不时也会帮衬珧琢。 苏杳模仿起珧琢的字迹来倒是足以以假乱真,争当出之一手。 二人闲来无事,也会闲聊两句,苏杳:“过两日的登基大典筹备得如何了?” 珧琢兴致缺缺,他本就无意这些事:“礼部的人着手筹备的,敷衍过去就行了。” “倒是封后大典,已在着手操办了,只等你诞下孩子后就办。” 若不是怕那些繁文缛节太过折腾人,他真想帝后大典一起办了。 朝中众人暂且不知这突如其来冒出的皇后是何许人也,却也心下隐晦,有猜测。 “啊——”短促的惊叫后,苏杳缩了缩手。 珧琢即刻关怀,安抚上苏杳已八月有余的肚子:“又踢你了?疼吗?” 苏杳垂眸,灯烛映照在女子玉骨冰肌的清容上,睫毛轻颤。 “不疼,就是有点痒痒的,他总动,有点吓人。” 苏杳前几日裸着肚皮看了看,胎儿在蹬她,薄薄的肚皮显现出轮廓,很不消停的在里头闹腾。 苏杳害怕,怕那么薄薄的一层皮肉,要是腹中胎儿再折腾,会不会破开她的小腹从里头出来? 隔着肚子,珧琢又用极轻的力道拍了拍苏杳的肚子,还故作凶狠的要替苏杳撑腰: “怎么这么不消停?日后好好收拾收拾你。” - 新皇登基,苏杳觉得喜庆,不愿待在宫殿内,也就由着娴音扶着去观礼。 金光斜闪,日头烈灼,娴音见苏杳额间渗了不少细密汗珠,难免替人担忧:“夫人,先回去,会热着你的。” 苏杳不依:“再待一会儿。” 女子遮挡在粗长的红漆圆柱后,偷偷摸摸瞅人。 今日珧琢一袭黑袍,胸前的鎏金图案是龙纹,边纹是祥云木槿,腰缀她熟悉的白玉。 龙袍在身,就珧琢那不拿正眼瞧人的气势,居高临下时,睥睨万物,狂傲得目中无人。 别说,倒真有几分帝王之气。 今日是珧琢的大日子,许是他们的孩子也知道,这会儿更闹了,苏杳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等大典礼成,珧琢就再忍不住了,直朝一旁而去。 留下还未散去的大臣们投以好奇,循身影望去。 “不是不让出来吗?怎么又乱跑。”烈日灼灼,闷着热气,外头怎么都是不舒服的。 苏杳撇撇嘴,被珧琢低斥后,更是心怀委屈。 想着珧琢总是不让她走动,就跟圈禁着她,还不如在仙乐族的时候呢。 珧琢掏出随身锦帕给苏杳拭去面容和细颈上的汗液,肌肤水润过后,更显细腻生嫩。 只是珧琢还未拭完清汗,又得给苏杳抹眼泪了。 珧琢一时身形僵硬,顿了动作,手足无措得慌张。 女子眸中溢出少许水莹,一瞬不瞬的盯着珧琢。 “怎么了?” 见她那紧抿唇线不语,只知溢出清泪模样,珧琢更是自责,自觉又说错了话。 “我只是怕你在外太累了,你身子本就弱,在寝殿内走走就行了,别气了。” 珧琢替苏杳抹去泪水,心疼得心若刀绞。 他都要哭了。 “等生下来后,我就不会处处约束你了。” 苏杳往珧琢怀里躲,瓮声瓮气的轻软声色道:“他又动了。” 女子容颜绝色,却啼哭得凄楚怜弱。 珧琢拢了拢怀中女子,无奈却又如沾了蜜,眸中满是宠溺,低声诱哄:“那怎么办?只得等他出世后,打一顿给你出气了。” “不要!” “你敢!” “哪有你这么当爹的?”动不动就打人。 因啜泣,苏杳音色带着哭腔,更是绵乎乎的。 珧琢:“我怎么敢?” - 新帝即位不出两月,传闻宫中贵人产子,是为公主。 一月后,封后大典与长公主满月宴一齐举办,宫中设宴三日,钟鼓馔玉,华贵万千。 新后人尽皆知,是苏国公家的嫡次女苏杳,也正是往日同新帝有婚约之人。 二人虽早有流言,只是如今帝后恩爱和睦,更多的人也只谈情谊,不谈秘闻。 世人总说新帝残暴,可自新帝即位起,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百姓安宁。 - 贞玉四年,珧帝退位于先皇九子。 自此,行踪未定。 ————正文完 第277章 哪有你这么当爹的? 珧琢揉了揉酸痛的眼眸,又瞥了眼殿外。 不知何时,已是日暮昏沉了。 珧琢满是懊悔:“一没留神就睡过去了,下次我要再没回去,你遣人来叫我就是,不用劳烦你走这一趟的。” 苏杳时时刻刻都得护住自己高隆的小腹,另一手宽袖之下,露出莹白似玉的皓腕,指了指食屉。 “猜你还忙着,就过来看看,顺便给你带点羹汤。” 珧琢大喜,不知何时,苏杳也渐渐展露对他的关切和在意了。 他也终于在苏杳心中有了些许份量。 珧琢靠在苏杳颈窝处埋怨:“太多了,批不完,根本批不完。” “不都死了那么多大臣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奏折?” “他们话太多了!” 少年撒起娇来,更是肆无忌惮,不同于女子的扭捏。 苏杳只觉脖颈处暖呼呼的,早已是入夏时节,蹭在一块儿更是燥热。 “先帝驾崩,新帝即位,外加民间流言四起,各地亦是蠢蠢欲动,本就琐碎之事繁多,过几日就好了。” “民间谣言甚多,说你暴戾不仁,手段狠辣,这个皇位来路不正,想来是几位皇子和亲王的残余势力作祟。” 既是提到了时御等人,苏杳难免多了几分好奇:“时御他们,你准备怎么处置?” 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珧琢一时之间,倒是忘了,还有时御和时轩羽没处置。 黯淡无光的眸子黝黑似深渊,男子淡淡轻启薄唇:“若按律例,谋反之罪,其罪当诛……” 他见苏杳眉眼微不可察轻蹙了一刹那,而后转瞬即逝。 他知道苏杳心思如何。 百姓本就说他凶残嗜血,新帝即位,更应该大赦天下,对手足下手,更会惹人非议的。 “时御,断他的腿,终身幽禁于澣阳,时轩羽,发配綦川。” 两地一旱一苦寒,一南一北,着实是偏远,不是什么好去处。 对多年来金尊玉贵,备享荣华富贵的皇子来说,无异于是折磨。 苏杳又想到了在其中挑起事端的齐墨洄,想不到他居然能从中毫发无损的功成身退。 她和珧琢,到底是对南淮心软了。 珧琢眸子里闪动着可怜巴巴劲儿,半是哀求:“你帮我批一点,我手都软了,眼睛也花了,可辛苦了。” 苏杳接过珧琢抖动着好似痉挛的手,给人揉捏着:“后宫不得干政。” “你将袖手旁观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珧琢知苏杳可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之人,至少苏杳对自己就没那么恭顺。 昨日就对自己连踢带咬的。 苏杳不做辩解,只笑着看珧琢受苦受累,顺带嗔怪:“你都手软了,难不成也忍心让我这样?” 话一出,珧琢彻底没话了。 不忍心。 他的杳儿当真是拿捏住了他,有的是法子能让他哑口无言。 珧琢吃了苏杳送来的羹汤,随即又不情不愿的批奏折了。 珧琢虽说了不让苏杳受累,苏杳也没闲着,时不时也会帮衬珧琢。 苏杳模仿起珧琢的字迹来倒是足以以假乱真,争当出之一手。 二人闲来无事,也会闲聊两句,苏杳:“过两日的登基大典筹备得如何了?” 珧琢兴致缺缺,他本就无意这些事:“礼部的人着手筹备的,敷衍过去就行了。” “倒是封后大典,已在着手操办了,只等你诞下孩子后就办。” 若不是怕那些繁文缛节太过折腾人,他真想帝后大典一起办了。 朝中众人暂且不知这突如其来冒出的皇后是何许人也,却也心下隐晦,有猜测。 “啊——”短促的惊叫后,苏杳缩了缩手。 珧琢即刻关怀,安抚上苏杳已八月有余的肚子:“又踢你了?疼吗?” 苏杳垂眸,灯烛映照在女子玉骨冰肌的清容上,睫毛轻颤。 “不疼,就是有点痒痒的,他总动,有点吓人。” 苏杳前几日裸着肚皮看了看,胎儿在蹬她,薄薄的肚皮显现出轮廓,很不消停的在里头闹腾。 苏杳害怕,怕那么薄薄的一层皮肉,要是腹中胎儿再折腾,会不会破开她的小腹从里头出来? 隔着肚子,珧琢又用极轻的力道拍了拍苏杳的肚子,还故作凶狠的要替苏杳撑腰: “怎么这么不消停?日后好好收拾收拾你。” - 新皇登基,苏杳觉得喜庆,不愿待在宫殿内,也就由着娴音扶着去观礼。 金光斜闪,日头烈灼,娴音见苏杳额间渗了不少细密汗珠,难免替人担忧:“夫人,先回去,会热着你的。” 苏杳不依:“再待一会儿。” 女子遮挡在粗长的红漆圆柱后,偷偷摸摸瞅人。 今日珧琢一袭黑袍,胸前的鎏金图案是龙纹,边纹是祥云木槿,腰缀她熟悉的白玉。 龙袍在身,就珧琢那不拿正眼瞧人的气势,居高临下时,睥睨万物,狂傲得目中无人。 别说,倒真有几分帝王之气。 今日是珧琢的大日子,许是他们的孩子也知道,这会儿更闹了,苏杳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等大典礼成,珧琢就再忍不住了,直朝一旁而去。 留下还未散去的大臣们投以好奇,循身影望去。 “不是不让出来吗?怎么又乱跑。”烈日灼灼,闷着热气,外头怎么都是不舒服的。 苏杳撇撇嘴,被珧琢低斥后,更是心怀委屈。 想着珧琢总是不让她走动,就跟圈禁着她,还不如在仙乐族的时候呢。 珧琢掏出随身锦帕给苏杳拭去面容和细颈上的汗液,肌肤水润过后,更显细腻生嫩。 只是珧琢还未拭完清汗,又得给苏杳抹眼泪了。 珧琢一时身形僵硬,顿了动作,手足无措得慌张。 女子眸中溢出少许水莹,一瞬不瞬的盯着珧琢。 “怎么了?” 见她那紧抿唇线不语,只知溢出清泪模样,珧琢更是自责,自觉又说错了话。 “我只是怕你在外太累了,你身子本就弱,在寝殿内走走就行了,别气了。” 珧琢替苏杳抹去泪水,心疼得心若刀绞。 他都要哭了。 “等生下来后,我就不会处处约束你了。” 苏杳往珧琢怀里躲,瓮声瓮气的轻软声色道:“他又动了。” 女子容颜绝色,却啼哭得凄楚怜弱。 珧琢拢了拢怀中女子,无奈却又如沾了蜜,眸中满是宠溺,低声诱哄:“那怎么办?只得等他出世后,打一顿给你出气了。” “不要!” “你敢!” “哪有你这么当爹的?”动不动就打人。 因啜泣,苏杳音色带着哭腔,更是绵乎乎的。 珧琢:“我怎么敢?” - 新帝即位不出两月,传闻宫中贵人产子,是为公主。 一月后,封后大典与长公主满月宴一齐举办,宫中设宴三日,钟鼓馔玉,华贵万千。 新后人尽皆知,是苏国公家的嫡次女苏杳,也正是往日同新帝有婚约之人。 二人虽早有流言,只是如今帝后恩爱和睦,更多的人也只谈情谊,不谈秘闻。 世人总说新帝残暴,可自新帝即位起,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百姓安宁。 - 贞玉四年,珧帝退位于先皇九子。 自此,行踪未定。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