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侠骨传》 第一回 除知府,大盗夜雨潜皇城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通州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疲倦的更夫在敲着铜锣,心道走完这一遭就可以回去休息,待下一时辰再来,今日确是有些劳累,真是年岁大了不中用喽。想罢又敲起铜锣高声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头上方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 灯火通明的知府衙门,上上下下布满了大红条挂,院内一座戏台。上面生旦净末丑,锦绣锻袍,舞枪弄棒,正唱着京剧《状元媒》。 “幸喜得珍珠衫称心如愿,天子主婚姻此事成全。但愿得令公令婆别无异见;但愿得杨六郎心如石坚;但愿得状元媒月老引线;但愿得八主贤王从中周旋,早成美眷――”台上女子唱过一段,台下掌声雷动,叫好声不断。 却是年过花甲的知府老爷家中又添了七房。 老知府与来往宾客推杯换盏,耳中听着阿谀奉承,心中想着后院小自己三十余岁娇滴滴的新娘,早已经魂不守舍。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知府起身招呼一声管家,向在座各位拱了拱手:“管家,陪好众位来宾,老夫不胜酒力,先告退一步,大家多喝些,一定要尽兴。” “知府大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哪敢挽留。” “知府老当益壮,就连我们这些后生都自愧不如。” “就是就是。” 老知府满面红光的摆了摆手,客套几句,在众人的起哄与奉承中走向后院。 推开房门,搓着双手挑起新娘的红盖头,看着美貌的娇娘这知府老头满脸色相,自桌上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笑着说道:“娘子,我们喝了这交杯酒。”新娘娇滴滴的接过酒杯,与知府一饮而尽。 老知府的手伸向新娘的肩膀,色咪咪的搂着新娘:“天色已晚,你我二人早些歇息。” 新娘低头娇羞:“依听老爷的。” 架子床摇晃不断,房梁上却有一人,但见此人一头长发随意拢在脑后,一双俊眉似远山,双目透着英气,高挺鼻梁,黑纱罩面,周身上下紧沉利落,身穿夜行衣靠。双手手腕处带着缠手,背背一把宽刀,刀鞘漆黑如渊。翘着二郎腿,正背靠着房梁脊柱看向不停晃动的架子床。 “啊……”老知府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周身如虚脱一般,飘飘入仙,嘴中说道:“宝贝,你可疼煞我也。”半天却不听新娘静动。老知府慵懒的抬起头,看向新娘,却发现这美娇娘的双目圆睁,表情凝固在愉悦的瞬间,显然是死去多时。 张华昌做梦也没想到有人居然敢来他的府中行刺,刚要大声喊人,却发觉嗓子一紧说不出话来。 眼前出现一名黑衣男子,这男子眼神揶揄,看着张华昌:“知府大人,深夜来访,打扰了。在下有几个问题,还请大人解惑,现在我解开你的哑穴,我问,你答,听懂的话就眨眨眼睛。” 张华昌心道来者居然躲避了层层守卫,潜到自己寝中,定不是等闲之辈,暂且答应他,再做打算。想到这里张华昌顺从的眨了眨眼睛。 男子随手一点,解开张华昌的穴道。 “三个问题。”他伸出右手竖起三个手指。 “威武镖局沈从文死于何等因由。” “金单兰谱现在何处。” “上月十九,你府中来了何人。” 张华昌低着头眼睛转了转:“沈从文盗走齐记钱庄万两白银,被下官逮捕,此人供认不韪,按我大明例律自当抄斩。至于大侠您问什么兰谱与我府中来了何人,小老儿确实不知啊。” “嗯,你不知。”男子双目寒光四射,也不过多作话,伸出右手放在张华昌的肩膀上,手中较力,“咔嘣”一声,硬生生的捏碎了张华昌的肩胛骨,痛得老头还没吭声就昏死过去。 男子看着倒在地上的张华昌,用手捏着老头的人中穴,不一会,张华昌悠悠转醒,刚睁开眼便见男子已经摘下了脸上黑纱如鬼魅般的双目邪邪的看着自己。待张华昌看清其容貌愣了一下,突然吓得顾不得疼痛,赶紧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我说,我都说……”张华昌顿了一下:“金单兰谱是我在沈从文书房中搜到的,本想进京邀功领赏,却没想到被朝廷的李三公公先一步收走,至于现在那金单兰谱在何处,小老儿真的不知道啊!” 男子盯着张华昌,半晌,走到桌旁,拿起酒壶喝了几口,唧着嘴:“这酒不错。”随即看着张华昌:“上月初三,你心血来潮带众衙役巡街察道,忽见一妇人美貌多姿,回府后魂不守舍,经打探为威武镖局沈从文之妾,于是你便动了色心歪道,找来你那师爷商议,那师爷也不是好东西,与你出谋。正巧你与本地富商齐海不合,此人处处与你作对,奈何其朝中背景远大于你,你却奈何不了他。于是便与你师爷合谋,雇佣江湖下九流之小派将齐海一家老小五十余口屠戮殆尽,夺走白银万两,而后栽赃于沈从文。”男子说着眼中寒光爆射,张华昌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趴在地上满脸豆大的汗珠不停掉落。男子接着说道:“你为知府,在这通州府中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随便雇佣几个市井无赖做假证,又在牢中对沈从文屈打成招,便把威武镖局上下满门抄斩,唯独留下这沈从文小妾李氏供你享乐,这李氏却也是水性杨花贪图富贵之辈,死有余辜。”男子说罢看了一眼床上早已死去的李氏。转而看向趴在地下的张华昌:“我说的,可对否?” 张华昌早已吓得浑身颤抖,打着牙颤,磕头如捣蒜:“大侠,大侠……小人再也不敢了,该告诉你的小人都说了,求大侠饶了小人这一次!大侠想要什么,黄金!女人!小人都给你,求大侠放了小人这条狗命!” 男子双目寒光闪烁:“一,沈从文威武镖局仁义四海,你却将他一家老小满门抄斩;二,你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无恶不作。就这两点你死一万次都不为过。”男子走到惊恐后退吓得说不出话的张华昌近前,蹲下身子:“如今满通州都是我的画像,你不会不认识我,既如此,你死后也算做个明白鬼。”说罢举起右拳似千斤之力砸在张华昌花白的头上,咔嚓一声如木瓜开瓢,张华昌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次日,知府遇刺身亡的消息传遍通州,府上不过一日大红便转作哀白,百姓却欢呼震天。但这一切都与走在官道上拿着酒葫芦的男人无关了。男人喝了口酒:“看来,要去闯一次皇城了。” 八仙绝味搂,乃京城第一的酒楼,共八层,毗邻皇城,因大明开国皇帝喜欢这里的美食味道,御笔亲封“八仙绝味楼”。因有御笔,所以常有不少文人墨客在此提笔走龙蛇。 第八层,一角落靠窗位置,男子望着不远处的皇城暗自思索:“这皇城戒备森严,我该如何去寻那金单兰谱。”男子眉头紧皱。 脚踏木梯声传来,豁然走上来一位青衣女子,手中一把油纸伞,直奔男子这桌走来。 男子一见便眼中露出戒备之色,心道自那日在普陀山摘采白玉菩提子时便一直跟着我,真是阴魂不散。 女子轻笑:“大侠,久仰久仰。”说罢也不客气,拿起竹筒中的筷子便吃了起来。 男子眼睛一眯:“你究竟是谁,为何总是纠缠于我,又怎知我在此处。” 女子看了看周围,低声笑道:“大名鼎鼎的大盗徐云要闯皇城,我当然要凑凑热闹咯。” 男子的眼神更是充满戒备:“少卖关子,快说。” “我知道金单兰谱所在何处,不过你得替我办件事情。” “哦?说说看。”男子眉头一挑。 女子低声说道:“暂且不说,今夜亥时,会天降大雨,可助你潜入皇城。你呢,只需替我拿到‘秋梧桐’即可。” “秋梧桐?”男子诧异:“可是那百花门在江湖上发出千金悬赏的发簪?”男子转念一想,双手抱着臂膀靠在椅背上一笑:“你倒是做得一笔好买卖。” “正是此物,我需要它另有用处,并不是为了那千金身外之物,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女子低头吃着菜,自顾自的说道:“宫中前月新晋一美人,名曰华妃,此女才貌双全,深得当今圣上喜爱。因其左胸天生有梧桐树叶胎记,皇帝便把李三公公不知从何处所得的‘秋梧桐’发簪赐给这华妃。你呢,只需要帮我拿到这发簪即可。这对于你这种大盗来说,不难?” 男子依旧戒备的看着坐在对面一点都不见外吃着菜的女子:“先告诉我金单兰谱所在何处。” “不急,今夜亥时,皇城南门左边树林见。”说罢抹了抹嘴,笑眯眯的说道:“多谢款待。”而后起身便走,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着男子,盈盈一笑:“对了,你暂且可以叫我小鱼,江湖小鱼。”说罢眼睛一眨,转身下楼。 看着女子下楼,男子若有所思。良久,回过神来,拿起筷子刚要夹菜,不禁一愣:“这……这娘们也太能吃了,我这可是六盘菜啊,这么大一会儿功夫,见……见底了?”惊讶过后,男子无奈摇头,挥手喊道:“小二,重新上菜!” 亥时,暴雨倾盆,一片树林中,小鱼打着油纸伞看着任凭暴雨打在身上靠在树干上的徐云,因雨声大作,小鱼不觉提高了声音:“大侠果真如约而至!” 徐云抱着肩膀,催促道:“少废话,告诉我金单兰谱与秋梧桐所在何处。” “大侠爽快,最近据传闻因在后宫博弈中失宠而被打入冷宫,就算失宠,因为君无戏言,皇帝也不会收回那秋梧桐,所以秋梧桐也一定还在华妃那里。至于金单兰谱嘛,在李三公公的枕头内。”小鱼说道。 “你若欺骗于我,不管男女,定斩不饶。”徐云看着小鱼。 小鱼笑了笑:“不会的,我还等着你给我带回来秋梧桐呢。” 徐云看了看小鱼,表情漠然:“寅时,在此相见。”说罢转身便走出了树林。 徐云潜行至护龙河,脚踩鸾石潜入水中,借着漫天倾盆大雨慢慢浮出水面,打量着这九丈九尺高的城墙。 “缠手绳索可涨我五丈功力,想要越过这城墙还需拿出看家本领。”徐云想罢匍匐至城墙下,半蹲起身,蓦地左手向上一伸,但见手腕上射出一道黑芒:百炼绕蟒索。索端一把飞爪,正卡在五丈高的城墙石缝中,徐云舌尖一顶上牙堂,右脚跺地,猛然直直向上窜去,待到绳索尽头,缠手一顿,接着替换之力,又是向上窜了五丈高,将要下落之时,一式燕子穿云,越过城墙。 城墙守卫打着哈欠,不满的向旁边的同伴嘟囔:“这大下雨天,浑身都湿透了,看来回去还要泡热水澡,防止风寒。” 另一名守卫点头回应:“是啊。这天气轮到我们这营巡逻,真是倒了霉了。嗯?”守卫猛然抬头向天上看去,奈何倾盆大雨如爆豆大小的雨点打在脸上,又马上低下了头,抹了一把脸,疑惑的说道:“我怎么感觉有人在头顶飞过去?” “得了,这九丈九尺高的城墙,况且又是大雨天,连苍蝇都飞不过去,哪来的什么人,出幻觉了你。”同伴嘲笑道。 “可能是。” 徐云落地在原地转了三圈,卸下下落之力,蹲下身来右手着地,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建筑,心道这诺大的皇城,我先搜查一番。想到这里站起身来,只见徐云身体前倾留下一道残影,迅速消失不见。 皇宫地下深处,八道巨大的铁链从八方汇聚,正中间却捆索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就在徐云消失在原地时,老者睁开双眼,但见此人眼中只有眼白却没有眼仁,显然是一失明老人。老者的耳朵动了动,不觉笑出声来,沙哑的声音似破风箱一般:“嗬嗬……追云步,是那老东西的后人?” 四淑斋,徐云伏在房顶,挪开砖瓦轻声跳进房梁上,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子心道:“已经掀开了六个妃子的衣服了,希望她就是华妃。”想到这里徐云双腿一飘跳在床前,慢慢走进这床上侧躺背对外面的女子,刚要伸出右手,却是一顿,仔细听了听这女子呼吸,片刻,徐云眼睛一眯,轻声笑道:“既然不眠,何必装睡。” 只见这女子转过身来睁开双眼,嫣然一笑:“大侠洞察之力果然不凡。” 徐云后退两步仔细打量,这女子头上发簪正是秋梧桐,不禁道:“你是华妃?” “大侠您看呢?”女子弯起右腿,右臂搭在腿上,分外妖娆。 徐云警惕道:“我看不像,普通妃子哪里有这般胆识,直说了,我要秋梧桐,就是你头上那个,是你给我呢,还是我自己取?” 女子听罢,侧躺在床上面对着徐云,右手枕于脑后,左手扶胯,小腿交叉一弯一直,脸露魅惑:“好是爱慕大侠不羁风度,若是大侠能讨得小女子欢心,小女子将这发簪送你又如何?”说着还向徐云抛了个媚眼,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徐云见女子这般姿态,不觉瞳孔收缩,心道你骗一般的小毛贼还行,想引我上钩,还嫩了点。这副姿态动作,确实暗藏杀机,无论各种角度皆可以先发制人伤人于不备。既然我能看出,定有破你之法。 想到这里徐云一笑,故作一副色相:“没想到在下还有这等荣幸,当真是天赐良缘,看我如何让你欢喜。”说罢向女子走去。 女子见徐云这般模样,眼眸深处不觉露出一丝鄙夷,脸上却依旧极尽诱惑之意。 但下一刻,女子却愣住了,眼中充满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只觉得床前男子身体一晃,留下残影,自己穴道猛然被点,一动不能动,不自觉额头上冷汗落下。 只见徐云坐在床边,挑逗的抬着女子的下巴,大拇指不停的刮着女子的脸颊,揶揄的说道:“百花门?嗯,确实有几分姿色,百花门三朵花魁,各个风华绝代。其中第二朵花魁年过三十却面如十八风华女子,易容之术无人能出其左右,可惜不走正路,却是修炼得一身倒采花的功夫。看来就是你,梁文颖?” 女子脸上早已没了诱惑,尽是严肃,如临大敌一般:“既已识破,你想如何?” 徐云摘下梁文颖头上的秋梧桐,看着手中发簪把玩着说道:“这发簪确实是巧夺天工,也不枉费你百花门以千金来悬赏,可你们百花门怎么自己来了,我猜你是想采天子之气修炼你那邪门武功?不管怎样你为我徒作嫁衣,我也没什么报答你的,便告诉你我是何人,好让你回去向你们门主复命也有个交代。” 徐云低下头看着梁文颖:“在下乃一江洋大盗,徐云是也。” 梁文颖听完徐云的名字,看了看徐云手腕上的缠手与背上的宽刀,震惊的说道:“原来是你?!雷雨之夜只身上普陀山盗采白玉菩提子,全寺上下五百余人无一人察觉,随后大雄宝殿牌匾上刻下祥云图案,气得老方丈连吐三口黑血。擅使缠手,背刀却从不拔刀。就是你?大盗徐云?” 徐云摸了摸鼻子:“没想到我还挺出名。” “那是自然,落月散云峰上大闹青阳观,以拳脚之力打得青阳观众人无人能敌,老观主都为你开了后门,自那一战后你可是名震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梁文颖看着徐云不觉间眼中一层水雾,浑身上下不知不觉间燥热无比,脸上欲发魅惑,直直的看着徐云,呵气如兰:“若是与大侠你共度一夜良宵,就是叫我天亮死去也是值得的呀。” 徐云看着梁文颖的反应,不觉得眉头一皱,连忙守住心神。心道这女子的狐媚功力之深厚也不知被她祸害了多少男儿。徐云伸出右手在梁文颖的嗓部重重的点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后退两步:“我点了你的哑穴于你施加定身,我想以你的功力,三个时辰便会解开,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罢徐云跳上房梁,消失不见。 第二回 趁入神,徐云计夺金兰谱 是夜,万物俱寂。 唯这拥有七十余座宫殿九千余所房屋的皇城灯火阑珊。 避过层层守卫,徐云伏在一所别院的房顶暗自思衬:这李三公公为当今皇帝面前的红人,定不会如一般的太监宫女住在皇城外处。看此院自那皇帝寝宫后新辟一址,又不符皇妃皇子院内配有侍卫。定是其住处不假,我且下去探查一番。 想罢徐云双腿一飘落入院内一处花坛后面,没有一丝声响。 正当徐云考虑如何进得屋中,却见一名小太监端着一盆热水向房门走去。想必是侍候李三洗漱歇息的,既然如此,且随他去,入得此门。 追云步起,闪身而行,藏身于前人影内,身体姿态随前人摆动,前人开门后人息,前人转身后人转,以藏影之法,步己所需之路,得已所需。是为:如影随形。 地宫深处的老者的双眼再度睁开,破风箱一样的嗓音桀桀自语:“这一式步法太过熟悉,年纪大了,竟想不起……” 却说徐云随小太监进屋后飞身跳上房梁,闭目假寐暗中等待。 丑时,徐云听着李三的均匀的呼吸声睁开了双眼,一丝寒芒一闪而过,多年的历练生涯早已练就了他夜能视物的能力。 跳下房梁,蹑足潜踪来到李三床前,看着李三的枕头思索:我若智取其枕内金单兰谱,无异于登天之难,他此时熟睡,点他的睡穴没有效果,反而会把他惊醒。强取事后一旦惊动朝廷便于整个大明为敌,此后的路阻碍重重……这却叫我犯了难……嗯?他眼皮在动!要醒! 徐云看到这里便不再犹豫,快速伸出手去点李三的风门,督俞二穴,刚要探到李三胸前时,却见李三身体猛然坐起抬双手架住徐云的右手,口中断喝:“呔,来者何人?!” 徐云见行踪暴露,手腕一顿,便不慌不忙的收回手走到窗边的太师椅坐下,倒了一碗茶水喝了两口,笑着说道:“你醒了,李公公。” ——不知各位看官有没有这种感觉,睡梦之中若有人注视着你,你会很容易感受到目光的侵犯—— 话说这李三,睡梦中忽觉寒意阵阵,猛然睁开双眼见一男子,伸手掐诀向自己指来,多年恭谨的性格与武学功底使得他猛然翻身坐起,抬起双臂死死的架住指过来的那只手。顿时觉得千斤之力传来,李三舌尖顶住上牙堂,丹田一沉,周身力转,一句断喝。却见男子不慌不忙,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借着月光,但看此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双目英气咄咄逼人,周身穿着夜行衣靠,一头长发随意拢在脑后,背背一把宽刀,刀鞘漆黑无比隐进夜色,双手腕处带着似缠手状武器,气定神闲。此身打扮定是江湖人士,又自深夜潜入守卫极度森严的皇宫,此番从容不迫的这份魄力,必是武林绝顶般高手,却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想到这里,李三反问道:“不知阁下何人,来我这所为何事,你可知你潜入这里是诛九族的弥天大罪?!” 徐云此番也在细细打量这满朝文武皆惧怕其入骨,差点迷惑朝纲主宰当政的宦官。此人生而面善慈悲,一双长眉自然垂自眼角,双鬓雪白过腮,身材中等,体型精炼,看其双手的老茧定是长年练习铁砂掌之类的硬派气功,刚才架住我那双手力道非同小可,使我右臂微麻,可一双狐眼为整个形象添加了狡诈的色彩,若是一般人物,定是当他做行善积德的慈祥老者,这惑乱朝纲纵横官场多年的人不得轻视小看,当心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听得李三询问,徐云笑着说道:“公公,在下此番前来,是想向公公讨要一纸物件,不知公公行不行得方便于在下。” “哦?说来听听。”李三端坐床上较有兴趣的问道。 “此物便是那日你在通州知府处所得的金单兰谱。” “嚯,有意思,这一群乱臣贼子的名单你要它做甚,难不成你是他们的人?” 徐云笑着说道:“我并不是他们的人,我只是要这兰谱另有用处,公公大可以抄录一份后把原件赠于我。” “你这后生好生狂妄,本公公凭什么赠于你兰谱,你可知道,只要我大喊一声,马上就会把你重重包围,你便是插翅也难逃这皇城。” “在下并不愿与公公动武,可公公若叫人来抓捕于我,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三招之内必制服于你,相信我。”徐云微微笑道,“再者一说,公公不想重现男人雄风?” 李三心中一动:“此话怎样?” “你这茶不错。”徐云又倒了一碗茶,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知天下间有一种奇药,可令你等人物重返阳体,恰巧又只有我知道配方。” “你且说来。” “那不行,你得用金单兰谱交换。” “我怎知你所言虚实。” “这样,你我做个君子之约,首先让我确定金单兰谱是否在你这里,你取出来于我看,我便告诉你,你可以按照我的药方制成这奇药试用于他人,效果便知,待证实此药你再派人将金单兰谱送我告知你的某处,不知公公意下如何?” 李三动心了,而且心动至极,哪个宦官不想重生阳物。 宦官,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高风险职务,“欲要进宫必先自宫”,想要踏足宦官,需要莫大的勇气,当然要付出的牺牲也是巨大的。同时对男人精神上的折磨也是巨大的,受尽众人冷嘲热讽和世态炎凉,男人尊严荡然无存!若不是生活悲苦至极,再或是身负血海深仇无得门路相报,割阉进宫希望有朝一日受皇族青眯得权得势,哪个男人谁会去当这毫无尊严的宦官。 “成交!”李三立马答道,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既如此,请公公将那金单兰谱取来展示于我见。” “好,你稍等片刻。”李三伸手按了三下床头龙凤榫卯结构的小巧机关,两下短按,一下长按,只听‘嘎吱’一声,自床后墙中出现一层暗匣。 见到暗匣的样式及李三所用的开启手法,徐云眼中瞳孔紧缩,顿时一身冷汗下来,他曾在《天工录》这本书上了解到这类机关,这机关若开启手法的长短不正确,暗匣的四周会射出数十道箭,同时房间某处也应该会有机关箭射出,其机关主人若是在箭上涂满了毒药,那更不堪设想。一不说这金单兰谱并不如那小鱼所说在李三的枕头内,就算知道这暗匣开启的手法不正确也会刹那间死于非命。这小鱼到底与我有何怨仇,为何如此欺瞒乱骗坑害于我,若是此番成功得手,定要探明她究竟是何用意,于我行事不利或有歹意与我,我必杀之。想到这里,徐云眼中寒芒一闪而没。 李三取出金单兰谱,道:“这就是你要的金单兰谱。” 徐云收回心神:“还请公公展示于我看。” 李三唰的一声抖开金单兰谱,里面为首的名单赫然在列:神武,巨熊,大梁,远峰……各个帮派的人名俱俱在列。 “不错,正是此物。”徐云颔首道。 李三收回金单兰谱:“说,丹药配方。” “好,你且牢记。”徐云站起身在房间踱步,缓缓道来:“此奇药名为鼎阳神丹,取无根之水,百兽之鞭,九十九颗百年人参,云南十万大山中火灵芝一颗,泥蒜九头,以上此物皆碾成碎状,再以重阳之日午时以文火熬制成汤,同时需要加入最后一味药引……”徐云踱步慢慢的靠近李三,说着偷眼观瞧李三神情,只见李三认真聆听,全身肌肉松懈,毫无戒备之意。见徐云不再继续说,便焦急的问道:“最后一味是什……”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李三最后一个“么”字说出口,徐云闪电一般欺身至李三身前,极速的点了李三风门,督俞两处穴道,将李三定在原处。 徐云自李三手中拿走金单兰谱,揣入怀中,见李三目眦欲裂却说不出话来,满面通红,微笑说道:“公公莫怪,我只是怕你不守信用,再者你炼丹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说告诉你就一定告诉你,听着,最后一味药引是名为‘太岁’的一种灵芝,也称肉灵芝,因此灵芝有断后自行生长的特性,所以必须为丹药配方中的重中之重。待汤药熬制成功,需七七四十九天的午时烈日暴晒,其中残余的粉末散状物为以上各种引子的精华,再以九名男婴自出世第一泼尿液拌和,揉分成九颗丹药,则丹成,再每隔九天正午之时服用,八十一天后,你所缺之物,自会重新长出。”徐云一口气说出了丹药的配方,炼制方法及服用方法,笑了笑:“不过我提醒你,此丹药太过逆天,同种丹药每三百年只能炼成一次,你若运气不好赶上前人炼制丹药冷却时间未过,便不会成丹,反而会有天雷劈下毁之。就这样,我先走了,以你的功力,穴道半个时辰就会解开。” 说完徐云开门出去,起身上房,留下一脸激动的李三。 看了看天色,寅时快到了,赶紧出去,去质问那名唤做小鱼的女子。 来到城墙下,同样的方法越过城墙。 落定,耳边却传来炸雷般苍老的声音:“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你若再敢潜来,斩之。” 徐云顿时惊骇万分,一摸耳朵,双耳流血。一是惊骇于这个老怪物或许会知道他苦寻多年的往事真相;二是惊骇于原来自己一举一动皆在这老怪物掌控之中,光是千里传音,雄厚的内力震的我耳膜出血,若想杀我,易如反掌。想到这里,徐云脚下生风极速逃离了皇城。 来到先前约定地点,正是寅时,却不见小鱼身影。又等了三刻,还是不见。莫不是这女子不敢前来,他山还有再会时,我已得我需之物,先走为妙。说着徐云消失在这熙熙攘攘的繁华京都中。 不起眼的一座茶摊内,一背背宽刀手带缠手的青年喝着茶看向不远处的山峰。 “八宝叠云峰,青松琅琊涧。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希望你遵守诺言……” 第三回 世将乱,昆仑冰室念相思 徐云歇息过后,弃马,步行上山。 一路上,露出云层的群山似岛屿般一簇簇一抹抹的悬浮着。周围的大山像一幅五颜六色的花布。山浪峰涛,层层叠叠。大山黑苍苍没边没沿,刀削斧砍般的崖头顶天立地。叠云峰直起直落,高得让人头晕。 徐云行至山顶,站在这里一看,山简直变了样,它们的形状与在平原或半山望上来大不相同,它们变得十分层叠、杂乱,雄伟而奇特。往上仰望,山就是天,天也是山,前后左右尽是山,好像你的鼻子都可随时触到天。 蔚蓝的天空下,群山苍黑似铁,庄严、肃穆。雾霭泛起,乳白的纱把重山间隔起来,只剩下青色的峰尖,真像一幅笔墨清爽、疏密有致的山水画。重重叠叠的高山,看不见一个村庄,看不见一块稻田,这些山就像一些喝醉了酒的老翁,一个靠着一个,沉睡着不知几千万年了,从来没有人惊醒它们的梦,从来没有人敢深入它们的心脏,就是那最爱冒险的猎人,也只到它们的脚下,追逐那些从山上跑下来的山羊、野猪和飞鸟,从不攀登它的峰顶。山巅上,密匝匝的树林好像扣在绝壁上的一顶巨大的黑毯帽,黑绿丛中,岩壁里蹦蹿出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 八宝叠云峰群有八宝又群峰高耸入云而得名,此八宝为:人参,灵芝,雪貂皮,白鹿茸,玄蟒皮,琅琊涧的山泉泉眼之水,大还草,还有一味最为出名唤作火鳝麟的仙草,极为罕见,据说以此草为药引炼制任弹药,可使服用者增加二十年的功力,只是这仙草每百年才长出一颗,所以这仙草无不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贝。 徐云不禁陶醉其中,感叹道:“这八宝叠云峰果真为修身养性的桃源仙境,唉,待我了却红尘事后,我定自寻一处,以度余年。” 顺着上次来的标记,豁然看到一座木吊桥,徐云踏步走上吊桥,行至一半。身后却传来一女子说话:“大侠等等我。” 徐云转过身一看,却是那自称小鱼的女子站在木桥另一端,拄着油纸伞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徐云眼睛眯了眯,冷言道:“我还没去寻你的麻烦,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呼……你,你走那么快,我好不容易才追上你。你寻我什么麻烦?我怎么你了?”小鱼喘着粗气问道。 “我且问你。那金单兰谱到底所在何处?!你差点至我于死地!”徐云怒目而视。 “那金单兰谱确实在李三的枕内啊,怎么,你没找到?”小鱼面露不解。 “你还在瞒我!”说罢徐云抬起一阵黑芒射向小鱼,乃是缠手上绳索机关:绕蟒绳。极速缠住小鱼腰肢,左臂较力配合缠手机关收绳之力,小鱼“啊”的一声,便被徐云拉至身前,徐云右手缠手机关闪出一道寒芒,却是一把半月短刃,其名曰:破月。 徐云抬起右手逼住小鱼脖颈,眼中寒光闪烁:“说!你为何自普陀山便跟踪于我,又骗说金单兰谱所藏之处,害我性命。你究竟受命于何人,有什么目的跟踪于我,如实说来!” “你,你你,冷静一下!”小鱼只觉得刚才还在离徐云四五丈远的距离,眨眼之间便被他捆住从而举兵逼问,感觉自己说话都带着哭腔。 见徐云冷眼相对,小鱼心里一动,转念说道:“你知道他要金兰谱是何用意,你可知道,大侠可先放开我,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先回答我说的话。” 两人对视良久,就在徐云快要不耐烦时,小鱼开口道:“好,我并不知道金兰谱具体藏在何处,应该是我打探的消息有误,至于我为什么跟踪你,受命于谁,我谁也不受命,我只想要秋梧桐。之前也委托过几人,怎奈何功力低下,那日我碰巧行至普陀山,有幸得见大侠下山,你辗转腾挪,轻功飘渺诡异,功力之深厚令我望而生畏,便从此印象牢记于心,不出三日,普陀山大乱,江湖沸腾,普陀山方丈行至东海参见武林盟主,那位武圣人广发英雄贴全天下缉拿你。后来不知为何武圣人突然取消了你的缉拿令,我是跟着江湖人士的消息才一直跟踪于你,想让你帮我潜入皇宫取得秋梧桐,我知道你不会平白帮我,于是我调查了一下金单兰谱的相关事情,才会敢于与你见面。别的,大侠,我真的不知道,我所言句句属实。” 徐云听着小鱼的话,仔细琢磨这其中每一句话的真假,她应该没说谎,前段时间也确实是这样,被很多人围剿,却不知为何打斗中信号弹响起后突然撤退,但最近也有不少明枪暗箭。这小鱼的话暂时不可全信,我且先问问她金兰谱到底还有何秘密。想到这里,徐云开口说道:“说出来金单兰谱的事。” “大侠先放开我好吗,这样,我真的很害怕。”小鱼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徐云想到,便放开小鱼同时退后了五步。他此番做法最重要的还是对小鱼有所戒备,小鱼脱离了控制,五步距离足够徐云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小鱼看了看徐云,笑道:“大侠,我们走过这吊桥可好,这两旁万丈深渊,吊桥摇摇曳曳久无修补,小女子不由得有些担心。”徐云点头同意,两人一前一后行过吊桥,来到一颗云杉树下,双手抱肩靠在树干上,看着小鱼:“说。” 小鱼欠了欠身:“我说的这些可能关系到这大明王朝翻天地覆的变化,还望大侠莫要传播,只需自己明哲保身即可。” 徐云心中一动,这女子知道的不少,既然关系到皇室,可否能联系到…… 想到这里,徐云开口说道:“你且说来。” “好,”小鱼颔首:“先说这金单兰谱,这谱上的名单帮派,乃是元末反王陈友谅残余旧部的后代,在潘阳湖一战败给明朝太祖朱元璋,突围过程中被流箭射杀,一代枭雄就此落幕,陈友谅的部下在那一战中侥幸活下来的人便隐于世间,可他们的后代却不甘心,于是拉帮结伙自立一派于江湖,建文帝初登基,根基未稳,他们觉得有机可乘,便正式联名准备反明,这还没反却被通州知府张华昌因各人贪色之心偶得金兰谱,还没来得及进宫面圣邀功领赏,便被朝廷李三公公捷足先登收了去。再说明太祖朱元璋其下育有七子,我们主要说现在的燕王朱棣,朱棣当时在元末乱世不受朱元璋待见,自幼跟随大将徐达、常遇春等人冲锋陷阵,朱元璋为御侮防患,在位期间曾两次分封诸子为藩王。藩王各拥重兵,坐镇一方,其中尤以秦、晋、燕、宁诸王势力最强。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标病故,继立为皇太孙的朱允文对诸王势大难制深感忧虑。朱元璋晚年,功臣宿将被诛杀殆尽,北方军事均以诸王主之。不久,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先后死去,而燕王朱棣与周王朱橚及齐、代诸王均拥兵自重,多行不法,朝廷孤危。故建文帝即位后,即与齐泰、黄子澄等密议削藩。以燕王朱棣势大难图,故削藩自朱棣同母弟周王始,周、代、岷、湘、齐诸王先后削夺,湘王自焚,余皆废为庶人。为图朱棣,建文帝令张昺为北平布政使,谢贵、张信掌北平都指挥使司,以谢贵控制北平,另以都督宋忠、徐凯、耿瓛屯兵开平、临清、山海关一带,并调检燕府护卫军士,加强防燕措施。” 小鱼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是我要说的背景,那燕王朱棣心生不服,自己跟随先帝南征北战,结果确传位于大哥朱标,朱标病故继位于皇太孙,他侄子又怕他势力强大,多次对其进行削弱,加强控制。朱棣本就心生不服,怕是有谋反之意,这金单兰谱,上面全是武林中各大门派,帮会,朱棣定是想联合武林中人配合自己手中的兵权谋权篡位。这些我只是猜测,这金单兰谱你若送至朱棣手中,对其有大用。” 徐云心里惊涛骇浪,没想到这金单兰谱竟能关系到燕王朱棣,转念一想,有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怎么确定,是朱棣想要这金单兰谱?” 小鱼开口说道:“我且问你,和你做交易的可是一位僧人,约莫四十左右,宽额头宽下巴,左眼微斜?” “正是。”徐云颔首。 “那就对了,大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小鱼看了看徐云:“这人名为姚广孝,马皇后死后,朱元璋给每个皇子的府邸里都送了一些和尚,让这些和尚在皇子的府里念经祈福。没想到老谋深算的朱元璋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姚广孝不但会念经,他更会出谋划策。姚广孝这么一个不安定分子,就被朱元璋当成了普通僧人送给朱棣。姚广孝进入了朱棣的府邸,是朱棣的幸运的开端,却是建文帝不幸的开始。朱棣与姚广孝一见如故,两人相谈甚欢,姚广孝慢慢的赢得了朱棣的信任。没过多久太祖驾崩,朱允文继承了皇位。朱允文一上台自己的根基都没有站稳,就开始削藩。朱允文削藩的策略也有问题,正确的策略应该先拿朱棣开刀,联合弱势的藩王,来攻打最强的朱棣,收拾完朱棣,再来拔除其他藩王。但是朱允文没有这么做,他先从容易的弱藩王处下手,朱允文的做法让朱棣有了缓冲和思考的时间。这正是让姚广孝游说朱棣的好机会,现在看来,怕是他已经游说成功,大侠侠名远扬,那姚广孝本就是武林中人,能联系得到你,与你做交易也并不奇怪。以上就是金单兰谱的事情始末。其实不瞒大侠,这江湖上能认出你的人很多,虽然你隐藏的很好,但你背后的宽刀太过显眼。不知道大侠是否听说过天机门。在他们的眼线下,只要赏金足够,就没有他们打探不到的情报。” “有所耳闻,”徐云摸着下巴颔首:“燕王势力断然不会触及皇城,那像你这么说姚广孝找到我并不奇怪,有些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所以说大侠此金单兰谱至关重要,若是交于姚广孝,朱棣造反成功,那大明王朝便不是顺意正统。需谨慎考虑。” “我管他是不是正统,成不成功不都是老朱家天下?我只关心我要的东西,你不必说了。看在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虽然与我无关,以前的事我不再追究。喏,这发簪给你。”说着徐云伸手自怀中掏出发簪,递给小鱼。 小鱼喜出望外,拿着发簪爱不释手,两只大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牙,欢喜道:“多谢大侠!”却发现徐云已经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我不追究并不代表我相信你,别再跟着我。 琅琊涧,瀑布高约二十丈,周身绕着白云,如同一群猛虎,突然惊醒,咆哮着冲下山岗,雄威响若雷奔走,猛涌波如雪卷颠。 瀑布顶端一座巨石上,盘坐一位僧人。良久,僧人睁开双眼:“大侠果然名不虚传。” “大师过奖,你所要之物我已经带来,不知我所求之物……” “在你面前。”说着姚广孝一抬手,一道金黄色的光芒闪至徐云面前,徐云伸手一抓,摊开手掌一看,确实所求之物无疑。 此物名为‘大漠定沙珠’,乃是太祖灭元时缴获。因燕王镇守北部边疆,大部分为荒漠,将珠带于身上,可避十里风沙,故而赐于朱棣。 徐云看着手中的定沙珠,眼中一片激动。小心翼翼的收好,看向姚广孝,却发现他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徐云转念一想,问道:“大师先给我这定沙珠,若我不交出金单兰谱,你奈我何?” 姚广孝笑道:“你不会这样做的。” “大师为何对我如此信任。” “阿弥陀佛,有因有果,妙不可言。”说着双手合十,闭起双眼,不再言语。 徐云看罢多时,来到姚广孝近前,拿出金单兰谱,放在地上,谨慎的后退几步,转身施展陆地飞行术,辗转腾挪轻功下山。 姚广孝睁开双眼,拿起金单兰谱,看着徐云消失的方向,自语道:“因为,王爷知晓她在你那里……” 昆仑山脉,一座无名雪山内部,里面有一间小小的暗室,里面冰冷彻骨。中间一台冰床,冰床上躺着一素衣女子,女子身体轮廓边在冰床上刻有有槽位,其中两个槽位放上了珠子,一个珠子亮白如雪,珠子发出淡淡的白气飘散开来,正是那普陀山的白玉菩提子。另一个珠子金黄闪闪,同样散发着金黄色的气体。再看病床上女子闭着双眼,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如翠羽,不画而翠,肌如白雪,腰如束素,当得是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闭着双眼似在熟睡。 一男子坐在床边,双腿弯曲抱着膝盖,头深深的埋在臂膀中。良久,男人抬起头看着床上女子说道:“一月余未见,可有想念,我这段时间经历向你一一道来……我去通州,除了无恶不作的知府……听闻朱棣要造反,夺朱允文的位子……” 男人说了好久,双眼微红,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爽儿,我一定会救活你,无论千难万险……” 第四回 荒酒肆,无常大意饮毒酒 山西,在春秋时期为晋国,故简称晋。战国时期晋国为韩、赵、魏三家所瓜分,时称韩、赵、魏为三晋。隋代时隋炀帝以李渊为山西河东道慰抚大使,山西之名始于此。山西泽州,隋开皇三年,省郡入州,改建州为泽州,依境内获泽河为名,并入高平,安平二郡。明洪武元年置山西行中书省,洪武九年改为山西等处承宣布政使司。 官道,天色渐晚,来往行人出没,路旁一家酒肆空无一人,只有掌柜与伙计二人,酒旗迎风摇曳。 徐云下马,把缰绳栓在锁马桩上,顺了顺这马儿的鬃毛,大踏步走进酒肆,随意而坐,摘下背后宽刀放在桌旁:“小二,一壶热酒,三斤牛肉,把我这酒葫芦灌满,那马儿给它好点的草料喂着。” “好嘞,您稍等。”店里伙计接过酒葫芦转身去准备。 不一会,小二端着热酒牛肉放在桌子上:“客官,您的酒葫芦,您收好,请慢用。” 徐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心想味道还不错。歇着脚力,咀嚼着牛肉,看着外面渐渐黑去的天色,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这山西地界初次踏足,不了解这里的武林势力分布,希望没有碍手碍脚的出来阻我此行。这高平郡乃是当世极阴之地,战国时期秦大将白起正是在此地坑杀赵军四十余万人,千百年来阴气缭绕,据当地人所说常有鬼魅作祟,不知是真是假,亦不知我所需之物是否就在此处,今晚暂且找一处歇息,明日进城再做打算。 正想着,徐云偶然看到店内伙计和掌柜正偷眼观望自己,小声嘀咕着什么。 徐云目光一凛,冷然问道:“你二人鬼鬼祟祟看我做甚,莫是怕我付不起这酒钱?” 店掌柜和伙计看到徐云冰冷的神色,心里更加慌忙,那掌柜看了看徐云,对伙计说道:“侄子,你且去与他说。” 那伙计神色慌张的来到徐云近前,哈腰说道:“客官您息怒,小的和叔叔不是怕您付不起这酒钱。而是我二人看您面生,又风尘仆仆,定非本地人士。” “那又如何?” “只是……只是近来不太平,尤其是您这种过往路人。”店小二吞吞吐吐的说道。 徐云略一皱眉:“近来有何蹊跷灾祸,皆告知于我,不可混说。” “是,客官,本来你不问我们也打算告诉你。”店小二担忧的说道:“近来夜半三更总有人失踪,不出几日便发现其横尸于山林,尸体大多干瘪如柴。官府多次派兵排查缉拿却无线索,当地人都说是战国时被白起坑杀的赵国士兵怨气不散,来为祸人间。客官,您可要当心啊,看您打扮也是武林中人,武功也定是非同寻常,但恐怕也不是这鬼怪的对手啊。” “还有这等事,这世间哪有鬼怪,无非人心作祟。无妨,多谢多谢。”徐云拱手说道。 “不知客官所往何处。” “进城。” “客官,这天马上就黑了,小的也要关张了,晚上是进不去城的。小店这是酒摊,没有住处,南边一里处有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庙,你且去那里歇息一晚,明日天亮再进城。” “好,多谢提醒。”徐云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听这店小二的话,正好自己也需要一处地方落脚。随手掏出一锭银两,递给小二。 “结账。” 不多时,小二拿着找回的银两递给徐云:“客官,你可一定要当心啊。” “多谢提醒。”说罢徐云背上宽刀,来到外面解开缰绳,飞身上马,向南扬尘而去。 店小二看着徐云消失的方向回过身收拾酒摊。 过了不多时,根据那店小二所说,徐云果然看到一座破庙。于是下马拜了拜庙宇的佛像便将马牵进大雄宝殿,让马卧下,背靠着马身席地盘膝而坐,将宽刀放于双腿之上。 透过房顶的破旧瓦片,正好可看得天上繁星点点,那满天星斗,像一粒粒珍珠,似一把把碎金,撒落在碧玉盘上。此刻是那么的静谧,只有树叶在沙沙作响,星星在不停地眨着眼睛。徐云望着夜空,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一颗流星在蓝幽幽的夜空划过一道神奇的弧线,像织女抛出的锦线,转瞬即逝。 徐云喝着酒,似是对马说,似是对己说,又似是对那夜空繁星点点的银河说:“不知爷爷在那边过的可好,不知父母现今身在何处,亦不知前路漫漫,我可否得偿所愿……” 喝了几口之后,徐云忽然觉得头痛欲裂,不慎酒葫芦也掉在地上,酒水也洒落一地。 看着满地的酒水,徐云怒目圆睁:“这酒……” 没等说完便觉得天旋地转,头一栽,昏死过去。 这时外面狂风大作,吹的屋檐坍塌欲落,惊得骏马长嘶。 庙宇的大门被风刮开,站着三个人,其中两个正是酒肆的掌柜与伙计,为首的是一名女子,红罗青衫,体态妖娆。 “老大,您放心,我家传的软筋散无色无味,就算大罗神仙中了也得昏迷一天一夜。”那名伙计对那女子讨好又带着一些畏惧的语气说道。 女子走近徐云,看了看,猛然后退了几步,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双桃花眼春意阑珊,掩嘴轻笑道:“真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们这次立了大功。把他抬回我的住处。” 不知过了多久徐云渐渐转醒,再睁眼看已是白昼。却发现自己被捆在一间柴房的柱子上,头重脚轻浑浑噩噩,武器也被人卸了去。暗自懊恼:自己怎么这么大意,自吃酒时听那伙计言语神色畏畏缩缩,当时天色渐晚,和我说进不去城,可这方圆十里没有一处人家,他们收摊后又是去往何处歇息,怎么没想到这点!给我吃酒时没有投毒,葫芦里却下了毒药。真是大意,徐云越想越懊恼。闭着眼睛恢复了一会儿内息,丹田较力,却怎么也挣不破身上这绳索,反而越用力缠的越紧。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金丝软硬索,你越用力缠的越紧。”清脆的声音从徐云左前方的柴草垛里传出。 “谁?!”徐云一惊。 不大一会,从柴草垛里拱出一个半大的身影,同样也用这金丝软硬索捆住,只不过这人和徐云被捆的方法不一样,双手倒剪,膝盖腿窝处与腋下被捆绑在一起,若想直身站立只能撅着屁股额头触到膝盖行走,若是没练过武开过筋的人定会受不住。但见此人为一半青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模样,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污垢,头发也蓬乱不堪,就算此副模样,也掩盖不住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那眼神一闪一闪好奇的看向徐云。都是被捆着,她却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见了徐云有些开心。 徐云不得其解,转而问道:“你是何人?” “嘻嘻,好久没有遇到生人了,”少女笑着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本大小姐就是闻名江湖的李,若,水,女,侠!”小姑娘一字一顿的报出自己的姓名,期待着看着徐云,希望他露出惊讶的表情。 徐云确实很惊讶,不过没表现出来,惊讶于这小姑娘心得多大,被捆着脏兮兮的还这么能得瑟,是说她天真无邪还是脑子有问题呢,要知道向她这么大的姑娘在寻常人家已是嫁人的年龄了。 “听过吗?”这自称李若水的小姑娘期待的问着徐云。 “没有。”徐云摇头。 “那……那你听过我的小名吗?我小名叫夭夭,家里人都这么叫我……”少女嘟着嘴问道,明显底气不向上一次那么足了。 “大名都没听过,小名能听过吗?”徐云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的哭笑不得。 “不理你了,一点都没有趣。”少女扭过头生气道:“活该你被人抓,让她们把你吸成人干就好了。” “小妮子,你是谁家子女,如何被擒住的,被捆于此为何一点都不害怕?” “哼,她们可不敢把我怎么样,还指着我去换东西呢。”小姑娘傲娇的哼道。 “换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她们说的。每日给我的餐饭也很好,只是给我弄的灰头土脸,肯定是她们嫉妒我长的好看。”小姑娘说道。 徐云泯然一笑,心里想到:那是在隐藏你。 不多时,房门外脚步声传来,一阵锁响,柴房的门被推开,款款莲足轻落,走进一名女子。徐云仔细观瞧,翻遍记忆却毫无印象。 “呦,大侠,可是不识得奴家了?”女人轻笑道。 “不识得,”徐云摇头:“不过落入你等歹人手中,绝非善事。” 女子嫣然一笑,尽显妩媚:“大侠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两月余未见,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真是让奴家伤心啊。” 徐云眼睛一眯,仔细回想,猛然间:“你是……梁文颖?!” 女子作娇羞状:“可算想起了奴家,那日床前一叙,轻薄了人家,却不有所作为,你走之后,可是让奴家好生想念,却没想到今日偶然遇到了大侠,将大侠请到我这幻心山庄来。” “你这是请?”徐云瞥了一眼身上的金丝软硬索说道:“我道是哪路毛贼,怪不得听那酒肆二人说山野横尸尽是干瘪,原来是百花门下你这倒采花的女淫贼干的勾当。说起来那酒肆之人所言虚虚实实,害人的套路叫人不胜防范。” 梁文颖来到徐云近前,伸出芊芊玉手在其胸膛滑过,在徐云耳边呵气如兰:“如此英雄豪杰,真是让奴家芳心乱颤呢,大侠莫急,我今夜便侍候大侠安寝,共度云雨。” 徐云看了一眼梁文颖胸前,轻笑一声:“那你最好还是易容成华妃,我喜欢大一点的。” “你!给脸不要!”听闻徐云言语的轻佻,梁文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气得娇躯乱抖,一挥手,一阵白雾自袖间向徐云飘去,徐云便再度昏迷过去,又伸手点了徐云几处穴道,这才放下心来。 “喂,你下次再把人捆在这里,能不能不要在我这个小孩面前这样讲话,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李若水叫道:“另外你什么时候放了姑奶奶。” 梁文颖转身蹲在李若水身前:“那要看你的太爷爷多疼爱你了,会不会交出我们门主想要的东西。”随即走出门外,留下气鼓鼓的李若水。 夜晚,依旧繁星点点,幻心山庄的一间主卧内,徐云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架柔软的架子床上。看了看自己居然只剩一尺遮羞布,听着外室的沐浴水声,心里无尽遗憾:没想到我堂堂一代大盗竟落得如此下场,可我还有夙愿未了,心念难还,我走以后,爽儿怎么办,临死前还要受此等羞辱。徐云闭眼想着自己之前一幕幕,为了调查父母踪迹,救治爽儿,历尽千辛万苦,却到头来落入这等下九流之手。如若与江湖侠客厮杀而死,吾也可释怀,可这,实有不甘!忆及往事,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 不多时,内室的门被推开,走入的正是梁文颖。出浴的她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那秀美的莲足仿佛也在无声的妖冶,发出诱人的邀请。这妖女的装束无疑是极其艳冶的,但这艳冶与她的神态相比,似乎逊色了许多。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樱桃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神经。 可再美的容颜,徐云也看不下去,于是双眼一闭,暗自丹田较力,试图挣脱这金丝软硬索,双手双脚都被勒出了血迹。 梁文颖来到床前,宽衣上床,趴在徐云的身上说道:“大侠不必挣扎了,这金丝软硬索是挣脱不开的。不如从了奴家,以大侠的功力,够我修炼半月了,就算大侠做鬼也风流呀。” 徐云闭目不语,依旧运力挣扎。 半晌,不见动静,徐云睁开双眼,却见梁文颖表情僵硬的坐在自己身上,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徐云一喜,或是得救了?转头一看,果真如此! 但见小鱼和李若水站在窗外正笑嘻嘻的看着惊讶的自己。 第五回 无嗔怒,杀意飘渺淡如烟 一月前。扬州城,一座客栈的房间内。 小鱼坐在圆桌旁,看着手里秋梧桐,自言自语道:“秋梧桐啊,你说师父会不会喜欢你呢?还有大半年才能回去呢,好无聊啊……咦,不如看看那个徐云在干什么,嘻嘻……” 说罢小鱼来到床上,盘膝坐下,表情庄穆,从腰间百宝囊里掏出两块白玉石块,一黑一白,放在手心十指掐诀。将两块白 玉自然抛起,拄着下巴看向落下的位置,仔细看了良久,忽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一月余后徐云有难!”说罢不相信似的又看了看白玉的方向,心想竟然还是桃花难,一定很有趣,不如我去玩玩,看看是否救得了他还了秋梧桐的情。 策马飞奔了近一月,小鱼自扬州来到山西高平地界。 “呼,这一路风尘。”小鱼轻叹一声:“且先寻一处歇息,明日再做打算。” 次日夜晚,小鱼站在一座山庄不远处。 这山庄座落在群山环抱之间,葱葱郁郁的垂柳斜洒向墙檐,悬山顶屋面双坡,两侧伸出山墙之外。灯火通明的院内巡逻守卫无精打采,昏昏欲睡。天上群星点点,僻静的山庄借着朦胧的月色,如画梦境一般。朱红色的大门上一块蓝底白色的牌匾:幻心山庄。 小鱼打量了一番,心想:是了,这卦象显示,就在此处。 围着山庄前前后后打量了几遍,从一处矮墙翻进院内,避过守卫沿着墙根向前探查。 “咦,这间柴房怎么还会亮灯。”小鱼心里想到:一般的人家,就算是大户主也好,柴房是不会点灯的呀。 小鱼点破窗户纸向内望去,便见得一名丫鬟模样正在拿起碗筷喂着一名被倒绑双手的半青少女。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回家,再这样下去姑奶奶可要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只听这少女说道。 丫鬟只是笑而不语。 “我跟你们说,若是把我家人惹急了,踏平你们百花门!”少女见丫鬟不做声,接着说道。 “看你小小年纪,貌美如花,怎么做起了强盗勾当。”少女故作老成的说道。 丫鬟依旧笑而不语。 “你说句话啊倒是!” “哑巴了啊?” “那个肉,那个肉,再喂我一口……” “啊……嗯,不得不说,还挺好吃。” “还要还要。” “……”小鱼看着柴房内的少女很是无语。看来她也是被困此处,还是某个得势人家的小姐,这一身娇惯的性格,不过不得不说,这少女的耐性是真的好,看样子被困很多天了,却没哭没闹,这性子很是刚强。我且稍作观察,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姑奶奶吃饱了,下次记得还做那个菜,少放点盐,来,喂我口茶喝。” 让丫鬟喂了几口茶,李若水满足的点点头:“下去。” 待丫鬟走后,李若水挪蹭到草垛边靠着,沉默了一会,看着窗外:“爹爹,你什么时候来救我,你的宝贝女儿快受够了……”说罢小声的抽泣起来。 “别哭了小妹妹。”声音悄声响起在李若水身后的窗口处。 李若水机警的转头望去,却见透过纸糊的窗借着月色,映出一道女子头部的轮廓。 “你是谁。”李若水疑惑的小声问道。 “我是来救你的人,你能来帮我把这窗子打开吗,让我进去。”小鱼悄声回应。 “好!”李若水因哭泣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瞬间充满了欣喜。 好不容易挪蹭到窗前,用牙咬住窗匙,打开了窗锁。小鱼顺势推开了窗户,跳了进去。 “你是谁?”李若水再次问道。 “你先回答我,你又是谁。”小鱼眨着俏丽的双眼的问道。 “我是湖广布政使司靖州府李家的小宝贝,李若水,小名夭夭。”李若水看着小鱼,感觉这位俏丽的大姐姐莫名的亲切。 “靖州李家……那……”说到这里小鱼充满了惊讶,便不再向下说,接着问道:“小妹妹我问你,这几日可有人被虏于此?” 李若水眨了眨眼睛:“有啊,今晚刚被人带走。听谈话好像说是什么大盗。” “此人是何模样?”小鱼急促的问道。 “嗯……约莫有二十五六岁?身高中等,长发过肩拢在脑后,具体什么样我也记不清了,别的我也记不清了,那人冷冰冰的,很是无趣。哦,对了,那人还提及了华妃,可能是朝廷的人。”李若水回想着说道:“大姐姐你是来救他的吗?” 华妃?是了,一定是徐云那厮,想到这里小鱼连忙问道:“他现在身在何处,你可知道?” “恐怕早已经挂了。” “什么?!”小鱼震惊道。 李若水恐惧的悄声说道:“大姐姐你有所不知,这幻心山庄是百花门第二朵花魁梁文颖在山西建州的老窝,我被抓到这里半个月了,也有所耳闻,此女白天正常示人,夜晚便是倒采花的女淫贼,她修炼一种功法,所以每天都会命令人去为她捕获青壮年男子,那个大哥哥已经被她带走快一个时辰了,估计早就翘翘了。” 这百花门我有所耳闻,门中骨干皆是女子,百花门主雌雄难辨,诡异多端,所用武学也是血腥之极,手下三朵花魁也是各个身怀绝技,但都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下九流手段。徐云落入她们手中恐怕凶多吉少。想到这里小鱼说道:“我给你松绑,我们快走,去救徐云。” “没用的,这是金丝软硬索,号称武林中的捆仙绳,没有独门的手法是解不开的。”李若水灰心的说道。 小鱼伸出手触向锁眼:“对旁人来说不行,却是难不住我。”一句话的功夫李若水身上的绳索便脱落下来。 “大姐姐你真厉害!”李若水惊喜的叫道。 “噤声。”小鱼食指放在嘴上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两人一高一矮的摸索,一座兵器架上,小鱼看到了徐云的武器,宽刀与缠手。对李若水说道:“在这别动,我去去就回。”说罢蹑足潜踪的来到兵器谱前,索性巡逻守卫已经走了出去,小鱼抱着宽刀和缠手小跑了回来。 “呼,这刀这么沉,他平常是怎么背的。” 两人不多时来到山庄主楼的后身,小鱼伸手抱住李若水腰肢:“抓紧我。”待李若水抓紧后,小鱼起身一跳,跃到二楼的阳台上,没发出一丝声音。 “姐姐好功夫。”李若水赞叹的说道。 “还行还行,嘻嘻。”小鱼笑嘻嘻的回应。 两人在二楼顺着阳台挨个房间排查,忽然听到一阵水声,两人点破窗纸,却发现梁文颖在沐浴。 “好漂亮啊……”李若水轻叹。 小鱼也点头赞同,转念一想,看着李若水:“夭夭,你是靖州李家的人,你家人没交你什么防身绝技?” “哼,看。”说完便从怀中拿出一支小巧到不能在小巧的竹筒,上面精细的花纹遍布了整个竹身,对着小鱼摇头晃脑左瞄右瞄起来。 小鱼见到李若水手中之物,吓得一激灵:“别拿那东西指着我!” 李若水背过竹筒,不好意思的朝小鱼吐了吐舌头:“之前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们迷晕,带到这里来,这次叫她们好看,哼。” “那这样,夭夭,还在这里看着这个梁文颖,我去寻找徐云在哪个房间。” “好。”说着便拿起小竹筒对着屋内沐浴的梁文颖。 小鱼来到一处窗前,点破窗纸向里一看,便捂住双眼,心想:“妈耶,太羞人了,这徐云怎么被人扒成这样了。” 又向里偷瞄了一眼,樱桃小嘴惊讶成了o型:“这,这徐云竟然还哭了?这铁骨铮铮的豪杰,不能这么怕死?” 不多时,梁文颖推门进来,趴在徐云身上说了一会儿,便直起身来。 小鱼脸色潮红连忙捅了捅旁边的李若水,示意她可以打出银针控制梁文颖,但半天却发现李若水毫无反应。转头看去,只见这小妮子脏兮兮的脸上尽是红晕,呆呆的说道:“他……他们在干嘛……” “哎呀,别管干嘛了,快打出银针。”小鱼催促道。 “哦。” 只见李若水小手一抖,手中的竹筒短促又轻微的机关声响起。‘咔’“嗖”,一道银芒射向梁文颖…… 徐云看向小鱼二人:“你,你们……” “嘻嘻,怎么啦徐大侠,不好意思,我们妨碍了你的好事。”小鱼笑嘻嘻的说道。 “多谢相救。”徐云感激的看着小鱼。 “我没救你,她救的你。”小鱼指着李若水说道。 “因为她救我了,所以我才救你。”李若水做着鬼脸回答。 徐云看着两人:“总之,多谢!” 小鱼解开了徐云的金丝软硬索,拿来衣服:“快穿上,喏,你的武器。”说罢和李若水转过身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徐云穿好了衣服,带上了缠手,背上宽刀,瞥了一眼梁文颖的尸体,对小鱼二人说道:“你二人在此稍等我片刻。”说罢大踏步走出房间。自二楼阳台一跃而下,落入院子中,看了看天,满天星。 一队巡逻的守卫正巧走过,大声喝道:“你是谁!” 徐云听闻转头看着守卫,神色冰冷,心道,佛曰,杀恶人即是善念。 拢雀抬,绕蟒出,破月闪,瞬杀。 徐云看着倒下的守卫,临死前充满惊恐的眼神,没有一丝怜悯,随即走出院子。 追云步起,人在离弦箭,腿做满月弓。 身如陀螺随尘转,脚似闪电裂山风。 拳如骤雨,劈山倒海,肘比金刚。 金麟冲日迎风啸,但教锦绣化奔雷。 一场屠杀。 幻心山庄大门外,小鱼捂着李若水的眼睛,惊恐的看向徐云:“全……杀了?” “杀了,我虽不是恶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些人,留着不知还会有多少人送命。”说着便将手中的火把扔向了倒满了灯油的幻心山庄。 三人隐去,任凭身后火海冲天。 第六回 蜀中门,半人半影毒不沾 高平郡城,悦来客栈。 徐云躺在床上,思索着接下来的行程。 “这长平之战古遗址该从何处去找,自打进入这城中确实觉得这里阴气太重,可是却始终寻不到根源所在,也难怪,若是那么容易就寻得到,就不会是让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物了。” 正想着,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徐云从床上坐起。 小鱼推开门,脑袋伸进来看了看,走了进来,回身对门外说道:“夭夭,进来,这次他穿衣服了。” 徐云听闻一脸黑线。 只见进来一名粉雕玉琢的少女,一头乌黑的青丝被红色的金丝发带过肩而束,身穿一件藕色连衣长衫,身材苗条,柔弱而不失风骨。圆圆的小脸蛋上不施任何粉黛却显得俏丽无比,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透着俏丽的神色,微微有点塌鼻梁,却显得可爱异常,樱桃小嘴不点而红,手腕上的银色镯子若不是看她的眼睛更是给这位少女添加了乖巧的色彩。 “嗯,这小姑娘洗完澡确实干净了不少,让人耳目一新。”徐云赞美道。 “哼,本姑娘可是湖广第一美少女,李若水女侠是也。”李若水哼着嘴说道。 “是是是,你最好看啦。”小鱼掩嘴轻笑道。 徐云给倒过茶后,对着两人深鞠一躬:“多谢二位搭救之恩,徐云没齿难忘。小鱼,此番你的行动打消了我对你的怀疑,对此前冷言怒语,徐某深感愧疚。” “快起来。”小鱼托着徐云的胳膊:“你也帮过我呀,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朋友啦!” “嗯。” 待三人坐定,徐云问道:“不知你二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还没想好,不过夭夭肯定是要回家的,这里距离靖州两千四百余里,我们就算马不停蹄也需要赶近一个月的路,况且我们之前火烧了幻心山庄,救走了夭夭,百花门的人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前来是想询问大侠有何高见。”小鱼端着茶碗忧心忡忡的说道。 “嗯,确实是个麻烦事。”徐云点头道。 李若水一摔茶碗:“哼,你们都嫌弃我是个累赘,我自己走,不用你们保护我!”说着就往出走。 徐云眉头一皱,小鱼连忙拉住李若水,让她坐下,安抚着说道:“夭夭,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你自己一个人回家肯定不行。”说着看向徐云:“徐云,你本领高强,要不你走二人一起送她回家,她这么小还一个人走我确实不放心。况且没有她的话还就不出来你呢,你说是?” 徐云不置可否。 “确实,没有她我可能早就死了。我当然可以送她回家,不过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我不远万里自昆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此事,要不,你们稍等我几日,可好?”徐云询问道。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此急迫?” 徐云看着小鱼:“取九幽阴兵符。” “啊!”小鱼捂住了嘴,半晌,小鱼看着徐云:“那东西,真的存在吗?” “嗯,存在。”徐云看着小鱼说道:“实不相瞒,这九幽阴兵符就在此处。” 小鱼睁大了眼睛,充满震惊:“这若是让别人知道,这高平郡……” “九幽阴兵符,那是什么东西?”一边的李若水问道。 徐云看了一眼李若水:“九幽阴兵符,顾名思义,是可以调动地府阴兵的兵符,也相当于现在当朝将军元帅的虎符。传说战国时期秦国大将白起就是在此地坑杀赵军四十余万,此地尸骨累积成山,三月后,当秦国再次攻打赵国,秦军战败消息不断从hd传来,因白起身患重病,秦昭王迁怒于白起,命他即刻动身不得逗留。白起只得带病上路,行至杜邮,秦昭襄王与范雎商议,以为白起迟迟不肯奉命,便派使者赐剑命其自刎,白起拿起剑自刎时,仰天长叹:‘我对上天有什么罪过,竟落得如此下场?’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说:‘我本来就该死。长平之战,赵军将卒几十万人,我用欺骗的手段把他们全部活埋了,这就足够死罪了!’说完自杀。这是白起死因,据野史记载,有赵国奸细偷偷把白起的尸体掉包,埋到长平之战万人坑下,让他死后受万魂蚀骨之苦。秦国一扫六合统一天下后,白起后人便在长平之战遗址的地下偷偷给白起修了一座陵墓,以保护白起不受侵犯。五胡乱华时,曾传闻此地阴兵过境,战马嘶腾。安史之乱时,也出现过阴兵过境。宋代时,传闻江湖百晓生曾占卜阴阳,获知白起死后为了震慑赵军,以九幽阴兵符做为震慑,掌管阴兵。不知怎的,消息走漏于江湖,传闻得九幽阴兵符者便可掌控四十万赵军。这就是九幽阴兵符的传说。” 李若水听得入神,见徐云说完,连忙问道:“那九幽阴兵符在什么地方呢?” “没有记载,不过我觉得应该在白起的陵墓里。”徐云思索着说道。 小鱼疑惑道:“莫非……你要去白起陵墓?你要这阴兵符有何用,难道你想……造反?!” “并不是想造反,只是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暂且恕我不能相告。” “哇!盗墓!”李若水跳了起来,拍着手:“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不行。”徐云和小鱼异口同声的说道。 “哼,为什么!”李若水听到拒绝气鼓鼓的问道。 “那白起陵墓虚无缥缈,有没有都两说,毕竟太过玄幻,就算真有,定是凶险万分,你身无长处,不可去。”徐云断然说道,小鱼也点头称是。 “我不管我就要去。” “那你自己去,我们不去了。” “啊!讨厌!不理你们了。”李若水生气的一跺脚,拉着小鱼:“走,小姐姐,我们回去睡觉,不理她。” 小鱼悄悄指了指李若水,徐云点头示意,二人走了出去。 两人出门后,徐云抬头看了看屋顶。 眯了眯眼睛,神色凝重。 次日,熙熙攘攘的高平郡城街道,街道两边叫卖叫卖声不绝于耳。 徐云一行三人行走在街道上。活泼的李若水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不断的从财神袋中掏出钱币去购买各种小玩意儿,徐云和小鱼也观赏着各色货物,此番出来正是陪李若水散心,让她驱逐这几天的阴暗经历。 “这少女心性为何如此开朗,我见她被困于幻心山庄中也一点不觉得害怕,反而大咧咧。”徐云看着前面的李若水不解的说道。 小鱼也看着李若水的身影:“那是你没看到另一面,若是她哭哭闹闹的,幻心山庄那群人便不会那么好吃好喝的对待了,这正是她过人之处。唉,自小娇生惯养,突然遭遇此等变故,却还能临危不惧,出色应对,不愧是名门子第。” 徐云好奇的问道:“究竟是何人家?” “大侠定是有所耳闻,湖广靖州府,李家。” “李家?!”徐云震惊不弱于小鱼初次得知时的表情。 “嗯。”小鱼点头。 徐云便不再言语,只是目光紧紧盯住前面的李若水。 又走了一会儿,李若水累了,几人坐在路边的茶摊喝着茶,徐云仿佛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紧紧的盯着李若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喂,你看着我干嘛。”李若水不满的说道。 “没事。”徐云挪开目光,转头看向别处。 李若水伸出两只手指冲着转过头去的徐云张牙舞爪,看那意思像是要挖掉徐云的眼睛一样。 歇息过后,三人向客栈方向走去。 归途中,李若水挣开挎着小鱼的胳膊,跑向路旁一边的摊位,那是一个各式各样的杂货玩艺,有风车,轴球,风筝,还有女人用的胭脂,手帕等等等等。 李若水看着风车,转头对小鱼徐云二人叫道:“大哥哥小姐姐,快来看,这纸风车真漂亮!” 徐云和小鱼来到摊位近前,小鱼也被琳琅满目的摊位吸引了,徐云无意间看着摊主,却发现此人年龄与自己相仿,白绿褂皂,绸白长裤,留着不符世人的过耳短发,一双丹凤眼狭长而不失精气,高挺的鼻梁,轻薄的嘴唇,虽然面带微笑,可是徐云感觉怎么看这笑容都是过于僵硬,看到这里便留起心来。 徐云走到李若水和小鱼的中间,假意也在挑选摊上的杂货。 就在这时,徐云听见那风车快速转动起来,在这无风的天气竟有破空之声。 “不好!”徐云心念一动,伸出右手猛然把风车前的李若水推开一边。 却还是晚了,风车的纸轮中射出数道寒芒,由于距离过近,有四道寒芒正扎到徐云右侧臂膀之上。 一阵剧痛传来,却是深深扎进了臂膀骨骼之中。 徐云抬头再看向摊位,却丝毫没有摊主的影子。 好厉害的轻功!竟然没有发现此人离向何处。 机关术,器不淬毒,蜀中唐门? 一击不成,远遁千里,杀手? 唐门杀手?! 看着被小鱼安慰着惊慌失措而哭泣的李若水,徐云心想:“到底是谁会雇佣唐门的杀手来行刺她?难不成不想活了?” 第七回 厉苏轲,独步武林器机关 蜀中唐门,是一个家族式的半隐世门派,南北朝时期就存在,饮誉武林的古老家族,以暗器和机关术雄踞蜀中。唐门人善于设计、发明和使用各种暗器与机关,威力惊人,最为出名是隋朝发明的神器:佛忧,据说此暗器就算是大乘佛见了也忧愁,苦无破解之法。当然,千百年来,无论宗族还是外姓都有因犯戒律被逐出唐门的弟子,往往这类人,一入江湖便为祸武林,武林中人尽得而诛之,但此情况实属百年不遇。而且唐家堡四周机关重重,布满暗器,进入十分困难,所以唐门虽然名声远播,但是始终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唐门人行事诡秘,遇事不按常理出牌,因此总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琢磨不透的感觉。武林正道、民族大义,对唐门中人均无意义,他们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既不愿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屑与邪魔歪道为伍。但江湖中许多人畏惧唐门天下无双的暗器和机关术,又苦于无法窥视蜀中唐门的真实面目之一二,所以武林人士大多对其敬而远之。 客栈内,小鱼拿起银针仔细端着,看着坐在椅子包扎过后的徐云:“好在这暗器没有毒,看当时的情况应该是来刺杀夭夭的,她这么小怎么会惹上他们呢?” 徐云思索着:“我也在想,确实,唐门擅长机关之术,所用暗器皆不染毒,不像龙守堂。” “你知道吗。”徐云转头对床上惊吓过度双手抱膝的李若水说道。 李若水摇摇头:“我……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可能是我们家族之间的事。” “算了,不去想,这杀手一定还会来,你二人不必担心,我守着。”徐云说道。 “可……你的伤势……”小鱼担心的说道。 徐云晃了晃臂膀:“还好伤的不致命,只是有些疼痛,不碍事。” 子夜凌晨,万物沉寂,徐云坐在太师椅上假寐,守着床上和衣而睡的两人。 “沙……沙沙……”屋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声音微小若是寻常人定然毫无察觉。 徐云睁开了眼睛,仰头看着屋顶,眼睛随着听觉不断的游动。 他的目光看向了架子床上方,左手微微抬起,对准了目光所瞄之处,同时右手拉动了手中的丝线,丝线那端连着小鱼的手腕,她猛然睁开双眼,徐云对其做了噤声的手势。小鱼缓缓起身,晃醒了李若水,两人蹑足潜踪来到徐云身边,三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架子床顶上方。 不大一会,透进了一丝月光,徐云蓦然手腕一晃,绕蟒射出,勾住屋顶的一根脊梁,身子如离弦之箭撞破瓦片窜上房顶。却见一人正消失于夜色,正是白天那位摊主。徐云嘱咐小鱼:“我若是天亮之前没回来,你二人便速速逃离这里。”说完便向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两人施展轻功,身影如梭,走高楼越大厦如履平地,当真是横跳江河竖跳海,万丈高楼脚下踩。 一追一赶,不觉间来到郡城之外一条大河边。前面人猛然收住脚步,背负双手回身站定。徐云也距离他五丈远做出战斗姿态,身体紧绷,以防止他突然打出暗器,观瞧此人依旧白天那身衣服,唯一不同的是脸上带了面纱,手中拿着折扇。 徐云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暗杀于李若水,如实招来。” “你又是何人,为何阻我。”那人开口道,这声音说不出的怪异,朗耳却透露着沙哑。 “徐云。” “就是那个闻名武林的小偷?呵呵……可笑。”杀手笑了起来。 徐云眯着眼睛:“这么说,是要一战了?” 杀手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猛然间一开折扇,数道寒芒射向徐云,紧接着左右摇扇,左手同一瞬间又射出数十道寒芒。 徐云身随意动,辗转腾挪,躲避着暗器,不断的向正在射出暗器的杀手接近,杀手几乎是射出一道暗器便后退几步,始终与徐云保持着五六丈的距离。 徐云不得解数,总是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劲使不出来。 “总是这般闪躲也不是办法,我得近他的身。” 想到这里摘下背后的宽刀,却不拔鞘。双手握着刀把舞着刀花格挡暗器,脚下不断的前进,慢慢的接近杀手。 杀手看到徐云摘下宽刀,眼睛眯了起来,双手舞动的更快了,发出的暗器也越来越密集。 “还差七步,又近一步,五步,三步。”徐云心里默数。 “够了!”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徐云猛然扑倒在地上,黄龙卷身,猛然跳起,双手握着没拔出的宽刀,力劈华山式从上至下,嘴上断喝:“开―!” 就在徐云卧地的时候,暗器全部打空,再瞄准时奈何徐云招式变换太快,就只在刹那。杀手在徐云劈下的时候,猛然后跳出去,同时左手伸出腰间打出了一颗圆状物。 徐云的刀落势太猛,赫然劈在那物体上。 不好,徐云暗叫。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良久,杀手看着地下的深坑,硝烟弥漫。 “这世上,还没有我苏轲杀不死的人。”说罢转身离去。 城东十八里坡,山脚下孤零零的一座农舍院子里,院子的主人却早已不知去向何处。 苏轲坐在农舍的门前,手指不停的极速抖动,仔细看,十根近乎透明的丝线,连接着双手,牵动着丝线下的木质傀儡。 一男一女,一阴一阳。 一红一绿,一唱一和。 苏轲缓缓开口,却是昆剧戏腔,嗓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 “臣荆轲叩白大王:一介秦舞阳乃蛮鄙之人,生平未见天子之威,不胜战栗,乞大王宽宥其罪,使得毕使于前。” “内侍。传孤旨意:只许正使一人上殿。” “大王有旨:只许正使一人上殿。” “去,速跪阶下!” (右手傀儡做跪拜状。) (左手傀儡做端坐状。) “小燕国怀悚惧畏威无量, 特命臣捧舆图恐惶请降。 跪丹墀叩金阶再拜稽颡, 望大王息天怒感恩无疆。” 苏轲转换戏腔伴秦王继续唱道: “那燕丹孤恨他私逃回往, 闻得他回燕地恶迹昭彰。 散万金酬死士行为狂妄, 暗把那樊于期背地收藏。” 苏轲摇头,摆动手中傀儡: “王说起那燕丹实有冤枉, 诓于期所为是生致大王。 恐中途有变故将他的头颅断丧。” “汝之言实有些欺罔荒唐,杀于期为何不早来献上?” “只恐他,窜北漠、在遐荒、寄身塞上难付剑芒。” “唤荆轲将樊头呈上验状。” 苏轲唱到这里小声呢喃: “乘进身用匕首我要刺杀秦王。” 讲完这句,苏轲双眼杀气凌然,周围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许多,丝线下两只傀儡突然做激烈打斗。 “怒气冲长缨,叫你插翅难飞腾。俺已拼将这性命,今朝热血溅秦庭,溅秦庭……”尾音拉得异常高亢。 唱完这句这里苏轲便沉默了,可能接下来刺秦失败不为他所喜好,也可能他忘词了,总之,他沉默了。 院子里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收起手中傀儡,走进屋中的草床躺下,却是睡卧旁还有一位精致美人,长发青丝,白玉冠碧至额头一齐,双鬓飘然,盈盈细腰,杏眼微睁,眼神却是空洞至极,神态僵硬。若仔细观瞧,却发现这美人根本不是活物。 近乎逼真的假发,或许,这就是真发。 近乎逼真的皮肤,或许,这就是真皮。 据江湖传言道,唐门机关术至化境,可制造出类似真人的傀儡。上以发条转轴,可供其主差遣,可战斗,可歌舞……东海武圣人评道,若唐门机关术皆尽入江湖,则是武林中一场浩劫。 可再逆天的机关,再完美的事物,终归有其缺陷破绽,这是世间亘古不变的真理。这种真人傀儡自发条上劲起维持时间仅半个时辰余劲,此后泄劲便近一月不可使用。 苏轲侧躺在床上,紧紧的搂着傀儡,手伸到傀儡背后拧动着发条销信儿。 他深情的望着傀儡:“玉,我答应过你,一天只杀一人,若杀错今日便不再去杀……” 第八回 如梦令,盗墓者圣人温韬 “唔……”徐云趴在地上,左手护头,右手死死的握住宽刀。 徐云慢慢爬了起来,捂着右臂,右臂已经脱臼,被银针打穿的伤口又绷开了,鲜红的血迹顺着手腕一滴一滴的淌下。 抬起手中的宽刀看了看:“你又救了我一命。” 就在那刀鞘劈在轰天雷上的刹那,徐云用尽全身力气将刀横了过来,拍着轰天雷落地后徐云极速的左手护头。‘轰’的一声,大部分的爆炸力被刀鞘挡住,可余震将周围炸开了约六丈的深坑,并将徐云握刀的手臂震的脱臼,可以想象若是没有被那宽刀压住的轰天雷威力何等巨大。 徐云的脑袋嗡嗡作响,惊异的看着四周:“这是何处?” 但见四周漆漆暗暗,脚下积水成渊,潮气扑鼻,前方不远处有一条暗灰色的道路,若隐若现的磷火幻灭不定,脚下腐烂仅存一丁半点的尸骨成片,若是顺着尸骨看向远方,弯弯曲曲的小路,皆是由尸骨铺筑而成。 徐云抬头看了看,几丝光亮透过巨石。 “是了,被炸开的地表,使得我掉了下来,后巨石塌陷,堵住了缺口,索性巨石没有掉下来,不然我非亡不可。”徐云庆幸的想到。 “嘎吱……嘎吱……”走在骨路上,脚下的尸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这好大的手笔,这路皆是由人骨铺筑而成!”徐云再次震惊:“这道路弯弯曲曲,已经走了一里,这究竟是何处,地表之下还有如此奇景!” 不多时,借着徐云夜能视物的眼睛,前方豁然开朗,居然出现了一座雄伟的古宅,背靠山体内壁,古宅周围便是一条四四方方的护院河。大门两边站着身穿铠甲手持巨剑的石人守卫,门匾上朱红大字:将军府。两边挂着灯笼,左边灯笼黑色大字:秦。右边灯笼黑色大字:白。皆是由秦时小篆书写。抬头看了看头顶,头上巨石七颗夜明宝珠,排列北斗七星状,照得整个庭院光亮通明。当真是:古墓成苍岭,幽宫象紫台。星辰七曜隔,河汉九泉开。 徐云仔细分辨后看着门上牌匾,嘴里激动的说道:“天意,天意!” 不错,此府正是白起陵墓,为白起后人凿壁修建而成,脚下道路皆是赵国万人坑尸骨,只为护住自家先祖不受四十余万冤魂折磨。 此墓定是凶险万分,看大门两侧石卫造型诡异,定有机关暗弩,需谨慎行事。徐云想到。 盘膝而坐,恢复一会儿内息。徐云起身,看着大门两处石像。徐云弯腰捡起了一块残骨,深吸了一口气,右手用力一掷,“啪”的一声打在了大门中间,清脆的声音回荡山体之间,投石问路。 就在骨块碰到大门的一瞬间,“咔嚓”一声清响,只见两座石像极速转动,面对着面,手中长矛豁然横向大门,石像的左手出,唰唰的几声,射出几道暗弩。深深的射入对面的山体中,箭尖泛绿,一看就是淬了剧毒。 片刻,徐云看了看,确认没有危险后,轻步走进大门。 来到院中,豁然开朗。一股香气自石艺弥漫,诺大的庭院皆是石头做成得石艺园林。左右两侧厢房林立,正中一座大殿,上书:武安陵寝。 “是了,就是这里……”徐云呢喃的说道,不由自主的缓步向前迈去。 走了三步,徐云定在了那里—— 青山绿水,翠竹悠悠。 “嘻嘻……小哥哥小哥哥,你快来,这里好美啊!”一阵脆耳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中,一名手捧着一束野花的小女孩向着后面的小男孩说道。 “呼……你,你等等我。”小男孩喘着粗气喊道。 “快点快点。” “来了……呼……累,累死了。” “你看你看,这山谷好漂亮啊。”小女孩站在雪梨树下,指着前面的水潭说道。 “那是当然,这是我爷爷在元末乱世寻得的一处僻静之所。”小男孩顺手摘下一颗雪梨,咬着梨含糊的说道:“这梨子也相当甜。” 小女孩眨着眼睛张着嘴巴:“我也要吃,啊……” 两个小孩儿靠在树下,雪白的梨花飘落,不大一会儿一颗梨就被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 “嗝……这梨子太大了,撑得慌。”小男孩打着饱嗝说道。 小女孩嘴角微微翘起,古怪的看着小男孩:“那我给你揉揉。”说着伸出小手在小男孩的肚子上揉了起来。 “舒服些了吗?”小女孩问道。 “舒服,舒服,大明郡主给我揉肚子,当然舒服啦~”小男孩躺在梨树下的草坪上,双手枕着脑袋惬意的说道。 “哦~这样啊……”小女孩的大眼睛眨了眨:“那这样呢?”说着便抓小男孩腰间与腋下的痒处。 小男孩一下子坐了起来,弓着身子,不断阻挡小女孩的手:“哈,哈哈,你别调皮,好痒啊,哈哈哈……” 小女孩也笑嘻嘻的继续抓痒。 “哈哈哈哈哈……我,我,哈哈,我也要抓你的痒痒……”说着也去抓小女孩。 “啊,不要。嘻嘻,别抓了小哥哥,我,我知错了。哈哈哈哈。”小女孩的大眼睛笑成了月牙。 “哼,没门。” 雪梨树下,伴随着微风轻轻拂面,两个小孩儿清脆的笑声回荡山谷间―― 徐云闭目站在庭院中间,嘴角露着微笑。 突然,周身上下汗毛炸立,一股突如其来的危险气息传来。 徐云猛然转醒,暗自叫道,不好,着了幻境! 猛然就地翻滚出三丈远,就在徐云刚离开所站之处,轰隆一声,一块巨大的石头砸落,把地表砸出一个深坑。就在徐云暗自庆幸的时候,身旁石花咔嚓一声,花瓣绽放,花朵极速旋转,石质花瓣向四面八方射去。徐云极速闪躲,向上跳了起来。其中有一花瓣不偏不齐正打在右侧石柳树上,咔嚓一声,柳树转动,树上也柳叶飞射开来。徐云暗自叫苦:没想到这白起后人居然做的石连环,盖地网。 徐云在《天工开物》上看过这机关介绍。这连环盖地网,为秦朝当时最高机关技巧,为一环扣一环,一箭打一箭,先是开启机关为母,后开启为子。母机关无论多少箭射出,定有一只射向事先设计好的子机关,再由子机关射出箭开启下一个子机关,连连环环,密密麻麻。这白起墓只不过是换了样式,采用了石质机关,但这石质机关若打上有巨大的震力,若一片打在胸口,定是吐血而亡,最为伤人。若是唐门中人来此地定如视若无物,因为他们可以轻易的找到母机关向子机关射向的引箭,从而阻止如现在的情况发生。若是找不准引箭,则只能硬挨到机关发射结束,存活的几率几乎为零。 咔嚓,咔嚓……机关启动的声音不绝于耳,院内密密麻麻的石质花瓣,树叶,铺天盖地而来。索性石质因取重量震力而淬不上毒,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徐云摘下宽刀,脚下追云轻功起,舌尖顶住上牙堂,紧咬牙关,上下舞着刀花护紧全身来抵挡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机关石块。 “乒乓”之声不觉于耳,回荡山体之间。每次石块打在刀身徐云的身体都是一震。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一瞬间,也可能是一百载,他已经不在乎究竟多久了。 尘埃落定,机关停止。 徐云拄着刀柄,近乎趴在地上,鼻尖若有若无的气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半天,“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口而出,染红了地面。 “徐云!”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叫,正是小鱼与李若水二人。 二人跑到徐云近前,连忙扶着徐云坐下,小鱼看着地上的鲜血:“你怎么样了?” 徐云微微摇了摇头,闭目调息起来。 半晌,徐云自觉喉咙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徐云睁眼,看着两旁关切的眼神:“无妨,这是瘀血,你们怎么来了。” “是小鱼姐姐用了……”李若水刚要说话,便被小鱼制止住。 小鱼说道:“我二人看天亮了你还没回来,就顺着你离去的方向探查而去,却发现城外那个巨大的深坑,便进来了,果然在这里发现了你。” 李若水点着头:“对,就是这样!”说着又害怕的抓着小鱼的衣角:“这里好恐怖……” 徐云虚弱的说道:“无妨了,机关尽除。”说着踉踉跄跄的拄着刀向前走去。 “你要干什么。”小鱼拉住徐云。 徐云炽热的目光看着大殿内正中摆放的棺材:“取阴兵符。” “你现在身受重伤,这大殿之内也定是危机重重,你这样去,无异于送死,我们回去修养一段时间,择日再来!”小鱼劝说道。李若水也跟着劝说。 徐云依旧看着那棺材:“不可,今日必取!”说罢看着小鱼和李若水:“不要阻我,在此等候。” “不行,不能让你去。”小鱼和李若水一人一侧死死的拉住徐云的手腕。 徐云转头看着两人:“得罪了。”说罢双手一翻挣脱二人,极速的点了两人的穴道,然后看着大殿,缓步走了进去。 自徐云走进大殿的一刹那,大殿的门猛然关拢。 但听殿内兵器碰撞声,打斗声,鬼哭狼嚎,不绝于耳。 不一会,大殿的门自动打开,徐云口吐鲜血自里面仰面摔出,摔在了小鱼儿人身旁。 “徐云!” “大哥哥!” 两声惊叫响起。徐云摆了摆手,挣扎着爬起来走了进去。 大门自动关拢,打斗之声不绝于耳。 片刻,大门打开,徐云又摔了出来,这次浑身血迹,宛若一个血人一般。好半晌,徐云才爬了起来。 “那阴兵符究竟对你有多重要,你这样舍命!”小鱼喊道。 “比命重。”徐云坚毅的走进大殿。 一进门后,鬼哭狼嚎更甚。门外两人却听徐云大喊一声,突然殿内亮如白昼,刀出鞘声如龙吟虎啸,刹那,殿内死一般的沉寂,唯有一声刀入鞘。 良久,徐云步伐异常缓慢的推开门走了出来,解开两人的穴道,丢下刀一下子拄着头坐在地上。 “怎么了,没找到吗?”小鱼和李若水连忙跑了过来。 徐云拄着头,声音沙哑的说道:“找到了,但发现了温韬的字迹。” “盗圣温韬?!”小鱼惊呼。 第九回 神兵现,辽东劈天抓日月 温韬,后更名为李彦韬,五代时梁国人。五代十国时期曾出任耀州节度使一职,时任七年,期间利用职务之便,关中十八座唐皇陵,被其趁战乱之际,其率领手下盗了十七座。给帝王陵带来的灾难性的,不可逆转的破坏,许多珍宝被其私藏,流落外市,甚至损毁。后因后唐明宗所不喜被杀。因其疯狂的举动,被行内人士尊称盗圣。 “不错,正是他,盗圣,温韬。”徐云说道。 “那……那九幽阴兵符被他取走了?”小鱼问道。 “没,你们来看看。”徐云起身走进大殿,两人也跟了进来。 只见大殿之内残垣断壁,四面墙壁钉满了弩箭,正中的棺材盖板被劈了开,右侧不远处一具尸体被刀从上之下一劈为二。 三人走进棺材,发现棺材底部镶嵌着一个精致的木盒,散发着淡淡黑气。 “九幽阴兵符就在这里?”小鱼问道。徐云点了点头,指着盒子旁边说道:“你看那字。” 小鱼把目光转向了徐云所指之处,果然有一行字,皆是五代十国时期的字体,小鱼缓缓的念道:“吾得知阴符之威,正逢乱世,遂率众部下来此,避过机关暗弩,寻得此处,然败兴而归,此物为冥木所制,需纯阴之血浇注方可取出,否则尽毁,纯阴之体千载难寻,实乃遗憾之极,刻下此训,于有缘人。”落款:“温韬。” 小鱼惊讶的看着徐云:“纯阴之体?” “对,需要纯阴体的鲜血洒在上面,才能打开这盒子,不然,就算打开了,没有鲜血的加持,里面的东西也会消散。”徐云点头说道。 “没想到这世间还真能有调动阴兵的符令。”小鱼感叹说道。 “不。”徐云摇头,看着盒子说道:“这世间并没有这种东西,太过玄幻,只不过是阴气极重,对于修练邪术的人有用而已,而我,正是需要此物,借助它来救一位故人……” 徐云低声说道:“可这纯阴体极其难寻,千百年难得出世一位,必须为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纯阴之体修练任何功法都快于常人数倍。可这纯阴之体,叫我如何去找……” “我……我可以。”李若水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我是纯阴体。” “你?!”徐云和小鱼诧异的说道。 李若水说道:“嗯,我太爷爷和我说过,我是纯阴体。” 徐云看着李若水,异常激动,拄着刀扑通跪在地上:“可否求血一用。” 李若水连忙搀扶徐云:“快起来,我给就是了,别这样。” “多谢!”徐云站起身来。 李若水拿出贴身的匕首,放在手臂上:“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让你一次一次的舍命,还让一个大男人下跪。”说完便划开了肌肤。 徐云只是看着冥木盒子不语。 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盒子上,李若水的脸色也逐渐苍白,身体也摇摇欲坠。小鱼连忙上前扶着李若水:“夭夭,你很勇敢。” “成了!”徐云惊喜的叫道。 但见冥木盒子颜色逐渐变深,咔的一声盖子弹了出来,里面黑气滚滚。 待黑气散去,徐云颤抖着双手,伸进盒子拿出了一块木质令牌,上刻小篆文:令。 徐云激动的看着手里的令牌,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看着李若水说道:“多谢李姑娘,此大恩没齿难忘,日后若有差遣尽管吩咐!” 李若水苍白的脸色,微微笑了笑,摆了摆手意会不必客气,还不觉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甚是可爱。 三人相视一笑,转身往出走,这次可苦了小鱼,一手扶着李若水一手扶着徐云,三人来到大门外,徐云回头看了看庭院,心里想到:这白起陵墓,算是破了,接着来,去护送李若水安全回家。想到这里目光复杂的看了李若水一眼。 就在这时,寂静的四周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 就在徐云发觉的瞬间,一道寒光直奔李若水而来,徐云托着虚弱的身体,快如闪电般推开了李若水和扶着她的小鱼,用刀挡住了这一暗箭。 转头看向前方,一道修长的人影手执折扇负手而立。 徐云眯了眯眼睛:“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你居然没死,不错。”苏轲有点意外的说道。 徐云笑了笑:“托你的福。” “拿到阴兵符了?既然拿到了,就给我,别让我动手。”苏轲满不在乎的说道。 徐云看着苏轲,豁然贯通了之前的想法,继而说道:“原来你暗杀李若水是想取其鲜血来开启那木盒,取阴兵符,你知道她是纯阴之体?” “怎么,不给吗?”苏轲问道。 “那就走两招较较力。”徐云晃了晃臂膀。 苏轲说道:“你打不过我,交出阴兵符,留你三人全尸。” “你速退去,说不定我还能留你性命。”徐云笑了笑。 苏轲冷哼一声:“好能逞口舌之快。”说罢一扬手一颗袖剑射出,直奔徐云而来。 一声梵音响起,“叮”,金属碰撞声回荡山体内。徐云转头一看,李若水拿出了那个小竹筒般的贴身暗器,击落袖剑,对准了苏轲。 苏轲疑惑的看了一眼李若水,接着大笑出来:“你家太爷果然疼爱你,这兵器谱上位列前十的‘梵音碧竹弩’都给了你。” 梵音碧竹弩,暗器,当世百晓生编写兵器谱排名第九,为唐门与大唐贞观年间所制,此暗器射出破空之神犹如三千神佛梵唱诵经。工艺小巧,制作精良,但威力巨大,有效射程一百余丈,使用精通的人,可调余劲,或大或小,或定人穴位,或穿透敌人毙命而死,一般射出银针,短小而不易发觉。一般人只觉一阵诵经声便死于非命,所以也有人称此暗器为“邪佛弩”。作为唐门三大镇派之宝,唐末,因唐门绝世傀儡罗九玉出世,又正逢乱世,被其门主赠予至友李崇阳,便于护佑家中老小。 “哼,知道我的厉害就赶紧走。”李若水说道。 苏轲看着李若水手中的梵音碧竹发出跃跃欲试的目光:“一直听闻却不曾得见,今日我倒想试试这暗器威力。” 李若水娇声喝道:“你若找死,我便不再拦你。”说着十指连按,悠扬而有空明的梵音响起。苏轲也不怠慢,挥动着机关扇满脸严肃应对。 暗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皆数掉落在两人中间。苏轲辗转腾挪躲避着,或直接发出暗器抵挡。李若水则攻势凶猛,不断的向苏轲打出银针。 不多时,苏轲见李若水箭枯停手,也负手而立:“武器是好武器,只不过用它的人不行,到此为止,送你们上路。” “我看未必。”徐云自一旁打坐站身而起,看样子是恢复了些许内息,走到李若水身前,低声道:“退后点。”李若水抿着嘴缓步退后。 苏轲不再言语,徐云亦不再言语。 只见徐云右手持刀柄,左手持刀鞘横于胸前。目光死死的盯住苏轲:“不算里面那个死尸,你是第一个能让我拔刀的活人。” 说着慢慢的自刀鞘抽出宽刀,刀身露出的一刹那,仿佛万丈青光刺人双目,身后的小鱼与李若水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双眼,苏轲也微微闭目。 半晌,青芒褪去,徐云持刀而立,淡淡刀意自刀身散发而出,一股苍凉气息弥漫整个山体之间。 身后的小鱼和李若水也睁开了双眼,小鱼看到徐云右手的刀,目光震惊,低声自语:“关外辽东,神兵劈天……我说怎么占卜不出来,原来是这样……” 第十回 君莫笑,古来万事东流水 南宋末年,朝纲软弱,武林动荡。蒙古连宋灭金,宋与蒙古结盟以后,宋绍定六年十月,宋将孟珙与蒙古将塔察儿合兵围蔡州,宋军攻入蔡州南城,金哀宗自缢焚死,蒙古与宋联军攻占蔡州,金亡。蒙古和南宋合力灭金后,窝阔台汗违背将河南归宋的诺言,只以陈、蔡东南一隅归宋。南宋朝廷软弱不得已而接受这一改变后退兵,蒙古军主力也北归。南宋一些官员提出乘河南空虚,出兵守黄河、据潼关、收复三京即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南京应天府,乘时收复中原。这种不考虑双方实力,破坏已达成的分界新协议,企图乘虚进占三京。迫使蒙古承认既成事实的提议,遭到不少有识之士的反对,其中包括湖广靖州的李氏家族,但宋理宗都听不进去,一意收复三京,以建立不世功勋,南宋收复河南的行动最终以失败告终。 蒙古灭金后,以南宋为用兵的主要对象。宋端平元年十二月,蒙古遣使责问宋破坏盟约出兵河南,作为侵宋的借口,开始首次侵宋之举。 宋淳佑元年十一月,窝阔台病死。宋淳佑十一年初,蒙哥继承汗位后,又不断派军向宋进扰。皇弟忽必烈和大将兀良合台进军云南,南诏陈寨带领族人与宋军联合誓死抵抗,最终不敌,被蒙军攻陷大理。此后,招降吐蕃,控制了西南地区,从西南方面对南宋造成了大包围的形势。 宋宝佑五年春,蒙哥汗下诏大举侵宋,次年二月,自率西路蒙古军四万号称十万侵蜀,分兵三道,进攻合州钓鱼山,宋知州王坚杀蒙招降使者,联合蜀中唐门坚决抵抗。四万蒙军被唐门镇派机关‘佛忧’绞杀死伤过半,二月,蒙哥汗亲至钓鱼城下督战,王坚抗击。蒙古军连攻五月不克,伤亡很大,七月下旬,蒙哥汗因攻城被唐门门主以暗器击中,受伤死于钓鱼山下,蒙古军解围。 忽必烈进攻ez,久攻不下。这时蒙古宗室阴谋夺取汗位,情况紧急,忽必烈妻察必遣使于同月下旬驰至忽必烈军中,请忽必烈立即北返以夺汗位,忽必烈渡江北返,途经关外遭遇徐家家主。老家主手持神兵劈天日月,将忽必烈胯下宝马良驹一劈为二,腰斩忽必烈贴身高手三十余人,内劲震碎忽必烈全身骨骼十余处,就在老家主举刀下劈之际,突然天降狂风,沙尘四起,刮得人睁不开双眼,忽必烈最终逃脱至北,成功争得汗位。 宋咸淳七年十一月十五日,忽必烈改蒙古国号为元,以示正统,是为元世祖。此前,度宗咸淳三年,蒙古军开始攻襄阳及樊城,宋咸淳九年正月,樊城失陷,二月,宋襄阳守将吕文焕降元。元军占领襄阳后,次年六月决定大举伐宋。伯颜入临安,南宋恭帝降。 从窝阔台汗对宋用兵至伯颜入临安,南宋恭帝降,共约四十年之久。 恭帝降后,南宋爱国军民继续抗元斗争,武圣一脉与武林四大世家皆选出大批优秀弟子随军出战,武林中人亦有不少爱国之士投入宋军,南宋大臣先后拥立益王赵昰、卫王赵昺即帝位,成立南宋流亡朝廷继续进行抗元斗争。 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是宋朝最后几年的三根柱石,文天祥在外征战,张世杰护驾,陆秀夫主持政府,三人忠心耿耿,把宋朝的寿命延长到祥兴二年阴历正月。元将张弘范以舟师围崖山海口,张世杰结大舶千余驻海中抗击元军,元军切断宋军淡水汲路,二月初六日,元军大举进攻,宋军战败,左丞相陆秀夫背负年仅七岁的南宋末帝赵昺投海自尽,杨太后亦投海死,南宋亡。元朝最终取代南宋成为正统王朝。 元中统初年,天下武林以武圣一脉为首反元不断,元世祖忽必烈为此头痛不已。中统三年,漠北神刀呼延乎靖柏携门下众弟子入中原,挑战武圣于峰与四大家族,以隐世门派百晓生为见证,自东海蓬莱岛激战五日。五日昏天地,漠北神刀断。武圣双锏折,四族神兵隐。结果双方最后达成契约,中原武林不再干扰元朝朝纲,元亦不可碍中原武林之事。 徐云自拔出刀起,小鱼在后面一眼便认出了此刀为当年徐家镇族神兵:劈天日月刀。 苏轲震惊了,震惊于徐云竟然掌握着可媲美唐门镇派傀儡‘罗九玉’的神器。手抬起来指着徐云,声音不可置信:“你可是关外徐家后人?” 神兵出鞘,所需内力消耗极大,徐云盯着苏轲:“然!” “在下苏轲!曾是唐门外姓内宗弟子,现今……以被逐出唐门……”苏轲黯然说道。 “哦?”徐云见苏轲收敛杀意,拱手自报姓名,徐云竖下日月刀,但也时刻保持警惕,拱手说道:“关外辽东,塞北徐家子弟,单名一个云字。” 苏轲颔首,看向徐云与李若水:“原来是四大世家子弟,不像今日聚齐了两位。我自孩童之时,你祖父辈常至唐门做客,也时常提点我一二,更有一日救我性命与鹰愁涧下,在下不甚感激,一直无以为报,这些年多次出关拜访却不得其踪,没成想今日却见了恩公后人。可听闻元末时期,你家门动荡,不令尊现在可好?” 徐云神色黯然:“家族已灭,我父不知去向。” “已灭?!”苏轲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只听闻南诏陈寨被灭,可你家族之强盛,堪比武圣一脉,怎么会……”苏轲止言,低下头无限悲叹:“当真惋惜不已……” “往事不提也罢,我且问你,你要这阴兵符有何用?”徐云问道。 苏轲凝视徐云,一字一顿道:“灭唐门。” 小鱼和李若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唐门可是现今仅仅次于武圣一脉,岂是你一人说灭就灭的,哪怕有九幽阴兵符也不行啊。徐云也睁大了双眼:“为什么?” “和你刚才说的一样,往事不提也罢。”苏轲面色黯然。 徐云点头:“苏兄,我告诉你,这阴兵符是冥木所制,只是阴气极重罢了,并不能召唤出什么阴兵过境,寸草不生。如若真能召出,我为何刚才不召唤出阴兵把你灭掉。” “我方才在暗处也听到你所说,你的话我已经了九分,况且你又为了救你朋友舍命取冥木,在下经历与你似曾相似,你又为徐家之后,定不会妄言。不过……”苏轲话锋一转:“你若凭三言两语就让我不取阴兵符,我岂不是落了笑话。” 徐云凝视苏轲,单手横刀胸前:“那你若想取这冥木,便来拿,看你本事。” 苏轲看向徐云:“如若不敌,我以后便不再讨扰。” “请。”徐云盯着苏轲。 “得罪了!”苏轲说罢便身体轻晃,一道残影自原地停留,真身却已来到徐云三丈之处,右手机关扇一舞,数道寒芒射出。 徐云横刀而立,因身后站着李若水和小鱼,徐云不再闪躲,手腕一舞,抵挡暗器。 “乒乓”之声不绝于耳,追云步起,徐云欺身而至。苏轲突然打出三道霹雳弹,徐云瞳孔收缩,心道不妙,用刀横拍弹走两道射向苏轲,这第三道却直奔徐云面门而来,无奈之下,徐云极速向后空翻,落地后右手撩刀快速上挑向那颗霹雳弹。 刀刃接触弹体,“轰”的一声霹雳弹四分五裂炸开,小鱼与李若水极速闪躲,好在大部分散弹被徐云宽刀所挡,两人有惊无险。 徐云拄刀挡在两人身前,小鱼上前低声询问:“怎么样?” “无妨,只是他以暗器擅长,无法近得他的身前。”徐云盯着前方的苏轲说道。 小鱼也看着苏轲,以极快的语速低声说道:“他用的是唐门三十六路散手的射发暗器手法,而你徐家追云步里有一式‘日月如梭’,如果多加专研,应该正好能躲开他那手法发出的暗器轨迹。” 徐云诧异的转头看着小鱼:“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不好!快躲开!”一阵破空声传来,却是苏轲整休过后又是几道暗器发来。一把推开小鱼,猛地窜了出去。小鱼拉着李若水退后。 挥舞着宽刀抵挡暗器。 脚下追云步起,左躲右闪。苏轲的一边打着暗器一边看着徐云脚下步伐诡异,表情渐渐凝重,丝毫没有对战李若水时的从容不迫,脚下也极速后退。 徐云距苏轲不足五丈,猛然身体后仰,硬马铁板桥,躲过苏轲数道暗器,脚尖发力,身体似弹簧一样弹了起来,跃至半空,身体横了过来,双手握刀如陀螺一般旋转的射向苏轲,快如闪电。 苏轲只觉得一阵狂风似火燎面,再闪躲已来不及,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双眼,只间徐云双手横刀于苏轲脖颈,两人面对面不足一尺,徐云一双虎目紧紧的盯着自己,近得连他的睫毛都看得清楚,根根分明。 徐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苏轲,下垂眼角,一股忧郁自眉间淡然而出,双眉弯弯,若不是联想其杀手身份,定是温柔之极的男人。 良久,徐云泯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苏兄,你输了。” “是啊。”苏轲也是一笑:“看你眼中并无杀气,那为何不把刀拿开?” 徐云看了苏轲一阵,嘴角一笑,收回刀,后退三步远,冷然的看着苏轲。 “你们别大眼瞪小眼的看啦!徐云大哥哥,我们究竟怎么出去呀,之前刚进来墓道就被关闭了,这里好阴森啊……”身后的李若水抱着臂膀环顾四周。 徐云听闻,看向苏轲:“不知苏兄如何进来,可否带领我三人出得这山体之外。” 苏轲微笑:“小意思,你且看这是什么。”说着变戏法似的手中出现一颗圆状物体。 徐云骇然:“轰天雷!你居然还有一颗。” “不,我还有很多颗。” “好在上次你只对我用了一颗,不然我定死无葬身之地。”徐云庆幸道。 “那是觉得一颗足以,不过没想到你居然活了下来。”苏轲轻笑。 徐云不置可否,随即问道:“你可是要炸开这山体出去?” “不错,我之前是跟踪李若水进来,只是她们没发现我,不出我所料,这里果然是白起陵墓,我进来以后,墓道石门却是突然关闭了。”苏轲说到:“不过我们想出去,应该不成问题,待我炸开这山体,你们要反应快些,看到光亮速速以轻功飞走。” “明白。”徐云点头:“不过你可知道何处为山体最薄之处?” “哈哈哈……”苏轲大笑:“大盗徐云在此,还用愁这等事?” 徐云抿嘴:“跟我来。”说罢带着小鱼等人前行,一路走走停停,拢雀缠手不停发出绕蟒索,击打山体,行至一处,徐云站身:“此处上方应是瀑布,可炸。” 苏轲点头:“退后。”待徐云等人退后,苏轲一扬手,轰天雷打出。 “哐――轰――” 刹那间山体颤动,石壁炸裂,数道巨大的裂缝蔓延开来,徐云四人看着山壁严阵以待。轰隆隆的水砸石声传来,如万马奔腾。不一会,石壁渗透了一股清流,紧接着,山体崩裂,巨大的水流似九天玄河奔涌而来,冲向山体之内,就连山体顶部也出现了裂缝。 “快走!这山体要塌!闭气!”徐云喊到,说罢左手夹住李若水右手抱着小鱼的腰肢,猛然前窜,没入洪流之中。 群山环抱,苍松翠柏。 徐云自一水潭露出,紧接着,小鱼与李若水也露出了水面,大口喘息着,三人游到岸边,躺在翠绿的草地上。徐云摸着怀里的冥木,看着蓝天,心里又轻松了几分。忽然徐云坐了起来,看向身旁,问道:“苏轲呢?!” 小鱼诧异的说道:“他没出来吗?” “好像没有……”李若水也说道。 徐云一拍脑袋:“在此等我!”说罢一个猛子扎进水潭。 潜行了好一阵,找到了山体被炸开的入口,徐云游了进去,气息已经不够,怎奈山体内快灌满了水,只能不断的上浮。换了口气,山体内的水还差五丈就灌满了,可看了看周围没有苏轲的影子,徐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潜入水中,不断的寻找。 忽然发现水中前方不远处漂荡一人,正是苏轲!徐云快速游了过去,环抱着苏轲腋下就往回游。 这时的苏轲突然在水中睁开了眼睛,满脸通红,眼中布满了血丝,不断的挣扎,试图挣脱徐云拉住他的手,徐云怎会让他挣脱,力气加大,眼看苏轲嘴中只有出气的水泡,没有进气水流。徐云向上一窜,极速上浮,不多时露出水面。这时两人的头部已经抵在了山体顶部,不停的换着气。 徐云抓住苏轲大喊:“为何寻死?!” 苏轲只是低头喘气默不作声。 徐云又是大喊:“为何寻死?!” 苏轲还是默不作声。 徐云见状,一拳打在苏轲面颊之上:“回答我!” 苏轲看了一眼徐云,又低下了头:“唐门弃徒……” “九玉……”呢喃着说道。 “九玉?”徐云心中诧异,转念心中一动,随即喊道:“你死了你的九玉怎么办?!” 苏轲听闻,脑海中想起每次夜晚陪伴自己的傀儡玉儿,陪着自己释放压抑,还有它那空洞而忧郁的眼神。苏轲眼中迸发出了神采:“对,我死了我的玉儿怎么办?!我要回去,我要找我的玉儿!”说着挣扎起来,徐云见状,知道他已经失去了理智,眼看水平面快没过脖颈处,于是毫不犹豫,手掌做刀,切在苏轲脖颈之上,苏轲闷哼一声晕倒过去,徐云抱住苏轲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小鱼和李若水紧张的望着水潭,水潭中心引倒灌山体形成了一处漩涡。 猛然,漩涡旁边出“哗啦”一声水花四起,窜出两个人,更是徐云抱着苏轲从水中窜出,因徐云本就受伤,水中阻力又巨大,已经是精疲力尽,跌落在水潭边,身体好似千斤巨石压身,动弹不得。 小鱼与李若水连忙跑了过来,李若水紧张的问道:“大哥哥,你们怎么样?” “没……没事,我歇一会……我……”徐云喘着粗气说道,指了指苏轲:“把他胸腔的水压出来……” 接下来徐云的话就没说出来,实则他有个隐情,就是他不会水,打小开始,见水就晕。方才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丹田一较混元气,硬生生体外散出一阵阵气浪,强行忍着眩晕将苏轲救了出来。 当然这些徐云自然不会对小鱼等人说。 两人连忙跑到苏轲近前,左右开工,压着苏轲的胸口,一股股的河水自苏轲口中呛出。李若水甚是用力,几乎用那绣花小拳锤在苏轲胸膛,嘴里不停嘟囔着:“让你暗杀我……” 徐云与小鱼不禁莞尔。 夜晚,朦胧的月光洒在树林里,林间不时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小鱼与李若水抱着膝盖靠着树坐在火堆旁,盯着不远处一言不发的苏轲。 “沙沙”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传来,徐云回来了,两只手一手提着一只已经断气了的兔子:“晚饭有着落了,看我带什么回来了。”说罢提起兔子笑了起来。 “哇!兔子!”李若水叫了起来,转眼一看,气鼓鼓的说道:“这么可爱,你居然杀了它们!哼,我不吃,残忍!” 小鱼见徐云回来轻声松了一口气,自己和李若水在一起面对不远处那个冷血杀手,着实有点担心。 看出来小鱼的担忧,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小鱼的肩膀,示意不必担心。小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苏轲,向着徐云微微一笑。 徐云看向李若水:“你说的啊,不吃,别后悔啊。”说着提着兔子来到不远处的小溪旁扒皮剖骨。 火堆上架着剥了皮的兔肉,“滋滋”的油脂冒出。不多时兔肉被烤成了金黄色,徐云一笑,伸手拿出了随身的酒葫芦,晃了晃,自语道:“嗯,还没被水侵入。”说着拢雀缠手弹出刀刃,唰唰的在兔肉上划了几处。手指捏在酒葫芦的某处,“咔嘣”一声,居然弹出了八道方格。 在小鱼与李若水吃惊的眼神中,徐云拿出了花椒、盐巴、剁碎的香菜、酱油粒、陈醋粒、砂糖……分别洒在了金黄色的兔肉上。 “大……大哥,你行走江湖还随身携带厨房佐料的?”小鱼哭笑不得的问道。 “既然潇洒纵意行走江湖,怎么能亏待了自己的嘴。”徐云大笑。 “厉害厉害(_??)?”小鱼夸奖道。 不多时,一阵香味飘出,小鱼与李若水吞了吞口水,盯着金黄色的兔肉。就连不远处的苏轲喉咙也动了动。 徐云撕一块兔肉,放入嘴中:“嗯……不错,这野兔肉就是香醇肥美。小鱼,给你。”说着递给了小鱼。小鱼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顾不得形象也大口吃了起来。 李若水看着小鱼手里的兔肉眨巴眨巴眼睛:“我尝尝。”小鱼刚要递给李若水,徐云憋住笑声说道:“谁刚才说不吃来着?” 李若水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气鼓鼓的瞪着徐云,徐云满眼笑意而对。 不一会李若水似是抵挡不住美味的诱惑,“啊”了一声,双手作拳向徐云挥舞了几下:“不管了,我要吃。”说着撕一大块兔肉吃了起来,满嘴油腻。边吃还边说道:“可怜的兔宝,你们死了别怪我,要怪就怪那个混蛋徐云。你们在我李大侠的肚子里也算有福了,嗯……徐云你好残忍……不错,真好吃……” 徐云笑着看了看李若水,随即拿起另一只兔肉撕下一大半,右手里拿着酒葫芦,来到苏轲近前,席地而坐。 “喏,吃点。”徐云递着兔肉。 “多谢。”苏轲也没客气,单手接过兔肉吃了起来。 徐云靠在树边,挨着苏轲,拿着酒葫芦一口一口的喝着。看着天空繁星点点,突然问道:“你可是毁了唐门镇派傀儡‘罗九玉’?” 第十一回 霸王餐,侠义道威名远扬 苏轲顿了一下,而后咀嚼着兔肉,低头不语。 晴天的夜晚,满天星斗闪烁着光芒,像无数银珠,密密麻麻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银河像一条淡淡发光的梦幻彩带,横跨繁星密布的天空。 徐云看着满天星斗,对着苏轲说道:“这夜,这星空,忽然之间就是一次偶遇,曾几何时鲜衣怒马,却丢失了一生所爱,但我永远记得那年,最灿烂,最寂寞的星空……”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酒,徐云狠狠的抹了抹嘴,拍了拍苏轲的肩膀:“看出来你有故事,自己选的路,自己走好,休息。” 说罢徐云起身来到吃饱的小鱼二人身边,两人已经靠着树干抱在一起睡着了,这几天的惊变确实够疲倦了。徐云将日月宽刀斜立在树干上,背靠刀身闭上了眼睛。 苏轲看着不远处的三人,靠在树干上休息起来。 静谧的夜,听着三人熟睡的呼吸声,徐云稍微放松了下周身紧绷的肌肉。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如今我已集了阴、阳、黄三类至极之物,接下来便是护送李若水回家,看在同为四大世家的情分上,希望能有所获。不过此去靖州两千里,此前在通州宰了那知府老儿,官府定在通缉于我,这高平郡没有我的通缉令已是减去我不少麻烦,可出了高平地界却是又不能走官道,这一路所行又不知会出现什么变数,不管怎么说,先护送这小妮子。 清晨的山林,有些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远远看去若有若无,像是仙女舞动的轻纱。柔柔的阳光洒在山林间,郁郁葱葱的叶子便有了深深浅浅的绿。山坡上芳草如茵,一丛丛、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沐浴着阳光,绽开了笑脸,花瓣上的露珠在晨光的映照下,闪动着五彩的光。鸟儿们在枝头欢快的鸣叫,于是静谧的山林便有了勃勃的生机。林间的小路旁翠绿的松柏高挺笔直,茂盛的树冠遮天蔽日。 路上行走四人,一名半青少女蹦蹦跳跳活泼的走在前面,双手中拿着不知名的野花,不断的向身后一名女子炫耀她摘采的鲜花何等美丽,女子只是笑而不语。女子身后两名男人并肩行走,为左一名男子斜背宽刀,长发随意拢在脑后,一副豪侠壮客气宇轩昂。为右一名男子手持折扇,发冠璀璨,恰似翩翩公子气定神闲。 “这静谧林间,鸟兽啼鸣。若是没有凡尘琐事牵绊,伴至爱一人,寻一处佳境。却也好不快活。”徐云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缓缓吐出。 苏轲的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言语。 小鱼却转过头来,看着徐云说道:“好想法,你大可以放下心头事,然后寻一处隐居。” 徐云苦笑:“现在不行。”又看向李若水:“如果像她一样就好了,无忧无虑,走到哪里都有人保护,想要什么都会得到。” 小鱼说道:“是啊,像她一样就好了,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她呢。” 苏轲不置可否。 李若水听到了身后三人的闲谈,转过身面对三人倒退着走路:“哼,我也是有烦心事的好嘛。没你们想的那么好。” “哦?”苏轲不知为何感了兴趣:“你有何烦恼。” “我养的两只小乌龟不知道死没死,都养死好几只了……”李若水低声说道。 “哈哈哈……”三人大笑。 行不多时,四人走出山林。徐云抱拳道:“苏兄,我三人此去前往靖州,同行否?” 苏轲看着三人也抱拳答道:“就到这里,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和你们一同去了。” 小鱼轻笑道:“此番相遇,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不知日后如何联络。” “神州大地,每座主城外十里之处皆有酒肆,只需散布消息即可。” “那好,就此别过。”三人抱拳:“后会有期。” “各自珍重,后会有期。”苏轲说罢轻功起身,三晃两晃消失不见。 却说苏轲一人回到那农舍,但见院内具尸体,皆被连弩射杀,死状恐怖。苏轲当时双眉倒竖怒目圆睁,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屋内。屋内陈列整齐,似是没有没动过,来犯之人只是闯到了庭院便被苏轲布置的机关射杀。 来到床前,苏轲轻呼了一口气,抚摸着傀儡‘玉儿’的脸颊,怜惜的说道:“还好你没事,看来唐门执法堂又追上来了,我们要转移了,这几日,可有想我……”说罢深情的吻在傀儡的唇上。 再说徐云一行三人,这一日下晌行至郊外,路遇一家酒肆,三人早已饥肠辘辘。 “我们去吃肉,我好饿啊。”李若水一脸苦相说道。 徐云摸着腰间,手一顿,尴尬看向小鱼:“你……还有盘缠吗?” 小鱼也尴尬的说道:“我也没有了……。” “这一路都花光了,我也有些饥饿。”徐云看着迎风招展的酒旗:“酒也没了。” “那我们怎么办呀……不会一路乞讨去靖州。”小鱼摊手。 李若水蹲在一旁捂着肚子唉声叹气。 徐云神情古怪,看向小鱼:“你轻功怎么样?” “还好,嗯?你不会是要……” “走,开灶!” 一行三人来到酒肆坐下。 “小二,一坛老酒,十斤牛肉,拿手小菜上几个,酒葫芦灌满。”徐云喊道。 “好嘞,您稍等。”小二转身离去。 小鱼左看右看,拉着徐云低声说道:“不行不行,人太多了,我们走。” “你慌什么,填饱肚子再说。”徐云说道。 “对对,好刺激,嘻嘻。”李若水搓着小手低声说道,看其模样鬼头鬼脑,煞是可爱。 不一会,酒菜上齐,徐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嗯,不错。来,小鱼,吃。” 李若水早已经把小嘴塞得满满的:“不错不错,好吃,小鱼姐姐,吃呀。” 小鱼红着脸拿起筷子也吃了起来。 看着小鱼,徐云笑道:“当初在八仙绝味楼,你可不是这么腼腆。” 小鱼白了一眼徐云,埋头扒饭。 三人操着旋风筷,如饕餮下界,又好似几日灶神未进烟火,风卷残云般吃完了桌上的食物,徐云靠在椅子上打着饱嗝拍着肚子:“吃饱了吗?”两人点头。 “那好……”徐云点头:“小二,算账。” “好嘞,客官,一共十二钱零一文,给您抹个零正好十二……我去?!”在伙计诧异的目光中徐云夹着李若水和小鱼闪电一般飞向远处。 轻功疾驰约一刻钟,酒肆早已摇摇不见。 徐云一行三人站定,小鱼喘着粗气:“呼……你,你总这么干吗?” 徐云抿嘴笑道:“偶尔。” “好刺激,哈哈。”李若水蹦跳着叫道。 小鱼摇头叹息:“唉,把孩子都带坏了。” 李若水跑到徐云近前:“大哥哥,我们以后还这样做好不好?反正我们也没钱。” “……”徐云无语,心道这小妮子有犯罪倾向啊。 徐云笑着弹了一下李若水的脑门:“这等丑事你们经历一次就够了,别忘了我是大盗,想有钱还不容易,大不了前面路过城郭,我去劫富济贫。” “我们都没钱你还要济贫!”李若水叫到。 “我们就很贫啊。”徐云大笑。 小鱼笑道:“说的也是啊,哈哈,今天的事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可不许说出去哦。” “知道啦知道啦。”李若水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 黄昏微妙的暗紫色渐渐从天际漫来,流入西天辉煌的落霞中,万物都被从云缝里射出的落日的炎热的光辉照耀着,一行三人渐渐远去在夕阳下。 “报报报报三位当家的,有有有有有仨……仨……仨人在咱山脚下的破……破庙里过夜,一……他一……他一男两女。”灯火通明的聚义厅内,两旁金交椅各端坐两人一男一女,正中间虎皮罗汉床上侧躺一名中年大汉,听着手下的探子来报。听罢多时,壮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若是歹人不安分之辈,随便搜刮一番,就地掩埋。若是良人,则放行。” “得得得得令!”小喽啰领命退下。 大汉坐起身,双手拄着膝盖,看向左手边的一名青年男子:“老二,你这表弟挺机灵,鬼点子也多,就是磕巴这点不尽人意。” 青年男子起身,鞠躬道:“让大哥见笑了。” 破庙内,徐云一行三人围着火堆躺在稻草铺的地面上休息。 突然徐云的耳朵动了动,一下子坐起身来,看了看身边的两人均在熟睡之中,而后目光盯着庙门之外。 不多时,一阵嘈杂声传来,伴随着火光,而后小鱼和李若水也被惊醒。徐云站起身来,负手看着即将到来了一群人。 一群喽啰兵模样约有二十几人,为首一名精瘦男子举着火把走上前来,指着徐云大声喝喊:“呔……呔!天,天天堂走路尔不,不走,地狱无门你自,自自来投。值,值钱的东……西留下,给你个全……全尸。” 徐云抱着臂膀揶揄的说道:“原,原来,是,是个劫道的,值钱的没,没有。命,命倒是有一条。” “大,大胆!竟敢学……学我说话,来人呐,拿,拿下。”说罢精瘦男子手一挥,身体向后一退,一群喽啰手持刀枪棍棒蜂拥而上。 身后的小鱼抱着李若水怜悯的看着那群喽啰。 半刻钟,或许不到半刻钟,地上的人横七竖八,各捂着身体痛处不断哀嚎。 徐云走到那精瘦男子近前,打量着瑟瑟发抖的他,调笑着说道:“还得瑟不了?” “你你你敢不敢放了我,让我回山禀,禀报,我们大当家的取你命如探囊取,取物。”男子瑟瑟发抖的看着徐云。 “妈耶,都这时候还嘴硬呢?”身后的小鱼笑道。 徐云哈哈一笑:“正好我们三人旅程劳顿,还没地方休息呢,回去报信,叫你们大当家的来,请我们上山。” “你可别……别后悔。”精瘦男子一溜烟逃之夭夭,留下身后一群哀嚎的喽啰。 徐云看着远去的男子沉默不语,小鱼走上前来问道:“怎么了?”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们?”小鱼指了指地上的喽啰兵。 徐云摇头:“不是,总觉得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小鱼不解,徐云摆了摆手:“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不久,马挂銮铃声传来,庙外尘土飞扬。 “吁……”为首来人喝住马匹,目测约有十人,骑马者二十几人,其余皆是步兵,有一骑行举着大旗,纹龙画凤,锦绣赤金,上绣大字:昊天。 徐云眯眼看着这群人,手中火把亮子油松,照得小小的庙宇灯火通明,俨然土匪一群,凶神恶煞,这群人来到庙前,身后喽啰不用分说七手八脚把地上十余人抬走,徐云也没做多理会,而是把目光看向为首三人。 这三人两男一女,中间男人膀大腰圆,肩宽背阔,方脸宽鼻梁,络腮胡子,一双虎目不怒自威,座下乌云闪电四足兽,细看这马浑身鬃毛漆黑如渊,端得是威风凛凛,豹皮马鞍,马鞍兵器架处挂着六刃开山大环长刀。 再看壮汉左边男子,年约三十,瘦不禁风好似病态,一身青衫长袍,头带金丝发冠,双鬓飘然,背背箭壶,座下青鬃五花马,一把犀牛角巨弓横于马鞍兵器架,看这巨弓与男子身材极其不配,甚至让人有些怀疑男子能否拉动这牛角巨弓。 再乍一看右边那位女子浑身上下火炭红,柳眉弯弯,一双丹凤眼寒光闪烁,青丝红巾拢于头顶,身穿软甲,大红披风,胸前铠甲护心镜古铜雪亮,一双长靴蹬于脚下,胯下白鬃红叶驹,手持一杆红缨托龙枪,好一副英姿飒爽,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徐云看罢多时,点头称赞:“嗯,这还有点样子。” 病态男子横指徐云:“伤我十余位弟兄可是你这厮!” 徐云点头:“是又如何?” “如何?纳命来!”男子不由分说提起巨弓摘下一只翎羽箭双臂一晃居然拉了个半满,一箭射向徐云。徐云眉头一皱,心道果然土匪出身,不分青红皂白,随即闪身躲过一箭。 这箭正射在庙门柱子上,入木能有四分,箭尾直颤。 徐云暗自惊讶:“看这男子弱不禁风,居然好大的力气,真是人不可貌相。”回首告诉小鱼:“带若水进庙。” 男子见徐云躲过一箭,随手三支箭矢射出,破空声响起,分别对着徐云的头、左胸、腹部射来。徐云金刚铁板桥,躲过两箭,第三箭徐云想试试这人力道,一个倒提壶正踢在箭尾,徐云直觉得脚尖发麻,没了重心的箭矢也向后射了一段斜插在地上。 “好力道!”徐云赞道。 男子轻哼一声,见弓箭被躲过,手中用力,“咔嘣”一声牛角巨弓两端弹出各弹出一把匕刃,驱马奔向徐云,照面横着就是一划,徐云弯腰躲过一脚后踢正甩在男子手持巨弓的右手上,“镗啷”一声巨弓落地,男子捂着手腕败归本队,面色阴晴不定,却是手腕被徐云踢折。 徐云捡起巨弓掂量掂量,挺沉,随手扔向那男子,口中说道:“明明是个远程非要打近战。” 男子左手接住巨弓,重重的哼了一声,徐云不再理会。 “好身手,吃我一枪!”但见那女子见自家二哥战败挺枪而出,枪缨乱颤,如毒蛇出洞像徐云刺来。徐云看这女子来势凶猛,举起双臂交叉向上一抬将枪举过头顶,女子见徐云招架双腿一夹马蹬将红叶驹一横,顺势枪杆下撩,击打徐云裆部。徐云默然,心道这女子好生歹毒,单手握住枪头抬起右膝正顶在击来的枪杆上,随即另一手握住枪尾。女子握枪中间,徐云拽住枪的两头,两人较力,把一杆长枪硬生生的弯成了半月形。女子瞪着徐云,柳眉倒竖,紧紧得抿着嘴。徐云见状脸上一笑,嘴上喝道:“下来!”只见徐云一松一送,女子顺着惯性自马上仰面栽倒。徐云一抬手绕蟒索射向女子腰间,硬生生的自半空中将女子拉至身前,徐云右手抬起,‘破月’刃闪出,抵住女子咽喉,笑容轻佻:“不错,挺带劲,五官端正,面容精致,是个美人。”说罢用力一顶左臂,将女子向后推去,放开了女子。 为首大汉早已怒不可揭,虎目圆睁,操起六刃开山大环刀,自马上飞起力劈华山式而下,口中喝道:“欺我山寨无人否?!” 徐云闪身躲过一刀,大环刀劈在地上,碎石横飞。大汉见徐云躲过,上挑横扫又是一刀,来势凶猛。大环刀上铁环铃铃作响,无论哪个角度砍来,敌人都能听到刀环之声,环声提醒敌人其进攻路线,这种刀正适合正面打斗,却不适合偷袭之用,因此特效,又被江湖人称君子刀。 徐云又是闪身躲过,摘下宽刀却不拔鞘,以刀鞘攻去,两人你来我往,壮汉长刀大开大合,攻势凶猛,徐云持宽刀辗转腾挪,游刃有余。壮汉身后喽啰摇旗呐喊,好不热闹。 两人打斗二十余回合,壮汉虚晃一刀闪身跳出打斗圈外,横刀于身前大喝:“且慢!” 徐云站定,拄刀负手而立,不解的看着壮汉。 “你可是大盗徐云?!”壮汉问道。 徐云吃惊:“然也。” “啊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壮汉连忙抱拳行礼。 第十二回 磨盘山,怎料悍匪赋军姿 徐云一愣,也是抱拳问道:“壮士何出此言?” 壮汉哈哈大笑:“方才你与我二弟三妹打斗,缠手一出我就想到是你,待我与你交手你却不拔刀,只用刀鞘来抵挡,我才断定果真是大侠你。”壮汉摸着脑袋哼哼起来:“‘江湖盛传一侠盗,擅使缠手与刀鞘。劫富济贫斩污吏,除暴安良天地间。’这三岁孩童都能唱的童谣我们当然也知道。嘿嘿……” 徐云不禁莞尔,心道这壮汉着实有些憨态。小鱼也疑惑的带着李若水走出来:“怎么还唱上了?”李若水也嚷嚷道:“就是,唱的也太难听了。” 徐云摆手,两人站定,看了看那喽啰手中的大旗,随即抱拳寒暄道:“幸会幸会,原来是昊天山寨三位当家的,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哎,哎,你这说的哪里话,是我们不对,扰了你三人休息,我们一生最敬重你这等英雄好汉,还望移尊驾到我山寨,让我好好款待三位,赔个不是。”壮汉连忙说道。 “有肉吃嘛?”李若水歪着脑袋问道。 大汉哈哈笑道:“当然,当然有!哈哈哈哈。” 徐云无语的看了看李若水,随即心中盘算,这荒郊野岭人烟罕至,却是小心为妙,但我观这壮汉性格豪爽却也是性情中人,这一路风餐露宿可苦坏了小鱼与李若水两人,不若暂且应了他,就算临时有变我也自信可以应付得来,想到这里徐云看着壮汉道:“我三人确实旅途劳顿,若是不嫌,还有劳了壮士。” “哈哈哈哈哈,你这等英雄好汉能光临寒寨,我哪里敢嫌弃,快请快请!”壮汉爽朗的笑道。 徐云抱拳:“多谢!” 灯火通明的聚义大厅,一排排酒席佳肴,众喽啰大吃大喝,好不快活。前端一张红木圆桌,徐云等六人端坐。 徐云看着酒桌上的食物,常年的江湖历练并没有让他放松警惕,趁人不备将缠手中机关取出,验了验酒菜,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暗自示意小鱼与李若水无恙,可放心食用。 这时壮汉站起身,端着大碗哈哈大笑:“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张名云浩,山西人士,是这昊天山寨大当家的。”随手指了指左边那名精瘦男子:“这位是我结义二弟,肖迪。”肖迪起身单手举碗一饮而尽算是打过招呼,右手则被缠了厚厚的绷带,看来是骨折无疑。随即壮汉又指了指右边的女子:“这位,我三妹,岳思盈,火爆脾气,还望英雄休要见怪。”岳思盈起身施礼,羞愧道:“小女不才,在大侠面前献丑了。” 徐云三人也起身,举着酒碗道:“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今日能与你等三位好汉结缘,是我人生幸事。之前多有得罪,在下干了此碗。”说罢一扬脖一饮而尽,小鱼和李若水则以茶代酒。 “哈哈哈,痛快。来,满上,坐坐,坐下,吃菜,吃酒。”大汉招手请三人落座。 众人重新坐定,徐云疑惑的问道:“不知三位为何落草为寇,占山为王,这官府不来围剿吗?” “唉,别提了。”张云浩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大苦大难过活不下去,谁愿意干这成天把头别裤腰带上的营生。”张云浩夹起一块肘子肉狠狠的咬了一口,唧着嘴继续说道:“如今这世道,只要每月按时给官府那明晃晃的银子,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就是,都说大明平定天下,刚开始洪武时期还好,百姓夜不闭户,马放南山。可以这洪武帝传位给他儿子,他儿子没等登基就病死,直接传给他孙子,这建文帝一上位便开始消藩,惹得坐镇边疆的几大藩王人心惶惶,皆有造反之意,他这几个叔叔以朱棣最为活跃。建文帝又重用宦官,却又以狼子野心之辈主掌朝纲。我看这大明,过不了多久,就要乱了。”岳思盈干了一碗酒,看其脸色丝毫没有醉意,当真海量。 徐云点头,叹了口气,看了看大厅中划拳行令的众喽啰,忽然心中好奇,转而问道:“看来三位盘踞这山寨也有些时日,也是衣食无忧。冒昧的问一句,这方圆五十里内为何没有村庄店落。你们的衣食又从何而来。” 病态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此番询问是何居心,莫不是来探我们的底?好酒好菜招待你们,为何如此唐突?” “哎。”张云浩连忙摆手,示意肖迪闭嘴,转而向徐云抱拳道:“我二弟心直口快,还望大侠不要见怪。” 徐云尴尬的一笑:“哪里哪里,是我唐突了。” 张云浩自豪的说道:“俗话说好汉护三村,好狗护三邻。我们虽然在这磨盘山干的是打家劫舍的营生,但这方圆百里的村庄我们却一点都不动,哪个村庄有灾祸,我们却是第一个冲在前面,也颇为百姓爱戴,逢年过节反而会送一些吃穿于我们。” 徐云三人听闻此言,面露敬佩之色。 小鱼举着茶杯道:“看来众位乃真豪杰,小女以茶代酒,各位受饮我此杯。”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张云浩摆手道,随即昊天寨三人也回敬一碗酒。 小鱼起身,拿来包裹,翻出里面一瓶碧绿色的药瓶,递给肖迪:“这是我家传的金创通骨膏,涂抹在手腕,哪怕骨断也会十日重生。此前徐云误伤阁下,还望恕罪。” 肖迪接过药瓶,回了句谢。徐云感激的看了一眼小鱼。 众人把酒言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都有些醉醺醺。 徐云却清醒的很,看着众人问道:“云浩兄,我看你三人打扮与作战姿态皆是马上武将模样,手下喽啰有大半也尽是训练有素,你们……可曾从过军?” 张云浩得意洋洋:“那是自然,我们乃是……” “大哥!” “大哥!” 旁边的肖迪与岳思盈制止的喊道。 “哎?无妨!徐大侠如此豪杰,连通州那老知府都斩杀了,说了又何妨?”张云浩摆手。 “我三人乃是五军都督府外直属京辖三营中人。我和三妹皆是三营中专门直掌火器的神机营校官。”张云浩又是一指肖迪:“二弟乃是大明水师,水性娴熟,箭术高名,直掌八百水师,军中人称他为百步穿杨箭,水上病将军。” 徐云听罢介绍,端起酒碗:“原来众位皆是军中将领,可敬可敬。” 三人回敬,这一夜,几人把酒言欢喝得大醉。 被安排了房间,徐云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敲门声传来,徐云轻声允进。推开门,小鱼走了进来。 “这么晚还没睡?”徐云问道,随即下床坐在桌旁倒了一碗茶,示意小鱼坐下。 小鱼坐定,轻声细语:“若水刚刚睡熟,我睡不着出来走走,看你房间亮着,就敲门进来了。” “今日还要感谢你化解了那肖迪断骨之事。”徐云拱手说道:“不然我一个大男人还真不知如何开口。” “哪里,你打伤他也实属正常。他不是也有意重伤于你吗。我只是碰巧还有些家传药膏,赠予他罢了。”小鱼摆手笑道。 “多谢多谢。” 小鱼喝了口茶,忧虑的说道:“像你之前说的一样,总觉得有什么诡异事情发生在这磨盘山上。” “你也有这种感觉?”徐云问道。 “嗯,而且这种感觉特别强烈,我从小第六感特别准。” “会是什么呢?莫不是这昊天山寨的三兄妹对我们有歹意?可是我观此三人不像穷凶极恶之辈啊。”徐云纳闷。 “不会是他们,这大当家的张云浩为人豪爽,敬重侠义之辈,虽然是个大老粗,却粗中带细。二当家肖迪看其面相一表人才,却心胸狭小,酒桌上对你横眉冷眼,显然是还在介怀于你打断他手腕之事,但看来他喜怒皆形于色,倒不至于对我们下黑手。”小鱼分析说道:“三当家的岳思盈,此女心直口快,比一般男子还豪爽十分,有巾帼女将之风范。这三人,他们断然不会出鬼祟。” “嗯。”徐云微微点头,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碗索眉凝思,心道我这一路行来,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尤其今晚在破庙内更加强烈,会是什么呢,莫不是以前的仇家?可我为盗夺仙丹药引,仇者众多,也分不清是谁,算了,暂且先不去想了,首要任务是先护送李若水安全回家。想到这里,徐云抬头说道:“我们只要护送李若水安全回家,其余的,我们别管。” “嗯。”小鱼点头:“前些天两次拔刀,耗费不少内力,你这几日身体恢复如何?” 徐云一笑:“早就好了,不碍事。” 两人又相谈一会,嬉笑风声。 小鱼站起身笑着说道:“时候不早了,都子时一刻了,歇息。” “好,你我房间相邻,如有异动,喊一声就好。”徐云告诫道。 “嗯,知道了。”小鱼推门走了出去。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 徐云推开门,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一天之际在于晨,这磨盘山上花草树木,鱼虫鸟兽,都在清晨展开了最朝气蓬勃的一面。 站在二楼隔层上,拄着木台柱,拄着木台柱,好一份惬意情怀。不久,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了,小鱼与打着哈欠的李若水也走了出来。 徐云转头看向两人:“怎么样,睡得好吗?” “这十余天风餐露宿,昨晚睡得挺好。”小鱼点头。 李若水抻着懒腰:“好久都没睡过这么饱了,大哥哥你怎么样?” “我也睡得很好。”徐云微微一笑,其实他并没有睡多久,多半时间是在闭目打坐,聆听周遭动静,初来陌生环境,又有不详预感,怎么会睡得踏实。 三人闲聊一会。 不一会“噔噔噔”的脚步声自楼下木板阶梯处传来,却是那个磕磕巴巴的喽啰头领小跑着上来。 来人低头哈腰,躬着身子抱拳说道:“大大大,大侠,早,早上好。不……知三位昨晚睡,睡得如何?” “还不错。”徐云笑道。 “大大王有请三,三……三位用早,早点,命小的前,前来领路。” “好,有劳了。” “不,不有劳。”说罢头前领路,带三人奔着正厅而去。 一路上这头领虽然磕巴,话还挺多。 “没,没想到您就……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大盗徐云。小人昨晚真是有……眼不,不识泰山。” 徐云满眼笑意听着这小头领说话却忍俊不禁,道:“无妨。” “小,小的名为肖勇,是是二当家的表……弟,大,大侠有时间可否传,传授我点武……艺。”薛磊说道。 徐云一笑:“有时间的话一定没问题啊。” “多,多谢大侠。”肖勇更加恭敬。 走在身后的李若水噗嗤一声悄声向小鱼说道:“这,这男子说……话怎么这,这样。” 小鱼拍了一下李若水的肩膀,小声说道:“别学人家说话,不礼貌。” 徐云耳尖,听到身后两人的嘀咕,心道这小妮子怎么十五六岁一身坏毛病,看来是在家宠坏了,还是缺乏管教,自己也有责任,又是带她吃霸王餐又是先学人家说话在先,让她沾染了江湖气息,看来以后这段路自己要起表率作用了。 来到正厅,昊天寨三人端坐,桌上馒头花卷牛肉米粥,显然是等徐云三人到来后一起食用。 徐云抱拳:“让众位久等了。” “哎呀,我们也是刚起来。快来快来,吃点早饭。”张云浩招手说道。 众人坐定,张云浩吃着早饭,嘴里嚼着肚里咽着,含糊的说道:“徐大侠,我们山寨每天早上都操练一番,今天有幸你光临寒寨,还望指点一二。” “可是排兵布阵,马上战术?”徐云问道。 “正是。” 徐云赞道:“不愧是军中出身,不过这排兵布阵马上战术我也是略知一二,可不敢在行家面前妄自菲薄。” 张云浩摆手:“大侠谦虚了。” 众人吃罢早饭,由张云浩带领,六人前往磨盘山昊天寨自建的校场。 徐云众人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面校场,近看这校场坐落群山之中,由两座大山环抱半边。山上立陡石崖,却是布满了绳索,绳索下面摆放皆是战时武器,有飞爪,有定山箭,有攻城梯,有滚木擂石等等,一切攻城掠寨的用具应有尽有。校场大小约万平,校场周围训练器械种类繁多。 台下喽啰兵整齐排列,足足五百余众,各个精气神十足,分三只队伍,前队一百骑兵持长枪在前,中队三百步兵持刀排列,后队一百弓箭手持弓在后。骑兵队还分出三十余人皆为红甲女子,看来是岳思盈直系小队。 徐云三人看后,很震撼。 小鱼说道:“没想到这山寨看似散兵游勇,实际却自成一军。” 徐云点头:“难得难得。” 转头向张云浩赞道:“不亏是军家出身,我看依靠这山体险要,易守难攻,怕是朝廷派重兵围剿也不能攻克分毫。” “哈哈哈。”张云浩笑道:“敢在这占山为王,自然有看家本领。我这方阵中五百人,皆是以前我们哥仨的嫡系部队,山中还有三百人,共八百多人,在这地界我也算是一家独大了。不过这算什么,你且看。” 说罢一挥手,队伍自两边分开,自山壁一空洞中由两名喽啰推出一物。一物过后又一物,足足推出了八个被红布包裹的物体。 张云浩手放嘴前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随即喊道:“儿郎们,给贵客亮亮咱压箱底的家伙。” 说完便见十六个喽啰同时抓起红布一掀,但见此物漆黑通量,赫然是八门红衣大炮! 第十三回 匪军阵,昊天寨疑云重重 这八门红衣大炮炮口末端挂着大红花,炮口漆黑通量,全身皆是精钢而制,实属威风凛凛。 徐云又一次被这看似简单的山寨震撼了。转头问道:“这八门精钢炮从何而来?你们为何会有这等武器?”随即一拍额头,道:“啊,对了,思盈是神机营将官。” 岳思盈微微一笑,道:“大侠,且看操练。” “好。” 张云浩向这台下喊道:“众儿郎听着,我身边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侠盗徐云,可是大闹散云落月峰,夜行普陀山,通州斩了知府的人物,今天本寨有幸能请徐大侠参观操练,你们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气神,别落了山寨的威风。听到了没有?!” “有!”台下五百众齐声喝道,声音震天。 徐云无奈的看了看张云浩,心想这斩杀了知府的事儿怎么到处说,生怕官府抓不到我是不? 张云浩一挥手,点将台上肖勇举着红绿两杆信号旗,同时向上一抬。 “哐!”“唰!”台下喽啰整齐站立,同时手中兵器齐刷刷的做战斗姿态,方队排列,整齐划一。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单凭这起势,没有个严格训练是做不到的。徐云暗自点头,心想这应该都是老兵了。 传令官肖勇红旗向上一抬绿旗向左一摆,但见下面方队所有人横枪一顺,弓步向前,口中发出:“呵!”的一声,声威震天。 随着肖勇的指示队形不断变换,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立兵伍,定行列,正纵横,其中皆有玄奥。 一字长蛇阵,此阵共有三种变化:击蛇首,尾动,卷;击蛇尾,首动,咬;蛇身横撞,首尾至,绞。由此三种变化,长蛇阵运转,犹如巨蟒出击,攻击凌厉。两翼骑兵的机动能力最为重要,所以要破除长蛇阵,最好的方法就是限制两翼机动能力,以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二龙出水阵,兵分两路,仿如两条龙,时而交错时而分开,另敌人防不胜防。隐与阵中,龙本阳刚,水本属阴,龙在水中,阴阳相调,万事俱安,一但出水,二龙威势大增,势不可挡,其阳刚之利,是无人能挡住。 一字长蛇阵的头或尾,另一头转过来,形成二龙出水阵。中间向前,又演变形成天地三才阵。 四门兜底阵,“四”这个数字恐怕是所有数字中人气最低的了,很不受欢迎。究其原因,仅仅只是“四”和“死”谐音罢了。古人一向很忌讳“死”,所以才会产生什么“逝世”、“仙去”、“坐化”、“驾鹤”等对“死”欲说还羞的表达方式。其实,“四”不但不是“死”,还表示生生不息的意思,也就是“生”。一年有四季,无论动物植物,只要是有生命的东西,都会包含着一个生命的循环:春种、夏荣、秋收、冬眠。道家有“四象”: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佛教有“四谛”:苦、集、灭、道。这天地三才阵两头回撤,便形成四门兜底阵,互相穿插,变成五虎驱羊阵。然后按照六丁六甲排列,即六丁六甲阵。随后一半拉成线,一半如同四门兜底阵一般,即北斗七星阵。环绕一圈,按八卦阵布阵,留八个出口,变成方形,即八门金锁阵。若按九宫排列,每格兵将穿插,逐渐如同一体,互相交穿,即九子连环阵,最后变成十面埋伏阵。这十阵变化无穷,难以抵挡。 徐云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面,不住的点头。没想到这十阵变化竟被这五百喽啰演绎得虎虎生风。 约一个时辰,操练完毕,徐云率先鼓掌叫好。 张云浩哈哈一笑:“让云老弟见笑了。” “不,”徐云摆手:“这十阵变化无穷,却能让你仅仅以五百兵众演化出来,当真帅才也!” “哪里哪里,我们哥仨只不过把军中所学现学现用罢了,哈哈哈。”张云浩憨笑:“接下来是我们寨中的个人演练,还望云老弟指点一二。” “不敢当。” 岳思盈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大侠,还望赐教枪法。”说罢把自己的红缨托龙枪递给徐云。 徐云一愣,道:“我擅长拳脚功夫,却不擅长使枪弄棒,但我自幼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也略知一二,不算精通,我把自己会的一套枪法演练一番。”说罢接过托龙枪跳下点将台,台下众人早已围作一圈。 徐云站定,静心宁神,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枪尖杵在地上,右手握住枪杆,左手自然后负。 起势:打草寻蛇。 随即腰间一转,右手持枪在地上划了几道急弧,双手卧枪,转身,下拍,一气呵成。 张云浩看着下面徐云的演练,转头对岳思盈问道:“怎么样?” 岳思盈目不转睛的看下台下的徐云,道:“枪法不算太过精妙,不过再俗的枪法被这等高手操练起来,便有一种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感觉了。” 张云浩点头。 再看台下徐云,人如蛟龙,枪若惊鸿,刺、顶、射、击、舞、转、颤、挺、如虎啸如狼号如鬼泣,如鹰爪如蛇形如电闪,一把托龙枪被他耍的虎虎生风。 徐云转身舞着枪花,向上一撩一顿,收身站立,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周围兵众叫好不断。 台上五人也是鼓掌连连,李若水更是欢呼雀跃:“大哥哥练的太好看了!” 徐云转身抱拳转身一一谢过,跳上点将台,对众人说道:“献丑了。” “徐老弟果然并非浪得虚名,今日可让我开了眼了,哈哈哈。”张云浩说道。 岳思盈也赞道:“大侠这枪法炉火纯青,怕是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也如探囊取物一般。” “哪里。”徐云摇头:“我这八探蛇盘枪只不过是小时候爷爷逼着我练的,说到底我还是不明当年爷爷告诫我这枪法精髓。”徐云眼底一丝黯然闪过。 “哈哈,那也了不得。”张云浩一挥手,转身对着薛磊道:“继续操练。” 随即对着徐云三人道:“让思盈带你们去看看这大盘山中的景色,我与二弟在这监督一番。” “好,有劳思盈姑娘了。” 张云浩看着岳思盈颇有深意的点了点头:“去。” 几人走后,张云浩看着下面操练的士兵,问向肖迪:“你说……你觉得会是他们所为?” 肖迪点头:“我觉得像,大哥,虽然他重伤于我,但我不是因为这一点就怀疑他,更何况是那个少女。昨晚我手下四人死于非命,死相惨状,面部扭曲显然是被惊吓过度,心脏被人挖掘而死。据旁观者说道,当时他去方便,只看清了有一半青少女模样,披头散发,面部诡异至极。这几日山寨也没有旁人来,只有他们,大哥你说我不怀疑他们怀疑谁?” 张云浩眉头紧锁,思忖道:“不应该啊,他们加害于我昊天寨有何用意?我们好酒好菜招待,他们所图什么?” “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莫不是以前军中之人在我们偷偷逃走以后,知道了落脚之地来追杀我们?”肖迪也纳闷:“不像啊,肯定不是这种情况。” “别想了,我们等思盈的消息,看看她能否试探出来。告诉那个喽啰别声张,再扰乱了人心。”张云浩说道。 肖迪躬身:“都安排妥当了,大哥。” 四人来到山顶,与站岗的喽啰打了声招呼。徐云三人眺望着远方,群山环绕,此山最高。岳思盈站在三人身边,看着远处说道:“这磨盘山,还有一个凄惨的传说。” “大姐姐,什么传说?”李若水问道。 “传说秦代年间,此地乃是平原,坐落村庄数十落。其中王相村有哥弟两人相依为命,唤作王大王二,老大好吃懒做,老二勤劳朴实,两人依靠父母留下的几亩薄地度日,这王二每日辛勤懒做,依靠媒人作保,与邻村苏相一女子苏氏喜结良缘。苏氏也是贤惠淑德,不仅家中打理的有条不紊,还照顾着王二的哥哥,夫妻两人自从结婚便与王大分了家,两人男耕女织,日子倒也过得去,也会时常帮助村里的孤寡老人,赢得了不少赞扬的口碑,也时常去土地庙上香。土地公见两人心地善良勤劳朴实,便如实汇报给了天神,于是天神赐下碾磨盘一座,此磨盘上只要放上作物便自行运转,但不可示人,且只能在夜晚使用。这下有了碾磨盘日子过得更是红火。哥哥王大见两人如此便嫉妒起来,心想都是一奶同胞,为何我就过得这么惨,他却讨到媳妇又过得这么好,而且每次打谷都比别人家快。于是便夜晚偷偷去王二家中观望,想要窥其究竟。王大悄悄潜入王二家中,听磨坊有动静,心道我这弟弟确实辛勤劳作,这么晚还在拉磨,也难怪他家日子过得红火。想罢摇头叹息,转身想走。却听见正房灯亮起,王二的声音传来:你先睡,我再去添点谷子。王大赶紧躲在院内的草垛后面,心道没人拉磨怎么还能去添谷?莫不是这磨盘能自己拉磨不成?不行,一定要去看个明白。偷偷跟随王二来到磨坊,这下终于看清了原因,但见王二将一袋谷穗倒在磨盘上,这磨盘却自己动了起来,还散发着金色的光芒。王二这下怒火中烧,嫉妒心更强了,心中暗骂,原来他是得到了天神帮助,他才是不劳而获!随即转身回家,躺在床上越想越气。没过多久,秦朝要修筑长城,来到这征兵役,凡是青壮年男子一律服役,这王二被征了去,苏氏将其含着眼泪送走,并约定等王二回来,王大因为家中只有自己却东躲西藏逃过了一劫。没过一年,便传来噩耗,王二累死在长城下,这下苏氏仿佛塌了半边天,整日以泪洗面。这回王大见王二已死,便动了歪心思,便趁着夜晚去偷那金磨盘。悄悄来到王二家中,偷眼观瞧却见苏氏坐在房间哭泣,梨花带雨甚是惹人怜惜。王大想自己三十好几还没有妻室,又见弟妹美貌,于是色胆包天闯进屋中。事毕王大见苏氏恨恨的看着自己,那眼神让他不寒而栗,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恶向胆边生,便活活掐死了苏氏。随即掩埋尸体,偷走了磨盘。回到家中,王大乐开了花,心想自己以后也可以过得不累且美满了。于是倒了谷子在上面,这磨盘丝毫不见动作,王大又是烧香又是拜佛,折腾了一宿还是无果,王大破口大骂天神不公平。这下惹怒了天神,天神一怒,无论众生,只见那碾磨盘极速旋转,将王二卷入磨盘之中,活活碾压而死,随后无风自大,最后变得约有一座山峰大小,碾碎了村庄,碾压了河流,最终落在原地不动,日久天长,便形成了这里的磨盘山景观,据说在山顶上深夜中还会听到碾磨的声音,是天神惩罚王大死后拉磨受苦,不得轮回。” 见岳思盈说完,李若水感慨道:“这人心不足蛇吞象,当真是险恶无常啊,应有的报应,只不过连累了那些芸芸众生。” 徐云与小鱼也点头。 “是啊,人心险恶,这年头哪怕小孩儿也要严加防范,对吗,小妹妹?”岳思盈盯着李若水说道。 李若水眨着大眼睛,疑惑的问答:“什么意思?没懂唉。” 徐云与小鱼却听出了岳思盈的言中之意,同事问道:“你什么意思?” 岳思盈却不理会二人,还是直直的盯着李若水:“你不懂就好。”随即转头对徐云二人笑着说道:“没事,就是觉得小丫头挺可爱,逗逗她。” 徐云与小鱼不再言语。 晌午,昊天山寨聚义厅。 “三位当家的,我们也讨扰一宿,多谢三位盛情款待,我等还有许久的路要赶,这便离去。”徐云抱拳道。 “哎,不急不急,再住些时日。”张云浩说道:“吃过午饭再走,哪有不吃饭就走的,传出去还不叫江湖中人笑话我昊天寨。” “也好。”徐云点头。 饭桌上,昊天寨三位首领百般敬酒,东扯西唠,徐云三人毕竟受人款待,也不好提前离去。这顿饭吃了一下午不知不觉间已经黄昏。 看着日落西山,张云浩说道:“这天色已晚,你三人且再住一晚,明日我安排最好的马匹,助你们赶路。” 徐云无奈,看了看小鱼,点头道:“也好,多谢张兄美意。” 又是推杯换盏,好一会结束酒席。 徐云坐在房间,看着李若水与小鱼说道:“我怎么觉得今天异常怪异,这三人尤其是岳思盈怎么有些反常?尤其是对若水。” “嗯,我也觉得,不论如何,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小鱼说道。 李若水无辜的说道:“我怎么了嘛,不就是吃饭的时候多吃了一点嘛,用得着这样吗?哼,小气。” “不是,”徐云摇头:“小鱼你说的对,今晚机灵点,别睡太沉。明天一早我们便走,先去歇息,看好李若水。” “嗯,你自己也小心。”小鱼叮嘱。 “我没事。” 徐云将两人送走,躺在床上思索白天发生的事,按道理讲,若说真有过节,不过是打伤了他们十几个喽啰还有打断了肖迪的手腕。若有报复之意他们早就行动了,何必还好酒好肉招待我们。真是叫人琢磨不透。听席间谈话,看几人神色,如不出所料,今晚必有异动,且先看看情况再说。 张云浩屋中,肖迪,岳思盈三人坐在桌上,旁边肖勇站立一侧。 “看今天他们所表现,并没有什么异常。莫不是我们猜错了?”岳思盈道。 肖迪摸着手腕,阴沉的说道:“不管怎样,今夜也要严加防范。肖勇,你去派人监视他们一举一动。” “不可!”张云浩说道:“那徐云是什么功力你还不清楚吗,对付你俩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功力定然已经达到大天位。他既是大盗,也一定能夜能视物,耳听八方。你派人前去监视如若真是我们所想,岂不是自投罗网?就算不是也伤了情份,江湖中人也会笑我们不厚道。” “那依大哥之见该怎么办?”肖迪问道。 张云浩沉思:“嗯……这样,安排山寨哨塔上布置暗弩暗哨盯紧他们,若是他们今晚有人出来,图谋不轨,速速告知于我。今晚都别睡,打起精神来。” “得令。”岳思盈与肖迪应道。 第十四回 厉娇魔,刹血双刃龙鳞刺 《山海经·西山经》:“……又西三百里,曰中曲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雄黄、白玉及金。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有木焉,其状如棠,而员叶赤实,实大如木瓜,名曰杯木,食之多力。” 深夜起床解手的吴三,迷迷糊糊的来到了茅厕,方便过后提着裤带便往出走,脚下却绊到一物,造了个踉跄。吴三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却是隔壁房间平时为人随和的赵老弟,死相惨状,面部扭曲,左胸口一处血淋淋的大洞。吓得吴三“妈呀”一声坐在了地下,顾不得系裤带连爬带滚的跑着,边跑边叫:“有鬼啊!死人啦!死人啦!”在这寂静的夜晚声音被传出老远。 刹那间本就高度戒备的整个山寨灯火通明,山寨众兵从四处涌来,一时间围满了人。不多时,张云浩与肖迪、岳思盈也急匆匆的赶来。 张云浩探查了下尸体,抬头看向肖迪:“严加警戒!封锁山寨所有出口!派人去探查一下别处还有没有伤亡。” “是!”肖迪领命,带人下去布置封锁线。 没多久,肖勇来报,昊天山寨的十余处房屋,哨岗、宿舍、伙房、装备库等等,都出现了同样死相的尸体,这下一时间人心大乱,惶惶不已。 “他们可有异动?”张云浩转头看向肖勇。 “没没没没,没有。”肖勇表情严肃,躬身回答:“睡,睡得死沉。” “不过现在应该出来了。”岳思盈道:“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惊不醒他们。” 张云浩点头,果然,没过多久,徐云与小鱼李若水三人匆忙赶到。 徐云问道:“出了什么事?” “你看。”张云浩一指地上的尸体。 徐云蹲在地上,检查着尸体,紧锁眉头,旁边小鱼捂住了李若水的眼睛,岳思盈神情不定的不停的看着李若水。 “这人被一击毙命挖心而死,面部扭曲,显然是死前受到惊吓……挖心?这世间谁会用这等歹毒的招数……”徐云摸着下巴说道。 张云浩也说道:“这凶手招法诡异至极,真不知是哪门哪派。” 这时肖迪也回来了,听闻几人谈话,断然喝道:“哼!还在装蒜,凶手就是你们!” 徐云目光一凛,站起身来:“你什么意思?!” “别装了,昨晚,也就是自从你们来了以后,我山寨上经常有人无辜被杀,皆是挖心而死。曾有人亲眼目睹杀人凶手,少女模样,披头散发,面部惨白,呲嘴獠牙。”说着指向李若水:“这山寨中哪有少女,分明就是她,怕是被人知晓,带了面具。你为练就邪门武功专挖人心,小小年纪真是可恶至极!” 李若水张着小嘴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吓呆了,不断的辩解:“我没有,我没有杀人。”又不住的看向徐云与李若水,大眼睛露出委屈的神色,都快哭了:“我没有杀人,大哥哥,小鱼姐姐,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徐云看着肖迪:“你所言可为真实?” “我的弟兄被杀,那还有假?!”肖迪冷声喝道。 徐云看向张云浩与岳思盈:“你们也这么认为?” 两人看着徐云沉默不语。一时间气氛凝固,剑拔弩张。 徐云看了看,走到小鱼与李若水身前,低头看着李若水,道:“我们相信你,安。”小鱼也点头附和,因为他们知道,这李若水是靖州府李家的人,李家人断然做不出这种事情来。随即徐云将两人挡在身后,看向众人,抱拳道:“我以性命与人格担保,若水她断然不会做出这等残忍之事。” “哼!你的人格?你本身就是贼盗,与我们差不了多少,你担保谁会相信?”肖迪冷声说道。 “那你想怎么样?”徐云问道。 “来人!搜查他们所住房间,连个苍蝇都不能放过!可疑之物通通给我拿来。”肖迪挥手吩咐。 “是!”肖勇带着几个喽啰前去搜查。 一时间几人无言,等待着搜查结果。 不多时,肖勇带着几人匆忙跑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面具,似鬼豹图腾状,惨白色,面具嘴部数颗獠牙狰狞而起。 肖勇神色恐慌,连忙跑到肖迪身边:“报报报报!发现了这,这个!” 肖迪接过面具一看,叫来昨夜目睹人:“可是这幅面孔?” “回三首领话,正,正是。”那人再见面具早已经吓得体如筛糠,快要说不出话来。 肖迪又问肖勇:“在谁房间搜出来的?!” 肖勇没说话,却伸出手臂抖着手指了指李若水。 肖迪冷哼一声,将面具扔在徐云脚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李若水看见面具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住的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小鱼搂着李若水不住安慰。 徐云捡起面具看了看,摇头道:“肯定不是若水所为,定是另有其人。”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众儿郎听令!给我拿下!”肖迪断喝。 “是!”为首怒目圆睁一群人持刀枪就往上冲。 “且慢!”张云浩制止道。 “大哥,你还犹豫什么?明显是他们啊。”肖迪喊道。 “等等,不对劲。”张云浩摇头,转身问肖勇:“这面具你是从她房间何处搜到的?” “床,床底下。”肖勇回答道。 “不觉得这事情蹊跷吗?”张云浩转头看着众人:“若真是那少女所为,这面具怎么会被轻易搜到?她怎么不藏在隐蔽地方?” “哼,定是仗着那徐云武艺高强,有恃无恐,为所欲为,看她委屈的模样,戏弄我山寨众人。”肖迪说道。 “二弟,不要被表面所迷惑。”张云浩说道,随即抱拳向徐云说道:“我山寨已无辜惨死数十人,定然不是我们栽赃于你等,既然在李若水房间搜到此面具,给你一天期限,期间我会派人保护小鱼与李若水两人,明晚,还望徐老弟给我们一个说法。” 徐云知道,张云浩已经不信任自己,派人监视与控制他们,防止他们三人逃走。 “多谢张兄信任,不过我看现在就能给你说法了。”徐云抱拳,随即猛然指向一侧,绕蟒绳索瞬间射出,绳索顶端飞爪散开三股寒芒,射向人群中一矮小喽啰兵。 “铛”的一声,飞爪被一把利刃弹开,只见那矮小喽啰突然浑身黑气缭绕,周围众人急忙散开。 众人只听头顶上空一少女清脆的笑声传来,声音忽左忽右:“咯咯,云哥哥果然好功力,怪不得姐姐醉心于你。” 待黑雾散开,却不见人影。徐云收回绳索面对着黑雾站在原地,闭目侧耳倾听了一阵,蓦然睁开双眼,看着张云浩说道:“替我保护好小鱼她们。” “一定!” 徐云说完身体向前一纵,三下五下窜了出去。 顺着感应到的气息疾驰追赶,一路上飞檐走壁,爬山涉水,约有两刻钟,徐云感应到那股诡异的气息在此消失。 站立在原地,左右看了看,此地空旷,在山体一侧,周围皆是草地,没有树木,漆黑的夜晚看不见群星,晓得是黑云遮住了夜空,只有一丝朦胧的月光从云层中照耀出来。 徐云断定那妖女就在此地,闭目侧耳聆听着周围的动静,丝毫没有声响,静得让人发慌。好一阵,徐云转身就往回走。忽然听到身后一声轻笑,转身一看,从山下跳下一名少女,但见此女体态妖娆,有些不符合年龄的丰满,长发飘飘,用淡蓝色发绳拢起一捋头发侧于左脑上,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唇红齿白。若仔细观瞧,此女眼底有些嗜血的疯狂神色,暗蓝色的紧身长袍,后腰别着两把短刃闪着寒光,左腰间挂着两三张面具,脖子上带着用金丝串成的不知名动物獠牙做成的项链。 少女轻笑道:“姐夫,既然来了,着急走什么呀?” “谁是你姐夫?”徐云眉头一皱。 少女掩嘴轻笑:“说的就是你呀。” 见到真凶,徐云反而不着急了,饶有兴致的问道:“哦?那谁是你姐姐?” “好姐夫,这才多久就把姐姐忘了,我姐姐可是在家中等你等的好苦呀,才托我着当妹妹的来寻你。话说看到姐夫一表人才,妹妹也不免芳心乱跳呢。”少女娇羞道。 徐云目光一冷:“你这妖女不知廉耻,无故认亲。残忍杀害昊天寨众数十人,又栽赃于李若水。小小年纪心肠何其毒也!快快束手就擒,免得我对你拳脚相加。” 少女捂胸作害怕状:“姐夫你好生凶狠,连小姨子都打啊……我姐姐真要嫁给你还了得?不过,妹妹我倒是喜欢你这般模样,咯咯咯……” 徐云怒目而视,心道这少女好生厌人,胡编乱造,不好!莫不是拖延时间,调虎离山之计?想到这里徐云眼中出现焦急的神色,转身就要往回走。 “呦,不愧是我的好姐夫,这么快就想到我的意图了?不过好像已经完了耶。”少女嘻嘻笑道:“再说,你也不是那么容易走的!”说罢身体前窜,窜纵中摘下背后双刃,右手一挥向徐云后脖颈处划来。 徐云只觉后脖颈凉风一阵,迅速弯腰低头,同时左脚后踢,少女竟然在低空中闪身旋转躲开。 徐云回身,右手一模后脖颈,再看手上一丝血迹,心中惊骇:这少女好快的速度!小小年纪竟然能轻伤于我! 徐云晃了晃脖颈,骨骼咔咔作响,右手缠手中破月刃弹出,做好了战斗姿态。少女右腿单膝伏地,左手用刃插进地面,右手抓着刀刃,抬头看向徐云,面目突然变得狰狞无比,眼神毒怨:“今日,我便替我姐姐讨个公道!”说完右脚蹬地,整个人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射来,双刃直奔徐云面门。 徐云谨慎应对,脚下追云步,闪身躲过。同时右脚向下一劈,劈向少女背部,少女就地翻滚如鬼魅一般绕到徐云身边,说时迟那时快,趁徐云右腿没落下之时,右手刀刃划向徐云下盘裆部,徐云无奈,向后一仰,顺势翻滚,落地间徐云小腹部又是被划出了一道伤口,徐云谨慎的看着少女。那少女可不让步,又是一窜,双刃依旧扑向徐云脖颈与心脏处,徐云抬起双臂缠手向上一架,架住双刃,喝道:“你究竟是何人?!” 两人面对着面,看那少女神情,竟然恨得牙齿打颤,少女恶狠狠的说道:“你还记得梁文颖吗?!” 徐云心中一动,那个差点置我于死地的女人。随即问道:“你是百花门的人?三朵花魁之一?!” “正是!百花门下,刹血娇魔,梁文婷!”梁文婷眼中闪出疯狂的神色,愤怒的说道:“我姐姐自从皇城遇见你,便对你朝思暮想,那秋梧桐被你夺去,她回到门中却谎对门主说不慎丢失,招来重罚酷刑半月余!你却逍遥自在!你觉得如果姐姐说秋梧桐被你夺走,我百花门会放过你吗?!” 徐云心中触动,我说百花门自从我在她们手里夺了秋梧桐便一直相安无事,还一直以为自己行踪诡异让她们摸不透,原来是梁文颖从中周旋。徐云又转念一想,那女人十恶不赦,祸害了多少男子,死有余辜,随即开口道:“那梁文颖,害了多少无辜人的性命,那是个倒采花的女淫贼,死有余辜!” “她不是!!!”梁文婷情绪激动,疯狂的喊叫,随即双刃向左右一分,拨开徐云的招架,双臂挥舞,一刃接似一刃,一刀接似一刀,狂风骤雨般向徐云进攻。 “嘡”“叮”“叮”“嘡”刀刃打在徐云缠手上发出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打得徐云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徐云心中惊骇:“这少女的功力以至化境?!如此年纪怎么可能!”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徐云浑身上下被划了数十道伤口。徐云无奈,摘下宽刀用刀鞘抵挡。 梁文婷见久攻不下,“啊”的大叫一声,虚晃一刀跳出打斗圈外,声音颤抖的说道:“我姐姐被李若水那小贱人用暗器打中神庭穴,如今变得瘫痪在床如同植物人,从小到大没有人真心待我,只有我和姐姐相依为命,你们却伤她至此……” 徐云喘息,依旧坚持心中己见:“她滥杀无辜,灾祸青年,今日果便是昨日因!” “你屠戮我姐姐幻心山庄上下所有人,你可曾想过他们也有亲人!你可曾想过他们也是家中的顶梁柱,你这屠戮毁灭了多少家庭!今日我便告诉你的今日果是什么!”梁文婷愤怒的喊道,说罢把双刃刀柄一对接,“咔嘣”一声两把刀刃合成一起,赫然形成一道两头都带刃的三尺长刺。 徐云看后目光一震,惊骇道:“兵器谱前十武器,双刃龙鳞刺?!” 梁文婷眼中闪出嗜血的神色,伸出舌头舔了舔龙鳞刺的尖刃:“今日我先杀你这伪君子,后斩李若水和小鱼那两个贱人,尝尝你们的心,究竟是什么味道……” 第十五回 遭杀祸,苏轲力战梁文婷 梁文婷说罢便双手握住龙鳞刺冲向徐云,横劈而下。 太快了,她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远远超过徐云的追云步,哪怕徐云用尽全身力气闪躲,左臂也终是被划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徐云咬牙捂着伤口,终于拔出了手中的宽刀。 “嘡啷啷”神兵出鞘,带着一股苍凉之意,仿佛天上的乌云也被冲散,夜色下借着皎洁的月光照耀出丝丝寒意。 “劈天摘日月?”少女也是后退了一步,随即眯着眼睛:“原来是关外徐家之人,哼,一个家族没落自身沦为盗贼的人,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 徐云冷眼看着梁文婷,握着劈天刀严肃的应对接下来的攻势。 梁文婷轻吒一声,挥刺便攻,破空之声传来,半月寒芒先到,徐云抬刀招架。 “铛”的一声在寂静的夜晚传出老远,徐云后退一步,梁文婷顿了半步,脚下一蹬地,弹身而起,又是一刺! 徐云双手握着祖辈曾杀敌荡寇除魔卫道的劈天刀,心中无喜无悲,使着家传刀法九转断门刀,脚下踩着追云步沉着应对。这断门刀法分九势,每一势又分九招,所以又称八十一路连环刀,一刀即出连绵不绝,刀法时而大开大合,时而诡异刁钻。但奈何功力相差,终究不是梁文婷的对手,浑身上下被龙鳞刺伤得鲜血淋漓,而梁文婷身上除却衣衫被划破还有几道细不可见的伤口,可以说毫发无损。 打斗多时,徐云想着山寨情况已无心恋战,几次虚晃一刀想要跳出圈外遁走却被梁文婷死死缠住,徐云心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不已,怕是山寨众人早已经遭遇不测。 正焦急想着脱身之策,忽听一阵破空声传来,一道飞刀如闪电一般射向两人中间,不偏不齐的正打在梁文婷的龙鳞刺上。 “叮”的一声,飞刀落地,打得持龙鳞刺的右手一颤,两人跳出圈外,梁文婷看向右方高声喝道:“谁?!” 徐云也看向飞刀射来的方向,身体保持着戒备状态。 “你一个大男人和小女孩打斗,传出去岂不是笑话?”一阵略微沙哑而有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 徐云听得这声音,心头一喜。 苏轲! 只见远处走来一身穿白绿褂皂唐装男子,眼角下垂,瞳孔中一双乌黑的眼仁如墨如渊,手持折扇,正是苏轲。 身后却跟随一名青衫女子,这女子发冠拢起,月牙笑眼,红唇点缀,额头正中一点红妆衬托,显得英姿飒爽,仔细观瞧这女子行走动作却有些生硬。 徐云心中大喜,迅速说明交战情况与自己急着赶回山寨之意。 苏轲一笑:“化境的功力以你自然是打不过,又是两方都有神兵的情况下。这里交给我,你速速去救小鱼等人。” “多谢苏兄!”徐云道。说罢,纵身一跃就要遁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梁文婷娇喝。随即一个回旋踢右手带刺对着徐云就是一击。 “哼!”苏轲冷哼一声,一抬手,数道飞刀射向梁文婷,梁文婷无奈闪身躲避。徐云借着梁文婷躲避之机,迅速遁走。梁文婷还要追徐云,苏轲又是几道飞刀封住其前路,梁文婷气得目眦欲裂,挥刺抵挡,眼睁睁看着徐云逃之夭夭。 且说徐云一路捂着伤口,洒着血迹极速赶回山寨,但见山寨火光冲天,弥天大火如数十条巨龙翻滚一般烧红了半边天,火海中传来阵阵厮杀之声,徐云心中焦急,纵身跳进火海,却见山寨已乱作一团,喽啰兵死伤无数,中间一道以人围成的圆圈,人墙中间正是李若水,手持梵音碧竹弩不断打着暗器,阵阵佛音响起。外围,张云浩、肖迪、岳思盈、小鱼等人各站东南西北四方奋力厮杀。四周无数的半青少男少女皆带鬼脸面具,手持短刃如丧失理智一般扑向人墙,疯狂无比。 张云浩手持大环刀大开大合,砍翻敌人无数,残肢断臂满地皆是,浑身上下都是伤口,浴血搏杀。 肖迪手腕用过小鱼的家传灵药后已无大碍,手持犀牛角巨弓不断开弓,远处以弓射,尽处挥刃而割。 岳思盈手中红缨托龙枪刺挑撩扫如游龙一般上下翻飞,众童刹沾着即死,挨着便亡。 小鱼也拔出了伞中剑,左手伞盾右手剑攻,一剑快似一剑,连绵不绝,整个人出剑之间发出阵阵青光,圣洁如九天仙子下凡伏妖斩魔。 徐云心中焦急,顾不得伤痛手持劈天刀冲入战团。别看徐云打不过梁文婷,可对于这些男女童刹却如同虎驱羊群一般。山寨几人见徐云到来同时心中一喜,随着徐云的加入,战局渐渐扭转。 忽然几团黑雾渐渐弥漫,飘向人墙,四散开来,徐云察觉,转头看向黑雾,大惊失色,却是有三道人影自黑雾中闪现,分两人极速的冲向圈内的李若水,分一人冲向圈外的小鱼。李若水哪里见过这种直面生死的阵仗,已然吓得傻了。徐云左手绕蟒极速而出,锁定一人,绕蟒索顶三股飞爪正扣在一人后脑骨,“咔嘣”一声,此人脑浆迸裂,死于非命。同时手中劈天刀用力甩出,打着旋风飞向另一人,将那人拦腰砍断,鲜血喷了李若水一身。 不过还有一人,此人已经快贴近了小鱼,面具后的眼中闪着疯狂神色,手中匕首用力刺向小鱼。 小鱼眼看那匕首已经快挨到自己胸口,再想闪身已经来不及,心道我命休矣。突然觉得自己身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向后方,一道人影极速闪了过来,那匕首正扎在此人胸口。 这人正是徐云,眼见手中武器也扔了出去,绕蟒索再收回已然来不及,情急之下用尽全身功力闪到小鱼身边,以自身为小鱼挡住了这一刀。 徐云看着胸口处的刀,嘴角溢出鲜血,抬起双掌一式‘双峰贯耳’用尽全身力气将那童刹头颅拍碎,鲜血与脑浆溅了徐云一身。 “徐云!!!” 徐云握着插在胸口的刀柄踉跄后退几步,欲要倒下,被小鱼跑上来扶住。 “徐云!!!你怎么样!”小鱼哭喊着。 徐云勉强的笑了笑,口中挤出两个字:“还……还行……”说完便头一栽,不省人事。 那百花门众童刹见偷袭失败,但那徐云却倒了下去,又是疯似狂的冲了上来,这时只见夜空中烟花亮出,一声尖锐的信号响起,众童刹都各自虚晃一招,皆作鸟兽散。 张云浩三人与李若水见敌人退去,喘息着跑到徐云身边,紧张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小鱼摇头,哭着说道:“目前还有气息,但看来怕是不行了……” 张云浩懊恼的说道:“我等众人也看到那黑影冲出,却分身乏力,唉!都怪我等功力低下,不然怎么会这样!” “不,不怪你们……”小鱼说道。 李若水跑了过来,一边摇晃着徐云一边哭喊道:“大哥哥,大哥哥,你不要死啊,大哥哥,呜呜呜……” “别晃他!”张云浩制止:“赶紧抬进屋去!肖迪!岳思盈!你俩去把山下所有最好的郎中都给我请来,不来就给我抓!一定要救活徐老弟!” “是!”两人领命带着人下去。 “肖勇!打扫战场,清点人数,死去人的家属发抚恤金!”张云浩吩咐。 “是!”肖勇也领命下去。 几个喽啰兵七手八脚把徐云抬到昊天寨正厅中间的虎皮金交椅上。 不多时肖迪与岳思盈带着一众人而来,都是郎中大夫。山下村中一听昊天山寨要救人,因平日昊天寨仗义疏财,劫富济贫,深得当地人心,这方圆百里村庄店落只要会点医术的人都争先恐后的赶来。 众郎中七嘴八舌的围在徐云身边,在张云浩的威逼利诱下得知徐云的重要性谁也不敢去轻易拔出那胸口之刃。这匕首正扎在胸口左侧,看徐云脉搏与心跳却没有伤及心脏,但也仅仅差之分毫。现在有匕首堵着血脉,要坚持一阵还无恙,若是拔出匕首伤了其心脏,心血喷涌而出,人则立刻毙命。 众人急得一筹莫展,正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一人声音:“都闪开,我来。” 只见一唐装男子快步走来,这男子身上有三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滴滴淌血,却见他丝毫没有疼痛之意。身后还跟着上身有几处伤口却没有血迹如同木偶般的女子。 张云浩众人不明此人来历,小鱼和李若水二人却惊喜叫道:“苏轲?!” 正是苏轲。 咱们书说两头单表一家,却说那苏轲阻挡了梁文婷让徐云逃走之后,梁文婷转头看着苏轲,目呲欲裂的咬牙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我!你是何人?!” 苏轲摇扇笑道:“苏轲,听过吗?” 梁文婷看了看苏轲手中的折扇与身后的傀儡,恍然道:“哼,原来你是龙守堂的那个唐门弃徒。” 苏轲眯了眯眼睛,寒声道:“我是不是弃徒不是你能论断的。” 梁文婷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估算了下时间,心道这么久我那些童刹也应该得手了,就算徐云回去也无济于事,至于徐云吗,我今后再慢慢折磨他。想到这里便不再焦急,静了静心,说道:“听说你在龙守堂的暗杀成功率百分之百,无一失手,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不过你龙守堂与我百花门同宗,你确定与我为敌?” “你想伤我朋友,我便不再管那龙守堂之事,大不了我退出龙守堂做个独游杀手便是。”苏轲不以为然道。 “好魄力!你以为以你大天位中乘的功力能胜得了我吗?!”梁文婷说罢一声轻喝,身体如鬼魅一般,左右蛇形路线忽明忽灭,向苏轲刺来。 苏轲飞身后退,随即机关折扇一展开,数刀飞刀并出,射向梁文婷。 苏轲本是远程暗杀套路,最薄弱的就是近身战,他不断发出暗器闪躲,梁文婷辗转腾挪,时而用龙鳞刺抵挡,时而身体以看似不可能的角度闪躲开来。想当初徐云追云步使出便能近得了苏轲的身,现如今梁文婷比苏轲高了半层功力,又以速度擅长,自然也能近得了苏轲的身。 苏轲最终躲闪不及,身体左肩、前胸、右腿接连着被梁文婷龙鳞刺划出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梁文婷一击成功,闪身跳出圈外,横刺于胸前,轻蔑的说道:“念在我百花门与龙守堂同宗,你速速离去,我不取你性命。你打不过我。” 苏轲伸手摸了摸自身的伤口,看着手上殷红的鲜血,放在嘴边舔了舔,眼中露出了一丝血色。这时苏轲身后的女子走到身边,伸出双手僵硬的动作捂住了苏轲胸口。苏轲转头,看向那女子,深情道:“小玉,看来要你出场了。” 苏轲说罢便将手伸到傀儡‘玉儿’的后腰处,拧了拧弦扣。一边拧着一边看向梁文婷:“打不过?那加上她呢?” “唐门演傀秘术!”梁文婷眼中闪现出一丝凝重。这唐门秘术,使用者功力多高傀儡功力就有多高,若拿苏轲相比,相当于两个大天位的高手联合对敌,相当使人头疼。但这傀儡秘术唐门中人能做到的必定是佼佼者,在梁文婷这种功力的人,普通的唐门弟子不足为惧,但若见到傀儡相伴的唐门中人,就该谨慎对待了。 “去,玉儿。”苏轲深情的说道。 那傀儡猛然冲向梁文婷,抬掌便打,看似简单的招数却力含千钧,梁文婷不敢硬抗,闪身躲避,傀儡一掌拍在石地上,石碎横飞,大地都震了三震。 梁文婷眯了眯眼睛,心道这傀儡终究不是活物,反应还不够灵敏,闪身进步,挥着龙鳞刺趁傀儡转身之际对着傀儡手腕关节处就是一划,傀儡感觉不到疼痛,可却疼怀了一旁的苏轲。 苏轲大叫一声玉儿,随即机关扇挥舞,飞刀断镖如狂风骤雨般射向梁文婷。 这下梁文婷吃不消了,想近苏轲的身斩杀于他却总被傀儡阻挡,想毁掉傀儡却需要不住的抵挡苏轲如疾风暴雨般的暗器。 梁文婷在苏轲与傀儡的夹击之下一开始还占上风,但到后来渐渐变成了劣势。心中掐算时辰,突然虚晃一刺闪身便走。 可这回苏轲到不让步了。 “你伤我玉儿,纳命来!”苏轲喝道。 一抬手便是铺天盖地的暗器追击梁文婷。 梁文婷回身招架,边打边退,防不胜防间被一飞刀深深的扎进肩胛骨处,梁文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气运丹田力转全身,用内力封住伤口,手中的龙鳞刺也分成两把双刃。 终究是化境高手,苏轲最终也没能追上梁文婷,被其全身而退。 第十六回 江郎怨,无情有情皆自伤 “苏轲,你有办法吗?快救救徐云!”小鱼拉着苏轲的手臂哭道。 李若水也哭喊:“大哥哥,你快救救徐大哥。” 苏轲走到徐云近前,沉默不语,将手轻轻握在了其胸前匕首的刀柄上。 “且慢!”张云浩在一旁喊道:“看起来你与徐老弟也是好友,希望你没有万分把握之前先想想失手的后果。” 苏轲转头看了张云浩一眼,眼神中透着寒意。这目光让张云浩不寒而栗,张云浩依旧挺身说道:“你若失手,我必倾全寨之力杀你。” “我只知道你再絮叨徐云就真死了。”苏轲转过头不再看张云浩,张云浩也因担心徐云而不再言语。 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即手上一紧,攥住刀柄。 “噗——”随着苏轲拔出刀刃徐云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徐云闭目中闷哼一声,吓得众人惊叫起来,苏轲极快的速度点了徐云胸口处几处穴道,鲜血止住,随即苏轲双手按住徐云胸口,大声感道:“止血药!绷带!” 小鱼把早已准备好的止血药和绷带递了上去,苏轲接过后直接按在伤口上,随即用绷带紧紧的缠了数圈,又将手压在徐云胸口上。 看了看方才自胸口喷涌的血迹,道:“人的内脏鲜血不同于周身别处的鲜血,往往会更深色一些,尤其是武者,功力越高,内脏血的颜色越深,看这血迹,这刀刃还没伤及内脏,以徐云的体质,精心调理一月余便无大碍。” 众人长出了一口气,小鱼与李若水也转悲为喜。 “你来按着他胸口,力道别太大也别太轻,更不要挪动,一个时辰便可挪开。”苏轲转头对小鱼说道。 小鱼点头,坐在床边伸出右手按在了徐云胸口上。 张云浩大喜,张开大嘴哈哈大笑,刚一张嘴苏轲甩手一记飞蝗石打在其下巴上,轻喝:“噤声!” 张云浩吃痛,恶狠狠的看向苏轲,心中也知自己不对,随即招呼众人退出聚义大厅,苏轲也跟着出去了。 众人来到厅外,张云浩吩咐肖勇给每位赶来的郎中大夫发一些银两遣散。随即对苏轲抱拳:“多谢这位仁兄救得我徐老弟!敢问仁兄尊姓大名?” 苏轲看都没看他一眼,右手搂着傀儡‘玉儿’看向山寨一处客舍:“那座屋子外方圆百米内不得有人,擅自闯进者杀之。”说罢搂着傀儡纵身一跃飞向客舍,待来到门前苏轲头也没回随手甩出数柄飞刀后推门而进。这几把飞刀分别深深的扎在昊天寨一干人等脚前,刀体距离众人脚前只差一寸,几乎贴在鞋尖。 昊天寨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肖迪惊叹道:“这投掷飞刀的手法与力道,竟然强悍如斯!” “嗯,应该也是和徐老弟一个境界的人物,只不过我们不知道其名号而已,这等高人,我们还是不要去招惹,有他在,那些诡异的少年便不敢来犯。”岳思盈也感叹道。 “说的对!”张云浩一拍大脑袋:“都回去处理伤口,而后修整山寨!” 众人各自忙去,暂且不提。 “小鱼姐姐,你累吗?我来按一会儿。”李若水看着一动不动的小鱼说道。 小鱼一笑,轻声说道:“不累,你受了一夜的惊吓,看这天也快亮了,你去找岳思盈,让她带你休息一会。” “哦……”李若水应道:“大哥哥真的没事吗?” “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不觉间小鱼看向徐云眼中闪出一丝温柔,转头对李若水说道:“你去,早点去休息。” “嗯,好。”李若水起身走了出去,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徐云和他身边的小鱼。 小鱼看着徐云紧闭双眼脸颊,坚毅的面孔变得苍白无比,伸出手拨了拨挡住徐云面颊的几缕头发,温柔的低语道:“你既已有一生所爱,却为何舍命救我……” 张云浩的伤势也很不轻,只不过为了救徐云而焦急的忘记了疼痛。 刚处理完伤口,吩咐山寨的郎中下去,却见肖迪左手拿着一柄刀鞘,右手托着一把宽刀将其拽到张云浩屋中。 “大哥!你看着这是什么?”肖迪说道。 张云浩一皱眉,起身说道:“这不是徐老弟的兵器吗?怎么了,看你的样子,这兵器很沉?” 张云浩接过宽刀手上却一沉,连忙用另一个手才能拿稳。 “这刀好沉!”张云浩感叹说道:“徐老弟整日背着这把宽刀,可见其功力之深厚。”说罢将刀放在桌子上。 但见此刀寒光闪闪,宽刀之刃上一股隐隐青芒吞吐不定,将手指轻轻弹在刀体上,“嗡”的一声传出老远,如龙吟虎啸般。刀柄由墨玉黑金制成,上刻一行古朴篆文,张云浩与肖迪二人却不认得。刀背处有一弯月而铸,弯月周围至整个刀背雕刻着似图腾一样的古朴图案。 再看那刀鞘,皆是由墨玉黑金锻造,刀鞘自中心线延伸至刀鞘左侧凸起一空心圆状,乍一看这刀鞘漆黑如墨,若盯久了仔细看,才发觉这圆状型体为一轮太阳,太阳周围乃至整个刀鞘上都刻满了古朴的祥云图案,这片祥云图案自刀鞘的横向分为三段,三段中间没有任何雕刻。 刀鞘上雕刻相比起刀刃雕刻极其不明显,若不盯久了仔细看也只能看出刀鞘上的圆状轮廓。 张云浩观看良久,由衷赞道:“神兵!真乃神兵也!”转头看向肖迪:“怎么在你那?” “回大哥,打扫战场时发现的。”肖迪说道:“大哥也擅长使刀,这刀若在大哥手中简直如虎添翼!不如我们私藏起来,待徐云醒来寻找便谎称不见,他也不会怎么样,大哥意下如何?” “住口!”张云浩听到一半就是眉头一皱,听完肖迪所说直接喝了出来。 吓得肖迪立即躬身而立。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君子不能夺人所爱,更何况这兵器乃是武者的左膀右臂。虽然我们是土匪,但是劫道的对象也分何人,若是那贪官污吏江湖宵小之辈,纵千刀万剐夺其所有也不足惜,可拿这等侠士的武器,我们也不配那一个‘义’字,此事休要再提。” “是,谨听大哥教诲,小弟知错了。”肖迪躬身应道。 “二哥,你知错就对了,你可知道这把刀的背景?”岳思盈走了进来,忙完了山寨事务,安排几个贴身娘子军在李若水房周围把守,也来向大哥张云浩汇报情况,刚进门就听到肖迪认错,再看桌子上那把宽刀,冰雪聪明的岳思盈联想到二哥的性格马上就猜到了怎么回事,于是才有前面一语。 “什么背景?”张云浩与肖迪同时问道。 岳思盈来到桌前看着这把宽刀:“这把刀名唤劈天摘日月。” “劈天摘日月?!”张云浩和肖迪震惊道。 张云浩看着这把刀又看向岳思盈,喃喃说道:“那徐老弟莫不是……” “正是!”岳思盈点头,看着两人:“他乃是关外徐家后人。” 张云浩与肖迪惊讶的嘴都张的老大。 “此前我见此人行为举止皆有大家之风,江湖又传闻此人背刀却不拔刀,于是我就留意观察他背后的宽刀,总觉得像是兵器谱中排名前十的‘劈天摘日月’。一开始看其刀鞘漆黑普通,不敢断定,今夜我却见他拔出刀来搏杀,就断定了确实是那把刀,然而这把刀为徐家镇族神兵,只能徐家所有,也只有徐家人能拔出,他又名唤徐云,所以说他定是那关外徐家后人。”岳思盈说道。 张云浩与肖迪面面相觑,张云浩说道:“没想到这徐老弟还有这等背景,认识他真是我等荣幸。” 也确实,这武林四大世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于这从过军的土匪来说,也只是听闻未曾见过。今日赫然出现在自己的山寨里,顿时也觉得蓬荜生辉,真不知他们若是知晓李若水与小鱼的身份,该会做何想法。 肖迪和岳思盈也是点头。 肖迪问道:“那关外徐家在前朝时期不是没落了吗?” “没落是没落了,听闻在元代中后期差点和南诏陈寨一般灭门,只有主系一脉和极少数的零散支脉侥幸活了下来,如今却彻底销声匿迹。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道理谁都懂,若真有徐家人行走江湖,江湖中人但凡见到也不免给几分薄面。”岳思盈说道。 肖迪点头:“那徐家也真是狂妄,前朝时期连武圣一脉与其余两大世家都妥协于蒙元,他们却于整个大元为敌,那南诏陈寨在南宋末年整个苗族被元军杀得血流成河,和元朝有血海深仇,独立云南抵抗元军理应如此,却一夜之间惨被漠北神刀灭门。可这徐家为何如此顽强,家族实力也真是雄厚,元朝寿命九十八年他们却敌对了七十年。说他们不时实务好还是说他们一身民族气概好呢?” “都不是。”岳思盈摇头,道:“我对一些江湖辛秘多少有些耳闻,我听闻南宋末年,徐云的高祖,也就是他爷爷的爷爷,年轻时闲踏三山闷踏五岳,独行神州域外,曾在西辽国与一位异域女神结识,两人心意相通,不久后便结为伴侣,并产有一子,两人与西北大漠上看那长河落日,舞剑欢歌好不快活。但好景不长,蒙古铁骑进犯西辽,历时两年,西辽灭,而这域外女神也在战争中被无情杀害,那时的徐家高祖功力才达到小天位的境界,在铁骑冲击下断然无法保护爱人。他悲痛欲绝,发誓此生视蒙古为敌,不灭蒙古誓不为人,于是回到家族因恨激发潜心修炼三十年,功力已达化境,后又经十年,被立为家主,他在南宋末年蒙古大军进犯时召集家族力量第一个冲在前面,据说他在荆州劫杀元世祖忽必烈震碎其骨骼十余处。所以忽必烈建立元朝后对其百般打压想灭掉徐家,而徐家也因家族势力雄厚负偶顽抗。传闻大明洪武帝起义时队伍里还有不少徐家人。” 张云浩感叹:“真是为情所伤因情而战,这徐家高祖好一副侠骨柔肠!” 岳思盈点头,肖迪也感慨万分。 “把这刀给徐老弟送去,大家都搏杀一晚,这天都亮了,你们去歇息。”张云浩说道。 “大哥,你也早点歇息。”两人各拿着刀鞘与刀体退出了张云浩的房屋。 徐云已被转移至最山寨一处僻静的后院,两人来到门前,刚要敲门却见小鱼走了出来,并笑道:“我就知道你们要来。” 两人一笑,岳思盈道:“打扫战场时拾得了徐大侠的兵器,特来归还。” 小鱼笑了笑:“想必你们已经知道徐云的身份了,还望不要传扬出去。” 两人点头:“自然不会。” 小鱼吃力的双手接过徐云的劈天刀,笑着一欠身:“多谢二位。”说完便走进大厅。 此时的苏轲房屋中,苏轲坐在床上,将傀儡‘玉儿’搂在怀中。 看着玉儿身上的伤口,苏轲疼痛不已,自责道:“玉儿,都是我不好,是我功力低下,让你出战使你受伤。”说罢手中闪出一把飞刀,在自己臂膀处狠狠一划,殷红鲜血顿时涌出,苏轲也不顾疼痛,不作止血,任凭其流淌而下。 苏轲将脸紧紧的贴在玉儿的脸颊上,搂着玉儿深情又邪魅的说道:“原谅我,玉儿,只有这样做,才能弥补我心中的愧疚……” 第十七回 尘缘点,回首西风又陈迹 清晨,经过几天修整过后的山寨焕然一新,丝毫没有之前战火洗礼的痕迹。 演武场,刚刚监督山寨众兵训练过后的肖迪站在靶前,他想着那五百精兵经过前几天的血战如今却成了三百余众,不是自己的兵不行,若是与平常军队,定是碾压之势,可这江湖邪术,又是杀手连连,这些兵众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这些兵将都曾是大哥与三位还有自己从神机营与水师营的亲兵,如今死伤尽半,这叫肖迪如何不心痛。 叹了口气,肖迪一边背对着标靶行走,一边活动着手腕,感受着骨骼愈合后所带来的舒适感。 九十步,肖迪左手提巨弓,右手伸向背后箭壶。 九十五步,摘下一支翎羽,搭在了巨弓上。 一百步,肖迪狭长的双眼透出精光,猛然拉了个满月,转身,瞄准,弹手。 一气呵成,正中靶心。箭靶上箭身全数而没,只留翎羽露出。 肖迪甩了甩手腕,还是有些疼痛。这不能怪那个家伙,谁让自己当时变得劣势而不收敛,反而用弱项去攻击人家强项。 说到底,肖迪也是一个恩怨分明,忠仁执言的人。 一语赞扬的声音传来:“不错,能将五百斤巨弓拉至满月而精准射出,已非常人所能。” 肖迪抬头望去,却是那天救治徐云的人,这人站在点将台上负手而立,波澜不惊的目光看着肖迪。 肖迪躬身施礼,却不开口言语。他与苏轲素未谋面,谈不上交情,只看在苏轲功力高强又坐镇昊天山寨,这一施礼,却也是出于弱者对强者的敬重与坐镇山寨的感激。 苏轲也本就不是多言之人,只是微微一点头,随即道:“你且看好。” 右手中如变戏法般出现四颗墨玉飞蝗石,夹在指缝之间。一扬手,四颗飞蝗石打出。 第一颗正中靶心,打掉了靶心上的翎羽箭,飞蝗石把靶心打穿,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第二颗正中靶心,自那小小的洞口穿出。 第三颗却打向第一颗,“啪”的一声,击落了穿透靶心而过的飞蝗石。 第四颗又是“啪”的一声打掉了第二课飞蝗石。 说是繁琐,可出力打出四颗飞蝗石,却是在同一时间。同一时间打出的四颗石头速度不同,力道也不同。 肖迪确实在看,可他看的不是那四颗飞蝗石精彩的弹道,而是苏轲的手指。 自幼视力明朗的他,就算现在距离苏轲二十丈远的距离,他也看得清楚苏轲手指发出暗器抖动的弧线。 肖迪眼中透露出一丝明悟又带着些许疑惑。 苏轲笑了笑:“力沉千钧不若精巧百变,手中本钝不敌掌筋齐开。能领悟多少看你造化。”说完便转身离开。 肖迪猛然之间豁然开朗,又是深鞠一躬,直到苏轲消失在演武校场,他也没有起身。因为他知道,他的射击技已遇瓶颈,苏轲的示范与那仅仅一句心得口诀,将是他想更上一层楼醍醐灌顶般的良药。 岳思盈安排完山寨中军事防御改造的工程,坐在山顶一座巨石上,托龙枪斜插进旁边的泥土之中,她拄着脸颊看着下面忙碌的工匠却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什么,时而忧郁,时而欢喜。 李若水蹦蹦跳跳的跑了上来,来到岳思盈身边坐下,眨着大眼睛看了看她,又学着她的姿势坐下,抬起手同样拄着脸颊,看向她所看的方向。 良久,觉得无趣,又看了看岳思盈,伸出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思盈姐姐,你在想什么?” “啊!”岳思盈一惊,转头看原来是李若水这小丫头,随即笑道:“没想什么,你怎么来了,你徐云大哥醒来了吗?” 李若水听闻,随手摘下一支小草,用草根在地上画着圆圈,沮丧的说道:“还没有,不过听小鱼姐姐说,他的心跳和呼吸都正常了,就想睡着了一样。” “嗯,那应该就快醒了,真是万幸,没事就好。”岳思盈说道。 李若水点点头:“嗯,也苦了小鱼姐姐,好几次我和张大哥去换她,她都不应,已经在徐大哥身边守了五天五夜了,吃饭也只喝点粥。唉……” 岳思盈点点头:“看来小鱼妹妹也是在报答徐云的救命之恩,那徐云也真是侠骨丹心,能做到舍生取义,当真令人敬佩。” 李若水歪了歪头,想了想,转而说道:“徐大哥为人很好的,和蔼可亲,不过有时候就是一身江湖气,但相比那小冰人,却是好多了。哼,冷冰冰的,像一副谁欠他钱的样子。” “哦?”岳思盈眼睛一亮:“小冰人?” “就是那天救治徐大哥的人呀,冷冰冰的,不是冰人是什么。”李若水嘟着嘴说道。 “他叫什么?”岳思盈问道。 “苏轲,是个杀手。还暗杀过我呢,不过被徐大哥挡住了,最后我们又救了他,才成为朋友的。” “那小妹妹你知道他后面跟着的女子是他什么人吗?” “那是他的傀儡,叫玉儿,听之前徐大哥说的,不过那傀儡我也是第一次见,好漂亮啊,像真人一样。”李若水赞叹道。 岳思盈心中有些没落,低语道:“他和他的傀儡感情一定很深……” “一个傀儡又不是活人,怎么会有感情呢。”李若水转头看向岳思盈:“咦,思盈姐姐,你问这些干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岳思盈连忙回答。 未经世事的李若水也没过多去想,凑近岳思盈耳边说道:“思盈姐姐,你都不知道,我们还吃过霸王餐呢……”看其模样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对小鱼的承诺。 两人在山顶一言我一语,不时传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 张云浩缓步来到后院,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轻声允进,来到屋中,小鱼对着张云浩笑了笑。 “怎么样了?”张云浩低声问道。 看小鱼眼袋发重,黑眼圈浓烈,正在一勺一勺的向徐云嘴中喂药,不时的轻轻扶顺徐云的胸口,哀伤道:“还没醒,就像睡着了一样,好安详。” 张云浩唉声不语,小鱼用毛巾擦着徐云的脸颊:“我真怕他就这样长睡不醒。同时又希望他就这样了却江湖事,一直睡下去……” 门外传来脚步声,肖迪,岳思盈,苏轲,李若水,连肖勇也来了,几人透过窗外向屋内观望。 张云浩走出去,对着几人摇了摇头,众人神色落寞。 众人商讨,打算纷纷行动,遍五湖步四海寻那救治徐云的灵丹妙药。 正在众人低语之间,忽然听到屋内一声惊呼:“徐云?” 几人相视一眼,纷纷冲进屋去,张云浩连忙问道:“怎么了?” 小鱼惊喜的说道:“方才我好像看到他手指动了一下。” 众人惊喜,都看向徐云,眼中带着希翼。 半晌,却没见徐云转醒,张云浩是个急性子,转头向小鱼问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小鱼眼中的惊喜褪去,转而变成淡淡的失望:“可能是,这几天出现幻觉了,总觉得他要醒来。” 岳思盈走上前来,扶着小鱼肩膀说道:“妹妹,我守几日,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身体会垮掉的。” 小鱼疲惫的看向岳思盈一笑:“不用了,我守着就好。” “啊!你们快看!动了!”一旁的李若水叫道。 “什么动了!”张云浩连忙问道。 李若水指着徐云的右手,惊喜的说道:“他的手指在动!” 众人一看,果不其然,徐云的手指正在微微的抬动,几人都满怀欣喜的望向徐云。 一处不知名处,这境地色彩斑斓,头顶一团团星云缭绕。远处有大山大海隐隐约约的朦胧轮廓。 此时的徐云行走在黄土铺筑的道路上,周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伤口,这大路宽阔无比,身前身后人影绰绰,这些人有老人,有孩童,青年,有妇女,皆是朦胧无比,纵然仔细看也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天上地下同样有着一些飞禽走兽。 徐云迷茫着,与他们一起漫无目的行走着,不知去向何处,亦不知自己从何而来。 “云哥……”一声优雅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传进徐云心间,行走的脚步一缓,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向前走着。 不多时,又是一声呼唤。 “云哥……” 徐云心头一阵,茫然的双眼向后观望,继而转头继续行走。 不多时,有一巨大的城池出现在远处,城墙接天连地地平线上,延伸出去老远,一眼望不到边。 巨大的城门内漆黑无比,徐云每走一步心中便越是一分茫然。 “云哥……”第三声呼唤响起,只不过这呼唤中带着万分焦急。 徐云心中一震,停下脚步,猛然惊醒,看了看周围,心道:“我这是在哪里?” 又看了看周身上下,伤口不见了,徐云心中震惊,身上一较力,丹田内空空如也,一丝内力不见,徐云顿觉冷汗唰唰的冒出。 徐云转身就想逆着人流往回跑,却觉得后面用股巨大的吸力托着自己不断向后退。 徐云不断的挣扎着,旁面的人群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漫无目的的行走。 他向前艰难的迈步,却始终向回迈不出那一步,脚上仿佛有万钧之力托着他不能动弹分毫。 这时徐云面前却出现了一只如白玉般光滑的玉手,他想也没想就伸出手便抓住那只手。 刚搭在那润滑的手上便觉得浑身一轻,周围场景如光速一般后退。不多时前面出现了一点白芒,徐云被那玉手拉着,后背只觉得被一股软绵绵的力量一推,身体仿佛不受重力影响一般,被推送至光亮处。 躺在床上的徐云,眼皮轻轻动了动,顿时周围一阵哗然。 徐云慢慢的睁开眼睛,好像不适应周围的光线,闭了一会儿又睁开了眼睛,原来是场梦。 但见床边小鱼,李若水,苏轲,张云浩,岳思盈,肖迪,肖勇等人列列俱在,皆关切的望着自己。 徐云苍白的脸色中展露一丝笑意。 “你醒了。”小鱼疲倦的双眼尽是欢喜。 “云大哥!”“徐老弟!”“徐云!”众人欢呼道。 徐云微微点了点头,在小鱼的搀扶下坐起身来,靠在床头。看着众人虚弱的说道:“让大家为我担心了。” “哎呀!说什么客套话!你能醒来就是天大的喜事。肖勇,安排一下,今晚大排筵席,为徐老弟庆贺!”张云浩说道。 “遵,遵命!” 众人皆关心徐云的伤势,不停的询问。 徐云看着苏轲,询问道:“百花门众可退去。” 苏轲看着徐云:“退去。” 徐云点了点头,又看着众人都笑了笑,表示自己已无大碍。 众人走后,徐云看着小鱼:“这几日,辛苦你了。” 小鱼笑了笑:“没关系,你能醒来就好。” 第十八回 念奴娇,心系牵尘并无非 夜晚,昊天山寨不远处,有两人伏在草中,看其中一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如刀削的面孔棱角分明,眼神中透着万点寒星,双手上尽是老茧。身边青年二十挂零,两人皆是身穿夜行衣靠,只是未曾遮面。 两人观望许久,中年男子看着身边青年:“速去禀报王爷,徐云无恙。” 青年男子领命而退。 同一时刻,山寨另一侧,也有些隐隐约约的人影晃动,继而平静。 南阳境内,一座巨大的山庄后殿。 梁文婷跪伏在地下瑟瑟发抖,前方五步处左右皆站着貌似三十左右的妇人。 正前方一张睡塌,用红色纱布所挡。里面正传出来酣睡之声。 一个时辰过去了,梁文婷弯曲的双腿早已麻木,膝盖处隐隐作痛,但她却丝毫不敢动弹一下。那两名女子闭着眼睛,如同入定一般,呼吸微弱。 猛然,两个女子同时睁开双眼,不约而同的单膝跪在红毯铺的地上。 “呵……”床塌上一声哈欠响起,隔着红纱只见一个孩童抻着懒腰,不断的揉着眼睛。 良久,这孩童坐起身来,向梁文婷的方向看来。 梁文婷的内心更加紧张与恐惧,她很清楚不远处这个门主的手段,残忍,血腥,变态,毫无人道。 “怎么啦,文婷小姐姐,跪在地上干什么,快起来。”一声清脆而又中性的声音响起。 梁文婷没想到这门主会做这番询问,本以为会震怒责怪于她,继而对她施以重刑。可这番询问,让本就在心中组织了无数语言的梁文婷不知如何回答。 “属……属下不敢,属下知错,前来领罪。”梁文婷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哦!你何罪之有?”小孩的眉毛挑了挑。 梁文颖心中恐惧,脑中极速运转,想着最佳的回答方式,对于门主,她太了解了,门主也不会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拐弯抹角反而会招来杀祸,还是全盘托出,实话实说比较好,至于结果,就听天由命了。于是跪伏在地上的梁文颖把头压的更低了。 “属下擅自带领人马去袭杀徐云与李若水等人,导致门中罗刹童子死伤过半,还请门主责罚!” 那孩童一下子跳下床榻,噔噔噔的跑到梁文婷身边,伸出小手将跪伏在地上的梁文婷搀扶起来,翘起脚“嗒”一下在梁文婷的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的说道:“小姐姐,我怎么会忍心责罚你呢,多大点事儿啊,不就是死了五六十个罗刹童子嘛,我再训练培养呗。没事没事,乖。” 这五六十名十五六岁少年的性命被这百花门主说得如同蝼蚁一般。 梁文婷低着头心中一颤,这罗刹童为门主苏九龄自小培养的贴身心腹队伍,皆是金童玉女般,根骨奇佳。早知道在去年姐姐外出执行任务,虽然是完成了任务但也折损了三名罗刹童,门主震怒,将姐姐关在满是毒物的笼子中数天,差点要了姐姐的性命。可如今我损失了过半的罗刹童,本以为死罪一条,门主怎么还这般对我。 苏九龄见梁文婷低头沉默,幼小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眼底一丝杀意转瞬即逝。手中又是如变戏法一般出现两颗褐色的丹药:“小姐姐,没事啦,喏,这个月的解药给你。” 梁文婷伸手接过那褐色的丹药,眼睛转了转,躬身施礼:“多谢门主。” “没关系啦,么,再亲一口。这几日也颇为疲劳,早点回去休息。” 梁文婷躬身施礼:“属下告退。” 苏九龄挥了挥手,待梁文婷走后,苏九龄的脸上出现了不符合年龄的冷漠与成熟,看向屋内那两名妇人,道:“妹妹,仔细留意她的动向,若有不忠,就地斩杀。” 两人躬身领命。 山庄一处幽静的院落,梁文婷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来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梁文颖,梁文颖此时平躺在床上,身体僵硬,如雕塑一般,只有眼睛可以转动。看到姐姐落得这步境遇,梁文婷心中暗苦,不由得美目落泪。 拿着毛巾沾了沾水,坐在床边给姐姐擦拭着脸颊。 “姐姐,我去袭杀那徐云三人未果,途中有一人阻拦,不过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定为你报得此仇!” 梁文婷轻轻的擦着姐姐的脸颊,美目流转,一滴滴泪珠如断线的珍珠一般自脸颊滑落。 “老天爷好不公平,为何叫我姐妹落得这般下场,爹娘早亡,家徒四壁,流浪时又被那魔王所控,如今连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又变得如此下场。我二人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这般惩罚我们。”梁文婷顿了一下,又低语道:“姐姐,我一定会带你脱离这个魔窟。” 梁文婷双手抱着双腿将头深深埋在膝盖中,肩膀因压抑哭声而抖动。 她哭泣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惹人怜惜。 她承受着在她的年龄段本不该承受的痛苦。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垮掉,但她也不允许自己垮掉。 她只能默默承受着,寻找时机,去她所向往的地方,过她所向往的生活。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绝对公平的,有时候仿佛上天就偏偏针对你一样,一直在和你开着它认为不大不小的玩笑。 聚义大厅内酒席连排延宴,众人落座。人头攒动,每个人的脸上皆挂着笑容。这也是战后的第一次这么大的排场, 山寨上下老少众人皆落座在此,端着酒杯,看着正在讲话的张云浩。 张云浩清了清嗓子:“我说两句啊,这个我们前几日经历了一场大战,失去了不少兄弟。这一杯酒,我们一起敬那些战死的英魂。”说罢端着酒碗向地上一洒。 众人也起身,将酒碗洒向地面。 张云浩又倒了一碗酒,举起酒碗说道:“我徐老弟大伤初愈,值得庆贺,来,我们豪饮此碗!” 众人叫好,皆举碗而干,徐云也是洒然一笑,也是以茶代酒。 众人落座,大厅中推杯换盏,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不痛快。 张云浩看着厅中的喽啰兵,眼中闪过一阵阵的哀伤。 岳思盈看到张云浩的神色,也是哀伤的说道:“大哥,别难过了,既然我们吃的是这碗饭,走的便是不归路。” “唉!就是可怜了我那些战死的弟兄们。”张云浩摇头叹息。 “是啊,二百余众啊!”肖迪也心痛的说道:“这百花门与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也不知这百花门为何来袭击我山寨。” 徐云听着众人说的这番话,神色一愧,便要站起身来。众人急忙阻止,徐云摆了摆手,在小鱼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抱拳道:“发生这等不幸,皆源于我。” 见众人一愣,徐云将事情原因始末缓缓道来。 肖迪听罢将酒碗一震,气愤的说道:“这百花门真是好不知廉耻,本是绑架若水妹子,又恶意绑了徐云,我们只是正当防卫导致那梁文颖身体瘫痪,她们却如此纠缠,当真欺人太甚!” 岳思盈也愤然道:“当真可恨!那百花门我也有所耳闻,门下有两青竹三花魁共五大高手坐镇,这五人皆是练就邪门武功,诡异残忍。她们又皆是女子,虽然被武林正道所不耻,沦为下九流,但也纵横江湖数年。” “嗯。”小鱼也点了点头:“最让人感觉诡异的是百花门的门主,江湖人称苏九龄,听闻功力已达化境。那门主样貌似九岁孩童,而且阴阳难辨,声音也很中性,怕是那百花门中之人也不晓得她们门主是男是女。” “还有这等事?”张云浩奇怪的惊讶道。 苏轲点头:“嗯,他与龙守堂主好像还有瓜葛,听闻是孪生兄妹。” 徐云看着昊天山寨三人,道:“待我大伤痊愈,必灭百花门,替这山寨死伤的众位弟兄报仇雪恨。” “啪!”旁边的李若水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气得小脸通红,愤然说道:“哼!这群人真的是像苍蝇一般惹人讨厌!囚禁了我一个多月,这次又重伤徐大哥,等我回家,告诉爹爹,我让爹爹派哥哥灭她们满门!” “妹子,咱不是说涨别人的锐气灭自己的那个可是拥有化境高手坐镇的江湖门派,岂是说灭就灭的?”张云浩感叹道。 李若水一听张云浩说这话,顿时觉得他小瞧了自己,当时就说道:“哼!现如今这武林中,还没有我们家对付不了的人!以后你们就提我家的名号,你们山寨就是官家来了,也不敢动你们分毫。” “你家?”张云浩疑惑的问道:“恕我冒昧,你家是何势力会说如此言语?” 李若水小脑袋一摆,骄横的说道:“你且听好,我乃是湖广布政使司靖州府李家的小姑奶奶。” 李若水这句话说完便登时惊呆了昊天山寨三人。 半晌,三人才缓过神来,肖迪问道:“天聋地哑二圣人是你……” “我爷爷我奶奶!”李若水不假思索的答道。 旁边岳思盈又问道:“那号称擒龙缚虎小武圣的李擎苍是……” “我哥哥!”李若水傲娇的把头一扭。 “原来你就是李家的那位小姑奶奶,夭夭!”肖迪惊叹道。 张云浩连忙举起酒碗:“真是失敬失敬!” “没关系啦,失敬什么呀。”李若水小手一摆:“在高平郡的时候我已经飞鸽传书与家中了。这几天我又和家里通信,家里人要派哥哥赶来呢,不过被我阻止了,想我堂堂一代女侠,连家都回不去,岂不是笑话。” “哈哈哈……”众人皆是被逗的大笑,缓解了方才哀伤的气氛。 这一夜,徐云看着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痛快。 他缓着步伐走到大厅外,凭栏处,望着夜晚间山中郁郁葱葱的树林,与远处天边的繁星与孤月。 小鱼也跟了出来,将衣服披在他肩膀上,看着徐云:“你身子刚刚有好转,这山上晚间风大,别着凉。” 徐云转回头看着小鱼,疲惫的神色,两个黑眼圈愈发浓厚,正在竟以有些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暗自蹙眉,随即开口说道:“这几日真的辛苦你了。” 小鱼摇着头:“你以身救我,差点没了性命,我这些算得了什么,是我该谢你才对。” 徐云心中一动,转念想了想,看着天边的那一抹弯月,开口道:“没什么谢的,你在幻月庄也救过我。” 小鱼听闻却低下了头,眼中不觉得神色一黯。 徐云又看了看小鱼,伸出手帮她捋了下耳边散落的头发,就如同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当他的手触到她的耳边时,她却身体一颤。 “这几天你也没休息好,去睡,我在这里透透气。” 小鱼看了看徐云:“好,自己注意些,药我已经放在你屋里了,回去的时候记得喝。” 徐云点了点头。 小鱼转身向回走,走了没两步,突然转回身,俏丽的嗔道:“不许喝酒!” 徐云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走远,抱着肩膀看着月色朦胧,心中想着自己以后的道路,他需要尽快痊愈,以实施下一步的行动,还有应对随时随地的突发状况。 他拿出了酒葫芦,慢慢的喝了一小口,感受着那火辣的酒顺着喉咙流入肺腑之中,那烧灼的炽热感让他本就受伤的胸膛隐隐作痛。 他不由得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你现在不能喝酒。”一句不夹杂着任何感情的声音自徐云身后传来。 苏轲走到徐云身边,也沉默的同样看着那轮弯月。 徐云不置可否。 两人沉默,半晌,苏轲问道:“伤势如何。” “已经不打紧了,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丹田运力时胸口有些疼痛。”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都看着远处。 好一会儿,徐云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轲抿了抿嘴:“雇主要杀的人逃到了这里,我也是碰巧,那晚夜空中打斗声音很大,寻着声迹探查,就发现你了。” 徐云点了点头:“我怎么觉得那梁文婷的功力有些反常。” “下九流的秘术罢了。”苏轲不以为然。 两人都沉默了。 他知道,和一个冷血的人在一起无聊,和一个不会喝酒的人更无聊。 他只是自顾自的缓缓喝着烈酒,不断的咳嗽着。 他也好像是用喝酒来庆贺,感受着命不该绝的幸运。 或许也好像就是为了大醉一场,去梦一回那心爱的姑娘。 第十九回 靖州府,李家武圣慑强威 遥遥磨盘古道上,六月骄阳似火烧。 徐云与小鱼、李若水、苏轲等人坐在马上。 望着身前昊天山寨的众人,早已经痊愈的徐云抱了抱拳,道:“张大哥,肖大哥,思盈妹妹,就到这里,不必再送了。” 张云浩坐在马上摸了摸后脑勺,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一走,心里总觉得丢了什么,哈哈。” 肖迪和岳思盈也附和的点头,岳思盈道:“当真不舍啊!若不是着急送若水妹妹回家,定会留你们再住一些时日。” 肖迪说道:“昊天寨的大门永远为你等敞开。” 徐云笑道:“多谢多谢,我们这半月余也为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以后用得着我徐云的地方,尽管开口。”随即又看向肖勇:“我教给你的拳法若勤加练习,定会有所成就。” “是……是!多谢……谢徐大侠!”肖勇也在马上躬身施礼。 肖迪同样向着苏轲施礼,苏轲也是点了点头。 岳思盈看着徐云众人,一一看过,最后把目光留在苏轲的身上,轻声道:“保重。” 苏轲一怔,同样微微点头道:“保重。” “好了,天涯不远,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徐云几人拨回马身,扬鞭催马奔驰远去。 岳思盈看着离去的几人默默不语。 张云浩与肖迪皆没发现其异样,两人唤了声妹子,几人骑马回归山寨。 徐云的等人一路快马加鞭,行至一片林间,忽闻一声信号弹响起,刺耳的声音划破天空。 苏轲将马一勒,徐云等人见状也将马匹勒住,回身疑惑的看向苏轲。 苏轲在马上抱着傀儡玉儿嘴角动了动,吐出一句:“在此等我一刻钟。” 徐云点头,待苏轲走后小心的戒备着。 不多时,马蹄声响起,却是苏轲回来了。 “走。”苏轲说道,说完便率先架马前行。 与小鱼同骑一匹马的李若水好奇问道:“干嘛去了你。” 苏轲头也没回轻描淡写的说道:“杀了个人。” 吓得李若水赶紧往小鱼的怀中缩了缩。 徐云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几人又是策马急驰。 闲言少叙,一路无话。 这一日三人来到湖广境内,苏轲抱拳对徐云几人道:“就送到这里了,保重。” 徐云三人感谢的看向苏轲,小鱼问道:“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四海为家,定有重逢之日,后会有期。”苏轲说罢便拨马回走,不由徐云等人纷说。 “这个冰人,你倒是来我家住几日啊,让我尽地主之谊啊。”李若水嘟囔道。 “他就那个样子,这些时日你还不知道,走啦。”小鱼笑着摸了摸李若水的头。 靖州府主街上,一座庞大的豪宅门口,过往行人皆衣冠锦绣,当真是往来无白丁。徐云一行三人来到此处,驻足观望,但见朱红色的大门两边用金灿灿的笔迹上书一副对联“居卜德邻人杰地灵觇瑞气,宅迁仁里珠兰玉桂兆奇英。”上挂一块蔚蓝色的牌匾,横批“靖州李宅。”门口台阶共九层,台阶下两端各有一座巨大的石狮,威武霸气。台阶上两侧六名家丁站立笔挺,精气神十足。 小鱼自语:“这中原世家果然气派。” 徐云看着这大门排面,心中苦涩,曾几何时自家领地之内对比这李家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如今……唉。徐云暗自叹了口气,心道不知此行那二位老家主是否会念及我徐家后人这个情分,予我所需之物。 李若水噔噔噔的跑到台阶下叉着腰娇喝道:“快开门!姑奶奶回来啦!” 这六名家丁转头一看,当时眼睛就睁圆了,为首一名家丁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一下子大叫出来:“快!快!通知家主!姑奶奶回来了!快,快去!” 说罢慌忙跑了下来,一下子没踩稳,连滚带爬的从台阶上滚了下来,起身之后也顾不得疼痛,连忙来到李若水近前,低头哈腰的说道:“姑奶奶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家里人都担心死你了,快,快随小的进去。” “嗯,算你有眼力见,徐大哥,小鱼姐姐,我们进去。”李若水说罢背着小手率先走在前面。 徐云与小鱼把缰绳递给家丁,也跟随的走了进去。 来到宽阔的前院,从后院急匆匆的走出一名青年,脚下生风。但见此人面颊如玉棱角分明,一双剑眉英气逼人,眉下双眼炯炯有神,高鼻梁适中方口。一头乌黑长发上戴金丝碧亭如意冠,身穿淡青色怀瑾明装,淡青护腕上有蓝丝花纹点缀,腰间配得一块浮光玉在阳光下闪闪耀人双目,青丝绑腿紧箍,脚踩五棱绣花亮金靴。好一副玉树临风,英气傲骨。 李若水一见此人,大叫了一声哥哥,扑过去如树袋熊一般挂在了这青年身上。男子溺爱的抱着李若水,眼中满是喜悦。 李若水两只小手不断的捏着青年的脸颊,男子脸颊被李若水揉搓变成了各种形状。 “有没有想我!” “想了想了,姑奶奶,下来。”男子苦笑道。 李若水跳下身来,男子拉着李若水:“快随我去见爹爹与娘亲,还有爷爷奶奶,你可把我们都急坏了。” “等下,我带你见见我的朋友,是他们送我回来的。”说着拉着哥哥来到徐云与小鱼近前,指着小鱼:“这是我小鱼姐姐,人超级温柔的。”又指了指徐云:“这是徐大哥。人也超级好,一路上都是他在保护我们。” 男子与小鱼见过礼后却定定的看着徐云。 徐云微微一笑,抱拳道:“擎苍,别来无恙。” 李擎苍看着徐云,面无表情,猛然间双目中寒光一闪,一记奔雷拳毫无征兆的向徐云打来。 徐云瞳孔一缩,抱拳的双手向上架,随即身体侧倾右脚一记鞭腿甩出,李擎苍收拳下挡,左臂抱着徐云的右腿腰眼较力就想将徐云甩出去,徐云顺势右脚一蹬李擎苍左手,左脚跳起,一个式‘倒提壶’后空翻落地。 徐云看着李擎苍,晃了晃脖颈,双手按着关节“嘎嘣、嘎嘣”作响:“看来小时候是没揍服你啊。”说罢身子前倾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冲到李擎苍面前,一记追风踢袭去。李擎苍伸手格挡,两人你来一拳我往一脚打斗起来。 李若水看着两人纳闷道:“什么情况?” “应该没事,看来他们早就认识。”小鱼说道。 但见打斗中两人身若游龙,翩若惊鸿。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两人打了十余回合不分胜负,对视一眼,各自打出一拳。闷空中“轰”的一声,两人皆后退五六步。 “十余年不见,如今武林中也有你的名号了,不错。再也不是那个鼻涕娃了,哈哈。”徐云赞道。 李擎苍大笑一声,一个熊抱抱住徐云:“云哥,近些年可好!” 徐云大咧咧的哈哈一笑,伸出手拍了拍李擎苍的肩膀,笑道:“好的不能再好,你这小子。” 李若水来到两人近前,叫道:“你们以前认识啊?怎么一见面就打?” “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徐云笑着说道。 李擎苍也抿了抿嘴,眼含笑意。 “小鱼姐姐,别理他们,我带你去前厅等候。”李若水一甩小脑袋,娇哼一声,蹦蹦跳跳的拉着小鱼走进前院大厅,徐云、李擎苍两人在后面勾肩搭背的也随着走进前厅。 “小鱼姐姐,徐大哥,你们在此稍等片刻,让李伯陪你们,我去和哥哥看望爹爹,一会儿就回来。”李若水为二人倒上了茶水。 “没事,去。”小鱼笑道。 徐云知道,一般世家或达官贵族哪怕平常人家是不允许客人进后院的,除非得到主人许可,否则只能在前厅等候主人出来会客,如果是村庄店落那些人家,没有会客厅,也要在院子或门外等候,这是基本的拜访礼节。所以二人也不介意,就在李府管家的陪伴下品茶静坐。 不多时,一声爽朗的大笑自后院传来,单听这声音底气浑厚,内力十足,徐云只觉得茶碗中的水都泛起阵阵漪涟。 二人转头观望,只见一人快步走了过来,约莫四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穿暗紫色长袍。同样的剑眉,一双虎目不怒自威,高鼻梁,方海口。那李擎苍仿佛如他的模样刻出来一般。这人快步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名华丽的妇人,身穿棕色鸾凤袍,这妇人身材丰腴,双眉不用妆笔却显得悠远如山,樱桃嘴,让人乍一看,简直是李若水的中年版。这两人身后正跟着李擎苍与李若水。 徐云一见这几人,与小鱼连忙起身躬身施礼,徐云唤了声李伯父李伯母。这男人正是李家当代家主,仁侠李霆风。 “不知贤侄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李霆风搀扶起徐云,笑着说道。 徐云又是一躬身:“李伯伯如此说,却是折煞小侄了。” “诶?自家人,不见外,不见外,哈哈哈,坐坐。”李霆风搀扶起徐云,伸手指了指座椅。 李夫人也笑着走上前来,拉住徐云的手臂,亲切的看着徐云:“这一晃十四五年不见了,没想到小云你都长这么大了。真好,真好。” 徐云作揖道:“伯母近来身体可好。” “好,好!”李夫人眼中满是笑意,拉着徐云与小鱼坐在椅子上:“别站着说话,都坐下,都坐下。” 众人坐定,徐云与小鱼皆看着主座上的李霆风与李夫人,李擎苍与李若水分两旁站立。 “我听若水说了,这孩子是被你们护送回来的,这一路凶险波折,可真是辛苦了你们。”李霆风看着徐云二人说道。 徐云微微欠身:“同为四门之后,江湖路上,理应关照,李伯伯不足挂齿。” “爹!你都不知道,徐云大哥为了保护我和小鱼姐姐,还差点连命都丢了呢。还有小鱼姐姐,每次都寸步不离我身边,生怕我出一点意外,你可得替我好好报答人家。”李若水在一旁说道。 “一定!一定!哈哈哈……”李霆风笑道。 “伤势怎么样。”李夫人问道。 “已无大碍,不足为虑。”徐云笑道。 “哎……自从那年你父母离去,便与你徐家断了音讯。也不知他们怎么样……我与你母亲相处时间虽短但却情同姐妹,这十几年过去了,如今见到故人之子,我这心里……”说着李夫人的眼圈便红了。 李夫人这么一说,徐云的心里也不好受,不知如何作答。李霆风叹道:“真是悠悠时光催人老啊,婉儿,休得啼哭,在后辈面前落了笑话。” 说罢李霆风转头看向小鱼:“是我见那徐云贤侄太过惊喜,还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 小鱼一欠身:“无妨,我自小无名无姓,向往江河中自由自在畅游的鱼儿,家主叫我小鱼即可。” “哈哈,姑娘倒也是洒脱之人。”李霆风笑道。 几人畅聊甚久,不觉得天色渐晚。 晚宴之丰盛与李家之好客皆不在话下。 夜晚,戌时,徐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所求之物该如何向李霆风开口,这两件东西太过贵重,况且还不确定这两物是否就在此处。不如我去夜探一番,查明这李府可有此物,再做打算,根据那青阳爷爷告知我的方法,应该可以感应到。可这番作为有些不义,但为了爽儿,她大限将至,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想到这里,徐云从包裹中翻出了夜行衣靠,周身上下紧沉利落,就在自己悄悄打开窗户之际,脑海中却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徐家小子,莫要妄动。我与你爷爷相交甚恶,小心我劈了你。” 第二十回 消岁月,恩怨甜苦淡春秋 “武圣人!” 徐云登时就是一呆,心道原来我进入李府之后行踪便一直被这李府的老家主所监视,这武圣境界的人物,耳听辨物的能力,太过强悍!只不过这千里传音中没有导入内力,否则自己定会如同那上几月在皇城遭遇老怪物的震慑一般,口吐鲜血。 徐云心思电火石光般极速运转,心道既然自己已经做出这般举动,本就不义,若此时沉默退回不免得畏畏缩缩,更于那武圣人见了我徐家的笑话。 徐云想到这里,双手抱拳冲着前方躬身施礼,对着前方说道:“小子鲁莽,还望武圣见谅,可我确实有难言之隐,不然定不会如此唐突。” 徐云说罢,便一直在窗前躬身而立。那苍老的声音却不再出现。 徐云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半个时辰,突然那苍老的声音自徐云脑中再次响起:“嗬嗬……徐家小子,有几分胆色,来后院,莫要让人知晓。” 徐云听闻,心中一紧,潜微夜行,一路上施展追云步避过重重巡卫,根据脑海中千里传音不断的引路,来到一套幽静的院落,主门户紧闭,徐云在门前驻足。 “吱嘎”一声,房屋的大门自动打开,里面传来一句苍老的声音:“进来。”正是徐云脑海中那个声音。 徐云缓步走进屋子,房间的门又自动关闭。屋子内也亮了起来。但见为首太师椅上坐着两个老人,一男一女,这老叟披着衣服坐在那里,老妇人正看着徐云,她的眼中露出一丝欣慰。 这老叟花白的胡须,却没几捋头发,满口松动的牙齿,脸上尽是皱纹,一双虎目却炯炯有神,透着精光,就连徐云也不敢与之对视,看似瘦弱不经风,可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场却让人退避三舍。 正是天聋地哑二位武圣。 天聋,本名李重焕,自幼双耳失聪,但视力绝顶,可夜观八里开外,为弥补先天残缺,苦心孤诣读唇之术。他的一生充满传奇,二十岁便步入大天位之境,二十五岁所用武学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三十岁,便迈入世间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修练不到的化境,比东海号称尽出武圣的武圣一脉中的现今武林盟主于青莲还早了八年。从那时起,李家真是万众来朝,辉煌无比。 地哑,本名上官奴儿,唐代才女上官昭容后人,后为乾陵守墓一脉,家族世代居住乾陵第一村,为守帝陵不受侵犯。自幼嗓部失声,但双耳敏锐,可夜听五里之外人的窃窃私语,为补先天缺陷,后经友人指点苦练腹语,终有所成。于元时乾陵试炼与李重焕、徐云祖父等人相识,后经几番波折,与李重焕结为夫妇,昭华白首。 在道教传说中,天聋地哑为文昌帝君的两个侍童,一个掌管文人录运薄册,一个手持文昌大印。意思是:能知者不能言,能言者不能知。文昌帝君掌管文章科举,关系富贵贫贱,保密问题很重要,以免天机泄漏。 其实从广义上来讲,因各有本事弥补,两人并不算真聋真哑,可从狭义上来讲,就被江湖人尊称天聋地哑二武圣。也正是因为李家有些两位武圣人,所以近百年来繁荣鼎盛,实力远超其余几大世家,并且能安稳渡过元末乱世,从而屹立不倒。 “见过二位圣人。”徐云单膝跪地,低着头左手扶膝右手拄地。徐云这一拜却是合情合理,出于江湖规矩,圣人高高在上,是武林中金字塔顶端的存在,理应一跪。出于辈分,李家与徐家世代相交,这天聋与地哑是与徐云爷爷一辈的老者,也理应一跪。 李重焕看着跪在那里的徐云,嘲讽道:“小伙子还挺懂规矩,你爷爷当年可不如你。” 徐云默不作声。 天聋看了看地哑:“你看,当年他骨子硬,呵呵,到头来他的后代还不是得求助我李家。” 地哑神色一黯,却默不作声。 天聋看着徐云,不紧不慢的说道:“说,你深夜身穿夜行衣,鬼鬼索索的,想要干什么。” 徐云抬起头回答,眼睛却看着地面,这样却方便天聋可以读到他的唇语,道:“小子前来,是为救人,所求两件东西。” “救谁。” “小子一生所爱。” 天聋眯了眯眼睛:“哼,你徐家之人皆是薄情寡义之辈!还会有一生所爱?” 徐云心中不快,但沉默不语。 天聋又问道:“所求何物?” 徐云硬着头皮,道:“就是那前辈从乾陵中所得的天罡化清珠与地煞八荒玉。” 天聋听罢,握着茶碗的右手微微一顿,茶碗顷刻间无声无息的化为齑粉,体内内力澎湃,所穿衣衫无风自动,面色阴晴不定,眼中充满怒意,光是气场就让徐云身受巨浪一般,不自主的向后仰,徐云也运转内力,全力抵挡。 “当年这两件东西你们徐家不收,如今又来讨要,当真可恶至极!你可知道,为了你们徐家能够拿到这两件东西,我们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还跟你爷爷如出一辙的救人!门都没有!滚!”天聋情绪激动,单手一挥,手中早已化为青瓷齑粉的茶碗如一道道彩幕一般射向徐云。 徐云见状双臂护面全力抵挡,但武圣境界强盛如斯,一阵巨力将徐云推出门外,口吐鲜血。 徐云起身,看着禁闭的门户,眼中坚毅,纳头便跪,这次是双膝跪地,将头重重磕在青石地面上,声音颤抖:“还望前辈成全,她……她时日不多了……” 只听天聋在屋内说道:“跪也没用,天亮之前若不离开我李家,我定斩杀于你。” 徐云如大石压心一般,低头不语,虽然他早已料到结果。 徐云不放弃,又是说道:“爷爷说……您会成全于我。” 屋中的灯光晃了三晃,骤然熄灭,不再传出言语。 徐云抿着嘴唇,依旧将头磕在青石砖上。 被安排到李家厢房的居住的小鱼,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冥想了一会,神色落寞的喃喃自语道:“她究竟有多大魔力让你会如此这般。”小鱼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地哑本以为经过岁月沉淀早已波澜不惊的心,没曾想听过徐云所求之物,心中却泛起巨浪,一件件往事涌上心头。 元末,元顺帝至元六年。 西安府,元时称奉元城。 城西北梁山主峰。 年仅十九的上官奴儿,在一众族人的庇护下躲在父亲身后好奇的看着前面这五个人,族人手持刀枪棍棒,剑拔弩张,气氛凝固,仿佛若是一言不合便会打起来。 她不明白,昨天还在一起玩耍的徐大哥和李大哥还有青阳小道士他们怎么和族人这般对峙。 “你们两个真是不讲道义!来我村中我族人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们,你们却想打乾陵的主意!”老族长怒然呵斥。 “他说什么?”年轻的李重焕因为先天耳聋转头问向旁边的青年人。 那青年人打着手势,转达了那句话。 李重焕一听,眼睛一立:“我说,这位老大爷,你们虽是守陵一脉,但也是我中原三十六派七十二门中人,你们也听说过我李家与徐家。”说着伸出大拇指指了指旁边的青年男子,继而说道:“我们想要墓里的东西,你们若是阻拦,可想好惹恼了我们的后果。”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老族长顿着拐杖气得上气接不上下气,旁边的族人急忙上前扶着老族长。 一名中年男子走出来,横着乌金棍,双目怒气冲冲:“你们好大的威风!想进乾陵,先问问我这棍子答不答应!” 李重焕正要说话,旁面那位青年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前一步,躬身施礼:“老族长,众位族人,我所求之物急需救命,还望成全。” 老族长颤颤巍巍的指着青年人:“你,你休想!给我拿下!” 说罢周围早就看不过的族人和持刀枪棍棒一拥而上。 青年人向身后的友人摆了摆手,对着前面又是一施礼:“既然如此,得罪了。” 说罢,猛一抬头,身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出,途径一人,举拳便砸,那人来不及抵挡,正中胸口。 那人一口鲜红的血液自口中喷出,仰面栽倒。 上官奴儿在后面大眼睛里全是泪水,因先天嗓部破损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的哭着,她不明白徐大哥为何突然对族人如此凶狠,也不明白他们进乾陵到底为了什么。 百步神拳。 一步狂风起,两步倒卷云,三步蔽空日,四步骤雨淋,五步惊雷现…… 第五十五步,徐姓青年已经冲到老族长面前,伸出手点了老族长的穴道,看了看身后倒地不断哀嚎的守陵族人,他并没有下重手。 不是他们太弱,是他太强了。 “得罪了,日后徐家定会弥补今日过错。”说罢转头看了一眼蹲在那里的上官奴儿,那一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正含泪的看着自己,青年的眼中露出无限的愧疚,不久又被决然所覆盖。 青年一招手,看着身后的一群友人走了过来,望着其中一名身穿道袍头戴道冠的年轻人道:“青阳,开乾陵。” 第二十一回 随风去,往事千载空悠悠 昆仑山脉腹地,一座冰室中,看着躺在冰床上的丁兰儿,徐震林怀中抱着一个还未满月的婴儿,冰室中寒冷彻骨,可这婴儿却一点都没觉得不适应,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上看下看,徐震林抱着婴儿神色哀伤。 身后张雪凌、李重焕、青阳小道士、司空白等人立身而站,神色同样悲伤。 丁兰儿微微睁开双眼,看着徐震林,艰难的伸出了手,徐震林赶忙抓住丁兰儿的手,关切的问道:“兰儿,怎么样。” 丁兰儿苍白的脸上展露出一丝笑容,是那么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她缓缓摇了摇头:“我怕是不行了……震林哥哥,答应我一件事。” 徐震林强忍着泪水紧紧的抓着丁兰儿的手:“你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答应我一件事……”丁兰儿笑了笑。 “你说,我都答应你……” “不要怪奴儿,她也有她的苦衷……” “好!好!我都依你!你不要离开我……”徐震林终于忍不住,热泪盈眶。 丁兰儿看了看徐震林怀中的婴儿,眼中尽是慈爱。 “我走之后,不要寻仇,你要照顾好澜儿……”丁兰儿说罢这句话胸口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都依你!都依你……”徐震林将丁兰儿渐渐失去温度的手放在脸颊上。 “夫君……为妻食言了……不能,与你韶华白……白首……”丁兰儿说这句话嘴角流出暗紫色的血液,眼神中渐渐失去了光彩。 “兰儿……兰儿……”徐震林轻轻的唤了两声,将头深深的埋在丁兰儿的身上,肩膀因抽泣而剧烈的抖动。 怀中的婴儿仿佛也感受到冰室中弥漫那悲伤的气氛,“哇”的一声啼哭起来。 张雪凌、李重焕等人也低头默哀,两行清泪自眼中留下。 风啸崖上,徐震林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坟墓。 “兰儿,我把你葬在这风啸崖上,你我初相遇之地。家族中事,我已不在过问,等我将孩儿养大,我去找你,永不分离。” “大哥,节哀。”李重焕几人走上前来。 徐震林看着青阳道长,纳头便拜。 “大哥!使不得!”青阳道长连忙搀扶。 “我之仇,不可不报,望将我儿沧澜托付与你,闲是指点,忙时劳顿,此等大恩,永世相报。”徐震林说道。 “大哥!使不得!先不说敌我差距,单凭我沧澜侄儿还未满月,你便离开,这……孩子长大了,我该如何对他讲。”青阳道长急切的说道。 “不,我等不了那么久。”徐震林摇头道:“若是让那老家伙自然老死,那太便宜了他,我就算死去也无颜面对兰儿。” “大哥……”李重焕等人还要劝阻。 徐震林一摆手:“我意已决,休得多言,我子沧澜,还望关照。”说罢又是深鞠一躬。 这次青阳与李重焕没再劝阻,因为他们知道,他决定的事情,旁人再多言也无用。 徐震林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树林,又向张雪凌与司空白说道:“张大哥,司空老弟,我们走。” 张雪凌与司空白点了点头,也不多言,跟着徐震林走下风啸崖。 徐震林走后,自一边的树林内走出一女子,正是上官奴儿。 上官奴儿来到青阳面前满面含悲,神色凄凉。 “他走了。”青阳看着怀中的婴儿说道。 上官奴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见闻了,来到丁兰的墓前低下了头。 李重焕走到上官奴儿近前,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不用过多内疚,震林哥丝毫没有记恨与你,你也有你的职责与苦衷。” 上官奴儿摇了摇头,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墓碑。 “徐震林之妻――丁氏兰儿。” 地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回想着曾经的往事。 天聋睁开眼看了看地哑:“六十年了,你我都已经是快入土的人了,你终究还是没缓过心结。” 地哑转过身侧躺着看着天聋,看着六十余年朝夕相处的人,他已不是那锦时鲜衣怒马的重焕哥哥,他已是风烛残年的老者,如同自己一般,松弛的肌肤,深深的皱纹,岁月在两人的脸上无情的刻下了痕迹。 天聋看着地哑,他伸出手摸了摸地哑的脸颊,她那曾经明亮又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变得浑浊起来,唉,八十余岁的人了,岁月不饶人啊。 “我也有心结……”李重焕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不过既然他不在了,他的承诺却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儿子也杳无音讯,那么,就让他孙子来承担。” 地哑听闻天聋如此说,突然坐起来,焦急的摇晃着头,眼中充满拒绝。 “不然我这心结……过不去啊,这是他欠我的。”天聋说罢,披起衣服下了床,托着饱经沧桑颤颤巍巍的身躯来到门前,刚要开门却是一顿:“如果这小子过了,我便将那两颗东西给他,虽说这本是你族人看守之物,但也是他取出来的,只不过是寄存在我这里罢了。”说罢推门走了出去。 此时的门外,徐云与小鱼都跪在那里。而李霆风与夫人,李擎苍与李若水也都在院内。 李家众人见过老家主后,天聋皱着眉端详了小鱼许久,而后一笑:“没想到,没想到……” 小鱼眼中一丝决然闪过,对着青石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见过李老前辈。” 天聋看着小鱼,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把头触在地上一直跪着的徐云。 “小子,你来我家,你爷爷和你说了什么没?” 徐云抬起头回答:“爷爷说过,他一生亏欠人数众多,其中以李前辈你与上官前辈为最,爷爷曾应李前辈三掌之约,如今爷爷不在,由小子来替爷爷履约。” “哈哈哈,好,好,好,好胆魄!”天聋连续说了三声好。 随即眼中充满了一片深意:“徐家小子,那你准备好了吗?” “小子自踏入李府起,便已经准备好了。” “给你一刻钟准备。” “父亲不可!”“爷爷!”一旁的李霆风与李若水喊道。 天聋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多言。 李若水跑到小鱼近前,拉住小鱼的手:“小鱼姐姐,怎么办……” 小鱼的心中比任何人都不愿徐云出状况,她比任何人都着急。 但她也没办法,却想着,为徐云抵挡武圣人的一掌。 地哑拉了拉天聋的衣角,天聋看了看地哑,眼中深意满满,地哑不觉有一丝明悟。 徐云说罢站起身来,走到小鱼身旁。看着小鱼与李若水,道:“我知你心意,不必如此,相信我。” 小鱼看着徐云坚毅的眼神不觉间迷茫了起来,仿佛他是一个不死不灭的战神般,也仿佛他与生俱来的人格魅力,小鱼轻轻的点了点头。 徐云走到院子中间,他知道他将要面对武圣人的三掌,轻则重伤,重则陨灭,他不敢大意。 因为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去做,有太多太多的真相等着他揭开,还有最最重要的人等着他去救。 他盘膝坐在地上,运转起家传内功心法:《乾震无妄功》。 乾为天为刚为健, 震为雷为刚为动。 上乾下震,天雷无妄。 为震为雷,天宇之下。 春雷滚动,万物萌发。 孳生繁衍,生生不息。 自周身经脉运转了一个周天,徐云站起身来。 “我准备好了。” 李重焕看着徐云一头长发无风自动,满装衣衫乱摆。赞赏的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突破了第六重,真是后生可畏。想当年,你爷爷也不过是突破了第八重。” 徐云却不答话,严阵以待的看着李重焕。 李重焕点了点头,枯瘦的右臂抬起,凌空对着徐云就是一掌。 徐云只觉得滔天巨浪般向自己奔涌而来,澎湃的内力一掌击在徐云的胸口,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吐出,身体被推出十六七步。徐云单膝伏在地上,右手捂着胸口,刚刚痊愈的刀口又崩开了,殷红的鲜血自衣衫透出,他只觉得体内真气絮乱,如翻江倒海。连忙盘膝坐下,调理内息。 “不错,我只用了三成力气,你居然没倒,后生可畏!”李重焕赞叹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小鱼与李若水都露出关切的眼神,若不是怕打扰徐云调息,她们早就跑过去了。 良久,徐云站了起来。 “前辈,我调息好了。” “那我这第二掌你可接稳了。” “还望前辈赐教。”徐云说罢,摆出了战斗姿态。 李重焕这次走到徐云近前,抬起右臂又是一掌。 这次徐云也有所动作,挥拳便砸向李重焕的右掌。 百步神拳,第八十九步,猛虎啸。 只见李重焕手掌一道残影,握住徐云的拳头,一拉一推。徐云却如离线的风筝一般,口喷鲜血飞了出去,身体重重的撞在院墙上的,爬倒在了地下。 地哑看到这一幕,却如释重负的送了一口气。 一边的小鱼再也看不下去,跑到徐云身边,将徐云扶住看着李重焕怒目而视。 “您贵为武圣人,却重伤比您低好几个境界的人,况且又是故人之后,您不觉得羞愧吗?!”小鱼自油纸伞中抽出宝剑,横剑挡在徐云身前:“哪怕我功力低微,今日我也要与您理论一二!” “就是!爷爷,您这样做不合情理呀。”李若水也说道。 李霆风看着父亲,也是露出一丝疑惑,不过他却没有开口。因为在他的心里,父亲永远是对的。 李重焕看着小鱼却是笑而不答。 “哈哈哈哈……”众人头顶上方传荡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这声音苍老却底气十足。 “小娃娃,莫要生怒,吾辈岂能做出如此不耻之事。” 李霆风一听来音,连忙和夫人还有儿子李擎苍躬身施礼,道:“不知青阳伯伯大驾光临,小侄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第二十二回 绕佛阁,痴情凰姑念雪凌 只见院中闪身飘落一名老道士,这老道面目慈祥,一头雪白的长发飘然,双鬓花白过腮,他双眼炯炯有神,似一潭湖水深邃不见底,花白的眉毛垂到眼角。中等身躯,头戴阴阳紫金冠,一身八卦道袍,手捻拂尘。 来者正是落月散云峰的青阳观主,青阳子。 青阳子与众人打了个招呼,来到小鱼近前,手摆拂尘打了个尊口。 “无量天尊,小娃娃,你且看仔细观瞧。” 小鱼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个老道,不明所以。 徐云在一旁说道:“没事的小鱼,还要多谢李老前辈。”说罢盘膝打坐起来。 但见徐云周身上下一团团热浪翻滚而出,面色逐渐红润。小鱼看着徐云,忽然一怔,露出惊喜的神色。转过身向李重焕长鞠一躬:“晚辈愚钝,不识实务,还望李老前辈勿怪。” 李重焕笑了笑:“不碍事,你这一出头,此情此景,倒是让我想起当年的震林大哥了,哈哈。” 青阳子看向李重焕:“重焕老弟,许久未见,可曾想我啊?” 李重焕看着青阳,满脸都是故人相逢喜尽愉悦的神色,道:“你这牛鼻子,我家就在这靖州府,你也不说来走一走,常年把自己圈在山上有什么意思。” “就是,青阳哥,我俩年事已高,还准备近期去拜访于你呢。”一阵沉闷却听不出男女的声音传来,却是地哑上官奴儿的腹语。 “哈哈哈。”青阳子一甩拂尘:“若不是见震林大哥的孙儿来了你家,我还不会出来呢,毕竟他也是我半个孙儿。” 李重焕撇了撇嘴,眼睛斜着看了李霆风身后的李擎苍一眼,道:“我孙儿差什么?” 青阳子又是一阵大笑,看着李擎苍与盘膝调息的徐云,好无顾忌的说道:“小擎苍他有你们一家其乐融融,这小徐云却无依无靠,沧澜侄儿是我一手带大,不可挑邪理啊重焕老弟。” 李重焕哈哈大笑,上官奴儿也是面带笑意。 几人闲聊几句,院内的众人都看向徐云。 此时的徐云面色红润,气息悠长,席地而坐的夜行衣无风膨胀,仿佛被打入的气体一般,一阵阵热浪自周身传出,就连在一旁的小鱼都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观望着徐云。 看到徐云如此境况,青阳子与李重焕还有上官奴儿不觉微微点头。李霆风在一边也露出震惊的神色,自不必提李擎苍了。李若水来到哥哥面前,悄声问道:“哥哥,徐大哥他怎么了?” 李擎苍抿了抿嘴唇,半晌,道:“他怕是要突破了。” 是的,徐云要突破了,李重焕的两掌,看似霸烈,实则以柔和的内力传到徐云的奇经八脉中, 将徐云两三年来苦苦冲不开的梁门与气舍二穴打通,使徐云运转的心法内力顺利经过二穴,心法游走的路线更加完善。 祖传的《乾震无妄功》为顶级心法,霸道的心法流息待贯通以后直接将徐云的功力自大天位上乘提升至化境。 徐云内心喜悦,感受着澎湃的内力,睁开双眼,双眼中一丝精光闪过,站起身来,只觉得天地间都近若指掌,周围的一草一木清晰无比。 他看着李重焕,躬身施礼:“多谢李老前辈助我突破,小子感激不尽!”又转头对着青阳子深鞠一躬:“见过青阳爷爷。” “哈哈哈哈,自那散云峰一别,你倒是又有些长进,不错不错。”青阳子手捻胡须夸奖道。 “青阳爷爷谬赞了。”徐云道。 青阳子看了看李重焕:“你们还有第三掌呢,快点开始快点结束。” “准备好了吗?”李重焕问道。 徐云抱拳,自信道:“回前辈,准备好了!”说罢轻撤后脚,弓步前顶,摊开门户,作推掌状。 李重焕点头,前踏步,双掌带风。 徐云以双掌相迎,两人双掌一遇,便如爆破之源一般,一股磅礴的热浪以两人为中心向周围翻涌而去。小鱼,李若水,李擎苍等晚辈都被逼退至墙根,就连李霆风夫妇都不觉得后退了三四步远。只有地哑与青阳在原地微笑着看着场中两人。 自双掌一碰,徐云只觉得李重焕那柔和的内力如绵绵江水一般向自身涌来,刚刚突破境界的经脉一遇这等内力好似枯木迎春一般饱和起来。 徐云知道,李重焕在巩固他的奇经八脉。 良久,李重焕双掌一颤,收身站立,徐云踉跄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下。他顾不得言语,连忙盘膝坐下运转心法。 半晌,徐云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李重焕面前,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前辈醍醐灌顶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李重焕看着跪在面前的故人之后,心中感慨万分,缓缓的说道:“你爷爷当年归来时,曾一掌贯通霆风的经脉,将当年苦修六年无果的霆风提升至化境三重天,你爹爹天资聪慧,又有青阳自幼调教,自不必我等提拔,况且你爹爹现在杳无音信,今天让我遇到了你,我也不想欠他的情。” 随即看了一眼地哑与青阳子,道:“不过你爷爷做的那些事,欠我的,永远不能清。” 李重焕拂袖负手,转身向屋中走去。 “你想要的东西,我断然不会给你,除非我死了。” 跪在地上的徐云一颤,心里当时凉了个透彻,巨大的失望将方才心中的喜悦冲散。 地哑看着徐云与青阳子,冲着儿子与孙子一摆手让其退去,转身也回到屋中。 李霆风夫妇让李擎苍拉着不愿离去的李若水,也退出了院子。 青阳子皱着眉头看了看禁闭的房门,来到徐云近前,将徐云拉起。“他就是那个脾气,当年的事他始终无法释怀,也确实,你爷爷当年做的太过了,我去劝劝他。” 徐云颔首:“多谢青阳爷爷。” 青阳子摇了摇头:“我所来就是为了此事,我也想助你救活她,从而知道我那沧澜侄儿的下落。” 青阳子拍了拍徐云的肩膀,推门进屋。 小鱼来到徐云身边,道:“原来你救她是为了知道你父母的下落。” 徐云低头,黯然的说道:“是,也不是。” “我明白了。”小鱼呼了一口气:“放心,我有预感,你应该会得到那两个东西的。” 徐云转头看着小鱼,疑惑的说道:“小鱼,恕我冒昧,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何人,师从何门。” 小鱼低头咬着嘴唇,紧蹙双眉,良久,抬头看着徐云:“徐云,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阻碍你,也对你没有恶意,你能相信我吗?” 徐云看着小鱼那精致的脸颊,一双眼睛诚恳的看着自己,他点了点头:“你回去休息。” 小鱼笑了笑:“我陪你一起等。” 两人在屋外站立良久,只听屋内茶碗摔地碎裂的声音响起,天聋怒喝:“此时休要再提!再怎么说,司空老弟能活过来吗。” 屋内又陷入寂静。 小鱼神色一凝,喃喃道:“司空?那个时代……莫不是江湖传闻中的一剑飞仙司空白?” 徐云点头:“对,是他,爷爷在世时对我说过,是爷爷的过错,导致了司空爷爷的身死。” 徐云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房屋:“其实爷爷的整个晚年都是在痛苦的忏悔中度过的。” 屋内,李重焕与上官奴儿坐在主位,青阳子坐在客位。李重焕胸口极速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上官奴儿则微微低着头,不做言语。 青阳子看着李重焕,叹了口气,道:“重焕老弟,你还记得张雪凌,张大哥吗?” 李重焕哼了一声,不作言语。 青阳子自座椅上站了起来,在屋中踱步。 “张大哥在司空老弟身死之后,于五台山遁入空门,大限将至之时曾派人邀我,与我讲述了当年司空老弟的死因,仔细想来,并不能完全怪罪震林大哥。” 李重焕眉头一挑:“此话怎讲?” 青阳子缓缓的呼出一口气,道出了当年的辛秘。 《华严经》:“善男子,譬如一灯,入于暗室;百千年暗,悉能破尽。菩萨摩诃萨菩提心灯,亦复如是;入于众生心室,百千万亿不可说劫,诸烦恼业,种种暗障,悉能除尽……一切众生,皆俱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 这一夜,无人知道青阳子与李重焕说了什么。 这一夜,徐云与小鱼就那么静静的站立等候。 天色渐凉,青阳子推门走了出来,苍老的脸上神色疲惫。走到两人近前,拍着徐云肩膀,道:“回你住所。” 李家为徐云安排的住处,青阳子盘膝坐在床上,徐云两人面前站立。 青阳子接过徐云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看着徐云道:“徐云,你为沧澜之子,沧澜为我义子,你亦为我孙。” 徐云躬身点头。 “沧澜自十几年前杳无音信,你为少年就只身浪荡江湖。两年前你来我青阳观寻沧澜音讯与大还神术之法,我本不想告于你知,恐往事重演,但你心中执念深厚,怕你重蹈我辈覆辙,我思忖再三,便告知于你。”青阳子叹了口气:“重焕老弟他芥蒂于当年你爷爷抛弃司空白之事,但我已说明缘由,但他还需一段时间来平复这几十年的心结。现如今江湖中新起的百花门与龙守堂勾结,因武林中,陈寨被元灭门,你徐家衰落;而唐门又是半隐半现不理武林中事,百晓生一脉更是不得其踪;武圣一脉自东海蓬莱,虽说一令出万刃从,但也鞭长莫及,百花门与龙守堂也触碰不到其利益中心。唯有这李家于明面之上,这些宵小之辈妄想撼动这李家,从而取代四大世家其一的位置,故才有绑架李若水之事来寻衅要挟。” 徐云与小鱼静静的听着,二人不知其意。 青阳子接着说道:“虽说天聋地哑年事已高,但李家这传承大族岂是那宵小之辈能撼动得了的。江湖中门派众多,但除正宗传承如少林、武当等外,其余帮派皆上不了台面。四大世家虽与武林这几派也有来往,因滋事于李家,李家为保世家颜面,也不会借助这几派之手。重焕老弟肯定不会出山,霆风侄儿也不会上阵,这样有损颜面。只有派出与你同辈的李擎苍为首几人,去荡平龙守堂与百花门。” 听到这里,徐云眼中闪过一丝恍然,躬身道:“青阳爷爷,我明白了。” 聪明如徐云与小鱼两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青阳子的意思。 百花门绑架李若水,李家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同时也不能叫武林中人看了笑话,势必会有一战。而李家当然不会派家主出站,只有让李擎苍一辈出世。而李擎苍功力为大天位第八重,百花门中化境高手众多,断然不是其对手。而徐云还在求李家的两件至宝,所以这一战,徐云必然参加。李重焕醍醐灌顶于徐云,使其迈入化境,也是有这一层深意。 青阳子点头,慈祥的看着徐云:“这不光是重焕老弟的意思,也是我的想法,你此去,也算是替你爷爷偿还了当年的债。若是成功,则天罡化清珠与地煞八荒玉也会赠予你,孩子,这也是我能帮你争取到最好的办法了。” 徐云听罢,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多谢青阳爷爷。” “还有半月,你得到冥木了,先回去。她遭歹人所害,被封闭六识,经脉阻断,但身体机能在逐渐减退,冥木的阴气有缓解之效,可延缓衰退。” “是,我这就回去,您不说我也想今日启程。”徐云道。 “去。” 徐云起身,看向小鱼:“我现在便走。” “我在此等你。”小鱼道。 徐云走后,青阳子看着面前的小鱼,摇了摇头,道:“陈姓娃娃,你师门可安好。” 小鱼听闻青阳子这句话,心中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青阳子,道:“您……您知道我……” 青阳子一笑:“鬼谷传承千余载,向来只是无心人。我不光知道,我还知道你是陈家后人,如今元朝已灭,你陈家大仇已报,跟着徐云,不过是想寻找你师爷,第三十一代百晓生罢了。” 小鱼沉默,不作言语。 青阳子又道:“别怕,我没恶意,念你无歪心,跟着徐云,你会得到线索的。” 小鱼躬身施礼:“谢前辈。” 青阳子一笑,起身走了出去:“回去休息,我也回观中了,这折腾一夜,老骨头要吃不消了。” 昆仑山脉,冰室。 徐云小心翼翼的将冥木安放在冰床上的刻槽内。冥木遇寒,一阵阵黑雾散出,同时一股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良久,黑雾散去,只见冰床上女子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徐云伸出手抚摸着那吹弹可破的面颊,紧紧的抿着嘴唇,双眼中透出无以言表的激动。 “神术不欺我……” 浙江承宣布政使司, 杭州府舟山群岛东南, 普陀山,法雨寺山门前。 老方丈玄厄一身袈裟协众弟子皆双手合十闭目站立,法相庄严,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秋风拂过,地上那金黄的秋叶卷起阵阵波涛。 目光所及之处自山脚下缓步走上一老者,身穿道袍,背着双手行这百步台阶步伐矫健丝毫没有停顿,待走上石阶,老道士面不改色,气息不乱。 玄厄睁开双眼,看这面前的老道,口诵佛号:“阿弥陀佛,见过道长。” 青阳子看着与自己同龄的玄厄,也是花白的胡须,双眼窝下垂,满是皱纹的皮肤仿佛用手一搓就能掉下来一样,他平静的看着玄厄,手中掐决,也是口诵道号:“无量天尊,十年一别,再见之时你我都已是将行就木之人。” 玄厄点了点头,道:“道长不妨入寺一叙。” 青阳子摆了摆手:“不了,虽说佛道不分家,但也不相立,老朽还是不要唐突了菩萨,我此番前来,遵张大哥遗言,来取那句十年之期的约。” 玄厄摇了摇头,道:“阿弥陀佛,玄嗔师兄坐化之时,五台山与普陀山共九百九十九名弟子诵经,灭其一生杀戮八亿四千劫罪,师兄终前并未留下任何物件与转托之言,只是开口说了一个字后,便安然坐化。” “何字?” “说了一个‘好’字。” 青阳子听后若有所思,随即摇了摇头,又看着玄厄,心中平静:“玄厄,我走了,我青阳观距离你这普陀山五千余里路,我这把年纪经不起这般折腾了,这次,怕是永别了。” 玄厄古井不波的双眼,看着青阳子,默不作声。 青阳子转身走下台阶,手摆拂尘口中高唱太乙天尊颂:“愿随天尊跳苦海,升华长乐净土中。火焰熄灭恶浪平,普愿众生皆得道……” 玄厄看着下山的青阳子,那如深潭一般的眼眸终是露出一丝悲然,嘴角动了动:“阿弥陀佛,悲哉,然哉……” 净月庵。 青阳子看着前面背对自己敲着木鱼盘膝而坐的你然师太,一丝心酸自心间流动。 “他坐化前,只说了一个好字。” 你然师太神色一顿,木鱼禅音也暂停了下来,青阳子缓步退出大慈大悲观音堂。 你然师太思绪万千,看着佛像,久久不语。 四十年前,五台山南山寺。 凰姑一身苗族服饰,手中一杆玉笛,看着面前的一身白袍长发披肩的张雪凌,声音颤抖的问道:“哥哥,你真的就此了却红尘事,不问人世间吗?” “我这一生,杀戮太多,如今又添一障杀孽,人世间我已不再留恋,让我去……”张雪凌说完便由前面两名迎客僧引路,缓步走上台阶。 凰姑看着张雪凌的背影,不禁双眼模糊,滚烫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自美目中落下。 “下辈子!你娶我可好!”凰姑声嘶力竭的哭喊。 张雪凌的身形一颤,头也不回的直径走进了南山寺。 凰姑缓缓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放声痛哭。 你然师太想到这里,苍老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从佛龛上拿起一支短笛。 “哥哥,此生我最后一次为你吹奏一曲你最爱听的《逍遥游》。” 悠扬的笛声响起,如梦如幻,笛音中透着些许沧桑与落寞,那是对情人的缅怀,对命运的折服。 曲末,一尾亢长的尾音嘎然而止。 走在寺庙门口的青阳子脚步一顿,释然的望着净月庵那舍佛堂,眼中弥漫悲伤。 “又一位故人离去……” 第二十三回 上行杯,三秦风烟望五津 靖州府,李家。 李擎苍坐在屋内,整顿着武器装备,心道接下来是场硬仗,百花门,龙守堂,哼,敢劫我妹妹,我必去讨个说法,而后荡平尔等宵小之辈。 客厅内,李擎苍参拜父亲,李霆风与李夫人端坐正位。 “见过父亲。”李擎苍伏地叩首。 “嗯。”李霆风点了点头:“擎苍,此去凶险必有一场恶战,那徐云跟随于你我倒是也放心,对付百花门,你需注意一点,那百花门罗刹童子甚是诡诈,他们练就一种名唤《抽骨换血》的邪功,可瞬间提高自己的功力,不过有一个时辰的期限,期限过后,会衰减至低于自身一重功力的境界。你若交战中,不可硬碰,需谨慎灵敏应对,除此之外,诸如百花门化境之上的高手,还有龙守堂,你不必多虑,我自会派族中高手暗中跟随于你,你此番前去,只需灭掉罗刹童即可。” “是,父亲,我知道了。”李擎苍回答。 “苍儿,一定要加小心啊,一定要平安回家。”李夫人走上前,拉起李擎苍攥住他的手,眼中充满了不安心。 李擎苍一笑:“放心娘,儿子都这么大了,也不是没在江湖上闯荡过,区区百花门,还不足为虑。” “你可千万不要轻敌啊,那下九流门派邪功歪路不计其数,万事都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着了他们的道啊!”李夫人还是放心不下,说着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是,我知道了,娘,您就放心!”李擎苍苦笑。 “别在孩子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擎苍,尽管去,我李家近几年都没有大动作,别让一些宵小之辈觉得我们就好欺负了。此番前去,扬名立万!”李霆风说道。 “是!”李擎苍躬身施礼,随即转身大踏步走出大厅。 靖州府外,官道。 李擎苍骑白马而行,马鞍兵器架上一柄亮银夺龙枪寒光凛凛,身旁徐云、小鱼等人也骑马同行。再往后十名家丁相随,看这十名家丁,皆是天庭饱满,太阳穴鼓气,自是精气神十足,一看便是练家子。 行至山林,徐云忽地一皱眉,向后观望,眼中戒备。 李擎苍见状,一摆手,叫停身后家丁,转过头问道:“云哥,为何如此。” “似是有人尾随。”徐云道。 小鱼也疑惑道:“这才刚出了靖州府地界,若是江湖宵小,也不敢自这里动手。” 徐云认真感应了一会儿,笑道:“此人没有杀气。” 李擎苍也表现疑惑,忽而恍然,道:“莫不是……” 徐云跳下马,将缰绳交给家丁,道:“你们继续前行,留下记号方便我寻你们,这个人我来处理。” 李擎苍点了点头,他知道如果他去的话是肯定降伏不了的,不被降伏就不错了,所以让徐云去,他与小鱼一行人等继续前行。 徐云直径奔着官道一旁的树林而去。 躲在树后的李若水正在鬼头鬼脑的张望着哥哥等人,突然发现他们停了下来,心道不好,应该被发现了,又见徐云跳下马奔着自己的方位所来,顿时慌了心神,连忙蹑足潜踪的向树林内部躲去。 来到一颗巨大的榕树下,发现这颗榕树内部空荡,正好能容下一人,李若水连忙躲了进去,探出小脑袋张望了一眼,只见徐云在树林外侧正疑惑的摸着脑袋。李若水心中窃喜,吐着舌头小声嘀咕:“哼,想来抓姑奶奶回去,不存在的,找不到找不到,啦啦啦啦……” 随即收回身形在榕树洞里坐了起来,用小树枝不知道在地上画着什么,脸上气鼓鼓的:“哼,爹爹凭什么不让我去,我是受害者,我要去狠狠的教训他们。” “不让你去是为你好,百花门高手众多,万一照顾不到你使你受伤了怎么办?” 李若水听闻,猛然抬头,却看见徐云正在树洞外抱着肩膀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你……你怎么找到我的?”李若水惊讶问道。 徐云摸了摸鼻子,笑道:“快出来,我送你回家,这儿离家还不远。” “我不!我也要去,我要报仇。”李若水叫道。 徐云摇着头,语重心长的劝道:“太危险了,百花门诡异至极,高手众多,万一你去了,我们分心照顾不到,伤到你怎么办。” 李若水委屈的说道:“你们嫌我是累赘我也知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去。” 徐云看着李若水娇弱可怜的模样,不觉得心中一软,这段时日虽说接触时间不常,怎么说也有三四个月了,期间也经历了一些风浪,自幻月山庄初相遇,自昊天山寨战群魔,至护送这小妮子安全回家,一路上如开心果一般带来欢笑,着实让自己本就争分夺秒紧张异常的江湖生涯缓解一暂。这李若水虽说是千金之躯,却也不拘小节,仔细想来一路上丝毫没有娇生惯养的习性,却也难得。这百花门一战本就凶险异常,连自己都没有几分把握,这次,绝不能依了她。 想到这里徐云蹲下身来,语气缓和的说道:“夭夭,这次太凶险,不能带你去。你不是说要一直看看所谓的江湖,看看那些绝顶的武林豪侠吗?算起来明年要在东海蓬莱岛召开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你要是乖乖的在家等我们回来,我带你去参加武林大会怎么样?” 李若水听闻眼睛一亮,充满惊喜的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太好了!”李若水欢呼,随即又是神色一黯:“我十二岁那年就想去,不过家里不带我去参加,说我是纯阴体,如果被发现,会引起无端是非的……哼,每次都是带哥哥去,把我自己留在家里。” 徐云一笑,拍着胸脯道:“有我在,你怕什么,我是大盗,虽说惯于取物,但偷偷把人带走,也不在话下。” “那真是太好了!”李若水欢呼道:“一言为定!拉勾!” 徐云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和李若水拉了拉手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徐云笑了笑:“好了,出来,树洞里潮湿,别染了风寒,我送你回家。” “嗯!” 两人走出树林,看着官道前方,李擎苍等人早已走远。 徐云蹲下身来,道:“我得尽快把你送回去,好去追赶你哥哥他们,上来,我背你。” “好。” 如今功力已至化境的徐云,再加上家传步法,速度自然比之前要快上许多,他背着李若水,内力运转,脚下追云步施展陆地飞行术,李若水只觉得两旁树木建筑飞快的向后退去,带起的风刮得睁不开眼睛。 约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已经回到里靖州府李家门前。 徐云放下李若水,门口家丁见状连忙向内通报,不大一会,李夫人连忙小跑了出来,抱住李若水责备之中带着关切自不在话下。 徐云与李夫人交代过后,李若水被李夫人带了回去,她还不忘回头看着徐云,嘴中无声的说着什么,想来是提醒徐云不要忘了答应她的事。 徐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表示不会忘记。 看着李若水进了李府,徐云呼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会内息,奔着南阳方向赶了过去。 徐云赶路先且不提,却说李擎苍一行人等。 自徐云离开,一行人一路上留下记号,来到一家酒肆,众人在此歇脚,填补腹中饥饿。李擎苍与小鱼对坐,吃着酒菜等待徐云。 李擎苍环顾四周,小酒肆中人不算多,这十几人来临,把掌柜与店里伙计忙活的脚不沾地。 “你认识徐云多久了。”小鱼问道。 李擎苍撇了撇嘴:“从小就认识。” 小鱼笑道:“那你们也是发小咯。” 李擎苍喝了一口酒,抿了抿嘴,让烈酒缓缓的入喉,却不自觉的咳嗽了起来,看来他还是不适合喝这种烈性的烧酒。擦了擦嘴:“只不过是十余年未见了,不曾想今时未见。” 小鱼饶有兴趣的问道:“那再次相见,我怎么见你并不是太开心?” “小时候,他爷爷一带他来我家就揍我,我苦练武学这么多年,本想着再次见他也把他打翻在地,没曾想爷爷传功给他,就又打不过了,唉……”李擎苍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可是爷爷的亲孙子,这么多年爷爷都没传功给我,居然传给了他。” 小鱼哈哈大笑:“看你真是有趣,你应该也知道,传功这种情况,其实对自身并无益处。打个比方,若是一个普通的人,不会武学,就算传给他绝世高手的内力,他也不会去使用,反而会适得其反,白白浪费了内力。若是一个武林中人,有幸得到高人传功,益处也并没有那么大,因为每个人的内力不同,他会需要多半的时间去平和突如其来的功力,况且对自身根基也不稳。你爷爷不给你传功,不过是想让你扎扎实实的凭借自身实力去突破境界,也是为你好。” 李擎苍挠了挠头,道:“道理我都懂,就是心里不平衡。” “没事啦,有什么不平衡的,以你的武学天资,我相信不久也会达到化境的。”小鱼安慰道。 她嘴中咀嚼着牛肉,看向李擎苍身后渐渐落下的夕阳,缓缓的说道:“他也确实太需要提升了,不然很多事情没法去做。” 李擎苍笑了笑没有说话,两人吃了一会儿,李擎苍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小鱼一笑:“我们啊,可有趣了,因为我的过失,徐云还要杀我,我和你简单说下……” 小鱼自初见徐云起讲了起来,李擎苍也好奇的听着,两人不时发出笑声。 待众人歇息过后,起身结账。 “云哥还没赶来,我们还继续向前走吗?”李擎苍向小鱼问道。 “这天色渐晚,又正值深秋,空气寒冷,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还是留下记号,到了前面城中找一家客栈,在那里等他。”小鱼略一思索后说道。 “也好。”李擎苍点头,随即招呼家丁,在路边留下约定的记号,众人上马,扬尘而去。 第二十四回 迷魂阵,龙守平灭昊天寨 李擎苍一行人自客栈歇脚,时至次日天亮也不见徐云寻来,这下小鱼有些焦急。 一行人在客栈楼下吃着早点,小鱼纳闷的说道:“以徐云的脚力,在昨晚就应该到了啊,莫不是途中出了是非?” 李擎苍也纳闷,表示不解。 几人吃罢早饭,决定再于客栈等待一日。 房间中李擎苍、小鱼、李家五行门侍、家丁在座,正商讨攻伐百花门事宜,却见一人推门进来,正是徐云。 小鱼等人站起身来,惊喜道:“你可算赶来了!” 只见徐云面露焦急之色,说道:“快收拾一下,绕路去昊天寨,张大哥他们有难!” “怎么了?!”小鱼惊讶。 “来不及解释了,快走,路上于你等细说。”徐云催促。 李擎苍与众家丁也不明所以,不过都起身拿好兵器下楼。 一行人匆匆忙忙结了账,飞身上马呼啸而去。 徐云骑的马跑在最前面,后面是李擎苍,小鱼,再后面是李府的众家丁。一路上也顾不得说话,大家都是跟着徐云一头雾水的疾驰,看徐云的样子,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昊天山寨。 一行人疾驰了一天一夜,天色渐亮,中途没有丝毫歇脚,马上颠簸剧烈,好在这一行人都是练家子,没有大碍,但也人困马乏,胯下四足兽早已不堪重负,徐云不得已在路边寻得一处茶摊歇脚。 众人点了一些点心,小鱼吃着点心问道:“徐云,到底怎么了,这二话不说就这么奔波,属实让我等纳闷。” 李擎苍与众家丁也纳闷的看着徐云。 徐云喘了口气道:“前日我送若水回家,往返途中,沿着标记寻你们,途中却遇到迷魂阵、鬼打墙。” “我们做的记号五里一处,都是李家专用的标记,不可能有误,怎么会遇到这等事?”李擎苍纳闷的说道。 “嗯,你们的记号很清晰,我也很容易寻到,不过途中记号竟然转向别处,不似你们的路线,这记号皆是以血色绘制而成,我恐你等遭遇不测,于是我便寻了过去,一探究竟……”徐云缓缓道来。 话说徐云沿着李擎苍等人的标记快速赶路,途经两条岔路,一条为宽阔的官道,一条为羊肠小道,小道两侧密林丛生,草灌高长,徐云蹲下身查看,赫然发现记号由白墨色被人涂成了深红的血色,白底的六芒星依旧徐云当时心中一跳,暗道不好。这李家标记为六芒星,六角中其中一角较长,长的那个角便是若指方向,可这血色六芒星其中一角覆盖了白墨色的指引角却指向旁边的那条小路。徐云看着那羊肠小道暗自思索,白色的标记定是李擎苍等人留下的不假,他们应该是奔着官道而去往南阳方向,可这莫名的被人覆盖了血红色标记,指向这条小路,莫不是李擎苍等人遭遇不测?以李擎苍还有其家丁的功力,就算两位中乘化境高手前来也一时半会奈何不了他们,但不管怎么说,此事定有蹊跷,看其标识就是引我过去之意,但明知陷阱,念及小鱼擎苍等人安危,我也必须要一探究竟。 徐云想到这里看着渐渐西去的太阳,深吸了一口气起身便向小路而去,左右双手拢雀缠手紧绷,以便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一路上血色暗记十步一标,看向样子生怕他走错了路。根据标记行不多时,已经来到一片密林之中,四周皆是枯黄的桦木,金黄的树叶在地上约一尺之厚,血色标记也断在了这里,徐云警惕的看着四周。 约有一刻钟,四面八方渐渐起了紫雾,徐云见状连忙紧闭口鼻,静气宁心,做好了战斗姿态。 只听紫雾中一阵铜铃声响起,扰人心魄。并伴随着一声矜持中略带轻微沙哑的女声响起:“大侠果然来了。” 徐云只见自紫雾中走出一三十余岁的少妇,一双小脚穿着绣花鸳鸯缎玉鞋踩着树叶嘎吱作响,身穿淡紫色纱袍重缎袍,长发挽起,粉红色的嘴唇自嘴角带着笑意,画出一弯完美的弧度。不算高挺的鼻梁,一双弯弯的杏眼上挂着浅浅的细眉,眼中尽是笑意,其模样妖娆中带着端庄典雅。 徐云看着面前的妇人,丝毫没有被眼前的惊艳所震惊,依旧戒备道:“你是何人,为何引我至此?” 少妇轻笑:“奴家不过遵我主之命,将大侠挽留在此一夜。” 徐云眉头一皱:“你主为何人?” 少妇掩嘴轻笑:“喏,就是你们要讨伐的人咯。” “你是百花门的人?!” “是咯。” 徐云点头:“江湖传闻道百花门中两青竹三花魁,三花魁中我见过千面娇容梁文颖与刹血娇魔梁文婷两姐妹,看来你就是那头一朵花魁,人称好似春风沐雪的蒋如歌?” “呦,不曾想大侠还能叫出我的名字,让奴家真是三生有幸,正是我咯,蒋如歌。”少妇轻轻的一笑。 “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徐云用嘴中错咬着牙齿,眯着眼说道。 “大侠莫要动气,与奴家在这畅谈一夜,奴家吹笛弄舞,愿讨大侠心喜,看大侠眉分八彩目若朗星,英俊潇洒,奴家于这野岭密林之中赠予大侠极乐之境也未尝不可,何不快哉?”蒋如歌轻声细语的诱惑道:“若是大侠执意要走,那就休怪奴家狠心了。” 徐云不屑道:“你们百花门除了色诱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看来大侠执意要走了,那就休怪奴家无情了!”蒋如歌语气骤然降温,冷如寒霜。 “对于你百花门也没什么情面可讲!”徐云冷哼,随即左手一抬,绕蟒索出,一道飞爪似闪电一般向蒋如歌抓去。 “说动手就动手,这么不会怜香惜玉的吗?”蒋如歌闪着身体躲避道,随即向右跳开一丈远,自腰间拿出一支玉笛,还没等放到嘴边,便见徐云一掌拍了过来,蒋如歌迅速低头旋身躲了过去,徐云见一掌落空,心念李擎苍等人安危,也不过多花招,直接使出了百步神拳。 蒋如歌见徐云攻势甚猛,渐渐抵挡不住,心念一转,猛然虚晃一招跳上了树梢。 徐云怎会让她逃脱,也跟着跳了上去,两人在密林中辗转腾挪,本就不堪重负的枯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蒋如歌一边企图摆脱徐云,一边不知从身体何处散发出一团团紫雾,这下弄的徐云甚是烦闷,这紫雾无味,但也不能大意,徐云也是一边闭气一边追赶。 看着蒋如歌似在绕着某种轨迹逃窜,徐云一边留心观察一边追赶,心道这妇人轻功有两下子,照这个速度,我还需一刻钟才能追得上她,追上降伏之后,我定要问个究竟。 还没等徐云心中盘算完,蒋如歌回首一扬,一颗紫色丹丸打出,徐云一惊,心道又遇到个打暗器的,随即闪身跳下脚踩的树枝落在地上。那紫色丹丸正打在方才徐云方位的那颗树干上,发出“啪”得一声。 一时间紫雾如翻江倒海一般自树干处向四面八方涌来,只是刹那,徐云便觉得伸手不见五指。 徐云心中叫苦,拔出背后宽刀双手握紧竖立在胸前,闭上双眼仔细聆听附近动静。 此时却听闻一曲悦耳的笛声自四面八方响起。随着笛声声调升降顿亢,紫雾也不断的翻涌。 此时的徐云只觉得有千万只小虫自四面八方向自己蠕动而来,徐云挥舞着劈天刀,周身上下翻飞,密封个严实,但也觉得身体几处奇痒无比。 一曲毕,却听闻蒋如歌的声音响起,若远若近。 “大侠,蛊音迷魂阵了解一下。” “蛊音迷魂阵?!” 徐云心中震惊,没想到苗族失传已久的迷魂阵今天让自己遇上了。 若说蛊术,世人都会联想到苗族。苗族主要分布在贵州、云南、广西等地。蛊在苗族地区俗称“草鬼”,相传它寄附于女子身上,危害他人,苗族又分为内宗与外宗,内宗众家如陈寨,以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为己任。外宗使用禁忌巫术来夺人性命与钱财不择手段。那些所谓有蛊的妇女,被称为“草鬼婆”。苗族几乎全民族笃信蛊,只是各地轻重不同而已。 这蒋如歌怕是贵州一带外宗中人,这蛊音迷魂阵徐云也略有耳闻,只不过他不甚了解破解之法,若是想破解,怕也需苗族内行人士来破,外门人,想轻易破解却难如登天。 “咯咯……”蒋如歌的声音又忽远忽近的传来:“大侠,我这迷魂阵并没有对你用出它的攻击性,门主只是叫我困住你一夜,又没让我杀了你,况且我真杀了你,那梁氏姐妹也会记恨于我不是?哦,对了,看在梁氏姐妹的情面上提醒你一句,若是你走出了迷魂阵,记得要去大盘山的昊天山寨看看你的故人哦,奴家就不奉陪了,后会有期啦!” 紧接着密林中除却紫雾缭绕,一片寂静。 徐云听闻蒋如歌如此说道,顿时如千斤巨石压在心头喘不过来气。百花门是要向昊天山寨下手了,听她的意思,看来已经得手也说不定。 他心中焦急,抬起左手,手指一动,“咔嘣”一声自手腕缠手处弹出一类似指针的小玩意,却只见这指针不断的逆时针旋转不停,徐云眉头一皱,看来八方仪在这里也不能用。无奈之下只能凭着直觉向官道附近走着,但无论从哪个方向走,都是走不出这片紫雾,从何处走出又会到何处。 徐云走了一会儿,靠在树干上低下头暗自思量,这莫下去也不是办法,世间但凡阵法,都有其阵眼,确实寻得那阵眼,自有破解之法,可这虽说正值深秋,树叶枯黄脱落,这密林中也是遮天蔽日,因紫雾原因可见之处不过半丈远。方才我跳上树木远望却看不见紫雾边际,知是中了幻象,这叫我如何寻得那阵眼。 徐云思量片刻,转头看着身后的水曲柳树,自语道:“看来只有硬走了。” 想到这里他提着手中劈天刀,对着树干就是一刀,劈天之锋可劈天,形容是夸张了些,但一刀断树却不在话下。高大的树木应声而倒,砸落时震起一阵秋叶纷飞,但那紫雾却如固体一般丝毫没有撩动。 徐云一路向前走着一路砍着树,所行位置树木皆纷纷倒下。 十里之外的山峰上,蒋如歌手搭凉棚远眺,半晌,神色一愣,转而哈哈大笑。 “真是暴力啊……江湖传闻大盗徐云诡异聪慧,原来也有这么愚钝的一面,哈哈,果真是身在山中不知山,今日真是开了眼了……” ―― “唔……你就是这么一路砍树砍出来的?”小鱼语塞。 李擎苍也古怪的看着徐云,没有言语。 徐云一愣,看着二人道:“对啊,天光放亮紫雾散去就出来了,然后赶忙寻到你们,去救援昊天寨。” 小鱼不禁莞尔,道:“也是,你当时情急。这迷魂阵中的紫雾是惧阳光,天日一出蛊虫俱散,我这里有一味膏药,你且敷于身体所痒之处,半个时辰就会有所好转,不过有些疼痛。” 小鱼说着自百宝囊中拿出一味膏药,递给徐云,徐云道了一声谢,接过膏药,敷在被蛊虫侵蚀之处。 徐云一咧嘴,对着小鱼笑道:“感觉你是一个行走的医疗包。” 小鱼哈哈一笑,道:“歇息过后我们便走,快去昊天寨。” “不,”徐云摆手,看着李擎苍与小鱼:“你们在此歇息半日,我脚程快,我先去,我担心张大哥他们,小鱼你熟悉路,歇息过后便带着擎苍他们走。” 小鱼点头,道:“也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徐云说完自桌上酒壶向葫芦中灌满了酒,起身便向外走。 低身施展追云步中陆地飞行术,横跳江河竖跳海,万丈高楼脚下踩,眨眼之间便没了踪影。 却说徐云疾行一日,天色渐晚,大盘山已遥遥在望,徐云驻足喘着粗气,离着老远却听闻大盘山顶有炮声轰动,震耳欲聋,不时间火光闪起,他暗道一声不好,也顾不得调息又疾驰而行。 约一个时辰,徐云轻功上山,因疾行而剧烈喘息的他伏在一块巨石边向昊天山寨寨门观望,只见寨门大旗倒落,寨内火光冲天,尸横遍地,皆是昊天寨的喽啰,而此时却不见半个人影。再看这巨石周围皆是巨大的深坑,密密麻麻,其中不乏一些残肢断臂。 他心中正焦急,突然间一道巨大的火球自前方山顶上落下,夹杂着呼啸声。“炮弹!”徐云慌忙间闪身,又就地翻滚了数十丈远。 “轰――” 他方才所在之处碎石横飞,地面上被炮弹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整个山地都晃了三晃,摇了三摇,那狂烈的爆炸将方圆十丈的尘土与巨石全部震得飞上了半空。 徐云费力的扒开身上泥土与碎石爬了出来,看到身旁的炮坑后顿时一身冷汗落下,心有余悸的想到若再少退一丈,定会粉身碎骨。 还不等他庆幸,自山顶上方又是一颗炮弹飞来。 徐云心中暗骂一声,这定是将我当成百花门的人了。不容多想,他纵身窜出,一跃数丈远,又是“轰”的一声。他也没回头看,向上一窜,一式燕子穿云蹬了出去,落地之后脚尖点地,快速攀爬向对面山顶。 “妈的!又没打中!这人身手怎么这么快?!”张云浩气急败坏的用脚踹着面前的精钢火炮。看张云浩浑身上下尽是伤口,也没有包扎,有几处还慢慢渗透出血迹。周围肖迪,肖勇还有十几名喽啰兵也皆是如此。 “当……当家的!他要要,要上来了!”肖勇手指着下面的山体峭壁说道。 “开炮!给我狠狠的打!绝对不能让这些人上来!”张云浩向着边上其余七门大炮的炮手喊道。 “是!”那七名炮手调整炮口手举油松就要点燃火信。 这时在一旁的肖迪出声制止:“且慢!” “怎么了!?”张云浩扭头看着肖迪。 肖迪指着下方不断攀岩上山的徐云道:“大哥,你仔细看,这人身形好生熟悉……” “嗯?”张云浩紧锁眉头看着下方那人因方才炮火连天尘埃飞扬,在山顶俯视山下皆是模糊一片,经过一天的鏖战,众人都杀红了眼,怎奈何敌强我弱,不得已退守大盘山中的磨盘山顶峰。现在众人都好似惊弓之鸟,只觉得有人便开炮狂轰乱炸,有诡异之处便投放滚木擂石,也难怪他们这般疯狂,若是让敌人上了山顶,那这昊天寨仅存的二十余人便彻底没了活路,在生死面前,哪里还管它什么错杀与滥杀。 这肖迪自幼习得箭术,双目敏锐,瞧得了山下那人身影熟悉,便出声制止。 近了,快到山顶了,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自山顶坡下窜了上来,一个落地旋身站在了那里,喘着粗气。 张云浩定睛一看,连忙揉了揉眼睛,又是一看,“啊呀!”一声,上前抱住徐云,激动的说道:“徐老弟!真是你啊!哥哥差点炸错了人!” 徐云苦笑,这张云浩虎背熊腰,再使点劲都快把自己勒断了,他挣脱张云浩的熊抱,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事,张大哥,我这不好好的吗?” 张云浩一脸惭愧:“真是没看清,这一仗都给我打怕了,有点异常我就直接开炮,方才看下方一道黑影闪动,我以为还是那些魍魉,幸亏二弟眼力好,将你认了出来,要不然,唉!”说着张云浩蹲在地上双手捂着额头,唉声叹气。 徐云蹲下身来,拍了拍张云浩的肩膀:“没关系的张大哥,别放在心上。你们怎么样?损失严重吗?是不是百花门的人?” 听着徐云连问三个问题,张云浩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看来真的是悲伤至极。 “五百人啊!整整五百弟兄啊!都死了!他奶奶的!我们兄弟五六年基业被这帮狗娘养的毁于一旦!若不是苏轲苏大侠前来帮忙助阵,你就见不到我们这些人了。” 肖迪、肖勇也在一旁悲伤至极。 徐云心里怒火中烧,强忍着怒火问道:“苏轲也来了?” “苏大侠被两个人联手打成重伤,正在后面的地窖中疗伤,思盈妹妹在看守呢。”肖迪在一旁说道。 徐云一听,心中又是一股急火窜上脑门,连忙说道:“快带我去!” 第二十五回 闯重围,众侠对峙龙守堂 磨盘山地窖之中,这地窖乃是昊天山寨藏纳武器弹药与金银细软之地,窖内的木箱成摞成排,墙角四周点燃着四根蜡烛,不敢多点,恐不慎引燃弹药,虽然烛光微弱可在这如一间小卧室的空间内却丝毫不影响视线。张云浩几人布置完防御线后将徐云引近苏轲面前,徐云看着眼前盘膝打坐的苏轲,他赤裸着上身,脸上忽明忽暗,嘴角不时溢出一丝血迹,前胸上一张墨绿色的掌印,掌印处不时散发出落隐落现的绿色气体,徐云看着那掌印眉头紧锁,这是什么功夫,竟然这般诡异。 岳思盈一见徐云到来,脸上挤出一个并不算快乐的笑容:“徐大侠,你来了。” 徐云点了点头,看着打坐的苏轲问道:“怎么回事,何人重伤于他?” “龙守堂邱木生与百花门的二竹中的凤尾竹,苏大哥是中了他的青竹掌。”一旁的岳思盈答道。 “龙守堂也来了?”徐云诧异,看着苏轲胸前的掌印,他快步走到苏轲身后盘膝坐下,双手贴在苏轲背后任督二脉的位置,道:“我先帮他压制体内毒气。” 半个时辰,徐云脸上汗如雨下,缓缓的睁开双眼,站起身来,看着苏轲。 不一会,苏轲吐出一口黑血,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苏大哥,你怎么样了?”岳思盈见苏轲睁开双眼急忙问道。 苏轲摇了摇头,意示没事,随即对着徐云挤出一丝笑容。 “我只能帮你压制毒伤一日,接下来还需你自己运功将毒素逼出体外。”徐云道。 “一日就够了,什么时候来的?”苏轲站起身来,岳思盈上前搀扶,他却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岳思盈只能悻悻的后退几步。 “刚来没多久。”随即徐云将自己一路所遇和李家的出征讲了一遍,道:“小鱼和李擎苍随后就到。” “太好了,他奶奶的,有李家帮忙,大仇得报!”张云浩双手激动的撞着拳头。 徐云看着众人,道:“给我说说怎么回事,现在战况如何。” “我来说。”岳思盈上前一步,道:“前日傍晚,我与二哥正在山寨巡查布置夜岗。传令官传山门哨岗时久久不回,于是我二人便前去探查,却发现传令官已死在半山途中,我们顿时觉得大事不好,恐有人袭寨,于是飞奔至山下却发现岗哨喽啰皆被刺杀,横死当场。我发出信号弹全寨戒备,与此同时大寨内火光冲天,喊杀不断,正当往返途中自两旁山林中窜出五名黑衣蒙面人,手持匕刃。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与二哥还有亲卫兵便与这些人打了起来。好在这几人功力不高,但我们也有伤亡。一路斩杀与大哥汇合,大哥已经被黑衣杀手团团围住,寨中喽啰也死伤过半。这些杀手源源不断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死了一个又冲上来两个,打斗至约午夜子时,本以为我们就命绝于此,不想苏大哥来了。”岳思盈看了一眼苏轲,继续说道:“那些杀手见苏轲到来,便伏于房顶,藏于树后,匿于石侧,隐于夜色,皆虎视眈眈的伺机而动。对峙了约半刻钟,那群杀手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自各个角度一拥而上,苏大哥双手打发暗器护佑我们还有十几名弟兄于十丈之内。这群人连续攻了十数波却不见攻下,再折损了数十人以后,又悉数退下。就这样苏大哥一路护送我们至磨盘山顶,守了一夜。昨日清晨,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是龙守堂的邱木生与百花门的凤尾竹,苏大哥与他们交谈一阵便打斗起来,这一仗直打了一天一夜,直到今天上午,苏大哥重伤,我与大哥二哥架火炮抵挡了一下午,这他们才退下没多久,眼看弹药就要没了,没曾想徐大侠你赶到了。” 徐云颔首,心道我上山时却没发现一人,他们定是有意放我入山,好一网打尽。他看向苏轲,问道:“你和龙守堂反目了?” 苏轲点头:“他们向唐门提供了我的位置。” “稍安勿躁。根据这几日的战况,他们下次发动进攻会是何时?”徐云看向张云浩。 “快了,没多久了,这些人应该就在山下等着下一轮进攻。”张云浩担忧道。 “以现在的局势我们不可坐以待毙,必须突围出去,才有生存的可能,不然只怕他们来人越来越多,困也困死在这里了。你安排下去,收拾一下,重物不带,从轻处理。”徐云说道。 “嗯,我这就安排。”张云浩与肖迪、肖勇二人转身出去安排事宜。 徐云又看向岳思盈,抱拳道:“你也去安排一下,我与苏轲有些话要说,见谅。” 岳思盈一欠身:“没关系,我理解。” 待岳思盈出了地窖,徐云看向苏轲,双目闪烁,道:“龙守堂这群人是不是你引来的,这其中也涉及到唐门?” 苏轲眯着眼看向徐云,不置可否。 徐云见苏轲如此态度,自顾自的点头,随即问道:“你为何反出唐门?” 苏轲神色一黯,随即道:“无可奉告。” 徐云一笑:“那算了,这次,我护你周全。” 不多时,张云浩几人进来,道:“徐老弟,一切都安排妥当,重火器都隐藏起来了,只带了随身武器与盘缠。” 徐云点头,问道:“我们一共几人,现在是什么时辰?” “你算上我们一共二十二人,酉时。” 徐云略一思忖:“李擎苍他们也快到了,都叫进来。” 不一会,地窖内挤满了人,按杀手一击毙命的习性,在场能活下来的都是轻伤,也只有两人重伤。都是手持兵刃,还有不少行军打仗用的盾牌。 徐云看着这群人道:“我们现在就突围。肖大哥,思盈妹妹,你们二人别的不用管,只顾着看好苏轲。分出八人持盾牌自八方以苏轲为中心形成保护圈,再有四人将那两名重伤的弟兄保护在圈内,剩下两人要勇猛一些的,随我在前面开路。张大哥,你带领肖勇负责断后。” 张云浩点头道:“合理,都听你的徐老弟!曲威曲武!” “有!”两名浑身是血的壮汉出列,双手抱拳,等待号令。 “你兄弟二人跟随徐老弟在前开路,不可后退一步!” “遵命!”二人领命后也不多话,大跨步来到徐云左右,徐云点了点头:“先都出去。” “走!” 众人陆续出了地窖,紧锁地窖,将其入口用土石埋好。众人伏在地上,等待着命令,徐云压低声音道:“我们不能从正面突围,从后山走,这里地势高,若李擎苍他们来了必定手持火把,我们能尽收眼底。我们再等李擎苍他们一会儿,看到他们来了,我们就突围。” 众人点头,张云浩半蹲着身子看向身后的喽啰兵们,眼眶不觉间红了起来,也是压低着声音道:“兄弟们,我对不住你们,这次若能出去,你们就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寻一处地方落脚安身,以后不要干这行当,包括死去的弟兄。我定会好好安葬,三倍的安家费。前路凶险,各自留神!” 伏在地上的喽啰兵们也都是红着眼眶,都是低吼:“誓死跟随当家的!” 徐云不禁动容,暗自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噤声后留心观察山下的道路。 约半个时辰,山下远处传来马蹄踏地的剧烈轰鸣声,定是李擎苍等人无疑。 徐云一招手将肖迪唤至近前:“在他们前方道路射一排翎羽箭。” 肖迪点头,随即从背后取出巨弓,手搭弓弦唰唰唰连射七只弓箭,皆扎在山下的土石道路上。 徐云暗自赞赏,这肖迪的箭术又有长进,自山上到山下不多说五百米是有的,还能七箭连珠,入土三分,实在难得。 不容多想,徐云一挥手:“跳下去,到山坡列阵。” 说罢徐云拔出劈天刀与曲威曲武二兄弟率先跳下山顶,就在刚跳下山顶的同时,没等徐云落地五道黑影瞬间窜了过来,寒光闪现。 徐云闪身回刀,一刀砍断面前杀手的臂膀,那杀手捂着断臂夺路而逃。徐云也不追赶,回身迎战与曲氏兄弟打斗的其余四名杀手。 不多时四名杀手不敌,相继退隐。 张云浩带领众人跳下山顶,在山坡排好了队阵。徐云示意,带领曲威曲武两兄弟在前快速推进。行不多时,山坡两旁树木中无风自动,徐云众人停下脚步,各持兵刃临阵以待。 只见树林中寒光闪闪,是为兵刃映月光闪烁。树木后渐渐走出约五十余人,皆是黑衣蒙面。这些人渐渐走到距离十丈远对他们形成包围后便站立不再向前,都是静静的看着徐云他们,目光阴冷,如看待猎物一般。 就这么对峙了约半刻钟,自人群后走出两人,一男一女,男的约四十左右,不曾遮面,身材偏胖,五短身材,细目短眉却目光如电,塌鼻梁,小海口,周身黑色鎏金的紧衣,手中拿着一把软剑。 女的约三十,青袍紧衣,体态妖娆,细眉杏眼。却是一头过耳的短发,凭填了几分飒爽。手中兵器如徐云一般,却简化与拢雀缠手,是为双掌指虎。很难想象一名女子居然使用一身需硬气功才能驾驭的武器。 正是龙守堂邱木生与百花门凤尾竹二人。 邱木生拨动着手中软剑,语气毫不在意:“前面拿刀那小子,看你好像是个头头儿,你把后面那个姓苏的交给我,我便放了你们这群人,你看怎么样?” 徐云斜眼看着邱木生,点了点头,语气玩味道:“好啊,我们也做个交易,我把苏轲留下,你把你这挫地钉儿与这些狗腿子的项上人头给我,怎么样?” 邱木生听闻徐云所说顿时气炸连肝肺,丝毫没有龙守堂杀手所具有的沉着与冷静,拿起软剑指着徐云:“小兔崽子!竟敢如此跟我说话,拿命来!”说罢一个健步刺向徐云。 徐云也是一愣,心道这家伙怎么一言不合就翻脸,这也太……但想归想,看软剑刺来他抬起手中宽刀抵挡,软剑的剑尖正刺在刀身上。 邱木生攻势不减依旧向前进步,抵在宽刀上的软剑折成半圆,邱木生手腕一抖,将软剑向下滑,剑身盘旋着向徐云的腹部弹出。徐云不敢大意,顿时一收腹,弓着身体躲过了这一剑。可这软剑却如影缠身,邱木生向下一顿,剑尖竖着向上弹去,正削向徐云微低的脖颈。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徐云再想向后仰身已然来不及,只得身体向左倒去,左手拄地,横着身子踢出右腿,踢向邱木生拿着软剑的手腕。邱木生向后一撤步躲开一脚,随即跳出打斗圈外。提着软剑看着刚刚站稳身形的徐云。 “好小子,有两把刷子,居然躲开了我两招。”邱木生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徐云心中暗自防备,这邱木生的功力不在我之下,况且他手中软剑甚是刁钻,不好对付,看来只有打他剑尖,正如打蛇三寸,打鞭一寸,只有这样才会压制他那软剑的威力。想到这里,徐云一笑:“居然没踢死你,你也不错,值得表扬。” 第二十六回 十门侍,原是陈寨旧梦人 邱木生闻言脸上阴晴不定,刚要发作,身边凤尾竹嗔道:“徐云!休要猖狂!你已被我百花门列入死敌名单,若想活命,且俯首帖耳乖乖跟我回去,面圣我门主赐罚!” 徐云听闻哈哈大笑,笑得凤尾竹不明其意,疑惑喝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太天真,哈哈哈……”徐云指着凤尾竹道:“看来你被洗脑不轻啊!你说得好像你们那个小屁孩儿是天王老子一样,还我面圣,还赐罚,哈哈哈哈……笑煞我也!” 徐云笑罢,目光一凛,看着邱木生与凤尾竹,道:“要战便战,哪来那么多废话!今日先取尔等首级,明日便荡平龙守堂与百花门!” 凤尾竹杏眼圆睁,怒嗔一言:“好狂妄的小子!” 说罢便一个弓步冲向徐云,右手攥着指虎,一拳打向徐云面额。徐云见状收起宽刀,抬缠手相迎。 “当”的一声,兵器相撞,撞出一丝火花,徐云与凤尾竹各被震退两步。 “有两把刷子。”凤尾竹道。 “你也不错。”徐云说完举拳而上。 百步神拳,一步狂风起,两步倒卷云,三步蔽空日…… 凤尾竹指虎执青竹掌疾风骤雨般应对。 两人拳脚并用,辗转腾挪,徐云拳法大开大合,凤尾竹掌法则是诡异刁钻,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不分上下。 邱木生在旁看着着急,脱口喝道:“小娘子,我来助你,咱们二人一起灭了他!”说罢提着软剑便想上前参战,两人合攻徐云。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射向邱木生,伴随一声年轻的暴喝:“想灭云哥?!先问问我这夺龙枪答不答应!” 邱木生提软剑不敢硬碰钢兵,只觉背后一阵寒意连忙就地翻滚闪出三丈,回头定睛观看。连打斗中的徐云与凤尾竹也停下身形,后方张云浩众人自不必说。 只见邱木生前方碎石山路上斜插一杆亮银白枪,曾明刷亮,枪尖自枪尾三分之一处雕刻亮银隼龙浮雕,煞是显眼,大蓝枪缨,枪尖扎入石中,整体枪身乱颤。 徐云一见那枪不觉间嘴角一翘。 这时又见一青年飞身而入,一个侧空翻单手拔出夺龙枪,夹在臂间单指邱木生。 一身淡青色怀瑾明装,大白镶蓝披风,正是李擎苍。 “来者何人?”邱木生怒喝。 “龙守堂十三暗刺邱木生是?”李擎苍轻蔑道:“今日不让你做冤死鬼,听好了,你家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家擎苍是也!” 邱木生小眼一眯:“哦~你就是李家那个大少爷?长的到挺俊俏,不知你武功如何,别以为闯荡一两年江湖挑战几个不入流的门派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今天我就替你家先辈教训教训你!” 李擎苍目光中寒意凌冽:“教训我?先顾好你自己再说!” 李擎苍话音刚落,只见外围杀手有十人应声倒地,站在背后的正是李家侍卫,五行十方门侍。 邱木生回头观望,顿时心中惊骇。要知道龙守堂今日所派精英,皆是十数年磨练的高手,本是杀手暗杀于人却被人无声无息中解决掉,可想这十名家丁装扮的人是何等功力。 不等邱木生回神,十名侍卫各持兵刃向前开出一条血路,阻挡之人皆是缺胳膊少腿或是丧命,自家丁后方小鱼连忙飞身跑到徐云近前。 “徐云,你怎么样?!”小鱼急切的问道。 徐云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去看看苏轲,或许你有办法帮他治疗重伤。” 小鱼回头见盾阵中透出苏轲的身影,此时已经瘫软在岳思盈的怀中,涣散的双眼,似是不省人事。她眉头一皱,连忙跑了过去。 就在徐云,李擎苍几人与之对峙之时,突然听身后小鱼在后面喊道:“这是青竹毒!苗疆蛊术!徐云,那个女人身上有解药,快擒住她,不然苏轲后果不堪设想!” 徐云闻听心头一紧,豁然瞪向凤尾竹:“交出解药!” “妄想!” 徐云也不多话,拔出劈天日月刀,一刀砍向凤尾竹。这一刀也是这场对峙的导火索,直接引来了全面的打斗。 李擎苍持夺龙枪大战邱木生,枪若游龙,身似健豹。长枪对软剑,兵器中一寸长为一寸强,枪打剑尖使得软剑发挥不出多大威力,但邱木生好歹也是一脚迈进化境之人,与李擎苍战得难解难分,不分上下。 李家五行门侍共十方禁卫,手持短刀大开大合,与数十名杀手搏杀丝毫不落下风,端得是骁勇无比,各个精英。 昊天山寨众人皆镇守盾阵八方,保护苏轲。 徐云劈天刀上下翻飞,八十一路连环刀抛掉守式尽是攻法,凤尾竹也在化境初期,与徐云同等功力,但凤尾竹终究是短刃擅长,架不住神兵劈天,渐渐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凤尾竹思量当前战局,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吹了一声口哨,风紧扯呼!顿时龙守堂一方包括邱木生皆虚晃一招夺路便逃。 徐云怎会让凤尾竹逃走,她身上有关乎苏轲性命的解药。 “擎苍你带张大哥他们先离开,我去追赶。”徐云道。 “太危险了!我和你一起去。”李擎苍说道。 “不!你看护苏轲他们。”徐云断然拒绝。 这时小鱼赶了过来,道:“都别去了,我有办法,先找个地方落脚。” 徐云看着小鱼一脸疑惑:“你不说凤尾竹身上有解药吗?不去追她苏轲怎么办。” “你听我的,先找个地方落脚,让李家五行门侍先帮苏轲压制一阵毒气,我再与你细说。”小鱼道。 “也好。” 众人一路谨慎,虽说龙守堂退走,却不知是否留下暗探,总之还是小心为妙。 下了山,行了十余里路,张云浩掷金租下一座庄园,众人在此休养生息。 五行门侍盘坐,以内力帮助苏轲逼毒,良久,五人起身,皆是虚弱异常。徐云抱拳:“辛苦几位大哥了。” 五人摆手示意,顾不得说话快步走出去回到房间回复内力。 徐云看着躺在床上的苏轲眉头紧锁:“小鱼,你说有办法,什么办法?” “稍安勿躁。”小鱼看着一旁的岳思盈:“思盈姐,你来照顾苏轲。” “好!”岳思盈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苏轲。 “我们出去。”小鱼说道。 众人退出屋外。 徐云、小鱼、李擎苍、张云浩、肖迪、肖勇几人来到院中,围坐在石桌旁,大家都看着小鱼,等着她说话。 小鱼环顾众人,开口道:“苏轲中的是青竹掌,南疆蛊术中一种至阴至毒的掌法,化蛊虫为内力,传递于人体之中,看则苏轲胸前伤口只有掌印那么大小,实则蛊虫成千上万,早已沁透全身。那凤尾竹定与蒋如歌一般,为白苗族人,别的我不细说,时间来不及。徐云,你不了解这种蛊术,以你的功力也只能维持苏轲三个时辰,如今五行门侍合五人之功力方能压制蛊虫一昼夜。徐云,你必须在一天一夜内取回解药,这解药为青竹毒蛊的母虫,为异形虫,模样百变多端,我也不甚清楚,我这有一只寻音蛊,你且收好。” 小鱼说着从百宝囊中拿出一胭脂盒状,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有一只小拇指大小的青色小虫,正在缓缓爬动,略微透着寒气。小鱼将盒子递给徐云,道:“这是我饲养的蛊虫,我取名小青,你带着它,它天生对各种解类蛊虫特别敏感,十里之内便会能发现,离得越近它的直觉越强,我方才查看苏轲伤势时已经让它采集了青竹蛊母蛊虫的气息,你拿着它去,便可寻到。这空盒子是装母蛊虫的,切记得手以后不可将它与小青放在一起。我想盗取这类事,对于你来说,我相信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况且还给了你寻找的线索,现在时间充足,所以我才有如此安排。” 徐云诧异的看着小鱼,心中心思电转。心道这小鱼懂蛊术,养蛊虫,活生生一副南疆苗族的模样,莫非……可真是如此的话,她那每次都能预感的直觉是那族人所不具备的,她的身份真的是扑簌迷离。既然她不肯告诉我,我也不便多问,只要她无恶意便可。 这时小鱼又指了指桌子上的小青说道:“你收好,将它贴于肩膀上,若邻近目标它会咬你,但你放心,不疼不痒,也无毒无害,只是做个提示之用。看它目前方位头朝西北不断摆动,你只顾往西北寻去即可。” 李擎苍张云浩众人也是一脸诧异,张云浩惊讶道:“小鱼妹子,没想到这苗族蛊术你也会,莫非你是苗族的人?” 小鱼轻笑一声:“现在说也无妨,我本是那陈寨后人,残活于世。我名陈晨,不过我还是喜欢大家叫我小鱼。” 第二十七回 夜盗蛊,青金双煞毙邪命 李擎苍张云浩众人闻听小鱼此言,皆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有徐云暗自点头,看来自己猜得不错了。 南诏苗寨,因对抗大元,与元末时期被漠北神刀一夜之间灭门,据传闻是镇族蛊术的解术泄密,被外敌掌握破解之法,不然诺大的陈氏世家不可能被灭门。但也有极其少数的内宗族人隐隐于世,确实少之又少,大部分都为外宗族。没想到这小鱼竟然是陈寨的直系后人,当真难料。 张云浩众人不觉间对小鱼充满了倾佩,倾佩她家族之气概,同情她家族之命运。 同为落寞子弟,徐云轻松拍了拍小鱼的肩膀,聊以共勉。 小鱼道:“不必惊讶,也不必同情,自我出世起,无父无母,也习惯了。徐云,你若将那青竹母蛊虫得手,需将这个放在蛊虫原先所在位置,因为养蛊之人与蛊虫必然有一定的联系,若是被取走定然会反应过来,将此物与母蛊调换,方可迷惑养蛊人一个时辰,这段时间你便可脱身了。至于那母蛊究竟在何处,根据养蛊人的喜好与习惯,所在位置皆不同,只有靠小青寻找了。养蛊人所在之处皆有蛊术防范,但有小青在,只要你根据它的提示,都能避开。”小鱼又从百宝囊中拿出一物,此物为圆状丹药,漆黑如墨,也是散发着凉意。 “事不宜迟,我走了。”徐云拿起盒子中的小青,贴在肩膀上,又揣下黑色丹药。 “马到成功!”众人身抱拳。 徐云点了点头,奔着西北方向而去。 十里坡,龙守堂暗堡。 邱木生在大厅中将一封书信递于手下后,转身看向端坐在一旁太师椅上正闭目养神的凤尾竹。 “小娘子,我已将消息通知堂主,暂不可多虑,你不用告诉你们门主一声吗?”邱木生嬉笑道。 凤尾竹睁开双眼寒光一闪,双手隐隐绿光透出:“谁是你小娘子!若再乱嚼舌根,当心我让你痛不欲生。” 邱木生见状连忙摆手:“别别别,上次你那情欲蛊下得我连泻了三日火,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次你要下也下点别的舒服的蛊术,比如,让我飘飘欲仙,再比如你们百花门那个什么让人功力大进的蛊术下给我也行啊。” 凤尾竹看着邱木生,眼底一丝鄙夷的神色闪过,她知道自一年前开始,与邱木生自南阳一见,他一直想指染自己,经常无事献殷勤,每次看自己的眼神中充满邪念,这让她很是厌烦,心道看你三寸挫地钉得模样,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简直是痴心妄想。嘴上也依旧冷言冷语:“若不是看在你我同为堂主效力,你已经不知死多少遍了。” “是是是,喝口茶消消气。”邱木生端着一盏茶水放在凤尾竹面前。 凤尾竹低头看那碗中茶水,清澈中却有几点黑色茶叶浮动,端起茶碗假装喝了一口,实则自嘴中突出一只细不可见的小虫进入茶碗,片刻之间茶水变了颜色,茶水浑浊不堪,但随后又恢复正常。凤尾竹心中冷笑,将茶碗不动声色放在桌子上,心道我本事养蛊下毒人,怎会被你着了道,我倒想看看这次你能耍什么花样。 “那徐云等人自不会甘心,又见李家那小子也来了,不久后定要有一场恶战。明日待我百花门暗探归来,我便启程回归南阳,我累了,去休息了。”说罢也不给邱木生开口的时间,起身便走出大厅。 邱木生看着凤尾竹的背影,那被一身劲装紧紧勾勒的曲线,眼中一阵邪念,心道不待明日,今夜你便回不去了。 夜,万物俱静,只有鸣蝉不知疲倦的叫着。 凤尾竹在一只木盆中沐浴,盆中浴水清澈见底,水面上花瓣浮动,若仔细观瞧,那花瓣中不断翻动,隐隐间有一只墨绿色的蛊虫在花下翻腾,凤尾竹双目合闭,似是在运功修练。 就在凤尾竹寝卧的床下,徐云半遮脸颊,一双眼眸紧紧的盯着浴盆中的凤尾竹,他根据小青的提示,一路潜微夜行来到这里,感受肩膀上小青不断的轻咬,确定了那母虫就在那浴盆之中。徐云平息闭气,鼻尖气若游丝,趴在床下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凤尾竹闭目修炼中,她猛然睁开双眼,紧紧的盯着房门,抬起手腕上的小巧铃铛发出轻微的脆响。 床下的徐云也是心中一动,他听到了腿风声,那是杀手惯有的步伐,每一步双脚落地无声,旁人若想发觉,只能从双腿走路自空气流动中察觉。这需要极高的功力,很显然,凤尾竹也察觉到了。 莫非,还有旁人想盗这青竹母蛊? 凤尾竹看着门口,突然似乎中了什么毒物一般,脑袋一歪,倒在浴盆的盆沿上,晕死过去。 门外那人,点破窗纸,向里观瞧,顿时心花怒放,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钻进房中,关好门后摘下面罩。 徐云定睛一看,却是那龙守堂十三暗刺的邱木生。 此时的邱木生蹑手蹑脚的来到浴盆近前,再三检查凤尾竹昏迷情况,确认无误后。一双小眼露出贼光,一脸色相。喘息粗气搓手看着的凤尾竹。 见那浴中可人儿肌肤白,锁骨分明,面色被沐浴热气染得一抹娇红,一头短发流落,额前的青丝微微过目,紧闭的美目上睫毛弯弯,酮体在水中朦朦胧胧。 “小娘们儿,平日对我装清高,爱搭不理的,今日可曾想过落入爷爷手中,嘿嘿嘿……”邱木生说着将手伸向凤尾竹的肩膀,想将她自水中抱起。 就在他将手快要伸到凤尾竹肩膀时,原本昏迷的凤尾竹猛然睁开双眼,嘴中发出“吱”的一声。 邱木生顿时觉得身体动弹不得,他圆睁着双目,顿时觉得惊讶无比:“你……你怎么可能没事……” “看一会儿也就算了,还想动手动脚的?”凤尾竹眼中轻蔑不加掩饰。 “你没中我的软筋寻欢散?”邱木生虽然身体动弹不得,但却能开口说话。 凤尾竹用水泼了泼身子,起身拿起浴袍遮羞酮体,也没看邱木生:“我是养蛊人,下蛊害人是我的专长,我岂能被你茶水中下毒伤了我?自一年前从南阳一见你便对我不怀好意,今日略施小计你果然原形毕露。” “哼,老子一生俗人一个,贪财好色,英雄本色。茶水中的毒?哈哈哈,只不过是诱饵而已,真正的毒在那茶碗上,身体任何之处沾之即入,你若不解开我身上的蛊,看时间来算,用不上三刻,你便浑身燥热,奇痒无比。”邱木生哈哈大笑:“快快解开我身上毒蛊,免受那寂聊之苦。” 凤尾竹闻听一娇躯一震,心中骇然,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顿时柳眉倒竖:“无耻之徒!我就算死也不会与你行苟且之事,今日我便让你尝尝万蛊噬身之苦!” 说罢凤尾竹一摊手,自手中出现一直墨绿色小虫,只见那小虫吱吱乱叫。随着叫声,邱木生浑身上下出现无数的红点,仔细观瞧,皆是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绿色小虫。 邱木生动弹不得,只能任其撕咬,浑身剧痛无比。 “你……你快收回这些东西!我要死了你回去也不好交代!我可是龙守堂暗刺!”邱木生惊恐的喊到。 “不好交代?”凤尾竹嘴角一撇:“你对我有恶念时可有想过不好交代?对于你这等人,死不足惜!” 凤尾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邱木生被自身体中钻出的无数小虫撕咬,吞噬。丝毫不顾邱木生的哀嚎与求饶。 一刻钟,地上散落一堆白骨,白虎上密密麻麻的小虫还在不断吞咬。 又是一刻钟,地上只留有那些无数的小虫,甚至连一丝血水都没有,仿佛邱木生就那样凭空消失了一般。 徐云躲在床下目睹了这骇人听闻的过程,心中骇然,这百花门没想到除了那蒋如歌之外还有此等下蛊高手,这手段当真邪恶多端,若不小心被她着了道,后果不堪设想,这次必除百花门,留不得。 凤尾竹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轻哼了一声,地上的小虫顿时四散不见。就在她刚一抬步走向床时,却是浑身一阵,面容娇红无比,好似傍晚天边火烧云。徐云见此模样,心道是那邱木生的药物起了作用。 只见凤尾竹颤抖着身体一步一步的来到床上盘膝打坐,应是运功抵挡毒劲。 徐云心道,不若此时趁她病要她命。但转念一想,不知邱木生那厮药力如何,若她还有一丝清醒,下蛊于我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再等等看。 “啊……”一声惨叫自凤尾竹口中传出,“哐”的一声好似仰面栽倒一般,没了声息。 徐云又等了一刻钟,确定床上之人毫无声息,才缓缓的从床下爬了出来。 徐云缓步来到凤尾竹近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尖,仔细感应了一会儿,气若游丝,这次是真的昏死过去,看那气息若有若无不知还能不能醒过来。 这时只见小青“噌”的一下窜了出来,跳到了凤尾竹的脖颈,“吱”的叫了一声,徐云只觉得那声音在一瞬间充满了威严。 不多时,凤尾竹的脖颈内鼓动,自嘴巴钻出了一条墨绿色的蛊虫,这蛊虫整整比小青大了三倍,却面对小青一动不敢动,仿佛是下位者对上位者天生的恐惧。 小青仿佛有灵性一般,叫了一声,又钻回徐云的衣袖中。 徐云见状,取出盒子,那墨绿蛊虫自己爬了进来。徐云手中又出现一颗黑色丹药,拿着那丹药思索片刻,还是捏开凤尾竹的嘴送了进去。 徐云转身就往出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凤尾竹。 蓦然眼中寒光一闪,右手拢雀“嘡”的一声弹出破月刃,向不省人事的凤尾竹走去。 第二十八回 下战书,醉侠客严惩恶徒 “好在你将那丹药放在了那里,不然没等这蛊虫拿回来,它便死了。养蛊人与蛊生死相连,那丹药可压制两个时辰。”小鱼听完徐云所述后说道。 徐云听后暗自庆幸,心道万事谨慎为妙。 “事不宜迟,让苏轲吞了这蛊虫。” “直接吞下去就行?”徐云问道。 “嗯,苏轲体内现已被青竹子蛊入侵,将母蛊吞下,这母蛊在其体内便会化解青竹蛊毒,但也会溶于苏轲的血肉之中,对其没有影响,反而有益,此后他即是着了一般的蛊术,也不能伤分毫。”小鱼解释道:“将他的嘴扳开。” 徐云看着双眼禁闭的苏轲,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颚骨,轻轻一较力,苏轲的嘴角便张开了一道缝隙,小鱼将青竹母蛊放在苏轲的嘴边,那母蛊自行爬了进去。 片刻,苏轲脸上一红一白,身体不住颤抖。 “他……他没事?”岳思盈忧虑的问道。 小鱼一笑:“没事,那是母蛊在其体内发挥了作用。准备痰盂,他会呕吐一阵,便好了。” “嗯……” 小鱼看着徐云,道:“解蛊即愈,修养三日,便会有所好转,我们先出去。” “好。” 见两人走出房间,在大厅中等候的张云浩几人连同李擎苍与五行十方门侍连忙询问苏轲病况,小鱼一一作答,众人这才放心。 至此众人调养伤势,剿灭百花门一事也不觉往后拖延天。 单说这日,徐云等人正在大厅讨论剿灭百花门与龙守堂一事,肖勇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报……报。” “这般慌张,怎么了?”张云浩问道。 “那那那……那个女魔头又,又来了!”肖勇指着外面神情恐惧的说道。 “哪个女魔头?” “就就就……就带狼脸面,面具,那个。” 徐云听闻豁然站起身形,连忙问道:“可有伤亡?” “有,有两个兄弟本就,就受伤奄……奄一息,被,被吓死了……”肖勇恐惧的回答。 “出去看看。”徐云急忙向院外走去,众人也连忙跟了出去。 来到院门前,只见梁文婷手中把玩着鬼狼面具站立在那里,依旧一身紫衣,脚下不远处躺着两个喽啰兵的尸体,其余三两喽啰皆离得老远,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近前。 “伤我弟兄,还敢招摇出现,纳命来!”张云浩见次情景心中大怒,说罢提着大环刀就要向前冲去。 徐云连忙拉住张云浩,低声道:“别莽撞,你不是她的对手。” 张云浩目眦欲裂的看着梁文婷,气得暴跳如雷。 “你为何伤人,就不怕我将你擒杀吗?!”徐云冷眼看着梁文婷。 梁文婷放下手中面具,对着徐云嫣然一笑。 “姐夫,有一段时间不见,这功力又有长进啊,可有想念我姐妹二人?” “休得乱语,死者二人,今日要给我个说法,不然,休想离开。” 梁文婷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那两个人我也没怎么样他们啊,就是见我一眼就吓死了,这能怨我吗?” 徐云默然,无法应对,若是那梁文婷亲手所杀今日必然将她留下,新仇旧帐一起算,可这吓死就没有理由论此时之事。就算如此,今日看来会有一场较量,当初昊天寨之仇应予相报。 想到这里,徐云说道:“就算是吓死,那今日也留你不得,擒下你,以报当初昊天寨几百名弟兄伤亡之仇。” “别急啊,姐夫,你就不问问我突然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事吗?”梁文婷挑了挑眉毛。 徐云看着梁文婷心中盘算如何擒下,默不作声。 梁文婷见徐云不答,自顾自的说道:“我是来下战书的,喏。”说着拿出一封书信,一扬手甩向徐云,徐云伸手接住,疑惑的看向梁文婷。 梁文婷一笑:“话说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今日姐夫可要对我好点儿哦。” 徐云不答,看着手中的书信,三个红底黑字,挑战书。拆开来看,一封瘦金体展现。 “常闻徐云侠盗之名,有意结交,奈何道不同。今大侠又协助李家来剿我百花门与龙守堂。我绑你李家若水,灭你昊天山寨,你重伤我花魁,斩我妹凤尾竹与十三暗刺邱木生。双方舍命厮杀麻烦至极,不若择一地决一战,你我双方精英尽出,九战五胜。新仇旧帐一起算,败者俯首,胜者为王。龙守堂与百花门若败北,今后对李家俯首称臣,再无二心,若你与李家战败,四脉中添我百花门与龙守堂一席之地。三日之后,南阳城三十里外卧龙岗登天台一战,生死无疆,不知你与李家可敢战否?”下方落款:龙守堂主苏九龄。 徐云看后一皱眉,将信封交与李擎苍,李擎苍看后又传阅众人观看。 众人看罢,肖迪道:“原来龙守堂与百花门是一人为主。” “我所在的百花门只是龙守堂的一个分舵,这次挑战的是龙守堂总舵。怎么样,敢应战吗,堂堂李家不会怯战?”梁文婷听闻后说道。 “战!”李擎苍前跨一步,朗声答道。 徐云听闻就是一皱眉,心道这擎苍老弟好是气盛,如此鲁莽应战。 见李擎苍如此说,徐云也只好点头。 “好,果然不愧名门之后,三日之后登天台见,今日这两人离世我深感抱歉,到时一并算清。”梁文婷说罢也不多留,飞身后退,眨眼之间便没了踪影,没给众人一丝答话的机会。 众人回到大厅,徐云开口道:“擎苍老弟,你多少有些莽撞了。” “哼,我觉得这样刚好,到时他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况且还有我爹爹为后阵,云哥你不必多虑。”李擎苍不在乎的说道。 “就是!他奶奶的!借着这次,我必报这血海深仇!”张云浩拳头攥的嘎吱嘎吱直响。 “唉,百花门的手段我见识过,不可大意应对,既然如此,我们需谨慎安排出战人手,擎苍,你先起草一封书信,派专人骑快马飞报你父亲,让他知道这个消息,我们这里商量一下对策。” “好。”李擎苍应允。 “另外五行十方门侍,一会吃过晚饭后,分出风云雷雨电五人去卧龙岗,探查地形,查明偏僻之地,隐于其中,决战之时再现身,以防苏九龄诡计多端不按约定围剿于我等。”徐云又是说道:“张大哥派肖勇带领剩下的几名弟兄与十方门侍中金木水火土潜回大盘山取四门火炮运至卧龙岗登天台周遭地势高坦且隐蔽处,架火炮对准登天台,届时若有不妙,以信号弹为号,炮轰登天台。” “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张云浩点头,随即叫来肖勇吩咐了下去。 徐云看着肖勇说道:“你一定要切记,你头脑灵活,所以让你去,但或许龙守堂早已埋伏在那里,设下陷阱等我们来跳,我们都做最坏的打算,你运火炮一定不要急于推进,三日以后到即可,一路上千万不要被发现,实在不行就隐火炮于五里处,届时现推运也来得及。” “放,放心,大侠,我一定会谨慎行事的。”肖勇说道。 徐云点头。 晚饭过后,众人一一行动。 徐云走进去看望了一眼苏轲,见苏轲正在吃饭,岳思盈在一旁端倒茶水。 “感觉怎么样了?”徐云问道。 苏轲点头:“好多了,感觉明后天可以康复健全了。” “那就好。”徐云点头。 苏轲看向岳思盈:“你去休息,我已经没什么事了,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苏轲心中感激不尽。” “那好,你没事就好。”岳思盈点头,眼中闪现一抹欢喜不加掩饰,小鱼与徐云都看在眼里。 苏轲见岳思盈退了出去,不再言语。 “看来思盈姑娘很喜欢你。”小鱼说道。 “我不喜欢她。”苏轲嘴角微微一抿。 “那就找个机会说一声,免得误了人家。”徐云在一旁说道。 苏轲看着床头站立的傀儡‘玉儿’,默不作声。良久,他开口道:“待登天台比武之后,我便离去,做我应做之事。” 徐云点头,道:“这两天,好好养伤。” 南阳城,关山酒楼。 酒楼内宾客满座,有行商走贩,城中街邻,镖师游侠,皆是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店老板在柜台内望着座无虚席的酒楼,心中笑开了花,如此下去,这月收益颇丰。 正当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的时候,只听“哐”的一声,一只酒坛摔了进来,随即出现的是一身褐色衣衫的青年,醉醺醺的,脚步虚浮的走了进来,来到临近门口一桌随手抓起桌上的酒壶就是灌了一大口,伸出手抹了抹嘴角洒下的酒水环顾了一周在座宾客,随后径直走到酒楼中间一桌挤身坐下,也不顾这桌客人是否愿意,抓起桌子上的菜就往嘴里送。 随着方才那一声坛响,原本热闹的酒楼顿时鸦雀无声,又是这番举动,直接惹恼了桌上三位客人。 这三人身材魁梧,肌肉壮硕,背上皆带着厚背开山刀,再看那一脸横肉便不是善茬,定是恶霸江湖之辈。这平日里都是被人敬畏的份儿,哪里遇到过今日这等狂妄之徒? 坐正中间的壮汉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一声暴喝:“哪里来的浑厮!竟敢在爷爷们面前撒野?!” 这一声暴喝犹如炸雷一般,酒楼内在座的宾客也都变了颜色,心道这个醉鬼惹怒了三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怕是有的罪受了。 这时旁边两人也都站起身,怒骂道:“与爷爷竞食,扰我等雅兴,小子你活腻了不成?!” 这时店家老板见事不妙,连忙跑过来相劝,心道见这桌客人一身江湖打扮,定不是好惹之人,这醉鬼挨顿揍是小,若打起来砸了我的桌椅惊扰了客人可就亏大了。 “几位客官,几位客官,莫为醉汉动了肝火,消消气,消消气……这桌酒菜我给您换新的,算我孝敬几位义士的。”店家老板赔笑道。 就在这时,那青年咽下口中食物,打着酒嗝摆着手对着店家老板道:“你且闪开,嗝……若有损失,稍后陪你便是。”说罢站起身来指着方才第一个站起来的人,学着方才他说的话语道:“哪里来的浑厮,嗝……敢在爷爷面前撒野?”又指着其余两人道:“与爷爷竞食,扰我酒兴,嗝……你俩小子活腻味了不成?” 本就恼怒的三人听这醉汉学他们说话反唇相讥,顿时怒火中烧,在青年旁边一人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膀就要往出甩,嘴中喝道:“今天爷爷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只见这青年在那壮汉的手搭在肩膀之时浑身轻微一抖,身形就势一翻,那壮汉顿时被带倒在地,造了个跟头。 青年毫不在乎,继续灌着酒吃着肉。一见同伴被摔倒,其余两人更是挂不住颜面,皆挥着拳头冲上前去。 青年右手提酒坛灌酒,身法飘忽不定,看似很随意便躲过了两人的攻击。两名壮汉见攻击无果皆恼羞成怒,抽出大刀砍向青年,这青年突然目光一寒,一挥手,酒坛“啪”的一声正砸在其中一人的头上,顿时坛瓦破碎,那人仰面摔倒,头上血流如注,捂着头在地上打滚哀嚎。 这下酒楼内可彻底炸开了锅,坐往食客皆起身奔出酒楼,可苦快了店家主人。 那青年不饶人,晃着虚浮的步伐闪到剩余两人近前,没等那两人大刀落下,挥手一反掌,打在一人肩膀,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传出,那人顿时一声哀嚎,失去了战斗力。 剩余一人见青年如此凶狠,心中萌生了惧意,也顾不上同伴,转身就往出跑。青年右脚勾起板凳至身前一甩腿,板凳根正好砸在那人后脑,那人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青年打着酒嗝,摇摇晃晃的来到几人面前,伸出手在几人丹田上狠狠的点了几下。还清醒的两人顿时大惊失色,他们知道,武功被人给废了。 “我找了你们仨半个月,今天让我在这抓住了……嗝……”青年醉醺醺的说道。 清醒两人面如土色,喃喃道:“废了……武功被废了……” 青年抓起旁边桌子上的酒坛又灌了两口酒,大袖一抹嘴:“上月南阳十八里外农舍中,巧取豪夺一孤寡老人家中唯一饲养的耕地黄牛,宰杀供你等食用,因反抗被你等打成重伤,如此做你三人可有良知!若非被我撞到,今日替老人家讨回公道,你等岂不是继续作恶?!废你等武功是轻惩,若在被我遇到你等行不义之事,我定斩不饶!” 第二十九回 卧龙岗,登天一战陨风雷 江云不与山云接,土雨还因夜雨消。 独上天台肆遐瞩,故乡只隔一山遥。 南阳卧龙岗初建于魏晋,盛于唐宋。刘禹锡有《陋室铭》曰:“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李白有《南都行》:“谁识卧龙客,长吟愁鬓斑。” 卧龙岗地处群山环绕之间,群山错落交织,犹如一条卧于苍茫大地上的巨龙,故先人起名曰:卧龙岗。 卧龙岗山体由西南向东北倾斜,地势亦险峻异常,最高处形成三级台地,故称为:登天之台。 这一日正值清秋,节气秋高气爽,登天台人为修建青石砖场,约方圆数十丈,台上搭建了两座东西看台,两拨人各在一端。南北两侧皆有擂鼓人,震鼓鸣锣。还有不少江湖人士排列而坐,看这些人老少妇孺皆有,打扮自然,应是一些江湖上的小门派,没有诸如武当少林那些名门正派的影子,像是被龙守堂请来观战,只是做个见证走个过场一般。 西看台一方以李擎苍为首,向两旁依次排列而坐,徐云、苏轲、小鱼、张云浩、肖迪、岳思盈,五方门侍风云雷雨电等人。 再看对面东看台,人马众多,约有十几人,十几人中间一把摇椅,梁文婷与蒋如歌在两旁躬身站立,摇椅上着一孩童,那孩童晃着摇椅拄着脑袋看着李擎苍这方,颇显随意,看样子应是那苏九龄不假。 那孩童一伸手指了指旁边,立即走出一名老者,老者躬身来到孩童近前,那孩童吩咐着什么,随即老者龙行虎步的来到场中,站在那里对着李家这方拱了拱手,高声道:“还请对面李家主事者派出代表上前说话。” 李擎苍听闻,看向徐云,道:“云哥,得辛苦你了。” 徐云点头,来到场中,见这老者衣衫华贵,双目中透着精光,太阳穴鼓起,心道是个高手,徐云抱拳道:“在下徐云,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老者看了看徐云:“龙守堂十三暗刺第一刺,无极老叟,端木荆。” “幸会。”徐云眼中波澜不惊,听过十三暗刺的名号,也知道这十三暗刺中的前三刺最为致命,今日没想到这第一刺也来了。 “小子,听闻是你杀了我五弟,金蛇盘锦邱木生?”老者眼中恨意丝毫不加掩饰。 徐云看着端木荆,道:“是你们自己人自相残杀,凤尾竹灭的邱木生,我只不过坐山观虎斗罢了。” “休得狡辩!凤尾竹的青竹蛊被盗,恰巧那苏轲重伤痊愈,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不是你杀的他两人还会是谁?!”端木荆冷言质问。 徐云抱起肩膀,毫不在乎的说道:“你怎么想都行,你开心就好。” “好你个后辈狂徒!待会儿比武我定灭了你。”端木荆低沉的说道,双眼寒光四射。 徐云一撇嘴,道:“别说那些没用的,说说这九战五胜怎么个比法。” 端木荆平和了一下心静,道:“九战顾名思义为九场比试,双方各派出参战者,生死由天,每一回合为一个时辰,时辰一过,场中还能站立者获胜。九战胜负以后皆按战书所讲,绝不食言。” “好!。”徐云点头。 “竖子,今日必然灭了你等。”端木荆阴恻恻的道。 “聒噪!”徐云撇了老者一眼,既然说明了规则,也不必再多言,他转身走了回去。 这两个字让老者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但却克制了冲动大袖一甩也回归了本队。 不多时,“铛”的一声场上铜锣响起。锣声响后对面走出一名青年人,那人身材瘦弱,周身上下紧身缠箍,手中持精钢短棍,来到场中一抱拳,道:“俗话说好汉压三阵,弱者走场前。我自认学艺不精,先开个头场,你等那个来指教?!” 徐云左右看去,众人皆战意昂扬,都想开个头场来个开门红。 这时十方侍卫中李大风来到李擎苍近前请战,躬身道:“少主,我前去会会他。” 李擎苍看着李大风,叮嘱道:“阿风哥,这擂台生死无常,可不是儿戏,你要多加小心啊!” “少主放心,自家主收留时我就已经做好了为李家舍命的准备,况且这一战必为我李家所出,我擅使短棍,我去也是再合适不过。”李大风道。 “那好,一切小心!”李擎苍点头。 “是!”李大风说罢转身提着短棍向场中走去。 这李家五行十方门侍中风云雷雨电五兄弟自幼家境贫寒,父母双亡举目无亲,无依无靠,为李霆风游历江湖时在荆州城动了恻隐之心为之收留,随了李姓,赐名大风、业云、春雷、秋雨、执电,为“风云雷雨电,春秋执大业”之意。待如己出,这五人与李擎苍一同练武,一同成长,根骨不错,悟性非凡,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有着深厚的功力,年长李擎苍几岁,又为李擎苍的贴身侍卫。也时常跟随李霆风外出办事,有着不浅的江湖阅历,与李霆风亲卫队中金木水火土五行侍卫合称“五行十方”。 李大风来到场中,一抱拳,朗声道:“李家十方侍卫李大风前来讨教,还请阁下报上大名。” 那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斜着眼看着李大风,道:“十方侍卫?有那么一丁点耳闻,不过不太响亮。我呢,乃龙守堂十三暗刺,第十刺,诡棍阴阳,赫连常。” 李大风点头,目光平静,不理会赫连常的傲慢,亮好了门户,弓步前踏,右手反持短棍,左手扶膝,道:“请!” 赫连常也不多话,同样是亮开门户。 两人对峙约半刻钟,不知对方底细,谁也不敢轻易出招,都绕着打斗圈转着圈,不停的试探。 最终是赫连常沉不住气,右腿一绷一点地,身影噌的一声窜了过来,右手短棍带着呼啸的风声照着李大风的脖颈就砸了下去。 李大风见这一棍来势凶猛,也有心试试赫连常的力道,右手短棍卯足了力气向上一挡,一声沉闷的碰撞声响起。两人短棍一相撞,皆弹起老高,各自退了一步。李大风感觉着手臂处传来微微的酥麻感,心中便有了分寸,他夺步而上,一式撩头盖顶就劈了过去。 赫连常也不含糊,持短棍相迎,两人你来我往,肘碰膝撞的就打在了一起,擂台比武,生死无常,招招不离要害。 徐云眯眼看着场中两人,心道这二人武功不分上下,李大风的套路是武当松溪棍术,虽说刚柔并济,但一招一式中规中矩,赫连常好几处破绽都被放过。反观赫连常,用的并不是什么正宗棍法,但招招刁钻无比,皆是实用致命,隐隐有一招制敌的趋势,再者来讲,赫连常为龙守堂十三暗刺之一,行刺暗杀单使短棍怕是有些反常,这生死擂台,若是他有何销信暗器心生歪念不德之意露出,可够李大风喝上一壶,如此打斗下去,怕是败局已定,李大风性命危矣。奈何比武场中一旦比武不可中途退出,外人也不可场外干扰,除非有一方认输或被致残再或被打死。 其实看台上也有少数人早已看出这场比武的胜负,其余人皆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再看场中,两人打斗三十回合不分胜负,两人对立而视,回复着内息,这时赫连常面露阴狠之色,猛然上步夺身,一式横棍扫来。 李大风也抬精钢短棍向迎,两人又缠斗在一起。 赫连常在短棍碰撞时抬起右脚踹向李大风裆部,李大风侧身一躲,赫连常手中舞着棍花一转身以棍尖直直的顶向李大风胸膛,李大风手持短棍一架,那棍尖挨着胸膛不到三寸,忽然赫连常诡笑一声:“永别了,哥们。” 正在李大风纳闷之时,突然赫连常手中不知使了什么气劲,只听“咔嘣”一声,短棍头五花开裂,一杆十寸尖刺如闪电一般穿出,正扎在李大风胸膛,来了个透心凉。 李大风手中精钢短棍顿时“镗啷”一声落地,双手紧紧攥着胸前的尖刺,嘴角流血却说不出话来,满眼充满不可置信的神色盯着赫连常。 赫连常进身将嘴贴近李大风的耳边,感受着他慢慢流失的气息。 “兄弟,我是暗刺杀手……” 围观的群众也一片哗然。 “这人怎么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如此做来,太不合道义了。” “人家本就是杀手,也不足为奇。” “就是,我看这生死擂台,什么手段都可用得。” “……” 两侧观众议论纷纷,各持己见,说什么的都有。 西看台上的众人皆是猛然起身,业云、春雷、秋雨、执电四兄弟大叫一声“大哥”差点晕厥过去,李擎苍把拳头攥得嘎吱嘎吱直响,面色阴沉默不作声,眼中充满了愤怒。 “无耻!你竟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取胜!算什么英雄好汉!”张云浩愤怒的指着赫连常喊道。 赫连常听闻用脚蹬倒李大风已没有了气机的尸体,用鞋底蹭了蹭暗刺上的血迹,哈哈一笑,道:“你觉得我没有些特殊的手段担得起十三暗刺‘诡棍阴阳’的称号?再说这生死较量什么手段用不得,能站着活下来的,才是胜者!英雄好汉?哈哈哈……你听过杀手有好汉的吗?若你杀之于我,我亦无话可说,有本事就过来,别在那嚷嚷!” 这一激将张云浩登时就急了,提着大刀就要上去,一旁的肖迪连忙拉住张云浩,低声道:“大哥不可,这只是小角色,我们要对付的在后面。” 徐云也对张云浩摇头。 张云浩强忍怒火坐下,不再言语。 也是如此,西看台众人心中悲愤却说不出理来,各个都怒目圆睁,看着场中的赫连常,恨不得马上上场将他碎尸万段。 赫连常看着地上李大风的尸体被徐云等人抬走,他开了头场来了个开门红,心中得意,又偷眼观瞧已方门主,见门主看着自己面带微笑,心中更是底气十足,得意洋洋的扫视了一圈西看台众人,傲气十足的高声喊道:“还有哪个上来和小爷比划比划?今儿小爷就撑住了这第一战!” 还没等赫连常话音落下,西看台上嗷的一嗓子跳出来一人,李擎苍、徐云等人拦都没拦住。此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手提亮银双锤,半赤着膀子,看那肌肉青筋暴起,甚是雄壮。 这人正是十方门侍中的李春雷,这李春雷性如烈火,脾气暴躁,在大哥身死之时早已暴跳如雷,此时听闻赫连常在场中叫嚣,也顾不得请战,大叫一声跳进场中,二话不说轮锤就砸。 赫连常慌忙闪身躲过一锤。 “轰”的一声,大锤落空,砸在青石砖地面上,碎石横飞。 赫连常横着棍刺单手一指:“呔!尔等何人报上名来,小爷手下不死无名之辈!” 李春雷暴怒未消,气得大声咆哮:“李家侍卫你春雷爷爷是也!今日我定要将你拍成烂泥!”说罢对着赫连常横扫就是一锤。 赫连常闪身躲过,道:“又是一个送死的。” “少废话!看锤!” 李春雷攻势迅猛,一锤接着一锤,一锤紧似一锤,招招皆往赫连常上盘轮去。 这李春雷使得一手分金八股梅花锤,双锤一晃五百斤的力量,大锤轮的虎虎生风,锤随人用,人随锤转,端得是杀气腾腾。 场下围观者叫好声不断,皆是赞赏李春雷神勇威猛。 不一会便打得赫连常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赫连常躲闪中心思电转。如此下去我必败无疑,心道我需想个反败为胜的计策。 眼看李春雷大锤轮来,赫连常就势往地下一趴,身子翻滚出去老远,起身就往场外东看台处跑。 这下观众议论纷纷。 “这小子怎么跑了?” “这小子不敌那大块头的铁锤,要是我,我也得跑啊,不跑还不被轮死啊!” “嚯,方才那股傲气的劲儿呢。” “……” 李春雷当然不能让赫连常逃跑,举锤便追,也顾不得“穷寇莫追,唯恐有诈”这句老话。 赫连常放慢了速度,回头偷眼观看李春雷眼看就要追上自己,突然向后一仰,身子后翻,自李春雷裆下钻了过去,李春雷右手一锤落空,再想抬锤后扫已然来不及,但他也是久经搏杀的战将,左手回锤对着身后就扔了出去。 “噗――” “砰――” 两声。 一声是赫连常的棍刺自下后腰处自上斜插进李春雷的前胸。 一声是李春雷的铁锤正飞到赫连常双膝之上。 赫连常闷哼一声瘫软在地,抓着斜插进李春雷身体之上的棍刺狠狠的拔出,溅了一身的鲜血,看着轰然倒下的李春雷,他又低头看向血肉模糊的双腿,语气低沉道:“废了……” 第三十回 江水月,盈盈巾帼似须眉 场中赫连常脸色苍白,看着自己如烂泥般的双腿,不停的喘着粗气,剧烈的疼痛让他快要忍受不住了,他只能期盼着那铜锣快点响起,那就表示第一战已经结束了,胜利的是他一方,不然若再上场一人,他必死无疑。 “当……”仿佛上天特别关照他,清脆的铜锣声响起,赫连常面露一丝满足,终于坚持不住,倒地晕厥了过去。 台下观众唏嘘不已,西看台上众人悲愤交加,李擎苍心痛万分,一个时辰内接连损失两名侍卫,还是自小一同长大的玩伴,论功力而讲,风雷二卫并不弱,怎奈何算计不过这狡诈多端的赫连常。 端木荆这时来到场中,见两方人皆把己方参战者抬回本队,高声道:“第一战结束,这一战我龙守堂胜了,对面的可有疑问。” 徐云也来到场中,眼中依旧波澜不惊,道:“没有,第一战,你们胜。” “那好,这时辰尚早,下一战开始。”端木荆说完也不多话,转身回归本队。 不多时,上来一名女子,见女子二十三四岁模样,身材纤瘦,身穿琵琶襟上衣云雁细锦衣劲装,头戴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斗篷下半黑纱遮面,面容清秀。腰间别着一把短刃,在阳光下闪闪夺人双目。 这女子来到场中,负手而立,却不多话,就静静的看着细看台众人。 这时徐云也回到西看台,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语气中听不出悲喜:“这第二场,谁上。” “我上!”一声娇喝传出,徐云转头一看,却是那浑身上下火炭红,昊天寨三当家的岳思盈。 岳思盈手持红缨托龙枪,来到徐云与李擎苍近前,目光坚毅,抱拳道:“徐大哥,李家少主,这第二战,我愿前往!” 徐云略一皱眉,心道虽没规定这女儿家不能上生死台,但若让这岳思盈去,未免太过于苛刻。李擎苍也是皱眉,道:“思盈姐姐,方才那第一战你也看见了,这可真是生死无常,你还是别去了,另换旁人!” 张云浩与肖迪也连忙上前劝阻:“三妹,别去了,哥哥去打这生死台,你只管替哥哥了阵即可!” “不!我一定要去,对面也为女子,我去再适合不过,况且我也想替大家挽回一战。”岳思盈依旧坚持己见。 徐云看着岳思盈,语重心长的问道:“你确定吗?” 岳思盈转头看着苏轲,他依旧面无表情的摆弄自己的折扇,仿佛天塌下来也与他没有关系一般。 她心中更加坚决了,若死在这生死台,反而解脱了这二十几年浑浑噩噩的人生,能与他独处几日,已经很知足了,我这等土匪行当,还奢求什么呢? “我确定。” “那好,这一场就由你出战。”徐云点头,不再多话,也不理会小鱼的阻拦。 在场明眼人都已经看出来,皆是沉默不语,张云浩说道:“妹子!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哥哥定会替你报仇,决不苟活于世!” 肖迪亦是决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岳思盈看着朝夕相处的两位哥哥,婉颜一笑:“好哥哥,不必为妹妹挂念,这一战,我有信心!” 岳思盈说完持托龙枪来到场中,单臂将枪一顿,横于胸前,朗声道:“大盘山昊天寨,岳思盈!” 岳思盈这一报号,南北两侧看台上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岳思盈?这就是那大盘山上的三当家的?” “原来她就是,一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不曾想在这里见到了。” “说她一杆红缨枪出神入化,又性格豪爽,当为女中豪杰,听闻方圆数百里的土匪都想她当压寨夫人,结果都被她一杆长枪打得铩羽而归!” “果真巾帼不让须眉!” “这下有看头了,听闻昊天山寨被灭,都是龙守堂干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好戏!” “……” 对面女子见岳思盈报上名号,斗篷下的面容一缓,点了点头,道:“龙守堂第八暗刺,一江水月,洛江婧怡。” “龙守堂!哼!”岳思盈双目寒光闪烁,恨意不加掩饰。不再多话,双手长枪一颤,直指洛江婧怡。 洛江婧怡同样沉默,见岳思盈摆开了架势,右手抽出短刃绷步上前,直刺岳思盈。 岳思盈右臂较力,左手顺势一带,红缨枪尖拨向洛江婧怡握着短刃的手腕,洛江婧怡一转身,躲开枪尖,身子顺着枪杆打着旋转,继续进身。 岳思盈向后空翻落地,手中长枪划着一道优美的弧线,与眼前这个女杀手拉开了一段距离。随后舞着枪花不让其近身,不时斜挑前刺,翻枪横扫,攻击洛江婧怡。 洛江婧怡纤瘦的身材却爆发力不弱,每一步都绷劲十足,每一刃击在枪杆上都将枪尖弹得乱颤。 岳思盈防洛江婧怡近身,不时舞枪成墙。两人所用兵器一长一短,打得是难解难分。当真是针尖对上了麦芒,双方实力难分伯仲,不相上下。 两侧观众叫好声不断,心道这次真是没白来,竟有幸看到两位女子如此精彩的打斗,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 西看台上众人皆为岳思盈捏了一把冷汗,每当看那洛江婧怡有好几次都近了岳思盈的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又见到被岳思盈或收枪斜崩,或闪身而退的化险为夷躲了过去,众人又是长出了一口气。徐云侧眼观看不远处的苏轲,见他低着头手中摆弄着一把飞刀,时不时的抬眼看着场中打斗的两人,偶尔几次微微抬手,却又放下。徐云暗自点了点头,心道这小子还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冷血无情。 日近晌午,两人大战一百多回合没分胜负,岳思盈拄着枪喘息粗气一双美目紧紧的盯着对面也半蹲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洛江婧怡。 她抬头看了看太阳,心道是一个时辰应该是快要结束了,若再不分出胜负,就打成了平手,若成平手,人家主场,难免落下口舌判我方为负。岳思盈心中焦急,不如我且舍命一博。 想到这里岳思盈长枪一顿,大开门户,一改往常套路,那长枪如一条上下翻滚的游龙,攻向洛江婧怡,没有防守,尽是攻式,一招一式充满杀机。 台上众人见岳思盈改变了套路,顿时心都到了嗓子眼,若被那洛江婧怡进了身,后果不堪设想。 洛江婧怡见岳思盈如此这般,眼底一喜,挥短刃上前,身体辗转腾挪,两人又战在一处。 洛江婧怡拨开刺来的枪尖,右脚点地,身子旋转着顺着枪杆近身,右手短刃迅速挥向岳思盈脖颈。 岳思盈见短刃挥来,身体快速回身收枪,转身的同时,双手握住红缨枪两端,一较力将枪杆弯成半月,转过身形的一瞬间,左脚猛然斜进一步,左右手同时松开握住的枪杆,那红缨托龙枪如如脱缰的野马似洪水中的猛兽一般抽向洛江婧怡。 “啪!”的一声抽在了措不及防的洛江婧怡纤瘦的身子上,手中短刃镗啷一声落地,巨大的力量直接将洛江婧怡抽飞三丈多远。 身形倒飞所带起的风吹开了她半遮面的黑纱,那是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她的整张脸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倒地的一瞬间,看着旋转的蓝天,仿佛有一丝解脱自眼中闪现而过,感受着骨骼碎裂所带来的疼痛,她知道,她的命,今日终是被人拿去了。 看着倒地的洛江婧怡,她想不通看似如李若水一般大的年纪,为何要做杀手行当,就像深夜睡不着时想不通自己二十三四岁如花美眷的年纪为何要上山当了土匪一样。 她仿佛在洛江婧怡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捂着肩膀,捡起长枪,方才躲过划向脖颈的短刃,却没躲过肩膀,被洛江婧怡的短刃狠狠的在上面划了一刀,露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来到洛江婧怡身前,枪尖抵在她的脖颈上,看着洛江婧怡。 不知为何,这女人间的打斗此时分出了胜负,观众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人出声。 “我输了。”洛江婧怡忍着剧痛缓缓的说出了这三个字,更痛的却是她的内心,龙守堂暗杀记录自江枫桥一单后无一失手,暗杀成绩比肩近年来的被龙守堂赋予杀星称号的苏轲。 她闭上眼睛,任由岳思盈发落。 “我不杀你。”岳思盈轻声说道。 洛江婧怡睁开双眼,疑惑的看着岳思盈。 “并不是我不恨你们龙守堂,但你并没有参与剿灭我昊天寨的行动。若你养好了伤势,小小年纪就不要继续干这个行当了,就如同我是土匪一样,作孽。” 洛江婧怡神色复杂,却不言语。 “我知道对一个杀手仁慈,是一个很愚蠢的决定。但我爱上了一个杀手,是不是更加愚蠢?”岳思盈自嘲的笑道。 一声清脆的铜锣声响起,第二场比武结束。 靖州李家,胜。 第三十一回 射青鸾,红凤悲屠病将军 岳思盈回到西看台上,小鱼急忙为其包扎伤口,众人皆上前检查伤势,嘘寒问暖。 苏轲抬眼看了一眼岳思盈,起身拨开众人,来到岳思盈身前。岳思盈见他到来心中一喜,苏轲看一眼岳思盈肩膀上的伤口,也不作声,又转身回到座位,继续依靠着身旁的傀儡。 岳思盈神色又是转为落寞,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众人心知岳思盈心意,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擎苍在一旁见此情景,却是一皱眉,也没言语。 这一场比武胜利使得众人心底稍稍安稳,看来实力相差还不是那么悬殊。 场中铜锣响起,第三场比试开始。 对面东看台走出一男一女,站在场中依偎在一起,男的俊俏女的漂亮。 男人长发用暗红发箍束起,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双目似笑似透着寒光。身穿黑金锻玉勾勒宝相花纹服,上套乌金云纹短衫,脚踩一双六棱暗红黑底皮靴。腰间一把子午鸳鸯刺,斜挂腰间。 那女人一头长发披肩而落,后脑别着鎏金飞雁短簪,模样俊秀。身穿鹅黄色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下摆月蓝色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轻纱照面不失粉黛。同样是一把子午鸳鸯刺,斜别腰间。 这两人往场中一站,惊艳了两侧观众,就连李擎苍等众人也是微微侧目,当真是郎才女貌,恰似碧水鸳鸯天作之合。 苏轲抬眼看了看场中两人,微微一撇嘴,面露不屑,又靠着傀儡闭目养神。 这时场中男人朗声说道:“这一场比武由我夫妻二人青鸾红凤出场,对面的哪位前来指教!” 这一报名两侧观众一片哗然,近年来龙守堂名声鹊起,若是江湖中人没有哪个不知道青鸾红凤的大名。 这男为红凤,女为青鸾,皆为龙守堂第六、第七暗刺,自幼拜龙守堂第一暗刺无极老叟端木荆为师,于南极仙岛习得武学,皆是杀人技,没有半式花招。近年来龙守堂新兴,苏九龄持九岁孩童之躯携百花门二竹五下南洋,请无极老叟挑龙守堂大梁,无极老叟起初不愿再理江湖之事,最后因故人情份端木荆同意辅佐苏九龄,同时带领门下二徒青鸾红凤、义弟金蛇盘锦邱木生等人加入龙守堂,又招兵买马,网罗天下暗杀精英,组建龙守堂十三暗刺。这十三暗刺行事多年,其中以青鸾红凤、洛江婧怡、烈峰山还有两年前加入龙守堂的苏轲为主心,提升综合暗杀率高达至百分之九十以上,江湖黑市暗杀贴一出,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若得知自己上了暗杀贴,终日惶惶不已,多是散尽家财远遁千里,可尽管如此,依旧逃不过被追杀的命运。 这两侧观众议论纷纷,今日可算开了眼了,居然见到青鸾红凤的真容。能来到这卧龙岗登天台的观众,也不是什么善类,自然是听说过青鸾红凤,若是名门正派夹杂着白道之人,这满是通缉犯的比武,早就比不下去了。 徐云与李擎苍对视一眼,道:“这青鸾红凤二人我也有所耳闻,若是被他们盯上,颇为难缠,可这比武不似暗杀,都在明面上,对我们来讲也有些许益处。” 李擎苍点头:“我不甚了解龙守堂那十三暗刺,依云哥之见,谁上阵比较妥当。” 徐云略一沉吟:“这两人双宿双栖,若一人上去,被二人夹击必败无疑,若是两人上阵,我方人手不够,唯恐接下来的比武捉襟见肘,若是可远距离缠斗……”说着徐云将目光看向了苏轲:“则可有五五成的胜算。” 苏轲听闻徐云所言,起身道:“没有五五成,只有百分之百的胜算,跳梁小丑而已,我这便去结果了他们。”说着就往场中走。 这时在一旁的肖迪起身拦住苏轲,道:“苏大侠且慢!” 苏轲转头看向肖迪。 “这一场我去,您还是压后阵,自您提点算起,我日夜苦练,也是时候展现一下成果了。”肖迪抱拳道。 苏轲着肖迪,目光一缓,道:“也好,万分小心。” 肖迪点头称是,回别大哥张云浩,三妹岳思盈,背上投雅箭壶,提着犀牛角巨弓来到场中。 青鸾红凤两人见肖迪站定,红凤双目闪着寒光低沉的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肖迪提着弓站立场中,他参军作战过,那是万马奔腾三军儿郎摇旗呐喊惨烈搏杀的场面。如今这众目睽睽之下比武,今日要凭自己一人之力力挫两名名冠江湖的杀手,心中不免有几分涟漪。 他握着巨弓的手紧了紧,挺了挺胸,朗声道:“昊天寨,病将军肖迪。” 青鸾听后掩嘴一笑,对着身边的红凤说道:“昊天寨啊,咯咯……端哥,上次剿灭昊天寨我俩人因为有任务没去上,真是可惜啊……” 红凤在一旁溺爱的揉了揉青鸾的头,笑而不语。 肖迪在对面见两人如此这般,顿时气炸连肝肺,抬手抓起一支翎羽就是一箭。 “休得猖狂!今日必斩杀你等!” 两人见翎羽箭射来,互相一击掌,身形侧闪数米,那弓箭自两人中间射过,南看台观众见弓箭射来,纷纷躲避。 青鸾红凤两人躲过弓箭,道:“端哥,今日就陪他玩玩。”说罢摘下腰间鸳鸯刺,闪身形冲向肖迪。 红凤应了声好,也是冲向肖迪。 肖迪身形极速后撤箭如连珠般射出,青鸾红凤两人不时闪躲,追击病将军。 这一场打斗可苦了东西南北四面看台的观众,众人皆起身躲避肖迪那时不时射出夹杂着破空声的弓箭。 场中三人辗转腾挪,你追我赶。肖迪盯着青鸾红凤,抬右手指缝夹住四只箭矢,对着追在前面的红凤手腕一抖,四箭连珠。又是抓起四只箭矢,对着后面的青鸾连发四箭。 这一箭挨着一箭,八只翎羽带着呼啸声射出,分别对着两人头颅、脖颈、心脏、丹田等要害位置射去。 红凤见为首箭矢射来,抬子午鸳鸯刺迅速挥舞,挡下两箭,继而一转身,那第三箭擦着头顶射过,将他的发箍射掉,一头长发瞬间披落,最后一支自肋下划过,露出了深可见骨的划痕。 青鸾挥刺斩断为首射来的箭矢,第二箭连着第三箭,金刚铁板桥躲过两箭,鲤鱼打挺起身的一刹那第四箭射来,侧翻躲过,身上也有几处划痕,蔓延着鲜血。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一瞬间,不等两人站稳肖迪这次抬手又是九箭连珠。 一箭快似一箭,肖迪的手臂快得仿佛出了虚影,射到第九箭那箭速都快撵上前面几只弓箭。 苏轲自肖迪步入场中便一直看着场中打斗,见肖迪箭术大涨,并冠以自己传授的手法,不觉间点了点头,心道这小子还真是勤学苦练,我那手法被他专研了已有六七分的功力。 徐云在场外看台上却是眉头紧皱,看那肖迪背后箭壶中箭矢已经下去大半,若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再不命中的话,箭矢缺乏,被那青鸾红凤进了身,后果不堪设想。不光是他,场外不少人都是这么想。 肖迪打斗中也深知这个道理,怎奈这两人身法诡异,心中焦急也没办法,只能找准机会精确的射出每一只箭。其中也有几次差点被青鸾红凤近身,不过肖迪的拳脚功夫也不赖,虚晃几招躲了过去。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伸手一模箭壶,心中一凛,只剩下五只箭了。很显然,青鸾红凤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二人浑身上下被箭划的道道伤痕,原本华丽的衣服也破烂不堪。有好几次都差点中箭,却化险为夷的躲了过去。这病将军的连珠箭还真不好对付。眼见肖迪没有了弓箭,青鸾红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猛然前冲,两人发起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肖迪见两人又追了上来,手中一按,“咔嘣”一声犀牛角巨弓两端各弹出三寸长的短刃,挥着巨弓也上前近身暗杀。 与青鸾红凤一近身,这差距立马就显现了出来,本就不擅长近战的肖迪被两人合攻,自然坚持不住。 两侧观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西看台众人也是眉头紧锁。 五行十方侍卫中李秋雨纳闷的说道:“穷途末路了吗?” 李执电疑惑道:“按理说他还有五只弓箭,若谨慎应对,就算不能取胜也能坚持完这半个时辰,打个平手也是不错的,他怎么去近身打斗了?” 张云浩也是一拍大腿,看着那青鸾红凤手中诡异刁钻的鸳鸯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二弟犯了什么糊涂!怎么去近身战了!” “我看不会。”岳思盈眯着眼睛说道:“以二哥的性格,他断然不会做出这等蠢事,大哥别着急,我们先看看再说。” 再说场中肖迪,眼见青鸾手中刺挥了过来,抬巨弓挡了一下,同时转身躲开红凤刺向下盘的鸳鸯刺。手中弓刃一转,旋转着挥向面前的青鸾。青鸾躲过,红凤又是一刺过来,肖迪后仰,还没等肖迪站稳,青鸾上前抬脚踹向肖迪。 这一脚正向肖迪的胸口位置,力度不大不小,可肖迪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后倒飞过去,青鸾当时就是短暂一愣,心道这家伙怎么这么不抗踹?还没等缓过神,就在那突然一愣的一瞬间,只觉得身形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了开来,正是红凤将她拉走,但还是晚了一步,左胸一凉,一只翎羽箭正扎在胸口,那巨大的穿透力将她左胸穿了个透心凉。倒地的瞬间她见肖迪爬了起来,对着她诡异的一笑,甚是邪魅。 “文儿!!!”红凤大吼。 就在刚才,肖迪有意做假,倒飞着身子的同时,伸手抓起一只翎羽对着青鸾就是一箭,果然奏效。 肖迪眼见红凤飞身上前抱起青鸾,双目含泪,用手捂着青鸾的胸口。他心道,趁她病,要他命!想到这里抓起最后四只翎羽箭,一抖手射向蹲着身形抱着青鸾的红凤。 红凤放下青鸾,此时黑发无风自动,面容扭曲,感受到箭风,拿起青鸾的鸳鸯刺,低吼一声冲向肖迪,过程中不断闪躲射来的箭矢。 肖迪这下是真慌了,他没有箭了,只能用弓来抵挡,就连刚才他也被两人的双刺差点毙命,他根本打不过双刺合并在一起使用又状若癫狂的红凤。 短短五个回合,肖迪身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红凤双手持刺,身如鬼魅快如闪电。 肖迪已无还手之力。一刺挥在脖颈,肖迪登时站立不动。 双手手筋,断。 双脚脚筋,断 红凤还在不断的挥舞双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肖迪的身上,肖迪的身体直立在那里,可他早已咽气。 西看台上众人目呲欲裂,张云浩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李擎苍想冲上台去,却被徐云拦住,徐云对他摇了摇头,因为时辰未到,人也未倒,外人便不可上前。这,就是规矩。 一声铜锣响起,代表着第三场比武结束了。 红凤骤然停下挥舞着鸳鸯刺的双手,肖迪的尸体轰然倒下。 半晌,他低着头转身走到青鸾身边,抱起青鸾,走回东看台。 第三十二回 月华清,醉侠黑街灭圣手 张云浩与岳思盈流着眼泪抬回肖迪的尸体,众人默哀。 徐云与端木荆走到场中,端木荆道:“第三场,我方胜,可有疑问?” “没有。” 端木荆阴恻恻的说道:“小子,这三场我方已经胜了两场,接下来还有六场比试,若你们输了,可要遵守约定。” 徐云看着端木荆,道:“急什么,还有六场呢,希望你们输了,也不要忘记约定。” “那是自然。”端木荆看着徐云露出了一个并不算笑容的笑容。 “这三场过后,也过了六七个时辰,看天色渐晚,今日就到这里,明日再战。” “好。”端木荆应答:“给你请人的时间,小子,快回去召集人手,若明后天被我们全灭了可丧了那李家的门面。” 徐云听后一撮牙,面露不耐烦,道:“打你们还用得着请人吗?另外我发现你这个老头儿怎么这么能絮叨?少说两句会减寿是怎么的?” 他斜眼瞥了一眼端木荆,不再言语,转身走回西看台,留下端木荆站在场中气得胸膛上下起伏自不细表。 来到西看台,低头眯眼好一阵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一会儿,对张云浩与李擎苍说道:“张大哥,擎苍,招肖勇与五行门侍回来,埋伏在那,没用。”随即率先走下登天台。 两侧观众见今日双方偃旗息鼓也都意犹未尽的散去。 傍晚,天降大雨,电闪雷鸣。 李擎苍来到徐云与张云浩等人近前,道:“云哥,张大哥。父亲来信,说已派出镇族高手三人,前来维护支援,预计后天能到。另外,张大哥,肖大哥是为我李家身死,善后事宜由我李家负责。若接下来比武中再有伤亡,后半生由我李家供养。” 张云浩听闻摇了摇头:“我们上场比武,是为报昊天寨之仇,虽说一切缘由指向你李家,但也无关急要,人在江湖,义字当先。” 李擎苍听罢对着张云浩深深的鞠了一躬。 不多时,肖勇顶着大雨带领几名喽啰与五行门侍回到院落,见三具尸体陈列厅堂,众人站立两侧皆悲伤不已。 肖勇左顾右盼不见表哥肖迪,猛然间身体一顿,缓步颤抖着身体来到为左一具尸体旁,掀开了遮尸白步,自家表哥面容出现在眼前。 他并没有嚎啕大哭,而是轻轻的盖上了遮尸布,大悲中也没有了结巴:“表哥,自小你就照顾我,弟弟没什么能耐,就让我把你安葬回昊天寨……” 说完独自一人扛着尸体走了出去。 徐云见状转身走了出去,独自一人来到院外的山坡上。 倾盆大雨打湿了他的衣衫,远空中电闪雷鸣,轰轰作响晃如白昼,他看着天边拿起酒葫芦狠狠的灌了一口酒。 他见惯了生死无常,也手刃了无数贪官污吏,江湖宵小。可这次,他又一次深深的感觉到无力,是眼睁睁见朋友在自己面前倒下却毫无办法的那种无力感。 就像当初他推开昆仑雪山冰室的大门,见爽儿躺在那里,任他万般呼唤却毫无反应,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更不知道父母为何在一夜间杳无音信。 爷爷临终前告诉过他,这世间万般无常,三十年众生牛马,六十年诸佛龙象。可他做不到爷爷的那般境界,他只想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也只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不闻世事,逍遥自在。 他勒马踏疆穷尽一身之力要寻找真相,却举步维艰,有时候就在想,若是自己一个人没有那么多的背负多好,无牵无挂,潇洒纵意。 他又向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角,就那样看着天空,负手站立在雨中。 小鱼打着油纸伞,来到他身后,替他撑住了大雨。 徐云回头,见小鱼望着他,不由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回去,我没事,这大雨,别染了风寒。” “我知你心中所想,但不要过于烦恼,一切皆有定数。”小鱼说道。 “嗯,我知道。” “我陪你。”小鱼收起了伞,也是立身雨中,大雨顷刻间打湿了衣襟。 徐云看着小鱼,他沉默了,他知道小鱼的心意,若说没有好感,是不可能的,可他的心里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两人就那样站立在雨中,任凭雨打风吹。 南阳城,地下黑市。 各类赌场、拍卖行数不胜数,里面各种见不得光的物品琳琅满目,有古墓出土的明器,有当今皇族的宝物,还有各种大明朝禁猎的奇珍异兽和药材,更有甚者还有贩卖儿童妇女者。走在黑街上的行人皆是腰佩兵刃的绿林人士。 其实这黑市自古就有,而且每座重要城池都有黑市。皆是表面于正常街市无异,知内情的人说出暗语,便可入内。若是不懂行的人,即便入得黑市,也是一片茫然,看不出端倪。若是平常人,根本连黑街都进不了,再若白道官人,若进了黑街,入了黑市,那就离死不远了。 这黑市也是各朝君王所头痛的地方,若是乱世,反动势力大多由这里产生,若是太平盛世,这黑市也不过是贩卖禁品,隐秘交易的流通之所罢了。因为黑市内部关系网错综复杂,其中也有皇亲国戚做靠山,当地官府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但白道中有一类人除外,那就是大明朝神秘的禁军,锦衣卫。 一处晦暗的酒馆,今天这里特别热闹,有划拳行令的,有玩牌支骰子的,也有卖唱取乐的。总之是人满为患,熙熙攘攘。 “哎,去登天台没?” “去了去了,嚯,那个精彩!” 一桌吃酒的人相谈道,这时邻桌的人也搭上了腔。 “今天可见到了那青鸾红凤那一对杀手的真容,那青鸾死了怪可惜的,啧啧……” “那不一定。”又一桌人搭话:“别看被那病将军一箭透胸,若是及时救治,也求不定能活下来,传闻青鸾心脏在右边的。” “天下间还有这等奇事?”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算什么。”一声不屑的语气的传出。 众人转头一看,见后排座位坐着一位文弱书生的模样,手拿折扇,在喝着茶。 “金秀才也在这!” “他知道的多,听他说说。” 众人发觉是人称黑街万事通,是专门替人写黑状纸的秀才,又称圣手秀才,大户人家有权有势的欺男霸女,巧取豪夺,行恶径之后便去找他写黑状,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什么官司的状纸到了他手里,黑的能给你写成白的,死的能给你写成活的。但他写的状纸一般都是针对一些无权无势的平民,钱多势大的,他可不敢招惹,在这南阳城的平民百姓没有人敢招惹他,对他是又恨又怕。三十好几就这样,他也没有家室,寻常人家的姑娘根本也看不上他。 他也怕得罪的百姓报复他,于是常常出入黑街这个寻常百姓不敢来的地方,一来二去,加上他精明的头脑,一边继续替人写状纸,一边倒卖消息秘闻。在黑街如鱼得水,也混了个‘万事通’称号。 金秀才摇着折扇,晃着脑袋道:“听说了吗你们,大内的李三公公正搜集百余味药引,要重振男人雄风。” “有如此灵药?!”众人惊讶。 金秀才得意的喝了一口茶,见众人目光都被他吸引,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缓缓的说道:“大盗徐云听说过吗?就是他夜潜皇城,为了取得金单兰谱,才用神丹秘方交换的。听闻今日的卧龙岗登天台比武,就是这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主代表李家领队对战龙守堂。” “大盗徐云?”有人不解。 “就是那个大闹青阳观,夜盗菩提子,灭贪官惩污吏劫富济贫的那个侠盗。”有人介绍道。 “嚯!今天上场的代表就是他啊!” “若不是这场比武还真见不到这主的真容。” “对,就是他,单凭他的事迹,这可是一名侠骨铮铮的豪侠啊。” “今天还真没注意他,明天可得去好好看看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众人唏嘘不已。 就在提及徐云时,酒馆的角落,趴在桌子上喝得酩酊大醉的褐色衣衫青年,抬起头打了个酒嗝,看似无意的瞄了一眼还在口若悬河不断爆出秘闻的金秀才,灌了一大口酒,又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深夜,雨停了,酒馆中人成群渐渐散去。那金秀才也停了口舌,起身哼着小曲摇着折扇向外走去。心道今日可赚足了嘘头,也不亏我黑街万事通的称号。 正走着,却发现一个醉酒青年手里提着酒壶摇摇晃晃的跟在自己身后,不断的喝着酒,回头观望时,还遥遥数丈远,心道这夜晚的黑街世事无常,打家劫舍的歹人屡见不鲜,想到这里金秀才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了几步再一回头,却发现那醉鬼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后,吓得他“妈呀”一声瘫软在地,两脚蹭地不断后退,心道有鬼,双唇发抖说不出话来。 那醉酒青年蹲着身子,醉眼朦胧的说道:“莫害怕,我只想问两个路。” “大大大大侠,您,您问。”金秀才吓得语无伦次。 “第一条路是卧龙岗登天台怎么走?” “在这南阳城南三十里处,大侠也想去看登天台比武?”金秀才心道这人身法诡异,看样子也是个高手,不知是那登天台比武哪一方的人。 “我问你答就行了,嗝……你怎么还问起我来了。”青年打着酒嗝说道。 “是是,大侠您接着问。”金秀才赔笑的说道。 “第二条路,”青年竖起两根手指问道:“人间正路,怎么走?” 这金秀才听闻青年如此问道,精明如他,当时冷汗就冒了下来,他知道,是仇家上门了。 “大,大侠,您说得小生不明白啊!”金秀才畏畏缩缩的说道。 “那我让你明白明白。”青年的目光逐渐变冷:“城北的王老汉与女儿翠兰相依为命,无依无靠,单凭几分薄田为生,那南阳城吴家的公子无恶不作欺男霸女,看上了翠兰。翠兰不从,便强行侮辱,又打伤了王老汉,事后委托你写黑状,告王老汉父女行刺于他,王老汉入狱,诺大的年纪惨死狱中,逼得翠兰走投无路跳河自尽。你真是写得一手好状纸啊!” 青年咬着牙恨恨的说道:“这类冤案数不胜数,皆是你写的黑状。还用我一一道来吗?!” 金秀才早已经惊恐万状,连忙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打着牙颤不断磕头:“大侠,别,别杀我,我改,我以后一定改!再也不写了,再也不写了!” “你改?!”青年喝道:“你改了能唤醒那些枉死的冤魂吗?!今日必然留你不得!” 说罢手中酒壶一扔,双手捏住金秀才的脑袋,“咔嘣”一拧,金秀才顿时死于非命。 第三十三回 诛罗刹,云浩血战段龙潭 翌日,登天台上,经过昨晚的大雨,空气还显得有些潮湿,一场秋雨一场寒,这登天台上的风也显得有些凛冽。 两侧观众早早就到了南北看台上,不时交头接耳,等待好戏的开场。 不多时,徐云一众人与龙守堂一干人等也来到东西看台。 徐云呼了一口气,举步走向场中。无极叟端木荆也来到场上,端木荆看着徐云:“请人没?” 徐云真心懒得跟他废话,他不明白,这五十多岁年逾半百的老人怎么这么爱逞口舌之利,莫非天生话唠? 他不理会端木荆的询问,道:“开始第四场比武!” “好,这次派出点高手来,别让我们都杀光了。”端木荆道。 “不劳您费心。”两人各自走了回去。 一声铜锣响起。 徐云环顾众人,道:“谁下这第四场。” “我去!”一声粗犷的声音响起,正是张云浩。 张云浩站起身形,道:“三妹二弟都去了,就剩我这个当大哥的了,我要打这第四场!” 徐云看着张云浩凝重的说道:“好,张大哥,一切小心!” “放心!”张云浩说完提着六刃开山大环长刀走下场去。 张云浩单手长刀刀柄场中一拄,单手指着东看台道:“我乃昊天寨山大王张云浩!对面的,哪个上前受死?!” 两侧看台众人纷纷惊呼。 “义匪张云浩?” “对,就是他,仁义无双,盘踞大盘山从不欺辱百姓,只是打劫黑镖官饷,也都用来分给穷苦人家。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好汉!” “那三当家的二当家的都上场了,看来他是报仇来了。” “别说了,看好戏!” “……” 张云浩站在场中见对面龙守堂无人出战,便又是一声断喝:“对面的,有没有个带活气儿的,出来一个!” 这时之间东看台后侧飞身过来三十个身影,张云浩见状右脚后撤一步,横长刀于胸前,待那三十个身影落入场中,张云浩定睛一看,有十人是黑衣遮面,看其形态,与十四五岁的少年无异。剩下二十人为青年,看其打扮也是刺客无疑。 这时观众一片沸腾,这龙守堂居然派出三十人打一人,这不是明摆着耍赖吗。 西看台上也是一阵义愤填膺,徐云豁然站起身,脚下追云步起,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场中,挡在张云浩身前,张云浩一见这三十人顿时眼珠子都红了,他认识,这是百花门的人,罗刹童子,还有龙守堂的刺客!当初就是因为他们折损了昊天山寨五百余弟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云浩不由分说,怒吼一声,举起大刀越过徐云就要砍。 徐云转身拦住张云浩,道:“张大哥不可!待我讨个说法。” 随即徐云对东看台喊道:“端木荆,出来答话!” 东看台正中间的苏九龄挥了挥手,端木荆闲庭信步的走了出来,看着徐云道:“怎么了?” “你用三十人对战我们一人,你说怎么了!”徐云横眉冷对。 端木荆哈哈一笑,道:“只是三十个功力在小天位的对手你等便这般模样,门主说了,看你们昨天输的太惨,给你们放放水。再者说我们是东道主,我们摆下的道你们走就行了,若是不从,就当你们弃权了这一场比武!” 徐云看着端木荆气得说不出话来,也是如此,人家为主擂方,我们是攻擂方,得顺着人家的道走。 他脸上阴晴不定,心道经过之前昊天山寨一战,过后也打探了这百花门罗刹童子,那些龙守堂刺客在明面上倒是不足为虑,但这些半大孩子都会些秘术,若是用秘法提升了功力,以张大哥的功力,怕是应付不来,稍有不慎便有丧命之危。自从昊天寨挖心事件一直到昊天寨覆灭,我都有愧于昊天寨,这次绝对不能让张大哥再有危险。 他想到这里,对着端木荆说道:“这一场,我们弃权。” “不行!”张云浩一听就炸庙了,道:“凭什么弃权!” 徐云转头对着张云浩劝道:“张大哥,你听我的!” 这时李擎苍也来到场中,拉住张云浩,道:“张大哥,你一人战三十人,必然有损,我们弃权,不是还有五场呢吗,没事的。” “不行!徐老弟!”张云浩横眉倒竖,看着徐云愤怒的说道:“我忘不了我昊天寨几百弟兄死于这些心狠手辣的童子与刺客之手!更何况我三妹上场伤了臂膀,我二弟更是死于非命!我这个当大哥的一上场就因为对面人多就弃权了,传出去那我算什么东西,更何况还是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 张云浩又对着李擎苍说道:“我兄弟三人比武不是为了你李家,是为了那昊天寨五百弟兄!若有伤亡,告知肖勇,将我埋葬大盘山,于吾弟同穴!” “张大哥……”李擎苍还要劝道,徐云却拦住了他。 徐云对着张云浩说道:“张大哥,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们不弃权。张大哥,一切小心!” “放心!” 这时端木荆在一旁说道:“怎么了,不弃权了?” 徐云道:“比武继续。” “方才那小子真是一出感人至深的肺腑之言啊。”端木荆揶揄的说道。 “老匹夫!快滚!小心爷爷连你也一块儿剁了!”张云浩在一旁怒不可揭。 “你!”端木荆指着张云浩道:“没教养的东西!” “滚!”张云浩怒喝。 端木荆恨恨的说道:“你会死在台上。”说罢转身离去。 徐云与李擎苍再三叮嘱张云浩小心行事,也回到了西看台。 张云浩看着对面三十人也不说话,举起刀一刀砍向正前方的罗刹童子。那童子身形向后一撤躲了过去,随后嘴中发出尖锐的叫声,连同剩余二十九人同时挥匕首向他刺来。 张云浩手持长刀与罗刹童子战在作一团,大环刀环铃不断作响。 长刀无痕,血染青砖。半个时辰过去,张云浩浑身上下如同浴血修罗一般,二十刺客与多半的罗刹童子也死伤殆尽,只剩下三名童子还在支撑。 坐在东看台上的苏九龄,眼中寒意凛冽,丝毫没有了之前看比武时戏谑的目光,重重的哼了一声,两旁人听闻皆是恐惧颤栗。 这时场中那三名罗刹童子突然跳出打斗圈外,身体一颤,站立不动,脸上红光闪现。 张云浩横长刀于胸前,谨慎的看着这三个半大孩子。 场外李擎苍暗道一声不好,这是父亲告诉过我的《抽骨换血》大法。 果不其然,三名罗刹童眼中红光一闪,随后如着魔了一般疯狂的向张云浩进攻。 这下张云浩可吃力了,好虎架不住群狼,不过多时,张云浩浑身上下出现了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挥长刀奋战三名罗刹童子,终究是邪术,即是提升了功力,也追不上比他们高了一个大境界又阅历丰富的张云浩。 张云浩一横刀扫过面前一人,那名童子一低头躲过,张云浩用刀柄拍走左边进攻的童子,转身一刀砍在右边正要进攻的童子胸前,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攻击正前方,实则猛然袭击斜右。随即一个进步抬刀直取刚站稳身形的左侧童子,那童子招架之间却见张云浩猛然间斜刺里杀出一刀,一刀撩在右边童子身上,将其自下至上断为两半,鲜血喷洒了张云浩一身。 围观众人哪里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有些人见了忍不住作呕。 张云浩不管其他,已经杀红了眼,与最后一名童子战在一处,不过五六个回合,将其斩于刀下。 他拄着长刀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的尸体,突然抬头看天放声大笑,声音悲凉:“昊天寨的兄弟们!今日当家的为你们报仇,哈哈哈哈,就算我死,也有颜面去见你们了,哈哈哈……” 张云浩笑罢多时,将长刀一拔,指向东看台,道:“龙守堂的人,出来!还有半个时辰,爷爷再斩几人!” “哼!你这莽汉休得猖狂,今日你家段爷爷来会会你。” 一声暴喝响起,随即东看台跳出一人,年龄与自己相仿,三十六七岁模样,此人长发披肩,头绑一巾红箍,上面镶嵌一颗耀眼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夺人双目。面容刚毅,目中带着千层杀意,身穿黑白透底的软甲,双手双脚带着银箍,腰间软甲银色下摆,蹬高靴,手持一杆黑金锻纹长枪,气度不凡。 张云浩打量了一番,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那男人眯了眯眼睛,看着张云浩,轻蔑之色不加掩饰,道:“龙守堂第三刺,孽龙枪,段龙潭!” 这一报名,两侧观众可彻底炸开了锅,众人不自主的后退一步,果真是人的名树的影,不可小看。并不是这段龙潭有多厉害,而是要说段龙潭有多血腥。 张云浩听完也是心中一凛,他听过孽龙枪的名号。这段龙潭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闻名江湖,手段血腥,比之杀了二弟的青鸾红凤有过之而无不及。听闻他若与人起了争端杀了人,便用长枪挑出那人肚肠将其尸体捆绑起来,挂在树上,其模样惨不忍睹,因擅使一杆长枪,故人送绰号孽龙枪。最惨无人道的是十年前在荆州,不知是何因由将城外三十里一整座村庄的人二百余老少妇孺都杀了,挂在桂花树上,整片树林挂满了尸体,血腥之气飘荡十里不散,震惊了当时的明太祖,派出大内锦衣卫五十名捉拿于他,连当世的武林盟主都下了必杀令。一时间官府通缉、武林正道追杀,持续了一年有余,但都不得其踪,最后也没抓住此人,结果不了了之。至此后孽龙枪段龙潭之名,江湖人人闻名恐惧颇深,有孩童止啼之威。张云浩也只是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可自从那次惨绝人寰的血案之后,此人在江湖销声匿迹,有人说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被朝廷的锦衣卫抓了去,也有人说他已经被某些武林正道高人斩杀,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可没想到他今天却出现在这里,还加入了龙守堂做了第三暗刺。 张云浩面目严肃的看着前面的段龙潭,手中长刀一晃,道:“原来是你这个残忍至极的杀人狂魔,我道是怎么这些年不见了,原来是龟缩在龙守堂的屁股底下寻求庇护!” 段龙潭眼中杀气腾腾,脸上却笑着说道:“我是杀手,你是土匪,怎么还乌鸦笑猪黑,自己是猴子还说别人一身毛?” “我是土匪都不屑与你为伍,今日我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为天下人除害!废话少说,看刀!”张云浩断喝,向前进步,轮长刀就砍向段龙潭。 “哼!好大的口气!”段龙潭手中黑金锻纹枪一抖,也不管张云浩向自己脖颈砍来的长刀,进步单手向张云浩的脑袋刺去。 如果这长刀砍下去,那段龙潭的长枪也会刺在张云浩的脑袋上,上来就是互相搏命的打法。张云浩被逼无奈,侧身躲过刺来的长枪,收刀双手一翻横扫了过去。 段龙潭见此招不成,回枪侧挡了一刀,两人较力就战在了一处。 这段龙潭的功力可比张云浩高了不是一点半点,在加上张云浩已经奋战了半个多时辰,身上也有数不清的伤口,体力方面也自然是不比刚刚上场的段龙潭。 两人场中你来我往打斗了近二十回合,张云浩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了,浑身上下也又新添了数道伤口。段龙潭抓住张云浩的一个破绽,抖枪前刺,张云浩慌乱之间抬刀拨枪,刀枪一相遇,段龙潭突然转身一式回马枪正扎在张云浩的右侧肋骨之上,一枪穿透。 张云浩“啊”的一声扔掉手中长刀双手握住枪杆,不让段龙潭再进分毫。 西看台众人见此情景皆是猛然站立起身,岳思盈在台上大叫一声大哥不顾正在养伤的身体就要冲出去,被小鱼在一旁死死的拦住。 这时一声铜锣响起,一个时辰到了,代表第四回合结束。 按理说龙守堂一方是场中段龙潭胜利,因为他毫发无损,而张云浩却被一枪穿透肋骨。 可这段龙潭不似上场红凤一样罢手,猛然抬起右脚踹在张云浩的胸膛上,双手较力硬生生的将黑金锻文枪拔了出来,顿时鲜血喷洒而出。张云浩捂着肋下噔噔噔的后退几步单膝倒地不能动弹。 段龙潭还不罢手,举枪前刺,扎向张云浩的脑袋。 这下西看台的人可不干了,徐云大叫一声脚下踩着追云步就窜了过来,但也是鞭长莫及。 就在段龙潭的枪尖距离张云浩的脑袋还有一步远时,一杆亮银长枪飞来,正刺向段龙潭的脖颈,段龙潭眉头一皱,迫不得已收枪转身躲过。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淡蓝色身影,那速度如一道闪电一般,抓住正前飞的亮银长枪收身挡在张云浩面前。 这人面带千层煞气,长枪直指段龙潭。 第三十四回 后生畏,擒龙缚虎李擎苍! 正是那人称擒龙缚虎小武圣的李擎苍。 李擎苍长枪遥指段龙潭,断喝道:“铜锣响起,为何还不罢手!难道你不懂规矩吗!?” 随之而来的还有徐云、小鱼、岳思盈、肖勇、五行门侍等等众人,皆对着段龙潭怒目而视。 段龙潭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也不答话,毫不在意。 徐云招呼众人将张云浩抬回西看台治疗伤口,随即对着东看台喊道:“端木老儿出来答话!” 这时端木荆也走了出来,恶狠狠的看着徐云,道:“小兔崽子!你叫我什么?” “老儿!”徐云怒视。 “好好好,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你我梁子算是结下了!”端木荆气得浑身颤抖。 “少废话,我且问你!这铜锣声响起,为何那段龙潭还不罢手?!局势已经很明朗,我们输了,难道还非要置人于死地不成!?”徐云也气得不轻。 聪明如徐云,一下就想到了定是端木荆搞的鬼,这端木荆别看年岁大,心肠却是狭小,第四场开场时张云浩怒斥端木荆,他必然怀恨在心。就连上场红凤听到铜锣声也是猛然收手,如果不是端木荆授意段龙潭斩杀张云浩,这龙守堂断然不会当着三教九流的观众面前不遵守比武规则。 端木荆一笑,看着徐云,道:“两人打斗你来我往,这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擂台,一时间收不住招式也实属正常,这有什么可责问的?” 两侧观众听闻端木荆如此说,心道这无极老叟是真不要脸,明明不守规矩才说得有模有样,就像是徐云一方小肚鸡肠一般。反观那东看台上的苏九龄,坐在那里就和没事人一样,让梁文婷喂着水果翘着腿看戏。 徐云恨不得咬碎了钢牙,指着端木荆一字一顿的说道:“老匹夫,待我上场希望你不要怯战,我定要手撕了你这无耻之徒!” “小伙子有魄力,我看好你。”端木荆此刻仿佛不生气了,满脸笑意,这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他又说道:“这第四场我们胜了,接下来还是我们这位第三暗刺出战你们,可有疑问?” 这时李擎苍在一旁说道:“没有疑问,这一战我来,这段龙潭我誓必杀之!” 徐云听闻眉头一皱,疑惑的看向李擎苍,心说你是这场比武中唯一一个正统李家的人,你怎么能出战,我自己出战可以,若你有个三长两短,这比武中没了李家的人,岂不是让天下人落下话柄?再者说这次出来你爷爷就让我保护你,若你真有伤亡,我怎么向你爷爷交代? 李擎苍也看出了徐云的疑惑,对着徐云说道:“云哥你放心,这等下九流的人我还不放在眼里,最重要的是这段龙潭与我李家有些仇怨,这人我必须亲自手刃。” “你可有把握?”徐云见李擎苍如此说,随即问道。 “有!”李擎苍回答。 徐云点头道:“那好,这一场你上。”说罢走向西看台,路过李擎苍身边时压低声音说道:“就算让天下人耻笑我们坏了规矩,我也不会让你有个三长两短。” 李擎苍心中感动,点头回道:“放心,云哥。” 徐云走回西看台查看张云浩的伤势,见一旁的苏轲看着自己,徐云对他点了点头,苏轲心领神会,也是回应着点了一下头,自不必多言。 单表场中李擎苍。 他看了一眼端木荆,道:“鸣锣。” 端木荆看着李擎苍,赞赏道:“好,有魄力。”随即走回东看台,一挥手,四处角落鸣锣鼓队“当”的一声,敲响了铜锣,同时有人将记录时间的沙漏扣了下来。 听着四周的战鼓,李擎苍横枪单指段龙潭,道:“段老贼!可识得你家小爷!” 段龙潭晃了晃脖颈,道:“你这李家的小娃娃好生无礼,见了长辈还不乖乖的叫一声叔叔。” “呸!”李擎苍啐了一口,怒斥道:“你也配!” 段龙潭也不生气,笑着说道:“当年你三叔和我情同手足,你这小娃娃也太过不懂礼数了。” “你还好意思提我三叔!”李擎苍听闻过后怒不可揭:“为骗得我李家家传枪法与我三叔称兄道弟,最后见三叔不告知于你却趁他醉酒时将其残忍杀害!我李家追杀你多年无果,今日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真是天意,我定要杀你为我三叔报仇!” 段龙潭哈哈一笑,道:“既然我知道龙守堂与你李家比武打擂还出现,我就不怕你李家的报复!”说着段龙潭眼中透出无限恨意:“小娃娃你懂什么!你只听闻我杀了你三叔,可你三叔对我做的不义之事你可有耳闻!我杀他是为祭奠我死去的妹妹!听闻你还有个擒龙缚虎小武圣的绰号,就让我见识见识和你三叔比你都有什么能耐,你们李家的人,今天我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我就杀一双!” “少废话!看枪!”李擎苍断喝,随即枪出如龙,刺向段龙潭。 段龙潭提黑金锻纹枪招架住刺来的夺龙枪,道:“今日我就灭了你!”说罢手中长枪一抖,震开刺来的夺龙枪,斜刺进攻李擎苍。 这两人随即战在一处,但见场中两人你来我往,枪若游龙,两杆长枪上下翻飞,招招致命,好比下山的猛虎,又好似奔腾的蛟龙。 这段龙潭使得一手五虎断门枪,招式扎、刺、挞、抨,皆是大开大合,招招不离人身要害,一杆黑金锻纹枪使得如翻滚的巨蟒,叫人防不胜防。 反观李擎苍使得一手李家枪法,传闻李家先祖结合太极十三枪演变而来,这夺龙枪在李擎苍手上缠、圈、拦、拿、扑、点、拨,仿佛具有灵性一般,枪随人意,人随枪转。 这李擎苍曾于十八岁时出世历练,曾于靖州至扬州,途径庐州。遇城内满街道张贴悬赏通缉令,为当年名胜一时的悍匪韩天龙、韩天虎两兄弟,绰号混世翻天蛟,下山吊睛虫。这两人杀人越货抢夺劫镖是无恶不作,使得庐州一带百姓夜不敢出户,日不敢深出。这两兄弟据传闻曾拜二十年前恶贯满盈为祸武林的九头雕欧阳鹏为师,习得一身本领。这两人武功高强,曾劫得庐州大大小小的镖局停镖数月,在庐州华辰岭一带占山为王,官府剿匪一年余未果。当时李擎苍年轻气盛,听闻百姓所述,一怒之下揭了悬赏,才引出一段单枪会双刀,擒龙又缚虎的佳话。从那以后名声大噪,为江湖人所认知,都知道李家自仁侠李霆风之后又出了一位小侠,武功高强协助官府擒住两大悍匪,因李家一门双武圣,李擎苍小小年纪武功已非比寻常,往后有达武圣境的可能,故而人送绰号擒龙缚虎小武圣。 时隔五年,李擎苍成长了不少,功力也远比当年。可如今对战这段龙潭,李擎苍也使出了浑身解数,长枪在手,上下翻飞,两人大战了五十回合没分胜负。 又一回合过去,两人对峙,却见李擎苍脸不红气不喘,隐隐有愈战愈勇的趋势。再看段龙潭,面红心跳,喘着粗气。 段龙潭拄着枪道:“好小子,如此年纪这般功力,前途不可限量!” “少废话,看枪!”李擎苍怒喝,他正值青年骁勇,一枪乱点头就扎了过去。段龙潭用脚踢起黑金锻纹枪抵挡。 李擎苍撤步旋身,横扫段龙潭面门。 段龙潭抵挡之余心中叫苦,这李擎苍功力不在我之下,小小年纪如此勇猛,我正值壮年与他打斗却如此费力,不行,我得想个法子,不然如此下去,我命休矣。 段龙潭拨开李擎苍再次挺来的长枪,心中一横,计上心头。手中黑金枪一抖,舞着枪花作着防势。李擎苍持枪不断突刺,猛然间段龙潭冷不丁回身一式撩阴枪挑向李擎苍裆部,李擎苍急忙低头闪身,就在闪身的一瞬间,段龙潭左手打出一把飞刀,直奔李擎苍面门。距离太近了,吓得李擎苍心中一凉,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躲过去,只能拼了全身的力量将身子侧飞出去。那飞刀擦着李擎苍的耳朵边飞了过去。 李擎苍在地上翻滚了数圈,一个黄龙卷身,站定以后怒不可揭,大喊一声:“无耻之徒!”随即长枪翻滚着刺向段龙潭,那攻势如千层汹浪一般排山倒海的向段龙潭攻去。 段龙潭见一计不成,心中凉了半截,这几年暗杀生涯都是一击即退,从没长时间鏖战过,他渐渐感觉体力不支了。 一个时辰快过去了,只见段龙潭持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手中黑金锻文枪仿佛千钧重一般。 这时李擎苍一式单枪拨云斜拨在段龙潭手腕,将其长枪击飞,在段龙潭慌乱之际跳起,口中断喝:“纳命来!”双手竖枪猛然一枪自段龙潭胸前贯入,斜下着扎进青石砖面,碎石横飞,将段龙潭钉在那里。 段龙潭眼露不甘心,目光死死的看着尽在咫尺的李擎苍,眼中渐渐的失去了光彩。 看着段龙潭慢慢涣散的目光,李擎苍轻声说道:“三叔,侄儿今天为您报仇了……” 这时两侧观众皆起身大声道好,李家公子除了武林一害实乃幸事,日后定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徐云在西看台上也赞赏的点了点头,又是对着苏轲一笑,苏轲却不以为意。 登天台上除却徐云所有人都没发觉,就在段龙潭的飞刀一出手的时候,一个支细不可见的银针撞在飞刀的刀柄上,借着力使飞刀偏离了分毫,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那铜锣声也仿佛庆贺一般,当的一声敲响。 第五场比武结束,靖州李家胜。 第三十五回 茫汉江,是非善恶孰能清? 人之性也,善恶混,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 事无因不成由,书无序不成文。 洪武十六年,天下平定,马放南山,夜不闭户。 河北沧州府有个段家庄,老庄主心慈面善,施粥布米,救助穷苦人家,当地百姓称其为在世活菩萨。 老庄主共三房妻妾,但膝下只有一儿一女,长子段龙潭,少女段凤仪。 这少公子段龙潭喜好舞枪弄棒,自幼武学天份极佳,尤其是对那兵器长枪,更是无师自通。老庄主溺爱儿子,为其请了不少武师教头,但不乏有一些滥竽充数像想唬弄些钱财的江湖散人,都被段龙潭一杆长枪击败,灰头土脸而走。其中也有几个有真本事的,与段龙潭过了两招便觉得此子根骨极佳,天资聪慧,自身教学难免误人子弟,劝老庄主让其拜访名师,便自行告退。段龙潭也是生性好动,但心肠不坏,段家庄方圆三十里,只要谁家有冤屈不平事,又或是谁家揭不开锅了,段龙潭就准到,而且去了就能摆平。侠善之心比他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仁义之名甚至都传到了沧州府,所以当地百姓又送绰号:仁义小太保。 再说这少女段凤仪,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这段凤仪自小就熟读诗书,豆蔻年华便可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写的一手好字。段家庄每逢过年,十里八里来求对联求字的人络绎不绝。这姑娘生得模样也是俊俏,保媒说媒的人也是踏破了门槛,怎奈何这段凤仪一般男子都看不上眼,再者哥哥段龙潭护短极其严重,有些媒人还没等进门,便被段龙潭轰了出去。老庄主为了这女儿的婚事可是操毁了心。 但总体来说,这段老爷一家其乐融融,倒也阖家圆满。 可好景不长,洪武二十一年,这沧州府闹了鼠疫。在古代,瘟疫是很可怕的东西,疫病一旦产生,就会有成千上万的老百姓遭殃,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难以幸免。 这次瘟疫规模巨大,一时间整片沧州大地尸横遍野。小小的段家庄自然不能幸免,段家庄老老少少死得死,逃得逃,好不凄惨。老庄主与几房姨太也死于这场鼠疫当中,只有段龙潭背着妹妹跑了出来。 这两人一路向南行去,因自沧州府出行,路上大小州府限制进城,恐瘟疫传播。两人一路上走山路小道,来到了湖广境内。 这一路上腰间盘缠也花得差不多了,两人不得已打把势卖艺为生。段龙潭长枪起舞,段凤仪在后面书画卖字,倒也能搏得几分喝彩,维持温饱。 单说这一日,两人在街上一如往常在街上卖艺。正敲得铜锣要了彩钱时,突然人群中一阵吵杂。 人群自中间向两端分开,走进一行人,为首一人二十三四岁,面相丑陋却是衣冠显贵,绫罗绸缎华丽不庸,手执折扇。身后跟着几名家丁,各个持枪操棒凶神恶煞。 百姓见这行人走了进来,皆是躲得老远,不乏有人窃窃私语。 “这小子今天运气不好,碰上了吴家的大少爷,有得苦头吃了。” “八成是大少爷看上了那姑娘。” “也说不定,躲远点,别殃及池鱼。” 段龙潭眯了眯眼睛,看着这一行人。 只见这人称吴家大少爷的男子来到段龙潭面前,晃着脑袋哼哼道:“小子,练得不错嘛。敢不敢跟我这几名手下过过招?” 段龙潭心中厌恶,看打扮与随从,定是哪里公子哥闲的无聊在街上找乐子,多半是仗着家世显赫为非作歹,换了以前这种人要是还没开口就被我揍趴下了,怎奈流落他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看他有何目的,反正我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是找我的乐子欺辱我兄妹二人,此人我是定斩不饶。 想到这里段龙潭脸上带着笑容,躬身一抱拳,道:“这位公子,小的只是打把势卖艺混得一口饭吃,三脚猫的功夫,哪里赶得上您这些高手。” “呦呵!”那吴姓纨绔手中折扇一合,一指段龙潭:“小爷叫你打,你就打!小爷叫你打,你不打岂不是不给我面子!?你要能打赢我这六名壮丁,小爷一高兴,赏你几个,够你一年吃喝,你要打不赢,嘿嘿嘿……”说着这人看向段龙潭身后的段凤仪,面露色相:“你身后那小妞就归我了。” 这段龙潭一听此话,顿时气炸连肝肺,心道好一个纨绔子弟,面丑心恶,原来你是在打我妹妹的主意!我这一生时至如此没有牵挂,唯一妹妹是我的软肋,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在心里想都不行! 想到这里段龙潭眼睛一瞪,看着那纨绔子弟,冷声道:“恕不奉陪!”说罢转身收拾摊位就准备带着妹妹离开这里。 那吴姓少爷一见段龙潭如此这般,顿时觉得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平日里这街道城郭哪里有人敢这样对他,都是轻声细语,生怕热恼了这位家世显赫的少爷。这人越想越来气,随即吩咐众奴才:“给我打!男的打死,女的给我绑到府上!” 看好了,这主说的是打死,不是教训一顿或者打残,这活生生的人命仿佛在他眼里如蝼蚁一般不值得一提,定多花点银子再让他父亲和朝中大员美言几句便可作罢,难想这天下平定还有此等为非作歹的恶人。 几名恶奴操着棍棒一股脑的就冲了过来,段龙潭拿起那黑金打造的长枪对着几名家丁上挑下拍,连刺带勾,怒气上头也不管闹不闹得出人命,一时间几名恶奴血染街道,皆是死在段龙潭枪下。那吴姓公子见状顿时瑟瑟发抖,他哪里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吓得尿裤子,一屁股坐在地下不断后退,指着满脸煞气的段龙潭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 “我妹妹是我的逆鳞,你想玷污于她,你也得死……”段龙潭声音低沉的说道,不带一丝感情。 在一旁的段凤仪也被哥哥的举动吓傻了,在她的印象中,哥哥是那种一笑就让人如沐春风的模样,对自己宠爱无边,她没见过今日这般状态的哥哥,她见哥哥要杀这个寻衅恶棍,急忙上前拉住哥哥,哭着道:“哥哥,你惹祸了,我们快走,你要真杀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就,就是……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是这大明朝的开国元勋常遇春的副官,曾追随当今圣上一起平元灭陈,如今官拜副都司一职,你杀了我你也得死……”吴姓少爷此时是真怕了,他抬出了他爹爹希望能震慑到面前拿枪指着自己的杀神。 “你爹就是朱元璋也不行!”段龙潭长枪一刺,正扎在吴姓少爷的左胸,那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顿时死于非命。 围观群众顿时炸开了锅,没想到这人连吴大少爷都敢杀,皆四散奔逃,但也有不少人拍手称快,这是为民除了一害。有几人提醒段龙潭兄妹快快逃走,不出片刻这官兵就来了。 段龙潭此时也不像刚才那般怒火攻心,头脑清醒了一些,心道既然做了,就不怕,先能跑多远算多远。 随即对着周围众人一抱拳,也顾不得收拾摊位,拎着长枪背起妹妹就向城外跑去。 索性消息还没传那么远,两人顺利出了城,一路向靖州地界跑去。 不到半个时辰,满城贴满了段龙潭兄妹的画像,城外也有官兵挨家挨户搜查村庄。这可苦了段龙潭兄妹,一路上躲躲藏藏,本就没有盘缠的二人食不果腹。 也碰巧,这日在靖州城外的城隍庙中,遇到一队官兵搜查,段龙潭一见官兵向自己走来心中发虚拉起妹妹就跑。这一队官兵顿时觉得此二人就是杀了吴家少爷的元凶,二话不说就开始追。 兄妹二人向城隍庙的后山跑去,后面就有人开始追,足足三十几人。 来到半山腰,段龙潭发觉已经跑不了了,这么下去,迟早是被抓住,于是对着妹妹说道,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千万别让他们抓住。 妹妹哭喊着,任段龙潭怎么劝说就是不愿离开。他心中一横,平时连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碰的他今日破天荒的给了妹妹一个嘴巴,他怒吼:“快走!!!” 段凤仪从没见过哥哥这样吼自己,捂着脸美目带泪,她知道,哥哥是保护自己,自己在这,也是累赘,大不了最后我一死了之,最后她哭着山上跑去。 段龙潭见妹妹跑远了,又向下看了看越来越近的官兵。嘴中念道:“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渐渐的,官兵围了上来,段龙潭长枪一抖,二话不说便与官兵斗在一处,他心中想到,能拖延一会便会给妹妹逃脱的几率增大一些。 怎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几个回合后,段龙潭浑身带血,加上这段时间终日食不果腹,夜不得寐,就算再壮的汉子也架不住这般打斗。 终于,一记刀背拍在段龙潭后脑,段龙潭闷哼一声重重的倒地晕了过去,他想,妹妹应该走远了…… 众官兵在其倒地之时一拥而上,将其捆了个结结实实。 ―― 一声轻哼中,段龙潭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己那娇柔可爱的妹妹,段凤仪。随后是一架华贵的架子床篷,段龙潭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 “哥,你醒啦!”段凤仪惊喜的叫道,两只大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妹妹,这是……”段龙潭的头脑还处于短路状态,按理说自己应在那晦暗潮湿的大牢之中,又或是在那冰冷彻骨的刑架之上,怎会出现在这里。 段凤仪此时也是换了一套衣服,不像之前那般衣衫褴褛,她笑着解释道:“哥哥,这多亏了李大哥,那日我并没有跑远,你被官兵抓住之后,我就尾随其后,到山下城隍庙时,见一人寻上那队官兵,言语几句,便动起了手。那些官兵本就被你打得死伤过半,还能打斗得也只有十余人而已,李大哥也擅使长枪,被他几个回合就全杀了,他解开你的捆绑,我上前相认,于是他便把我俩带到这里,这里是他家。” “真乃天不绝我兄妹二人,竟被我俩遇到如此侠义之人,妹妹,快,我俩去叩拜于他。”段龙潭听后一阵感激。 “哥哥莫急,我再与你说一事。”段凤仪笑道。 “什么事?” “这李大哥是你经常跟我念叨的武林泰斗,靖州李族的人,他名叫李霆淳。” “什么?!”段龙潭惊讶的嘴合不拢,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这执天下武林牛耳,势可敌国的李族中人没想到就这么遇到了,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段龙潭顾不得伤痛,连忙起身下地,拉着妹妹就要去叩拜那李霆淳。没等走到门口,房门被推开,但见一人玉树临风,衣冠华贵,走了进来,正是李霆淳。 李霆淳见状连忙扶着段龙潭来到床上坐下,口中说道:“你那一身伤势还没好,怎么下地了呢?” “恩人在上,受我兄妹二人一拜。”段龙潭拉着妹妹就要跪下磕头,被李霆淳一把拉住,道:“哎,休要多礼,我平生最敬重侠义之事,你于那衡州府除了恶霸,大快人心。再者你仁义小太保之名远在沧州府我都有所耳闻,一直想结交,奈何相聚遥远,家族琐事离不开身,不想前日让我遇到你兄妹二人,实乃天意,不过举手之劳,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说着又扶着段龙潭坐会床上,段龙潭满面潮红,激动的无以言表。段龙潭这番表现其中有原因,一,自身落魄本已命悬一线得贵人相助。二,段龙潭向往武林,那四大家族合力抗元的事迹更让他心驰神往,时常想去拜会,奈何不得门路。三,最重要的一点,段龙潭喜好长枪,江湖中人都说李家枪法威力无穷,为当世枪法之最,远比自己所学五虎断门枪深奥精妙,像段龙潭这种武痴,若能学得好的枪法比什么都重要,当然,除了他妹妹。 “多谢恩公!”段龙潭感激道。 “没事,那衡州府之事我已经帮你平息了,以后你兄妹二人就在我家住下。”李霆淳笑道。 就这样,段龙潭兄妹二人就在此住了下来,段龙潭与李霆淳志同道合,终日在一起讨论武学,功力大涨,就连在一旁扶琴作画弱不禁风的段凤仪都看会了一招半式。 可段龙潭一心想学的李家枪法却是不得其门,最多也就学个一招半式,整套的枪法李霆淳却从不透露,只因李家枪法不外传,而且传男不传女,这可心急坏了段龙潭。 试想三人终日为伴,只要李霆淳忙完家事就前来寻段龙潭舞枪弄棒,渐渐的,李霆淳眉清目秀的模样加上身世显赫却异常低调的性格为段凤仪所爱慕,而李霆淳也钟意段凤仪。这两人情投意合,终于有一天,两人一起与段龙潭表明了心事,没想到段龙潭却大发雷霆,带着妹妹就要出走,离开李家。 李霆淳与段凤仪不明所以,连忙解劝,好不容易才稳住段龙潭。 当晚,段龙潭与段凤仪兄妹二人彻夜长谈。第二天,段龙潭找到李霆淳,说只要你把李家枪法传于我,我便同意妹妹与你的婚事,不然长兄如父,我不同意,你便娶不到我妹妹。 李霆淳听后,思忖良久,隔日便回了段龙潭的话,成,若凤仪嫁与我,我便传你李家枪法,段龙潭点头答应。 不出几天,李府张灯结彩,李家三公子大婚,满朝文武皆来祝贺,就连皇帝都派人送来贺礼,好不气派。可不知为何,段龙潭失魂落魄的受完李霆淳与段凤仪二拜高堂的大礼,便整整一日不知所踪。 大婚过后,夫妻和睦,李府上下喜气洋洋,段龙潭却日渐消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婚后十天,没见李霆淳来传枪法, 婚后十五天,还是没来。 婚后二十天,段龙潭去找李霆淳,李霆淳却说有事在身,让其再等几日。 婚后一月,李霆淳还是没传他枪法。 正在段龙潭负气想要找李霆淳理论时,段凤仪却上门劝说,说李霆淳有苦衷,叫哥哥不要再逼着他教枪法。 段龙潭听后,顿时觉得自己像猴子一样被人耍弄,拉着段凤仪去找李霆淳理论,说其言不由衷,有失诚信,坑骗于他。 李霆淳跪在段龙潭面前,哭着说道,此生我只欺骗于你,我不教你,有愧为人,我若教你,违背祖训。还望段龙潭深明大义。 段龙潭怒不可揭,大闹李家,最后在家族影响之下逼着李霆淳写了一纸休书。当时长兄如父,段凤仪身心俱碎,却毫无办法,段龙潭拉着段凤仪走出了李家。 两人继续浪迹江湖,李霆淳则终日大醉,不理家事。可没过几日,段凤仪在哥哥熟睡之时,上吊自缢。待段龙潭发现,双眼哭出了血泪,只此后性情大变。他记恨李家,记恨李霆淳,心肠不轨。 于是他潜回李家,趁李霆淳大醉之时将其杀害,将李霆淳的心肠掏了出来,绑其手臂。并以血而书:杀人者,段龙潭。 李家得知后,家族大乱,倾尽全族之力追杀,但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所踪。 第三十六回 鹰衔木,暗器雷神碎青衫 却说这第五场比武结束,李擎苍回到西看台,众人祝贺自不必提。 天色过半,日向西转,铜锣响起,今天的最后一场比武开始了。 东看台走出一女人,此女身穿象牙白色古烟纹碧霞罗衣,下罩霞影纱撒花软烟罗裙。面带清纱,一头青丝卷起,身材婀娜。正是百花门第一花魁,蒋如歌。 这蒋如歌站在场中,向着四周观众欠了欠身,笑吟吟的说道:“这第六场也是今天最后一场比试就由小女子来比,对面东看台的大侠们,哪个来指点一番?” 徐云看了看众人,道:“这蒋如歌我与其交过手,擅长迷魂阵围困对手,为蛊术,若有人对战需万分小心。” 众人点头,徐云又道:“谁出战?” 这时小鱼起身道:“我去,对付蛊术,也只有我去了。” 众人惊讶但也在恍然之中,惊讶于这小鱼平常是以救治伤患为主,哪怕打斗也只是增气添势。恍然也是想起小鱼为陈寨中人,苗族蛊术,她定会通晓一二。 徐云看着小鱼,毫不避讳道:“我也正有此意,但……这比武本是我与李家共合之事,你为外人,与龙守堂、百花门并无太大恩怨,你能前来观探了阵就已经够了侠义之名,若然再让你上台比武,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日后定当寝食难安。” 小鱼一笑,看着徐云轻声道:“那你们还有谁能对付得了这蒋如歌?已经比试了五场,我们输了三场,若这一场再输了,胜算不免太过渺茫。况且我说过,无论怎么样我陪着你。” 徐云嘴角一动,不再作声。 小鱼缓步走向场中,忽而回头美目流转看着徐云,道:“若我死在登天台上,每逢初九,你可会为我烧得几纸冥黄?” 徐云知道,自京都应天府八仙绝味楼与小鱼相遇时,正是初九。 徐云中心一颤,道:“定会。” “那好。”小鱼一笑,向场中走去。 今天的小鱼穿着一身天蓝色银纹蝉纱丝衣,下摆烟云蝴蝶裙,头戴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米黄色的油纸伞,上面画着锦鲤戏莲池,开屏遮光缓缓撑起,脚下踩着缓步,来到场中站定,望着对面的蒋如歌。 这一亮相好似画中仙子月上嫦娥一般,引得两旁观众唏嘘不断。 蒋如歌看着对面的小鱼,心道这是谁家女子,生得这般俊俏,刚要开口说话,却见小鱼脚下忽起白烟,笼罩四周,将两人围了个严严实实,四周观众不明所以,心道这打斗怎么还放烟雾?莫不成是不让看?观众皆是抻脖子瞪眼向场中观瞧,仿佛能看进雾里一般。 徐云众人也是心中一紧,又想这白雾是小鱼发出,多多少少应无大碍,但也都提心吊胆的看着。 这蒋如歌见白雾升起笼罩向自己时,心中大骇,没想到这李家队伍中还有懂得蛊术之人,遂唤出自身的本命蛊虫八步墨玉黑睛蛛,想驱散这白雾,可这蛛儿今日不知为何,在手心中浑身抖动,八只刺腿蜷缩在一起,明显的恐惧不已,蒋如歌见状如临大敌,谨慎的看着前方白雾中那个朦胧的身影。这时却听对面先开了口,那是一声冷漠而不怒自威:“蒋氏草鬼,可识得我?” 草鬼即为蛊师,是苗族特有。苗蛊以奇特闻名,苗族人称之为“草鬼”,蛊师都能将世间毒虫练成蛊,蛊术十分神秘,相传一个有道行的蛊师看你一眼,就能夺你性命使你中蛊。杀人于无形,而且巫蛊术不同于神鬼之说,它生于毒虫,死于人性命终结之处。 蒋如歌闻听此言,心头一震,但见人影中处白雾散去,小鱼的身形赫然出现,此时的小鱼丝毫没有了之前的俏丽与柔弱,双目含着煞气,隐隐发出青绿色光芒,面若冰霜的看着蒋如歌。 蒋如歌也双眉紧蹙的看着这面前的小鱼,良久,她猛然间瞪圆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不是南诏陈寨的少寨主吗?!陈寨多年前覆灭,唯一子嗣少女陈晨不知所踪,就连镇寨王蛊“噬天”也一起消失不见。看其模样,双目透青芒,定是遗世的陈寨中人无疑,再者说我这蛛儿虽不说是极品蛊虫,但也不是一般的蛊虫可以比拟,就连那死去凤尾竹的本命蛊都避让其三分锋芒,可这蛛儿却恐惧无比,那明显是虫兽间下位者对上位者的自然反应,判那气息,她身上定是携带或者说驯服了蛊王“噬天”无疑。陈寨有规矩,驯服蛊王者为六苗之王,这六苗因服饰颜色而分,即:红苗、花苗、青苗、白苗、蓝苗、黑苗。这“噬天”世代都被蓝苗中陈寨族人掌握,也称寨主,却也成了蓝苗为内宗,其余五苗为外宗之说,世人都说外宗蛊术迷惑害人,内宗悬壶济世,却也是人心叵测而已。蒋如歌万万没想到这杳无音讯的陈寨居然出现在这里。虽说陈寨覆灭,但小鱼身携“噬天”也是非同寻常苗族可比。蒋如歌想到这里单膝跪地,用着苗族特有的阶级礼节对着小鱼低下了头,口中敬道:“参见寨主。” 苗族阶级森严,规矩繁多,照比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蒋如歌心中阶级观念严重,见到小鱼参拜也是情理之中。 小鱼点头,道:“起身。” 蒋如歌起身,复而看着小鱼。 “我想胜这第六场,可否?” 蒋如歌心中释然,道:“就算我与宗主比试也是螳臂挡车,虽然在下与宗主阵营不同,但也可送宗主一个人情。寨主这白雾缭绕,我再散出些许紫气,叫我百花门主与众人以为你我交锋,在这雾中,众人不明所以,你我交谈也不会落入别人耳中。只需坚持过这一个时辰即可,我便主动认输。” “多谢你念我陈寨旧情。”小鱼道。 “寨主不必客气,我只不过是明哲保身罢了。”蒋如歌笑道。 两人约定好暂且不提。 却说登天台上东南西北四面看台,众人只见场中白紫二雾隐隐交替,不断涌动,却丝毫看不得雾中人,西看台上众人皆是心念小鱼安危,就连徐云手心中都攥出了汗水。 就这样持续了约一个时辰,渐渐得白雾盖过紫雾,这时铜锣也适时响起。 场中雾气渐渐散去,小鱼与蒋如歌出现在场中,只不过小鱼是擎伞站立,而蒋如歌却是半跪捂着胸口,嘴角带血。 “我输了。”蒋如歌蹙着眉头说道,晓是美人,连蹙眉面露痛苦之色都惹人怜惜。 “承让。”小鱼说道,心中却是不由得黯然,这蒋如歌看似对我恭敬有加,实则对峙过程中不断暗自驱蛊试探,就连禁忌蛊术都用上了,陈寨覆灭时我还没出世,大多蛊术我也不得其法,只是晓得理论破解与一些简单蛊术,她那本命蛊若不是骇于小青的震慑,这一场还真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转头对着西看台一笑,那笑容煞是灿烂。 众人不觉得长出了一口气,徐云起身走到场中,看着小鱼问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小鱼笑道。 这时端木荆也走了上来,斜了一眼蒋如歌不作理会,对着徐云说道:“今天就到这,你们赢了。” “好。”徐云点头。 “现在比分是平分,明天是决胜负的最后三场,倒时我会亲自上场,等死小子。”端木荆恶狠狠的说道。 徐云看了一眼端木荆,实在是懒得与他程口舌之快,转身与小鱼走向西看台下,招呼众人回了驻地。 就在徐云一众人等走下登天台时,南看台最后边位置上一名青年醉汉睁着朦胧醉眼一直看着徐云直到他没了身影,看似大醉,实则心神固守,眼神明亮。 这一夜无话单说登天台比武第三日。 两侧观众早早就来到看台上,等待好戏的开始,今天也比前两日多了不少人,足足有七八百人之众,原本诺大的登天台挤得人山人海,凡是会武的不武的只要在黑街听到消息的都来了,都想见证这比武的胜负,到底是龙守堂这后起之秀技高一筹,还是靖州府李家这古老又庞大的家族底蕴雄厚,都拭目以待。 徐云与端木荆走了个过场,这端木荆依旧舌尖口快自不必多说。 铜锣响起,沙漏下扣。 场上来了一女人,三十左右岁,盘肩短发,头戴凤翅鎏金箍,青衣紧身,腰间缠带脚下蹬靴,手中一柄长剑,吞吐寒芒。 自这女人来到场中,苏轲的眼睛便死死的盯着这人,果不其然,这女人右手长剑一负,左手单指西看台苏轲,道:“我乃百花竹首青衫隐,对面那三姓叛徒!出来与我一战!” 这一句骂得好生厉害,她口中的两姓是指唐门、龙守堂、李家。苏轲自被唐门逐出,投靠龙守堂,又自龙守堂叛出站在李家这边,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句话道尽了苏轲的不义之举。苏轲目光一下子凛冽起来,也不答话,抱着傀儡‘玉儿’的腰肢就跳下登天台。 今天的苏轲一身大红,原本过耳的短发又长了些,随意披撒而落,上套赭红色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下穿赭红色轻身绑腿长裤,腰间配饰,脚蹬一双黑底银纹六棱靴,手执机关折扇,背负单手而立。目光寒冷,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青衫隐,宛若嗜血修罗一般。 再看身旁傀儡‘玉儿’,一身轻纱淡粉,紧身云纹,外套云雁袄,遮头连衣头蓬,脸上似是被苏轲画了淡妆,好似九天仙女下落凡间。 这一人一傀儡往场中一站,围观群众一片哗然,有明眼人看出了那是机关傀儡,不觉得捂嘴惊呼,没成想唐门中人也来到这里。 青衫隐见苏轲下场,剑指苏轲,口中怒问:“我主待你不薄为何反出,站在李家那边。” 苏轲嘴唇轻动:“你龙守堂协助唐门执法堂追捕于我,若不是我发现的早,恐怕我早已命丧黄泉。” “哼!若你听从龙守堂调遣,去平那昊天寨,堂主也不会追究你唐门之事。” “人亦有道,若我连昔日友人都屠戮,那与走兽有何区别。” “可恨我那妹妹一掌没有打死你!反而命丧九泉之下,今日我定灭了你这叛徒。”青衫隐咬牙切齿的说道。 “出招。”苏轲不为所动。 “看剑!”青衫隐擎剑前刺,苏轲携傀儡飞身后退,将玉儿放在场边,手中折扇一展,扇子尖伸出九道尖刺,数道寒芒射出,青衫隐躲闪进攻,两人战在一处。 这青衫隐为化境高手,也是功达化境,况且以暗器擅长,但苏轲想远程射发暗器却是困难,青衫隐如影随形,将其与苏轲距离控制在最多不过两下丈远,苏轲只能一边用机关扇抵挡,一边得空射发暗器。奈何这近距离打暗器太好闪躲了,苏轲一抬手青衫隐便知其暗器轨迹,闪躲过去。两人打斗十余回合,这青衫隐却隐隐有压倒性的趋势。 不多时,苏轲身上凭添几道剑痕,他眉不皱面不痛,仿佛没有痛觉一般。 眼见青衫隐一式‘枯鹰衔木’撩向自己头部,苏轲心中一颤,这招式甚是刁钻,属于青衫隐剑法中的绝技,顾名思义,手似枯鹰,剑似木。两人距离不足一丈,若以扇拨开这来势凶猛的剑,对方手腕一转,成鹰爪状背过剑身用剑柄借力向前抓住自己脖颈喉部,这人身要害之一便有脖颈,若以青衫隐的功力真要被其抓住喉咙,苏轲则顷刻毙命 无奈之下苏轲拼着全身力气向后仰去,即便如此,额头上也被其划了道深深的剑痕,隐隐露出了额骨,摔在地上的苏轲向后翻滚了几圈,翻滚的同时一记黑锋针射出。青衫隐见苏轲躲过自己成名的绝招,同时还能打出暗器,心道这苏轲不愧在龙守堂时人送杀星称号,果然不同凡响。躲过黑锋针,两人站定,又一回合结束。 “居然躲过我的‘枯鹰衔木’,不简单。”青衫隐赞道,枯鹰一出,挟木而去,这死在她成名绝技下不知多少尸骨。 苏轲冷哼一声并为作答,他知道这青衫隐既然为百花门竹首,实力绝不容小瞧。任额头鲜血低落,苏轲整个面部如九幽下的嗜血修罗,又好似厉鬼无常,他收起机关折扇插在腰间束带之上,同时双手出现一大一小两件暗器,左手暗器为暗蓝色锥状物体,右手暗器为赤红色獠牙状,若是懂得唐门暗器之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正是唐门十八暗器中的雷神锥、赤练牙! 自苏轲手中出现这雷神锥赤练牙时,北看台上一个角落,有两人头戴斗篷,身穿黑衣而坐,其中一名约莫二十六七岁的男子对旁边一男子低声说道:“三哥,没想到这雷神锥与赤练牙真的在小七手上!” 旁边男子点头,道:“此事证实,非同小可,今日你我二人不可妄动,先回去禀报长老再说。” 那青年点头应是,随即说道:“看小七受伤,说实话,虽是多年不见,但心中也颇为难过。” “我也是,别说了小五,看比武。” “……” 同时西看台上小鱼对着一直紧皱眉头徐云道:“这场赢了。” 徐云眉头一挑:“此话怎讲?” “嘻嘻,你有所不知。”小鱼俏皮的解释道:“唐门十八暗器之首为镇派傀儡‘罗九玉’,其二为‘佛忧’,这其中第七、第八暗器则为雷神锥、赤练牙。雷神锥就是轰天雷的强化版,一道天雷打出,散作三十六道地雷,这地雷的威力就相当于那轰天雷了。而赤练牙则是一种陨铁之石,于七十二名铁匠日夜打造成猛虎獠牙状,具有吸金纳铁之威,若是打出,则可吸人兵器,打向哪里吸到那里,有断人兵器之威。这两件暗器通常是同时出现,一辅一攻,一牵一制。当然了,这暗器赤练牙对那兵器谱中的十大神兵起不到作用,比如你的劈天日月刀。再看苏轲,功力不同于昊天寨力战那梁文婷之时,这段时间功力大涨,已至化境,若苏轲打出这暗器,这青衫隐,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但我也纳闷,这十八暗器皆由唐门机关堂直掌,警戒森严,就连唐门中人想见都需要层层审批,苏轲为唐门弃徒,为何在他那里?” 徐云恍然:“这苏轲身上的故事太多了,他现在与我们在同一条战线,互相关系早已化敌为友,他不说我们也不便多问,且看比试。” “嗯。”小鱼吐了吐舌头。 再说场中,青衫隐见苏轲探出暗器,不明所以,她于百花门中下九流门派,怎如小鱼所知晓得多,况且又是唐门绝密暗器。但见苏轲模样,也不由得谨慎起来。 “区区暗器,虽是唐门,怎奈我何?!”青衫隐说罢持剑前刺,直奔苏轲。 苏轲嘴角轻动,语气轻蔑:“今日让你识得唐门之威,也好泉下有知!” 随即手中赤练牙向青衫隐左侧,但青衫隐手中宝剑发出嗡鸣之声,不收控制的向那飞行的赤练牙贴去,巨大的磁力使得青衫隐手腕一抖,但其功力深厚,大惊过后连忙稳住力道,抓紧了手中剑。 这时一道破空声传来,却是那雷神锥。青衫隐眼见不好纵身躲去,就在这时,铜锣响起,第七场比武结束,奈何还是晚了一步,那雷神锥打在青衫隐的宝剑剑尖上,机关触动。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顿时尘埃四起,紧接着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足足三十六声巨响,震耳欲聋,四方看台都晃了三晃,摇了三摇。 就在爆炸声响起之时,东看台上的苏九龄猛然站起,稚嫩的脸庞出现了不符合年龄的狰狞,双眼血红的看着下面的比武台,浑身颤抖。 尘埃落地,场中不见青衫影,唯留青衫残衣断片。 苏九龄自东看台上喉咙活动,仿佛刻意的压制着声音。 “阿妹……” 第三十七回 降天神,徐云卸甲战无极 两侧看台中人惊呆了,如此暗器之威前所未见,大多数观众的耳朵还在短暂失鸣中,原本人工铺筑的青砖石地面坑坑洼洼,碎石乱砖满地都是,可见这唐门暗器对比那大明火器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九龄双手死死的抓住看台扶手,半晌,自怀里掏出一颗赤色药丸,对着身边的梁文婷咬牙切齿的说道:“服下它,你去给我杀了这小子!” 梁文婷眼中闪现一丝痛苦,但也不敢不从,随即躬身领命。 这时一旁的端木荆道:“堂主,这一场比武已经终结,那苏轲定不会留在台上。” 苏九龄面部阴晴不定,道:“那下一场你去,不管对面是谁,带人头回来见我。” “是,堂主。” 梁文婷跳下看台,左右手各执正反双刃,看着刚刚收回暗器的苏轲,道:“与我一战。” 苏轲瞥了一眼梁文婷,语气依旧轻蔑:“我一天只杀一人。”随即抱着傀儡回到西看台。 今天的梁文婷穿着一套桃花云雾烟罗衫,下紧紧身皮裤,腰挂面具脚蹬靴。可自服下那丹药,浑身炽热无比,丹田内劲汹涌澎湃,双目隐隐泛出血红,她迫切想与人一战,来化解这药效。双手握紧了双刃,指着东看台,娇声喊道:“徐云,滚出来受死!” 徐云见场中梁文婷唤自己,心道这第八场我出便是,按九战算来,我方已胜四场,若再胜一场,可免第九场比试,减少那无端伤亡。 徐云想罢起身,此时小鱼拉了一下徐云的衣角,道:“小心些,她服用了暴涨功力的丹药,观其内息,加之其自身所学心法运转调合,恐怕功力已达化境三重天,不过这丹药是有时间限制,我预测多半个时辰就应该恢复原状了,前期只需要与其周旋便可,到时她功力下退之余,可击破。” “放心。”徐云点头应是,随即一式燕子穿云来到比武场上。 徐云看着梁文婷,眼中无喜无悲:“你小小年纪,服用丹药强提功力,伤身减寿,如此下去,命不久矣。” “猫哭耗子假慈悲,不用你管。”梁文婷声音嘶哑的说道,看那血红的双目,仿佛要喷出火来。 “杀!”她猛然身体前窜,快如闪电,手中匕刃向徐云挥来。 徐云后撤步,右缠手弹出‘破月’,抵向那匕刃。“嘡”的一声,两人各后退一步,尧是徐云化境的功力也不由得手臂微麻,可见这梁文婷丹药之霸道。 梁文婷匕刃被挡之后并未停顿,一记‘聂政屠犬’向徐云自上至下扎来,徐云侧身躲过,同时右膝高抬顶撞梁文婷手臂关节,梁文婷转身绕过左手刃又是挥来,这两人你来我往就此战在一处。 二十余回合,梁文婷虚晃一招,将双刃柄对柄拧在一处,神兵双刃龙鳞刺! 看台上明眼人一眼就认了出来,叹道这梁文婷真是得天独厚,小小年纪便神兵在手。 关于这双刃龙鳞刺为何在梁文婷手中世人并不知道,其实是为龙守堂主的随身武器,自苏九龄收容梁文婷时,传授武艺,交其暗杀生存之道,便赐予了她。 再者关于苏九龄,实际年龄并不是九岁,远远大得许多,这些隐情咱们暂且不提,单说这第九场比试。 徐云见梁文婷手中双刃合璧现龙鳞刺,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谨慎。各位看官说这徐云为何不拔刀,同是神兵岂不是胜算更大一些。 徐云有他的顾忌,他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一下亮出已族神兵。 原因有二,一是他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这刀对徐云至关重要。先说这徐家没落,但不至于覆灭,也有徐族中人或行走江湖或偏居一偶,没落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镇族神兵被自己爷爷徐震林带走。但这刀自从被带走,徐家人也定是一直在寻这劈天日月刀。若是让这刀在众目睽睽之下见了光,不免人多嘴杂,消息传出去,难免会有徐家人寻上来索要这日月刀,以示徐族正统,再创辉煌。徐震林一脉为徐家主脉,但这一脉自从其妻丁兰儿逝于昆仑山,便不再主掌家事,而其子徐沧澜更是将“父母在不远游”的反意发挥到了极致,自出世以后便行走江湖,三年五年不与家中联系,但他却没忘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故训,待育下一子只命了个单“云”字便丢给其父徐震林不知所踪。徐云便是自小被爷爷带大,习武练功,而爷爷仙逝以后导致徐云直接成了所谓的孤儿,十六七岁便浪迹江湖寻其父母踪迹。因其一路行侠仗义惩奸除恶专盗得势不义之人钱财,才获了个百姓口中“侠盗”的称号。同时他牢记爷爷遗言,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拔刀,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徐云行走江湖,向来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毫不避讳自身名讳。再者最最主要的是徐云自六七岁起与父母从未见过,这刀是与其相认的唯一凭证。 这原因其二便是徐云自己的一些自卑的心理在作祟,他被人称大盗,但终究是贼,他不想让天下人知道这曾经徐家先祖用来除魔卫道荡寇杀敌的镇族神兵在徐家主脉而沦为盗贼人的手里。现如今,这刀,却万万不能在众目睽睽面前解开缠布拔出刀鞘,就算被打死,也不能拔出来,这已经无关个人倔强性格与自卑心理,而是关乎到一个大族的颜面,哪怕这族群已经没落。就像那李家众位青年骄楚真若在这场比武中全部战死,家族内也不会出动长老级别的人物来救场一样,只是在一旁观敌了阵,若有龙守堂比武后有不轨之行为,则会断然出手灭之。这,就是大族的底蕴与颜面。 徐云眼见梁文婷手持龙鳞刺发出嗡鸣之音带着寒光向自己挥来,徐云一式猛虎下山躲了过去,同时脚下生风追云步起结合缠手持拳脚招式“虎出栅”向梁文婷攻去,如今的徐云功力大涨,与服用了丹药暴涨功力的梁文婷持平,不惧亦不浮躁。他招式勇猛,右缠手破月刃使出了匕刃三势,“荆轲现匕”、“专诸鱼肠”、“豫让三伏”。这三势汹涌不绝,攻势凶猛,变化多端。梁文婷脚踩七星踏,手持龙鳞刺挥着圆月三身刺的招式与徐云打斗起来。 这徐云似矫勇猛虎,那梁文婷若闪电毒蟒,两人辗转腾挪,不断交锋,但听场中兵刃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围观众人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拍手叫好。 两人打斗了半个时辰没分胜负,徐云腕上的缠手‘拢雀’自然不比神兵龙鳞刺,被其划出了数道刺痕,就连身上也是十余道伤口,涓涓淌着鲜血。再看梁文婷面红耳赤,双眼血红无比,仿若九幽狱火喷涌而出,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浑身上下也被徐云划出几道伤口,半露的小腿上也有几处淤青,见此模样当真顶得住“刹血娇魔”之名。若目光能杀人,恐怕这徐云早已被烈焰焚身。 徐云掐算着时间,半个时辰左右,这梁文婷的药劲快过去了,但越是这时候越不得放松警惕。 果不其然,梁文婷猛然一刺自右向左挥过,随即脚下七星踏向右一挪,转身后摆腿一记右摆莲向徐云扫来,徐云双臂架住梁文婷右腿,梁文婷却借势右腿下蹬,左脚点地飞身跃起近一丈多高,随即双手举着那泛着寒光的龙鳞刺向徐云头部扎来,这一式唤作“姑获降神”。 就在这一式被梁文婷用出来时,东看台上的苏九龄眼中闪出一丝嗜血的疯狂,死死的盯着那龙鳞刺。 这下落的速度太快了,不容得徐云躲闪,也不容得他抵挡,龙鳞刺下砸之威,无兵可挫其锋,唯有神兵。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徐云来不及多想,自背后摘下日月刀擎住刀鞘向上一架。 “嗡”的一声闷响,砸得徐云单膝跪地,膝下的青石砖都碎了八瓣,好在算是抵挡了这下砸之力,但日月刀鞘上也被啄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刺痕。 四方观众除了西看台上不明所以,不知这徐云手中是何神兵可抵龙鳞刺之威。而苏九龄则一脸的不置信,疑惑的看着徐云手中拿缠着黑布的刀。 徐云重新背起日月刀,脚下追云步起,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正自空中下落翻滚的梁文婷,抬左掌运丹田,一掌打向梁文婷左肩之上,其目的使之丧失战斗力。这梁文婷药效一过好似灯尽油枯,“咔嚓”一声肩骨碎裂。但她仿佛不觉得疼痛,右手挥着龙鳞刺还在抵挡,双眼依旧血红。 徐云眉头一皱,抬缠手磕了一下梁文婷握着龙鳞刺的手腕,随即一掌自上而下拍在梁文婷天灵盖上,同时一股内力灌入其中,口中断喝:“守神!” 梁文婷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即又是一记龙鳞刺刺来,徐云臂如缠蛇掌似蟒冠拍在梁文婷左心房上,也是一股内力灌入,口中发出爆吼:“宁心!” 这下梁文婷登时愣在原地,目光涣散,双目血红之色渐渐褪去。 晓是徐云用内力化解了其体内药劲残余之力。 梁文婷渐渐回过神来,感到浑身痛楚无比难以承受,一下子倒在地上,口中一大口喷出暗紫色鲜血。 半晌,梁文婷看着徐云,目光含着眼泪无比痛苦的说道:“徐云,杀了我,让我解脱……” 徐云嘴角动了动,看着梁文婷默不作声,他不知道李若水年龄相仿的少女为何这般如此,她究竟经历了哪些痛苦才能让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寻死。他动了恻隐之心,自身如他这个岁数时,刚刚浪迹天涯踏上这条江湖路,观这少女却是照比自己坎坷了许多。 徐云看着梁文婷,道:“你若如此死去,莫不是辜负了你曾经所承受的苦难,改过自新,你的路还很长。” 梁文婷低下了头,迄今为止,这是除了姐姐她第一次听到鼓励又略带关切的话语,半晌,她艰难的站了起来,对着徐云道:“我输了。”紧接着梁文婷嘴唇快速动了动,十分隐秘,随即转身捂着肩膀艰难的走回东看台。 那是唇语,徐云看懂了,心中一紧,抬头看向东看台上手扶栏杆死死盯着他的苏九龄,两者对视,空气中仿佛碰出了无形的火花。 这时东看台上跳下一人,正是那南极岛的无极老叟端木荆。 这老叟走到徐云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还不错,这第八场比武时间未到,我来会会你。” 徐云听罢眉头一皱,就连西看台与南北看台众人也是一阵吵杂。 若说这一个时辰过了大半,还有几刻钟就到了时辰,这端木荆明摆着就是玩赖,若按照这比武规则来讲,时辰到了打成平手,则东道主一方胜,如今这战况来讲哪怕是大天位的功力也可在化境手下抵挡那么几刻钟,可端木荆是什么身份,那可是龙守堂十三暗刺的刺首,同时又是成名多年的江湖老一辈高人,如此不顾颜面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再者说就算比武规则是时间未到哪怕只要站在场中就继续应战,这是生死擂台。可那第二场比武岳思盈放了洛江婧怡,这第八场比武徐云又劝退了梁文婷,其实徐云大可以牵制梁文婷到比武时间结束,李家一方自然胜利,赢得了这登天台的九战五胜。可徐云没有那么做,他仗义释敌为观众所赞,可龙守堂一方却不领情。如今这端木荆下来要比武,明摆着就是想要扳回一局。 徐云冷然一笑,道:“你若战,那便战。” “好小子!有魄力!”端木荆赞道,随即双袖一摆,也不持兵刃,就亮出了门户。 徐云也不多话,猛然持破月刃前窜,划向端木荆。这端木荆左脚后撤一步,左手闪电般搭在徐云手腕上,一拉一拽,同时右手成掌,卯足了力气击在徐云架在胸前抵挡的左臂上。那力道凶猛,直击得徐云连连后退五六步远,端木荆却丝毫不动。 这端木荆为化境八重天的人物,同时江湖阅历打斗经验丰厚,绝非徐云可比。 徐云站定身形,感受着酸麻的手臂,看着端木荆,道:“这就是你那所谓打遍南极无敌手的双龙通臂掌?” “正是老夫成名掌法,你死于此掌之下,也是无憾此生了。”端木荆傲然道。 “南极岛弹丸之地,一共也没多少人,你能打出无敌手也不足为过。”徐云说罢,脚下追云步快如闪电,右手成拳缠手匕刃猛然长出一尺,刺向端木荆。两人在场中你来我往就战在一处。 打斗十余回合,没分胜负,端木荆脸不红气不喘,徐云却被端木荆的双龙通臂掌击打得浑身骨骼酸痛,有几处隐隐有破碎之兆。 又是一掌,击在徐云胸前,徐云顿时嘴角流血,倒飞了出去,半空中一式千斤坠落地,徐云抬头看着端木荆。 正在这时,铜锣响起,第八场结束。 端木荆哈哈一笑,道:“老夫也不欺负你,这第八场算你我平手,如何?”饶是他脸皮再厚也当着天下人的面说不出来这第八场已方胜利这句话,但言外之意,这第八场,还是我们胜了,规矩讲过,平手,则东道主胜,算是守擂成功。 恨得徐云死死的盯着端木荆。 端木荆看着徐云得意的笑了笑,道:“小子,不服气这决胜负的最后一场接着打,老夫奉陪到底,我说过要打死你就一定打死你,敢打这第九场吗?” “太不要脸了!”西看台上小鱼豁然起身,横眉冷目的喊道:“你是一介成了名的侠客,怎能如此卑鄙?!” 此话一出,围观的群众也是议论纷纷,但都不敢大声发表言论,生怕若当了出头鸟而被龙守堂这个如今江湖上顶级暗杀组织盯上。 “哦?小娃娃,我如何卑鄙?我按照规矩比武,何来卑鄙之说?”端木荆眉头一挑,看着小鱼质问道。 “你!”小鱼一时语塞。 这时徐云站起身形,对着小鱼摆了摆手,道:“无妨,这老东西我还不放在眼里。” 随即走到西看台下,在这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摘下宽刀与缠手交给小鱼。 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衣衫扣,这衣衫之内却还有一层玄铁重肩,这一露出,东西南北四面看台上的观众顿时一片哗然,人声鼎沸。 “这是……玄铁重肩?!” “应该是,难道这徐云方才一直身戴玄铁而战?!” “太恐怖了……” 总之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南看台上那醉酒青年见徐云露出玄铁寒衣,不由得大笑起来,向着口中狠狠的灌了几口烈酒。 这玄铁重肩,顾名思义为玄铁打造,是各箍在肩膀与大臂上的两片薄薄的玄铁片。可别小看这玄铁片,玄铁为铁中王,重中之重,这两片玄铁加起来就足足有三百斤之重。试想一下,双肩压着三百斤重量的玄铁,一般人行走都困难,更何况是打斗,可这徐云就偏偏压着这玄铁,还打败了梁文婷,这也就不奇怪众人为何惊骇。 徐云取下玄铁重肩向地上一扔,道:“是时候拿掉了。”随即解开绑腿又取出了腿上的玄铁,众人再次骇然。 今日的徐云一身缎金纹雀云绣古唐黑衫,敞着胸怀自解开之后也不再系扣,在这正午秋老虎的烈日下露出古铜色的肌肉,棱角分明,上面密密麻麻的疤痕好似纹身一般,加之那方才打斗的伤口整个上身倍显狰狞。下穿一条侧摆黑底缎纹长裤,绑腿紧箍。 脚蹬着一双适中白底黑绵纱布履走到场中,催动着心法乾震无妄功周身内力运转,一头本就随意披落的长发无风自动,看着端木荆道:“鸣锣。” 这端木荆上上下下打量了徐云好几眼,也不由得由衷赞叹,好一副盖世武魂,傲骨英风之气。 “好!今日老夫就奉陪到底,必然灭了你这狂妄后生!”随即端木荆大手一挥,道:“众儿郎,鸣锣敲鼓!” 第三十八回 三点手,神拳猛虎硬爬山 这不是徐云狂妄,而是他心中有所持。世人都以为他擅使缠手,同样以为他最厉害的便是这缠手武器,而西看台上众人则以为拔出日月刀之时则是最巅峰的他,但所有人都错了,他最厉害的是拳脚。 最巅峰的徐云,是卸下了玄铁,体内运转乾震无妄功,脚下踩着追云步,手上使着家传的拳法,百步神拳。 这乾震无妄功乃是徐族祖传的霸道心法,而这百步神拳则是自唐代末期徐家先祖结合这无妄功开创的拳术。这百步神拳与乾震无妄功相辅相成,集百家拳法精髓,共分一百步,自起步开始每一步都内含杀机,据说若将这一百步练到登峰造极之时,则有惊天地泣鬼神之威,世间武者无人能敌。自创建以来,那位徐家太祖将此神拳练到空前绝后,震古烁今,打出了个当代武神的称号,除此之外,千百年来无人能练到如此境界,普通徐家弟子也不过是初窥门径驾轻就熟,就连徐云的爷爷才是炉火纯青远远没有达到神乎其技的地步,而徐云自己则只是融会贯通勉强算得上出类拔萃。但即便如此,这拳法招式之精妙也绝非寻常拳脚功夫可比。 再说场中徐云,自卸下这玄铁重肩之后,仿佛一脚下轻轻一点地便能扶摇直上九万里,身子轻便无比。 他怒吼一声,好似虎啸龙吟,随即右脚点地,身子猛然前跃窜了出去,举起拳头带着罡风快如雷霆般轰向端木荆,百步神拳第一步,狂风起。 这端木荆见来势凶猛,闪身右撤,徐云一拳落空,随即转过身如恶龙瘦虎般回肘便砸,使出了百步神拳第二步,倒卷云。 端木荆左手一式‘单龙擎珠’抓住徐云的肘臂,抬右手轰向其腋下,徐云身子又是向右转,端木荆右手掌自他肋下滑过,他双臂弯肘,左右开弓,好似那暴风龙卷,百步神拳第三步,蔽空日。 端木荆双龙通臂掌一晃,两人双拳四手打斗在一起,拳掌碰撞不时间爆出闷雷之声。 这徐云自卸下那玄铁重肩,再对战端木荆时,却也没有了上一场般的吃力,浑身力量呈倍数上涨,身随意转,意随身动,脚下生风快如闪电,但想一时半会胜了这端木荆却也不是件容易事。 再看那端木荆将这双龙通臂掌用到了极致,每每出掌快如幽魅,双臂两掌都打出了幻影,诺大的年纪身体异常灵活,照比徐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之其雄厚的内力,通常往往掌未到掌风却先到,但也不比之前对战徐云时的从容不迫,也是小心谨慎,生怕被这后生钻了空子。 两人可谓是棋逢对手难分伯仲。 这下可看足了四方观众的眼瘾,这两人一老一少,一壮一强,在场中辗转腾挪,拳拳到肉,打斗五十回余合不分胜负。 端木荆一掌轰向徐云面门,徐云低头闪过,随即弓膝前顶,端木荆双掌下压,这时徐云冷哼一声,左手前推其面门,端木荆抬右臂拦截,徐云又抬右手继续快速横扫面门,端木荆又抬左臂拦截,徐云右手手腕在端木荆小臂一压一拉,气运全身,右手掌背猛然前推拍在端木荆面部,只听“啪!”的一声,端木荆噔噔噔倒退了五六步,强稳住身影站定,再看这端木荆面部赫然出现一个通红的手印,鼻骨碎裂,眼冒金星鼻孔窜血。老端木捂着脸站在那里晃了三晃,摇了三摇。 百步神拳第六十八步,阎王三点手。 其实也是这百步神拳集了那开门八极拳的精髓,取其八大招中的阎王三点手。该拳法的“八极”一词原为古地理概念,源于汉《淮南子·坠形训》“天地之间,九州八极”。如今的“八极”一词用于武术,取意为“发劲可达四面八方极远之地”。八极拳属于短打拳法,其动作普遍追求刚猛、朴实无华且发力迅猛的风格。在技击手法上讲求寸截寸拿、硬打硬开。真正具有一般所述挨、帮、挤、靠、崩、撼之特点。八极拳发力于脚跟,行于腰际,贯手指尖,故暴发力极大,有“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之势。武术界素有“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之说。而后世戚继光着《纪效新书——拳经捷罗篇》中则有记载。 徐族百步神拳随着时间不断精炼至明初,采纳百家之长,其中以八极拳最为凶猛,故将其拳法内八大招中的三招纳入其中,并加以改进。这阎王三点手左右开弓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内藏杀机,除非一出手就能破解,不然施展起来,挡都挡不住,只有硬挨打的份儿。 这东看台上自家人挨揍当然不能笑,南北看台上却也有少数人大笑,多数人还是不敢招惹这龙守堂。 而西看台上众人就无所顾忌了,尤其是小鱼、李擎苍等人,捧腹哈哈大笑,笑这老端木脸上通红的手印甚是显眼。 小鱼站起来大声喊道:“徐云,打他!再给他印个章儿,哈哈哈……” 李擎苍也是摇旗呐喊,道:“云哥,打得好!他脸大,多印几个!” “哈哈哈……”西看台上众人毫不顾忌,捧腹大笑。 这端木荆捂着面门回过气来,顿时暴跳如雷,想他如此年纪还是成名已久的侠客居然被一个后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打得鼻梁骨碎裂,最过分的是脸上还被印了个手印,心道你没听说过打人不打脸这句话吗。试想他被张云浩骂了几句便命那段龙潭不顾比武规则都要将其杀害,可见其心胸狭隘。他怒气直冲天灵盖,大吼一声晃双掌就冲了上来:“小辈!老夫今日必将你碎尸万段!” 徐云扳了扳手指,嘎嘣直掌,冷笑道:“老匹夫,爷爷今天就陪你好好玩玩!” 随即双手呈拳震开了端木荆打来的手掌,两人又是战在一处。 这徐云拳头如狂风骤雨一般,不停的打向端木荆,端木荆气急败坏,催动内功死命的抵挡,招招不离人身要害。 看似端木荆的掌法凶狠快速,实际则心中也有些急躁,心道我与这后辈打斗快一个时辰,还没分出胜负,今日我便是赢了他,也定要叫天下人笑我无极老叟,看其模样愈战愈勇,却也颇为难缠。 人一怒一急躁,最容易露出破绽,这端木荆也不例外,被徐云抓住一个破绽,近身一拳又是打在下巴上。“咔嚓”一声,将其下巴打得脱臼。 这端木荆“啊”的一声,捂着下巴后退六七步,疼的眼泪都快冒了出来。这老叟倒也生猛,右手一抬,左手一推,“咔嘣”一声竟然忍住疼痛把脱臼的下巴扳了回来,但整个面部依旧疼痛无比,心道这徐云真是诚心让我出丑,专挑人脸上打。 忍着痛一指徐云,声音含糊的大骂:“小子你诚心让我出丑!今日我不废了你我便自绝经脉!!” 徐云看着端木荆气急败坏的模样哈哈大笑,道:“你若之前不那么聒噪,我就不打你脸了。” “气煞我也!受死小子!!”端木荆嗷的一声冲了过来,举掌就砸。 这次的打斗不像之前,这端木荆已经毫无章法,徐云见端木荆破绽百出,掐算着时间,也不急着结束比武,而是踩着追云步不断闪躲,抽愣子对着端木荆脑袋就是一下,要么是一巴掌拍向后脑,要么是一拳揍在脸上。 这两人打斗到现在,这端木荆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鼻骨碎裂,嘴角流血,眼睛都快被徐云打封喉了,整个面部肿得像一个大窝瓜。 那位看官说徐云与端木荆之间的功力相差甚远,为何能打赢这无极老叟? 其实这武林功力划分,为百晓生一脉自古排列,也就是分为三流武者、二流武者、一流武者,第一个境界只要会点武术便可达到,第二个境界若是刻苦一些便可达到,当二十多个持刀枪棍棒的二流武者来攻击你,你若毫发无损还能将其打倒的话,便可称之为一流武者。 接下来便是小天位、大天位。这就接触到中华武术中的奥秘了,需要修炼心法,大、小天位是随着心法修练不断晋升的,有些世家子弟,一开始习武便可接触到心法,从而毫不费力就可达到小天位。而大天位往上,便是化境。若是达到化境,则需将其所练心法融会贯通,所学的武学炉火纯青,从而真正成为武林一流高手之列,往往需要几十年的功底与内力,有人天姿悟性愚钝,一辈子达不到化境也实属正常。但事不绝对,小小年纪功力达到化境的大有人在,比如徐云,再比如苏轲。往往修练那些顶级的心法与武学,若是刻苦加之悟性足够,则更容易进阶化境。在这个境界,就体现出来所学心法的功效与好坏,同时也能体现大族还有一些门派的底蕴。 若再往上,便是不是境界,而是一种称谓,是武林中的三阶名誉。 侠客之名,则是将所用心法与武学发挥到极致,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以自身实力在江湖中闯出名望,为人称道。 武圣人,是做过惊动武林的侠义大举,为武林中人共认为圣人,这是一种荣耀,也是当今武林的巅峰。如今这江湖上也就出了东海武圣与李家双武圣三人而已。 而武神,则是实力与名望皆达到顶峰,无人能出其右,天下无敌,为千百年来一传说。 每个境界的几重天数不过是一个自身或他人衡量的一个标准,若如徐云端木荆一老一少在同一个境界,比得是修为深厚与否和江湖阅历多少,这端木荆成名已久,一生打斗无数,江湖阅历十足,几十年的修为功底也扎实,而徐云自幼学习家族顶级心法与武学,不满弱冠便浪迹江湖,功底与阅历也非同一般同龄人可比,再者徐云的武学百步神拳远比端木荆的双龙通臂掌高深精妙,打斗到这白热化快接近尾声阶段,能将端木荆打成这样也不为过。所以说相同境界内差距并不大。就算不同境界,大小天位攻击者逆杀化境者也有,若是如此成绩,必定一战成名。尤其是杀手,一些阴沟里翻船的化境高手也大有人在。 咱们闲言少叙,书归正传。 这端木荆怒火攻心,气得一边打斗一边吐血,口中哇哇乱叫,想他活了这把年岁,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恭敬有加,哪里受过这等戏耍侮辱。 一直在东看台上的抓着栏杆看比武的苏九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道这无极叟如此,还不如早点认输,赠得个后生可畏的名声就算认栽。这第九场决赛其实对苏九龄而言,胜不胜都无所谓,因为他有后手,只不过是想网罗李家青年骄楚一网打尽而已,至于比武,在他心里,搭上几个杀手能杀几个是几个,至于散布消息使江湖中人前来观战,若是不请这天下人为证,恐怕李家也不会来赴这登天台比武之约,但也不碍事,与他心中野心相比,信用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苏九龄没有想到,原本以为自己的亲妹妹青衫隐苏洋洋的出场,胜券在握,没想到被那苏轲用暗器致死,这是他没想到的,也是失算,他必须在今日灭了这李家众人,一是为了报了妹妹的仇,二是最主要的是他的野心。 苏九龄想到这里,紧紧抓着的木质栏杆被他硬生生捏成粉末。 在一旁并没有回去疗伤而是忍着伤痛带着敬畏的梁文婷看到了这一幕,她心中那个想法更加决然。 再说场中徐云,戏耍了一段时间端木荆,心道时辰差不多了,该送你上路了。眼中寒光凛冽,抓住端木荆一个大开门户的破绽,提膝上步,左手一下拽住端木荆右手,右手手臂成肘抵向端木荆腹部丹田,在端木荆左手还没回挡之前,用右肩快如闪电般撞向端木荆胸口,也不见徐云整体有多大动作,只是一拉一顶,但听一道好似闷雷声响起。 端木荆闷哼一声,却没想到这一声是他在这人世间所留下的最后一言,他霎时间七窍流血,胸骨碎裂而死,整个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起来。 “轰――” 端木荆身体撞进北看台下的挡板,死于非命。 那木质挡板轰然破碎,好在搭建的结实,北看台晃了三晃没有倒塌,纵使这样,北看台的人也是一阵惊慌,皆站起身来躲避那个位置,生怕倒塌造成踩踏事件。 百步神拳第七十二步,猛虎硬爬山! 这猛虎硬爬山是结合八极拳招式中的猛虎爬山与铁山靠。猛虎爬山为肘顶胸,铁山靠为背撞身,百步神拳融其精髓与发力方式,改为“肘打丹田肩撞胸”。这肘打丹田使人散功,而肩撞胸则是气运全身以寸劲撞击敌人胸口,这一招两式皆是霸烈无比。那端木荆本就失了心神,打斗也毫无章法尽是攻势没有防守,怎架得住徐云那血气方刚的全力。 却说自徐云打死端木荆之后,铜锣响起,第九场比武结束,这也意味着登天台比武靖州李家赢了。 李家众人自西看台欢呼而起,皆来到场中与徐云众人庆贺。 一番热闹之后,徐云看向东看台,高声喊道:“苏九龄,出来答话!” 这苏九龄一拍扶手,整个身体窜起,落入场中。同时跟着一起下来的还有梁文婷、蒋如歌和龙守堂其余六名暗刺。 徐云低头看着这如九岁孩童般近年来叱咤风云的人物,稚嫩的脸庞透出一股成熟稳重的气息,那阴狠的目光与其模样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使人看去颇为不舒服。 “登天台比武,我们胜了。可认?”徐云问道。 “认。”苏九龄说道,语气无喜无悲。 “那战书上的约定可还算数?”徐云又问。 “算。”苏九龄继续答道,随即目中寒意转瞬即逝。 “好,希望你遵守诺言,从今往后,臣服李家,不再寻事生非。”一旁的李擎苍说道。 苏九龄点头称是。 “好,既如此,按规矩,纳降书。”徐云说道。 苏九龄自身后暗刺拿出一纸降书,恭敬的递给徐云,随即幼小的身体纳头便拜。跟着参拜的也有身后众人。 徐云接过降书递给李擎苍,李擎苍展降书观瞧一番,对着徐云点了点头。 徐云拿着降书高举头顶,向南北看台高声说道:“今登天台比武结束,李家胜,龙守堂降书在此,天下为证!” 两侧观众见这一连三日的比武也有了结果,皆是议论纷纷,有惊叹李家底蕴之强大,有唏嘘龙守堂的败北与信守承诺,还有人议论这比武的精彩之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群众皆是走下登天台,散了去。 徐云见观武群众散去,看着依旧鞠躬的苏九龄,道:“既然这样,之前恩仇就此平息,望你龙守堂等改过自新,就此别过。” 苏九龄低着头,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却闻一声恭语:“恭送我主李家!” 李擎苍点头,带领众人走出登天台,这期间徐云一直倒退着走路,全身警戒,看着苏九龄众人,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待李擎苍众人走下登天台,徐云转身的一瞬间,却看见梁文婷的嘴唇对着自己又是动了动,但距离太远,徐云并没有看清那唇语,于是快步赶上了李擎苍等人。 待徐云赶上李擎苍,与众人低语,道:“这事不简单,以这么长时间打的交道来看,苏九龄不可能就这么放我们走,事出反常必有妖。” “嗯,我也这么觉得。”李擎苍点头。 这时一旁的小鱼说道:“一会儿恐怕有变,但最后却见血而无恙。” 众人眉头一皱,徐云道:“不管怎么说,随机应变,我们快走!” 众人加快了脚步,这时已经来到半山腰,两旁都是悬崖峭壁,站在人工开凿的青石砖,徐云看了看周围,突然只觉周身汗毛炸立。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顿时周围碎石横飞。 第三十九回 赶绝路,土行侍卫叛霆风 “警戒!!”徐云大喊一声,自爆炸声响起,众人皆是大惊失色,随着这声巨响,整个山体都颤了三颤。 待碎石平息,徐云严谨的看着四周,这两旁皆为悬崖峭壁,若想下这登天台卧龙岗,只有面前一条路走,看现在情况,这一声巨响定是苏九龄所为。看来其狼子野心,是不想让我等平安下山,他压根就没想让我们活着回去,登天台比武只不过是个圈套! 这时李擎苍过来喊道:“云哥,怎么办?” 徐云目光一寒,道:“这苏九龄压根就没想让我们活着回去,比武也只不过是个幌子,想在这里将我们一网打尽。” 李擎苍愤怒的说道:“我们杀回去!” “不可!”一旁的小鱼阻拦道:“他们既然有这一手肯定是早已经撤离了这里,现在回去也无用。”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硬着头皮下山。”徐云说道。 “再往前走定是还有埋伏。”苏轲说道。 “那也得走,用轻功下山,众位,跟紧我!”徐云说罢,深吸了一口气,一式梯云纵窜了出去。 身后小鱼、苏轲、李擎苍及八名侍卫皆是纵身而起。 就在众人轻功飞起时,脚下的青石砖道轰然爆炸,残土碎石横飞,众人护住要害,辗转腾挪不断闪躲。 只听一路上爆炸之声不绝于耳,却丝毫不见苏九龄等人的踪迹,好在这一路上没有人伤亡。 待众人来到山脚,这四周峭壁林立,怪石横生,显然是一道天然的峡谷。 徐云几人站住脚,一边恢复内息一边四处打量,心道我不让肖勇埋伏是对的,那几人若是真埋伏上了,估计以苏九龄的行事作风现在也早就被杀了,同时那精钢火炮也定是被夺,再调转炮口轰向我们,反而是自己给自己铺了一条黄泉路。 “轰――”又是一声爆炸声,却是在前方不远处。众人抬眼望去,却是那峡谷出口被炸,坍塌的山体碎石将出口彻底堵住。 这下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突然只听李擎苍大喊一声:“小心头顶!!” 但见那峭壁上方人头攒动,出现了密密麻麻无数滚木擂石,这上方的人不断向下抛着石头。 “轰――”“哐――” 滚木擂石砸地之声不绝于耳,震起荡荡尘烟。好在在场众人皆是武功高强之辈,运转轻功不断闪躲。 辗转腾挪之余苏轲不断向上打着暗器,倒也打落不少人。徐云见状心生一计,飞身至苏轲左右,大声喊道:“苏轲!还有没有轰天雷?” “还有几颗。” “向山体打,炸出一个容身之所!”徐云喊道。 “好!”苏轲手中出现五颗轰天雷,不断向山体一处打去。 接连五声巨响,山体一侧坍塌欲倾,闪出一道只能容纳两人并肩宽度的裂缝。 看着上方不断落下的巨石,徐云招呼众人一一躲进裂缝之中,好在这山体裂缝内部可以容纳下这十二人。 “云哥,这怎么办,如今我们被困在这里,就算父亲的援手也触碰不到啊。”李擎苍不由得有些慌神,说到底,他还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 “先别慌,看看情况,刚才是否有人受伤?”徐云看着外面,上面的人见众人躲进山洞,那些滚石渐渐停息。 “老三的胳膊被滚石擦了个边,不过没什么大碍,破了皮而已。”这时一边的五行门侍李青杨道,他说的是水行门侍李元淼。 徐云看向李元淼,胳膊上的衣衫碎裂,鲜血不断低落,再看其余众人皆是有些轻重不一的伤口,好在没人被那滚石砸中。 徐云点头,道:“先处理伤口。” 就在众人处理伤口之际,却听一旁的土行门侍李闰壕喊道:“那边有个山洞!” 徐云一皱眉,连忙走到其近前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对面峭壁处有个漆黑的洞口,这洞口只能容纳一人进出,若不仔细观瞧,还真不容易发现。 这时李闰壕说道:“我们过去,我们现在所处位置坍塌欲落,若真塌了,凶多吉少,再者说,万一那洞口有出路呢?” 徐云看了李闰壕一眼,略一思忖,道:“也好,大家跟紧我。” 说罢徐云脚下追云步起,闪电一般窜向对面,进了那洞口,紧接着众人皆是各展神通,鱼跃而入。 待众人都进了这山洞,却是一个倒葫芦口的空间,这山洞内部宽阔许多,却潮湿无比,徐云一边打量一边用缠手敲击着山体内壁。正在此时,却见自上向下飘落无数的稻草,又加之如倾盆大雨般的油松。 “这是要放火彻底堵住我们的出路,将我们困在此地!”火行门侍李紫炎道。 不多时,无数火把扔下,霎时间这峡谷内一片火海,将原本接近黄昏的天色染的通红,炽热的温度烤得众人大汗淋漓,那烟雾呛得人不断咳嗽。 “躲在这里不是办法,长时间我们就算不被烧到也被这烟熏死了。”徐云一筹莫展。 “就算此时家父来了援兵,也无法触及这里。”李擎苍说道。 “少主!有水声!这里好像有暗渠?”李闰壕也在探寻这山洞,忽而说道。 听他一说,众人都围了上来,却见李闰壕用刀当作铲使,在山壁一处角落不断探挖,不多时,豁然出现一道二尺高的巨石缝隙,不断的流出泉水,李擎苍走近,将长枪在伸进里面探了探,回头看着徐云道:“是暗渠。” “我先进去探一探。”李闰壕说罢周身上下紧沉利落,趴着闭气钻进了这石缝。就在李闰壕进入那洞口时,徐云蹲下身抓起一把方才挖掘出的残土细石,眉头紧锁仔细观瞧。 “徐云,怎么了?”小鱼发现徐云的异样,走过来悄声问道。 徐云看着那狭小的石缝,眯了眯眼睛,轻声说道:“一会儿跟紧我,我走你就走,我不动你也别动。” “嗯,知道了。”小鱼也是似懂非懂。 不多时,李闰壕又趴了出来,只见他浑身上下湿透,打着牙颤却惊喜的说道:“少主!自这进去,别有洞天,确实是暗渠,有出路。” “哦?”李擎苍大喜,回头对着众人说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哈哈。” “我在前引路。”李闰壕说罢又是钻进了那石缝。 紧接着,李剑锋、李青杨、李元淼、李紫炎、李业云、李秋雨、李执电等五行十方门侍皆是钻了进去。 李擎苍招呼一声徐云三人,刚要钻进去,却被徐云一把拉住,李擎苍疑惑道:“怎么了云哥?” 徐云道:“你在我后面,接着是小鱼,苏轲殿后。” 苏轲点了点头,紧接着徐云也趴着进了巨石缝。霎时间冰冷的地下山泉弥漫全身,绕是徐云夜能视物也看不清这水内的情况,只得闭着眼睛向前摸索前进。 约有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徐云连忙探出头大口大口的换着气,眯眼看去却是一潭地下泉眼,日久天长则形成了一泊山内湖的奇观,这内部空间密密麻麻的全是各色的钟乳石,发出微弱的光芒,在湖水相互折射的效应下,整个空间满是荡漾的波纹,仿佛仙境一般。 “这天地间的造化果然了不得,竟有如此奇观!”跟着进来的李擎苍感慨道,在这封闭的空间内,说话都带着回音,久久不息。之前进入的五行十方门侍众人皆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都不住的赞叹。 徐云点头称是,随即清点了一下人数,随即跳上一块巨大的钟乳石,目光不停的扫视着周围。 “壕叔,不是说有出口吗?在哪里?”年纪最小的李执电问向比他老一辈的李闰壕。 李闰壕听闻,道:“既然有水流入就肯定有出口啊,不然水怎么进来的。大家分头找找,看看这进水之处在什么地方。” 众人听闻皆是四处寻找,只有苏轲没有动,而是将目光一直锁定着正在寻找的李闰壕。 不一会儿,李秋雨大叫一声:“在这里!这里……好像是瀑布?” 众人都围了过来,徐云听了听,道:“这石壁后面有轰鸣的水声,极像了瀑布,若是想法子通开,则有路。” 李擎苍看了看苏轲,道:“苏大哥,你还有轰天雷吗?咱们炸开不就行了。” “没有了。”苏轲回答。 “那……这怎么办,看来我们是真的困在这里了。”李擎苍沮丧的说道。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突闻李闰壕说道:“有门!” 众人望去,却见李闰壕正在吃力的挪移一块巨大的石头,不一会儿,巨石松动透过石缝出现了一丝光亮,流水声更大了。众人大喜,皆是上前挪动这巨石,人多力量大,不多时便挪开了巨石。只见外面一层水幕,涛涛的河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确定是瀑布无疑。 “看来我们在这瀑布中段,不知这瀑布有多高,但好在有了出路。”众人中年龄最大的李剑锋说道。 “这必是出口无疑,我先下去探探路。”李闰壕没等众人来得及阻拦便纵身奔着这出口跳了下去,没入涛涛的水幕之中。 “壕叔今日怎么这么反常?怎么每次都是第一个下去,这不想他以往谨慎的性格啊。”李秋雨看着上面的水幕皱眉说道。 李擎苍道:“秋雨哥,不必多疑,咱们等等再说。” 众人点头,可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却还没见水幕中出现什么信号,众人不由得焦急起来。 李紫炎性如烈火,不耐烦的说道:“这老五还没动静,不管了,我下去看看!” “紫炎叔,小心些。”李擎苍嘱咐道。 “少主放心!”说罢纵身一跃跳出水幕,没了踪影。 这李紫炎一去不返,也是没了消息。五行门侍中李青杨与李紫炎关系最近,不由得心系四弟安危,禀报李擎苍一声也想下去探个究竟,这时李剑锋道:“我和元淼与你一同下去,也好有个照应。”李青杨点头,随即三人也接连跃出这水幕。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外面的天色早已漆黑一片,这钟乳洞内就仅剩下徐云、苏轲、小鱼、李擎苍、李业云、李秋雨、李执电七人。 徐云看了看众人,很明显,都感觉出了不对劲。李擎苍看了看徐云,道:“云哥,我们继续等也不是办法,看来只有下去一探究竟了。” 徐云点头,看着李擎苍道:“那五行门侍侍奉你李家多少年了。” “我还没出世他们就在李家了,是父亲云游时招收的,怎么了云哥?”李擎苍问道。 “有内鬼。” “你怀疑是五行门侍?”李擎苍失声道:“不可能,他们如亲叔叔一般待我,几十年来忠心耿耿于李家,就算有内鬼也绝不可能是他们。” “少主,我也觉得不对劲。”这时十方门侍中最沉稳的李业云说道:“大家有没有觉得,我们如今身处这里,仿佛像是背后有人一手操控的一般。” 李擎苍疑惑的看向李业云:“二哥,这话怎么讲?” “我就是有一种感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李业云皱着眉头说道。 “我来说!”徐云看向众人,道:“一,为何我们之前在峡谷内没有发现那山洞入口,而我们一进去,上边却落下无数的火把,没进入时却不扔火把,如果扔了,岂不是让我们死伤更大吗?既然这样,那应该就是有意逼着我们在洞口内不让我们出去。二,这钟乳洞的入口是那李闰壕发现的,我们都四处探查过,但无一人发现那山洞端倪,只有他敲击几下后便挖出一那石缝,又是率先进去探路,引我们进去。最最重要的是,那石缝被他所挖掘出来的土,虽然伪装的很好,但新旧土壤之间不是伪装就能瞒过的,这土色微鲜,土质松散,很明显就事先被人动过。三,每次身逢无路时都是李闰壕寻得那出路,包括这里也是。”徐云说着指了指旁边那显现出瀑布水幕的出口,继而说道:“李闰壕率先下去,却久久不见回音,而其余四行门侍也是如此,单凭这几点断定,你李家五行门侍有问题,最起码,也是那土行门侍李闰壕有问题。” “不可能的。”李擎苍摇头:“壕叔绝对不会是内鬼,五行门侍随父亲南征北战多年,情同手足,对我和十方门侍也是待如己出,若是真是他们出了问题,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为了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徐云摇头,道:“老弟,总之不管怎么说,一会我们一起下去,你一定倍加留神!” “就是,小心一些总是好的。”一旁的小鱼我说道。 “好。”李擎苍点头。 “嗯,我第一个,接下来是业云、秋雨、执电,再往后是擎苍、小鱼,苏轲,你继续殿后。”徐云安排道。 “没问题。”苏轲点了点头。 徐云道了一声准备,深呼吸一口气,纵出了水幕,身后众人也是跟着跳了下去。 在这静谧的山谷内瀑布巨大的轰鸣声在夜晚传出去老远,头顶的月光依稀透过云层洒落在李闰壕的身上,他看了看一旁被捆绑堵住嘴目眦欲裂看着自己的四位哥哥。苦口婆心苦劝无果,他叹了口气,心中愧疚,但转念,又被决然所代替。 这李家五行门侍早年为土匪世家出身,盘踞一方。仁侠李霆风游历江湖时,曾落难犀牛坡,后被徐云之父徐沧澜所救脱困,两人联手大闹犀牛坡,斩七大圣君,灭五大阎罗,连拔了一十二座土匪大寨,将犀牛坡的土匪绳之以法交与官府。这李家五行门侍为当时五大阎罗的后人,原本也是骄横跋扈,不可一世之辈,后被仁侠擒纵数次,苦口婆心感化,最后良心发现晓知人间善恶有道,归降李家,列为李霆风身前五行亲卫,改姓为李,赐名于五行,南征北战,创下了“李家五行破阴阳,莫缠凶煞入靖州”的称号。 忆及往事,李闰壕心中无限感慨,如今也是不惑之年,但心中被灭门的仇恨却每当夜晚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平息,那李霆风以仁义着称,四位哥哥却被他满嘴仁义道德感化,我却不容!虽说那龙守堂苏九龄也不什么好鸟,但他找到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李家势大,但灭他一子让他主脉断后还是不在话下,想我忍辱负重这么些年,终于被我抓住了这个可以撼动大树些许的机会。 想到这里李闰壕紧紧的攥了攥拳头,他回头看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苏九龄及六位龙守堂暗刺,又看向那湍流不息的瀑布,心道这小山谷上上下下埋伏得尽是龙守堂的杀手,就算李霆风亲自来了也无济于事,除非……不可能,老家主年岁已高绝不会出山,想到这里他又放下了心,平息了刚才那心中一悸的想法。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万事俱备,只等他们下来了…… 第四十回 打鸿鹄,李家仁侠破敌胆 众人跳下瀑布,这秋水冰冷刺骨,众人连忙游到岸边,抬眼望去却见李闰壕笑眯眯的站在那里,身后还站着龙守堂六名暗刺,蒋如歌与梁文婷侍在苏九龄旁,再旁边金木水火四行侍卫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口,见到李擎苍众人跳下瀑布,不断的呜咽,身体不停的挣扎。 众人顿时大惊失色,而李擎苍目睹眼前一切便明白徐云判断不假,当时眼前就是一黑,差点栽倒,好在被一旁的李秋雨扶住。 “少主,在下恭候多时了!”李闰壕依旧笑眯眯的向着李擎苍作揖。 李擎苍面露悲凉,声音颤抖,指着李闰壕,道:“壕叔,难道你真的……” 李闰壕闻言一摊手,笑道:“怎么,还不明显吗?” “为什么……”李擎苍喃喃的说道,他不明白打小待自己如亲叔叔的李闰壕为何叛变,这一惊变彻底击垮了他对人性的认知。 “李闰壕!李家待你不薄,家主更是对你待如亲兄弟!你此番作为,可有良知?!”年纪最小的李执电指着李闰壕大声怒喝。 李闰壕看向李执电,横眉冷目:“小兔崽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都说李霆风仁义道德,可他当年灭我十二座大寨时可曾心慈手软?!灭门过后还收留于我,妄想用满口的仁义道德来感化我们,我四位哥哥良心发现,我可没那么大度!这等仇恨我不可不报!皇天不负有心人,好在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终于有了机会!就算李家势大,我灭了他主脉独子还不在话下!哈哈哈,哈哈哈哈……”李闰壕有些癫狂的大笑,他面目扭曲狰狞,猛然看着李擎苍众人道:“别他妈叫我李闰壕,老子的名字叫做闫鸿鹄!”随即转头看向身后的苏九龄,道:“你还在等什么?!” 苏九龄微微一笑,道:“好,时间也不早了,送你们上路。”随即一挥手,早已埋伏的杀手皆自各处闪现出来,密密麻麻能有二百多号人,站满了这本就不大的小山谷,各站一位,不断向着李擎苍众人渐渐缩小包围圈。 徐云看着苏九龄,怒然道:“无耻之徒,出尔反尔,今日我若能活着出去,誓要将你碎尸万段!” “冤冤相报何时了,杀了你和那苏轲,还有那个叫小鱼的妞儿,给我两位妹妹还有龙守堂众暗刺报了仇就行了,你以为你能从我这九天十地大罗阵中活着出去?”苏九龄狞笑道。 随即一挥手,众刺客连带着龙守堂排名前十三的暗刺皆是冲了上来。 众人一看,唯有杀出一条血路。各持兵刃迎敌,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战况分明,分成了四个打斗圈。 徐云被两名暗刺缠住,手持缠手战斗。 苏轲也被两名暗刺缠住,手中机关扇乱舞,不断射出暗器,同时启动了傀儡‘玉儿’,只见那傀儡身似鬼魅掌风如电,众罗刹与杀手挨着即死,沾着就亡。 小鱼、云雨电三名侍卫却被数十名杀手紧紧的围住,脱不开身。 这之中,就属李擎苍战况最为吃紧,被同样被两名暗刺围住,还有数十名杀手在外围跃跃欲试。这两名暗刺攻势甚猛,李擎苍一杆长枪上下翻飞,只打了十多回合便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这战况徐云几人皆是看在眼里,怎奈何分身乏术,干着急没有办法。 打斗约一柱香时间,只听闻一声惨叫,徐云回头看去,却见李执电胸前插着五把匕刃,口吐鲜血应声到底。 “五弟!!!” “执电!!!” 李业云、李秋雨大叫一声痛彻心扉,李擎苍也暴怒如雷,掌中兵器上下翻飞,一腔怒火唯有以战平息! 徐云打斗中观察这两名暗刺,皆是黑纱罩面,左手边一人手中持精钢棍,右手一人手中持熟铜双锏,端得是难缠。只见左手便一人一棍砸来,徐云侧身一躲,右边人又是双锏自其脑后轮过,徐云伸手“苍啷啷”一声拔出日月刀,那锏正打在刀身上。“嘡”的一声弹出老远,徐云借势拔出劈天日月刀,一刀砍向前面持棍人,那人用棍拨向徐云手腕,徐云一翻手一刀削在那精钢棍上,只见那精钢棍一刀被削为两端,断口整齐。持棍人见手中断兵,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徐云手中刀如此锋芒。就在这一愣,徐云左手绕蟒飞爪嗖的一声射出,两人不足一丈,根本不可能躲过。这绕蟒索正扣在持棍人头上,那人脑骨应声碎裂,死于非命。 解决了一个,徐云压力顿时减轻许多,虚晃一刀夺路冲向小鱼战团,与其并肩作战。 小鱼身上鲜血淋漓,数道伤口皮开肉绽,那持锏人追来,不死不休般打斗。 徐云、小鱼、苏轲、李业云与李秋雨五人渐渐向李擎苍战团靠拢,不多时六人一傀儡背靠着背,形成一个防守圈,皆是大口喘息着看向这仿佛杀不尽的刺客。 “我们根本打不过这些人,好像还能有一百多人。”小鱼喘着粗气道,原本俊俏的脸上也被鲜血漫得斑驳,也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那苏九龄和闫鸿鹄还没出手。”苏轲也是喘息粗气。 “云哥,小鱼姐,苏大哥,业云秋雨两位哥哥,连累你们了,今日怕是命丧于此了……”李擎苍握着长枪得手微微颤抖,不是他惧怕,而是之前的战斗太过吃力,他面对的是龙守堂两大暗刺与数十名杀手,如今没伤亡下来已经很难得。 “生是李家人,死为李家魂!我等战至最后一口气也要护住少主安危!”李业云与李秋雨看着前面众多敌人狠声说道。 徐云抿了抿嘴,道:“就这么死,我可不甘心,杀,战至最后一刻!”说罢手握日月刀第一个向前冲去。 众人也大喝一声,皆是奋勇杀敌。 又几番打斗过去,几人又退守在一起,此时几人已经没有能站立场中的了,皆是拄着兵器半跪在地。敌人实在是太多了,打到最后,那龙守堂众杀手反而不急于灭杀他们,而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包围圈中的六人,就如猫戏老鼠一般,等苏九龄一声令下,取其性命。 徐云拄着刀看着前面敌人,双手鲜血淋漓,不断滴落在刀身。自登天台比武到现在,快一天的时间过去了,滴水未进,也未曾休息恢复内息,皆是在紧张险急的情况中渡过,加之这一系列长时间的打斗,他的肺就如同要炸裂一般,剧烈的喘息,突然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其余人,也好不到拿去,那小鱼、李业云李秋雨两兄弟,甚至连剑都拿不稳了。 “哈哈哈哈……”这时一直在远处观战的闫鸿鹄大笑起来,道:“李擎苍,怪就怪在你生错了家庭,怪就怪在你是李霆风的儿子!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苏九龄,还不下令动手?杀了他们!” 这时却苏九龄微微一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命令我了?再者说,我为什么要杀了那李擎苍?我要杀的不过是那盗贼徐云和叛徒苏轲,还有那小鱼,其余人嘛,我留着还有用处。” 闫鸿鹄脸色一变,看着苏九龄道:“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就地斩杀吗?你出尔反尔?!” “哈哈哈哈哈……”一声大笑自远处传来,那笑声由远至近,一道残影霎时间出现在闫鸿鹄不远处。只见那人二十七八岁模样,披头散发,醉眼朦胧,一身酒气,身穿褐色短衫,下套黑布长裤,绑腿紧箍,脚蹬步靴,腰间别着一把打马盘龙棍,手中拿着一只酒坛,站在那里摇摇欲坠,仿佛一个不稳就要摔倒一般,这青年打着酒嗝,指着闫鸿鹄说道:“闫鸿鹄是?嗝……你个傻比……嗝!让人当猴耍。”说着咕咚咕咚又灌了一大口酒,丝毫不理会那洒落的酒水与一脸愤怒的闫鸿鹄,大袖一抹嘴,又指着苏九龄道:“你这侏儒,还想灭我云弟?是谁给你的勇气?!” 自这青年一出场,徐云的心当时就落下一半,他知道,他儿时的玩伴,也就是以二十岁功力就达到化境,纵横同辈中无人能敌的东海骄楚,当今武圣于青莲后人。 醉侠客,于封。 李擎苍也同样大喜过望,咧开嘴干乐着却因剧烈喘息发不出声音。 “你瞅给我老弟累的。”于封看了一眼李擎苍,转头对着闫鸿鹄说道。 这闫鸿鹄本就于苏九龄争吵在气头上,却被着突如其来的醉酒青年劈头盖脸的一顿损,当时怒气直冲天灵盖,口中暴喝:“哪里来的野种!敢与我这般说话,想死不成?!” 于封斜了一眼闫鸿鹄,道:“你算老几?吃里扒外的东西,名字里就带着俩傻鸟儿。” 闫鸿鹄的脸色一阵一阵白,却又看见苏九龄正在讥讽的看着自己,脸上再也挂不住,大叫一声冲向于封,擎着宝剑就是一刺,口中断喝:“纳命来!” 这于封却不慌不忙,眼看宝剑刺来,脚步虚浮好似烂醉躲过一剑,又是一口酒灌下,酒坛一扔,道:“小爷我以酒证道,今日就让你尝尝这拳法‘醉八仙’是何滋味。” 说罢右脚虚抬,左脚发力,身体好像向前倾倒,同时右手成拳猛然轮向闫鸿鹄。 “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钧!” 这闫鸿鹄见这青年来势凶猛,手持宝剑用力上挑,划向于封手腕。 于封手腕一翻,臀肘右下,左臂身旋,一肘撞向闫鸿鹄头颅。 “铁拐李,旋争肘撞醉还真!” 闫鸿鹄虽手持宝剑,但此时被这青年闪电般近身,却也只能闪躲,一低头躲过肘击。只见那青年身子向后又是一跌,抬膝盖正撞在闫鸿鹄还没来得及抬起的头上。 “汉钟离,醉步抱提窝心顶!” 太快了,这青年的身法太快了,闫鸿鹄“哎呀”一声捂着鼻子倒退数步。也并不是闫鸿鹄的功力差,这闫鸿鹄也为化境高手,但却丝毫比不过这二十岁就达到化境的妖孽。 就在闫鸿鹄捂着鼻子倒退时,那青年脚尖点地凌空起身右脚踹出,一脚蹬在闫鸿鹄肚子上,随即左脚踹在其胸前,紧接着半空中换腿右脚一下凌空劈在闫鸿鹄肩膀上,没等落地空中换左脚又是劈在闫鸿鹄头颅上,顿时,闫鸿鹄自头盖骨流出鲜血淌过脸上,一口鲜血喷出被踢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张果佬,醉酒抛杯踢连环!” 青年落地后撇了撇嘴,看着地上的闫鸿鹄道:“这也太不抗揍了。” 随即于封看向苏九龄,抬手指着其轻佻的说道:“侏儒,放人。” “你可是于封?”苏九龄目光闪烁不定。 “知道是你家封爷还不放人,找死不成?!”于封眼中寒意一凛。 苏九龄一笑道:“青莲圣人近来可好。” “少废话,放人!”于封不耐烦的说道。 苏九龄面色阴晴不定,被于封当众训斥这脸皮再厚也是挂不住。他低头摆弄着手指,半晌,抬头道:“我知你为东海蓬莱岛之人,若是放人给你武圣一脉个面子,但李家也不会就此罢休;若是不放,就是不给青莲老圣人面子,你东海武圣一脉出动,绝非我小小龙守堂可比,覆灭我于顷刻之间。天下武林武圣、百晓二脉,李、唐、陈、徐四族。陈寨灭门,徐族没落,众多势力蠢蠢欲动,想争这大族之位,我龙守堂便是其中最具实力之一。我想那徐云也定是徐族中人,根据登天台比武,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那个叫小鱼的女子为陈寨后人,苏轲虽为唐门弃徒,但行走江湖也带着唐门的影子。现如今四大家族后人皆在,你武圣一脉也在,只差百晓生一脉。现如今我有一愿,四族之位我龙守堂占得一席。你们只要点头,我便出师有名,从此灾祸平息。若你们不同意,那我既然得罪了李家,也不在乎得不得罪你武圣一脉了。” “呸!”于封啐了一口,道:“你算什么东西?你还想位列大族?你有那实力吗?你给大族当附属都未必看得上你。沙楞的赶紧放人!” 被于封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脸,苏九龄再也挂不住颜面,豁然站起身来,面目狰狞的道:“那我就先屠了你朋友,再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说罢一挥手,众杀手豁然前窜,杀向场中徐云众人。 众人得空小息了一会儿,见众杀手袭来,皆是起身奋力搏杀。 于封见状,脚下生风极速冲向战场,却见苏九龄猛然闪电般窜出,手指成爪抓向于封,口中暴喝:“想救人?!先过我这一关!” 于封回身闪躲,奈何苏九龄死死缠住于封,他个头矮小,用的是地躺拳的招数,甚是难对付,于封分身乏术,眼见徐云众人身上凭添伤口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凭空闪出一道闪电,在这将要破晓之际极为扎眼,但听一声怒喝,犹如九天雷霆般。 “宵小之徒,妄想撼动我李家根基,罪不可恕!” 随即自远处闪来一人,好似带着闪电,此人面目怒不可揭,双目寒意闪烁不定,一身半甲满布长衫,下摆虎尾绣纹,手执一杆神兵电光裂空枪,寒光吞吐不定。这人身后约有三十众人,皆是身穿半甲手持长枪,正极速飞奔赶来。 正是李家当代家主仁侠李霆风携李家众武生赶来! 李霆风来到此处看向场中打斗众人,见自己儿子浑身是血,心中不由得剧痛,又看了看闫鸿鹄,面露悲伤。随即一挥手,语气不夹悲喜,道:“杀……” 李家三十武生持长枪挺入战场,又分出几人解救金木水火四行门侍,这四人早就目眦欲裂,一被解绑拿起武器就冲入战团,这一入场犹如虎扑羊群一般,霎时间徐云众人压力倍减。 李霆风持电光裂空枪杀向苏九龄,口中喝道:“于家小子,这里不用你,去搭救其他人。” 于封点头,虚晃一招冲入战团。苏九龄面露凝重,一旁的蒋如歌、梁文婷两人也合力对战李霆风。 且说徐云众人,生力军加入,如释重负一般,也倍加抖擞,这一百多杀手,不到半个时辰,死伤殆尽,只有寥寥十数人还在抵抗,就连那剩余五名暗刺都死了四人,重伤一人。而那三十李家武生则无一人战亡,身上却也有不轻不重的伤口。 一鼓作气,战斗平息,徐云看着尸横遍野的小山谷,心中骇然,这二百多活生生的性命就这样消逝,那血水顺着岸边淌入河流,将那河水都染的通红。 众人喘息,皆是躺在地上不愿再动。 “云弟,好久不见啊。”于封喘息着笑道,随即又看向李擎苍:“你小子有长进啊,了不起。” 李擎苍一笑,道:“封哥过奖了,多亏你来,拖住这敌人,我们才能得活。” “你们看见闫鸿鹄了吗?!”一旁的小鱼失声道。 “这……还真没看见,被我打倒之后就一直没注意他。”于封说道。 “看来他是趁乱逃走了,暂且不管。”这时徐云看着于封与李擎苍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封哥,你护送擎苍他们回驻地。擎苍,你带领这众位武生走,你们回去之后与张大哥、岳思盈、肖勇等人速回靖州府。我怕这一耽搁被龙守堂等人钻了空子,于他们不利,若是闫鸿鹄逃走以后回了驻地,后果不堪设想!快去!!” “好。”李擎苍点头,起身收拾利落便招呼众位武生。 于封也起身问道:“那你呢?” 徐云看向打斗中的苏九龄与梁文婷,见李霆风枪似闪电,人如惊鸿,以一敌三隐隐有反超之势,自这战团平息,金木水火四大侍卫加入,顿时打得苏九龄三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徐云拄着日月刀起身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办,你们先回去,越快越好。” 第四十一回 山中殿,劈天日月断九龄 众人走后,徐云恢复了大半内息,拖着疲倦的身躯加入战团。这徐云一加入战团,原本就一边倒的战势立即变成碾压之势。 打斗不多时,火行侍卫李紫炎长刀前刺,“噗”的一声正插进那蒋如歌的胸口,蒋如歌惨叫一声,顷刻间死于非命。 苏九龄眼见蒋如歌香消玉碎,顿时浑身颤抖,一双恶目狠狠的看了一眼李紫炎,对着李霆风虚晃一招,夺下梁文婷手中的双刃龙鳞刺夺路而逃,快如闪电,根本不顾本就肩骨碎裂一只手苦苦支撑的梁文婷。 “追!贤侄,这女娃娃交给你!”李霆风说罢提电光枪率先追去,李剑锋、李青杨、李元淼、李紫炎也紧随其后。 徐云见几人远去,看着栽倒在地的梁文婷,心思电转。 心道这梁文婷为邪门歪道,看似年轻娇柔,实则杀人无数。我与其相见不过三面,第一面在昊天寨之时,将人心活挖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最令人发指的是还生吃人心,小小年纪端得是恐怖至极。第二面是在驻地院落下战书,单是一出现,便吓死两名昊天寨喽啰,这份威慑非同小可,但那时这梁文婷所言所说有理有据,颇为讲理,又与第一次不同,仿佛不再是蛮不讲理的刹血娇魔。这第三次便是如今,比武之中我给她守心宁神,使她回复神志,其清醒后态度判若两人,又用唇语告知我内鬼之事,临下登天台之时却唇语“救命”二字,不知是何用意,总之说到底这次还略有恩情于我。如今她重伤倒地,我想取其性命易如反掌,我大可以不必管她求助,灭了她以绝后患,但不知为何却下不去手。算了,且看她接下来如何说,再做应对。 徐云走向梁文婷,距离她一丈远停了下来,他依旧保持警惕,道:“你怎么样了?” 梁文婷侧倒在地上,虚弱的说道:“我,没事。求你,救救我姐姐……” 徐云眉头一皱,道:“梁文颖?她怎么了?” “苏九龄逃走一定是回了南阳总舵,因为他那里有丹药可以使他暴涨功力,但,知道他炼丹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早在昨天比武结束时,我假借安排埋伏你们的人手为名,偷偷回去将那些丹药悉数毁尽。可姐姐……姐姐就在他的房间里,他的房间为石室,我不通晓机关销信,无法打开石门,救不出姐姐。他若回去发现所炼丹药悉数被毁,定会知晓是我所为,而且他必然会加害于姐姐,徐云……我从小到大没有朋友,如今只识得你,你为侠义之人,现如今也只有你能帮我,我知道近路,我带你去总舵,我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姐姐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求求你……你若能救回姐姐,以前恩怨一笔勾销,我不再计较你与那小鱼、李若水重伤姐姐之事,余生我给你做牛做马,哪怕……”梁文婷说道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哪怕我给你做妾也行!我以性命起誓,绝不食言!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徐云心中感慨,看她所言不为虚假,梁文婷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着救姐姐,这姐妹如此情深,当真叫人动容。那梁文颖是我方所伤不假,但她到底是善是恶还有待考究,若真如梁文婷所说,那我也算是误伤她人,如今就理应相救。若帮她后使得她二人迷途知返弃恶从善,倒也算得上胜造浮屠。更何况这苏九龄必须灭杀,不然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徐云轻叹一声,来到梁文婷近前,将其扶起,盘膝而坐,双手抵在她的后背,运起《乾震无妄功》,那澎湃的内力滔滔不绝般传入梁文婷体内。 “我应了你,但我不用你做牛做马,也不用你为妾为婢。若此后你能弃恶从善,也不枉费我前往相救。苏九龄奔逃,后有李伯父与五行门侍追杀,定不会让他逃脱。你又知近路,我们也应能先到。你守心宁神,我先为你疏经通脉,将内伤略做料理。至于外伤,就得慢慢养了。” “谢谢……” 半刻钟,徐云起身,道:“起来活动一下,感觉怎么样。” 梁文婷闻言起身,道:“比之方才好多了。” “那我们走。”徐云点头。 “好,随我来。”梁文婷转身忍着伤痛奔着西南奔去,徐云紧随其后。 两人跑了一会儿,徐云停身,梁文婷转头看向徐云,问道:“怎么了?” “这速度太慢了,等我们赶过去,恐怕早已终结,你若不介意,你指路,我背你。”徐云道。 梁文婷闻言忽而脸色一红,但也知自身带伤,行进速度缓慢,她也不做作,道:“也好。” 徐云蹲下身背起梁文婷,道了一句得罪。顺着梁文婷的指引,内力运转到极致,脚下施展陆地飞行术,但见两旁山河树木飞速后退,两耳间阵阵呼啸风声,刮得梁文婷睁不开双眼。 两人抄着近路,疾行三十里,一路上徐云横跳江河竖跳海,翻山越岭脚下生风。 约三刻钟,两人来到一座大山前,但见此山立陡石哎,陡峭的山坡上长满了参天大树,山脚下却有八个山洞口。徐云放下梁文婷,问道:“走哪里?” 梁文婷自徐云背后跳下,道了一声跟我来,择一洞口领着徐云就钻了进去。这洞内错综复杂,数不清的路口,显然是个巨型的迷宫,这苏九龄果真是狡诈多端,将老巢的入口这等修建,纵然是千军万马若没人领路也定会迷失其中被其逐一击破。这洞内蔓藤悬挂,时而阵阵阴风吹过,不时露出不知名动物的骨骼,也有极少数的人体骷髅,看来是误入这迷宫被困而死的倒霉鬼。地下墙上青蛇、蟾蜍、蜈蚣、蝎子等种种毒物随处可见,绕是徐云见到这满地的毒物也是一阵头皮发麻,或许是梁文婷的原因,这毒物并不攻击人。 两人七拐八绕,走了约小半个时辰,出了洞口,徐云向两边看去,共八个洞口可通向这里,按照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排列,徐云略知一二风水,这八个洞口又分别对应八门遁甲中的开、休、生、伤、杜、景、死、惊。 徐云心道单看这梁文婷带自己走的生门,里面还布满毒物,若是不懂这八门遁甲之人误入三凶二平五门,还不定有什么机关埋伏,定是性命难保。 再向前看去场地豁然开朗,徐云一下子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只见一处巨大的宫殿蛰伏在不远处,这宫殿背靠山壁,雕龙刻凤,俨然一副皇城的缩小版,可见苏九龄野心之大。两侧整齐排列三四排房屋,山壁上镶嵌满了各式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将这宫殿照得亮如白昼。这苏九龄果然是大手笔,将一座大山掏空,绝非人力所为,当真夺天地之造化。将老巢坐落在此处,真是隐蔽又极度安全,纵然是武圣人来了也要忍不住的惊叹。 还不等徐云过多打量,梁文婷拉着便徐云跑向那座巨大的宫殿,边跑边说道:“回过神来,但凡有幸来到这里的人,无一不如你这般,我们救人要紧,姐姐就在这宫殿内,不知为何今日总舵无人把守。” 徐云确实被震撼到了,听闻梁文婷这么一说,连忙回过神来,跟着梁文婷向宫殿跑去。 两人推开这宫殿的大门,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这宫殿之内富丽堂皇,大红地毯,镶金擎柱,两旁钟鼓乐器应有尽有,一副极尽奢华之派,但与之不符的是这宫殿之内横七竖八满地死尸,这死尸不同于正常尸体,皆是干尸,仿佛被人抽干了血液,死状皆是惨不忍睹。 徐云向前看去,一架巨大的龙床陈列正中,龙床之上满是血迹,但却没有苏九龄的踪影。 “不好,苏九龄已经开始运转抽骨换血大法,姐姐是这大法的法眼,快!快去救姐姐!”梁文婷大叫一声,越过满地尸体便往后殿跑去,徐云也紧随其后。 梁文婷推开房门,却见苏九龄赫然盘膝打坐于床上,他浑身是血,矮小的身影与这场景极不相符,梁文颖也躺在床上。 而此时,苏九龄正将手爪在梁文颖的天灵盖,徐云见此情形顾不得多想,左手飞爪绕蟒索极速射出,抓向苏九龄。 这一切都在刹那间发生,苏九龄正待取这梁文颖之血液,却见房门推开,转头看去却见一道寒光射来。他连忙身子向旁一躲,飞爪落空。 此刻的苏九龄也好不到哪去,浑身是伤,想到是被李霆风极其侍卫打成如此,若不是方才吸换了众罗刹的血液,伤势更加严重。 徐云见苏九龄躲过飞爪,手腕一抖,那绕蟒索打着旋转捆向卧在床上的梁文颖。 苏九龄可不干了,若梁文颖被抢走,那这抽骨换血的大法便无法完成,苏九龄一起身扑了过来,死死的抓住绕蟒索。徐云见状,左缠手机关转动,迅速向回收这绕蟒索,同时左臂一借力,原地留下一道残影,身子顺势弹向苏九龄,举起右拳卯住了力气打向苏九龄。 就在徐云拳头即将轰在苏九龄头顶时,苏九龄突然怒目圆睁,双目眼眶瞬间被一片血红色所替代,他浑身一颤,右手成拳猛然轰向徐云的拳头,两只拳一声闷响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咔嚓”一声,徐云臂膀脱臼,一口鲜血喷出,仰面就倒飞了出去。“轰”的一声,重重的落在地毯上。 苏九龄实在太强大了,就算他受了伤,也绝非徐云能比。 “你怎么样?”梁文婷连忙跑了过来。 “没事。”徐云晃着臂膀起身,左手一较力,“咔嘣”一声,忍着剧痛接上了脱臼的肩膀。 这时却听苏九龄那稚嫩的声音带着极其毒怨语气的说道:“梁文婷,你这个小贱人!居然引外敌前来,背叛于我!该死!” “苏九龄!我受够你了!我再也不要做你的玩物,我要彻底脱离你这个恶魔!”梁文婷也是颤抖的声音喊道,面对恐惧,不是愤怒反抗就是惧怕忍受,时至如今,很显然她选择了前者,她早已经克服了对苏九龄的恐惧。 “哼,贱人,悔想当初我就不应该收留你姐妹两人!” 梁文婷不听则已一听此言更是愤怒不已,瘦小的身体更是气得浑身颤抖,那纤柔的双手攥紧了拳头,她哭了,哭得梨花带雨。 “你收留我们,不过是看中我们姐俩的体质,采集我们的血液供你修练那邪恶的功法,为了控制我们,你逼着我们吃下了你亲手所炼的毒药,时隔一月若没有你的解药便痛不欲生,期间因你先天身体缺陷产生的畸形心理从而折磨我姐妹,使我二人苦不堪言。我多次寻死,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让你这恶魔逍遥于世,昨日我捣毁丹炉寻得解药,而今日我终于抓住了机会能让你这个恶魔伏诛。我已将八卦洞机关尽除,想必李家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赶来,苏九龄,你的报应到了!” 一旁的徐云心中骇然,没曾想到这梁氏姐妹遭遇如此悲惨,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公,也有太多的逼良为娼。如今天下将乱,那燕王朱棣随时准备起兵造反,不知这大明朝运数如何,也不知这仓惶乱世还有多少无辜的百姓遭殃。 “报应?!哼!我告诉你什么叫报应!”说罢右手就抓向一旁梁文颖的头颅。 “姐!!”梁文婷哭喊道。 “哼!”一旁的徐云早有防备,右臂忍着剧痛镗啷一声拔出日月刀,用力甩向苏九龄。 噗嗤一声,苏九龄只觉得寒光一闪,右肩膀一凉,刹那间那右臂被那日月刀齐根斩断。 痛的苏九龄大叫一声,就在这时,徐云闪电般冲向那架子床,在苏九龄止血右臂之际,火速拔出日月刀,将梁文颖抱走,交给梁文婷,道:“带着你姐姐快走!” 徐云说罢将梁文婷推向门外,回过头一刀砍向苏九龄,苏九龄狞笑着,猛然自床上起身,闪电般的一脚踢向徐云手腕。 “咔嚓”一声,徐云手腕骨骼碎裂,于此同时苏九龄抬另一只脚直接踹在徐云胸口上,这下可快要了徐云的命,这新伤加上上次胸口的旧伤一并复发,徐云大吐一口鲜血倒飞了出去,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墙上,嘴中不停吐着鲜血。 “小子,你死期到了,若不是我方才运转心法不能起身,怎会让你断我右臂!”苏九龄狰狞的说道,面部极度扭曲:“断我右臂……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着便手持那龙鳞刺向着躺在地上的徐云走了过来。 第四十二回 花溅泪,自家各有难念经 “你作恶多端,断你臂膀都难以平息你所犯下的罪行……”徐云虚弱的说道。 苏九龄面容狰狞的在徐云身前蹲了下来,忽而又玩味的说道:“徐家小子,不如你归顺于我,我打下江山后于你封侯做相,岂不美哉。” 徐云一笑,不屑的哼了一声,猛然目光一凛,啐道:“你算什么东西?你还要反大明不成?你有那个实力吗?痴人说梦!我不屑与你为伍,今日我栽你手里我认倒霉,要杀要剐随你怎么处置,你最好杀了我,我若活下来定要挖出你的心,看看究竟是什么做的。” “好好好,有骨气。”苏九龄举起龙鳞刺对准了徐云的脑袋:“我今日就杀你替我妹妹报仇雪恨!” 事到如今,徐云也认命了,现如今身体动弹不得,胸骨破裂,只恨还有夙愿未了,心中还有牵挂未尝,他手中握着一颗苏轲赠予他的轰天雷,将眼睛一闭,准备引动销信,与这苏九龄同归于尽。 就在苏九龄的龙鳞刺正要向下扎穿徐云头颅之时,也就在徐云刚要引动轰天雷之时,只听闻一声暴喝如炸雷一般,随即一道电光打向苏九龄。 “在我面前杀人?!找死!!” 正是那李霆风携手下侍卫赶到。 李霆风眼见徐云性命不保,脱手一杆电光裂空枪自门口掷向苏九龄。 那苏九龄身子向后一闪,电光枪擦着苏九龄的脸重重的扎在墙上。 金行门侍李剑锋急忙抢回徐云,交给水行门侍李元淼,李霆风检查了一下徐云的伤势,道:“青杨、元淼,你二人火速将徐云送回靖州府疗伤!” 李元淼与李青杨领命,背起徐云就往外走。 苏九龄目眦欲裂,左手龙鳞刺寒芒大盛,道:“哪里走!如今我大法即成,你们都得给我死在这里!!”说罢纵身跃向李元淼二人,龙鳞刺闪烁着寒光就刺了过来。 李剑锋持剑抵挡,“嘡”的一声,那精钢打造的三尺长锋却被龙鳞刺一下斩断,李剑锋愣了一下,就在李剑锋还没回过神来,苏九龄一脚踹在其胸口上,李剑锋顿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李霆风此时取回电光枪,口中暴喝,长枪一抖,刺向苏九龄,李紫炎持长刀砍向苏九龄脖颈,随即加入战团。 “放开我……去帮李伯伯……”徐云虚弱的说道。 李青杨、李元淼二人点头,将徐云放在墙边,各持兵刃也加入战团。 单说这苏九龄,抽骨换血秘术使其功力大涨,那断臂仿佛丝毫不影响打斗,连伤李剑锋、李元淼两名门侍。这几人打斗自后殿斗至前殿,就连李霆风的身上也被龙鳞刺划出了几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可再厉害的秘术也有衰退的时候,几人打斗了近一个时辰,苏九龄突然身体颤抖,面露痛苦之色,手中龙鳞刺也为之一缓。就在此时,李霆风抓住破绽,一式‘新月如钩’挑向苏九龄脖颈,苏九龄侧头堪堪躲过,与此同时,一旁的李紫炎长刀正拍在其后背之上,打得苏九龄一个趔趄。李霆风借此机会跟步上山,一记窝心脚踹去,这一脚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结结实实的踹在了苏九龄的胸前,苏九龄顿时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倒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大殿龙床脚踏之下。 再想起身,却发觉胸前骨骼尽碎,嘴中不停往外冒出鲜血。 “宵小之辈,作恶多端,你的死期到了。”李霆风怒喝。 “呵……呵呵呵……咳!”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苏九龄狞笑着:“作恶多端?你怎么不说上天对我不公!?” “你还有脸说上天对你不公?!你滥杀无辜,并且建立龙守堂,无视武林道义,死不足惜!”李霆风怒斥。 苏九龄的表情渐渐恢复平静,语气缓慢的说道:“我出生在南阳百尺镇的苏口村,家中兄妹两人,自幼家境清贫,但我勤奋好学,每次私塾应试都名列前茅,村里也有很多的玩伴。但我的噩梦来了,我九岁那年,我惊恐的发现我的身体不再发育,十二岁,同龄的孩子都已经比我高出一大头,但我还是九岁的模样,就连正常人应有的变声期我都不曾经历,依旧是那稚嫩的声音,我知道,我得了侏儒症。渐渐的,所有人都发现了我身体的异样,他们慢慢的从同情变成不屑,再从不屑变成了欺凌,十六岁,他们已经完全发育成人,而我无论是哪方面都赶不上别人,手无缚鸡之力。同龄人都欺负我,在我身上撒尿,让我跪下来给他们当马骑。”苏九龄说道这里眼中充满屈辱的愤怒。 “慢慢的,村子里的人觉得我是怪胎,是灾星,会给家里乃至整个村子带来灾祸,到最后,家里人都开始瞧不起我……但只有我的妹妹,他并没有嫌弃我,每次受欺负的时候她都护着我,哪怕那影只形单,哪怕她是那么的无力……” 这时徐云也被梁文婷搀扶着来到大殿,而李霆风等人各持兵刃听着苏九龄的自述,并没有打扰,他们知道,一个身体先天缺陷的人,加之自幼的遭遇,他的内心一定极度扭曲,现如今他已无力回天,就让他一吐为快。 果不其然,苏九龄笑了笑,道:“十七岁的某一天,我受够了白眼,离家出走。一路上我乞讨为生,装作九岁孩童的模样,有帮助,也有欺骗,浪迹的每一个地方我只停留不到半个月,生怕有人知道我身体的秘密。就这样,我遇到了我的师父,他看出了我的秘密,但他也同时看中我的体内蓬勃朝气的血液,因为当时他修练的就是《抽骨换血》秘术,而侏儒的血液正是修练这种秘术的极品。于是他收留了我,让我做他的侍童,每天用药材沁洗我的身体,为他修建秘术突破瓶颈做准备,并且传给我一些三脚猫自保的功夫。每次拜访好友都会带着我,他与好友都是心照不宣的炫耀,炫耀他捡到了宝贝。一开始我感激涕零,后来偶然间偷听到了他与好友的谈话,我才知道真相,我的人生信仰再一次收到了打击。我恨,我恨这世间的所有人……我在一天夜晚偷偷抄录了那秘术的修练方法,我偷偷的修练,没想到上天也并不全是瞎眼的时候,我的体质修练这秘术事半功倍。三年后,就在他准备对我下手时,我杀了我师父,我将他的血液抽干……那一刻,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如此强大。我要复仇,我要让那些欺凌我的人,看不起我的人付出代价!我拿着师父的龙鳞刺,回到苏口村,他们再一次冷嘲热讽时,我疯狂的咆哮,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我屠戮了全村的人……包括,我的父母……那一日,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我的妹妹,被吓得失忆……最后,我带走了她,并且利用我师父的关系,取得他好友的帮助,建立了百花门与龙守堂,我要在这江湖上有我一席之地,我要让所有的人听到我的名字便恐惧颤抖!”说道这里苏九龄猛然双目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继而眼神充满哀伤:“可就在昨日,我的妹妹离我而去了……” 苏九龄双目死死的盯着李霆风众人:“都怨你们!你们是罪魁祸首!我纵然身亡,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李霆风见苏九龄装若癫狂,口中鲜血涓涓流淌,他叹了一口气,道:“执念太深使得你坠入魔道,今日留你不得。” 说罢手中枪出如龙,猛然扎在苏九龄胸口,将其钉在龙床脚踏之上。 苏九龄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将头缓缓转向梁文婷,目光深邃。 此时的梁文婷双目中充满恨意,苏九龄的目光并没有给她的内心带来多大的波澜,哪怕她如今知道苏九龄取其鲜血、喂其毒药是为了留住她而打的幌子,可她永远忘不掉苏九龄给她带来的恐惧与阴影。 苏九龄的双眼渐渐的失去光彩,李霆风拔出电光枪,转身走了下来。 来到徐云面前,道:“贤侄,伤势如何?” 徐云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他怕一说话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走,我们回家。”李霆风拍了拍徐云的肩膀。 徐云点了点头,众人相互搀扶着来到大殿外,徐云将手中的轰天雷递给了李霆风,目光平静。 李霆风看着那轰天雷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出声,挥手示意众人离去。 几人在梁文婷的带领下顺利出了八卦迷宫,来到山洞外。 李霆风右手用力一甩,轰天雷直直的打进山洞内。 但听爆炸声响起,随即大山倒塌震耳欲聋。 看着那大山倒塌,听着那轰然塌陷之声,徐云轻声道:“这一段,终结了……”说完便头栽在梁文婷身上,不省人事。 山体内部,就在山体下陷之时,苏九龄的眼皮动了动,随即便被掩埋在这无名大山之中。 第四十三回 鬼谷子,隐世江湖百晓生 距龙守堂瓦解,时隔五日,靖州府,李家。 这一日秋高气爽,李家上下人声鼎沸。 晓是李家覆灭了龙守堂与苏九龄这一武林败类,武林上各大门派皆来祝贺李家于江湖上又创新威。 李家后院,丝毫听不到前院的吵杂,清新而幽静。 徐云推开房门,练了一遍神拳,站定,浑身经脉舒畅,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是晚秋了,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上,那刺穿云块的阳光就像根根金线,纵横交错,把浅灰蓝灰的云朵缝缀成一幅美丽无比的图案。 他伸了个懒腰,感受着受武圣人调理过后痊愈的身体,浑身舒畅,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般。 “好久没有这样惬意了。”徐云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阳光照射在脸上的感觉,温暖、舒适。 “你醒了。”小鱼站在院子的月亮门下。 “嗯,醒了。”徐云笑了笑。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小鱼走到徐云面前。 徐云长呼了一口气,道:“求天罡化清珠与地煞八荒玉。” 小鱼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这李家应该能赠于你。” “但愿。”徐云抿了抿嘴:“友人们在干什么?” “苏轲自龙守堂之事平息便不知所踪了,以他的性格来讲也不会告诉我们去了哪里。张大哥和思盈姑娘留在了李家,张大哥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俩准备问问你有什么打算。而肖勇则是说是要经商,做一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娶妻生子,李伯伯给了些银两后也走了。最无语的是你的封哥,看样子已经赖上李家了,天天喝得叮咛大醉,李家也不嫌弃,每天一日三餐好酒好肉招待,这不,我刚来看你的时候路过他的住所,又在喝酒呢。”小鱼笑道。 徐云哈哈一笑:“我这个封哥什么毛病都没有,唯一的缺点就是嗜酒如命。但别说人家,我也爱喝,但也不像他那样能喝。” 小鱼掩嘴轻笑,徐云转头看向小鱼。 今天的小鱼画了个淡妆,额头一笔淡淡的朱砂,清秀的脸庞略显几分妖娆,加之一套水蓝色的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几分秀丽。 徐云忽而眼中含着笑意,靠近了小鱼一步,看着她的眼睛道:“第三十三代百晓生传人,你什么时候回凭渊山?” 江湖百晓生,是一种称谓,每一代百晓生都隐去自己的名字,以百晓生的称号示人。 话说战国时期,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留于弟子鬼谷子天书一卷。 鬼谷子,姓王名诩,又名王禅。战国显赫人物,额前四颗肉痣,成鬼宿之象。一说春秋战国卫国朝歌人;二说是战国魏国邺地人;三说陈国郸城人。着名思想家、道家代表人物、兵法集大成者、纵横家的鼻祖,精通百家学问,因隐居鬼谷,故自称鬼谷先生。鬼谷子常入山采药修道,于嵩山东南学仙。“王禅老祖”是后人对鬼谷子的称呼。 鬼谷子是历史上一位极具神秘色彩的人物,被誉为千古奇人,长于持身养性,精于心理揣摩,深明刚柔之势,通晓纵横捭阖之术,独具通天之智!鬼谷子曾任楚国宰相,身怀旷世绝学,智慧卓绝,精通百家学问,是纵横家的鼻祖,是着名的道家、思想家、谋略家、兵家、阴阳家、外交家、语言学家、法家、名家、发明家、医学家,更是伟大的宗师级人物。 他每天在山上看书、打坐、修道,不与世人来往,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是,两千年来,兵法家尊他为圣人,纵横家尊他为始祖,算命占卜的尊他为祖师爷,谋略家尊他为谋圣,法家尊他为大师,名家尊他为师祖,道教则将他与老子同列,尊为王禅老祖!鬼谷子更是道教的洞府真仙,位居第四座左位第十三人,被尊为玄微真人,自号玄微子。 他在云梦山与宋人墨翟一起采药修道。墨子不娶妻不养子,云游天下,济人利物,救危扶穷。鬼谷子王诩则通天彻地,其学问之渊博,无人能及:“一曰数学,日星象纬,在其掌中,占往察来,言无不验;二曰兵学,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兵,鬼神不测;三曰游学,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词吐辩,万口莫当;四曰出世学,修真养性,服食导引,却病延年,冲举可俟。”鬼谷先生既然深知仙家的超凡冲举之术,身怀旷世绝学,为何要屈居人间俗世?原来,他只是为了超度些聪明的弟子,同归仙境,所以栖身鬼谷。他住隐居鬼谷不计年数,其弟子也不计其数。苏秦是七国征战时的着名军事家,而张仪是战国时的着名纵横家,白起则是深得鬼谷子兵法的战国第一名将。此外,帮助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战胜吴王夫差成功复国的谋略家范蠡;战国时着名外交家毛遂;秦朝采药养生的大师徐福;这些都是鬼谷子的弟子。鬼谷子还有一个师妹,也就是奇门遁甲创始人,拥有九天秘籍,熟谙天机、人道、地脉的九天玄女,师兄妹俩人同是师承于道家的创始人老子。 而这一切,都源于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留下的天书一卷。 相传,鬼谷子的师傅升仙而去时,曾留下一卷竹简,简上书“天书”二字。打开看时,从头至尾竟无一字,鬼谷子一时心中纳闷。与师父相依为命九年时光,感情日笃,今天师父突然离去,一时觉得无着无落,心中空空荡荡的,无心茶饭,钻进自己的洞室倒头便睡。可又如何睡得着,辗转反侧,老是想着那卷无字天书竹简,直折腾到黑,那竹简仍在眼前铺开卷起,卷起铺开,百思不得其解。索性爬将起来,点着松明火把,借着灯光一看,吓得他跳了起来,竹简上竟闪出道道金光,一行行蝌蚪文闪闪发光,鬼谷子叹道:“莫非这就是世传‘金书’。” 一时兴致倍增,一口气读将下去,从头至尾背之成诵。原来上面录着一部纵横家书,尽讲些捭阖、反应、内楗、抵峨、飞钳之术。共十三篇。 第二天醒来觉得十分困顿,但还是放心不下金书,又打开想细细推敲,不料书中又一字皆无。鬼谷子从头翻至书尾还是一字不见,更觉此书乃师父至宝,要十分珍重,走进内洞将其摊在卧榻之上。然后走出洞门照师父所嘱练功,作法,一日三餐虽不香甜,倒也好打发日子。不觉日落偏西,黑夜又至,鬼谷子走入内洞上榻休息,只见金书闪着金光,字迹依稀可见,鬼谷子越觉奇了,原来月光从天窗射进来照在金书上,至此鬼谷子发现这金书原属阴性,见日则不显,在月光,灯光下才显其缕缕金文,真乃旷世奇书。 鬼谷子走出内洞,到石桌边,掌上烛明火把,又读将起来。 怎么换了文章,昨天读的本是纵横之言,如今怎么成了兵法?于是把竹简细细翻一遍,还是兵法,并无纵横之术。这书更加奇了。于是一口气读将下去,仍然是十三篇。 第六夜、第七夜……鬼谷子从发现了金书的奥秘以后,每夜必读一遍,则每夜可得一书。天上人间、治国安邦、仕途经济、天文地理、星命术数、丹药养生,无所不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鬼谷子视为珍宝,爱不释手。 第三夜得的是致富奇书,里面讲些养殖方法,贸易原则,讲“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讲“世无可抵则深隐以待时”。此法由鬼谷子传给计然、吕不韦、白圭等人。 第四夜读到的是《养性修真大法》,里面主要讲述《本经阴符七术》,讲盛神靠五气,神为之长,心为之术。五气要靠志、思、神、德等精神因素。这四者不衰,静和养气才能成为真人。鬼谷子以此秘诀传茅潆、徐福,以后又传陶弘景诸人。 第五夜读到推命相面术,里面讲天武经;命数、面相及人生祸福,此法亦由鬼谷子传给茅潆,以后又传给司马季主、李虚中等人。 鬼谷先生的智慧教育了苏秦、张仪、孙膑、庞涓、商鞅、李斯、吕不韦、白起、李牧、王翦、甘茂、乐毅、毛遂、赵奢、李悝、徐福等五百多位精英!这些弟子进山之前都是无名小卒,出山后个个大放异彩,出将入相,名流千古! 而第一代百晓生李虚中,则就是师承鬼谷子,于清溪云梦山鬼谷习得《推命相面术》及《天武经》,正值战国时期,李虚中与同门师兄弟纵横列国。 晚年,李虚中以百晓生化名,隐居凭渊山,专断天下大事,所出其言皆被应验,后收徒一人定下门规,无论男女,一脉单传,赐予第二代百晓生玄珠一颗,而后与世长辞。盛唐时期,术士李淳风与袁天罡所着《推背图》后,想于李虚中传人一较高下,于是江湖放出话来邀百晓生出山比试。当时第二十八代百晓生江湖传言道:“汝知万晓,不知吾身,不可比。”言外之意是你们能知晓前后五百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但却推断不出我百晓生身居何处,如此一来,高下立判。这两人听后羞愧难当,至此之后百晓生之名在江湖上更是名声大噪,百晓生断言传闻一直流传至今,每每预言大事,必然应验,江湖中人只闻其名却不得其踪,当然,偶尔也会有百晓生弟子出世历练,若能结交,说是三生有幸也不为过。 而此时,以徐云的性格通过这半年多的接触,再根据小鱼种种的表现能猜测到这小鱼就为当代百晓生的弟子也不为奇。 再者百晓生所居住位置徐云也是通过青阳老道士所得,更何况,若想救爽儿,最后一味神术引,非百晓生不可。 小鱼听闻徐云此言,眯了眯眼睛,莞尔一笑,也不做多掩饰:“快了,这月十六,师父她老人家寿辰,我得回山了。” 徐云点了点头,道:“不久我定当登门拜访。” “我觉得师父不会欢迎你的。”小鱼道。 徐云叹了一口气,道:“那也得去。” 小鱼似是有意引开了话题,道:“你疗伤这几日,梁文婷偷偷来看过你。” “这小妮子吗?”徐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随即说道:“走,去前院,拜访武圣人。” 第四十四回 醉花阴,今朝有酒今朝醉 “晚辈见过李爷爷、上官奶奶、青阳爷爷、李伯父、李伯母。” 李家后院大厅之中,徐云躬着身子一一见过在座众人,再与于封、李擎苍、李若水、张云浩、岳思盈等人点头示意。 “起来起来,不用那么客套,哈哈哈……”青阳老道捋着花白的胡须中气十足的大笑道。 李重焕与上官奴儿则是点了点头,李重焕指了指一旁的座椅,示意徐云坐下。 徐云依旧躬身而立,道:“晚辈站立就可。” 一时间大厅内陷入了沉默,李家老家主不开口,谁也不敢先作声,包括青阳子在内,毕竟是人家为主。 良久,李重焕开了口,打破了这大厅内沉默的气氛:“我听闻了此次登天台比武之事,小小年纪,居然能把那无极叟打死,果真后生可畏。想当年端木荆这小子真如泥鳅一般,狡猾多端,对于他这个后生我们也不愿理会,但就如同癞蛤蟆一样,不咬人厌恶人啊,曾经也让我们一阵烦心呢,哈哈……是,青阳哥。” 青阳子也是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这小子没想到老了老了还没得善终。唉……不过话说回来,这岁月沉淀,在世的故人,不管敌对还是友善,可都不多喽……” 李重焕也点了点头,上官奴则是面带微笑。 “此次也算得上是大获全胜,但生死比武伤亡在所难免,就是可怜了大风、春雷那两个孩子了,这俩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多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李重焕语气没落的说道,随即看向李霆风,问道:“风儿,那闰壕,哦,不对,闫鸿鹄的事情怎么解决了?” 李霆风站起身形躬身施礼,道:“回禀父亲,闫鸿鹄不知所踪,其余四行门侍也无离意,一如既往。”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风儿,若是剑锋他们想走,就不要挽留了,另外给他们足够的银两,毕竟他们给我李家卖了半辈子的命。”李重焕叹道。 “知道了父亲。”李霆风回身落座。 屋内又陷入沉默,青阳子也是眼睛看鼻子尖,默不作声。众人都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半晌,李重焕轻哼一声,语气透着不爽,道:“徐云!随我来。”说罢起身走向内阁。 青阳子见状,对着徐云一顿挤咕眼睛,苍老的面容尽显滑稽。意思是,快去,快去,你要的东西他答应给你了。 徐云眼中一阵狂喜,朝着青阳子一施礼,快步跟随李重焕进了内阁。 李重焕见徐云进来,甩手向徐云抛了两个明晃晃的物件。吓得徐云一个猛虎扑食,在地上滚了两圈,好歹算是接住了这两颗物件。 展手一看,只见左手这颗珠子天青色,淡淡白气缭绕,手感润滑,带着微微的热度。再看右手这块玉,约有三寸大小,呈方状,上面雕刻山川河流,飞禽走兽,繁杂的图案在这小小的一块玉上丝毫不显得拥挤,握在手中有丝丝凉气透出。 这正是天罡化清珠与地煞八荒玉。 徐云拿着这两个梦寐以求的宝物,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朝着李重焕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李重焕轻哼一声,道:“李家不欠你徐家什么了,你们徐家也不欠李家什么了。” 徐云恭声应是。 “这珠子和玉出自乾陵,而乾陵乃唐代高宗李治与女帝武则天之合葬墓,这乾陵世代有守陵人一族护陵。据守陵人说,唐末农民起义,黄巢声势浩大。因缺少军资,他动用四十万将士盗挖乾陵,直挖出一条四十余米深的大沟,也没有找到墓道口,后因官军追剿,黄巢才不得不悻悻撤兵。至今在梁山主峰西侧仍有一条深沟被称为‘黄巢沟’。五代时,盗圣温韬为后梁耀州节度使期间,‘唐诸陵在其境内者,悉发掘之,取之所藏金宝,惟乾陵风雨不可发。’”李重焕缓了缓语气,道:“而这乾陵之所以不被盗,都是因为这珠子和玉。天罡化清珠,为袁天罡占卜相面所用之神器,地煞八荒玉则为其徒李淳风之兵,据说这两件宝物可与百晓生一脉的玄天珠媲美。乾陵选址时,女皇武则天曾让李淳风与袁天罡两人为他去踏勘选择陵园龙穴。先是李淳风跑了九九八十一天,找到九嵕山龙穴吉壤,埋下一个铜钱;又让袁天罡出去寻找,用了七七四十九天也找到了这个地方,便从头上拔一根银钗插下去。武则天让人验证二人所选龙穴吉壤是否一致,结果挖开一看,袁天罡的银钗正好插在铜钱的方孔中。而后,两人在九嵕山结下九天玄黄大阵,乾陵建于其下,并在暮年之时将两件宝物放入阵眼之中,并由上官一族世代守护大阵,保乾陵万年无忧。可就在六十几年前,震林大哥却将它们取了出来,守陵人也随之消散,你上官奶奶就是守陵人的后裔。这两件宝物,却是大还神术的最最重要的术引,当年震林大哥也是想施神术,怎奈丁兰姐已经无力回天……唉!往事不必多提,你切记住,好好利用你手中这为之上官一族倾尽全族生命守护的宝物,去!”李重焕挥了挥手,语气低沉。 徐云又是重重的磕了个响头,恭身退了出去。 “唉……还清了……”李重焕叹道,他的背仿佛又驼了几分。 徐云快步来到厅堂之上,朝着青阳子一施礼,快速说道:“青阳爷爷,我已得到天罡化清珠与地煞八荒玉,我现在速速回去!” 还没等青阳子说话,他转身就往出走,不,是跑,还是踩着追云步如闪电一般起身。 众人惊愕,心道这徐云也太心急了,再急也不能连礼数都忘了。确实,现在徐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速回昆仑,他不想再等了,他顾不得礼数也顾不得旁人,这七八年的苦寻也够尽了煎熬,如今这天罡化清珠与地煞八荒玉只要在冰床上一放,六宝共鸣可唤爽儿七分神志,若再聚一珠则可彻底唤灵摆渡,这如何叫他不急! 青阳子大笑一声,道:“回来!” 两个字如炸雷一般,震得窗纸轻颤,众人耳边只觉得嗡嗡作响,短暂失明后,好一阵才回过音来。 那徐云正跑到门口,突然身体一震,登时立在原地,眼中霎时间一阵清明,脸色一红,退回身跪在地上,道:“小子唐突,忘了礼数。” “理解。”青阳子起身道:“徐云,不急于一时,走,我与你说说这化清珠与八荒玉使用的注意事项。” 徐云点头称是,与青阳子走了出去。而厅堂众人也相继散去。 一个时辰过后,徐云推开房门,心情大好。见房门口小鱼、于封、李擎苍兄妹、张云浩兄妹等众人在此等候,看着这一年来结交的朋友,猜忌过,并肩作战过。 小鱼古灵精怪,却温文尔雅;张云浩豪放粗犷,可重情重义;岳思盈巾帼女将,也刚中带柔;于封潇洒纵意,是嫉恶如仇;李擎苍一身正气,为青年骄楚;李若水性格骄横,但心地善良;那苏轲,沉默寡言冷若冰霜,但也为侠之大者;还有已故的肖迪,心胸虽说却恩怨分明;离去的肖勇,头脑灵活,也是重情之人。 如今各个脸上洋溢着笑容,有风平浪静后的喜悦,也有替着徐云高兴的心情。徐云心中很暖,他不知道以后的路还有多坎坷,最起码现在,他已经完成了八分所愿,再急也不差今天,此刻,他只想与这些友人大醉一场。 “徐大哥,你怎么才出来,这马上就晌午了,家中饭菜已经做好,都已经备在你住的院子里了,爹爹还派人运来十坛上等的兰陵美酒还有五坛花雕贡酒,现在就等你呢。”李若水嘟着嘴说道。 “哈哈,云哥现在的心情一定不错,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李擎苍也是大笑。 “喝……喝点?”于封这家伙一听要喝点,双眼放光,顿时口水流了下来。 小鱼与岳思盈在一旁掩嘴轻笑。 张云浩也是哈哈大笑:“于封老弟最喜杜康,我这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今日咱们一醉方休。”这几日张云浩豪爽的性格也颇为于封所好,两人成天勾肩搭背胡吃海喝,到也结下了深厚的友情,毕竟他们都与徐云感情深厚。 徐云大笑一声,上前用胳膊搭在张云浩、于封的肩膀上,看着众人道:“今日,咱们不醉不罢休,痛痛快快的大喝一场!” “哈哈哈……好!痛快!”于封大笑。 徐云、于封、张云浩、李擎苍四人率先走向李家为徐云安排的后院,李若水在后面看着几人背影,舌头一伸,道:“大酒鬼,略略略……” 傍晚,李家后院,一颗萌阴的大树下,十几个酒坛在地,桌子上罗列杯盘,徐云众人也不坐椅子了,皆是坐在树下一人抱着个酒坛,酒话连篇,兴高采烈,徐云也是喝得酩酊大醉,就连不喝酒的李若水也是小脸红扑扑的,而小鱼却是清醒的很,一脸笑意的看着众人,不时的端茶倒酒。 “今日酒兴十足,你们都是成了名的侠客,于封!我以前没见过你,我要看你拿手的本领。”李若水也是醉眼朦胧的站在凳子上嚷嚷道,手中还拿着个酒壶,不断的挥舞。 “哈哈哈。”众人大笑。 于封起身道:“李家小姑奶奶有命,哪敢不从,我就把这些年研习的醉八仙表演一番。” 众人鼓掌叫好,于封拿着酒坛来到场中,先喝了一口酒,身子摇摇晃晃,履步颠跚,嘴中说道:“看好了,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斤。” 双手酒坛一举,身仰欲倒,肘膝下压,唰唰耍了几式,又喝了一口酒,道:“铁拐李,旋争膝撞醉还真。”又是几式醉步,耍得颇为出神。 “汉钟离,醉步抱提窝心顶。” …… “张果佬,醉酒抛杯踢连环。” …… “韩湘子,擒腕擎胸醉吹箫。” …… “蓝采和,单提敬酒拦腰破。” …… “曹国舅,仙人敬酒锁喉扣。” …… “何仙姑,弹腰献酒醉荡步。” …… 于封是越练越起兴,这醉八仙拳假托八仙之名,将八卦五行之拳理蕴藏其中: 吕洞宾属乾,属金,性刚为劈挂劲,养肺。 铁拐李属兑,属金,同为劈挂劲。 何仙姑属坤,属土,性温为浑元劲,养脾。 曹国舅属艮,属土,同为浑元劲。 张果老属震,属木,性韧为缠丝劲,养肝。 蓝采和属巽,属木,同缠丝劲。 韩湘子属坎,属水,性柔为化劲,养肾。 汉钟离属离,属火,性烈为透劲,养心。 “醉八仙”作为中华武术的一枝奇葩,有着较为悠久的历史,在民间也广为流传,既有实用价值,又有很高的艺术性。 这一套拳法演练得众人叫好声不断,于封晃着醉步收势定身,走了回来,徐云醉眼朦胧的笑道:“封哥……嗝……你这醉八仙实在精妙,又有长进了啊。” “老样子,长进什么长进,但你记住,有谁欺负你绝对不好使,我打爆他脑袋!”于封眼睛一立。 “哈哈,封哥仗义。”徐云大笑,抱着酒坛靠在树下又是狠狠的灌了一口酒。 “你们都是成名的大侠,有着自己奋斗的目标,我这三十好几身无长处,只会打打杀杀,唯一的家昊天寨也没了,二弟也不幸亡故,现在我与思盈妹子寄宿李家,好不凄惨啊……”张云浩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顺着面颊就往下掉,众人见状连忙前来相劝。 这张云浩也真为性情中人,想他自任大明三军神机营校官,被奸人所害,带领部下死里逃生,驻扎大盘山,却也逍遥自在。不曾想沾染江湖恩怨,昊天寨一夜之间覆灭,手足亡故,今日大醉,心中所想口中所说,怎能叫他不悲伤。 “大哥,不死终会出头的,李三害你我至此,有朝一日必斩尽奸臣。”岳思盈见大哥心情被悲切,也是泪流满面。 “李三?”徐云一愣。 “就是朝廷的李三公公,如今建文帝面前的大红人,我与大哥二哥的父亲为先帝手下偏将,但张伯父性情刚烈,嫉恶如仇,与李三矛盾已久,先帝驾崩,李三得宠,便报复我们三家,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也才落草为寇……”岳思盈解释道。 “张大哥,此事交给我,我再潜一次皇城,取其首级。”徐云道。 “不必,多谢徐老弟你的好意,要解心头恨,亲手斩仇人。此仇必须我们自己来报!待杀了李三,我再去九泉之下寻我二弟。”张云浩咬牙切齿的说道。 于封拿着酒坛走了过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先与我等饮了这酒,所有的事情先放下,一醉方休!” “好,来,喝!”张云浩捧起酒坛就往嘴里灌。 “痛快!哈哈哈,痛快!”于封大笑。 众人又是一顿海喝,好不痛快,自不细表。 直到深夜,众人都大醉淋漓,席地而睡,酒坛散落一地,就在徐云醉意上头,靠在树旁将要闭上眼的时候,恍惚间看见墙头一个人正露出脑袋注视着自己。 徐云一笑,困意袭来,合眼睡去。 第四十五回 昆仑山,苍茫长风几万里 昆仑山自古以来被称为“万山之祖”。在历史上,它一直是一个神秘的存在,提到它总会被赋予很多的含义,首先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它自身就处在全天下所有的山脉的最重要的位置,地势很高,常年冰雪难以融化,能够登上昆仑山的人不是神仙,就是武功十分厉害的大侠。但是这些说法都是人们的想象或者是传说,真正昆仑山的厉害之处并不是这些,而它是天下万千龙脉之本,是古人口中最聚龙气之地。 传说昆仑山有九重天,其中西王母、九天玄女等大神、大佛都是九重天至高神明。而根据典籍记载,西王母所在的昆仑山宫殿非常壮观,分为昆仑八宫,其中包括九天玄女掌管的琼华宫和昆仑宫、悬圃宫、阆风巅、天墉城、紫翠丹房、玉英宫、碧玉堂,都是天地间钟灵琉秀之所。 而昆仑山脉下也有着种种神秘传说,昆仑山常年冰雪覆盖,据传说山脉底部有龙被封印其中,也有传说地狱之门就在昆仑山底,在牧人眼中,草肥水足的地方是他们放牧的天堂。但是在昆仑山生活的牧羊人却宁愿因没有肥草吃使牛羊饿死在戈壁滩上,也不敢进入昆仑山那个牧草繁茂的古老而沉寂的深谷。 昆仑山太多的神秘,这其中的玄冰寒室为徐家先祖发现,这冰室中极为奇异,任何物体放进去,都不会受到岁月的侵蚀,这也成了徐家的秘密宝地,只有直系一脉才有资格得知,但经过岁月的变迁,如今知道这里的,也只有徐云一人了。 玄冰寒室中,徐云看着冰床上躺着的伊人。 事实上,他每次回来都会静静的看着她一段时间,将他离开这几日或数月的经历都念给她听。 她双手纤细交叉置于腹部,那样宁静安详,那样纯粹,苍白的脸色上紧闭的双目留出长长的睫毛,多年的冰寒使其上结出一层薄薄的淡霜,一双细眉如远山般延绵,琼鼻高挺,绛唇不点却如三月桃花,因长年的沉睡,那原本一头乌黑的青丝早已雪白,散落在冰床之上。 洁白如雪的长裙,赤红色的束腰,尽显几分清秀。 她就那样亘古不变的躺在那里,犹如一位冰封的睡美人。 又好似九天仙女一般,不问世事,不染尘埃。 半晌,徐云叹道:“上辈子定是欠了你什么。” 他起身,将那天罡化清珠与地煞八荒玉放在冰床上,与其他三件宝物呈五行之状。 天罡化清珠,上苍穹悬空。 地煞八荒玉,下山川为脉。 大漠定沙珠,聚青黄而霞。 白玉菩提子,至阳刚霸烈。 九幽阴兵符,拢酆都之冥。 那五件各个出世都可引起世道大乱的宝物就在昆仑山脉之下聚齐,互相引起共鸣,不断颤动,散发着本源之芒,不断的涌向爽儿的身上,将她包裹成一个五色的光蛹。 徐云看着这一幕,他惊叹这世间超自然的能量,也惊叹古人所留神术之奇特。 约一个时辰,那五件宝物不再颤动,本源之芒也不在散发。“咔嚓”一声,五件宝物齐声碎裂,继而散成粉末。 徐云知道,这是物源已尽。 “还神术”传自《黄帝内经·素问·天元纪大论》中的秘卷《太始天元册》。 其文曰:太虚廖廓,肇基化元。万物资始,五运终天。布气真灵,总统坤元。九星悬朗,七曜周旋。曰阴曰阳,曰柔曰刚。幽显既位,寒暑弛张。生生化化,品物咸章。 这《太始天元册》中皆是华夏始祖黄帝所留各种逆天禁忌神术,可生死人肉白骨。 徐云自皇城传给李三生阳物褪阴躯的“弥阳法”就是从这《太始天元册》中道来。 他十年前见一群神秘人黑纱罩面,将爽儿抬至徐震林隐居之地无忧谷,与爷爷短暂相谈便匆匆离去。他后得知爽儿身患重病,那时的爷爷已经将行就木,探查其伤势,诊其内外无伤,脉搏心跳皆是正常,却偏偏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确切的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爷爷翻阅古籍访遍故人却不得其解,只有精心呵护,观察这病情,徐云更是寸步不离其左右。按理说这人距死也差不多远了,可经过一段时间后却发现爽儿的身体成长丝毫不受影响,人吃五谷杂粮才有能量转化营养,如今她沉睡数月滴水未进,可她的指甲还是照常生长,头发也会生长。这叫这爷俩属实摸不着头绪,最后爷爷当机立断,指引徐云将其送至昆仑冰室,以保存身体不被怪病所侵。 爷爷临终之前也没有弄清爽儿所得是何病状,但徐震林断定若是用他相救丁兰儿的“小还神术”之上的“大还神术”则可病除。 “大还神术”是据黄帝所着内经中以天地自然,阴阳应象为论,取天地玄黄阴阳六种本源之物,在病者周身结下大阵,使之产生共鸣,以自然本源之气灌注滋养人体,使之如果新生,却也是生死人肉白骨之效。而天、地、黄、阴、阳则对应五行,玄之本源无需共鸣但也为最重要的术引。 前五种本源滋养消耗,使人周身生机盎然,后一种则是佩戴,唤醒神识。若没有玄之本源则其人也如空壳一般,没有神识,沉睡不醒。 但这“还神术”所用术引极其难寻,每一件都是撼天动地的宝物。 有一件事情特别凑巧,自从爽儿被送至无忧谷,徐云的父母就此也音讯皆无,就连寄书信都断了消息。徐震林也断定爽儿之事与其子徐沧澜夫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能救活爽儿则说不定能知晓徐沧澜夫妇的踪迹。其临终前将《黄帝内经》传给徐云,并告知其寻术途径。 《太始天元册》中“大还神术”使用方式为青阳观所藏,所用术引也只有青阳子知其踪,于是便有了五年前徐云大闹落月散云峰探星青阳观之事。 如今徐云集齐五件本源之物,滋养爽儿身躯,他见那五色光蛹渐渐散去,屏住呼吸,观察着冰床上的爽儿。 渐渐的,爽儿原本气若游丝般呼吸逐渐变得沉稳,呼吸有序,苍白的面色也逐渐潮红,渐渐的有了血色。 他大喜,渐渐的红了眼眶,上前握住爽儿的手,那冰冷的温度也随之驱散。 徐云将额头抵在爽儿的额头上,泪水洒至她的脸上。 “十多年了……我终于……终于看到了希望。鬼谷玄天珠,我必须要得到,哪怕反目成仇也在所不惜……” 良久,徐云起身,收拾好行囊武器,周身上下紧沉利落,眼含不舍的看了爽儿一眼,转身走出冰室。 就在冰室大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冰床上爽儿紧闭的眼角处滑落一滴泪水,却也分不清是不是徐云遗留的那几滴清泪。 苍茫昆仑间,长风几万里。 徐云行走昆仑山脉中,那莽莽昆仑,气势碲礴,银装素裹,万仞耸立,直插云霄。 他深呼吸了几口圣山的空气,继而身子一躬,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下山去。世人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可在徐云眼中,踩着自家传的追云大轻功,如履平地一般。 徐云忽而拔地而起,自这般山头跃向那般丘岭。忽而俯冲直下,辗转腾挪,迅捷如猿猴一般。 不出一个时辰,便下了昆仑山,来到山下城中。 晚秋的时节,空气凛冽,但街上叫买叫卖声不绝于耳,热腾腾的包子,新出锅的肉夹馍,一碗碗热汤面,看得徐云不免腹中有些饥饿。 来到一家摊位前,寻位坐下,叫了一碗酥油面,吃了起来。 徐云心中想着如何才能取得那鬼谷玄天珠,百晓生一门隐世神秘,就算自己知道其隐居之所也入不得其内,那山门处据传有大阵自千古流传,除非有门中之人带领。而且那小鱼自李家分别之时,满含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以她的聪慧,断然不会不知道我所图,这半年多与小鱼共患难,我若取其镇门之宝却有不义之举。但这九九八十一拜只差这一拜,哪怕不义无情,我绝不会就此放弃,凭渊山,必须要去,死都要将那玄天珠带回来。 徐云想到这里,加快了吃面的速度,不一会,一碗酥油面进入腹中,正当徐云要起身结账时,一道寒光射来,惊得徐云一跳,却见桌子上扎着一把飞刀,刀下一张纸条。徐云左右看了看,来往行人皆无异样,他拔下飞刀,展开纸条一看,上面一行小字,龙飞凤舞。徐云看后顿时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他要见我?”徐云自语道。 坐在那里思索半晌,心道这绝对有必要去走一遭!于是收好飞刀与纸条,在桌子上放了几枚铜钱,起身离去。 走在大街上,徐云不禁加快了脚步,此时却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迎面走来,一袭黑衣,衣衫单薄,上顶黑纱斗篷,腰间别着双刺。 徐云一怔,紧接着眉头一皱,心道她怎么来了? 此人正是梁文婷。 这梁文婷来到徐云面前,一下子就跪在徐云面前,道:“请公子收留!” 徐云诧异,连忙起身将其扶起,道:“快起来,在这大街上你这是干什么?龙守堂一事过去,你我再无瓜葛,为何如此这般?” 梁文婷起身抬头看着徐云,道:“再也不想为非作歹伤人害命,思前想后,便来投奔于你,我说过,你若能救出姐姐,我便是当牛做马为奴为婢与你服侍一生。” 徐云皱眉看着梁文婷,看其模样也没有了以往的骄横,心道她此番前来真有从善之心,晓得是在靖州李家之时,常来偷看于我便是这梁文婷,如今却跟我跟到了昆仑山下,我接下来去凭渊山,只有自己能去,再带一个人恐怕诸事不利,再者自己一向独行惯了,与人结伴也不习惯,想到这里徐云叹了一口气,道:“你若真有悔改之心实乃万幸,我接下来前程只有我一人可去,不方便带着你,再者说,我也不用你服侍我,我给你一些银两,你另谋生路可好?” “不!我就要跟着你!”梁文婷倔强的看着徐云。 两人对视良久,一声饥肠辘辘的叫苦声响起,徐云一笑,道:“你还没吃饭?” 梁文婷低下了头,却不说话。 “走,我带你吃饭去。”徐云起身走向路边的一家酒楼,梁文婷着跟在后面。 两人上楼寻了个僻静位置坐下,徐云点了一桌子的菜,不大一会,佳肴上齐,徐云道:“快吃,我吃过了。” 梁文婷摘下斗篷,那小脸上尽显疲惫,拿起筷子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徐云看着梁文婷的吃相,这是多久没吃饭了,饿成这样,不由得有些莫名的心酸。他倒了一碗茶水,递给梁文婷,道:“慢点吃,别噎到,来,喝口水。” 梁文婷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又是一阵狼吞虎咽。 没过半个时辰,在一阵风卷残云下,梁文婷吃得肚饱腰圆,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徐云。 徐云一笑,摇了摇头,问道:“吃饱了吗?” 梁文婷害羞的点了点头。 徐云又为其倒了一碗热茶,递给梁文婷:“马上入冬了,多喝点,防止风寒,一会儿我带你去换身衣服。” 梁文婷接过茶碗感激的看了徐云一眼。 徐云见梁文婷缓缓的喝着茶水,问道:“一段时日是你独自一人?” 梁文婷点了点头。 “你姐姐呢?”徐云又问道。 梁文婷一怔,随即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向下掉,哽咽道:“走了……” 徐云一愣,道:“别哭别哭,怎么回事?” “那日救出来姐姐,我将她送到我俩儿时的栖身之所,待苏九龄伏诛后,我回到那里,却发现姐姐死于非命……”梁文道咬紧了牙关。 “谁干的知道吗?”徐云眉头一立,心道李家之人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宵小之事,莫不是龙守堂余孽? 果不其然,只听梁文婷说道:“是青鸾红凤二人。” “青鸾没死?!”徐云大惊。 梁文婷摇了摇头,道:“青鸾身体奇异,她的心脏在右边,病将军将其一箭穿胸只不过是皮外伤,伤不到根本,不过是让她昏迷一日而已。你打死他俩的师父端木荆,加之我反叛苏九龄,两人对你怀恨在心,奈何有李家在你身后,他们不敢妄动,于是便把怒火撒在了我身上。南阳一战时,这两人一直隐藏于我们其后,伺机而动,偷偷跟踪我,将姐姐杀害……” 说道这里梁文婷早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现如今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没了……我曾想一死了之,但我却放不下仇恨,又不知道他们的踪迹,更打不过那两人,只能寻求于你……我不用你为我报仇,如今我身无分文,又无家可归,只求你收留一段时间,待我寻得他们踪迹,自会离去。” 徐云感叹,听她这么一说,这龙守堂虽灭,但这余孽也不能掉以轻心,现如今只知青鸾红凤、洛江婧怡、赫连常等人存活于世,这暗中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他安慰道:“别哭了,你往后想跟随于我?” 梁文婷用力的点了点头,双目诚恳的看着徐云。 徐云也同样注视着梁文婷,半晌,徐云道:“好,若有机会,你的仇我帮你报,现在,我们去北平府办一件事情。” 第四十六回 遭门拒,江湖客栈说书人 北平城,战国时期称“蓟”,是“战国七雄”之一燕国的京城;辽国称燕京;金国改称京都;元朝称大都;洪武帝后改称北平。 最早见于文献的名称叫做蓟,蓟国是统治中国北方西周王朝的一个分封国,春秋中期,位于蓟国西南面的另一个封国燕,吞没了蓟,并迁都于蓟城,从这时起,直到燕国被强大的秦国所灭,蓟城一直是燕的都城。 明太祖推翻了腐朽的大元王朝。随后,朱元璋与帐下诸将追亡逐北,横扫元朝的残余势力,基本恢复了汉唐旧土,蒙古势力全面退回了草原。虽然蒙元势力已然势微,但朱元璋对其从来没有掉以轻心,仍时刻防备着他们的反攻。 洪武五年,朱元璋发兵清除草原内的蒙元势力但败北,结束了明军对蒙元的常胜历史。由此,朱元璋停止了针对蒙古的战略进攻,并转而实行积极防御战略。为了应对敌人的骚扰,朱元璋制订了“搜剿、清野”政策。除此之外,朱元璋还对延边诸郡实行了“迁民”政策。也就是将边民迁往内地,以此来摆脱蒙古人的骚扰,同时也让蒙古人寇掠的经济目的无法实现。 后明军发动捕鱼儿海之战,此战中,明朝彻底摧毁了北元势力。朱元璋认为天下已定,应着手于内政,遂开始着手营建他心目中的北方防线,为了确保大明王朝千秋万代地统治下去,一方面加强君主专制统治,把军政大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一人手中,另一方面,想方设法加强皇室本身的力量。其具体的办法就是分封诸王,他把自己的二十四个儿子封为亲王,分驻全国各战略要地,他先后加封秦、晋、燕、谷、宁等十位藩王于边境,史称“塞下十王”,形成了藩王防线。这些藩王都拥有自己的领地和军队,朱元璋期望他们能够成为皇室的屏障。从地理分布上来看,大明的藩国主要以辽东、大宁、开平、大同一线为准,将后来的九边,乃至于北方重镇北平荫庇于其后。 朱元璋道:“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从全国来看,这些封藩主要有两类,一是腹里,二是边塞要地。受封诸王在自己的封地建立王府,设置官属,地位相当高。公侯大臣进见亲王都得伏而拜谒,无敢钧礼。每一个藩王食粮万石,并有军事指挥权,于王府设亲王护卫指挥使司,护卫甲士少者三千,多者一万九千人。边塞诸王因有防御蒙古贵族侵扰的重任,所以护卫、甲士尤多。北平的燕王朱棣拥兵十万,大宁的宁王带甲八万,革车六千,他们在边塞负责筑城屯田、训练兵将、巡视要塞、督造军器。晋王、燕王多次出塞征战,打败元朝残余势力的军队,尤被重视,军中大将皆受其节制,甚至特诏二王军中小事自断,大事才向朝廷禀告。尤其是燕王,由于功绩卓着,太祖令其“节制沿边士马”,地位独尊。 明军以塞下诸王与长城以北的军镇为基础,时常派兵数万,对蒙古人进行“清沙漠”和“搜剿”,并且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其中以燕王朱棣的表现最为突出。 燕王朱棣,作为朱元璋的第四个儿子,十七岁时就被封为燕王就藩于北平,二十一岁便开启了他一生的终极爱好――屠虐蒙古人。他前后开展过两次大规模地深入漠北追杀北元的军事行动,蒙古人一听说朱棣的名号,往往脸色乌青仓皇逃窜。由于朱棣的战功,朱元璋对这个儿子很是看重,还真是放心地将整个北部边疆防守的重任交给了他。 自朱棣镇守北部边疆,从此蒙古势力远遁,近边再无敌骑。 徐云与梁文婷二人一路车马奔波,于偏晌时分进了这北平城。一路寻去,找到了燕王大街。 这大街上整洁安静,一点都没有行商走贩的踪迹,街上行人皆默不作声,衣冠华贵,都是轻步缓过。街上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卫兵长枪在侧,精神抖擞。街头街尾设立下马石与上马石,可不要小看这石碑,大明官员无论大小,经过此地必须下马齐骄牵行而过,以示对府中主人的尊敬。一般上下马石都设计在府邸大门两侧,而这燕王则是更加嚣张,直接将上下马石设立在了街头街尾两处,彰显其地位尊崇。 徐云见状转头看向梁文婷,道:“你不要说话,跟着我就好。” 梁文婷点头称是。 徐云举步来到燕王府邸门前,抬头但见这门脸三丈三尺宽,红蓝相间,金砖镶玉瓦,龙凤雁翅呈祥。门柱一尺八寸,红底蓝牌金字。 左书“横北平,看劲狮苍舞”。 右书“镇番邦,立大明雄威”。 上书名号“燕王府”。 再往下十八台阶,青砖理石。这大门口的守门石狮让人倍感压力,一般的石狮都是闭口半睁眼,而这燕王府的石狮镇宅张牙舞爪,血口大张,怒目圆睁,口中一圆铸铁精珠,倍显狰狞。 台阶两端各站立九名侍卫,手中长枪腰佩短刀,站得笔杆条直,目不斜视,面带杀气,一看便是久经沙场的精兵悍将。 十几名门将见徐云二人来到台阶下,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两人,目光凛冽,下方两名士兵将手中枪一横,看了一眼徐云背后缠着黑布的宽刀与梁文婷腰间别的双刃,语气充满警戒,高声喊喝道:“什么人!” 徐云见状不惊不怪,双手抱拳道:“在下名唤徐云,为一介草民,前来拜会燕王千岁。” “可有手谕?”这守门士兵见徐云二人打扮可也没露出厌恶的神情,而是盘查般问道,这足以见得燕王手下练兵有方,绝非旁将可比。 徐云道:“只有一纸字迹与信物一件,军爷你们看不得,还请麻烦拿到里面,交给千岁观瞧,还望恕罪,小人在此等候。” 说着徐云拿出那自昆仑山下城郭中射来的那柄飞刀与纸条,交给门将士兵。 其中一士兵接过纸条与飞刀,上下打量徐云与梁文婷几眼,转身跑步向府内送信。 不大一会儿,只见府中几名士兵快步跑来,将兵器一横,为首一名偏将模样将纸条与飞刀送还,道:“王爷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二人速速离去!” 徐云当时眉头就是一皱,道:“这是什么意思?” “速退!”偏将喝道。 徐云与偏将对视良久,接过纸条与飞刀与梁文婷转身离去。 两人行走在北平城中,徐云手中攥着那飞刀与纸条心中纳闷,这叫我来又不让我进去,到底是何用意?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正想着,忽然发觉手中飞刀有恙,拿起飞刀一看,这刀还是之前那柄,只不过是刀柄的样式有变化,比之前的飞刀上刻了几刀花纹,与之前两者虽然相差无异,但绝对不是之前那把,若不仔细观瞧当真发觉不出来。 徐云诧异,随即快速展开那纸条,果然纸条上的字迹也变了样,上面写到:“事关重大,明夜酉时,王府西门,自有人迎。” 他看着纸条眯了眯眼,随即看向梁文婷,道:“走,咱们先逛一逛这北平城。” 退出了燕王大街,来到正街之上,叫买叫卖不绝于耳,街上天桥说书的、唱戏的、口技的、卖艺的应有尽有,小吃也是一家挨着一家,胭脂花粉还有一些小玩意更是数不胜数。 梁文婷此时就像一个孩子一般,丝毫没有那刹血娇魔的影子,左顾右盼,穿梭于各个摊位之间,不停的摆弄着各种新鲜的小玩意儿。 徐云跟在其身后,也是一脸笑意,这才是她的年龄中应有的模样。 梁文婷在一家摊位上拿起一缕红绳,这红绳编制成三生结状,上面系着五色的小珠子,尾部系着一块青玉平安扣。梁文婷拿起后爱不释手,抬头问向摊主,道:“这头绳什么价钱?” “呦,姑娘,您可真识货,这头绳名为三生十里结,是我这些头绳发簪中最好的一个了,您看这平安扣,都是上好的玉石打磨而成。”摊主介绍道:“不过这价钱照比其他的饰品就有些贵了。这需要六钱八十文。” 梁文婷听后撅了撅嘴,放下了头绳,道:“打扰啦!”说完又继续向前逛。 徐云跟在其后不远,见梁文婷这一幕莞尔笑了笑,快步走向摊位,将那头绳买了下来放进兜里。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闲逛,徐云买下了两串糖葫芦,叫住梁文婷递给了她。 “呀!糖葫芦。”梁文婷笑道。 徐云咬着糖葫芦道:“挺甜,你尝尝。” “嗯。”梁文婷也一口咬了下去。 “天色不早了,我们去找一家客栈,明日再做打算。”徐云道。 “好!” 两人走进一家名为“醉尘”的酒楼,这酒楼共五层,中空外环,自五层顶端向下看其余四层一览无余,视野开阔。一层大厅内人满为患,唤过伙计,于二层雅阁寻了一处位置坐了下来。 点了几盘小菜,定过两间房间,不大一会,酒菜上齐,徐云将兜里的头绳递给梁文婷,道:“看你挺喜欢,就买了下来,送给你。” 梁文婷惊呼一声,接过头绳,道:“谢谢你,我问过了,好贵的。” “哈哈,放心,钱还富裕,自靖州别离之后,李家给了我几两盘缠。”徐云笑道。 “谢谢,姐姐也一定喜欢,从小就是,我俩喜好一样,她喜欢的我都喜欢。”梁文婷爱不释手的摆弄着头绳,一双小手麻利的将其系在脑后,歪着脑袋问:“好看吗?嘻嘻。” 徐云点头,道:“好看,这才有少女该有的青春模样,快吃饭。” “嗯!”梁文婷满心欢喜。 正吃着酒菜,却听闻楼下人声吵杂,店中伙计也不断吆喝着,拉着高音:“我家掌柜今日故友相逢,性情高雅,特请咱这北平城名嘴孙佳琪孙老先生为大家说书一段!” 这一声吆喝,上下两层的食客不断叫好,就连三层的有些客人都自房中走了下来,趴在栏杆上饶有兴致的向下看着。 “孙老先生来了,今日真是有了耳福了。” “这老先生说书说的那个好啊,不愧名嘴之称。” “就是就是。” “多谢掌柜,多谢掌柜。”也有不少人向三楼一雅间抱拳回谢。 两人转头看去,却见一书生打扮模样,年约六旬,花白头发,一缕长髯飘然前胸,怀抱折扇惊堂木,龙行虎步走到大厅中一圆桌,向四周人抱了抱拳,算是见礼。 “孙老先生,今日给我们说一段三国还是水浒啊。”有人笑着高声询问。 老先生摆了摆手笑道:“今日咱们既不说三国也不说水浒,说一段前不久发生的事。” “哈哈,老先生说的书一定很精彩,我们洗耳恭听。” “就是啊,哈哈,洗耳恭听,洗耳恭听。”食客们附和的说道。 “啪!”孙老先生将惊堂木一拍,中气十足:“今天给大家讲一段卧龙登天正邪比武,众侠士力挫龙守堂!” 第三十七回 聚散时,后会终有亦无期 这孙老先生一句话道出,众人鼓掌喝彩,皆是窃窃私语。 “我听闻前段时间南阳武林正邪相争,打斗十分精彩,就连那些只闻其名不见其影的杀手都出现了。” “嗯,只叹这南阳城距北平万里之遥,不然说什么都要去看看。” “难得老先生得此佳传,今天可是有耳福了,哈哈。” “别说话了,听老先生讲。” 而二楼隔层上的徐云与梁文婷对视一眼,洒然一笑,饶有兴致的看向楼下那位孙老先生。 老先生清了清嗓,一拍惊堂木,道:“话说咱这大明国武林中出了一个祸害,其名为苏九龄,这小子是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一手创立百花门与龙守堂两个组织。百花门皆为女子,靠魅惑倒采花杀人害命;龙守堂为杀手刺客堂口,专门皆暗杀单受雇主雇佣,旗下十三名暗刺是各个身怀绝艺,神出鬼没。一时间为祸武林,使人谈其色变。此子狼子野心,居然绑了靖州府李家的千金,由此才引出一段群侠齐聚卧龙岗,正邪比武登天台!” 这一段简书说完,周围食客叫好声不断。 接下来老先生口沫横飞,连喝带吒,其不愧名嘴之称,中气十足,字正腔圆。说到李家风雷陨落众人惊叹不已;说到女将岳思盈力挫洛江婧怡时众人惊叹其真为巾帼不让须眉;说到病将军挽弓射青鸾时,众人鼓掌喝彩;说道段龙潭袭杀张云浩时,众人又是恨得咬牙切齿;说到苏轲雷神碎青衫,众人惊叹唐门暗器之威;再说到徐云怒灭无极叟,众人听得热血沸腾。 这孙老先生口沫横飞,说到激情澎湃之处,也是拿起折扇比划几下招式,博得满堂喝彩,虽然徐云与梁文婷两人为当事者,事实上并没有他说的如何如何精彩绝伦,但说书讲究个嘘头,其中不免夸大其词,俨然将李家一方众骄楚讲成了天神下凡般神勇无敌。 这一断书整整讲了一个时辰,在众人鼓掌喝彩中孙老先生下了场,伙计送来赏钱,老先生志得意满的款步走出了醉尘酒楼。 而徐云与梁文婷二人也吃过饭菜各自回到了房间。 徐云梳洗已毕,躺在床上缓解疲劳。自昆仑来北平一路上车马颠簸,好几日都是与梁文婷在马车中度过,今夜希望无事,可以安稳的睡一觉。徐云闭着眼睛回想着今天听到的评书,嘴角露出了微笑,毕竟自己被当成书中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喜悦。 徐云翻了个身,正准备进入梦乡时,猛然间睁开双眼,心道,不对! 我于今年三月春时夜潜通州,宰了那老知府,此前也多处于通州一带劫富济贫,满通州城都是我的画像,这北平城又与通州相邻,想必消息早就传到了北平,甚至是那燕王的耳朵里,按理说我若一进这北平,哪怕我伪装再好,周围也会多多少少有些风吹草动,我亦可察觉,可这一路相安无事,反而那说书人讲到我大盗徐云的名讳时好似夸赞一般,那些听客也叫好不断,难道……是燕王府的人动了手脚,将我通缉令撤除?联想此次遭遇,这也不是不可能。可却不管如何,说不定我这一进北平城,一举一动都在那些人掌控之中,此行一定要万般小心为妙,今夜且不管,车马劳顿,先养足精神再说。 徐云想到这里,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梁文婷自从回到房间后,便一直抱着双腿坐在浴盆中,低头看着浴中花瓣,一直侧耳听着邻屋的动静,听闻隔壁徐云洗漱后便再无声息,她又低头思忖半晌,起身出了浴盆披上外套将那酮体裹了个严实,吹熄烛火推门走了出去。 “没想到你真的背叛了他。”北平城一处深巷内,洛江婧怡注视正低着头不知想什么的梁文婷。 半晌,梁文婷抬头看向洛江婧怡,道:“你伤势怎么好的这么快?” “龙守堂覆灭后,我回了师门,是我师父他老人家为我疗伤的。” 梁文婷点了点头:“谈不上背叛,我百花门与你龙守堂不同,百花门只不过是他取乐的场所,我已经无法忍受那些非人的折磨了。” “我多少同情你一些,听闻青鸾红凤杀了你姐姐。” 梁文婷痛苦的点了点头,道:“是的。” “我听说他们在四处打探徐云的下落,杀手的嗅觉是敏锐的,可能已经找到这里了,要为他们师父报仇,你小心一些。”洛江婧怡提醒道。 “正好。”梁文婷攥紧了拳头。 “那你打算就跟在他身边了吗?”洛江婧怡问道。 “我小时,与姐姐被带到百花门,以为颠沛流离的生活结束了,以为那就是家,到后来,我长大了,我却发现这些不是我想要的,那些折磨与苦难,有谁就天生应该受的呢?”梁文婷低下了头,洛江婧怡就那样看着她,仿佛在扮演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直到后来,姐姐遇到了徐云,她回来时对我说,她爱上了一个人,却注定无法在一起。再后来,姐姐被他们所伤,我恨那些伤害姐姐的人,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于是我冒着风险不顾你的劝阻调动罗刹童,去平灭昊天寨。但慢慢的,我发现这世间,分善分恶,却谁又能说清这善恶。姐姐在世时,我从她眼中看不出丝毫的恨意,只有无尽的眷恋,甚至……还有解脱。”梁文婷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从小我与姐姐喜欢相同,她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并且都是发自内心的,包括……人。说实话,那次在大盘山郊外初相见时,我便心动了。后来,比武时他说,若是就此离世,可对得起曾辜负的苦难。” “他是侠义之人,若那青鸾红凤袭来,也定会斩杀。” “我在他身边,他给我一种说不清的温暖,还有久违的安全感。” “我便一直跟着他,无论生死。哪怕没有名分,做个侍女也好。” 梁文婷摸了摸头上的三生结,不再言语。 洛江婧怡点了点头,道:“也好,你我也算是朋友了,我在龙守堂时,你我一见如故,也说得上几句知心话,今日以暗号寻你,是想与你道别,我要回师门了,师父准备带我东渡大洋,以后,可能见不到了。” 梁文婷注视着洛江婧怡,道:“若有缘,江湖再见。” 洛江婧怡上前抱住了梁文婷,二人拥别。 看着洛江婧怡离去的背影,梁文婷缓缓的红了眼眶。 洛江婧怡大她五岁,她记得十四岁那年,因门中事务在江枫桥与洛江婧怡合作,那时她主要负责协助袭杀目标人物。在那一次,她们失手了,回到门中一同受罚,也就在那一次,两个原本都冷冰冰的人逐渐搭了几句话。 今夜沐浴时,却见一道烟花响起,她知道那是龙守堂的信号,她原本以为龙守堂之后,再也见不到这种暗号了。她也不想出去,但,终究是随着暗号来到了深巷。 却没想到,今日竟是她寻自己分别。 梁文婷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客栈。 她知道,人的一生中会遇见很多心动的人,可能会误以为那是喜欢,其实也不过是某一刻的好感,毕竟心动不是答案,而心定才是。 翌日近晌午。 徐云伸了伸懒腰,这一觉睡得真踏实,刚起身,却见桌子上一排早点,热腾腾的花卷和米粥,而梁文婷则正是坐在桌前等候,见徐云起床,她站起身来。 徐云揉了揉眼睛:“唔……你一直在等我?” “嗯,见你睡得香甜,就没忍心叫你。”梁文婷道。 徐云脸色一红,道:“我好久没有这般放松的睡过了,见笑了。” 梁文婷笑了笑,表示理解。 “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吃过早饭了吗?”徐云问道。 “巳时三刻,我还没吃,等你呢。”梁文婷答道。 徐云心中一穆,心道这梁文婷还真是把自己当做侍女了。 他轻叹一声,起身道:“我先洗漱一下。” 梁文婷听闻连忙将木盆中热水毛巾端至徐云身前。 徐云接过木盆,道:“你先出去。” “我服侍你。” “你先出去,听话。” 在梁文婷转身出了房间后,徐云悉数完毕,换过梁文婷一起吃饭。 饭桌上,徐云喝着米粥,道:“你以后不用服侍我,我不习惯,真的。” 梁文婷低下了头,道:“我说过你若能救出姐姐,我做牛做马一辈子服侍你,做妾都行。” 徐云看着小自己七八岁的少女,道:“真不用,我救你姐姐一是心中恻隐,二是希望你弃恶从善。你如今追随于我,我想有朝一日将你安顿在一处容身之所,不受世态炎凉般苦恼。” 梁文婷沉默,两人无话,各自吃着盘中食物。 饭后,徐云唤客栈伙计将碗筷端下,看了看梁文婷,道:“来,我给你梳头。” 梁文婷诧异的看了一眼徐云,没有说话。 徐云莞尔一笑,道:“来,相信我。” 梁文婷坐在铜镜前,徐云在身后拿着木梳梳理着她的头发。 “你不介意的话,做我妹妹。”徐云开口道。 梁文婷身子一颤,半晌,道:“好。” 徐云心中轻叹,口中说道:“我自漂泊,浪迹天涯,无亲无故。只是一心想着将爽儿救活,一来与爱人朝夕相处,二来寻得父母下落。我本无意参与世俗中事,门派相争,可有时,身不由己,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我所做之事就差一步了,就能救活她。” “我知你心中所想,我本一散人,无拘无束。你豆蔻年华,本应享青春年华,却自幼一路坎坷,令人心酸,你跟我,既为我义妹,我定会帮你斩了青鸾红凤,保你平安。” “嗯,我知道了……哥。”梁文婷语气缓缓。 “今夜进燕王府,恐有变故。你留在客栈,等我消息。” “好,若子时过,不见踪迹,我拼了命也要杀进燕王府。” “不,若子时过不见我踪迹,你则速速前往落月散云峰青阳观送信,万万不可做傻事。” “我不!”梁文婷猛然转头看向徐云,直直的凝视。 徐云摸了摸梁文婷的小脸,笑道:“应该没事的,你放心,来,转过去,还没梳完呢。” 梁文婷转过了头,沉默不语。 “婷婷,你有所不知,那燕王朱棣是爽儿的亲生父亲……” 第四十八回 燕王府,得知锦衣双亲踪 夜,漫天星。 徐云安顿好梁文婷后身穿夜行衣靠,黑纱罩面潜行至燕王府邸西侧,藏身于府外树后。 这一路徐云快如鬼魅,毫无声息,试想他于应天府京都夜潜皇城时都安然无恙,这燕王府自然是不在话下。 徐云抬眼打量这西门,守卫六名,精神抖擞,不时间有巡逻队伍经过。 观察好地形后约莫了下时间,此时距离酉时还有两刻钟,徐云闭着眼睛假寐起来,心里盘算着燕王召见自己所为何事,若是单纯想知爽儿下落犯不上如此神秘。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心中告诫自己需谨慎行事,他有预感说不定此行会有父母的下落。 酉时,徐云睁开双眼。一丝清明自眼中一闪而过,这段时间修练的内功也颇为长进。 徐云看向那燕王府西门,此时已经没有了巡逻士兵,不大一会,自西门出来一黑子僧人,这人耳语几句门卫,那门卫也走了开来,随即正向徐云所在位置招了招手。 徐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僧人正是姚广孝,也正是徐云用金单兰谱交易大漠定沙珠那位。 徐云站起身形,脚下追云步起,刹那间就来到了姚广孝近前,那身形带起的晚风将他那缕长眉都往后闪了闪。 徐云此举是两个目的,一是以身法证明自己进出这燕王府如履平地,二来也不想让旁人看见,以免人多嘴杂,走漏了风声。 姚广孝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颇有深意的对着徐云双手合十,笑道:“施主,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希望你们别来无恙才对。”他看着面前这位据小鱼所讲一直挑唆燕王造反的这位黑衣僧人。 姚广孝笑而不答,伸手一指西门:“施主,请。”说完带头走了进去,徐云紧随其后。 一路上,亭台楼榭,假山绿水比比皆是,这燕王府建造在元朝大都旧址,为得就是镇住元朝的残余气焰。 姚广孝将徐云领至一处客厅,双手合十,道:“施主,稍等片刻,我去禀报燕王千岁。” 徐云点头,在姚广孝退出去后闭起目来,同时侧耳听闻周遭动静。 不多时,徐云睁眼,听闻两人脚步快速走来,他也站起了身形,面向门外。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只见来人一身蟒袍,年约四十,如玉般的雕刻模样,完美的眉型更衬他的英气,薄唇紧抿,眉头紧皱,好似被什么事所烦恼,可是就这皱眉的模样,更让人从心底生出敬畏来。此人前步行,姚广孝恭敬的紧随其后。 徐云知道,这就是大明朝赫赫威名的四皇叔,燕王朱棣。 徐云一弯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君臣礼,道:“草民参见燕王千岁。” 朱棣听闻连忙双手扶起徐云,语气关切的道:“贤侄请起,贤侄快快请起。”说罢拉起徐云引向一旁的太师椅。 这一声贤侄,叫得徐云一愣,这燕王为何对自己这般亲切,他坐在那副价值不菲的紫檀太师椅上诧异的看向朱棣。 朱棣也随后落座,上上下下端详着徐云,脸上满是欢喜,良久,轻叹一声,道:“见我沧澜贤弟之子安然无恙,如今成长青年骄楚,我这心中也便安定了许多。” 徐云听罢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目光如炬直视燕王,道:“你认识我父亲?!” 他原本以为朱棣知道爽儿这么多年一直在他那里,而当年父母派人送来重病中的爽儿不知所踪,也联想父母与朱棣有过交集,但爷爷预感此事并不是那么简单,告诫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寻那燕王一问究竟,否则恐惹来杀身之祸。而今这燕王一见自己,如此亲切,还念出父亲名讳,这一切都与爷爷和自己所想不同,故而徐云震惊。 “哎?坐下,坐下。”朱棣招手唤徐云落座,接过一旁姚广孝端来的茶碗喝了一口,道:“何止是认识,我与你父沧澜八拜之交,情同手足啊……” 徐云默不作声,紧紧的盯着燕王。 “我大明洪武元年,父皇派徐达、常遇春两位叔叔,攻克了元朝大都,收复了我汉人丢失了四百年的燕云十六州,便封我燕王,镇北平,退蒙骑。而我与你父母,则也为这燕云初相识。”朱棣缓缓说道。 徐云眉头一动,这燕云十六州的渊源他也略知一二,若是细说来,当为汉人的耻辱。 它的历史可以从五代十国说起:唐朝灭亡之后,沙陀人李克用建立后唐。到末帝李从珂继位时,大将石敬瑭为河东节度使。后来末帝开始对石敬瑭起疑,石敬瑭也暗中谋自保。石敬瑭以多病为理由,上表请求朝廷调他往其它藩镇,借此试探朝廷对他的态度。末帝在清泰三年五月改授石敬瑭为天平军节度使,并降旨催促赴任。石敬瑭怀疑末帝对他起疑心,便举兵叛变。后唐派兵讨伐,石敬瑭被围,向契丹求援。九月契丹军南下,击败唐军。石敬瑭在十一月受契丹册封为大晋皇帝,认契丹主为父,自称儿皇帝,然后向后唐都城洛阳进军,末帝在闰十一月自焚,后唐遂亡。石敬瑭灭后唐后,建立后晋,并在清泰六年按约定将燕云十六州献给契丹。至此燕云在契丹铁骑之下四百年之久,北方百姓惨遭战火蹂躏。石敬瑭“儿皇帝”、“卖国贼”之名遗臭万年。 徐云抬眼看了看站立一旁的姚广孝,这黑衣军师闭目双手合十不知是心中念佛还是另有他算,他又看向朱棣,等待下文。 朱棣见徐云看向自己,相视一笑,道:“这燕云十六州民心所向,只不过有些残余蒙元势力暗中作梗极为难缠,这些势力皆是或暗中行刺或白日寻机,也非我大明军队所能应对。我当年年轻气盛,大举讨伐北元余孽,得胜后后率一百骑兵追击深入漠北,一直追杀到了纳尔河,最终人困马乏,想打道回府途中被瓦刺大军包围,军队千余众。正当我叹吾命休矣之时,你父你母一袭白衣现身,各自单手持剑,越大军过铁骑如履平地,青光剑舞,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居然以他二人之力震退瓦刺大军,一身白衣却滴血不沾,我惊为天人,最后沧澜贤弟夫妻一直护送我至北平,我大摆谢宴却被拒绝,并于我秉烛夜谈至深夜……”朱棣的神情渐渐陷入回忆中,语气平缓:“在这次交谈中,我才得知,你母赵怜香实则为我大明锦衣卫首领赵乾坤之女……” 徐云听到这里,心中震撼。 锦衣卫,是大明专有军政搜集情报机构,为明太祖朱元璋设立的“拱卫司”,后改称“亲军都尉府”,统辖仪鸾司,掌管皇帝仪仗和侍卫。洪武十五年,裁撤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改置锦衣卫。作为皇帝侍卫的军事机构,锦衣卫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其首领称为锦衣卫指挥使,一般由皇帝的亲信武将担任,直接向皇帝负责。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明太祖为加强中央集权统治,特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下设镇抚司,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 徐云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外祖父竟然是这种神秘机构的指挥使,这个消息简直如平地炸雷一般令自己震惊。 既然如此,很多事情都解释得通了,例如徐云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能与爽儿相识,并且从小就在一起玩耍,青梅竹马。虽说自己家族在武林中为正统,可若没有这层关系,是无论如何也结识不到这等皇亲国戚的。再例如父母为何一直很少回关外徐家,就连爷爷也一直不知道父母的踪迹与所从何事。 可徐云转念一想,突发觉不对,脱口问道:“锦衣卫一司不是被太祖废除了吗?我听闻千岁您的语气,怎么还如同存在一般。” 确实,徐云所言不假。洪武二十年,洪武皇帝为太子朱标继承大统而铺路,下令焚毁锦衣卫刑具,所押囚犯转交刑部审理,同时下令内外狱全部归三法司审理,将锦衣卫废除。 朱棣听闻神色一愣,端起茶碗遮住脸颊喝了一口茶。 这时一直站立一旁闭目合十的姚广孝睁开了眼睛,有一道精芒闪过,他看了一眼燕王,转而对徐云开口道:“小施主,你有所不知,贫僧来为你解惑。” 姚广孝前踏一小步,依旧双手合十,道:“锦衣卫一职对外宣称废除,而实际人员保留,秘密里继续为皇族做事。太祖手段高明,这样一合一纵,将本就神秘的锦衣卫机构便得更加鲜为人知,太祖从而对锦衣卫进行改革与裁员,将锦衣卫顶尖高手分配到各皇子身边,秘密保护,你父母则是被分封到了燕王身边。经过这次的秘密改革,将锦衣卫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保皇一族。此举,除了当时太祖与当时太子朱标根本无人知晓。当年你父母于纳尔河营救燕王功成后本应速速隐退,不应让燕王知晓,但他们却留了下来,这时,燕王才知晓太祖此举。” “我父母为何留下?”徐云听罢问道,心中充满疑惑。 姚广孝又看了一眼燕王,见燕王还是拂袖喝茶不语,他顿了顿,道:“那夜长谈,贫僧幸得燕王厚爱,也在其中,你父所为之事关乎到燕云十六州,也关乎到你家族生死之大事。” 徐云面露震惊,但心中疑惑更甚,他心思电转:我关外徐家为武林正统四大世族之一,因自元朝建立以来为抗元家族实力急剧衰退,却如今主脉无几,支脉萧条,这燕云为我徐家自古立足之地,五代十国时石敬瑭献十六州于契丹,至此百姓疾苦,徐家众抗,宋时朝中我徐族大员不断进谏帝王收复燕云却不得果,南宋我徐族抗金,元时我徐族顽抗忽必烈,不断派出顶尖高手刺杀,几次差点得手,后漠北神刀介入,后达成和平协议,但我徐族不受元朝管辖,却履遭镇压。太祖起义时,我族又尽出为数不多之能人异士辅朱元璋平元灭蒙,功成后我族也人丁凋零就此没落。这些家族史我自小得知,而爷爷也如是这般讲。会有什么事能关系到我族生死?自一进门,一切都与所想不同,也和爷爷所告诫的大不一样,我暂且听他说来,看看有何不妥。 徐云依旧看着姚广孝,一脸疑惑,道:“还请圣僧明示。” 第四十九回 空落落,乾坤岁月去堂堂 “人世间这贪妄、爱欲、情仇皆为无相之果,沧澜施主也是未进得了大婆娑世界,着了现世幻象。”姚广孝双手合十,口诵佛号过后便不再言语。 徐云大急,道:“圣僧明示。” 这时的燕王抬起头,看了一眼姚广孝,转而对徐云讲:“贤侄,还是我来说。” “那日你双亲与我相谈,为你徐家之事,世人都知你徐家立足燕云,可自从后唐时期割让十六州,你家族便一直在契丹、蒙古铁骑下反抗,如今我大明收复了这燕云十六州,将蒙元击退,你家族也算缓了一口气,但族中实力大退。而你父便请求我大明朝支持,让你徐家重振旗鼓,问鼎中原武林。” 徐云眉头一皱,心道:不对,我岁自小不见父母,但自爷爷与青阳爷爷所讲,父亲是一身无为洒脱,没有半点争功夺利之心,他的心里根本不存在家族荣耀。父亲是青阳爷爷一手带大,两位老人还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吗?可这燕王所说却与父亲性格不符,这让我困惑太多,此次过后,绝对有必要去一趟落月散云峰,与青阳爷爷如实讲去。 想到这里他不再言语,静等燕王后文。 “后来,我与你父亲约定,我助你徐家,而你父母助我平息燕云武林不再滋事生非,我与你父母结拜金兰之交,我年长为兄,你父年少为弟。可没想到这一平息燕云残蒙武林叛乱,就是八年……这其中有太多太多的曲折与离愁。”燕王摇了摇头:“平乱第一年,府中大喜,便是我王妃诞下一女,名爽,而你母亲则负责保护爽儿。第八年,我府中出了内奸,通信蒙古,使我第三次北伐鞑靼失败。也就是那年,我被内奸耶律狄偷袭,你父为我挡了一剑,至此重伤。你母赵怜香大怒,拿出其父赵乾坤锦衣尊字令调动锦衣卫绝顶高手,平灭了燕云残蒙的武林势力,可唯独逃跑了耶律狄。我借势北伐,一鼓作气追击蒙元千余里,直打道蒙古后都府,其降,我打道回府大胜而归,至此燕云近边再无敌骑。后又过六年,耶律狄太保再度来袭,那一日斗得天昏地暗,你父母力战贼寇,沧澜旧伤复发,怜香被耶律狄一箭穿心而亡,爽儿也被其手下杀手不知以什么手段偷袭,昏迷不醒。后你父拼了全力击退反贼。我倾尽全力却找不到救治爽儿之法,不得已情况下,沧澜遣锦衣卫旧部将爽儿送至你家老爷子住处以期盼些许希望。后又过半载,沧澜伤势再度恶化,加之相思之苦,不久便离于人世……” 燕王说道这里,双目中一行热泪流下。 徐云听到这里,心中沉痛无比,他站了起来,直视朱棣,声音颤抖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父母已经……不在人世?” 朱棣沉痛的点了点头,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你徐族中人的踪迹,却不得见,唯独你三叔徐沧海在我手下任职,而就在年初,我家军师寻得你的踪迹,想提携一二,以报沧澜夫妇恩情。后又经高人指点,得知爽儿病情与你所需,故将大漠定沙珠给了你。” 徐云缓缓点了点头,道:“我父母灵位何在?” “在我寝居后院,我带你去。”燕王起身与姚广孝带着徐云出了会客厅。 三人来到后院花园中,其中巨大假山,各种奇珍草数不胜数,王府气派自不必细说。 碧悠悠的河水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静谧深邃,燕王带领徐云进了一座假山密室,机关攒动,内部灯火通明,香案牌木青烟,灵位供品悼词。 “故先徐沧澜赵怜香之位。” 徐云见过一下子跪在案前,将头深深的抵在地上,再也忍不住悲痛,声泪俱下。 泪纵能乾终有迹,语多难寄反无词。 哪信身在情难自,长问少君一寸思。 徐云心中绞痛,这打击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一心想寻找自己的父母,想当面质问他们,为什么弃自己于不顾,另一方面也给逝去的爷爷与青阳爷爷一个交代。可现如今却得知亲生父母死因,同时他苦寻多年的努力所受的波折也化为乌有,他怎么能不心痛,不悲伤。 朱棣在身后轻咳了一声,轻抬了一步,拍了拍徐云的肩膀,道:“贤侄,节哀。” 半晌,徐云抬起头,抹了抹眼中热泪,起身回望朱棣,道:“那灵牌香案之上,红木寿盒之内,可是我父母尸骨?” 朱棣缓缓点头。 徐云双手拿向寿盒,一到手中,好似千斤重。 “我将家父家母奉送于家族陵墓,多谢燕王千岁供父母尸骨多年,小人不胜感激。” “哎……贤侄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父与我八拜之交,这些我应做之事,何足挂齿。”朱棣摇头道:“你我退出这石室,我还有话对你来讲。” 距离子时还差三刻,徐云怀抱着灵位自燕王府后门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身后相送的姚广孝,道:“圣僧不必远送,请回。” 姚广孝合十行礼,道:“我家燕王所托之事,还望施主三思应允。” 徐云点头,道:“我自会思索,告辞。” 回到醉尘客栈,推开房门,却见梁文婷整装待发,正别好了龙鳞刺准备起身,见徐云推门进来,面目转忧为喜,道:“你回来了!” 徐云一愣:“你干嘛去。” “我说过子时你不回来,我拼死也要救你。” 徐云一笑,摇了摇头,来到梁文婷近前,将她按在了椅子上,道:“我这不回来了吗,没事的,放心!” “他们为难你了吗?”梁文婷望着徐云虽笑但略微皱起的眉头道。 徐云也坐了下来,皱眉道:“谈不上为难,有些事我还要多加考虑。” “无论怎么样我都支持你。”梁文婷端来一碗茶水。 徐云接过喝了一口,看着梁文婷笑道:“没事的,明天我们出关,这里离家不远,想家了,回去看看。” “好。” 关外辽东,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徐云看着一座巨大的府邸,门前冷清,今时不同往日,却也有两三名家丁懒散的在打扫着台阶,并不时抱怨这即将进入寒冬的天气。 徐云看了一眼,压低了斗篷,带着梁文婷快速走过。 他对这徐家祖宅毫无情感,自一出生,便在无忧谷中长大,此次,便回去看望,虽然早已经没人,他想爷爷了,想烧得几许纸钱。 无忧谷,依旧那般静谧。 秋后的大雁啼鸣充斥在山谷间,唤醒那曾经郁郁苍苍的古树,风拂过,地上树叶沙沙地响,漾起无法抑制的快乐与满足。带着山野中薄荷味道的空气,与蓝天白云相交映,构成一幅美丽到不用加任何修饰的画卷。 徐云带着梁文婷自特有的通道进入谷底,晚秋的时节并没有给谷内带来多大的变化,就像徐云离开谷内近十年也丝毫没变一样,只不过那些木桩竹房多少有些腐蚀而已。 晚秋菊花依旧开,山泉清水依旧流,就连那藤架上伴随徐云儿时记忆的葫芦也依旧在。 徐云一时间站在那里,百感交集,心中思念的情绪更加浓烈,这山谷处处都有爷爷的曾教导自己的影子。 他手指这那些因长时间无人清理而爬满青藤又有些枯烂的木桩,回忆道:“我小时候大多的时间是在那上面度过的,爷爷教我虎爬山、猿上树的本领。” 梁文婷点头,她也没过多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徐云又来到一颗苍劲的老树下,虽然已过深秋,但依然挺拔。 “每到三九寒天,爷爷就会让我脱光衣服去撞树,练就了一身抗击打的能力。” 又指着山谷中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河:“每次练完功,都会在这里洗澡,却也抓了不少鱼类。” “还有,河边的那颗梨树……”徐云神色一顿,眼中充满哀伤,道:“那树上的梨子,是我吃过最甜的……” 半晌,徐云回过神来,来到山谷的正中,一座矮坟处,他扑通一声跪在坟前,语气哀伤:“不孝孙儿前来祭拜。” 他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又在坟右下方挖了一个墓穴,将父母尸骨恭恭敬敬的安放在内。他并不想将父母迁至祖陵,就像爷爷临走时嘱托自己将其葬在谷中一样的心理,徐族,他一点也没有归属感。 徐云与梁文婷跪在这两座坟前,默默的烧着纸钱。 “爷爷生前去了一趟风啸崖,将奶奶迁坟至此,爷爷说,生不能同伴,死也定会同穴。” “如今一家人团聚至此,让我日后的闯荡,也心无牵绊。” 良久,待那冥黄明灭,徐云起身,道:“走,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明日一早,去散云峰青阳观。” 潦草收拾了一下竹屋,徐云与梁文婷分房和衣而睡。 就在竹屋内灯火熄灭时,山谷顶端一条人影晃动几下消失不见,在月色下分外显眼。 翌日,徐云缓缓的睁开双眼,用手挡住自山谷上方照射下来的阳光,心道这在还是在自己的床上睡舒服,不觉间嘴角上扬起来。 起身自小河中打了清水洗漱,看了看梁文婷的房间,心道这小妮子还没起来,难得她睡得这般香甜,不要打扰她,趁这时间去河中抓些鱼儿以作早饭。 就在徐云拿着鱼叉捕鱼时,却听那山谷上方一阵吵杂,顿时目光一凛。 只见山谷顶端人头攒动,不多时,一群人自山谷入口处走出,约莫能有三四十人。 徐云放下手中的鱼叉,谨慎的看着眼前的一群人,这群人服饰统一,皆是手持兵刃。 众星捧月当中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偏瘦,却是驼背,身穿淡紫色对花员外袍,头系员外巾,半头的花白。最明显的是眯着一双狭长的双眼,虽是面含笑意看着徐云,但自眼中射出千层的寒意,那是历经岁月的沉炼,确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住的。徐云知道这是旁系的堂伯,江湖人冠以“飞侠客”的徐沧北。此人飞檐走壁无一不精,同样也是剑术了得。 徐沧北的左手边,站着一名与徐云年龄相仿,身材相同的青年,此人右手持龙骨錾金双截棍,左手负于身后,头上高扎马尾,面部偏瘦,嘴角轻薄,鼻梁高挺,柳叶细眉,眉下一双狭长的双眼正阴恻恻的盯着徐云,目光如炬。虽未曾谋面,徐云知道,他是徐沧北的长子,近年来江湖上名声大噪,被誉为徐族近十年来最杰出的五大骄楚之一,江湖人称“身如轻燕小侠客”的徐衔。此人继承其父特长,同样以轻功擅长,同时一把双截棍鲜有敌手。若论辈分,怕是徐云还得叫其一声堂兄。 这徐沧北打量了一眼山谷,叹道:“我震林伯父倒是寻了个好去处,害得族中十多年寻人未果。”随即又看向徐云道:“对面的,可是我那徐云贤侄?” 与此同时徐沧北也打量着面前十多年未见的侄子,如今徐族主脉唯一的子嗣。 徐云眼角一眯,心中愤怒,却也不能忘了礼数,躬身施礼,对着这所谓的亲戚道:“正是小侄,见过堂伯,不知道堂伯兴师动众来此无忧谷,扰我先人安息之所,所为何事,换句话说,你们,意欲何为?” 他知道这群人来的目的,是向自己讨要日月刀,在他们这群人眼中,这日月刀就是主系一脉的凭证,就是家族主事人的凭证,就如同南诏苗疆将拥有蛊王的系族奉为寨主一样。 徐族虽然没落,但旁系众多,都想争这族长的位子,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徐族的底蕴与势力财富还是一般世族不可比拟的。 而今这徐沧北就是迫切想得到日月刀的一脉,如今徐族内的系族上下附拥,但除却徐沧海那一脉。虽说唯命是从,但终究没有日月刀,还不能以示正统,背地里的小动作还是让徐沧北头痛不已,而如今自己的儿子徐衔跟踪徐云有果,将其堵在这里,他这次说什么也要得到日月刀,哪怕灭杀徐云。人心向利,确是最让人看不见底的。 徐沧北想到这里,目的不加掩饰,眼中寒芒吞吐不定,道:“来取我族神兵,劈天抓日月。” 徐云一听,又拿出了他那个不慌不忙的劲儿,抓起搭在树上的衣服穿了起来,道:“伯父说的好无道理,我乃徐族主系一脉,日月刀当是被我掌管,如今您前来索要,是何用意?” 徐沧北见徐云问来,道:“自你爷爷起,就不问家族中事,你父更是如此,而你年龄尚小,你们这几辈无心家事,也可谅解,但总不能那家族神兵流荡在外,有个闪失怎么办,让外人耻笑不成,听伯父的话,这刀,还是交给我保管最为妥当。” 徐云一笑,随即目光一凛,直视徐沧北,道:“你当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吗?你是想当家主?这刀只有我能拿,你们,还不配,我与这刀形影不离,早已是我的一部分,况且,我也不会将其拱手送给你们当你摆弄权术的工具!” “放肆!”一声暴喝传来,正是徐沧北身旁的徐衔,见他急走两步,单手指着徐云道:“长辈面前,容不得你大放厥词!乖乖把刀交给我们随后改名换姓还好,如若不然……哼哼,管你什么主脉不主脉,灭了你,我们就是主系一脉。” 这时的梁文婷早已被惊醒,将日月刀与缠手递给徐云后则手持龙鳞刺伺机而立。 徐云戴好缠手拿着日月刀,也没有理会徐衔,目光直视徐沧北,道:“这就是你们来的真正目的?灭杀我,夺刀,以示正统。” 徐沧北并不作答,却目露贪婪的看着徐云手中的日月刀。 徐云心中了然,道:“我本不想同族反目成仇,这些年我也从未登门讨扰,更不想自相残杀,你们所做所为之事也不代表我不知道,那些肮脏的勾当我也不想提,唉,算了。” 他随即一笑,揭开黑布包裹的日月刀,横在胸前。 “刀就在我手里,有本事的,过来拿。” 第五十回 惊风雨,陌路穷饱半边霜 “好!年轻人有胆识,有我徐家人的胆量。”徐沧北赞赏道:“贤侄,你还是听伯父一句劝,这刀乃镇族之宝,你一个人带在身上,被有心人惦记上了,岂不麻烦?将刀给我保管,我可以给你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够你快活度过余生,可否?” “少在这给我倚老卖老,道德绑架,想要刀,自己来拿!”徐云再也压不住怒火,道:“满嘴的仁义道德,实则狼子野心之辈,自你想灭杀我之时,你在我眼里就不是长辈,妄我还念及家族,你使得我对家族的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小子,说话注意点,我可是你长辈啊,你就这么大不敬?”徐沧北眯着眼睛道:“你若不将刀奉出,你觉得你出得了这山谷吗?” 徐云心里却也深知今日是落了大难,徐衔倒不必担心,自信对付他还是没问题,却说那徐沧北,少说也是侠客的功力,这般强大的人存在,还有那些蠢蠢欲动的族人,看其模样都是功力不凡,就算我与梁文婷联手恐怕今日也是在劫难逃。 但他心中所想嘴上一点也不服软,道:“我倒想试试,试试家族的武学被你们练成什么样儿了。” “哼!好个伶牙利齿的小子,我来会会你!”一旁的徐衔早就急不可耐,一个健步窜上来,举拳便砸,于此同时其余二三十个人也各持兵刃冲向梁文婷。 徐云闪身躲开,拉着梁文婷后撤数丈,低声快速耳语道:“一会若是混战起来,你先走,不必管我,我自有法子脱身。” “不,要走一起走,好久没打架了,正好松松筋骨。”梁文婷直视着一拳砸空的徐衔,不由自主的双目充满血红,眼中含着杀气。 徐云心道不好,这妮子压制许久的杀心又起,不过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看着再次冲上来的徐衔与其余族人,徐云举拳迎了上去,喊道:“不必留情!” “轰――” 拳罡相撞,徐衔登时后退数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巍然不动的徐云,心道不可能,这比我还年幼几岁的小子,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功力!看来硬拼不行,我得用巧招擒他。 想到这里徐衔抄起龙骨錾金双截棍挥着罡风,身子一晃施展轻功提纵术朝着徐云再次袭来。 徐云方才对过一拳心中也很震惊,试这力量,怕是徐衔的《乾震无妄功》也练到了第六重了,随即不敢大意,看着发出残影的徐衔,徐云也踩着追云步手中缠手弹出破月刃与起打斗起来。 再看梁文婷这边,与徐族人打斗也是难缠难脱,虽死伤几人,但大多数也是有着大天位的功力,若这般下去,梁文婷必为之灭杀。 徐云看在眼里,心中焦急却怎奈这徐衔太难缠了,根本脱不开身,反观徐衔也是满头大汗,好几次差点让徐云的破月刃抹了脖子。 这场战斗打了将近半个时辰,一旁的飞侠客徐沧北不耐烦了,大声喊喝:“都停下来!没用的东西,对付这两个小娃娃还浪费这么长时间!” 徐衔及其余族人听闻皆是闪身退回,呼哧带喘不敢言语。 徐云闪身到梁文婷近前,扶住体力不支的她眼中愤怒的看着徐沧北。 “看来还得老夫亲自擒拿。”说着徐沧北也不见其身体如何,竟然直接到了徐云近前,真所谓快如闪电,右手呈爪直抓向徐云咽喉,同时左手抓向梁文婷。 徐云眼中瞳孔猛缩,心中大骇,急忙使着全身力气抱住梁文婷翻滚了出去,晓是这样,徐云的肩头也被其抓掉了一大片,血肉模糊。 “有两下子,怪不得衔儿战你不胜。”徐沧北轻蔑的笑道,随即右手呈掌拍向徐云。 这次徐云当真是闪躲不开,太快了,眼看就要被徐沧北打住,徐云用力推出梁文婷,再想躲,依然来不及,只得转身将后背留给了徐沧北结结实实挨了一掌,徐云登时如断了线的风筝,飞了起来,重重的撞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哥!!!”梁文婷大叫一声,飞身扑向徐云,扶着徐云,哭喊道:“哥!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 徐云口吐鲜血,费力的抬起眼皮,看着梁文婷道:“我……我没事……你快走!竹房中你住的那间屋子里有秘道,你快走!” “要走也带你一起走!”梁文婷哭着就要扶起徐云,还没扶起,徐云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想走?你们一个也走不了!”徐沧北冷哼,说罢晃动双掌直取徐云性命。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杆长棍如流星般扎向徐沧北,吓得其连忙闪身躲避,抬头观望,只见山谷入口处如猛虎般骑马赶来一人,伴随着一声暴喝:“徐沧北!我没想到你能干出这等无耻之事!” 来人勒马自徐沧北面前,拾起长棍冷眉怒对。 但见此人身材魁梧,身穿连环甲胄,头戴钢盔,胸前挂着护心宝镜,一双浓眉斜插鬓角,眉下虎目因愤怒让人不寒而栗,腮下虬髯,再看胯下战马漆黑如渊,嘶厉厉暴叫,端得是一副久经沙场煞气罩面的将军模样。 徐云一眼就认出来了,此人正是曾任徐族的执法堂统领,如今参了皇王俸禄,官拜镇北将军一职的徐沧海。 徐族没落,却也有些人在朝廷任职,这徐沧海就是其中一员。 这也算是与主脉最近的一支了,若说徐族中徐云最有好看感的,莫过于这位三叔了,记得小时候每次爷爷到他那里,都会对小徐云宠爱有加,也着实给了徐云不少的温暖。 徐沧北一看是徐沧海,脑仁都疼,自己想主掌徐族,最大的绊脚石就是他,第一个反对的也是他。其余的支系势力都好说,唯独徐沧海这一支,说什么必须主脉,哪怕没有主脉也必须有家族神兵。 同时徐沧海也是徐沧北最忌讳的,他这个堂室弟弟生性鲁莽,但粗中有细,可这牛脾气一上来是不管不顾,不是他武功高于自己,主要的是人家有兵权啊,记得上一次与其争吵。他一只令箭如山倒,调集了千余士兵将自己府邸围了个三天三夜水泄不通,白白让外人看了徐家的笑话,最后不得已自己出面服软才肯罢休。 如今本是想带领本脉亲属暗中做掉徐云,夺得日月刀,谁曾想本就不再管徐族中事的他,怎么得到的消息,正好被撞见,不用说,准是又带着军队来的,看来今天是不好收场了。 “小云子,不用怕,有啥事,三叔给你扛着!在我面前,谁动你一个试试!妈了巴子的,你这兔崽子也不说来看看你三叔,这么多年了,想死你婶子我俩了都。”徐沧海粗犷的嗓门震得山谷中嗡嗡回响。 徐云心中一震暖流滑过,虽重伤说不出话来,也是点头示意。 不出徐沧海所料,山谷外轰隆作响,巨大的马蹄声传来,正来了五百编的骑兵队,霎时间本就不大的山谷挤满了人,将徐沧北一众人等团团围住。 为首一名小将约莫十七八模样,催马上前,这小将一副车轴汉子,歪戴着头盔,胸前斜搭拉着护心镜,甲胄穿得也不整齐,却拿着两柄与身材极不协调的巨大铁锤。 他看了看徐云,举起手中的子午瓮金大锤对撞了三下,震的人耳膜嗡嗡作响,开口大笑,瓮声瓮气的道:“哎?哎!爹,这,这就是你总跟我念叨的徐,徐云大大大哥?” 徐云心中一笑,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感情我这个堂弟还是小结巴嘴儿,小时候咋没发现呢。 “嗯。”徐沧海略一点头。 “哎哎呀妈呀,不光我爹说,我都听到江湖传闻你的事迹了,我,我可老崇拜你了。”说着跳下马就向徐云跑了过去。 用手一拍徐云肩膀:“见,见过大哥,小,小弟徐搏,人称静,静街小太岁。” 徐云本就重伤的身体经他这一拍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气得梁文婷在一旁手拿着龙鳞刺就要与徐搏拼命,他死死的拽住梁文婷,朝着徐搏微笑点了点头。 “妈了巴子的!滚回来!”徐沧海见状大怒。 徐搏也知道自己鲁莽,蔫着头回到战马上,看着一旁的徐沧北,他不敢顶撞爹爹,只得将气洒在与自己同辈的徐衔身上:“堂,堂哥,你又干坏事,这,这下你说怎么,办!” 徐衔也不搭理他这个莽夫堂弟,只是站在自己爹爹身旁,看爹怎么说。 “堂弟啊,哈哈,多日不见啊!”徐沧北强打笑意对着徐沧海拱手道。 “哼,你倒是变脸比翻书都快。”徐沧海连马都不下,拿着长棍直指徐沧北:“怎么的,跟我过两招?” “一家人怎么能动手呢,你说……” “那你刚才干啥呢?!!”还没等徐沧北说完,徐沧海就是一声暴喝,吓得徐沧北一个激灵,再看其人多势众,都是马上的将官,却也不敢发作,只得强忍怒火。 紧接着听徐沧海又说:“你我与沧澜都是没出五福的弟兄!我敬你是大哥,你居然做出这等卑鄙无耻之时,若现在我还在执法堂,将你定斩不饶!” “你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竟想灭了主脉根苗,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为了权利欲望,竟然自相残杀同宗子嗣,你还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今日就算天下人说我不孝,我也要为徐族清理门户!” 徐沧海越说越气,加之徐搏还在一旁不断帮腔。 “对,对,爹,说得对!” “大伯对不起祖,祖宗。” “他,他不是我大,大伯!” “打,打他,爹,太,太过分了!” 徐云眼看事态发展不妙,狗急了还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要真打起来,徐沧北那武痴的功力,拼了命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况且难免让世人笑话徐族,看三叔这五百骑兵里,也大多是外族人,就算这次就此了断,还不知传出多少闲话呢,还是赶紧劝阻为妙,至于徐沧北真要跟我竖敌,也无所谓了,敌人多了去,也不在乎这一个两个的了。 想到这里徐云用着刚恢复些许的内息喊道:“静一静,静一静,三叔,堂弟,你们俩听我说!” 徐云说完大口喘气,见这爷俩不吵了,在场众人都看向自己,这才说道:“我也没什么大碍,况且大伯是利欲熏心,难免做出傻事,我看,不如就放过他们,若真要追究,难免让外人笑话我徐族,家丑,不可外扬,这次就算了,三叔,我这不也没什么事吗。” 徐沧北见徐云如此说,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连忙忏悔道:“是我不对,我不是人,我对不起祖宗,这事就此了解,你看怎么样,三弟?” 这一声三弟别提叫的多亲了。 他也怕徐沧海真急眼,那五百骑兵踏平这几十人跟玩儿一样,虽然他能拉上几个垫背的,但活得好好的,谁也不愿意死啊。 徐沧海眯着眼看着徐沧北好半天,道:“好!我就听了小云子的,但我有三点,你答应我,我就撤兵,你不答应……”说着徐沧海目露凶光:“我就灭了你们这一脉。” 徐沧北目光一凛,看向徐沧海,道:“说来听听。” 徐沧海眯着眼竖着手指说道:“这第一点,很简单,你不仁不义不念同宗感情在先,去我震林叔坟前磕头认罪。” “好!”徐沧北点头应允。 “第二点,带着你那一脉的族人,收拾家产,滚出燕云十六州!” “你!”徐沧北一时气短,指着徐沧海怒目圆睁。 “你什么你!你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此事过后,不出一日,家族中人乃至天下人尽知,你继续待在辽东,只会给徐族摸黑!你同不同意由不得你,你不走的话,那今日这山谷你也别想出了!”徐沧海一点都不给他这个堂哥面子。 气得徐沧北一脉各个面红耳赤却不敢发作,好几次徐沧北想拔出背后宝剑与其拼命,却被一旁的徐衔狠狠的按住手。 “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应了他,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他出了名的六亲不认你又不是不知道。”徐衔贴近徐沧北的耳朵说道。 “好……好!我应了你!”徐沧北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第三点嘛……”徐沧海在马上欠了欠身,盯着徐沧北道:“你等一脉在族谱中除名。” “什么?!!!” 这次连徐衔也忍不住暴叫起来,实在是欺人太甚,在族谱中除名,这是一个莫大的耻辱,有一点点家族感的人都不会这般做,更何况是徐沧北这等族中大人物。 一旁的徐云也是震惊,这三叔不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就连那磕巴嘴徐搏也是惊讶:“太,太过了,爹。” “呆着,没你说话的份儿。”徐沧海转头呵斥,吓得徐搏连忙低下了头。 随后徐沧海看着拔出宝剑的徐沧北,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饮马绿洲的事还要我说出来吗?!” 这一声暴喝如同闷雷一般在徐沧北脑海中炸开,使得他一下子呆立在原地,一幕幕血腥的画面不断自脑海中闪过。 徐沧北丢下了手中的剑,痛苦的抱住头颅,一步步来到徐震林的坟前,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良久,他站起来,也不答话,率先离开了无忧谷。 徐衔与族人看着爹爹莫名其妙的被堂叔一句话就弄成这样,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他也知道,爹爹是答应了这三条,他恨恨的看了一眼徐云,心道都是因你而起,今日我势不及人,这个仇,我来日必报! 想到这里,他又看着徐沧海及徐搏等几百名骑兵正怒目而视,心中一慌,带着族人也退出了山谷,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追赶他爹爹去了。 徐沧海下马,亲自将徐云扶于马上,又为梁文婷牵过一匹战马,对着徐云道:“跟我回将军府养伤。” “我没事的三叔,不过,我觉得你做的有点过了,这比杀了他还难受啊。”徐云道。 “孩子,有些事能告诉你,有些事不能,这老小子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干,件件都是损阴丧德的大事,你若了解,你就不会替他说话了。若不顾忌同宗,我早就结果他了。走,这无忧谷没事。既然你爷爷不想回祖陵,咱们也不好打扰,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这里就不会再有任何人打扰,走,回府。” 第五十一回 校军场,小太岁力冠三军 清晨,徐云练过一趟拳脚后身体倍感舒适。 徐沧北那一掌徐云运足了气力抵挡,筋骨无损,只不过内脏收了些许创伤,这十余天的修养也使得徐云完全康复了。 “哈哈哈,小云子,我看你这将咱家的百步神拳练得倒是炉火纯青啊。”一声爽朗的大笑传来,却见三叔走了进来。 徐沧海每天忙完公务,便来看望,徐云躬身施礼,见过三叔。 “哎,自家人不必那样客套。”徐沧海摆手,拉着徐云进了客厅坐下,接过梁文婷递过来的茶水,看向徐云:“我看你这小女娃娃不错,这几日忙前忙后将你照顾得无微不至,你俩处对象呢?可不能冷落了人家啊!” 这话一出,臊得徐云与梁文婷皆是大红脸。 “三叔说笑了,这是我新结的义妹,叫梁文婷。”徐云笑道。 “啊!不好意思,心直口快,不知者不怪,不知者不怪,哈哈哈。”徐沧海笑道。 “三叔,族中事务如何了?”徐云问道。 “唉,你三叔我这几年军务繁忙,也不管了族中事物,不过借着这次发生的事,家族中那些不听话的刺头,又让我整顿了一遍。”徐沧海喝着茶水,道:“你也知道,老一辈的人都不在了,徐沧北这等丑事尽人皆知,他往日费尽心思树立的威严也荡然无存,早就带着他那一脉夹着屁股走人了,听说去了帝都应天府,不管他了,唉,多行不义必自毙啊。倒是你,小云子,这些年的成长我也有所耳闻,前段时间主持登天台比武的,就是你?” “是我,当时联合靖州府李家,除了武林败类苏九龄。”徐云答道。 “不错,后生可畏啊!”徐沧海笑道:“不过要我说,尤其是你通州除知府,更是大快人心啊。你是不知道,那次知府毙命后,通州老百姓放了三天的鞭炮,就连燕王千岁也是喜笑颜开,你算是无形中帮他除了一个心头大患啊!” “燕王?”徐云眉毛一挑,道:“三叔,小侄不明,此话怎讲。” “嗯……”徐沧海看了一眼梁文婷。 徐云领会,道:“自己人,我亲妹妹一般,三叔但说无妨。” “好,那我就说说。”徐沧海放下茶碗,道:“当今圣上建文帝,年少无知,朝廷一切事由皆是马娘娘,啊不,现在应该叫马太后了,这太后垂帘听政。建文帝消藩,而千岁早有谋反之意。建文帝与太后怕燕王势大,几次试探,又派亲信任通州知府,就是这张华昌,以便随时禀报燕王这面的情况,若有反意,便挥兵北上,将其平灭。去时几年燕王羽翼未丰,凭借装疯卖傻搪塞过关,如今,也就或许过了这冬,待到明年开春,便打着‘清君侧,替天行道’的大旗举兵南下了。这大明朝,战乱刚平息不久,就又要变天喽!” 徐云听完徐沧海这番话,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刚开始就被燕王摆了一道,这姚广孝我之前并不认识,他突然找上我,说是想要金单兰谱,用大漠定沙珠与我交换,并告知我在通州知府手上,看来,是借我之手除了那知府老儿,但这后面情形,我夜入皇城,就不在他们掌控之内了。听三叔这么说,也不奇怪自那事之后没有官兵捉拿于我,难怪进了北平也相安无事,这燕王朱棣,手下智者如云,好生厉害! 想到这里,徐云又问道:“三叔,既然你在燕王手下任职,那你一定见过我父母?” 听闻徐云问出此言,徐沧海神色一凝,道:“人都走了,说这些干什么,不说了不说了,你再好好养伤,我晚上让你婶子给你炖个十全大补汤。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着徐沧海快步走出客厅。 徐云望着徐沧海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时梁文婷走了过来,道:“哥,怎么每次和三叔提及父母,三叔都这般神色慌张?” 徐云摇头不明所以,随即眯眼道:“三叔一定有事瞒着我,这几天我非要问出个究竟不可!” “但我觉得三叔对你是真心的好。”梁文婷道。 “嗯,要说族内,也就三叔这么真心对我了。”徐云叹道。 继而徐云看向梁文婷,目光直视,盯得梁文婷小脸通红。 “哥……你,你干什么……” “啊!”徐云一顿,道:“没事,我观你眼底血色之兆好似无形,想必那邪典中的心法也被你平息了。” 梁文婷也心知误会,道:“嗯,用了大哥教我的心法,果然心静不少。” “这换心法修练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幸好你年龄还小,这《三清诀》的引子篇还是青阳爷爷传授于我,叫我平静心神之用,没想到有这般神效,再过几日你我便起身,去青阳观,我为你讨要完整的《三清诀》,同时也让青阳爷爷为你打造一身合适的武学,不能总用那些邪术了。”徐云道。 “多谢大哥。”梁文婷感谢道。 “无妨。”徐云一笑,道:“听说徐搏被你吓着了?” 徐云知道这几日徐搏总来,每次都被梁文婷怕打扰徐云养伤而拦在门外。 梁文婷听到这里噗呲一笑,煞是讨人喜爱,道:“你养伤这几日他总是缠着我,让我给他讲你的英雄事迹,我也没什么说的,就把比武的事给他讲了讲,谁知道他听起来还没完了,还要我讲别的,哥你也知道的,我本就不喜与人交流,要说也确实没什么讲的了,于是我在他面前双目充血,化身娇魔,将他吓跑了……”梁文婷说着说着声音小了起来,低下了头,仿佛一个犯错的孩子。 “哈哈哈……”徐云大笑,摸了摸梁文婷的头,道:“没事的,给他点教训也好,虽未曾共事,但他也太粘人了。” 徐云起身,道:“我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这个时辰他应该在校军场,闲着也是无聊,走,去看看。” 晚秋的上午烈阳高照,仿佛知晓了寒冬即将来临,发出了最后的热度。 纵是火辣的太阳高悬,也顶不住那秋风的凉意。 校军场,千余众士兵整齐的排成方阵,皆是赤着上身,离着老远便能听见那暴吼的口号,还有那倍增士气的军鼓。 点将台上,徐搏也同样赤着上身,这虎背熊腰车轴汉子模样,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操着一副瓮声瓮气的嗓子正在督军练兵,端的是威风凛凛,气场十足。 可美中不足的是……嗯,有点结巴。 “众,众将官!听好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吃不了苦,明天上战场死的就是你,你们!” “加,加把子劲儿!操!操练起来!” “听,听听我口令!一!” “吼!!!” “二!”千余名士兵跟随少将军的口令打着军体拳,齐声暴喝,士气高昂,那声音震耳欲聋,仿佛大地都摇了三摇,颤了三颤。 “哈!!!” 徐云与梁文婷站在点将台后看着,心中不住赞许。小小年纪,抗得住严寒酷暑,有抵得住这军营中苦闷的生活,若是如此下去必成大器。 操练约一个时辰,午饭时间到了。 徐搏唤军需官抬上饭菜,众将士席地而坐,听着徐搏的训话:“把把衣服都穿上,一冷一冷一冷一热该感冒了,吃饭,吃完饭休……息半个时辰,继续操练,下午咱,咱练马上战术。吃,吃饭,开造。” 这时一旁的副官上前,对着徐搏耳语几句,徐搏一愣,转头回望,一见是徐云,登时眉开眼笑,大笑一声就跑了过来,口中念道:“哎,哎呀我的哥哥,你怎么来了,可想死我了。” 徐云心中好笑,这个堂弟有点赖哒,自来熟,却也不免对其多加几分好感。 “看你操练士兵繁忙,也没打扰。”徐云笑道。 “哈哈哈哈哈,块,快来。中中午没吃饭哥哥,再再这对付吃点?”徐搏拉着徐云向点将台的餐桌上走。 徐云前迈步的同时,露出了梁文婷,原本满脸笑容的徐搏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失声大叫:“鬼,鬼呀!!” 徐云大笑,拍着徐搏的肩膀,道:“哪来的鬼,净胡闹。” “那,那天……” “哎呀,你出幻觉了,我妹妹这么可爱你居然说是鬼,真不地道啊你。”徐云数落着徐搏,转头对梁文婷叽咕了几下眼睛:“你笑一个,让你这哥哥看看。” 梁文婷眯起眼睛露出小虎牙假笑一下,纵然是假笑,这美人的坯子端的是可爱无比。 这一笑,笑得徐搏摸不着头脑:“我,我出幻觉了?” “就是就是……走,尝尝你这军中的饭菜。”徐云打着哈哈拉着徐搏。 几人来到桌旁落座,徐搏叫军需官又添两幅碗筷与一些饭菜,他端着米饭拿着筷子递给徐云,笑道:“军……中有规定,不,不能饮酒,吃饭,吃饭。” “理解。”徐云笑着接过碗筷,示意梁文婷也吃。 三人吃完饭后看了看时辰尚早,喝着茶水闲谈。 徐云道:“弟弟,我看你是走的一力降十慧的路子,又是马上的部将,一双大锤也是威风凛凛,想必家族中的心法也有了不小的成就了?” “哎,哎呀,哥哥,不是跟你吹,要数力气,老弟在,在这辽东城说第二,没,没人敢说第,第一的。”徐搏见徐云如此问,颇为的得意的说道。 又指着台上放着的那两柄大锤道:“看,看见没,那大锤是我我爹托了辽东,东城最好的铁匠,打造了一年,每一柄,重,重四百八十斤,你,你老弟双臂一晃,一千五百斤的力量。” 徐搏摇头晃脑,吐沫星子满天飞,一旁的副官也是紧跟着附和。 “哥,你你知,知道我为什么人送绰号,静,静姐小太岁吗,我一出门,那两柄大锤手里,里擎着,这,这辽东城强者为尊,谁,不知道我的厉害,我一说话,没人敢出声,久而久之,哎~就送了我这静街小太……岁的美称。”徐搏竖着大拇指,自夸其谈。 副官在一旁也竖着大拇指,不住的夸赞:“那是那是,我们少将军神力盖世,堪比楚汉项羽,力压隋唐李元霸,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徐云听闻却目光一凛,道:“你年纪轻轻却如此霸道行事,怎么的,你出场还不让别人说话不成?如此恶霸行径,怎配徐族之名?!” 徐搏见徐云眼中充满怒意,连忙解释,这一解释更结巴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情急之下一摆手,示意副官解释。 副官看向徐搏,惶恐道:“少将军,我说了?” “说,说!”徐搏不耐烦的一摆手。 副官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一般,提着嗓子闭着眼睛快速说道:“是这样的徐大侠你听我说,我们少将军天生口齿不利他一说话就要半天憋着别人没法接话只能听完所以他一说话大家都闭嘴,所以这段时间特别安静,大将军他老人家是震地太岁人们就送了少将军静街小太岁之名。其实少将军心地善良常常救济贫苦百姓还是非常受辽东城百姓爱戴的。”副官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长喘了一口大气扑通一声跪在徐搏面前,紧闭着双眼低头道:“小人斗胆评论少将军缺陷请少将军责罚!” 徐云听完见状哈哈大笑,就连梁文婷也不禁莞尔。 徐搏不耐烦挥了挥手,道:“起,起来,自己有毛病,还,还怕别人说吗。” 副官如获大赦般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现在徐搏身后。徐云见状,心中不免对这个堂弟又加肯定了几分。 “练趟锤,我看看。”徐云笑道。 “好,好啊,就等着哥哥指点指点呢。”徐搏兴致冲冲,拎着大锤跳下点将台。 台下众兵将一见少将军要献艺,纷纷让出场地,不住的鼓掌,擂鼓手也敲起了军鼓。 “看,看好了。”徐搏大喊。 “金刚叩首!”他先来了个起手势,右手大锤轮起左手大锤下撩,哐的一声两柄大锤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罗汉拜佛!”右脚点地跳了起来,双锤并在一起,猛力向下砸去。轰的一声,就连点将台的柱子都颤了三颤,摇了三摇。再看那原本坚实,被兵将常年累月因操练而被碾压密实的沙场,赫然出现一个大坑。 “流星赶月!”徐搏右手轮起大锤,左手大锤紧随,身虽锤转,身形快速猿猴。 他在这沙场上拿大锤就轮开了,这共一千三百斤的大锤在徐搏手中跟长了翅膀一样,虎虎生风。 徐云点头,十七八岁的年纪如此勇猛当真虎将之风。他认得,这是上三门混元金刚锤的套路,这锤法讲究劈、砸、撞、崩等招式,双锤主要就是连贯性,往往一锤击来,第二锤紧接着就得到,让人攻防难以兼备。徐云看其模样,若是在马上,就连自己都不敢保证能胜过这个年轻小将。 徐搏一趟锤练完,双锤一往地上一杵,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博得满堂喝彩,叫好声不断,就连徐云与梁文婷也鼓掌喝彩。 徐搏心里这个美,但他还觉得不过瘾,看着徐云及满场众兵将,瓮声瓮气的道:“这,这才哪到哪,看你家太岁爷爷给你使,使把子气力!” 他说罢左右一看,眼睛瞄上了那放在校军场大门口处的石狮子,这一对石狮子,少说一共也得有一千八、九百斤重。 他起身抬步,来到石狮子近前,一手抱住左边一个,单臂一较力,口中大喊:“哈嗨!!!” 只见那石狮子闻声而动,被徐搏抱起。 这一下可震惊了众兵将,顿时掌声如雷,叫好声不绝于耳。 徐搏还觉得不过瘾,缓抬步,抱着石狮子慢慢走到右边这座,伸出右臂,又是大喊一声:“起!!!”顿时右边这石狮子也被他抱起。 这下他一只胳膊抱着一个,一共两重达一千八九百斤的石狮子就这样被他抱起。 随后徐搏牙尖一顶上牙堂,闷声大喝一声:“开!!!” 只见徐搏手腕一抖,托住石狮子底部缓缓将其举过头顶。 这一下,叫好声更大了,掌声也更加激烈。 “好!!少将军神力!” “少将军神力无边,勇冠三军!!” “少将军霸王在世!!” “少将军真乃李元霸重生!!” “……”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皆是赞美。 就连徐云也震撼无比,小小年纪这双臂一晃一千八九百斤的力量实属妖孽。若说击碎他用尽全力也可能做到,要说像徐搏这般如此,徐云扪心自问也举不起来这种沉重之物。 第五十二回 情难却,徐云相赠日月刀 俗话说的好,强将手下无弱兵。 自徐搏这一展示武艺,众兵将倍受鼓舞,就连下午的训练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将军府,晚饭。 徐搏端着饭碗大口扒着饭菜,嘴中含糊不清的道:“爹,今,今天大哥也去我那了,指,指导了我练锤的技巧,他,他这一指点,我那些不,不会的地方,是茅塞顿开啊!” “净胡闹!你大哥身体还没康复,你总缠着他干什么。”徐沧海训斥道。 徐云笑道:“没事的,三叔,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是我自己要去的,不关弟弟的事。” “就,就是。”徐搏偷瞄了一眼徐沧海,低头继续扒饭。 “小云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徐沧海问道。 徐云接过婶子递来的汤碗,道了声谢,沉吟了一会儿,抬头道:“三叔,我打算带着小婷婷去一趟襄州,找青阳爷爷,让他老人家帮忙压制一下婷婷以前的心法。” “落月散云峰青阳观的青阳子?”徐沧海问道。 “正是,他与爷爷生前相交甚好。” “那可是一位了不起的活神仙啊,普通人,想见上一面都难,就连燕王几次去请人家出山,都被回绝了。”徐沧海叹道。 徐云不置可否,青阳爷爷的能耐他还是知道的,这世上能与他抗衡的,恐怕也只有天聋地哑与东海那位老圣人了。想前几年徐云大闹青阳观,还是费了不少周折才见到这老道士的真容。他不理红尘中事多年,若不是年纪与徐震林的交情,这段时间也绝不会帮了徐云这么多忙,并告知他那么多的事情。 徐云语气低沉道:“我见了燕王,得知父母之事,父亲又是青阳爷爷一手带大,说什么都得去一趟,他老人家也是十分挂念我父亲。” 徐沧海听闻却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吃罢晚饭,换上茶点,其余人都退下,徐沧海与徐云来到客厅坐在八仙桌旁闲谈。 徐沧海道:“小云子,我是你三叔,断然不会害你。” “嗯,我知道三叔。”徐云点头。 “有些事我也不太清楚,也是一知半解,就比如你说的种种,你三叔是个急性子,但是说实话,在燕王府,这么些年我就见过你爹一次。”徐沧海道。 徐云皱着眉头等待下文。 “你爹只告诉我一句话,任何时候不要多问,跟着燕王,明哲保身即可,别的,直到他夫妻二人去世,我才知道死讯,而燕王也从来不提起过,旁人,更无从得知。”徐沧海喝着茶道:“我有时也在纳闷,燕王宣布你父母为他的暗卫,后来又专职保护燕王的小女儿,你说,这保护……” 徐沧海看着徐云,目光闪烁:“算不算一种挟持?” 徐云一惊,忙问道:“三叔此话怎讲?” “我有时没事自己也琢磨,你说燕王他一直以来都是诸藩王中最具实力的,手底下能人倍出,兵多将广,为什么你父母来保护他,又为什么你父母故去前将那小郡主送至无忧谷?莫非他们有所预感?他们在害怕什么,故此以此做保障。要知道燕王是最疼爱他小女儿的,平日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里怕摔了,如今他没了小女儿这么多年,都没急着去寻找,也从没露出思念之情,这不合常理啊。”徐沧海纳闷道:“况且我听你说,他一直在寻找我们的族人,可辽东城又距离北平那么近,他找不到吗,我在他手下任职,不过也是经那姚广孝的推荐而已,也并非燕王自己找上门的。总之,这事情,你还需要多加考虑,或许,青阳子老神仙能给你答案。” 徐云低头沉思不语,心中一团乱麻,看来三叔也不知道实情,徐云的心理总觉得这燕王有问题,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看来,也只有青阳爷爷能解惑一二了。 徐沧海见徐云如此,安慰道:“别想那么多,这些年无亲无故,也是苦了你了。” 随后话锋一转,道:“总之,你要自己先弄明白,我想那小郡主也定然在你那里,这是你的筹码,虽然你我不知道你父母与燕王的事情,但,这或许是你的救命符。” “我不会拿爽儿当什么筹码的,我只想救活她,与她度过余生。同时,父母的事我也会接着查,大不了我再去一趟燕王府,我夜行的本领还是可以的。”徐云道。 “万万不可!”徐沧海阻止道:“这可万万不可啊小云子!你不了解,燕王手下有个军师,名唤姚广孝,传说这和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无所不能。就算这传闻是假的,但你想,诺大燕王府能没有高手坐镇吗?你贸然潜去,若被发现也对你不利,既没打探到,反而使得燕王对你更加有戒心,依我之见,你还是去散云峰比较妥当,请老神仙拿主意。而我这边,也会暗中打探,如有什么情况,我会飞鸽传书通知与你。” 徐云点头,虽说自己有过夜潜皇城的经历,那也是暴露在老怪物的眼皮子底下。 “先不说这些了,小云子,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马上就要召开了,你打算去吗?”徐沧海问道。 徐云摇头道:“我不想去,蓬莱岛太远了,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你去吗,三叔。” 说到武林大会,他还想起答应过李若水这小妮子一定会带她前去,看来,这次要食言了。 “我是得去的,带上徐搏,正好借此机会,笼络一些武林人士,也顺便让他见见世面。”徐沧海道。 “是燕王的意思。”徐云道。 徐沧海不置可否,道:“知道这次武林大会的目的吗?” 徐云摇头。 “是针对我们徐族,与陈寨。由东海武圣人于青莲主持。”徐沧海叹了口气,道:“树倒猢狲散,以前附拥我们徐族的一些小门派也都散去了,陈寨被元朝派尽大内高手灭门。这次,中原武林的势力划分,可就要变了,我徐族,怕是沦落到二流势力之中,而陈寨,弄不好会被除名。” 徐云心中不由得产生几分失落,想徐族曾经何等辉煌,以一族之力占据整个辽东城对抗大元,最终,则是气数被消磨殆尽,同时也让这大明朝占了方便。 至于陈寨,小鱼心里也不会好受,但她还有百晓生做强大的后盾,也算是上天对她的补偿。许久没见,不知道再见面是否兵刃相向,徐云想到这里心中五味杂陈。 两人又闲谈几句,忽然见徐云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连忙唤过梁文婷,将日月刀拿了过来。 他双手捧着日月刀,递给了徐沧海。 徐沧海眼中一亮,随后又是眉头一皱,问道:“小云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云直视徐沧海道:“三叔,如今主系一脉就只剩下我一人,而我又有事在身,也不想回族中去,这刀虽然伴随我多年,同时也可涨我几分功力,但这是镇族神兵,我带在身上,难免日后行事有所顾忌,而三叔你为人正直,我相信你会带领家族走出低谷,这刀,交给你更合适一些。” 徐云确实不想再背着这把刀浪迹江湖了,虽然他用着趁手,遇到紧急情况这刀也有些用处,虽说徐云擅长拳脚,单打独斗可以,但大规模打斗还得拔刀相战。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再想留这日月刀了,每当拔刀时,心中就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沉重,那沉重的,是家族的负重感、使命与荣誉。他身为盗贼心中自卑,却无能为力得做些什么,如今借着这个机会,将此刀交给三叔算了,三叔为人正直,刚正不阿,也颇有帅才,定会加以好好利用,带领族人。 “混账!”三叔大骂一声:“妈了巴子的!你以为我跟你说这些就是为了要这刀?你以为我救你就是为了让你把刀给我?!你也太看不起你三叔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若拿了你这刀,你让族中那些老家伙怎么笑话我?说我监守自盗?赶走徐沧北然后自己夺刀?!荒唐至极!!” 徐云听闻扑通一声跪在徐沧海面前,道:“三叔,我别无他意,我方才所说的话皆为肺腑之言,还望三叔理解。况且,武林大会,徐族人没有日月刀,怎会被人看得起。”说罢将日月刀双手举过头顶。 徐沧海看着徐云手中的劈天日月刀沉默了,他看出来徐云不是有意试探,是出自真心,他也知道若他能拿到这日月刀会一统徐族,百利而无一害。 他思索半晌,最终是叹了口气,起身将徐云搀扶起来,道:“孩子,刀你收回去,三叔不能要啊。” “三叔你……”徐云惊讶道,他想不明白为何三叔如此决定。 “孩子,家族就算没有这刀,我若想接管,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你若没有这刀,就如同武者断了一臂,你一人孤身在外,有神兵在手,也多了几分活命的保障。所以这刀,你还是收回去。”徐沧海语重心长的说道:“带着这刀不必有什么家族负担,从今往后,就当你一个人的兵器,只属于你徐云一个人的。” 徐云心中确实有些感动,见三叔如此说,他也就不再勉强,毕竟,他也打心里舍不得这把神兵利器,最主要的,伴随过这些年漂泊的自己,有些时候,徐云独自流浪到哪里,也只有抱着这刀,他才能安然入睡。 “不说这些了,唉!妈了巴子的,矫情!不说了回去睡觉!”徐沧海大袖一挥下了逐客令。 徐云躬身施礼,道:“三叔也早些休息。” “快走快走,我也困了。”徐沧海催促道。 徐云转身走出了客厅。 看着徐云的背影,徐沧海叹道:“可怜的孩子啊……”说着用手揉了揉微红的虎目,转身走进内宅。 “妈了巴子的!迷眼睛了!” 第五十三回 辽东城,杀手酿灭门惨案 清晨,徐云与梁文婷收拾好应用之物准备告辞。 “小云啊,不多住些日子了?”徐沧海之妻张氏抹着眼泪问道。 “不住了,婶子,我还有些要紧的事情去办。”徐云笑道。 “大,大哥,你这一走,还,还何时能相见啊?”徐搏抓住徐云的手瓮声瓮气的说道。 “青山不改,定有相见之时,我忙完了一定会回来看望你们。” 徐沧海摆手道:“要走便走,江湖路上,多加小心。” “放心,三叔。”徐云作揖。 “报!!!” 就在徐云二人正准备出发时,一探马哨兵来报,其模样慌张,连滚带爬跑进将军府。 “什么事?!”徐沧海站起身来呵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报!报将军,今,今凌晨天光放亮时辽东城大小官员共有五人被杀!死相惨烈,其中……”探报官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徐沧海身旁的张氏,快速说道:“其中工部尚书张老太爷一家四十三口全部惨死,无一幸免。知府大人正在升堂问案,速请将军过去商议对策。” 张氏听闻探报,话都没说出一声,仰头栽倒过去,好在一旁的徐搏手疾眼快扶住了娘亲。 这徐搏也是双目充血,喝道:“你说的可是实情?!” “小人万不敢拿此事玩笑!”探报官道。 徐搏一听顿时坐地嚎啕大哭:“我,我的姥爷啊……” 这工部尚书乃是徐沧海岳父泰山,与徐家联姻之好。 徐沧海听完也是气血上涌,几欲栽倒,二话不说,抬腿迈步快速走了出去。 徐云二人听闻也是震惊无比,心道这辽东城竟出了这等惨绝人寰的血案,随即向探报官问清门路,嘱咐梁文婷留下照看徐搏母子别做傻事,也连忙飞身出去。 徐云一路上快如闪电,来到尚书府,这府中早已密布官兵,庭院中密密麻麻陈列了四十三具尸体。 好在这几日徐云与众官兵混得熟络,也放行了进去。 徐云一具具检查着尸体,脑中心思电转。 匕首,一刀毙命,皆是在背后刺中后颈透过前喉,无一例外,有的因为用力过猛,头颅与脖颈之间就连着一块皮了,也不知道这杀手与张府的人有多大仇恨。观张府中人死相惊愕,临死之时完全没有发现有人行刺。 这是……杀手的手法。 辽东城,怎么会有杀手,这燕王统领的疆域,武林势力早已归附于其下,莫非是自中原而来? 若杀官员皆是身任要职,这是对燕王的挑衅,而单单这工部尚书一家全部被杀,这也是有目的性的针对三叔,是威胁,还是警告。 三叔的仇人?徐云想到徐沧北父子,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能,先说这父子俩不能如此血腥行事,单单这干净利落的手法如果没有个常年累月的积累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到底是什么人呢? 龙守堂余孽?! 徐云想到这里,退出的庭院,跳到一颗高大树上,俯视着整个尚书府。 他闭着眼睛,心无旁念。随即纵身一跳,跳到正房之上,学着杀手模样掀砖揭瓦,果然发现了房梁上被蹬碎的瓦片,几经模仿后,便再也没有了进展,虽说久病成医,久盗成官,但他终究不是专业的巡捕。 徐云心中烦闷,这事非同小可,昨夜死的是老尚书,那么今后也就可能三叔遇袭,无论如何,也要帮助三叔捉拿真凶,不然后患无穷。 他在张府一番调查之后,随后又前往其余四名官员家中查看,果不其然,还是一样的手法,看样子皆是一人所为,手段凶狠。 这会是一个劲敌。 傍晚,徐云、梁文婷、徐搏等人在客厅中等待徐沧海,而张氏则是一病不起,自有丫鬟婆子照料。 这徐沧海去了一天也没回来,要不是徐云百般阻止,徐搏早就去找他爹了,以他的性子,还不知道把这辽东城搅动成什么样子。 就在徐搏在厅中来回踱步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正是徐沧海回来了。 徐搏见状,连忙一把抓住爹爹的胳膊:“爹,怎么,怎么样,知道是什么人干,干的吗?” 徐沧海一甩胳膊,满面愁容的坐在椅子上,不出言语。 徐云见状端过一碗清茶,递了上去:“三叔,莫非是杀手所为?” 徐沧海接过茶碗,看着徐云:“小云子,你怎么还没走?” 看来徐沧海忙碌一天,此事对其打击也不小,就连嗓子都哑了。 徐云苦笑,道:“出此大事,我怎么能走?三叔,我帮您将凶手捉拿归案。” 徐沧海沉吟道:“也好!确实是江湖杀手所为,这杀手作案干净利索,现场也丝毫查不出蛛丝马迹,看来,江湖事还需江湖了,我也正愁没人可用,我手下都是马上部将,行军打仗、攻杀战守还行,可要论寻凶追踪、摸查断访,还得你们江湖人士,小云子,你能留下来正好。” 徐云点头称是。 “我已经下令封锁城门,城墙上也加强了戒备,我想这杀手应该还在这辽东城内,料想他纵然长了翅膀也飞不出这辽东城,目前正在挨家挨户搜查,同时也派人骑快马请旨燕王,不出一日便可回信。”徐沧海道,随即转头看着徐搏:“我此次特意回来看望你娘,她怎么样了。” 徐搏道:“娘,娘她吃了药睡下了,还无,无大碍。” 徐沧海点头,道:“搏儿,城中搜查缺乏人手,你劈挂战甲与我出门。小云子,你也来!” “好!”徐云点头,随即看向梁文婷,道:“婷婷,你守在将军府,一定要保护将军府上下的安危,若有急事,立刻派人找我们。” “知道了哥,放心。”梁文婷应允。 徐沧海也道了声谢,带着徐云、徐搏二人就出了将军府。 夜深了,整个辽东城却亮如白昼。 灯球火把将街头巷尾照得一览无余,这辽东城的百姓却也十分配合官兵搜查,主动打开房门,甚至有的人家还组织小规模的排查。 徐云走在街上,同样眼观六路,细心的巡视每一个角落。 这样搜查不是办法,这杀手能在凌晨将近五十人屠戮殆尽,一是说明杀手功力高深,二是人家既然让人毫无察觉,也定能有脱身之法。如此大规模的搜查,必然早就惊动了杀手,说不定他正躲在哪里,也必然是不易察觉之处,也可能这杀手早就逃之夭夭。 徐云一边仔细寻思这杀手的作案动机,一边也留心观察四周,正四处打量时,突然见不远处巷口有一身材矮小的约三十左右的男人缩头探脑正不断的向徐云这边张望。 徐云心中一动,这辽东城一发生命案就禁了夜宵,什么人还在这里走动,莫非是那杀手? 想到这里徐云脚下发力快如闪电般窜到这人近前,一把捉住此人脖颈,将其拎了起来。 “夜不归寝鬼鬼祟祟你是什么人?!”徐云喝道。 此人显然没想到徐云有如此身手,双腿乱蹬,看模样吓得魂不附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是刑部的人,有紧急的事情要禀报将军大人!” 徐云听闻眉头一皱,道:“那为何不直接去寻,鬼鬼祟祟的藏在这里做什么?!” “哎呦我的大人啊!你快放下我,咱俩躲起来说,不然我的小命怕是没了啊!”这矮个男子左右张望带着哭腔说道。 徐云皱眉,看这男子也并非习武之人,且听他一会,看他有何说法。 想到这里徐云左右看了看,一眼就瞄到了钟鼓楼,嘴角一扬,非但没放下这中年汉子,反而脚尖点地纵身而起,运转大轻功飞向钟鼓楼。 一路上这矮个男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两耳生风,待他扶住楼顶栏杆向下一看,距离里面五六丈高,连白毛汗都吓出来了,不停的拍着胸口,嘴中打着牙颤。 “这,这也太高了……大,大人果真高人也,这么高都上的来。” 徐云一笑,道:“你不说要寻一处僻静之所吗,这里就行了,说,什么事,告诉我就行。” “您,您能做了主?”这男人问道。 “我做不了主,但是我能禀报。” “那不行,必须得能作主的,比如大将军、少将军他们,最主要的,我也不认识你啊,我在辽东城多年,根本没见过你。”这汉子摇了摇头。 徐云听闻叹了口气,挠了挠头道:“唉,我说你这个人怎么看不出眉眼高低呢。你先看看自己在哪,你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能耐行不?你要不说我推你下去啦?” 说着徐云伸出手拎起这汉子的脖领就要往下扔。 吓得此人怪叫连连:“别别别,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说,我说。” 徐云心中一阵好笑,将这男子放下,抱着肩膀也不言语,等待其下文。 “是这样的,大人,我是咱辽东城刑部的典狱长,我叫于九,今夜晚间我正巡视牢房,却发现我手下的狱卒都被打晕了,牢房的门也四敞大开,我立马反应到是有人砸牢反狱,看那狱门大锁还轻微颤动,想必是人还未逃远,正想集结人手之时没想到刑部尚书大人传唤过去,我来到尚书府见到大人,没想到他屋内还坐着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大人告诉我回去休息,不必再追究了,我有点纳闷,我就问为什么,尚书大人就说如今辽东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能给兵部添乱,这件事先往后顺延一段时间,待如今的血案了结再去捉拿逃犯,说什么如今全城戒严,他们跑也跑不了多远,大人说完又赏给我一百两银子,说算是慰劳我这段时间的操劳,我也没敢言语,于是我接过银两道谢过后就退出了尚书府。但我总觉得事情可疑,如此要紧的事情怎么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要知道牢里的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刑犯啊,再仔细一想也从未见过厅中的那两个年轻人,我思来想去不对劲,就急忙来寻大将军禀报此事。这不,碰到你了。”这个叫于九的矮个男子一口气说完了情况,看着徐云。 徐云听完皱着眉头,问道:“那你为何不直接前去禀报,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做甚?” “我多了个心眼,我前脚离开尚书府后脚就藏在尚书府对面的一颗大树后,想看看府内的动静,却发现我刚藏起来就方才那前厅里坐着的两人其中一女人走了出来,手中提着像刺一般的武器,四处寻望,随后奔着一个方向飞奔了出去。那肯定是找我的,要杀我灭口啊,这下我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吓得我都尿了裤子了,于是我反其道而行,我知道你们兵部的人在全城排查,于是一路躲躲藏藏的就找到了这里。大人,普通的士兵我根本不敢答话啊!这他们一吵一嚷惊动了那个女人,我就没命了啊!我看你像个官人我才说的。”于九说道。 “嗯,我来问你,你家尚书给了你那么多银两,你怎么不老老实实的在家躲起来,怎么还敢出来?”徐云问道。 “哎呀我的大人啊!那银子我哪敢花啊!你没听我方才说吗,我前脚出来,那女的后脚就跟出来了,我要在家的话我这命早就没了!”于九带着哭腔解释。 “那他们寻到你家去,你家里人岂不平白遭殃?”事到如今,听过了这典狱长于九的话徐云不得不多心相问,他可不确保这汉子是不是来骗他的,或者说来骗三叔入坑的。别看他哭哭咧咧,往往这种人才要更加留神才是。 “不瞒你说,大人,我自幼贫苦,燕王北伐收复燕云十六州时我父母因战乱而死,恰逢占领辽东城是为徐将军在此镇守,看我孤苦可怜便禀报燕王收留了我,本想让我在他麾下听差,怎乃我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但难得登大雅之堂,说到底我还不是当兵的料,于是徐将军就把我安排到了刑部,这么多年他心生怜悯加上我又能言善语会办点事儿,又一点一点把我提携成典狱长这一美差。做人不能忘本啊,如今辽东城这等惨案,徐将军岳父一家四十余口被灭门,我看着也心痛啊,说不定这次我的情报能帮上一点忙呢,这也是我唯一能报答的方法。”这于九说着说着还低头抹起了眼泪。 徐云听闻道:“嗯,解释得通,不错,那跟我形容一下这一男一女的相貌打扮!” 于九听徐云问话擦了擦眼泪抬起头回想道:“男的长发盘起,相貌英俊,约莫二十七八岁左右,身穿黑金色宝相锻文袍。女的长发披肩,同样是美貌无比,身穿一件鹅黄色的衣服。我也就能记住这些了,我也没敢多看啊,只觉得这两人面带杀气,虽然我没看他们,但他们盯在我身上的目光仿佛让我坠入寒冰之中一般阴冷。” 徐云听闻心中一紧,心道:“坏了!难道是他们?她果然没死!” 第五十四回 心头火,徐沧海打赌查凶 徐云想到这里没等于九反应过来抓起其脖领自钟鼓楼顶一纵而下,吓得于九当时就晕了过去。徐云也无心管他,一路上窜房越脊飞檐走壁寻到了徐沧海父子二人,将手中的于九往地上一扔,道:“三叔,你认识他吗?” 徐沧海勒住马匹低头观瞧,惊道:“这是于九,我安排在刑部的人,怎么,小云子,他是凶手?” 徐云摇头,道:“来不及解释了三叔,我先行一步,恐怕将军府有难,让他跟你说。” 徐云说罢捏住于九的人中将其唤醒,随后一塌腰施展陆地飞行术奔着将军府就跑了过去。 心里念叨着,可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天不遂人愿,刚来到将军府,却见门口守卫横躺竖趴,皆死于非命。 徐云心中顿感不妙,忽然间听闻内院有兵器碰撞打斗之声,还有梁文婷嘶声低吼,徐云心中大急,飞步就到了内院。 果不其然,与徐云猜想的不错,是青鸾!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此时的青鸾还是一身登天台比武时的打扮,手中挥舞着子午鸳鸯刺,不断抵挡梁文婷狂风骤雨般的进攻。她没想到梁文婷的功力竟然进步的如此神速,今天的袭杀是失算了,本以为自己前来就足以搞定,可照现在这样下去,早晚要被其斩杀不可。其实她哪知道,梁文婷一见到青鸾红凤这两个杀了自己亲姐姐的人,功力激增,什么伤害都不顾了,只想将眼前人万刃诛杀。 梁文婷双目血红,面目狰狞,看样子是怒火攻心早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浑身上下满是刺痕,任由鲜血流出,也不做任何抵挡,拿着合璧后的双刃龙鳞刺发了疯的攻击着青鸾,招招致命,式式狠辣,看模样仿佛要将青鸾生吃活剥了一般。 徐云见状哪能任由梁文婷这般发疯,一则梁文婷以前服用过太多超负荷提升功力的丹药,二则她修练的邪典还没彻底平息掉,这样下去必定气血爆顶而亡。 徐云快如闪电般窜到梁文婷身后,出手呈掌刀,一下切在梁文婷后脖颈上,只见梁文婷闷哼一声栽倒在徐云怀中。 再说那青鸾,对战梁文婷本就吃力,一见徐云赶来大惊失色,抢身夺步落荒而逃。 徐云见状,冷哼一声,伸出右手射出绕蟒索闪电般抓向青鸾,这一飞爪正抓在青鸾肩头,连皮带肉扯下一大块,这青鸾也是硬气,吭都没吭一声,夺路而逃。 就在这时,徐沧海父子赶到,徐云见状简单说明情况后也顾不得追赶青鸾,立马盘膝而坐为梁文婷运功平息体内煞气。 徐沧海父子检查了一下人员伤亡,好在就折损几名守门士兵其余人并无大碍,不过是收到了惊吓。随即徐沧海下命沿着血迹寻找,势必要将凶手捉拿归案。 “大侠,这,这真的没事?”朱文杰看着受伤的青鸾问向坐在一旁的红凤。 他一开始也不确定这一男一女有多大本事,只是接到皇帝秘旨,说一切听这两人的。要说这刑部尚书也姓朱,还是皇亲国戚,说起来还是燕王没出五福的弟兄,本是官封世袭辽东爵,吃尽穿绝,领着皇王俸禄,但当时辽东城缺少刑部主管人员,燕王就让这朱文杰兼任这刑部尚书一职,手握生杀大权。这也是个美差,辽东城的规模可是相比北平城的城池,怎奈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当了爵爷还想当王爷,朱文杰暗气暗憋,心想我与当今皇帝同宗,与其他藩王平辈,我怎么也得是个王爷的位子啊,却被这燕王就封了个小小的爵爷,每天还得直掌刑部,这心操得就不用说了,心中早就对燕王有了想法,但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能力。 再看这段时间燕王谋反之意不加掩饰,这朱文杰主动联系当今小皇帝朱允文,说想当建文帝在辽东城的内应,建文帝大喜,亲口加封朱文杰这个叔叔永亲王,但不可声张,待建文帝消藩政策成功之时便兑现诺言。这下乐得朱文杰可找不着北了,他直掌刑部,多是要案命案,加之朱棣对其也无戒心,他办事更加卖力,一有风吹草动就急忙报给建文帝。 要说这建文帝也是心急,加之消藩策略运用不当,如今燕王实力雄厚,坐拥燕云十六州,他更加慌乱,秘密成了“护龙司”,取替了锦衣卫一司。他颁旨广召天下能人,建文帝宠信宦官,又对马太后听之任之,满朝上下乌烟瘴气,有识之士定然不会替建文帝卖命,倒是有不少江湖邪散人等加入其中,这其中就包括龙守堂的余孽。 此次青鸾红凤接到建文帝的任务便是潜入辽东城,对城内官员那些燕王死党采用能降就降,不降就杀的策略,以此逼迫燕王,限制其兵权势力,以达到削藩的目的。他们二人来到辽东城,行事前经多番打探偶然得知徐云与徐沧海的关系,两人在一起暗自合计,徐云登天台将这两人的师父无极老叟端木荆活活打死,二人早已对徐云恨之入骨,既然摸不着徐云踪迹,就拿徐沧海一家老小撒气。但二人多番打探徐沧海与其子徐搏并不是那么好对付,又手握兵权,杀了难免被官兵围困惹出麻烦,不得脱身,于是再次将目标转移,对准了其岳父,工部尚书一家。这二人多年杀手经验,做事倒也干净利落,同时又擅自闯入监牢,放出了被关押即将问斩的友人。 本想着此事做完,就偷偷出城,回京复命,想以他们的功力,出城也不是难事。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徐云与梁文婷也在辽东城,本说徐云无忧谷一事也经过曝光,可这几日徐云深入浅出,只是与兵部之人熟络,旁人倒也无从得知。 而青鸾则是趁着徐沧海父子不在将军府,本想着结果那典狱长,再去将军府灭了府上满门,没找到典狱长转身前往将军府,谁曾想一到将军府遇到了梁文婷,无奈才落荒而逃。 “哼,能有什么事,你这是爵爷府,他们还敢擅自搜查不成。你且寻一处让我二人躲藏一段时间,后半夜我俩就出城。”红凤关切的料理着青鸾的伤势,口中冷哼的说道。 “这这这,这叫我如何是好啊!你们怎么去了将军府行刺啊!你不知道徐沧海那个人啊,手握兵权,脾气一上来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唉……可愁死我了。”朱文杰一阵埋怨,唉声叹气。 “少废话!”红凤目光一寒,吓得朱文杰不寒而栗:“把我们暴露了你也活不了!” “你们,你们。”朱文杰心中痛恨不已,无奈一挥手,道:“算了,你们跟我来,苍天保佑啊……” 徐沧海父子一路寻到爵爷府,心中暗恨,果不其然,这老小子我早就看他不是好饼,今日在你府中查出凶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想到这里命人叩打门环,不多时,一管家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推开门一看,嚯,这外面全是官兵,为首徐沧海父子怒目而视,管家不由得心中一慌。 “见过徐将军、少将军,这么晚了带着这么多人来爵爷府,有何贵干?”这管家到底还是老油条,虽是慌张,但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面容镇定。 徐搏嚷着嗓子喝道:“让,让我们进去,我们要搜搜,查这爵爷府,我,们怀疑有凶手藏在爵爷府。” 看着徐搏手中的大锤,管家咽了咽口水,道:“少将军,爵爷已经休息了,明天再来,况且爵爷府里怎么能有凶手,我看军爷们还是请回。” “少,少他妈,废话,让,让开,再不让开当着我,我一锤砸烂你,个老东西。”徐搏不管礼数,晃动双锤喝道。 管家往后一退,面带质疑道:“怎么,这是爵爷府,皇亲国戚,你们、你们还要强闯不成?” 徐搏见状气往上涌,他最看不得狗仗人势之态,轮起双锤就要砸,这是徐沧海横兵铁棍拦住徐搏,对着管家道:“叫爵爷出来答话。” 管家见状,心道看来这些人还是有所顾忌,不免得又壮了几分胆,道:“徐将军,爵爷已经休息了,我看还是明天再来!” 说着就要关门闭户,这下可气坏了一旁的静街小太岁,只见小太岁骂了声娘一脚踹在这老管家前胸,管家哎呦一声飞出去老远,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小太岁随即一挥手:“弟,弟兄们,给我搜!” 徐沧海也生了一肚子气,若不是顾忌燕王的情面,早就翻脸了。见儿子如此,也不作阻拦,任由官兵闯进爵爷府。 “放肆!!”“胡闹!!” 朱文杰见事态发展严重连忙从内宅走了出来,站在厅堂台阶上大喝两声。 众官兵见状也都止住了身形,毕竟爵爷的身份他们还是有所鼓励的。 徐沧海见朱文杰走了出来,看着朱文杰躬身施礼道:“见过侯爷。” 按官阶说徐沧海为兵马司总将军,直掌兵部大权,同时又是燕王亲封的镇北大将军,职位与眼前这侯爵兼刑部尚书的朱文杰同品,但朱文杰为皇亲国戚,就连知府大人见到此人也得躬身施礼给其三分薄面,恭道一声侯爷,何况是徐沧海。 “徐沧海!你这什么意思?!”朱文杰仗着身份指着徐沧海训斥:“深更半夜闯进我这侯爵府,你还把不把本侯放在眼里?!你还有没有王法?!换句话说,你还把不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 徐沧海眼睛一眯,禀明来意:“今日辽东城出了这么大的血案想必侯爵大人也应该知道,我等夜搜辽东城,这凶犯胆大妄为闯进我将军府意欲行刺,被我侄儿徐云打伤臂膀,我等沿着血迹追捕贼人,不料发现血迹到您这王府后院突然消失不见,我想这凶犯应是藏身于府中,恐伤及大人安危,故此前来叩门,怎料您府中管家不开眼,情急之下又惦记大人您的安危,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望侯爵大人见谅。” “放肆!”朱文杰听闻依旧表现得怒不可揭,立刻反唇相讥道:“你打扰本侯休息也就罢了,如今你还诬陷本侯窝藏凶犯!这还了得!你到底是何居心?!” 徐沧海看着朱文杰,道:“侯爷,我并没说你窝藏凶犯,而是说这凶手藏在你府中,我为侯爷安危着想,侯爷怎可血口喷人?不分好坏?” 朱文杰喝道:“好了!不要再说了,我这里没有什么凶犯贼人,你们退了下去,休得打扰本侯休息。” 徐沧海即刻否定:“那不成,如今辽东血案震动燕王千岁,千岁限我五日内将凶手捉拿归案,如今辽东城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搜遍了,丝毫没有贼人半分踪迹,只差您这侯爵府还未搜查……” “放肆!”不等徐沧海说完,朱文杰大喝一声将其打断:“就是燕王亲自来,都得礼让我三分,怎么,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想搜查我这侯爵府不成?!” “那我非要搜呢?”徐沧海目光渐渐寒了下来,直视朱文杰,那久经战场的目光让朱文杰不寒而栗。 “你虽为侯爵,论官职,好像也没有权力限制我搜查?出了这等血案,你不让我搜查,莫非侯爷想与整个辽东城的百姓为敌?”徐沧海见朱文杰语塞,又是说道。 朱文杰看着徐沧海胸膛起伏,又看向众官兵虎视眈眈,心道这徐沧海是燕王手下出了名的虎将,为人刚正不阿,他这脾气也是出了名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牛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今日若不让他搜查,我看他手一挥,手下官兵都能把我这侯爵府踏平了,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且让他搜查,以那个地方如此绝密,看他能搜出个什么来! 朱文杰想到这里,面容上长出一口气,像是平息怒火一般,语气也和缓不少,但话里话外依旧刻薄:“好,徐沧海!徐将军!我今日就让你搜,不过咱得把话挑明了!你今日搜出来捉住凶犯最好,也算不负皇王,不负大明朝对你的栽培,可你今日若是搜不出来……”说着朱文杰将语气变缓,一字一句问道:“你该如何请这擅闯侯府之罪?!” 徐沧海听闻,脖子一拔,道:“若今日搜不出来,我自当提头前来请罪!” “好!好!”朱文杰连说两个好,因为他心中胜券在握:“你记住你说的话!若你真查不出所以然来,到时可别怪本侯不讲情面!” “那是自然!” 第五十五回 孝悌忠,神童懵懂传佳话 徐沧海说罢一挥手,徐搏带领着众兵将一股脑如恶虎寻食一般冲进宅院搜查。 手下人给徐沧海与朱文杰二人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这互相都运着气呢,心说我今天必然查出凶犯,早就看你不对路,这次看你还如何狡辩。朱文杰心想我就让你们查,看你能查出个什么来,查不出来,嘿嘿,今天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正好替我主建文帝除去燕王手下的心腹也是大功一件。 整整查了一个时辰,已经子夜了,西路一众人赶了回来,徐沧海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来问道:“可发现真凶?” “回禀将军,没、没有……” 气得徐沧海一拂袖,见东路一众人由徐搏带领而归,徐沧海立即问道:“搏儿!你那边怎么样?” “哎、哎呀,爹,什么朝堂立案、床下柜头都翻遍了,没,没有啊可怪了事儿了!”徐搏低头丧气得说道。 徐沧海大怒:“搜!接着给我搜!!我就不信了,她还能长了翅膀飞了不成!掘地三尺给我搜!!” 众人又是领命而去。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两拨人员回来,皆是大眼瞪着小眼,没有! 徐沧海气从胆边生,第三次又把人派了出去。 朱文杰一看,坐在摇椅上得意连连,心道差不多就得了,见好就收,再者一说他如此查不出来,真翻脸了他们人多势众我也拿捏不住,想到这里朱文杰道:“徐将军,我看你们搜了整整一个时辰也没什么结果,本侯爷就宽宏大量赦免了你们这次擅闯侯府之罪,带着你们的人速速离去!” “不行!凶犯就在此处!一遍没有就两遍,两遍没有就三遍!今天我不搜出来我就不走了!”徐沧海这牛脾气也犯了,任由朱文杰说什么都不应。 最后把朱文杰也急眼了,脸上一沉,喝道:“放肆!我堂堂侯爵府任由你这等胡闹,这个了得,速速退了下去,如若不然,我定在燕王面前参一本,定叫你成为阶下之囚!” 徐沧海听闻眼珠子一瞪,道:“我有人有马有兵权,你试试!看你能出去这侯爵府吗!” “我……”朱文杰一时语塞,心道可不是吗,人家有兵权,急眼了连我这个侯爵都不放在眼里,他能不能让我出得了这侯爵府还不一定。 想到这里朱文杰刚要说话,只见徐沧海手下一名副官快速跑了过来,单膝跪倒在地禀报:“报!报将军!您快去看看,少将军发现了可疑之处!” 徐沧海听闻眼睛就亮了,连忙起身,抓住副官的手腕道:“赶紧带我去!” 朱文杰一听也是一惊,心道被发现了?我连忙跟着二人前往,心中念道,可千万别是那个地方。 待朱文杰来到官人所禀之处,顿时心里就是一翻个。 只见供祠堂前门户大开,门口还有四五名家丁横躺竖卧,看样子应该是被打晕了,再往里看,众官兵正在往地上敲敲打打,而徐搏正趴在地上侧耳听着什么。 徐沧海见此处为供祠,眉头就是一皱,脚步顿了一下,而后走进供祠。 分开人群来到徐搏近前,低声询问:“搏儿,发现了啥?咋闯这里来了?” “哎、哎呀爹,我,我发现这院里院外我都找三圈了,唯独就落下了这太祖供、供祠。”说着徐搏指了指周围的官兵:“这、这帮怂、怂玩意儿不敢进,我一脚踢开了这,这门,却发现那香案底下的石砖有,有点不对劲儿。” 徐搏说着敲了敲石砖,道:“爹,你听,听听。” “咚!咚咚!” 徐沧海一听这声音心里就是一惊,这石砖底下是空的! “你们在干什么!!!” 正在这时,朱文杰大吼着带着众家丁与府中武师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这次他脸都变色了,满脸怒气,涨的通红,状似怒目韦陀一般,只是这怒色之中还夹杂着一丝惶恐,不过被他掩饰的很好,众人并没有发现。 “你们擅闯太祖供祠!对先皇、对列祖列宗不敬!罪大恶极!!”说着朱文杰抬手对着徐沧海就是一个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贯彻整个本就肃静庄严的太祖供祠,徐沧海也没躲,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抽在脸上,在场众人无不震惊,没想到脾气火爆官拜镇北大将军之职的震地太岁竟然硬挨了这一巴掌,要知道那可是脾气上来就连燕王都敢顶撞,在跺一脚连辽东城都颤三颤的人物,地位不亚于辽东知府。见此情景众官兵与侯府家丁们皆是长大了嘴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就连徐搏在一旁也是吃惊不已。 徐沧海当然不能放弃这侯爵府的每一个角落,就算是燕王屁股底下的千岁椅,他都敢去翻一翻。这事分怎么讲,各有各的理,也都是自相矛盾,但徐沧海心中耿直,认为己方此次擅闯太祖供祠是对先帝不忠不敬,说到底还是自己儿子毛嫩,事先应该通禀自己一声,这私自带人闯进供祠还打晕看守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所以就硬挨了这一巴掌。 没想到这朱文杰得理不让人,对着徐沧海反手抬起又要抽下去。 这下可气坏了一旁刚回过神来站在徐沧海身旁的静街小太岁,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年纪不管不顾,他没等朱文杰那抬起的巴掌落下,一脚就蹬翻了朱文杰这个侯爵,一下子将其踹出四五米远,翻滚到供祠之外,这一窝心脚蹬得朱文杰两眼翻了又翻好悬没背过气去,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干打滚疼得说不出话来。 “去,去你娘的!敢打,打我爹,活拧歪了你!”说着又要往上冲。 “我,我他妈打死你!!”看样子徐搏气得不轻。 这次轮到徐沧海震惊了,他没想到儿子这般鲁莽,但转念一想也是情有可原,哪有当爹的挨揍,当儿子的在一旁镇定无比的,尤其是这个年龄,更重要的此人是徐搏,那是一个脾气比他还犟、还倔、还暴的人。 徐沧海想到这里连忙从后面拉住徐搏的胳膊,这小太岁看也不看,冲劲上来一把甩开后面人的手,硬是将徐沧海造了个跟头,接着往前冲。 也就五六步远,这真打到朱文杰事情可就麻烦大了,徐沧海心道不好,对着愣神的众官兵大喊一声:“给我拦住这个孽障!” 众官兵回过神来连忙七手八脚扑向徐搏,试想那小太岁多大的力气,双臂一晃一千五百多斤的力量,力举双狮的少年英杰,被誉为近二十年来徐族五大青年骄楚之一。 官兵上来一个倒下一个、上来一个倒下一个。吓得本想教训徐搏的侯府武师们后退连连,连忙抬起朱文杰后退数丈远。 最后官兵们没辙了,干脆拿人堆。好家伙,这三个抱左腿,四个抱右腿,向后一拉将徐搏拽倒在地,同时能有二十几名官兵像叠罗汉一样扑到身上,将其压住。 徐搏也是真急了,他自小力如莽牛,父母双亲则他的逆鳞。想必大家都一样,每个人都是,不想让双亲受到任何一丁点的伤害。 这事儿咱就借此说一说,这也是徐搏十六七岁便官拜少将军之职的原因。 在徐搏十岁时,当时洪武帝还在位,但也体弱多病,命不久矣。曾派与马皇后同宗的亲室赐为御使者探访燕王在燕云十六州治军治民的结果。其实朱元璋别有用心,明则探访,暗则调查自己这个四儿子有没有造反之心。 当时全国各地藩王就属燕王势力最大,太子朱标软弱无能,为了给大儿子登基继承皇位铺路,他不惜用河鹅全宴害死大元帅徐达,游武庙骂走军师刘伯温,随后更是炮打庆功楼,满门抄斩左班丞相李善长一家,将开国功臣宿将屠戮殆尽。 虽说洪武大帝最是喜爱这四儿子朱棣,但若朱棣但凡有点在自己死后造反不服从朱标的心思,朱元璋也会毫不留情将朱棣一撸到底,毕竟太子为皇储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而这御使的方法便是想试试燕王手下兵将到底有多大能耐,若寻衅滋事斩杀一二看燕王可有不服从之意。要说朱元璋年老糊涂他钦派的御使也是愚蠢至极,竟然用这等方法试探。 他先在北平试法,亲自披挂铠甲骑上战马与燕王手下各个虎将比试马上刀枪。他心里想着,若他们但凡敢伤我一点,我就找个借口大闹一番,斩杀一两个部将。 可燕王多聪明啊,再说手下还有姚广孝这个大智若妖的黑衣僧人,早就识破了这马御史的心思,也早就探明了这马御使的底。于是秘密告知手下各个将领比试之时不可伤害御史,一定要示弱,示弱,再示弱,必要之时受点轻伤不要紧,事后有赏。 要说这御使也有个三脚猫,四板腿儿的功夫,但登不上大雅之堂,怎奈各个部将处处避让,回回示弱,竟然一口气连着将七八员猛将挑翻于马下,加上燕王与文武百官的吹捧更是志得意满。 这第二日就在燕王与百官陪同下巡游到了距离北平最近的辽东城。见徐沧海迎接便要试一试他的武艺,并告诫徐沧海一定要与他战个痛快,不要让其失望。 徐沧海点头称是,虽然他是个脾气火爆,粗人一个不假,但粗中有细有勇有谋,关键时刻能伸能屈,不然也不可能受到燕王的青睐,他也早就接到燕王的密旨。 比试之中故着意的破绽百出,好几次在看似不经意间拿自己的身子硬往御使手中的花枪杆上撞,那马御使也看不出来,倒是急得徐沧海满头大汗。 最后两人打斗了二十多回合,徐沧海见马御使呼呼带喘,马上要体力不支,徐沧海硬着头皮,趁二马一错凳故意将身子撞在其枪杆上,徐沧海“哎呀”一声滚鞍落马摔倒在地,又装模作样在地上打了半天滚,最后跪倒在地服输认罚。 这马御使一见此景心中大喜,嗯,同时他也是个二百五、七分熟。 他持花枪对着跪倒在地的徐沧海讽刺道:“什么镇北大将军,什么震地太岁,都是饭桶!酒囊饭袋!大饭桶!” “是是是,御使大人教训的是,大人一杆花枪神威盖世,英勇无敌!小人敌不过大人,心悦诚服。”徐沧海低着头满脸黑线,心道你怎么赢的你不知道吗。虽然在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当众这么辱骂任谁心里都不舒服。 这马御使一听更来劲儿了,大笑三声,道:“嘿!我也是真有能耐,几个回合便将你这所谓的大将军打落马下,若是在战场之上我也是个帅才,灭元扫胡,助我主洪武一统天下!”随后他又捋着本就稀薄到几乎没有的几根胡须仰天长叹道:“唉,可叹我生不逢时啊!如今大明江山稳定,怕是没了我用武之地喽,也罢!若你们在比试之中能领悟我这一招半式的,也能让你们受益匪浅,成为一方虎将,也不辜负了上天赐予我这一身盖世的本领。” 这下把徐沧海气乐了,低着头也不敢笑。就连燕王和在场众官都憋着乐,不好发笑,心想这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今天可是开了眼了。 就在马御使正得意之时,却觉得脚脖子一紧,整个人就从马上飞了出去。 原来是自百姓的围观人群中小徐搏窜了出来,大人明白怎么回事,小孩儿不懂啊,他眼里就只看到他爹挨揍了,气得小徐搏小老虎眼睛瞪得鼓鼓着,捏些拳头就飞奔到马御使面前。 “好,好小子,你敢,打我爹。” 马御史骑着马,小徐搏才多高。 徐搏伸出双手抓住马御使的脚脖子,双臂一较力。 “哈嗨!你,你给我下,下来你!” 徐搏话音一落就将马御使从马上扔了出去。 这下可吓坏了徐沧海,心说儿子什么时候冒出来了,还将御赐使者扔了出去,这还了得,连忙起身给了小徐搏两个嘴巴,喝领让其速速回家,随即向燕王请罪。 再说燕王与百官也见此情景无不大惊失色,燕王心中忧喜参半,忧的是这御使收到如此伤害,不知他会怎般折腾;喜的是刚才徐沧海他儿子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啊,竟然将一个披挂铠甲的成年人扔了出去,这得是多大的神力,若好好培养,再过个五六年,定是一员虎将。 燕王心中自然是偏袒自己人,但不能表现出来,将面色一沉,喝令徐沧海教子不严,重打二十军棍了事。说是重打,那军棍稍长,每次落下都是棍头先触地,装模作样罢了。 可说来也怪,这马御使被人搀扶起来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召见了小徐搏,大夸神童英勇。 又在燕王及百官的簇拥下参观了辽东城的军师工事,志得意满的揣着燕王塞给他大把的银子回京复命去了。 不出一月,京城便下了道御旨,旨意说朱元璋龙颜大悦,夸赞燕王教军有方,百年之后也可放心里去,让燕王不留余力勤王护驾,同时又册封徐搏为少将军一职,若好好培养长大成人之后再官升一品,这下徐搏的前途光明,也就成了辽东城人们茶余饭后的一段佳话。 第五十六回 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书归正传。 可这朱文杰后任的辽东城,他不知道这些前情往事,于是此举便惹怒了小太岁。 这朱文杰见徐搏目露杀意,浑身不寒而栗,连连指挥人扶着自己后退。 而徐沧海也心知自己儿子浑劲也上来了,心中大急,论本领,徐沧海也不及这静街小太岁的神力。 就在众人拼了全力还压不住隐隐有掀翻而起之势的徐搏之时,在场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快如闪电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但见此人伸手在徐搏头顶一拍,口中断喝:“静心!” 这徐搏当时目光一滞,随即恢复清明,肢体也卸去了力道,不做挣扎。 此人正是徐云,携梁文婷而来,此时的梁文婷依然恢复了神志,不过看样子依旧余怒未消。 徐云见过三叔后,环顾四周,一眼锁定了朱文杰。 他迈步来到朱文杰近前,却有武师护院相拦。徐云轻启口,声音不怒自威:“退下。” 众武师不明眼前人来路,互相看了看,不做退让。 徐云冷哼一声,身子快如闪电,眨眼之时却见众武师身形僵硬,行动不得,晓知是被其点住了穴道。 朱文杰心中慌乱,他没想到今夜来了个如此了得的武林高手。 徐云来到其近前,掌中一伸,显出一物,在朱文杰眼前晃了晃,随后收起。 只见朱文杰自见了那掌中物大惊失色,神色慌乱无比,好一会儿,脸色才回复过来。 “我且问你,青鸾红凤可在你这?”徐云道。 朱文杰心中犹如千层江浪翻涌,如若招供,那是杀头大罪,恐怕远在千里之外的建文帝也保不住自己,若是不招,却还有一线希望。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横,道:“回,回大人。您说的,小人不明白。” 徐沧海在一旁也是吃惊不已,要知道那朱文杰可是侯爵,皇亲国戚,居然对这个侄子自称小人,这徐云到底还有什么身份,莫非…… 徐沧海不敢再往下想,他晃了晃头,先解决眼前事再说。 他想到这里也快步走过来,对着徐云一如既往的态度说道:“小云子,你来的正好,多亏了你制住了搏儿,不然他这牛脾气上来还真是头痛,先说眼前。” 徐沧海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朱文杰道:“根据你的指引,我们一路追那女杀手到了这里,我与这侯爷打赌查凶,只差这太祖供祠没搜过了,我们检查出这青砖下传来闷声,可能下面另有文章,那杀手极有可能就藏在这里,可这侯爷不让搜查,接下来想必你也知道了。” 徐云点头,指了指朱文杰道:“三叔,你派人将他绑起来,出了事,我担着。” 徐沧海看了看徐云,也没犹豫,挥手叫道:“来人,给我绑了!” 几个官兵过来将朱文杰五花大绑,那朱文杰口中还在叫道:“大人,这是太祖供祠,不能查,不能查啊!对先祖不敬啊!” 徐云皱眉,却也不顾朱文杰的叫喊,转身走进供祠,用手敲打了两下地上青砖,暗自点头,三叔说的没错。 又起身在供祠内走了起来,里三圈,外三圈。最后在供桌牌位前停了下来,看着桌上的牌位,索眉沉思。 这时朱文杰又叫道:“大人,不要扰我先祖清静,这是大罪啊!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这朱文杰在供祠外是咬牙切齿,见劝说不动突然破口大骂:“你这逆臣贼子!扰先皇清静!罪大恶极!若今天还有我一口气在,我定启禀当今圣上,将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徐沧海听闻眉头一皱,却也不答话。这时的徐搏也不像方才那般怒火冲天,但他也余怒未消,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快步来到朱文杰近前,一巴掌扇在其脸上。 “妈,妈了巴子的,闭,闭嘴!再敢叫唤我,我宰了你!” 那平日里保养水光嫩滑的脸蛋上顿时肿起老高,顿时就不嚷嚷了。别看朱文杰谁都不放在眼里,经过方才那一闹,他打心眼里惧怕这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生怕他浑劲犯起来结果了自己。 且说徐云,看着供牌良久,躬身行了个礼,道了声得罪,随即抬手就挪开了供桌。 只见这红布盖的供桌一下,依旧是青砖铺地,徐云一见,眉头就是一皱。 徐沧海与徐搏等官兵也是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们看不懂徐云要干什么,在他们眼里,徐云方才的举动,千刀万剐都是轻的,那是惊扰先皇之罪! 但徐沧海也不阻拦,他心中想到这小云子行事谨慎,无凭无据断然不会做出如此事来。 再说徐云,他蹲下身子,仔细看着地上的青砖,看了一会儿,眼中现出晃悟,猛然弹出破月刃,一刃插在青砖缝上,右手一拧,咔一声,青砖碎裂。 收回刀刃,用手捡起碎裂的青砖扔到一边,下面是一块铁板,却不知大小。 他起身看向来到身边的徐沧海道:“三叔,你的猜测对了一半,这青砖下确实有文章,先命人将这周围的青砖都掀起来。” 徐沧海点头,吩咐众人不必多说。 不大一会,清理出来一丈见方的空地,只见青砖下出现一个圆形铁板,板上留孔。 再看那朱文杰,见事态发展如此地步,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地。 接下来不用徐云多说,徐沧海命人寻来铁钩,勾住孔眼,个人使劲一拉,将铁板挪开。 这铁板下乃是半丈宽的地窖口,自一打开,凉气外露,阴冷逼人。 徐云见状连忙喝退众人,命人各持兵刃对着地窖,严禁向下观看,恐有机关暗弩射出。同时与梁文婷两人身子绷紧,随时准备战斗。 徐沧海见状快步走到瘫在地上的朱文杰面前,用手一把就拽住脖领,将其提了起来。 “这地窖有什么?!” 朱文杰眼皮都耷拉下来了,身体不住颤栗,却不说话。 徐云眼睛盯着地窖口随时做好防范,道:“朱文杰,你可想好,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那原本你能保住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朱文杰听闻眼睛一亮,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若是你说实话,那我大可以让燕王面前说你是被迫无奈,尚可保住性命;若你不说,那等下我们将凶犯搜了出来,就算想保也保不住你了。”说道这里,徐云顿了顿,又道:“你也知道,如今这燕云十六州是谁的天下,将来,这天下又是谁的天下。” 朱文杰听后浑身打了个激灵,低头不语,他心里,还做着最后的挣扎。 徐沧海性子急,手抓其脖领,喝道:“老小子你可想好了,你要不说,我现在就地正法了你!” “我说、我说!”朱文杰表情慌乱,看其模样内心防线已然被瓦解,却是面似哀求的看向徐云。 徐沧海放下朱文杰,哼道:“还算你老小子识相。” 徐云点头,道:“说,我会在燕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朱文杰长呼吸了一口气,目光闪烁的望着漆黑的地窖口,一股脑儿的将青鸾红凤此行目的全部说了出来,自己怎么借权势为其行方便,帮其躲藏也都说了出来。 徐沧海听罢真是气炸连肝肺,巴掌举了好几次又忍住放了下来。 “这么说,他们现就在这地窖之中躲藏?”徐云问道。 “正是。”朱文杰点头。 “妈,妈了巴子的,我、我下去抓他们!”一旁的小太岁徐搏也是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就要领人跳进地窖。 徐云拦道:“不可!敌明我暗,你这贸然跳下去,必为其所伤!弄不好命都保不住,谁都不能下去!” 徐沧海也点头,喝退了徐搏。 徐搏嘟囔道:“那,那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耗着?真,真是急煞我也!”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朱文杰却是有了主意,邀功似的向众人说道:“小侯道是有个主意,不知可行否?” “说!”徐沧海眼睛一立,他现在看见这辽东侯就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当然不会对他好言好语。 “是,是!”朱文杰心中暗骂却不敢表现,叫了徐云与徐沧海父子几人低头耳语了几句。 徐沧海一拍朱文杰的后脑,哈哈笑道:“你这老小子损主意倒是不少。” 徐云则是侧眼打量了朱文杰一眼,心道这人心性不正,墙头草的性格,却是阴损毒辣之辈。 徐搏则是连忙命人准备朱文杰的献计。 漆黑冰冷的地窖,红凤拥着青鸾。 “端哥,我怕是不行了……”青鸾虚弱的说道,那肩膀上血肉模糊,若仔细看,那条臂膀已然没有血色,若不是极力运功抵制血液,恐怕早已失血而亡。 红凤将青鸾的头抵在自己心口,声音颤抖,或是带着哭腔:“阿文,你不会有事的……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是啊……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青鸾听着红凤的心跳,面带微笑却脸色惨白:“也是时候了,我累了,端哥。” “阿文,你听我说!”红凤抱紧了青鸾:“等他们搜查完了,我们就出去,我抓来最好的大夫,你一定没事的。” 青鸾却不作声音,只是紧紧的靠在红凤的怀中。 红凤无能为力,他控制不住青鸾血流不止的鲜血,徐云那一记绕蟒索太狠了。 他恨徐云,恨梁文婷,若是今日大难不死,定如鬼魅般纠缠其身,伺机毙其命。 就在红凤咬着牙心中恨意翻涌时,地窖口被打开了,光线照射下来。红凤二人心中一惊,难道是朱文杰成功阻止了官兵搜查? 随后他听到徐云喝退官兵的声音,再随后,一句句对话传入红凤二人耳中。 他们先是惊喜,转而失望,再到最后彻底心凉。红凤的眼中已经是蒙上了一层血雾,他的必杀名单中又加了一人,朱文杰。 不大一会儿,一个火把自地窖口扔了下来。 紧接着,又有五六把火把扔了下来,紧随其后的是一捆又一捆的干草。 这干草遇火就着,顷刻之间形成了浓烈的熏烟,这浓烟越烧越多,越聚越浓,霎时间就弥漫整个地窖,呛得红凤青鸾剧烈的咳嗽。 青鸾惨笑道:“端哥,咳咳……他们是在逼我们出去,这样下去,咳……在这不透风的地窖中,我们会被呛死的。” 红凤抱着青鸾默不表态,也是不断剧烈的咳嗽。 “端哥,你听我说……咳咳……”青鸾凑到红凤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行!”红凤霎时间大喊一声,眼中血红,泪光翻涌:“我绝不会让你这般做,不行!绝对不行!” 青鸾也哭道:“端哥……此时境况,由不得你我选择,咳咳!” 红凤亲吻青鸾的额头,沉默不语,手上将拳攥得毫无血迹。 再说地窖之外的徐云等人。 众官兵也被从地窖口冒出的浓烟呛得咳嗽连连。 “哎,哎呀!你这老……小子,真,真损啊!”徐搏捂着鼻子对朱文杰说道:“真是,是缺德带……冒烟啊你。” “闭嘴!”徐云轻声喝道,他屏息闭气,身子微躬,绷紧了肌肉死死的盯着不断冒出浓烟的地窖口。 众官兵也闭着气将手中兵刃齐齐的对着地窖口。 大约有一刻钟,突然地窖口处寒光一闪,一个人影窜了上来,快如闪电,手中挥着匕刃直刺徐云。 紧接着,第二个人影也窜了出来,猛挥匕刃直直奔在徐云身后的梁文婷。 一声惨叫与一声兵器碰撞声响起。 却是徐云用手中缠手抵住匕刃,一脚踹在前一人小腹之上,那人惨叫一声飞撞在众官兵面前,顷刻间被抓捕。 这人是青鸾!徐云一见是青鸾,顿觉不妙,连忙转过身看向那第二道人影。 只见红凤虚晃了一招飞身而行跃上房檐,回头恨恨的看向徐云众人,咬牙切齿的喊道:“此仇不报,妄生为人!” 随后快速转身飞出侯爵府,那声音凄厉凶狠,撕心裂肺,久久回荡侯爵府上空。 徐云眯了眯眼,叫梁文婷看住青鸾,也是脚下用力,顺着红凤逃跑的方位一窜身就追了出去。 第五十七回 横生枝,寂灭禅师苦面佛 却说亡命奔逃的红凤。 心知后面徐云追赶,他心中恨意翻涌。 本与这徐云素不相识,一切因果皆是在登天台比武之时结下,这小子拳杀我授业恩师端木荆,今日又打伤我结发之妻阿文,以至被困生擒。若是此时逃脱,我定与这徐云不死不休! 这红凤轻功绝顶,试问做杀手行当的哪个不能飞檐走壁走高楼跃大厦如履平地。 这一追一逃就出了辽东城,红凤双耳生风,两边树木建筑如飞一般不住向后倒退,他也使尽了全力,他知道若被追上,后果只有死路一条。 亡命奔逃之时回头观看,这一看不要紧,吓得红凤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身后不足十丈远,徐云提着宽刀追而不舍,看其样子渐渐有反超之势。 这徐云脚力好生厉害!不愧为飞跃千家万户的梁上大盗。 约一刻钟,徐云略微喘息,心道这小子脚力过猛,但也不足为惧,追赶之中他看了看周围,此处地势平坦,远处几户零散的人家坐落,树木繁多,落叶甚厚。徐云心道不若就在此处解决了他,不用生擒。越早处理越好,免得落下麻烦,对付这红凤,还是颇有信心。 想到这里徐云极速运转内力,脚下如飞一般,也就追了不到半刻钟,越来越近了。 徐云脚下用力一窜,双手捧刀直举头顶,口中断喝:“你给我在这!” 再说红凤此时早已气喘吁吁,猛听徐云断喝,再觉脑后恶风不善,连忙一个就地翻滚躲了开来,半蹲于地红凤借势又滚出去两三丈远。 这红凤也不作反击,转身又跑。 徐云见一刀未中而这红凤又极速远遁,他提刀又追了上去。 这两人边追边打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而红凤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眼看这刀躲不过去,红凤怒吼一声拼了全力闪躲,但终究慢了一步,被徐云一刀砍在胸前,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如注。 被那刀力砍飞的红凤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徐云此时也是大口喘着粗气,提着刀一步步走向红凤。 “你作恶多端,双手之上血债累累,今日,你便是活到头了。” 红凤虚弱的看着徐云,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不再言语。 徐云对着红凤举起日月刀,声音决然:“死!” 就在徐云举到下落之际,变故突生! 一道人影极速闪来,快如鬼魅,抓起地上的红凤闪退数丈远,而后站定。 徐云一刀劈空大惊失色,闪目观瞧:“是你?!” 此人正是徐衔,却不知为何据说应在千里之外的他出现在此地,搭救红凤。 徐衔目光阴恻恻的看着徐云,并未言语。 “放下红凤,看在同族之份,饶你不死!”徐云肝火大动,心中愤怒。 这徐衔依旧不说话,不过从眼神中已经透露出浓浓的恨意。 “看来你是油盐难进!”徐云也不想过多与他说话,举刀便向着徐衔冲了过来。 “桀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今日你算是过到头了。” 就在此时又是一道人影闪来,手中掐剑,快如闪电般刺向徐云。 徐云不敢大意,持日月刀挡在胸前。那人仿佛不敢硬碰,收剑闪身而立。 徐云看清此人后又是一惊,徐沧北! 今日这父子俩怎会来此相救红凤?莫不是加入了那如朱文杰所说的护龙司? 一刹那间好几个念头自徐云脑中闪过,却也容不得徐云理清头绪,只听徐沧北轻蔑的笑道:“徐云我侄,见到堂伯还不见礼?” “呸!”徐云啐了一口,擎刀指道:“不要脸的东西,你我早已无关系,今日你父子救这红凤,莫不是要与大明作对不成?!识相的速速放下红凤,念在同族之情,我可放你一马。” “哈哈哈……”徐沧北大笑:“你这娃娃,放我一马?今日你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定,还如此口出狂言?真叫老夫我可发一笑!” 徐云心中一凛,心道这徐沧北所言极是,论实力我抗衡不得,论支援,现在已经远离辽东,可不比当初三叔在无忧谷搭救之时,而对面还有徐衔在一旁蠢蠢欲动,甚是麻烦,这该怎么办。 就在徐云一筹莫展之时,徐沧北却不耐烦了,持剑前刺,口中喝道:“把脑袋留这!” 徐云一惊,没想到这徐沧北如此心急要我性命。却也早就做好防范,闪身后退数丈,徐沧海一剑刺空,紧接着又是一脸刺来。 就在此时却听一声炸雷般吼喝:“退下!” 这声如洪钟,震得几人耳膜发痛。 徐沧北听闻此音连忙收住身形,面容阴晴不定,徐云也是长身而立,观看来者。 却见一位硕大的身影砸了下来,对,是砸了下来,犹如一个大水缸一般,震的地面都颤了三颤,两旁树木摇了三摇,落叶纷纷而下。 徐云定睛观瞧,但见来人是个七十左右的老者,身穿僧袍,单手做佛礼,体型肥胖无比,粗略观测能有三百多斤,寒冷的深秋赤着脚,脚脖子上箍着古铜戒环。 肥大的僧袍也包裹不住那如弥勒般的大肚子,肚子上纹着刺青,是一尊极乐禅师,看两边那一双大手犹如蒲扇一般,手脖子上同样箍着戒环。 手中抓着一把金刚降魔宝铲,这把铲长约半丈又三,铲头宽大厚重,能有二三百斤沉重,铲上金刚铁环九把,每一把又伸展出一个铁铸骷髅头。 看脖子上一串紫檀木佛珠十八颗,各个如成人拳头般大小,佛珠上雕刻经文密布。 再往上看这胖和尚肥头大耳,头顶结疤如平常和尚大不相同,他这结疤密密麻麻,整个头皮没一块好地方。往脸上看,这和尚胖的出了三个下巴,两边嘴角向下咧着,塌鼻梁,一双眼睛不大不小,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像是在哭,短短的眉毛几乎没有,这端端的一副苦面相。 徐云暗叹,这世间竟有如此模样之人。 他也只是看着,他不知是敌是友,并不出声询问。 却听这苦面和尚对徐沧北问道:“怎么回事?如此滥杀无辜。” 再看徐沧北仿佛惧怕这胖和尚,俯首指着徐云说道:“佛爷,这小子将咱们的人打伤,恰巧被我与犬子遇上,解救而下。其子不可留,我准备取其性命,没想到佛爷您来了,让您看了杀生之相,实属是我不对。” 这和尚听完点了点头:“嗯,该杀。”又不断打量着徐云,上一眼下一眼打量完毕后,看向徐云手中刀,和尚哭眼一瞪,指着徐云道:“你是谁家的娃娃。” 徐云见和尚问向自己,心道听方才徐沧北说话这并不是自己人,今日确是在劫难逃,想到这里徐云身子一挺,喝道:“胖和尚,你站稳了。小爷乃是辽东徐族中人,姓徐名云!你是哪个?” 胖和尚点头,自语道:“果不其然。”又转头看向徐沧北:“是你同宗啊,哈哈。” 徐沧北脸色阴晴不定,并不言语。 这大和尚又是看向徐云,道:“敢和你家佛爷如此讲话,那你也站稳了,佛爷就报个腕儿。” “你家佛爷出家在九江府佛陀山,法号寂灭,为少林派东禅师,江湖上戏称的大肚子禅师苦面佛,也就是老僧我了。” 徐云听完连连后退数步,人的名树的影,面前这胖和尚的名气可太大了。 世人都知道六脉名冠武林,可这武林也并非六脉的天下,其中五宗六派八十一门也是能人辈出。 这寂灭禅师为少林派中人,乃是分派佛陀山方丈掌门,同时又是少林派四大名僧之一。为人喜怒无常,四大皆空,唯独守不住这十戒中的嗔恨与杀生,也常为此被逐出少林,又因有功于少林,重新皈依佛门,这也是其头上无数结疤的原因。 曾与东海武圣于青莲过招五十回合未败,名震江湖。自身实力绝顶非凡,也是与襄州落月散云峰青阳观中青阳子齐名的人。 徐云也是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如今这大名鼎鼎的苦面佛就站在自己面前,怎能叫他不震惊。 再者说徐云前往普陀山盗取过白玉菩提子,正是少林同宗,这大和尚要追究起来,他小命休矣。 而那徐沧海剑客的实力就不是徐云所能抵挡,若这苦面佛出手,恐怕徐云在其面前连三招都走不过去。看样子这苦面佛仿佛也加入了这所谓的护龙司,这……也就代表了少林派的立场? 徐云略微平复心境,双手抱拳,不卑不亢道:“原来是寂灭禅师,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转而又道:“还望活佛禅师深明大义,这红凤屠戮辽东大小官员数百口人,现被我捉拿至此,还望活佛晓事故,明事理,将红凤交与晚辈,我拿他回城复命。” “好小子,在佛爷面前要人,你还是头一个,勇气可嘉。”苦面佛赞道,仿佛并不知道白玉菩提子之事。 其实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青鸾红凤此行是受护龙司建文帝指示,但又不能说破,唯恐造成提前开战的导火索。再说这护龙司鲜为人知,若不是朱文杰所讲,徐云都不知有此机构,其秘密程度如同锦衣卫一般。 苦面佛也知道,虽是不能说这是皇王圣旨,却也自持功力有恃无恐,单手做佛礼道:“这红凤乃是老僧故人之后,给不得你,给不得你。” 徐云一听心中就是一沉,这苦面佛说给不得,就一定给不得了,连半点余地都没有。 这时徐沧北在一旁说道:“佛爷,这小子不能留,让我代劳,我去灭了他。” 这徐沧北恨透了徐云,心道若是没有他,自己这一脉也不会被徐沧海那个混账赶出辽东,如今幸得当今圣上青睐,让我父子有容身之处,若不然定如丧家之犬一般,今天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定要灭了这小子不可。 苦面佛撇了一眼徐沧北,道:“不用,一时技痒,让老僧我试试小子有几分功力。” 说罢也不见其脚下动作,肥胖的身躯直直的就冲了过来,手中高举金刚降魔铲,劈头盖顶对着徐云就砸了下去。 徐云心中一凉,心道恐怕今日吾命休矣。 无奈只得举刀相迎。 “当啷”一声,两件兵刃相撞。 徐云只觉得双臂酸麻,再抬右臂,根本抬不起来,右手已然没了知觉,不过却死死的抓着日月刀,同时左臂也微微颤抖。单膝跪地,将那冻土深深的砸出了裂痕。 苦面佛则是抓住被日月刀弹起的降魔铲,收身站立。 徐云拄着刀缓慢的站起身来,不敢开口言语,生怕那堵在嗓子眼里的鲜血喷洒,伤了元气,咽了三咽,硬生生的将那口鲜血咽了回去。 看样子怕是苦面佛还没用出全力,这胖和尚的实力恐怖如斯! 徐云强行运转心法,这《乾震无妄功》果然精妙绝伦,片刻之息已经将那苦面佛的霸烈余力化解。 他看着苦面佛,活动了一下双臂,好在没有伤透,同时脚下暗中发力,心中思量,打不过,我跑还不成吗,找个机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说什么我也不能将命扔在这里,我还有大事未办,我死了,爽儿怎么办? 看着徐云貌似安然无恙般站起身来,苦面佛大笑,这一笑,比哭还难看:“好小子!你家佛爷我只用了三成功力,没想到你还能这般挺立,后生可畏!” “过奖。”徐云嘴角动了动,等待着苦面佛下一步动作,同时也在极速运转心法,恢复这一夜追赶所消耗的内息。 “嗯……”苦面佛点了点头,擎着金刚降魔铲挥来,口中喝道:“看铲!” 那大铲铁环铃铃作响,上面的骷髅头仿佛厉鬼一般惨叫,挂着风声就砍了过来。 徐云拼着全力横刀躲过,纵然如此,胸前也被划了一道伤口。 他闪出半丈,身子打着旋转举刀就砍向那金刚铲的铲杆。心道我借这神兵之威,先断你兵刃。 苦面佛也识得那劈天日月刀,心中不敢小瞧,翻铲躲过,徐云一刀砍空。就在徐云翻刀横划之际却不见了苦面佛身影,心中大惊。 猛听脑后恶风不善,伴随着苦面佛如炸雷一般断喝:“老僧今日就开了这杀戒!” 这苦面佛肥胖的身躯何来如此神速!徐云心道不妙,随后硬生生的从背后挨了苦面佛一掌,口吐鲜血,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当啷一声日月刀落地,徐云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第五十八回 心头恨,天牢血手刃仇人 这下可乐坏了一旁的徐沧北父子,皆是夸赞苦面佛神勇无敌,功震寰宇。 苦面佛却不以为意,对着徐沧北说道:“对待这等蝼蚁不费吹灰之力,少要吹捧,方才我那一掌依然用了五层功力,想必这小子还没死透,老僧开不得杀戒,你去结果了那小子,免得我破戒。” 他说完便走到红凤面前检查其伤势,不再言语。 这苦面佛也不想这般如此与破戒有何不同,但他也懒得想,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徐沧北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奉承道:“能替佛爷办事,是小老儿三生有幸,您就瞧好!” 那卑躬屈膝的模样,加之六十有余的年岁,让一旁的徐衔看了也不免暗自皱眉,心道爹爹怎么这般毫无骨气。 可徐衔不知道,正是他爹这般如此,才逃脱了一次又一次的杀身之祸。 徐沧北擎着三尺青锋,走到趴在地上的徐云近前,看着离徐云不远处的日月刀,暗自咬牙心中大喜,这么多年了,这镇族神兵终究是落到我的手上了,小子,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先不急于灭杀你,我先把这镇族神兵收起来,想到这里徐沧北就要弯腰拾取日月刀。 突然,本已奄奄一息的徐云猛然翻了个身,手腕上缠手中的破月刃弹出,一道寒芒就挥向徐沧北距离自己最近的左脚。 “噗嗤”一声,鲜血顿时翻滚喷洒出来,却是脚筋被挑断。 太快了,又如此之近,想不得手都难,奈何徐云这般功力。 徐云捡起日月刀起身就跑,踩着追云步运转大轻功脚下如飞一般,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这徐沧北只觉得脚脖子一凉,徐云身影一晃就消失不见。 再悔恨已然来不及,脚上血流如注顿时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这突生变故可吓坏了徐衔,飞奔到父亲面前,检查伤势为其止血。 而苦面佛也吓了一跳,也是来到徐沧北身前,喝道:“怎么回事!” “佛、佛爷,那小子跑了。”徐沧北强忍着疼痛说道。 “跑了?你是干什么吃的!这都能让他跑?”苦面佛顿时就翻了脸,对着徐沧北咆哮起来。 “是,小老儿大意,办事不利,求佛爷责罚,衔儿,速速追赶。”徐沧北请罪后随即对着徐衔说道,同时心道你这苦面的和尚,自己没打死却叫我来,这小子命硬逃脱,我却搭上了一只脚。虽是心中愤恨,却也不敢开口,论功力,他们爷俩加一起都打不过这和尚;论职位,这苦面佛自从进了护龙司就官封护龙罗汉一职,正是自己顶头上司,如今我父子俩才加入这护龙司几天,还没见过皇帝就被苦面佛直接派来接应青鸾红凤,这哪里敢得罪。 “算了,别追了。”苦面佛一甩大袖,拦住徐衔:“也是老僧小看了这小子,你照顾你爹和红凤这两个伤号,先回京复命去。” 说罢那肥胖的身躯一晃朝着反方向飞去,消失不见。 再说徐云,亡命奔逃。 他心道真是风水轮流转,两三个时辰之前我还追赶着红凤,如今情况完全逆转。再说最近总是受伤,远的不说说近的,就在半个多月前徐云还 徐云确实结结实实的被苦面佛打了一掌,而苦面佛也确确实实的用了五成力道。 按常理来说,不用五成,哪怕徐云结结实实的挨了四成力道也定然死于非命。 这力道分两种,一种是普遍常见的外劲,例如拳法,练到极致则可一力降十慧,不容小视。一种则内劲,例如掌法,通过内力传到掌中,以内力伤人五脏六腑,练到极致则可以隔山打牛。 真正的武林高手都是内外兼修,运转自如,这苦面佛也当然不例外。 而苦面佛打徐云这一掌则用的是内力,以力穿透。但可别忘了,徐云后背还有东西,就是那日月刀的刀鞘。 劈天抓日月,以陨铁之石铸造,刀身巧夺天工,其刀鞘更是不凡。徐云多年来背在背上,一是侠客所行,二来则以护盾之用。 苦面佛这一掌被那神兵卸下了三分力道,其余力透过日月刀鞘,打在其体内,将徐云那一口咽了三咽的鲜血逼了出来。 那一掌剩余的几分力道也着实伤得不轻,这时候就体现出心法的好坏。《乾震无妄功》乃是上古遗传下来,结合周易奇门遁甲之妙数。再加之徐云自幼习武骨骼健硕,总体来说虽是震伤但也无关紧要,人在逆境之中激发潜能,再有徐沧北心中大意麻痹,他能逃脱也不算奇怪,纵然这样徐云也是边逃嘴角边流血。 这一路上徐云行一段路便打坐恢复伤体,就这样,天近傍晚时,身体已好了七七八八,这才回到辽东城。 来到将军府,徐云扣打门环,梁文婷走了出来,一见是徐云,梁文婷急忙问道:“哥哥可抓住了红凤?” 徐云摇头,将经过与梁文婷简要说了一遍,梁文婷点头表示理解,眼中却也掩盖不住失落。 “三叔他们在吗?”徐云问道。 梁文婷摇头:“他们在知府衙门,审讯青鸾,已经一天了,还没回来,我便一直照看这将军府,恐有意外。” 徐云点头,对着梁文婷又嘱咐几句,便来到了知府衙门。 这朝堂之上知府大人正襟危坐,徐沧海次座,朱文杰也在座,徐搏梁文婷二人站立两旁,青鸾的两只胳膊被两名士兵架住,跪在堂下,浑身是血,晓是用了大刑。 知府将那惊堂木一拍:“事到如今你还不招供,更待何时!” 青鸾被折磨得体无完肤,要不是功力不凡,怕是早已魂归九泉,绕是这般,也是奄奄一息。 她抬眼皮看了看堂上众人,不作表情,又把眼睛闭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用刑!上夹具!给我上到她招供为止!”知府气急败坏。在这一天里,只要青鸾被用刑晕厥,就抬下去休息,等醒过来再上堂,这已经是第三次提审了,而这女贼始终只字不言,使得就连身经官场多年,老练沉稳的知府老爷也是火冒三丈,怒不可揭。 见两旁衙役将夹具套在青鸾十指上,正准备用刑时,徐云皱了皱眉头,高声喝道:“且慢!” 见朝堂上众人望向自己,徐云走到堂前,向知府、徐沧海等人行礼。 徐沧海一见是徐云,连忙问道:“小云子,怎么样,逃跑的那贼人抓住了没有?” 徐云摇了摇头,道:“三叔,一言难尽,咱们过后再说。” 徐沧海点头,不再追问。 徐云看了看虚弱的青鸾,抱拳向知府道:“知府大人,依我之见,不必审讯了。” 知府看了看堂下这名叫徐云的青年,侠骨英风,他知道徐云与徐沧海的关系,这两日也为辽东血案忙前顾后,出了不少力,虽不知这青年是何来头,但他也听说就连朱文杰见了他都要口称大人,想必来头不小,且听他如何说法。 想到这里,知府略一沉吟,道:“徐云,你且说给本官来听。” 徐云点头,道:“依我看,直接定罪,人证俱在,再怎么用刑都不会有结果。” 知府听闻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徐沧海,道:“先把罪犯压入天牢,听候发落。” 待衙役退去之后,朱文杰也离开了朝堂,徐搏被徐沧海唤去家中照看,这堂中只剩下知府、徐沧海与徐云三人。 知府带领徐沧海徐云二人来到后衙,三人落座,看了看除了他们仨以外四下无人,知府道:“徐云,按我大明例律,这等血案若抓住真凶,乃是凌迟处死的大罪,本官何尝不知可以直接定罪,况且又有朱文杰这等人证。无奈……”知府沉吟片刻,道:“唉,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兜圈子了,无奈这女贼身上带有当今圣上的免死手谕,若她招供则好,若真是如滚刀肉一般,本官与你叔叔,不知如何下手啊。” 听闻知府说出了顾虑,徐云点了点头,他想了想,问道:“若是直接杀了这青鸾,是不是就相当于违抗圣旨。” 徐沧海道:“这可不是单单违抗圣旨这么简单,若是杀了青鸾,则可就代表了燕王与大明朝的对立性,这很有可能代表着建文帝与燕王多年矛盾的导火索。” “明白了!”徐云站起身,又问道:“燕王什么意思,他手下智者如云,想必他一定有对策。” “燕王确实有法子。”徐沧海点头,道:“如今燕王还不想大张旗鼓违抗皇命,与其对立。燕王的意思是江湖事江湖了。” 徐云踱了几步,心中想到,这灭门血案虽说要将罪犯行刑于众,但如今情况特殊,不得不秘密处决,到时就回禀南京随便编个结果,就怎么都说得过去了。 但这秘密处决也绝对不能是官人,要是官家动手,保不齐会有一些与燕王不同心的人,例如朱文杰之类,到时捅到南京,却是百口莫辩了,这和逼着青鸾强行画押是一样的道理,所以知府与三叔不敢过分行事,也就只能严刑拷打而已。徐云心中明白,燕王肯定知道自己在这里,他是想借自己之手,结果了青鸾。 徐云想到这里,嘴角一撇,朱棣倒是打的好算盘,这还没如之何呢,就想让我替你办事了,不过也罢,怎么说自己还仗着他给的身份行事方便一些。 对于青鸾,徐云提不起兴趣,但小婷婷一定会很愿意。 徐云想到这里,对着知府与徐沧海道:“我明白了,那今晚,就由我来出手。” “好!”知府点头,道:“一点就透,不愧俊杰。” 徐云笑着摇了摇头,道句知府过奖。 知府看了徐沧海一眼,徐沧海心领神会,对着徐云道:“小云子,燕王旨意上说还有个不情之请。” 徐云眉毛一挑,道:“说说看。” “就是将那朱文杰也一并处决,到时则是说侯爵遇刺,慢慢的不了了之便可。”徐沧海道。 徐云心中不快,这燕王朱棣真当我是他手下人了,他想到这里便没出声。 徐沧海尴尬的咳嗽两声,他心中也知道徐云与朱棣关系复杂,劝道:“小云子,一不做二不休,帮人帮到底,就帮了忙!你看,燕王他不也在旨意上说,是请而不是直接命令吗。” 知府也不断在一旁打着帮腔:“就是,千岁同时也说了,这女贼与朱文杰,若是徐云你不帮忙的话,就只有审讯了。若是帮忙了,那他就欠你一个人情。” 徐云一叹,道:“帮呗,不然怎么整,这青鸾与朱文杰,皆是于我三叔有仇,我帮忙可是看我三叔的份上,与燕王无关。” “好,好!”知府与徐沧海皆是欢喜点头,不管怎么说,徐云能出面解决是最好。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各自回府。 徐沧海与徐云回到将军府,唤过梁文婷,徐云在其耳旁耳语几句,梁文婷重重的点了点头,不待徐云嘱托,飞身而去。 徐云无奈的笑了笑,心中理解。 看想徐沧海,道:“三叔,今日我追捕那红凤,你猜我遇到何人?” “何人?”徐沧海一愣。 “徐沧北父子。”徐云道。 “什么?!他们也加入了这护龙司?”徐沧海震惊,转而又道:“他们没伤到你?” 徐云摇头,道:“我遇到了佛陀寺的寂灭禅师,他也加入了这护龙司,不过我觉得,他好像是有意放我走的……” “寂灭禅师?此话怎讲?”徐沧海久在辽东城,显然不知武林中事,但也颇为关切。 先不说这两人谈话,却说一路穿房越脊来到天牢的梁文婷。 她左右看了看,晓是今晚有行动,典狱司于九特意安排了狱卒,守卫颇为松懈。 梁文婷很轻易的进了天牢,一路左寻右找来到了单独关押青鸾的牢房,她看了看四下无人,拿着龙鳞刺轻易的切断巨大的门锁,进入牢房之中。 梁文婷摘下她那许久不曾用过的鬼狼面具,双目喷火般看向趴在稻草上奄奄一息的青鸾,来到近前,猛得抓住青鸾的长发,将她的头仰起。 “青鸾,你看看我是谁!”梁文婷咬牙切齿。 青鸾睁开虚弱的双眼,待看清了梁文婷,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她在龙守堂之时,也曾与梁文婷共事,深深晓得她手段之残忍。 她本以为加入了护龙司,身上有着皇王圣谕,大可行事肆无忌惮,不像在龙守堂一般做事畏手畏脚。可如今遇到了梁文婷,天王老子也不好使了。 这青鸾也是硬气,横竖都是死,若胆胆虚虚反而让眼前人看了笑话,不如急怒于她,让她给自己来个痛快。想到这里,青鸾轻蔑一笑,虚弱的说道:“这不是那个小叛徒吗,你活得还好?怎么没去见你姐姐?” 青鸾此言出口梁文婷顿时装若癫狂,她猛然竖起龙鳞刺,一刺扎在青鸾的右腿,硬生生得将其右腿卸了下去,血流如注,梁文婷怒吼道:“你还有脸提我姐姐!!?”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青鸾痛得晕厥过去。 梁文婷见状,手上却不作罢,拔出龙鳞刺,又是一刺扎在其左腿,硬生生得将青鸾痛醒了过来。 回手又是一刺划在青鸾脸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立刻显现:“你与红凤之心何其毒也!居然对我姐姐痛下杀手!” “呵……呵呵……”青鸾轻蔑的说道:“你如今不过是仗着徐云之利罢了,丧家之犬而已……” “死到临头还嘴硬!!”梁文婷怒不可揭,挥着龙鳞刺,青鸾身上片刻闪现出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姐姐……真不愧是百花门花魁,据我端哥所言……梁文颖纵然……纵然四肢瘫痪……却也让他飘飘……欲仙……” “啊!!”梁文婷闻听此言,双目顿时充满血红之色,她扔掉龙鳞刺,一口咬在青鸾的右脸,硬生生将其血肉咬掉一大块。 伴随着青鸾一声惨叫,梁文婷双手抓住青鸾本就被徐云打碎的肩头,一用力硬将其臂膀扯了下来。 她声音嘶哑:“我活剥了你……” 在天牢门口望风的于九,耳中听着牢内阵阵那仿佛都不是人声的惨叫,心中恐惧到极点,不由得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过了一会儿,惨叫停止,于九回头观望,却见一身穿绛紫色夜行衣的少女身型的人走了出来,浑身是血,那衣服仿佛都被染透了一般,这人影霎那间来到于九面前,那脸上的鬼狼面具倍显狰狞,吓得于九“妈呀”一声瘫软在地,估计他这未来好长一段时间都会噩梦连连。 梁文婷看了看瘫软在地的于九,紧了紧手中的龙鳞刺,眼中血色渐渐褪去,她辨了辨侯爵府的方向,身形一晃,纵身而去。 第五十九回 过汝宁,徐云撒气戏愚匪 汝宁府,一条无名的官道上。 路旁一家酒肆,百无聊赖的酒保正打着瞌睡,一名青年骑着一匹快马飞驰而过,荡起阵阵尘土,一下子惊醒了这酒保,看这青年身后还坐着一名青衣少女,少女手里抓着一个包袱,两人同骑一匹快马,似是急着赶路。 酒保眼睛转了转,目送这匹快马离去,自柜台下拿出一支烟火,朝着天上“嘭”的一声点了起来。 距离酒肆五里一片树林处,一名大汉正在酣睡,这汉子身高将近九尺!面相却尖嘴猴腮,脸上痣相丛生,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他旁边还有一位车轴汉子,膀大腰圆,身材偏矮,与这高个汉子形成鲜明对比。 只见这车轴汉子一巴掌拍在高个汉子的脸上,“啪”的一声,将那高个汉子抽了个两眼冒金星。 这高个汉子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样子坐起来也比这车轴汉子高出一头。 “你打我干嘛!”高个汉子捂住脸愤怒的看向车轴汉子。 “来活了。”这车轴汉子憨声憨气说了句话,也不作过多表态,转身就走出树林,奔向另一侧树林之中。 高个汉子揉着脸也不再言语,他知道这个结拜二弟就这个脾气,沉默寡言,同时下手没轻没重,谁都打,脾气上来还跟殿主爷动两下手,不过人家也是有能耐,要真动起手来,怕是除了殿主爷没人能治服得了他。想到这里他也只能暗气暗憋,起身也跟着前面那车轴汉子来到官道旁,如那车轴汉子一般,没有出树林。 两人张望不多时,见远处扬起一阵尘土,只见一匹快马如飞一般奔来。 车轴汉子与那高个汉子见那快马将要奔来之时,两人掐准时机,双手一较力,口中断喝:“嘿诶!” 一道绊马索自官道上的落叶下出现,巨大的力量直接导致这匹快马失前蹄,这马嘶历历暴叫,连人带马一下子就折了出去,造了个人仰马翻。 这两人正是徐云与梁文婷,二人离开辽东城一路骑着徐沧海相送的快马,赶奔襄州落月散云峰,去寻青阳道馆的青阳老道长。一则近来所发生之事徐云实在理不出头绪,想与青阳道人说一说,以青阳道人的阅历,定然会洞察是非;二则父母有了踪迹,也要尽快告知青阳爷爷,让他老人家安心;三则是为梁文婷求得静心平气之法。 这两人赶了半个多月的路,已然入了冬季,大雪都下了几场,可徐云万万没想到在这里竟遇如此埋伏,措不及防下与梁文婷两人摔了个仰面朝天,待起身一模额头,一片鲜血,他没做多想,连忙检查梁文婷的伤势,多亏这二人功底扎实,若是普通人,定要摔个好歹不可。 见梁文婷无大恙,徐云怒目看向四周,却看两旁树林中走出一高一矮两名大汉。 这高个大汉身穿墨色虬衣,手持一把钢刀;那矮个大汉身穿青色围袍,同样也是一把钢刀持在手中。 只见这高个大汉笑嘻嘻的看着徐云二人,对着身旁的矮个大汉道:“老二,这俩人命挺大呀,没摔死。” 那矮个大汉哼了一声,没言语。 徐云心道这是碰到劫道的了,此地荒凉远离荆州府,又距离襄州近三百里路程,身处三不管地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好言相向,若他们真不开眼,大不了一刀一命,一个不留! 徐云刚要抱拳,那高个大汉一伸手止住了他,道:“我也不说劳什子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废话了,这里是阎王岭,你也能看出来,我们哥俩,劫道的,识相的把那包裹放下,马留下,还有你背后背的什么东西,那手腕子上戴的是什么,都留下!另外嘛……”这高个大汉看了看正在安抚马匹的梁文婷,面露猥琐,可他哪里知道,梁文婷心中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他笑嘻嘻的道:“那半青少女也留下,让爷爷快活快活,然后你跪在我面前苦苦的哀求,哀求得爷爷我心慈面软,爷爷我一刀给你一个痛快,怎么样?” “不行!”一旁的矮个汉子搭话了,憨声憨气道:“撑天,殿主爷说了,劫财不劫色,人家要给了钱财,放他们过去便是,你怎么能如此行事!” “哎~二弟,这你就不懂了,男女之欢极乐之事,寨主爷也没在这里,今日又轮到你我弟兄把守此处,又恰巧遇到这般如花小女子,我怎能放过呀……”这名唤撑天的高个汉子面目龌蹉的搓了搓手。 “那也不行!殿主爷说的规矩就得遵守!”矮个汉子依旧固执己见。 高个汉子看向矮个汉子,面露不悦,大声说道:“撼地,这里没有殿主爷!只有我,撑天大汉,论职位,我比你高!论辈分,我是你大哥!我说能劫色就能劫!” 那撼地大汉看了看身旁的结拜大哥,眼睛一撇,道:“不行!” “我……”撑天对着撼地举了举拳头,“我我”了两句也没说出话来,他不敢打,也打不过,回头看向徐云,见徐云抱着膀揶揄的正看向自己,一下子将怒火撒在徐云身上:“看什么看!爷爷说的没听懂吗!放下钱财,赶紧滚蛋!” 徐云今天第二个没想到这俩劫匪能自己人吵起来,虽说那唤做撼地的汉子不甚言语,却也别有一番狗咬狗的样子。 见那撑天大汉怒斥自己,心道这一路无趣,便戏耍他们一番,也当作休息了。 想到这里徐云伸手自腰间拿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道:“这位爷,我那包裹皆是换洗衣物,我与妹妹去投奔远房亲戚,路遇此地,惊扰了二位山神,这里只有一锭白银,既然你们要,就拿去。”说罢将那白银端在手中。 那撑天大汉道:“你说有一锭就一锭?我们得搜身!你万一身上还藏着呢?!” “那你过来搜。”徐云一撇嘴。 “还用爷爷我动手?你们俩,自己把衣服全脱了!拿着衣服在你二位爷爷面前抖上一抖,我便知晓。”撑天大汉喝道。 徐云故作为难:“二位爷,这寒天冻地的,天上又飘着雪花,这不是要我兄妹二人的命吗,我身上真没有银两了,句句属实。” 也确实没有,徐沧海倒是赠了不少盘缠,徐云与梁文婷却只拿了些少许的穿资路费,加上这一路吃饭住店,也花了不少,这一点,徐云没有说谎。 “不行!这是规矩,让你们脱就脱。”一旁的撼地大汉发话了。 “哎呀哥,你就别跟他们废话了,幸得徐伯父赠得宝马,这马儿还没有大碍,解决完他俩,我们就快点走。”梁文婷这边也检查完那快马的伤势,来到徐云近前说道。 徐云揉了揉梁文婷的头,道:“好,听你的。”说罢将那白银揣进腰间。 “什么?!解决我们?你不吹牛能死吗?!哎,哎,你把那银子给我拿出来,谁让你放回去的?!”撑天大汉跳起脚来。 待徐云再次看向这撑天撼地两名大汉,目光充满寒意,道:“给脸还不要脸了,死不足惜。” 话音未落,只见徐云手中寒光一闪,那拢雀缠手中绕蟒索极射而出,抓向撑天大汉头颅,那大汉眼见不妙,自持功力心中却也不慌,一侧身躲过绕蟒索。待徐云收索之时,一把抓住绕蟒索绳链,向将徐云拽过去。 徐云嘴角露出冷笑,借着那拖拽之力,一边收着绳索猛然快速冲向撑天大汉,举拳便砸。 那撑天大汉见拳风不善,松开绳索又是一侧身躲了过去。 徐云一击不中,猛的回肘砸向撑天大汉的肋部,其实正常来讲是旋身回肘砸脑袋的,怎奈这撑天大汉太过高大,绕是徐云的身高,也只能砸到其肋部而已。 这一肘击那撑天大汉可没躲过去,徐云的速度比他快多了,结结实实的挨了徐云一肘,多亏他身材高大皮糙肉厚,没伤到骨头,但这样他也捂着肋部后退数步,疼得直咧嘴,别提了,这一咧嘴本就其貌不扬的面容更加难看了。 旁边的撼地大汉一见自家人被欺负,二话不说轮刀就砍向徐云。徐云侧身躲过,一记鞭腿踢在那撼地的肚子上,那撼地也是勇猛,硬生生的挨了徐云一鞭腿,愣是啥事儿没有,反倒是徐云觉得腿脚微震,心中晓得,这是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与少林金钟罩铁布衫有相似之处。 那一旁的撑天缓过劲儿来,恼怒不已,挥着钢刀也加入战团,两个人两把刀同时大战徐云。 打斗片刻,徐云皱眉,心道这两人好身手,还真马虎不得,这片刻功夫身上衣服被划破数道,看来还得小心应对。 想到这里徐云摘下日月刀,却不拔出,只用刀鞘与二人战斗。 梁文婷也观战团紧张,好几次想上前帮忙都被徐云制止。徐云心道这段时间都是被人吊打,不是这个剑客就是那个佛爷的,一整就被人打飞得跟风筝一样,好几次差点要了我的命,这两人虽然攻势凶猛,但也不足为惧,今天我就拿他俩好好撒撒这段时间憋在心中的这口郁闷气。 手里拿了日月刀的徐云再与两人器械相斗时自然不一样,虽然还没拔刀。 打斗不多时,“啊呀”一声惨叫,那撑天大汉的手臂确实被徐云跳起来踢折,钢刀顿时飞了出去,这撑天大汉也是硬骨头,见没了兵刃,挥左拳便砸。徐云一翻身躲过,闪到撼地大汉面前,眼见他那手中钢刀挥下,徐云一侧头躲过,一记日月刀鞘砸向那正呈下落之势的钢刀,“镗啷啷”一声,钢刀落地,震得那本就以蛮力着称的撼地大汉一阵手麻。 徐云见二人没了兵器,又受了伤,他也收回日月刀,一跳脚对着那撑天大汉就是一个嘴巴。 “撑天是?” “啪”的一声,疼的那撑天大汉两眼冒金星,心道今天是怎么了,净挨嘴巴了。 “你敢打我!”气得撑天大汉火冒三丈。 “我还踹你呢!”说着徐云一脚蹬向撑天大汉的肚子,这一脚力道可不小,踹得那撑天大汉两头扣一头,鼻子都快贴到膝盖了,像个虾米一样,一下子被踹飞了两丈来远,那撑天大汉捂着肚子趴在地上根本起不来了。 徐云低头躲过身后撼地大汉的一拳,这撼地大汉不善言辞,面上也怒气冲冲,那双目中都喷出火了,凶神恶煞。 徐云回手一个嘴巴打在撼地大汉脸上:“撼地是?” 那撼地大汉闷哼了一声,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没等回过劲儿来这徐云又是一巴掌:“劫道的是?” 直抽得那撼地大汉原地转了一圈,徐云又一脚踹在撼地大汉屁股上,给蹬了个狗啃屎。 “不说话觉得你挺有派?” 再说那撑天大汉,缓过劲来咆哮着举拳冲向徐云:“好小子,爷爷我今天跟你拼了!” 徐云闪身躲过拳头,跳起脚来一巴掌抽在撑天大汉脸上:“让我们脱衣服?” “啪”的一声,那撑天大汉原地晃了三晃,反应过来怒吼道:“别打我脸!!!” 徐云见那撑天大汉怒吼中带着羞耻的哭腔,心中一阵好笑,他可不管那些,躲过撑天大汉凌乱的拳法,跳起来又是一个嘴巴:“还想指染我妹妹!?” 没等说完反手又是一个嘴巴:“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撼地大汉也从地上爬起来,挥着拳头冲向徐云,徐云照打不误。 简短来说,这徐云就如同老叟戏孩童一般,辗转腾挪与两名大汉之间,那巴掌抽的如放鞭炮似的,噼啪作响。不大一会,这两名大汉那脑袋肿得如同木瓜一般,眼睛都被打封候了。 梁文婷在一旁大笑,鼓掌称快。 又打了一会儿,徐云也略感乏累,一退身停了下来,再看那两名大汉被打得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还在那挥着拳头。 好一会儿发现没人了,确切的来说是好一会儿发现没挨嘴巴了,才停了下来。 撑天大汉坐在地上,嘴角淌着血,感受着那些松动的牙齿,含糊不清的说道:“今天真他妈倒霉,碰到硬茬子了,这揍挨的,这亏吃得这个暴!” 撼地大汉也气喘嘘嘘,照比撑天大汉他还好点,徐云主要是打撑天大汉,因为他嘴没把门的,但这撼地也好不到哪里去,说话声音也是含糊不清:“哼,若是在马上拿着我们趁手的兵刃,指不定谁打谁呢。”说罢一翻嘴“噗”的一声,吐出两颗槽牙。 徐云在旁一边缓着气儿一边听着,感情这两个人是马上的部将,嗯,我说怎么觉得他俩有劲儿使不出呢,看其武学路子,走的力道方向,也确实适合马上作战,算了,管他们呢,气也出了,早点处理早点完事儿。 想到这里徐云自拢雀缠手上弹出破月刃,道:“留着你们也是祸害人,不如小爷我就送你们见阎罗!” 说着一跟步冲向两人挥刃便割向其咽喉。 就在这时,只见自树林中斜刺里杀出一匹如雄狮般的战马,马上人一把大刀逼开了徐云,伴随着一声暴喝。 “敢杀我刀屠的人!你活够了不成!!” 第六十回 猛刀屠,生来双眼蔑群容! 徐云定睛一看,只见来者人高马大,四十岁左右,身穿虎皮古塔森罗袍,大冷天半个胸膛裸露在外,浑身肌肉似虬龙般隆起。往脸上看,浓眉大眼,虎目生威,散发着令人极其不舒服的煞气,一方海口胡须根根立起,半面虬髯。再往上看一头怪异的短发,好似少林俗家弟子。 看手中一把不符合常态的大刀,殷红血色,锋口透着寒光,这刀身长半丈有余,刀背厚一尺有三,看那模样重似二百余斤,若明眼人观得,这刀定有称号,名曰碎仙头,意比神仙也斩,也比地鬼也碎,曾位列兵器谱前十之中,只不过二三十年来,神兵辈出,被淹没在众众之列,但其神兵之锋也不容小觑。那碎仙头被这人拿在手中,看这模样,真好似铜金刚,堪比铁罗汉。 再看胯下那匹战马,浑身棕黑毛色,脑背鬃毛倒卷,不似寻常马匹高挑健硕,这马敦实厚重,单看那马蹄就能有半丈高,二尺来粗,一跺地尘土飞扬,如同雄狮一般,这马有个雅名,是为十大名马之一的“卷毛狮子鬃”。 “妈的了,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动我刀屠的人,活腻歪了不成!?”这自称刀屠之人拿着碎仙头指着徐云喝道,胯下马嘶历历暴吼,那吼声如嗜血凶狮一般。 身后又自树林中窜出百十来号喽啰,当中有人牵过马匹,抬过兵器,予撑天撼地两名大汉。 那撑天大汉一见自家主子来了,手中端着一把斜月三星大砍刀,一拉马的缰绳,催马来到刀屠近前,拿刀点指徐云,也是狗仗人势:“他活腻歪了!寨主爷,你看给我兄弟俩揍的,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宰了他们,替我兄弟俩报仇啊殿主爷!” 刀屠看了看这撑天大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反手一个嘴巴,这力道可不小,直接将撑天大汉自马下抽了下去:“两个废物!一个毛头小子都解决不掉,反被人打成这副熊样,若不是我闲来无事带领众喽啰巡山打猎被我遇上,焉有你们的命在!给我滚回去,少他妈在这给我丢脸!” 那撑天大汉不敢再言语,灰溜溜的从地上爬起来,骑上战马,拨马回到人群之中自不再提。 徐云见这阵仗,人过一百人山人海,各个精壮干练,手持兵刃,堵满了这官道。 他抱拳说道:“刀屠前辈,小子这厢礼过去了,你手下人不讲道理,我身上本有一锭白银,打算孝敬给您,他们却不信我身上只有这些,大冷天的叫我兄妹二人脱光衣服让他们检查,这是不是欺人太甚了?无奈之下我才出手伤人,还望前辈理解。” 那刀屠端坐马上打量了打量徐云,眼中露出不屑之色,鼻子一哼:“我手下人叫你脱就脱,检查完自会还你衣物让你逃命,你不从还出手伤人,你是不是不晓得我刀屠的名号?!” 徐云一见这家伙也是个蛮不讲理的主,看样子也无需好言相慰,心道凭我功夫若真打不过,我还走不得吗,想罢语气也生硬起来,眼睛一眯也不退步,道:“我还真没听说过,愿闻高号!” “好,你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那刀屠扶着战马鬃毛探身说道:“这阎王岭方圆八十里都是我的地盘,我乃岭上森罗殿主活阎罗,刀屠是也!” 徐云听罢,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心道光顾着打斗,还未观察这四周,虽说大白天,但总有乌云遮顶,显得鬼气森森,阴气重重,怪不得称之为阎王岭,眼前名唤刀屠之人自称森罗殿主,号称活阎罗,看来又是一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看手下人如此,也不足为惧。应是如同那昊天山寨张大哥一般的人物,只不过眼前这人照比张大哥的侠肝义胆,可差远了。 想罢他故作惊讶,失声道:“啊!你就是刀屠!大名鼎鼎的活阎罗就是你!” “正是某家!知道殿主爷的威名还不束手就擒!”刀屠心中得意,脸上作着凶相。 徐云见状噗嗤一乐:“没听说过。” 这下可气坏了活阎罗刀屠,心道奶奶的熊的,这小子合着把我当傻子耍了! 若说徐云听没听过这名号,他没听过,像徐云行走江湖,哪座仙山洞府九沟十八寨三十六处尘烟七十二道草寇,太多太多,但神州之大,也不能各个都认识个遍,听说个遍,这刀屠之名,徐云也确实没听说过。 咱讲这刀屠一号,姓刀名振宇,土生土长的汝宁人士,其父刀天正为本地头号大财主,汝宁城行镖走商的买卖全部被其垄断。大明朝刚开国时定都南京,北上伐元时,刀天正迫于压力散尽家财供应明军所需,伐元成功班师还朝时,明太祖不忘旧恩,御笔亲封刀天正为汝宁侯,每年享皇王俸禄百石,三辈世袭。这刀天正自此在汝宁名望更胜从前,自得了御笔亲封,又有家中镖师武行无数,脾气是越来越大,一时间在汝宁府呼风唤雨只手遮天,就连府上衙门都奈何不得这刀姓一家,这汝宁城就差点没在城楼上改名刀家的天下了。 再说这刀天正膝下一子,就是这刀振宇,家中千顷地一颗苗,含在嘴里怕烫了,捂在手中怕凉了,就这么惯着,要什么给什么,若是哪个惹了这小侯爷不高兴,轻伤重死,还没成年时那童养媳就数不胜数,待到弱冠之年走在街上相中哪家的姑娘直接就派人抢了过来,汝宁城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家家户户但凡有个大姑娘小媳妇儿的,都不敢出门。 这刀振宇小小年纪就纵欲无度,身体渐渐吃不消,刀天正见儿子如此,也是心疼,于是托人情走关系给刀振宇送去了九江府佛陀山学习武艺,以期盼儿子将来自己不再人世,也有个防身之术,同时少林佛家戒酒劫色,身体也会有些好转。 自进了少林寺,以其之前欺男霸女的性格与寺中自会发生冲突,但少林派人家可不管你什么侯爷不侯爷的,棍棒相加,顶缸挑担,经过一番管教,刀振宇倒是不像以前那般造次。 后来辗转学艺过程中,就拜为少林五大禅师之一的寂灭禅师苦面佛门下,刀振宇深谛佛法,但与他老师一样,唯独这嗔怒这一戒守不住,就这一点,也合寂灭老禅师的脾气,把自己的能耐倾囊相授,同时他也真有练武的悟性,这一学艺就整整一十九年,少林派七十二绝技样样精通,其中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罕有破者。 这一十九年刀振宇一次家未回,只与家中书信往来,但也不甚其祥。后艺成还俗下山时,寂灭和尚又赠宝刀又赠宝马,生怕徒弟吃了亏,宠爱有加。 这一下山短短小二十年就过去了,刀振宇也成熟老练了不少,转眼就四十多岁的人了,再回到家中,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来近几年汝宁出了个烈峰山,这烈峰山与刀天正素来不合,同时家中又有人在朝为官,实力远大于刀天正这个汝宁侯,这些年刀家与烈家名争暗斗,老百姓可遭了殃,时不时就在深街闹市聚众持械斗殴,官府哪边都不敢得罪,干脆俩眼一闭,任凭那惊堂鸣冤鼓敲破了连管都不管。 后来有一次事情闹大了,直接惊动了朝廷,当时朱元璋已经年老体衰,一切都交给马娘娘掌权,这烈峰山一势力又依附于她。这下可苦坏了刀天正,先是被拿掉俸禄侯职,又被抄了家产充公。好赖刀天正还活了下来,眼看这汝宁城没法待了,想着去少林投奔儿子,又怕耽误儿子学业。最后带着几名还算忠心的仆人,又用仅有的余钱租了个破房子,但终究不是烈峰山的对手,他遭其处处打压,最后郁郁而死。从此这汝宁城又成了老烈家的天下。 刀振宇下山回到汝宁一时间大变样,找到知情人一打听,这下可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虽说在少林参悟佛法,但其骨子里也不是善类,这一下又把他压制多年的恶意涌起,一人一马一把碎仙头,引出一段血洗汝宁烈家府的惨案。最后为了逃罪,躲到了阎王岭。 眼看这三不管地带,凭着一身武艺扫平了周围不入流的山寨草寇,刀振宇索性就扎根阎王岭,坐卧岭中山,招兵买马。在那群山环抱之处建造了森罗殿,改名刀屠,自号活阎罗。又招揽了撑天、撼地、搬山、倒海、翻云、开江、擎松、灭烛八名大汉,这八名大汉各有所长,前四名为马上部将,后四名为地上兵将,各有千秋,合称森罗殿的“四梁八柱”。后刀屠再往下又命了夜游神、巡夜叉、旱魁拔、河伯、鬼虎等等一十六道山鬼。 经过几年的发展壮大手下喽啰近三千人马,方圆五十里皆有酒肆哨卡。俨然成了汝宁一带家喻户晓的山大王,实力雄厚。以前官府想管,那时朝政慌乱,自顾不暇,就没功夫管。可现如今朝政刚刚稳定,却又有摇摇欲坠之势,加上刀屠手下兵强马壮,皆是亡名之徒,就连官府都不敢派兵围剿,生怕深陷阎王岭,做了九幽泉下鬼。说到底,那些拿着俸禄的官人儿,有哪些能玩了命的干活儿。 说到拦路抢劫,但这刀屠也不算凶残,定了规矩,因守佛门熏陶,就算遇到再美貌的女子也从不劫色,这也与其山寨中大多修练佛门武术有关,若是过路之人留下买命钱,为了检查是否还有私藏必须脱光衣服,若是没有便放行。行商镖师若不得不从此路过,也事先准备好买路钱财,刀屠对这方面也挺讲规矩,从不劫镖。阎王岭中也是飞禽走兽甚多,自给自足也未尝不可,若实在没有钱财供应山寨补给,则是带人下山逢村便抢,逢庄便掠,毕竟他是个土匪,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今日这刀屠便是想寻一路野味,打打牙祭,入冬时节,也正好于山上备些粮草,恰巧碰到此事,才有了方才这番对话。 第六十一回 还旧债,阎王岭化险为夷 刀屠闻听此言战马丝缰一带,口中断喝:“无名鼠辈,竟敢戏耍本殿主爷!你拿命来!” 说罢双腿一夹马身,那卷毛狮子鬃灵性过人,口中打着暴叫就冲向徐云。 徐云也料到刀屠这般如此,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眼见那刀屠马匹横错之时举着大刀冲着自己砍下,脚尖一点地,噌的一下窜起一丈来高,手举那未拔出的日月刀鞘,对着那呈下落之势的碎仙头就砸了下来。 “风大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哐!”的一声,那碎仙头被日月刀鞘砸了个正中,刀屠没想到徐云的动作如此迅猛,一记大刀正砍到右边石土之上,将那冻土劈裂了数道缝隙,蔓延出去老远,刀屠本身坐在马上也好悬没被这下落之力带下马去。 刀屠勒住缰绳拨回马头,见徐云正后空翻稳落在地,心道这小子好迅猛的身手,口中也不由得赞道:“好小子,身手不错。” 徐云也手中一震,心道这刀屠使得什么兵器,这般坚固,普通兵刃不被我这刀鞘砸扁了才怪,看来这定是个宝贝家伙。那碎仙头乃是十大神兵之外的兵刃,虽说上过兵器谱,但还也没那李若水用的梵音碧竹弩的名气大,也不怪徐云不得而知。 眼见刀屠催马又杀了过来,徐云手中一紧,也是挥着日月刀鞘一冲而上。 这回打斗徐云可吃了亏,这徐云顿时就是心中一沉,就凭刀屠胯下名马,徐云想要胜了这刀屠也是费劲。那刀屠是马上的武将之风,人借马力,马听人使。 论迅捷,徐云能略占一些上风,但这名马通灵,徐云想攻击马的下盘时,不用刀屠做何动作,这卷毛狮子鬃自己就能躲过去; 论力道,刀屠本就一力降十慧,又练就的少林派实打实的硬气功金钟罩铁布衫之能,再加上宝马良驹的力道,一人一马加起来断然不是徐云能抵挡的; 论耐力,徐云是马下的步将之能,江湖人士,胯下没有马,再一个他也不会骑马打斗,人家刀屠是坐着马上挥着两只手就可以,而徐云是上窜下跳,左右前后,虽说给刀屠忙乎得眼花缭乱,但时间长了,耐力自然不如这刀屠; 再论功力,刀屠自少林派分寺九江府佛陀山出家,拜寂灭禅师苦面佛为师,学艺了整整一十九年,小二十年的功夫,心法定为佛门上乘,武功也是在化境之上。而徐云自幼跟随爷爷徐震林修练,十八九岁才出了无忧谷,后来浪迹江湖,这点来说,两人功力倒是相差无几。若真较起真来,恐怕这刀屠还高着徐云一层。 徐云本就轻功擅长,但如此打斗也吃不消,两人一个马上,一个步下打得是难解难分。刀屠大刀带着罡风,骑着胯下骏马如雄狮暴怒,招招不离徐云要害;那徐云上窜下闪,辗转腾挪,挥舞着日月刀鞘如同神铁大棍一般,砸得刀屠与胯下宝马虎口发麻。 两旁人都看傻眼了,都张着嘴看着,太精彩了,这两人一直打到日近晌午,一百多个回合没分胜负。 那猛刀屠是越打越急,这么半天还没拿下眼前这小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后威信何在。 而徐云也是心急,这想跑还跑不掉,大轻功再快再精妙也是消耗内息,怎么能比得上刀屠那胯下的宝马良驹,况且他不是一个人,还有梁文婷在这。 站在后面的梁文婷也是心中焦急,好几次想上去帮忙,却不得不原地提防这森罗殿主身后的喽啰兵,若她上去,不用说,那些喽啰兵也会一拥而上,到时候可真就生死难料了。 战局陷入焦灼,徐云与刀屠都是呼呼带喘,动作也慢了下来。 而就在此时,官道尽头走来一位出家的僧人,这和尚肥胖异常,大冷天那一颤一颤的大肚子露在外面,手中拿着降魔铲。在这和尚身前两名壮汉引路,再往后看,有一老二少跟着,这老者举步颠簸,拄着拐杖,被那两名青年架着行走,稍落于后。 徐云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来者正是大肚子禅师,苦面佛!身边那四名和尚他倒不认识,而身后则正是徐沧北父子以及红凤! 看清了模样,徐云脑袋嗡了一声,心道这几人怎么来了,真是冤家路窄,看来今日恐怕我与梁文婷插翅难逃。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顿时打斗间就慢了一招,被那刀屠人立马起,一记猛挥碎仙头砍过,可徐云也不是吃素的,见势不妙来了个缩梗藏头,同时手中日月刀鞘护在头顶,即便这般,徐云也是虎口发麻,那日月刀差点没离了手。 徐云不再恋战,急忙跳出打斗圈外,来到梁文婷身前,右手握着日月刀把,谨慎的看着那大肚子禅师。 刀屠正纳闷徐云为何不战,猛然一回头,只见授业老恩师被接了过来,“哎呀”一声惊喜,急忙跳下卷毛狮子鬃,当着一百来号喽啰的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往日骇人听闻不可忤逆半分的森罗殿主活阎罗刀屠头朝地上嘣嘣直磕响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寂灭禅师,刀屠口中尊敬万分:“不孝徒儿刀屠叩拜师父!师父近来可好?您可想煞徒儿也!”说着眼眶一湿,还掉下几滴眼泪,看样子这师徒感情真不薄。 也难怪,这刀屠自佛陀山回到汝宁,整整六七年没见师父,自己本身干这般勾当,也无法前去拜望寂灭禅师,怎能不想念? 前几日收到师父飞鸽传书,说自己前往南京府,路过此地顺道探望探望这关门弟子。刀屠接到书信后,急忙派人去迎接师父。 本以为按老师信中所说晚些时日到,森罗大殿内张灯结彩,红砖铺地滤水净面,只等寂灭禅师到来,可没想到今天他们就到了,恰巧又遇到了这一幕。 这寂灭老禅师一见自己徒儿这般如此,也看出其赤诚之心,他内心也颇为感动,连忙将手中降魔铲交给身边引路的大汉,双手相搀刀屠,口中爽朗的大笑,那笑声震得人耳膜声痛,两旁树木哗啦啦直响:“好徒儿,来来来,快起来让为师好好瞧瞧。” 刀屠点头一抹眼泪,站起身来相扶寂灭禅师。 苦面佛端详一阵刀屠,开心的笑道:“好,没变,还是看样子,这些年我也听说你的发展了,为师不褒不贬,还可以,还可以,哈哈哈哈哈……” 而刀屠则俯首帖耳,恭声应是。 有人欢喜有人忧,暂且不提苦面佛与刀屠相聚交谈,单说徐云。 他握着那日月刀的手都出了汗,他没想到如此冤家路窄,更没想到这苦面佛竟然是那刀屠的师父。 若是单单刀屠还勉强应付得来,可这苦面佛,徐云实在是打不过,人家三层力道就能要了他的小命,更何况其身后该站着徐沧北,不管他脚上的伤再这半月来好没好利索,单是剑客的身份,虽说如今腿脚不便,若是拼了老命,也够徐云喝上一壶的,再有徐衔与红凤,皆是难缠之辈。 倒不是徐云怕死,而是他还有许多许多重要的事未办,就这么命陨当场,他实在是不甘心。 徐云谨慎的看着面前这群人,目光扫到徐沧北父子与红凤时,只见那三人一见徐云眼珠子都喷出火来了,满口罡牙咬得嘎嘣嘎嘣直响。奈何苦面佛在与爱徒叙旧几句,才忍着没有发作,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恐怕这徐云早就死了万遍了。 徐云再偷眼观瞧梁文婷,只见那梁文婷一见红凤也是因为愤怒,满脸涨得通红,却也没有发作。 这苦面佛与爱徒简单叙完旧,刀屠简单阐述了事情经过,苦面佛心中略一惊讶,望向徐云,打了个佛礼,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前面那满做凶相的施主,可是徐云?” 徐云见苦面佛问向自己,心知事到如今刀山林火海阵也得硬着头皮上了,说不担惊是假的,徐云抿了抿嘴,上前了半步,道:“不错,正是在下。” “佛爷,这小子可留不得啊,若放他活下去,必是祸害。”站在苦面佛身后的徐沧北说道,他左脚到现在还偶尔用力血流不止,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他被徐云伤得是脚筋,如今这飞侠客之名貌似成过去之事了,他现在恨透了那徐云,恨不得他原地暴毙才好。 苦面佛痰嗽一声,面露不悦,心道你什么身份,论江湖地位论皇王官职你也比我差着好几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发作,尤其当着自己的爱徒面前,于是口诵佛号,道:“老衲自有定数,飞侠客不必操心。” 这一声飞侠客还略微加重了声音,说得徐沧北满脸通红,低头咬着牙不再说话。 苦面佛接着看向徐云,道:“真是有缘啊,这才分别半月,又在这里遇见了,哈哈哈,缘深,缘深啊。” 徐云也点了点头:“嗯,我也没想到,说起来,还早多谢老禅师那一掌相送之恩。” 苦面佛眯了眯眼睛,心道这小子好生牙尖舌利,随即洒然一笑,道:“嗯,你我如此有缘,那一掌也不算什么。” 这句话气得徐云一时语塞,感情着苦面佛也是个脸不红心不躁的主儿。 见那苦面佛转头问向刀屠:“徒儿,对面那徐云没伤着你?” “回恩师,没伤到,不过也就是衣角裤腿划破了几道口子,无伤大雅。”刀屠禀道,这刀屠心中也是纳闷,听师尊与徐云说话云里雾里,似有交情又不像,那个左脚带伤的老者还急于诛杀徐云,本就粗犷性格的他看到这一幕不免得有些糊涂,他自然是不晓得师尊与他到底什么关系,只能如实回禀。 “嗯,很好。”苦面佛点了点头,又望向徐云道:“好在你没伤到我徒儿,不然,你就走不了了。” 徐云一愣,这话什么意思,他不明所以,一脸疑惑的看着苦面佛。 “哈哈哈……”苦面佛大笑,用手指点徐云,道:“快滚,快滚,今日就放了你了。” “不可!”一声焦急的声音传来,正是徐沧北,只见这飞剑客拄着拐杖急忙来到苦面佛近前:“佛爷,这小子不能放啊,后患无穷啊佛爷!” 苦面佛眉头一皱,道:“我与青阳子多少有些交集,自从这小子大闹青阳观后,江湖谁人不知他与那牛鼻子的关系,放这徐云一马,以后两清了,不必多言。” 徐沧北眼看到嘴的鸭子飞了,心中大急,也顾不得眼前形势,道:“佛爷,想必这徐云早已在圣上的必杀名单上,您要放走了他,这要让当今圣上知道,可是罪不可恕啊……” “放屁!”苦面佛终于忍无可忍,犯了嗔戒,指着徐沧北的鼻子就骂了起来:“你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我焉有你的命在!在这里跟我指手画脚!本禅师怎么做还用你来说三道四吗!?拿建文帝那个毛头小子压我!你也不看看现在你身在何处!滚回去!小心佛爷不高兴要了你的小命!” 这一顿臭骂造得徐沧北脸红脖子粗,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再看看四周,阎王岭的人各个凶神恶煞般的看向自己,尤其那刀屠,见自己惹其师父生气,鼻子都快喷出火了,吓得徐沧北脖子一缩,拄着拐杖一声不吭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来到儿子徐衔身边,徐衔扶着爹爹,他也是气愤不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自己的父亲,当儿子的脸上怎么能挂得住,但他也不敢造次,同样低着头,眼中一抹凶光却一闪而逝。 再看那红凤,虽说听苦面佛放走徐云二人心有不甘,但他可比徐沧北知趣多了,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回过头来再说徐云,一听事态落得如此地步,对着苦面佛抱了抱拳,道:“既如此,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禅师今日大恩晚辈他日定当偿还!” “少来这套!你见到青阳子,告诉那老牛鼻子,就说我苦面佛不欠他的了,下次相见之日就是刀兵相较之时!快滚!”苦面佛不耐烦的挥了挥宽大的衣袖,不再理会徐云。 “就此别过!”徐云也不再多言,心道都说这苦面佛喜怒无常,趁着他没改变主意赶紧溜。 想罢带着梁文婷跳上马匹一骑绝尘而去。 第六十二回 散云峰,乱云飞渡自巍然 襄州西北十里,与南阳郡县分界处,有峰名曰落月散云,又有群峰似众星捧月般矗立,顾名思义,那山峰高得比下了广寒月宫,冲破了滚滚尘云。 这散云峰上并无人工修筑的栈道,若想上峰顶,只能凭借山势临起的峰刃与青阳观道士常年上下山采购物资时所攀爬出的青路而行,所以徐云每次来此地都要费得一番周折,若是普通人想上得这散云峰,定是比登天还难。 而青阳观,单立峰顶,好似独遗于世,不似人间凡物。 散云峰顶地势平坦,宽阔无比,仿佛鬼斧神工一般,百余丈方圆,东汉年间,青阳观道主花费巨大人力物力依势呈九宫八卦之格将青阳观建筑其上。 一座主殿,尊奉三清道祖圣像;主殿右侧一座寝宫,乃是历代观主日常居住之所;依次左右两座阴阳偏殿,供那取三十六天罡道教位数的弟子修行;两座偏殿次位各一座居舍,为青阳观弟子日常居住所用;再次位,为两座客舍,供有幸得青阳子相邀的友人前来居住。 八座建筑相辅相成,按八卦合围,外围各卦位摆放兵器架谱或木人桩,供众弟子日常修练。中间一座巨大沉香铜炉,常年香火鼎盛,透出天外。那每座建筑衔接之处又有八道木栈自这落月散云主峰通向次峰。这青阳观并无普通寺院道观般高大围墙,只是象征性的在入观之处延伸三丈台阶,依凭天险,无人来犯。整座青阳观蕴涵道家至理,恢宏无比,可谓古今九州仙家牛耳。 徐云与梁文婷喘着粗气坐在台阶之上,回复着内息,梁文婷低头看了看身后的百丈峭壁,心有余悸。若不是有那些常年上下山峰的竖刃蔓藤,恐怕,想上这青阳观,如登天之难。 她又抬头看了看那四周的云海,正值晌午,烈日透着滚滚白云,不由得身心陶醉。 徐云面对那云海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若是青阳爷爷应允,你以后就在这里安度,不知你可愿意?” “若是了无尘事,我愿意,不过云哥哥,你会来吗?”梁文婷俏皮得眨了眨眼,与徐云相处这段时日,那刹血娇魔的踪影,也淡化了许多。 “或许会。”徐云一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走,去见青阳爷爷。” 话音未落,却听得身后一声稚嫩的吒喝:“你们是何人,未经观主允许,竟敢擅闯青阳观!” 徐云二人转过身观瞧,梁文婷不由得噗嗤一笑,再看那台阶上方,一名八九岁身穿灰色小道袍的童子手持木棍对着两人,粉嫩稚幼的小脸蛋,因为冬季寒冷,两行鼻涕出溜出溜的挂在鼻子下,胖乎乎的模样煞是讨人喜爱,或许因从未见过生人,那握着木棍的双手因惧怕不由得颤抖,但这小孩子眉宇之间有着一团英气,乌黑的大眼睛闪着倔强看着徐云二人。 徐云与梁文婷走上前去,吓得小道童倒退数步:“你你你……你们别过来!师父新传授给我的棍术惊天地泣鬼神,我再伤着你!” 徐云哈哈一笑,蹲下身来,用手拨开那棍子,在那小道童脸上轻轻的掐了一下,语气充满喜爱的问道:“小家伙,什么时候入观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那小道童抿嘴看向徐云拨开棍子时手上的拢雀缠手,大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水雾,突然间一个屁墩坐在地上“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弄得徐云连忙背过手,藏起了那略有凶相的缠手,一时间不知所措。 梁文婷见状也蹲下身来,道:“小道童不要哭,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从腰间拿出徐云赶路时给她买的还未吃完的糯米糖,在那小道童的面前晃了晃。 那小道童止住哭声,好奇的看着糯米糖,问道:“这是什么?” “很好吃的,非常甜,你尝尝。”梁文婷递给这小道童。 小道童接过糯米糖,狐疑的看了看,又闻了闻,最后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嗒嗒嘴,一下子乐了起来,道:“真的很甜,姐姐没骗我!”说着将整个糯米糖送进了嘴里。 梁文婷又将那些剩余的糯米糖自包裹里都拿了出来,递给小道童:“喏,这些都给你。” 小道童道了声谢接过来抱了满怀,他居住这峰顶青阳观,到家讲究一日三顿清汤淡饭,哪里吃得过这等甜美小食,一时间不由得喜出望外。 徐云也很是喜欢的看着小道童,抬眼看见走过来一名中年道士,连忙站起身来,作了个揖手,笑道:“见过天魁道兄。” 那道号天魁的中年道士回了个揖手,同样笑道:“二次登峰,别来无恙啊!” 徐云脸一红,他知道这天魁星说的是自己几年前来大闹青阳观之事,只为求见青阳子寻神术之法。其实那三十六天罡哪一位的功力都不低于徐云,只不过青阳子有令在先,不可伤及徐云,本不想告知徐云大还神术之法,恐其步徐震林后尘。 可徐云怎能听罢,愈闹愈烈,其中七位天罡结七星阵困住徐云,这徐云急火攻心心魔丛生,拔出了劈天日月刀,眼看就要宁损己命伤及天罡破阵,青阳子无奈才出面制止住徐云,又禁闭其数日,后经几番波折青阳子实在拗不过徐云,才告知其大还神术之法。 “不会了,不会了。”徐云尴尬的笑道。 天魁道士一笑,看着徐云也不住点头,语气和蔼,道:“这几年我虽未下山,却也听得了你的传闻,不错,成长不少。” “惭愧惭愧。”徐云低头笑道。 “哈哈,师父在偏殿讲道,却也知道你们来临,派我来招呼二位。”说着天魁道士挥手招过来那小道童,语气溺爱,却面目严肃:“天巧,不是让你听师父讲道吗?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大师兄,这糖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吃一块。”小道童满嘴含糊的说道,伸出小手抓着糖递给天魁。 “拿了人家的东西,有没有谢过啊?”天魁轻轻拍了拍小道童的脑袋。 “当然谢过了,你不是常教我仁义礼智信什么的嘛,我怎么能忘。”小道童低着头嘀咕道。 三人捧腹,天魁让小道童回去听道,将徐云二人领进客舍。 沏了壶茶分别倒给徐云与梁文婷:“这茶是新采购的,入冬了,就各式各样藏珍了些,尝一尝,合不合口味。” 两人喝了一口,驱散寒意,梁文婷不住点头,道:“这真的是好茶呢,一股清澈透心之感,与我之前所喝的茶都不相同。” “这位姑娘说的极是。”天魁笑道:“其实最大的原因在于沏茶的水源,乃是无根之水。” “无根之水?”梁文婷疑惑。 徐云在一旁指了指头上,笑而不语。 梁文婷恍然,道:“是雨水?” “不错。”天魁笑道:“青阳观所处位置极高,伸手可揽月摘星,但无论多高,就算三十三层天之上也会有云体,有云就有风雨雷雪,所以这青阳观所接触的雨雪相比尘世间的雨雪最为洁净,青阳观常年食用无根之水,却也是这里的一道特色。” “妙。”梁文婷赞道。 “方才,我见您唤那小道童为天巧,那之前的天巧道兄……”徐云问出了疑惑。 天魁的面目逐渐充满了哀伤,道:“唉,天巧师弟他前些年日下山游历,遭人杀害。师父震怒,派出天杀天孤下峰查凶,终于查获凶手,原是我那师弟下山游历时伸手除了为祸当地的一座土匪窝点,当地官府赠于天巧师弟许多银两,你知我青阳观不忌杜康,不过在观中也有限制,我那师弟又颇为贪杯,出了青阳观又有了银两整日醉生梦死。一日喝得烂醉租船渡江,露了富,遭到船家谋害,天杀与天孤二位师弟调查多日,后将那船家绳之以法。去年师父外出访友时偶遇一孤儿,观那孤儿命格与青阳观收徒规范相符,于是就收养回观,就是现在那个小师弟了。”天魁说到这里笑了笑:“那小孩子精灵古怪,道观上下众师弟都是喜爱,师父也最疼爱他了,也给本就沉闷的道观添了些生机。” 徐云听罢也是面露哀伤,他虽与之前天巧道士相处不久,但也共事过几日,那道士生性活泼,与自己年龄相仿,得知丧事,也不免心中惆怅。 青阳观以三十六天罡道数为众,传承道法以取替为本,折损一位天罡将,也是着实伤了元气。虽说青阳观不问尘世,从不参与凡尘争斗,可那骇人听闻的天罡阵若是再想结成,恐怕得再等数年了。但纵然如此,青阳观的实力也不容武林同道小觑,青阳子本身实力为武圣境,手下三十七道徒位皆为化境,有七星、八卦、九宫等大阵加持,又凭借天险,也绝非当今一流势力能触犯得了的。 天魁道士又陪着徐云二人闲谈一阵,起身道:“师父讲完道了,我到你们去见师父。” 二人点头,起身赶往主殿青阳子日常修行之处。 将二人引到主殿门外,天魁道士恭敬禀报一声随后退去。 “进来。”苍老的声音想起,徐云心头一震,终于见到除去爷爷能将自己所有心事全盘托出的这位老人了。 徐云带领梁文婷推门而入,只见主殿三清像肃立,香烟袅袅,青阳子闭目盘坐蒲团之上,双手归心。 徐云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响头:“见过青阳爷爷。” 青阳子睁开双目,目光平和的看向徐云,道:“来了就好。” 第六十三回 不知年,应是好景也虚设 青阳子看向徐云,目光缓和,又看了看其身边的梁文婷,眉头一皱,自语道:“真像啊……” 徐云听闻,眼睛一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阳子看罢,让二人免礼,指了指蒲团,二人盘坐其上,对着徐云说道:“郡主状况如何?” 徐云语气缓缓:“五件神物俱为泯灭,消散无形,爽儿神色,稍有好转。” “那就好,云儿,目前只差玄天珠一物,大还神术若是功成,则是千百年来天显奇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青阳子问道。 “此番前来,晚辈有事请教青阳爷爷。” “但说无妨,我这把老骨头,能做也就做了,无需顾忌。” “是。”徐云点头,谢过青阳子,他看了看梁文婷,将其状况与青阳子详细说了说。 青阳子听罢点了点头,道:“不足为虑,不过,青阳观规矩自古传承,繁琐颇多,若我传你心法,你便为我青阳观中人,自此修行散云峰,不知这位小友可愿否?” 梁文婷听罢低头不语,这时徐云缓缓对着青阳子磕了个头,道:“青阳爷爷,文婷她身负大仇未报,但她体质不容再辗转江湖,急需平稳,若她大仇得报,定会潜心修道,不问尘世。” “哥……”梁文婷看向徐云,目光闪烁不定。 “这是你最好的归宿。”徐云一笑。 梁文婷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好。”青阳子一笑,对着徐云道:“你这次来,可有什么新消息带给我知?” 徐云点了点头,道:“我已知父母踪迹。” 说道这里,青阳子眉头一凛,急道:“速速讲与我知!” “是。”徐云点头,于是恭恭敬敬的将自下了昆仑山来到北平,燕王所讲、辽东遭遇、汝宁劫道只是原原本本的讲给了青阳子,同时又说出了自己对燕王的疑惑。青阳子略皱眉头的听着,不时手捻须髯,面露思索。 徐云这一叙述,足足一个时辰。 青阳子听徐云叙述完毕,面露哀伤:“看来,我那沧澜侄儿早已不在人世……” 徐云低头沉默。 “这样,你们先下去,时辰也不早了,用些饭菜,休息休息。有些事,我还需要仔细思索一番。”青阳子点手唤过来大弟子天魁。 两人点头,跟着天魁下去。 青阳子盘坐蒲团,目光望着观外云海,时而凛冽,时而温和,好一阵,又缓缓闭上了双眼,打坐起来。 汝宁,阎王岭。 刀屠在森罗殿大排宴宴,为师尊接风。 聚义分赃厅台上,一把兽皮大椅,苦面佛端坐其上,独自享用面前那满满一桌的素菜,出家人不食酒肉,刀屠一手持筷一手持茶壶端立其身侧,为师父夹菜倒茶,可别小看这桌素食,那比肉菜还美味,每道菜过了八九遍油,端得是香气诱人。 右边次桌为徐沧北父子与红凤,同样的一桌素菜,稍微不同的时上了几壶上好的花雕酒。 左边次桌菜序一致,为撑天、撼地、搬山、倒海等八名罗汉位。 再往下,台下一十六道山鬼、数十桌喽啰兵开怀畅饮,好不热闹。 苦面佛看了看刀屠,凶悍的面容难得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坐下,一起吃。” 刀屠低着头恭敬的说道:“师父在,哪有徒儿坐的道理,多年未见,也好让徒儿尽些孝道。” 苦面佛一笑,道:“你都说多年未见了,为师也甚是想念,难道让为师抬头看你不成?” 刀屠这粗莽的汉子听苦面佛如此说道,顿感慌张,连道徒儿不敢,遂坐在苦面佛身侧。 苦面佛见状哈哈大笑,拿起筷子夹着菜肴,丝毫不顾及吃相,满嘴油腻。 刀屠却不敢伸筷用餐,就连屁股都直沾着凳子一个边,可见苦面佛在这杀人不眨眼号称活阎罗的心中有多大的分量。 茶饮半盏,菜过五味。苦面佛剔着牙看向下面还在举杯畅饮的喽啰兵们,不知在想着什么。 “师父,徒儿带您去参观一下我这阎王寨,一些机关暗道器驽埋伏我还是有些不通,还望师父替徒儿拿个主意。”其实哪有什么不通之处,这大寨铜墙铁壁,内含三十六道暗弩七十二道销信,固若金汤一般。只是刀屠看出苦面佛已用完餐,端坐无趣,又想与师父多说些话,于这里不便,故此才提道。 苦面佛一拍大肚子,道:“也好,就与你走一走。” 刀屠招呼过徐沧北几人慢用,又安排了住处,头前引路与苦面佛在寨中巡逛。 一路上刀屠不断讲解,苦面佛时而也指出一些不足之处。两人来到一处高地,俯视大寨,灯火通明,俨然似一座小城池一般,坐落在岭中茂密的森林中。 苦面佛心中不由得暗自赞叹,我这徒儿离开我短短数载,居然亲手能建出这实力,坐拥阎王岭,威震汝宁,实属难得。 “徒儿。” “徒儿在。” “为师此次前来,一来是看看你,二来是有些事情要对你讲。” “师父所言,徒儿谨记。”刀屠躬身施礼。 “大明太祖平定天下,太子早逝,传位给了如今的小皇帝,其几位皇叔蠢蠢欲动,如今势力最大的,就是那北平的燕王。为防止消藩策略稳健进行下去,小皇帝效仿太祖时期所建立的锦衣卫,成立了护龙司。如今,你师父我,也是护龙司的人了,说到底,我还是六根未净啊……”苦面佛长叹一声,露出了怅然之色,那苦面,仿佛更加让人不舒服。 刀屠在一旁并未搭话,躬着身子认真的听着面前这世界上自己唯一亲人的话。 又听苦面佛接着说道:“为师加入护龙司有两个想法,一是想出出我那三十年前的一口恶气,会一会那曾经让我颜面扫地的人。二是为了你,徒儿,你建立这大寨数年来安然无恙不过是趁着这风雨欲来的世道,可你考虑过没有,若是有一时老朱家的乱子平息了,怎么会容忍疆土之内你这自称王的存在?” 苦面佛看了一眼身侧的刀屠,接着说道:“我自见你时,便知你这小子就野心颇大,如今这等成就,也不足为奇。可有些事情你要明白,武林势力再大,也大不过官府,五宗六派都不例外,更何况你这七十二路草寇呢?” “你混得再好,终究为贼匪。” “国之将乱,为师有责任替你脱去这身贼皮。” “过几日,我便带领你参加一次武林的盛会。” “站位,就站在正统顺位这一边……” 夜晚,月光皎洁,青阳观后峰。 明月高悬,面前是仙气飘渺的青阳道馆,身后便是茂密的松树林。 寒冷的天气,索性还没下雪。 徐云盘坐在一块青石上运转着心法呼吸吐纳,将日月刀横放双腿之上,但见他周遭一尺有余热气腾腾,浑身上下翻滚着热浪,满头长发无风自动,想是近日来内功又精进一步。 约有半个时辰,徐云睁开双眼,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盘算接下来的行程,忽见一个绛紫色身影自那木栈桥缓缓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屁孩儿,却是梁文婷与天巧。 待到近前,徐云问道:“快已定更天了,怎么没休息呢。” “这小家伙吵得我睡不着,三番五次到我屋子来,索性我就带他出来逛逛,顺便看看你。”梁文婷无奈的指着天巧,那小屁孩儿还无辜的眨着大眼睛,吸允着手指。 徐云摸了摸天巧的头,眼中喜爱。 “青阳爷爷教给你功法了吗?” “嗯,我觉得青阳道长特别慈祥,耐心的教我,我觉得这功法对我很有用。” “嗯,那就好,看来我的想法没错,你要在这青阳观潜修一段时间了。”徐云道。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走。”梁文婷低着头道。 “你听我的,潜修一段时间,平一平心中的煞气。你的仇,定会得报。”徐云劝道。 梁文婷用力的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徐云一笑。 小天巧懵懂的看着两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用一只小手紧紧的抓着梁文婷躲在其身后,另一只小手继续吸允着大拇指,略带惧怕的看着徐云,不由得引人发笑。 两人又闲谈几句,徐云问道:“你觉得这青阳观的伙食怎么样?” “清清淡淡,挺好的。怎么啦云哥?不合胃口吗?” 徐云面露古怪,摸了摸肚子:“确实有些清淡,不过也太清淡了……” 他又看了看周围,瞄见满是霜露的清雪地上几点斑驳的兽足,对着梁文婷道:“你俩在这等我,顺便去折着树枝。” “干嘛……”还没等梁文婷说完,只见徐云一转身就窜进了树林。 梁文婷疑惑的嘀咕了一声古怪,却也没多想,如今她对徐云充满了信任,便去折了些树枝后与小天巧等待徐云。 再说徐云,蹑足潜踪扒开落叶草丛,看着一窝雪白肥大的野兔,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树梢,一个硕大的鸟窝呈现眼前,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磨了磨满嘴洁白的牙齿。 在梁文婷的注视下,徐云提着两只野兔一只山鸡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大哥……你这也太能淘腾了。”梁文婷捂嘴笑道。 徐云一眨眼:“别亏了肚子。” 说罢自缠手中弹出破月刃,麻利的收拾起来,一边收拾一边丢给梁文婷一块火石,道:“生火。” 梁文婷虽与李若水年纪相仿,但久经炼狱杀场,自然没有像她那般怜惜萌物,麻利的生起火来,小天巧也未经世事,只是好奇的看着两人一顿忙乎。 不大一会,香味扑鼻,徐云依旧转开葫芦洒上佐料,撕下两只鸡腿,分别递给梁文婷与小天巧,而后吸允了下手指,道:“尝尝。” 两人接过鸡腿一口咬下去,那被烤得外酥里嫩的鸡腿一遇银牙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天巧登时睁大了双眼,一边吃一点嘀咕:“这也太好吃了。” 人虽小,吃这方面可胃口不小,三下五除二就将那鸡腿吃了下去,刚一抬头,徐云又笑着递了一只兔腿过来,小天巧道了句谢又吃了起来,小模样煞是可爱,让人一见了便欢喜。 徐云拔开酒葫芦喝着就吃着肉,那些树枝从火堆里有扒出来三个鸟蛋,捧在手里因烫用嘴吹着,手指快速扒着蛋皮,不大一会,乳白色的蛋清露了出来,递给梁文婷与小天巧:“野鸡蛋,大补。” “嗯,我这鸡腿还没吃完呢。”梁文婷道。 “慢慢吃,喝酒不?”徐云又把酒葫芦递给梁文婷。 “喝!”梁文婷接过酒葫芦灌了一大口酒,递给徐云:“舒爽!” “我也要喝!”这时小天巧也嚷道。 “哈哈,小家伙,行,给你,来,整一口。”徐云笑着又递给天巧。 小天巧好奇的接过酒葫芦闻了闻,香气扑鼻,便效仿梁文婷一样也喝了一大口,这酒一到嘴中就喷了出来,辣得天巧直吐舌头。 “哈哈哈。”徐云与梁文婷笑了起来,梁文婷顺着天巧的后背,笑道:“等你长大了再喝,哈哈哈。” 就这样,徐云与梁文婷一人一口喝着酒,小天巧一个人就几乎包圆了这些野味,撑得他躺在地上拍着小肚子直哼哼,挤过来扑到梁文婷的怀中,不大一会,便发出轻微的鼾声。 梁文婷也有些微醺,抱着天巧坐在徐云身侧,看着天边的明月,不觉间将头靠在其肩头。 “哥,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有可能去寻百晓生,若真能寻到,还能遇见一位故人。”徐云嘴角带笑。 “是那个叫小鱼的女子吗?”梁文婷问道。 “是她。”徐云喝了一口酒,不自觉眯了眯眼睛。 “哥,那你将来了却身边事,你有什么打算呢?” 徐云嘴里含着酒,让它慢慢流入肺腑,享受着五脏六腑十二重楼之间的火辣。 他眯眼想了想,道:“我想和她有一间酒肆,名唤随风。三两五桌,坐落林边,背靠青山,面朝绿水,遥望闹市。专供上好的花雕,卤透的牛肉。林中燕雀仿佛也被那花雕熏得烂醉,穿林斜飞。会有一匹瘦马,它会打着瞌睡,享受着暮年的惬意。白间清风拂过,栓马桩上的酒旗迎风飘展。夜晚明月皎洁,广寒宫内的仙子抱着玉兔。这一切,都很好。功名利禄,我不想,我只想和她在一起。” “她是谁?小鱼吗?”梁文婷问道。 “不是,是我这么多年的动力,我最爱的人。”徐云笑了笑,转过脸看向梁文婷,那依在肩头的脸庞与他心中那个人的面容重叠,不觉间心中一颤,随后他晃了晃脑袋,笑道:“你有什么打算呀,小婷婷。” 梁文婷捕捉到徐云的眼神变化,心中不由得怅然,随后她微笑道:“以后呀,天天去你那里喝酒。” “哈哈哈,那我一定不会收你的酒钱。” “那一言为定哦!” “一言为定!” “……” 第六十四回 九张机,仙人指路登风去 徐云自这青阳观一住便是半个月,期间他心中颇为急躁,多次请示青阳子想下山去寻百晓生,都没阻拦了下来。 用青阳子的话说,这些年于江湖之中游历闯荡,难免有些煞气,寻百晓生一事不可急于求成,多在观中住些时日,调整心态再下观也不为迟晚。 于是徐云便潜心修习武道,白日里听青阳子讲道,晚间便来到后峰打坐。 而梁文婷,经过半月的修练《三清诀》,虽然只是入门,但也越发显得灵秀出尘。 绛紫色的棉布道袍,袖口处绣着青阳道馆的标志,龙鳞刺斜插身后,手中换上了一把清霜宝剑,发髻高扎,眼底的血红色也淡去了许多,俨然一副小道姑的模样。 只不过这半月来,后峰的山珍野兽可倒了霉,什么山鸡野兔,细蟒灰狸,仙鹤灵鹿,通通都逃不出徐云手心。 每当傍晚用餐,徐云与梁文婷还有小天巧便随便吃过几口,便前往后峰烧制野味。 期间也不少贪吃的观众加入其中,青阳观虽不杀生,青阳子也多次明里暗里制止,但当徐云拿回香喷喷的鹿腿与一对硕大无比的鹿茸时,他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说到底这青阳子也知徐云天性或也有意放纵手下门人弟子,就当是快过年了,打打牙祭。 这样一来,几乎近三十的弟子门人加入其中,徐云也并非赶尽杀绝,只是专门挑孤寡野兽,若怀有胎儿或快绝种之兽便绝不猎杀,这徐云倒好,俨然成了青阳观中的美食大师傅。 这一日清晨,徐云练罢拳脚后伸了伸懒腰,顿感舒爽无比,看似武功又精进一步。 这时天魁走了过来,打了个辑手:“徐云,今日师父不讲道了,派我换你过去,说有事对你讲。” 徐云心中一动,这半月来就等这一天呢。 谢过天魁道士,快步走向三清主殿。经天魁引见,来到后殿,青阳子盘坐云床,面前茶具排列,天魁道士为二人斟满了茶水便退出了后殿。 青阳子一颔首,道:“坐下。” 见徐云端坐面前,青阳子道了句无量天尊,轻声起语:“云儿,我这半月将你对我所讲,前因后果都琢磨了一遍,首先说那燕王朱棣,他对你所言非实也非虚,你父母离去不假,但绝不是如他所说一般。” 徐云点头,眉头紧皱。 “像他所说,你父沧澜是为求光耀门庭而去求助于他,这点就很可疑,原因有二,一是沧澜生性洒脱,不喜拘束,更无家族感。二是他就算想光耀门庭,也不会去求助燕王。但你父亲因你母怜香的关系,入了锦衣卫不假,驻守北平燕王府也不假,可他们的死,却是另有隐情。你觉不觉得,当年他们派人将郡主送至无忧谷,是另有深意?换句话说,将燕王至亲之人交于你与我震林大哥,是不是有牵制燕王之意?” “这个想法确实有些,不过我去了燕王府,燕王好像并不急于让我将爽儿交还于他。”徐云道。 青阳子哑然一笑,道:“你可真是当事者迷。” 随即喝了一口清茶,又是说道:“你想,你对爽儿如此用心,穷尽一身之力为其寻求解药,燕王喜得意见,郡主在你那里,还会有什么损伤吗?或许你对郡主的这份心,是你父母与燕王都没有料到的,如今天下将乱,郡主在你那里,却是最好的归宿。” 徐云默然,心中五味杂陈,想不成自己对爽儿的一片痴心,最终却是被谋权者利用,他沉默半晌,抬头看向青阳子,道:“青阳爷爷,不管如何,我都会救活爽儿的,我不在乎他人如何想法。” 青阳子点头:“我也并非说道是非于你,只是与你讲个明白而已。” “多谢青阳爷爷。” “总之,只要郡主在你那边,你则无忧。你父母之亡故,其原因,恐怕只有一个人知道。”青阳子话锋一转:“不过这个人……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谁?”徐云手中茶杯一颤。 “便是第三十一代百晓生,你那友人小鱼的师爷,他的祈天神褂通天彻底,细入微毫,如今的百晓生远没有他的占卜修为深厚。只不过这个人,自从四十年前便销声匿迹,如今第三十代百晓生苦苦寻踪不得其果。”青阳子神色怅然若失。 “如此看来,我更有必要去一趟凭渊山了!”徐云坚定的说道。 青阳子摇头,徐云疑惑不解,等待下文。 “临近年关,你可知十年一度的东海武林大会?” “有所耳闻,但从来没去过,爷爷在世时也没和我细说。” “武林大会,是以十年为届,在东海蓬莱岛武圣一脉势力范围内召开,其目的,是确定近年来武林势力归属,根据比武较量、近年来的武林贡献、名望等,确定各大门派排名,当然,还有神兵展示,来确定其排名。以往的会议平常,也主要以各大门派锻炼弟子,皆是带领门下得意门生前往,一来是长长见识结交高人,二来则是在大会上献绝艺,希望自己门派扬名立万。”青阳子如是说到。 徐云点头。 “而每一届的排名,皆是由百晓生幕后书写排列,这一届也自然不例外。” “您的意思是,让我去参加武林大会?”徐云问道。 青阳子点头:“我正有此意,一来是你的目的,求见百晓生。二来你觉得今年的武林大会能比往届般平庸吗?” 徐云心中一震,自语道:“定不会。” 青阳子长出一口气,拂袖站起身来,在房间内踱步,徐云见状也连忙躬身站立,细听其祥。 “今年注定是一个不平庸的大会,关系到四大家族除名也关系到国家大事。” “先说第一个问题,如今南诏陈寨被当年元朝灭门,屠戮殆尽,定是在势力分布中除名无疑,而你徐族没落,也只抵得上一些小门小派势力相当而已。排名分布肯定会下降,你徐族老家主在世时,不顾众意,又与武圣于青莲意见不合,坚持抗元,得罪的人太多,如今这般光景,难免会有些人落井下石,若说在武林中除名,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以说,也不难解释那龙守堂苏九龄想跻身入四大家族站得一席之地,只不过他的做法太极端,居然绑架了李家的千金,触怒武圣李重焕,若不是如此做,也定是武林中一方枭雄。” 徐云点头,同时长呼了一口气,再怎么说,自己家族如此,作为族中人,心中难免有些怅然。 青阳子看出徐云的心思,安慰道:“你不必如此,人生在世,起起落落,皆有气数,不必强求。” 徐云点头称是。 “再说第二个问题,燕王造反之意世人皆知,自古以来,武圣一脉与四大家族皆是保皇正统,如不出意外,如今仅剩的两大家族,唐门与李家,则会站在建文帝这正统一边。但建文帝昏庸无道,重用奸臣,宠信宦官,却也有不少有识之士站在燕王一方,大体来说,这燕王若是当了君王,也会是有道明君。” “你此番前去,观察一下那些门派的站位,最主要的,百晓生也在那里。你若想求玄天珠,则必须帮助她们一脉寻得到三十一代百晓生,才有希望能得你所需,也才能真正了解你父母亡故的真相,但我有一种预感,第三十一代百晓生与皇族有关,这也只是一种预感,需要你自己去证实。” “我定当谨记青阳爷爷所讲。不过,您不打算参加武林大会吗?”徐云问道。 青阳子一笑,道:“我青阳观本就为隐世门派,参不参加无所谓,这武林中也有一些隐世门派,都是不问世事。要说我这一生,也就二十岁出世与你爷爷等众人江湖闯荡二十载,那段岁月,真叫人唏嘘不已,回味无穷啊……” 青阳子手拿拂尘背在身后,透过窗外看向那寒冬艳阳,却有一种迟暮之感。 良久,青阳子转过身,看向徐云,道:“武林大会为大年三十召开,届时各大门派势力齐聚一堂,也是武林盛况,你大可去得。” “如今距离年关两月有余,不少门派早已动身,前往扬州,那里会有武圣一脉的船只在那等候,届时各大门派一同登船,前往东海蓬莱岛。明日,你就起身。我青阳观虽为隐世,但也在受邀请之列,可去可不去得,如今我年岁大了,今年,就不去了,去了也看不见几位故人,如今武林中的中流砥柱都是像霆风那个年纪的晚辈,不免触景生情啊。我这里有张烫金名帖,用于武圣一脉自扬州码头接送各路豪杰的登船资格所用,你且拿去。”说着青阳子递给徐云一张大红色烫金帖。 “是。”徐云躬身接过,展开一看,上书一行烫金邀请篆字,大气磅礴:武林大会特邀帖。 徐云不由得心中感叹,怕是单单这烫金的几个字,就价值不菲。 “这是特邀帖,所以可去可不去,现在给你,不然单靠你自己也找不到东海蓬莱岛。你有了这名帖,可在武林大会召开过程中有不少的特权,一般都是邀请帖,可享受不到那些便利。”青阳子介绍道。 徐云点头称谢,将那特邀名帖小心翼翼的收好。 “我再强调一点,此番盛会,你若不是在会议中见到那个苦面佛,或者是其他三位高僧,你尽量有多远躲多远,尽量避免与其碰面,不然你以的功力,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当年的武林大会之时,他与我比试高低,约了三掌,被我打成重伤,负气而走,一直耿耿于怀,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又救了他一命,所以才自辽东、汝宁放了你两次,以还我的恩情,不然你以为在辽东能逃脱得掉吗?再汝宁他放了你,是为了让你告诉我,说明恩情以还于后人。再者一说你盗取少林佛门白玉菩提子,他能不知道吗,下次再见面,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徐云点头,心道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缘由。 “至于梁文婷,就让她留在这里,潜修一些时日,待煞气退化,再下山协助于你。” “还要青阳爷爷多加费心,我只希望她与世无争便好。” “哈哈哈……世间情之所往,哪有什么定数,一切看造化。”青阳子大笑。 青阳观门处,徐云周身上下紧沉利落,梁文婷哭得梨花带雨,徐云颇为怜惜的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微笑道:“你听话,随青阳爷爷潜心修行,会有再见之时。” “嗯,云哥哥,你多加小心。”梁文婷低声道。 徐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点了点头,又向青阳子作揖告别:“青阳爷爷,就此别过!” “去,万事不可强求。”青阳子甩了甩拂尘。 “是。” 徐云深呼吸了一口气,顺着下山的天梯蔓藤道下了散云峰。 第六十五回 妙手空,盗将行生杀予夺 徐云自襄州一路行至庐州,他此一行本是经应天府自扬州下东海,但考虑如今世态不明朗,加之其近年来除了不少贪官污吏,为富不仁之辈,帝都南京势力范围内不乏一些自己的通缉悬赏画像,又临近年关,各州府县衙为防安定实行宵禁,多为不便,恐招来无端琐事,所以打算取道南京周边官路,快速通过,再下扬州。 他想自庐州稍作整顿,补充些应用之物,便站住了行程,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没有盘缠了…… 庐州城内一座酒楼大厅内,徐云坐在角落,一袭纹金黑底棉布古唐装,双腕缠手隐于袖内,头戴一顶黑纱斗篷,背上的日月刀用黑布包裹,立在桌边。 面前一碗油泼面,热气腾腾,几朵菜花香叶,颇为清淡。 徐云一咧嘴,心道今夜得干干老本行了,寻一处大户人家,借借方便。 他身上自辽东城三叔所赠盘缠到了散云峰时便所剩无几,自青阳观临别,青阳子虽是给了一些银两,却也不多,青阳观本是清静之地,不甚拥钱财,但这些盘缠本是足够行至东海,可这徐云一路上打尖住店,好吃好喝,怎么舒服怎么来,倒花了个精光。 徐云拿起筷子,一边慢慢的吃着面条,一边侧耳倾听着周遭食客的谈话。 想要了解一座城市最近的各种新鲜趣闻,来饭馆最是时候,尤其是这种将近黄昏茶余饭后的闲谈时间。 徐云闯荡江湖,大盗本性,自然目力与耳力过人。在吵杂的酒楼饭馆中,各种声线汇聚,他也差不多能听个七七八八,听到一些趣闻时也不觉莞尔一笑,但这些都无关紧要,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徐云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准备起身走出酒楼,在这庐州城闲逛几圈,打打阵踩踩点,可刚一起身,却又坐下了,端起那碗中的汤喝了起来。 气得那早就盯着他准备收拾碗筷的店家伙计摇头晃脑,心道这人真是奇葩,这傍晚饭口人满为患,你就吃这一碗面,吃完快走就得了呗,后面还有不少客人等着呢。但他想归想,也只能憋在心里,总不能上前将徐云撵走,不然这生意还做得不做得了。 徐云可不在乎这些,手中拿着碗半掩面容眯起眼睛仔细听着相隔两桌之外的那两名食客谈话。 “……你听说了吗?咱庐州的杨家大少爷又娶亲了,我看杨府门口的红字儿都贴上了。” “嗨!那不是惯例吗,杨大少爷一年娶一房,为得是临近年关冲喜,来个双喜临门。” “你说那杨大少爷半傻痴呆,谁家姑娘能看得上啊。” “人家大户,也能养起,朝中还有人,州府大人都得让他六分薄面。我看啊,这姑娘多半是抢来的。” “不过也没听最近城内谁家发生这事儿,丢了姑娘啊。” “从那个山村野沟里抢来的也说不定。” “杨老爷为了给他这个傻儿子冲喜,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那傻儿子看上的,就算抢也得抢回来成亲。” “到底是便宜了儿子还是便宜老子也说不定……” 这两名食客接下来的话也越来越不着调,徐云便不再继续听下去,拿着宽刀起身走出了酒楼。 在这庐州城内徐云闲逛一阵,也寻得了那所谓的杨府,前前后后踩了踩点,心中打定主意,今晚就拿这家借个方便。 因无盘缠住店,他寻至那就算更夫也不愿前往的深巷,背靠墙角使了个鸡司晨犬守夜的功夫,假寐起来。 丑时,一般都在人睡得最香,梦得最沉之时。 徐云睁开双眼,伸了伸略有僵硬的四肢,心道是时候了。为防止惹出无端是非,他想了想还是拿出了许久不用的黑纱遮面,本就黑色系的古唐装完美充当了夜行衣的角色。 抬胳膊抬腿无半点绷挂之处,徐云双脚一点地,飞身跃上墙头,一路穿房越脊,脚下生风快如鬼魅。 不多时,便来到了杨府,虽然已经是后半夜,这院府也三步一灯,五步一烛,府内还有几队专门的护院巡逻,假山花园林立,当真是大户豪宅。 以这些护院的本事可发现不了徐云这种久经江湖的大盗,简短来说,徐云依靠经验寻至一处后院主宅,飘身落入房门口,半蹲在地。 将耳朵贴在窗棂纸上仔细听了听,这间屋子里的人发出细微的鼾声。 徐云不屑使用那些宵小伎俩,例如点破窗棂纸向屋内吹一些摄魂香迷魂烟之类的。 于是便使用左缠手弹出机关匣取出铜线撬开了房门。 那拢雀缠手为其祖父在发现徐云自幼不喜使用兵刃而擅用拳脚时,便提前托早已退隐江湖的绝顶炼器大师用熟金软玄铁为其打造。 左手缠手八寸大小,右手缠手为半尺大小;皆是黑金墨玉色,两只缠手各用金线雕琢青鸟飞雀图案,加之云纹衬托,宛如古老的图腾一般;左腕缠手戴在手腕处,外腕部内含五丈三尺长绳索飞爪,其名曰绕蟒。内腕部内含一个小巧的机关匣,原本徐震林用意其放置一些绝密重要物品之用,怎奈徐云入了盗门,便放置了铜线银针等工具;右腕缠手同样戴在手腕,只不过照比左腕长那三寸延伸至手背处,内藏一把机关利刃,五寸长短,其名曰破月,比之宝刃也无不过及,切金断玉削铁如泥;两把缠手皆有销信缠向手心,用手握拳手指轻动便可使各种用具收放自如。 所说这拢雀缠手实属巧夺天工,也益于徐震林的想法颇为独特,那铸器大师呕心沥血打造三年有余,器成之后半月,那匠人便因耗尽心血而亡,却为了还徐震林一个人情也无怨无悔。而徐云这些年戴在手上也颇为得利,倒为其行了不少的方便。 闲言少叙,却说徐云轻手轻脚的将门推开一道容其通过的缝隙,蹑足潜踪走了进去,回身关上房门,便笔直的站在门口,隐入漆黑的夜色。 这一系列的动作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徐云闭气缓息,仗着夜能视物的本领转头仔细的打量着房间布局。 架子床、屏风、书案、砚台、博古架、八仙桌、太师椅、大橱、小橱等等大户人家标配的家具,一应俱全。 所说一般大户人家,金银细软之类的财宝一般来讲不会放在钱庄,因为再安全也没有自家安全,定是放在隐蔽之处,或是铜墙铁壁的地窖,或是暗藏机关埋伏的暗室。 可徐云此番前来并不是抱着盗光人家来的,再者一说他也根本不知道其藏财宝物之类的地方在哪,所以只是取一些钱财或是拿一些值钱的东西足够接下来的穿资路费即可。 徐云注意着架子床上那两个人细微的鼾声,一般架子床上有床帘,所以他根本看不到这两个人的容貌,也不需要看,以其走千家过万户的经验来讲,这个房间的人定是杨府内重要人物,不然不可能光凭这个院子就两队共十名护院不间断巡逻。 他来到大橱前,轻手轻脚打开柜子,翻出了些许散碎银两,又来到小橱前,又翻出了一些银两,将这些财物揣在怀中,走到博古架上看了看,皆是提有名人落款的花瓶玉盘,为沉重之物,不是徐云所需,又挨个花瓶看了看里面,也没有什么值钱之物,便要出去,搜刮下一个房间。 他根本没翻看这屋中人的衣物,他知道像这种人家不会随身携带银两。他起身刚要退出房间,猛然想到了什么,来到架子床边掀开床帘看了看,一位约年入不惑的中年人,这人右耳朵缠着纱布,好像受了伤。还有一位赤身裸体的花样女子,两人都在酣然熟睡。 徐云摇了摇头,退出了房间。 他又来到后院的一间房门前,看了看这院子居然还有流星木马等孩童玩具,岗哨同样是两队在院外巡逻,心中不由得响起白间那两名食客的谈话,莫非这是那个傻少爷的房间?再听了听屋内鼾声如雷,隔着房子传出去老远,不由得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以同样的方法进入屋内,翻了翻橱柜内皆是一些纸鹤游盒、木质玩具等物,徐云无奈的摇了摇头。 又扫了一眼角落随意摆放的小型博古架,来到近前,依旧是一些古董花瓶之类,徐云心中想着不如拿俩瓶子出去,换些东西总比没有的好,按照惯例向其中一个花瓶内部看了看,突然目光定在那里,嘴角抽了抽,不由自主的轻声爆了句粗口:“靠……” 只见这博古架上的物品随意摆放,有的花瓶都快要掉下来了。可这些花瓶里面,徐云挨个看了看,每个瓶子里几乎都有……金子! 金砖块、金元宝、金如意等等等等,在这漆黑的夜色下偶尔闪出一点金光。 徐云心中一喜,大户人家果然不一样,这些年也见过富有的人家,却没见过这般随意放置金子的,或许是别出心裁的隐藏?不能,就算再别出心裁,也会有人发现,例如丫鬟婆子收拾房间之类的,再或许是这傻少爷有什么收集金饰品的癖好?算了,管他呢。 徐云想到这里借着架子床上那厮的鼾声,动作麻利的将那些金砖金块取了出来,满满的揣在怀中,实在揣不下的,也不强求。心道明天留一些在身上携带,剩下的换些银票,这些金子足够我潇洒一段时日了。 嗯,对,是一段时日,像徐云这种大盗,千金散去如流水,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选手,他是不会考虑节约开销之类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徐云心中欢喜,转头看了看架子床,眼睛一眯来到架子床前,掀开窗帘一看,果不其然,只见一弱冠年龄男子,长得其貌不扬,满脸黑痣,腰宽背阔,身上的衣服也没脱净,还带着些许泥点,晓是白天又从哪里滚打玩耍。一脚蹬着床架,一脚蹬在轿头,怀抱枕头,嘴里淌着口水,正酣声震天,大睡特睡。 徐云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只见右手的破月刃弹出来又缩回去,弹出来又缩回去,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随后徐云轻叹一声苦命人,退出了房间。 其实他心中是想到了白间那两个食客所说,杨家老爷为了给这傻儿子冲喜,祛痴病,一年娶一房媳妇,更听说还不所不用其极,这傻少爷看上了的女子就算抢也得抢回来,这无端就祸害了不少良家少妇长女。若是自己结果了这傻少爷的性命,便不会惹出这般是非。 但他又转念一想,这傻少爷痴呆半傻,根本就是个五六岁孩童的智商,他哪懂什么男女之事?结合那两个食客的说法,倒是他老子看上的还差不多,看来祸根不在这里。 所以徐云就退出了这傻少爷的房间,又来到方才最开始那间屋子内,结合这一老一少的相貌,徐云也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 看着熟睡的杨家老爷,徐云手中弹出破月利刃便一刀结果了其性命,又看了看那赤身裸体的女子,面容虽是睡梦中也尽显妩媚,一不做二不休,同样取了其性命。 看了看在睡梦中便魂归那世的两人,徐云轻声道:“怨你心不正,偏偏歪着长;也怨你们命不好,偏偏遇到了我这种人……” 说罢便持着破月刃自沾着血迹自床头处刻了个祥云图案,入木三分。 第六十六回 雪纷纷,难掩世间失魂人 却说徐云悄无声息的跃到房上,看了一眼那些巡逻的护院,心道这些为虎作伥的宵小之辈,往日仗着主子定做了不少损阴丧德的勾当,依往日我早已将你等屠戮殆尽,怎奈大爷还有要事在身行程路紧,没有闲工夫收拾你们,又临近年关,也不想为自己添加晦气,且放了你们一马。 但他转念一想,谁家没有个妻儿老小,或许这些人就是家中的顶梁柱,一家生活全指望这他们,若是有出路,想必也不会干这些让人可恶的勾当。 不得不说,徐云心性确实转变不少,自从前的嫉恶如仇到如今的能治一服不致一死,也得益于那半月的青阳观修行。 徐云没做过多感想,一路穿房越脊就出了杨府,但还没过一瞬,他又回来了,面容古怪,因为就在他出了杨府之时,忽刮了一股寒风,他闻到了沁人心脾的酒香…… 顺着酒香一路寻到了厨房,推开门走了进去,提着鼻子左闻右闻,目光锁定一地上的一块木板。 徐云掀起木板,探头一看,漆黑一片,虽然他夜能视物,但那是多多少少借着月光,视力比常人高出一大节,可这封闭的地窖暗无天日就什么都看不清,但他确定,这酒香就是从这地窖飘出来的。 徐云也真是艺高人胆大,转身来到院中从外面石灯处取了蜡烛又返回来,顺着梯子爬了下去,待看清地窖内的景象,他喜上眉梢,简直比看了那些金子还高兴。 只见一坛坛一罐罐的陈年老酒陈列在地窖内,发出阵阵令人心醉的酒香。要说徐云平生最爱的,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再其次,就是那可以一醉解千愁的狂药。 但他没有于封万盏不醉的酒量,也没有达到于封那种“酒不可一日不饮,不可一饮而不醉”的程度。 若是于封在这里,管他谁是谁,不在这喝个天昏地暗绝对不能出来的。 徐云头脑清醒,他深知贪杯误事,但稍喝一坛还是没问题的,他想到这里,揭开了泥巴盖,闻了闻,一副陶醉的深情,抓起一坛子提着就出了地窖。 他心想这里是厨房,有好酒,也定有好菜,果不其然,被他翻出了很多卤制烧鸡烤鹅。 加之一般这偏院没有巡逻护院,多是一些杂役长工之类的人居住,也相对安全。就这样,甩开腮帮子颠起后槽牙一顿胡吃海喝,临走之时还不忘将他那底部有八道佐料格的酒葫芦灌满,同时还填补了些辅料。 就在徐云吃饱喝满沟满壕平刚刚要起身离开之时,却隐约间听见隔壁柴房有女子的阵阵哭声,徐云心中一动,起身之时又去地窖拿了一坛好酒顺手拿了两只烧鸡用绳子绑在一起挂在腰间…… 然后来到柴房门外,点破窗棂纸向内观瞧,只见一花信女子被倒剪双手,捆绑在柴堆处。浑身上下血迹斑斑,还有不少的鞭打痕迹,满嘴都是鲜血。 徐云见此景心中不由得想到白间那两名食客说的话,怕是这女子就是抢来成亲的新娘。 他怒从心中起,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吓得那女子连连后退,惊恐大叫。 徐云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不要吵!我是来救你的!” 那女子惊魂未定,满是恐惧的看着徐云。 “我问你,你是不是被抢来的新娘,是就点头。” 那女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徐云也点了点头,道:“别害怕,你遇到我说明你运气好,我救你出去。” 说道这里徐云弹出破月刃几下便挑开了女子身上捆绑的绳索。 “大侠,救我!”那女子一下子扑倒在徐云面前,泣不成声。 徐云点头低声应道:“嗯,我救你,你不要出声,招来那些护院就不好了。” 女子惊恐的点了点头,紧紧抓着徐云的袖口不放。 徐云看了看她的双脚,已经被绳索紧紧勒得不成样子,血迹斑驳。他叹了口气,摘下背后的宽刀提在手中,背对着女子:“上来,我背你出去。” 半天见那女子也没有动作,只闻哭声,回头一看,但见那女子哭得都慌了真神,徐云心道这女子得受了多大的伤害。 也不容徐云多想,他重新背上宽刀,两只手抱起这女子转身就出了柴房。 徐云抱着这女子一路走高楼越大厦如履平地,女子只觉得双耳生风,禁闭的城门自然挡不住徐云,他这一路抱着女子就出了庐州城。 胡月霜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死中得活,自柴房中经那白天的鞭打痛得晕厥过去,醒来时却听闻隔壁厨房有动静,吓得她不由得哭泣起来。 可她万万没想到会突然出现一个身穿黑衣,腰间挂着酒坛和两只烧鸡,同时满身酒气的英俊男人,并声称要解救自己。 她本以为是做梦,浑身疼痛得出了幻觉,可当自己双手双脚被解绑之时,那种自由的感觉不自主的让自己泣不成声的扑倒这个男人的面前。 她只想紧紧抓住这个男人的衣袖,那种被关押鞭打的感觉太让她恐惧了,仿佛那只衣袖就犹如救命稻草一般。 当她被抱在怀中感受这辈子都没见过如飞一般的轻功时,她看向这男人的面孔,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面容英俊却略显醉意,嘴角不自觉间抿着,满头的长发随风摆动,像极了那只有书画上才可以看得到意中人。 这男人赶走了关帝庙中夜宿的乞丐,并给了他们些散碎银两,将自己放在火堆旁。 胡月霜也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只有从说书人才能听得到的内力,也第一次感觉那股内力在体内游走的舒适感觉,仿佛浑身上下一点都不疼了,奇迹般痊愈起来。 她看见那男人叹了口气,放下了腰间的烧鸡和酒坛,转身走了出去,她看着那食物与酒,她确实很饿,饥肠辘辘,但她自幼的教养告诉她,不能去动。 她以为她被丢在这里,心生悲切,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由得再次哭泣起来。 当他见男人提着刀伤药与一堆新布棉衣时,她愣了一下,哭的更凶了,可这哭声内不知觉间心生欢喜。 男人多填了些树枝,加大了火焰,将自己的薄衫解下,她臊得满面通红,却也没加抵抗,她觉得自己的一切被这救命恩人都可看得。 拿酒水透着棉布与刀伤药,擦拭在伤口上时,她感受不到火辣的疼痛,感受到的只是一阵发自内心的情迷意乱。 胡月霜穿着新衣,吃着烧鸡,看着面前男人倚靠在关帝脚下一口接一口喝着酒的时候,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笑起来很好看,比你哭好看多了。”徐云笑着道。 面前女子却是饿急了,也不搭话,只是脸一红低着头继续吃着。 半晌,女子仿佛吃得饱了,抬头看向徐云,徐云手里抓着酒坛,递给女子:“喝吗?” 那女子犹豫了一下,接过酒坛一扬脖子灌了一大口,不由得又吐了出来,咳嗽连连。 徐云看着庙外飘落的雪花,心道天也不顺吗?不自觉翘了翘嘴角:“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胡月霜。”这女子轻声说道。 “人美,名字更美。”徐云赞叹。 女子低头沉默。 徐云拿起那堆自布料点中盗来的棉衣,在地上铺了开来,道:“你休息一会,大雪停了我送你回家。” 胡月霜沉默片刻,点头应好,随即躺在那棉布衣服铺成的地铺上,不一会便发出轻微的鼾声。 徐云依旧喝着酒,看着雪花纷纷飘落,想着心事。 日上三竿,庙门前堆积了半尺厚的大雪,依旧飘着小雪,只不过照比前些时辰小了些。 徐云见胡月霜也醒了过来,便问道:“你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家。” “庐州城东三十里外胡家谷。”胡月霜轻启朱唇。 “好,现在就走。” 徐云起身,却发现胡月霜一动便彻骨之痛,试想浑身是伤,经过治疗缓乏,虽是上了刀伤药,但也疼痛数倍。 于是徐云也不拖泥带水,背起胡月霜,脚下发力,运转大轻功赶向胡家谷。 路上,徐云问道:“你是怎么被抓到庐州城的?具体什么情况,说详细点。” 胡月霜闭上了眼睛,那恐惧直入她的灵魂,半晌,她轻声说道:“一月前我与母亲上山打柴,准备过冬物资,却碰到了杨家员外带领手下人打猎至此,从那以后他对我母子俩百般照顾,又送米送面。后来才说出了他的目的,说他有个儿子尚未婚配,想将我娶进杨府。起初我并不同意,我还想照顾老母亲,但母亲同意,觉得这是好事,谁不知道庐州城杨家呀,我能嫁进去也是天大的福分。父母之命,也只好同意了。”她此时不自觉间眼睛又蒙上一层水雾:“可是没想到,到了杨家第二天,我就知道了杨家少爷是个半傻痴呆的人,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暗自抹了几许眼泪也就认命了。但经过七天,还没有举行大婚,正在我纳闷之时,杨员外在晚间突然闯进我的屋子,暴露了本性,他……他就想……强行无礼与我……我一刹那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了,原来他打着替傻儿子招亲的幌子,来满足自己的淫欲。” “我宁死不从,在他非礼我之时,我一口咬掉了这人面兽心之辈的耳朵,他勃然大怒,狠狠的打了我。随后命令手下人将我关押在柴房,他也没了非礼我的欲望,可能是因为我毁了他的五官,便是想起来就鞭打我一通,每天只给我吃一个馒头,想要把我活活折磨死,直到遇到了你。” “那姓杨的被我杀了。” 胡月霜咬了咬嘴唇:“谢谢你。” 徐云听罢其叙述也是心中震撼,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心软。‘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前一句对应那杨姓员外,后一句对应自己,看来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三十里路,对于徐云来讲,并不算远。 约有大半个时辰,徐云背着胡月霜就到了她口中所说的胡家谷,在村落不远处徐云放下了胡月霜,对其说道:“月霜姑娘,我就送你到此了,不便去你家中打扰。” “恩人!您不要走!到我家去稍坐片刻也好,让我尽些恩情。”胡月霜急道。 徐云一笑,摆手道:“不必了,你回家以后一定要尽快带着母亲离开胡家谷,我杀了那杨姓狗贼,官府追查起来,你又不见了,定然会关联到你,我这里有些财物,你且拿去,本分过日子的话,我想足够你们娘俩下半辈子生活了。”说罢伸手拿出了身上一半的金砖,递给胡月霜。 “趁着你母亲不知情,你就说这些是杨家给你的,你此次回来探亲,快回去,先把你母亲哄走。” 胡月霜噗通一声跪在徐云面前,哭道:“恩公,你救我性命又赠我钱财,叫我如何报答啊!我愿与你为奴为婢,报答恩公大恩大德!” 徐云叹了口气,将胡月霜搀扶起来,硬将金砖塞在其身上:“天下人管天下事,不必答报,回去。” 说罢推着胡月霜,让其速速回去,迟恐生变。 胡月霜回头望着徐云,悲切道:“不知恩公大名,还望告知!” 徐云一笑,道:“江湖一散人,不报也罢。”说着便要离开。 谁知这胡月霜又跪了下来,以头触地:“还望恩公告知,让奴家心中有个念想。” 徐云见此女子态度非常坚决,心道告知也无妨,随即将其二次搀起,开口道:“徐云。” 说罢便施展大轻功快速消失不见,他恐怕这女子为报恩情还不肯走。 胡月霜站在雪地中见徐云走远不见踪影,大声喊道:“恩公,此生恩情无以为报!早晚三朝拜,名前一柱香!来世做牛做马定当偿还今日恩情!” 说罢转身快速跑向胡家谷。 徐云自一树梢上一直眯眼看着胡月霜,任凭那飘飘的雪花打落在身上。 第六十七回 扬州府,于家老店现凶兽 扬州,作为当今大明朝沿海最繁华的城市之一,素有“烟花三月下扬州”之雅,它总是苏醒得太过于早,昨夜的浮尘还未来得及平定。街道边的小摊点永远是人满为患,呼喊声此起彼伏,所幸老板娘练就过耳不忘的神奇本领。 其实哪不是人满为患,茶馆,客栈,布庄,当铺,街道两旁,各种各样的小贩子们在沿街叫卖,有卖古董的,胭脂水粉的,首饰的,字画的,风筝的,香囊的,应有尽有。 各种的交通路线像蜘蛛网一样覆盖到都城的每个角落,一批又一批的人像货物一样被装卸着,整个扬州如一个繁忙的空壳。大家都在奔忙着,奔忙着各自艰难的生活。 年关将至,街市上也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一座热闹的虹型大桥,桥上人头攒动,游客行人如织,只见桥上两侧摆着许多小摊,有卖各类杂货,还有算命的,以及卖茶水的等等。 大桥中间的步道上是熙来攘往的人群,有坐轿的,有步行的,也有挑担的,还有马车与运货的。 徐云坐在一家安静的酒楼雅阁内,心道这扬州真是热闹非凡,透过窗户看向河里的往来船只,虽是冬季,但也千帆竞发,百舸争流,若是夏季岂不是更加繁荣昌盛。突然看到一艘运粮大船正准备驶过桥洞,只见大船上的船夫十分忙碌。往下望去,见到那些船夫有的站在船蓬顶上,麻利的降下风帆,有的则站在船舷上使劲撑篙,还有的正奋劲的用长篙顶住桥洞的洞顶,使这大船可以随着水势通过桥洞。 “那些船夫真辛苦啊……”看着这一紧张场面,徐云不由得感叹起来,一直看着那艘粮船在众人的齐心合力下顺利通过才转过头吃着酒菜。 他今日一袭纹金黑底棉布古唐装,双腕缠手隐于袖内,一顶黑纱斗篷,放在桌上,日月刀用黑布包裹立在桌边。 自那庐州城盗来的金银为他置办出海物资起了巨大的帮助,要说徐云武艺高强,江湖阅历老练,若是说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水。 自幼跟随爷爷学艺时,徐震林倒是水性颇为精通,可怎么教就是学不会,每次下水再上来都得病个天,头疼脑热浑身无力,于是徐震林无奈之余也便放弃了教给徐云水中的本领。 徐云一边吃着酒菜,一边心里想着胡月霜一事,不觉间嘴角一笑。 其实那日他并没有远离胡家谷,而是一直盯着胡月霜,此女所言非虚,家中只有老母一人。胡月霜也很听话,劝母亲一起搬了家,徐云一直在后面跟着,因为他保不准路上她们会遇到追查,索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加之距离武林大会召开时间还尚早,所以就暗中护送了母女俩天,直到确定其安然无恙,才悄然离去。 徐云自暗地护送完胡月霜母女,掐指一算时间够用,也是不慌不忙赶到此地。 这酒楼的三层内,大家都保持着十分安静的状态,但也不时有客人走上三楼,而说话声音也只是店家伙计发出来的,语气皆是十分恭敬。 这酒楼名为于家老店,占地方圆六十余丈。前脸是一座酒楼,共有三层,为一日三餐用餐之地。后院共有八套客房,每套客房有十间屋子。客房左侧为一座宽大的饲马棚,专供客人安置马匹之用,每天都有专门的伙计用上等的草料喂养。 看似平常的客栈,实则为东海武圣一脉的产业,平日里做生意,近一月谢了客,专门招待武林各路豪杰参加武林大会所用,来客栈的人只需要出示大会邀请帖,便可一律享受各种服务。待腊月二十二,会统一引领各路豪杰一同等船,前往蓬莱岛。 这酒楼之上也是分等级的,持有普通邀请帖的武林人士在一层二层,持有特邀帖的则在三楼。三楼皆是雅阁单间,门口挂有挑帘,互不相见,内饰也照比楼下更加富丽堂皇。所以说能在三楼用餐之人不是大族势力大门大派便是一些隐世高人,而徐云则是借着青阳观的光才能在三楼用餐。 徐云一边吃着,一边盘算武林大会的事宜,具体来说到底能不能顺利见到百晓生,才是他最关心的。 他不断侧耳倾听雅阁外的动静,心中也期盼能见到小鱼,因为她的出现,就证明其师尊百晓生也定然在附近。但他失望了,在客栈住这几日徐云也没见到小鱼的踪影。他可不敢夜间随便穿房越脊挨个房间搜索,要知道这里皆是武林豪杰,大能之辈,弄不好被某个老家伙发现,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徐云心中叹了口气,明日一早就要开船了,看来也只能等到了蓬莱岛再找机会求见百晓生了。 正想着,却听楼下有脚步声传来,他习以为常继续用餐,但那一声声娇喝却让徐云夹菜的筷子顿了顿。 “快点引路!饿死姑奶奶了!” “哥!你说他们怎么这么多规矩!吃个饭还得上三楼!再楼下不挺好的吗,多热闹!” “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给姑奶奶端上来!” “快点!走个路这么慢!” “姑奶奶急起眼要了你的小命儿!” 那伙计听闻也不敢搭茬,只是不断点头哈腰的附和着,因为他知道,能引上三楼吃饭的,他八辈子都惹不起这些人。倒是他俊俏公子温和有礼,对着那少女训斥几句,但看样子那少女根本不听他的,依旧吆五喝六。 徐云听闻那两人在自己雅间的隔壁落座,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怎么碰上他们了,又一想可不能让这少女发现自己,不然定会对自己死缠烂打不可,因为他好像还承诺过少女这次武林大会要带着她一起去的,没想到她哥哥居然领他来了,却也是让自己的承诺卸下去许多。再者一讲此次徐云前往东海,所求所想跟别人都不一样,若是与其相见,难免会有些麻烦。 这两人正是靖州李家的李擎苍、李若水兄妹。 徐云也就一边吃着一边听着这兄妹两人的谈话。 “哥,爷爷奶奶他们早就到了?”李若水问道。 “要不是你非得多管闲事,我们也早就跟着他们到了!”李擎苍语气中带着责备。 李若水骄横道:“那小孩子多可怜!可恶的人贩子,爹爹常教育我们出门在外行侠仗义!我有什么错吗?” “是是是,你没错,索性我们好在约定时间内赶到了,不然就错过了今年的大会。” “我还没坐过船耶,一定很好玩!”李若水兴奋的说道。 李擎苍无奈的笑了笑,不做言语。 “哼!那个大骗子,说好今年要带我去的,现在都不见人影,若不是我死缠烂打使出了看家解数去求爷爷告奶奶,今年我又去不上了!”李若水埋怨的说道。 “谁答应你了?”李擎苍问道。 “徐云那个混蛋!”李若水恨恨的说道。 只听李擎苍喝了一声妹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提他,爷爷已经明确告诉我们了……” 说道这里李擎苍却不再说话了,而李若水却哼了一声也不再言语。 其实两人都是窃窃私语,但也瞒不过耳力过人的徐云,他听闻就是心中一动,顿时皱起了眉头。心道李擎苍的话是什么意思,这话里话外隐隐有断交之意,莫非…… 徐云想到这里眉头更加紧皱,心中五味杂陈,默默叹了口气,算了,人各有志,管不得其他。 那隔壁兄妹两人一边吃着一边低声闲谈。 李擎苍倒是少言寡语,李若水可不然,小嘴嘟嘟嘟个不停。 从两人的闲谈言语中,徐云也听到并总结出了一些他想知道的消息。 他最关心的百晓生一脉,与唐门、李家、少林、昆仑等这几派武林传承悠久且顶尖的大势力,早就到了蓬莱岛,因为历代武林大会皆是由这几派协同武圣一脉主持,所以才提前赶到蓬莱岛商量具体的武林大会召开事宜。 张云浩、岳思盈兄妹目前寄宿李家,顶替了李擎苍亲卫风、雷的位置,关系还算融洽,却也是他们二人最好的归宿。而李擎苍则颇为钟意岳思盈,怎奈岳思盈心有所属,一直对其不理不睬,只是做好份内之事。 于封整整在李家赖吃赖喝了两个月,一直到东海武圣法令传唤于封,召集回去商议武林大会事宜,这于封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蓬莱岛。但那李家也乐意结交于封这等年纪轻轻就身为侠客的后起之秀,单凭他身后的背景,想必没有哪个势力不想结交于他。 而苏轲却是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徐云眼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回了后院客房,准备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明日登船。 待会到客房,梳洗已毕,准备上床休息,脱了衣物刚一钻进被窝,徐云噌的一声就窜了起来,光着身子蹦出去老远。 因为他突然觉得被子内有异物,冰凉彻骨,待他稳定心神诧异之余,谨慎走到架子床前,冷不丁掀起被子,就在此时,只见被子内猛然窜出一道绿光,直奔徐云面门袭来! 徐云措不及防之余只得顺势仰面摔倒,才堪堪躲过这一击。 待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以后,连忙甩脸观瞧,只见一条墨绿色的大蛇盘踞其房中,一丈八尺多长,碗口粗细,浑身鳞片丛生,不时闪烁着绿油油的光泽,那蛇头之上鼓起两个肉包,好似破茧峥嵘,一双让人看着就不寒而栗的毒眼散发出似有人类智慧似的血红色光芒,蛇颈七寸昂然而立,看其模样则定是剧毒无比,正一动不动吐信盯着徐云。 徐云心中砰砰直跳,头上的冷汗唰唰的就落了下来,心道这是谁把这么一大条蛇放在我房中,难道是有人暗算于我?这被它咬上一口,我命休矣!又一想也不能啊!这几日我尽量蔽面而行,能看到我相貌的人几乎没有,莫不成是这条大蛇自己游走进来?这于家老店也太疏忽大意了。不管怎么说,先解决了这一条大蛇再议。 就这样一人一蛇一动不动,互相对视着,那蛇仿佛也有智慧一般,都不敢先出手。但就光这对视,看着那血红色的三角眼,徐云不由自主的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蛇毕竟不像人类那样具有敏捷的思维,倒是它先沉不住气了,吐了吐信子,猛然就窜了过来,徐云向右一撤身,顺势一把抓起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日月刀。 那大蛇见一击未成,正准备二次进攻,而徐云也正准备拔出日月刀两这大蛇一刀斩为两段,却听见两声稚嫩的呼喊,声音清脆。 “童儿……你在哪里。” “童儿,快出来,不然爷爷该生气了。” 只见这大蛇听见呼喊,那血红色的三角眼瞬间温顺起来,摆头,昂身子,奔着窗子就钻了出去。 徐云来到窗门处,透着那大蛇钻破窗棂纸的孔隙向外一看,却是两名孩童,一男一女,这两名孩童,好似小娃娃一般,皆是扎着冲天揪双手双脚套着银环,身穿花布的棉服,仿佛金童玉女下凡一般,让人喜爱。 只见这大蛇温顺的盘踞在两个娃娃的身边,不断用头蹭着两名孩童的小腿。 那名小女童蹲下身子将大蛇搂在怀中,不断用小手抚摸着蛇头,语气略带责备的说道:“都叫你不要乱跑了,你怎么还不听话,爷爷都急坏了,命我们前来寻你,你要再不出来,爷爷就要吹追魂曲了,倒时有你罪受的。” 而那男童也是说道:“就是呀,下次不许乱跑了哦。走,跟我们回去!” 男童说罢,朝着徐云这间屋子作了个揖,语气带着内疚:“屋里的大侠,我们是百兽门人,今日之事,是我们不对,若是有什么损伤,我们定当赔偿。” 徐云心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差点要了我的命,你们怎么赔偿。百兽门?是近年武林新兴的门派?听说是南诏陈寨分支,陈寨主系灭门后,各分支散落,其中花苗一系自成一派,花苗众人不擅蛊术,皆是以笛音御兽,百兽皆听从调遣。原先陈寨强盛,风头力压各系,显现不出他们,如今陈寨覆灭,花苗一系崭露头角,近几年在江湖中一时间风头无俩。 陈寨分支,他们也来参加武林大会?看来今年的大会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些念头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徐云心中念及小鱼的关系,却也没再深究。 对着窗外依旧躬身作揖的男童特意压低了声音,尽量装得年迈一些:“看好你家的东西,若再敢前来,老夫定斩不饶。” 那男童听罢连连作揖,又说了几句好听的,急忙带着那大蛇离开了。 徐云坐在床上左思右想,心道今晚这么大的动静,这左右屋子的人定是没睡,皆是高人,懂得鸡司晨犬守夜的功夫,哪像自己,怎么舒服怎么睡,这一状况,定是这个院子内的人尽收眼底,若是被有心人注意上就麻烦了,倒不是别的,单单是去年我曾取盗取白玉菩提子,那老和尚若是在场认出我来,就麻烦了。这还不刨除护龙司那些武林高手在内的情况下,如今经过辽东城一事,我早已上了建文帝手中必除的名单,让他们发现,虽然说在这武圣人的地盘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接下来的行程,也定会想方设法置我于死地。不行,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换个住处。 这大概就是徐云心细之处,也是多年作案偷盗的心性,什么事都考虑得周全。 想到这里,徐云穿好衣物拉了拉床边的铁线,这是客栈中特意为客人准备的唤事铃。 这边一拉,那边就能听到,一天十二个时辰专门有人守着。 不多时,一个店伙计敲门进来,徐云行使特邀帖的权利,叫伙计为自己换了一间屋子。 说来这客栈也真是考虑得周到,不必出门,便换进新的住处。原来这客栈每间屋子都是相通的,在隐蔽之处有密道,但店伙计让徐云蒙上了眼罩,谢绝观看路径,也让徐云本就诧异担心的心情安稳了许多。 换好了房间,躺在床上徐云暗自想到,不愧是武圣产业,想得真周到。但如果有这家店主图谋不轨,却是客人倒了血霉。 但他转念又一想,堂堂武圣,一共这世间公认的武圣人只有三位,东海于青莲,因平元扶明,匡扶汉室起了决定性作用,加之东海蓬莱岛历来直掌武林大事,尊为盟主,被天下武林人公认推举武圣人,为五宗六派八十一门的总门掌;事隔数年靖州天聋地哑二位老人,二十年前以两人之力灭了为祸武林的摩天教主,解救数千名因摩天教修炼邪功而囚禁的武林人,也被推举为武圣人。 这种实力与名望都达到顶峰的存在,其下产业绝不可能行事如此卑鄙。想到这里他便也放下了心,稀里糊涂睡了去。 第六十八回 撼海舰,群侠聚风云暗涌 翌日清晨,无风无雪是出海的好天气。 徐云用罢送来的早饭,更换好衣装,头戴斗笠,等待出海通知。 不多时,店家伙计进来,恭敬道:“这位侠客,请到码头前去准备登船,那里会有专人接待您。” 徐云点了点头,也不答话,在伙计的指引下就来到了扬州最大的港口码头。 此时早已有不少人汇聚到此,各式各样的穿着打扮,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足足百十来号人,被船上专员分成了十五批纵列,徐云特意的排在人群最后面一列,等待登船,同时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打量别人的同时,在场人也在打量别人。 扫了一眼与自己同一列的七名武林人士,三名中年,四名与自己年龄青年,其中还有一位女侠打扮之人,这七人皆是拿着宝剑,气宇不凡,看其服装统一,应是一个门派的。 抬眼望去,一眼就他看到了昨晚的那一对金童玉女,在第十列,因为他们太显眼了,花布棉衣,冲天揪,身后还跟着一位约有六十余岁的老者。这老者头戴专有苗族特色的项顶,身穿黑底金纹的万花棉衣,万花彩裤,脚下棉布靴,左手腕上带着银镯,背在身后,右手拿着一支古铜色的长笛,看样子是纯铜打造。只是这爷孙三人单独一列,无人与他们站在一起,最主要的,说显眼的地方,是因为他们身边跟着三只猛兽,一是徐云昨晚见过的那条墨绿色蟒蛇,盘踞在老者脚下。二是一只在三人上方不断盘旋的鹰隼,这鹰隼背部和翅膀上的覆羽为墨黑色,并具三角形白斑。腰部、尾上覆羽和尾羽为灰色,尾羽上还具有宽阔的黑色次端斑和白色端斑。眼睛的下面有一条垂直向下的黑色口角髭纹,利爪、长喙,雄姿焕发,不时鸣叫几声显得霸气无比。 第三只野兽是最引人注目的,为一头斑斓猛虎,吊睛白额,懒洋洋的趴在地上,硕大的脑袋搁在前腿上,眼睛半睁半闭,不知道在沉思什么。一道道横的、纵的、弧形的、弯曲的黑纹十分有规律地缀在黄白相间的毛上,活像道家画的八卦图。身躯庞大得吓人,四肢皆被套上了铁索链,但不影响行动,只不过窜跑跳跃进行不得。淡黄色的毛中有一道道斑纹,胸前的毛却是白色,一条大尾巴上一圈圈黑纹,再看额头上那几道黑黑的横纹,就像用毛笔写出来的一个醒目的“王”字,端的是煞气逼人,好一副百兽之王的雄姿,威风凛凛。 徐云看罢多时不由得赞叹,这百兽门能兴起不无原因,连百兽之王都驯得服,那世间还有什么凶禽猛兽是他们驯服不了的。 赞叹之余接着往前看,徐云突然心中大喜,因为他看到了他的堂弟,静街小太岁,徐搏!就在百兽门人那一列的前面。 这小子虎背熊腰,两个肩头扛着两把大锤,正摇头晃脑的左右观瞧,时不时的还吹两声口哨去挑逗一下身后百兽门的那只猛虎,身边还跟着一位仆人打扮的中年人,实则为辽东兵部副官,因为徐云在辽东校军场见过,却见这名副官不断的劝阻徐搏,却也不怎么见效。徐搏出了辽东,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怎么会听他们的话,虽然父亲再三告诫自己要凡事听这名副官的,但徐搏是什么脾气秉性,嘴上答应的挺好,一出了城,只要有一点不顺心,眼珠子一瞪,两柄大锤一晃,那副官也叫苦不迭。 身边还有两位中年人和两位与徐搏年纪相仿的青少年,其中一位四十五六岁的年纪,徐云认得,江湖人称飞剑仙的四叔徐沧泉!飞剑仙啊,听这绰号,背后背着七把小宝剑,指哪打哪,暗器占着一绝!他身边的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风度翩翩,背着一把钢刀,腰间一个大号的百宝囊,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这小伙子却没有似徐搏那般,只是不时回头望了两眼,徐云一眼就认了出来,此人也是自己的堂弟,虽然多年未见,但音容笑貌徐云自然是熟悉,辽东绿林中人称八臂哪吒,徐青!徐族的五大青年骄楚之一。徐青同样是以暗器擅长,完美的继承了他爹的基因,什么飞蝗石,斤镖,袖剑等等等等,只要一到了他手里就好像长了眼睛一般,指哪打哪,出神入化,比其父亲的技艺还有过之无不及。这武林中若论暗器,唐门第一,但唐门中与徐青同辈之人,若能其左右的,也没几个。 再边上的中年人和少年,徐云也认得,五叔徐沧龙,江湖人称闹海龙神!精通水性,在水中一个时辰都不带换气的,擅长水战,曾跳过连池斩过水怪,手中一把分水刺纵横辽东松江水域八百里,水性无人能出其右,当然,除了他儿子,徐风,这小子自幼精通水性,据传闻出生那天,松江之上无风八尺浪,手中一把三环套月避水圈,大江大河无论多大风浪尽可去得,如今年方十六,武功也不弱,与徐衔、徐云、徐青、徐搏同被族人称近十年来五大青年骄楚,江湖人送绰号小龙神。 再说徐云,他心中一动,他们仨怎么来了,三叔怎么没跟着?应该是先去了蓬莱岛,再怎么说我徐族还未除名,如今也是位列四大家族之一,这样也说得过去。可是徐搏应该跟着三叔一起啊,怎么会在这,徐云想不通。但他也知道,这次他万万不能与其相见,不然以徐搏的性格,定会嚷嚷个尽人皆知。 他哪里知道,武圣广发英雄贴,也发到了辽东徐家,只不过发的是普通邀请帖,不似往年发的特邀帖,也没说明让徐族提前赶往蓬莱岛,徐族上下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谁叫自己家族实力如今落寞至此,只能暗气暗憋。以徐族的脾气本不想参加这次大会,但如今族中青年已经长大,正需要磨练,二是毕竟为大族,底蕴仍然还在,不去显得小气。徐沧海自身公务繁忙脱不开身,遂叫徐搏前往,并派了一名多年以来忠于自己且十分机灵的副官陪同,其目的是让这名副官细心观察,有哪些门派是保皇派,哪些门派倾向燕王,而徐云的四叔、五叔,则是各自带领其子与其一同前往。可他们并不知道,此次盛会便是针对徐族,这才引出一段小太岁力压猛刀屠,锤震少林派;徐青镖打唐月横,技惊众唐门。此话暂且不提。 徐云平复下心中的疑惑,向前看去,其余的人都不认识,但也都气宇不凡,想必皆是身怀绝艺之辈,不然也不能参加这武林盛会。 一直看到最前一列,果不其然,他看到了李擎苍兄妹二人。 李擎苍背上背着夺龙枪,用白布包裹,一袭白底蓝纹绣花棉衣,脚上蹬着六棱洒口的棉靴,发髻高挽,威风凛凛。李若水一身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头上还带着布老虎的棉帽,一手一个糖葫芦,蹦蹦跳跳的跟在李擎苍身后,满是兴奋。 同一列之中,徐云看见两人的背影让他心中猛然一紧,一个肥大的身躯肩头上扛着一条大铲,大冷的天气一身单薄的灰布僧衣,但看其背影徐云便认了出来,正是少林寺四大名僧之一,寂灭禅师,苦面佛!身边站着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手中提着巨大的后背大刀,刀屠!徐云看罢心中纳闷,他们怎么在此出现,按理说少林名僧应该早就到了蓬莱岛,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徐云哪里知道,这苦面佛为了给徒弟洗白,特意晚去几天,带领刀屠。 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皆是好奇打量这百十号人,不断议论着,尤其是那百兽门爷仨,更是引得不少老百姓惊呼不已。 渡口处布满大小船只,有运粮的,运货的,载客的,还有出海捕鱼的船和巡逻的大明水师舰队,在渡口处船只密密麻麻,层层排列。 不多时,一艘巨大的客船停靠港口,徐云跟随着人群依次登上这艘客船,不,应该说舰船比较贴切。它属于城堡式建筑,设半人多高的女墙,有垛口及射箭孔,船身足有三十丈长,船底为铜皮制造,船上共有三层木质客楼,足可以容纳二百余人,甚至更多。夹板上清一色檀木,船边共八架火炮,七八名水手麻利的再次升起七叶船帆,帆上番号五个大字:瀚海巡洋舰。 大明朝能允许这艘舰船的出现,可见东海武圣一脉多大的底蕴。 在船长一声令下舵手松了闸,扬帆起航。 来到客船内部,那三间客楼分为前两层是客房,每层二十间屋子,最下面一层是掌舵室与柜台服务宾客的所在。再往下,也就是夹板下面,还有三层,第一层是酒楼,名为聚义厅,供客人吃喝所在,第二层依旧是客房,在下面一层则是储物层,还有一小半隔间为茅房之用。 徐云此时并没有行使特邀帖的权利,让船家为自己安排住处,而是自己来到夹板下的客房到角落处寻了一间不起眼的房间住下。按照特邀帖应是住宿在最顶楼,吃饭用餐有专人端送。但徐云心道住在顶楼每日解手方便难免与李擎苍兄妹、苦面佛师徒、还有自家人碰面,多有不便。再者一说徐云晕水,一见水就晕,若在上面这五六日天的行程弄不好他一觉都睡不着。 简短来说,徐云安然自船上度过头三天,其深入简出,却也没发生什么变故。第三天傍晚,徐云睡醒来到大厅用餐。在这客船上,不管是特邀帖还是普通贴的住房,都有专门的伙计送餐,这大厅则是为公共用餐场所,以方便各路豪杰交流相识之用,也是每天人满为患。 徐云来到大厅中,寻了一个偏僻角落坐下,看了看四周,能有四五十人左右,有的相谈甚欢,有的则如徐云一样,头戴斗笠,不曾露出真面目,独自坐一桌,不与人闲谈。他唤过伙计端过些酒菜,自斟自饮。 这几天可确实把徐云闷坏了,这客船一共就那么大的空间,他也不便随处闲逛,连甲板上都没去过,一是晕水,二是怕与苦面佛等人碰面。 今日终于忍不住,来到大厅小坐一会儿,解解烦闷,顺便看看能不能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正吃着,却见楼梯上李擎苍兄妹也走了下来,不大一会徐搏三个小兄弟也顺着楼梯走了下来。 徐云眉头就是一皱,心道怎么我身上有勾魂番吗?怎么特意躲避还是能碰到他们。 却见徐搏瓮声瓮气的嚷嚷着:“好,好酒好,好菜给你太,太岁爷上来,麻,麻利点。” 那徐风这半大小子也嚷嚷着:“快点上,有啥好吃的都给我端上来,这几天在楼上可闷死我了。一会吃完了一定要下海游两圈。”估计在场众人也就只有他敢在这大浪滔天的东海说这句话了,也有几名侠士看了看这三人一眼,一见是小孩子,便也没说什么。 而徐青则是一直面带微笑,不曾言语。 时间不大,酒菜摆上,这小哥仨就一顿胡吃海喝。 正吃着,却见一名身穿长袖,下摆都拖地了,这穿着怎么看怎么别扭的中年人端着酒杯来到小哥仨面前,首先徐青抬头看了看,突然掩嘴一笑,不再言语。 因为这人正对着徐云的方位,他看得清楚,再看此人长得其貌不扬,一个大脸盘镶嵌着一双如花生大小的小眼睛,两片扇风耳,一嘴大龅牙,因为牙齿畸形上下嘴唇还翻翻着,头上发髻随意的卷起,大脑袋上还带着一顶小型的员外帽,为了防止掉下来还用绳子系在脖子下面。挺着将军肚,若仔细看,这人还一只胳膊长,一只胳膊短,背后背着一把一尺二寸长的小刀,用牛皮的刀鞘包着,别在身后。 徐云看了一眼连忙就把目光挪开了,心道这位也太丑了点,随后专门听他们说话。 这人端着酒杯开口,这一开口,嗡嗡的声音,别提有多刺耳了,就好像那风箱断线一般,呲啦呲啦的。就听他说道:“哎呦,打扰打扰,三位小英雄,打扰打扰。” 徐搏正吃着,突然听到这么个声音,抬头一看,吓了一跳:“我,我,我我说你是人你是鬼!” 这主听了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说道:“我是个人啊,真人儿啊。” 徐风踩着坐在椅子上一脚踩着凳子,道:“有事儿啊?” “没事儿,没事儿,我是个好交朋友的人,见三位小英雄气宇不凡,故此想结交一二,不知赏脸否?” “你是谁啊。”徐风年纪小,说话也没轻没重的,张嘴就问了一句。 这人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开口说道:“在下黑虎门的,跟随老祖师爷,参加这次武林聚会,我姓范,我叫范佟,我爹姓范,我娘姓佟,于是乎,就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名,我这个名字也算是老两口爱情的结晶!” 小哥仨心说哪来这么一个活宝,还范佟,叫饭桶还差不多,而厅中不少侠士也都掩嘴轻笑。 徐云没笑,黑虎门,他听过,那是下九流的门派,盘踞江西,往大了说,江西一带所有的赌场、妓院、烟花巷柳之地,都是他们的产业。往小了说,黑虎门下一些不入流的门人弟子专干一些偷鸡摸狗小盗小抢的勾当。这黑虎门是与那专门采花盗柳的莲花门是一个派别,居然他们也能受邀请参加武林大会,看来这大会可热闹了。 徐云走千家过万户知道这黑虎门是什么样,在场绝大多数也都知道,可是这涉世未深的小哥仨却不知道。徐云便一直留心小哥仨那边,若有状况也得出手相帮。 只见这范佟说着说着就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小哥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也没加阻拦。 这范佟又说道:“我要没猜错的话,您是不是那辽东城人称静街小太岁的徐搏,徐小英雄?” 徐搏一愣,道:“哎,哎,你怎么知道我。” 范佟一笑,又指着徐青道:“您是不是八臂哪吒徐青?” 徐青也是诧异万分,但也点了点头,道:“我并不认识您。” 徐风一下子跳起来,一只手指着自己鼻子问道:“说说我是谁?” “您还用说嘛,大江大河各大龙王庙谁不认识你闹海小龙神徐风啊!” 这一话把徐风这小孩子捧得北都找不着了,哈哈直笑。 徐云这边不住的观察着李擎苍兄妹的情况,李若水到没什么异样,她年纪小,不知道也正常。但李擎苍就不同了,同为四大家族,明显的听到这人唤出小哥仨的绰号就是一愣,面有所思,却也没有言语,徐云看来更加确定了那日在酒楼心中的想法。 同时徐云也注意到,范佟这一说完,大厅内气氛明显的沉了下来。谁都知道,徐族中徐沧海站在了燕王朱棣一方,在没选择站位之前,尽量少接触已经站位的人,这是生存的基本法则。最重要的是,也有不少人知道此次大会目的之一就是将陈寨与徐族自四大家族中除名。一听这哥仨是徐家人,便沉默下来,都是静观其变。 再看那范佟站起来亲自给小哥仨满上了酒:“我早就对三位慕名已久,没想到在这能看到徐族的三位小英雄,看来真是英雄会英雄啊,来,来,干!干!” 小哥仨也不客气,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范佟却不一样,给小哥仨又是满酒布菜,好一番热情,丝毫不在乎让人的想法。一顿吹捧,简直将小哥仨都捧到天边上去了,哄得徐搏徐风两人晕头转向,心道没想出了辽东,还有这么多人认识我们呢,不自觉都将腰杆拔得溜直。这几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哪里架得住这等老油条的吹捧,心中欢喜,不由得多喝了几杯。 可这其中唯有徐青表现出不符合年龄的沉着冷静,偶尔也附和着谈笑几句,而后静观其变。只不过他这番表现太过明显,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得出来,毕竟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这范佟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说徐族五大青年骄楚,今日怎么见了三位啊,其余两位呢?” “徐衔除名了,应该在应天府呢。”徐风嘴快,张嘴说道。 范佟听闻眼珠转了转,借着劲儿快速问道:“那徐云呢?现在在哪,你们知道吗?” 第六十九回 驱龙鲨,百兽门大显神威 徐云听闻目光一凛,这厮果然心怀鬼胎。 就在这范佟此话刚问完,徐云只觉得大厅之中静悄悄的,鸦雀无声,安静得让人心发慌,就连李擎苍兄妹也是盯着这小哥仨,等待下文。 徐风刚要张口,一旁的徐青在桌子底下拽了拽他一下,随后站起身来,对着范佟拱手道:“这位英雄,家兄近十年来不与家族联络,我们不甚得知,阁下若是没有什么事,请回,我们也吃罢了酒菜,略感头晕,先行告退一步。” 说着便招呼徐搏,拉起徐风便走。 范佟连忙热情的拦道:“哎,见英雄哪能交臂而失之,再喝几杯,来,再喝几杯!” 这时徐搏回过身毫不客气的喝道:“我,我说你这……个人好生讨,讨厌,休……要来打搅你家,太,太岁爷,当心爷爷一,一拳打,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徐风一见自家三哥生气了,自然是不悦,也是回过身喝道:“滚开!好狗不挡道!” 徐青一见自家这俩兄弟如此无理,人家也没说什么,便恶语相向,太不像话了,连忙拉住徐搏、徐风,向范佟赔礼道:“这位范侠士,我这三哥五弟自幼生性鲁莽,还望您大人大量,休要见怪,我们三兄弟确实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一步,待到大会时再相聚,定要痛饮几海碗,告辞。”说着拉着徐搏、徐风二人便上了楼梯,回了客房,独自留下范佟尴尬的端着酒杯。 半晌,他坐了下来,聚义厅内也恢复了谈笑声。 他心中确实很憋气窝火,想他自从五年前费劲千辛万苦不择手段趴到了黑虎门首席大弟子的位置,这五年来江西这一片哪有人敢与他这般讲话。可如今有气也得憋着,他知道自己的能耐几分几两重,动起武来也打不过人家,论势力他黑虎门虽说财大气粗,但怎么也不比不过没落的徐族,那句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 好在他向来心大,范佟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一仰头喝了手中这杯酒,独自一人坐在那张桌子上,摇头晃脑,哼着小曲儿自斟自饮。 徐云低头寻思了片刻,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回到卧室躺了下来。 这一夜风平浪静,波澜不惊。漆黑的夜空下,一望无际的大海,只有撼海舰孤零零的航行,那一点亮光,显得孤寂又气魄,仿佛一位正在远征的勇士,独自在未知的征途远行。 翌日正午,撼海舰夹板上,人头攒动,各门各派的人都有,皆是成群站在一起闲谈。有抱着结交新友的目的的,也有闲着没事从船舱里面出来透一透新鲜空气的。 那些远离海域身处中原或边疆的门派,皆是对这未知的大海好奇无比,或远眺或趴在船垛向下看着那深蓝的海水。 徐云也在其中,也不乏有人前来搭讪,皆被其冷漠的表现拒绝,索性也就没人再讨无趣,他靠在船垛上,望着远处的天际线,想着心事。 这时,一位年轻人走了过来,徐云听到脚步回头简单看了看,这年轻人五官清秀,尤其是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仿佛会说话一般,一双浓眉挂与眼上,高鼻梁细下颌。身穿青底白纹的棉布袍,头上戴着一只发簪将脑后长发盘起,道不道俗不俗的,但总体来说还算顺眼。 他也注意过这个人,整个甲板上就属他最活跃,总是不断的自我介绍与人谈天说地,偶尔也会碰一鼻子灰,却也不觉得尴尬,依旧我行我素。 这年轻人来到徐云面前,躬身一施礼,一张嘴却是满嘴的四川口音,好在徐云接触过苏轲等巴蜀中人,还算能听得懂。 “这位大侠,在下不才,名唤张乐,四川行都司形意门的。” 徐云点了点头,也没言语。 “大侠您贵姓?哪里人?”张乐也没觉得尴尬,继续问道。 “无可奉告。” 张乐摸了摸鼻子,道:“正常,正常,一看便是真人不露相,大侠,我们形意门就我自己来了,我好动不好静,又无同门在旁,大侠,我看你也是一个人,不如你我结伴参加武林大会,你看怎么样?” “不需要。”徐云依旧冷漠。 还没等张乐再开口,却听甲板上一声惊叫。 徐云与张乐转头看去,只见一名青衣女子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船只后方:“那是什么!” 众人皆是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只见海面无风三尺浪,一条条赤红色的鱼鳍成百上千,乘风破浪般快速向撼海舰游了过来。 “左侧!左侧也有!” “这边!右侧也出现了,这是什么怪物!” 有不少人都是惊呼,身处中原内地的侠士自然是少见这种水物。 “鲨鱼!还是血脊龙鲨!” 其中不乏有人认得出来。 “那是什么?” “它是鲨鱼中异类,比真正的鲨鱼凶狠百倍,若是出海的渔民遇到,十死无生,就算铜钢铁板也能咬透,一般的木船更是架不住它们的冲撞。我看这撼海舰,也架不住这么多的龙鲨袭击,怕是我们今日还没去得蓬莱仙岛,就要葬身鱼腹了!”一名红衣老者解释道,眼中透着恐惧,好似他经历过什么一样。 众人听完老者的讲述都是大惊失色,好在在场众人大多数都是成了名久经风浪的侠士,阵脚还算稳得住。 徐云听罢也是心中发毛,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时一名四十开外的汉子带领着众水手急忙从船舱内跑了出来,站在甲板上使足了力气喊道:“众位侠客!我是撼海舰的总司舰长,快到船舱内躲避,千万不要出来,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见,但请你们相信我们的船只,固若金汤!也相信武圣一脉的侠义道!绝不会让你们收到半点伤害!现在,快回到船舱内!风波过后我会通知大家!快!” 这一番喊话应是使出了类似狮吼的功力,震得人耳膜生痛,同时也稳住了阵脚。 甲板上大多数侠士听罢连忙躲进船舱,极少数胆大之人留在夹板上,打算见证见证这撼海舰的实力。 徐云看了看身旁已然愣住的张乐,忍不住问道:“你不回去吗?” 张乐转头看了看徐云,也不说话,快速点了点头,急忙跑进了船舱去。 可不大一会儿,张乐又跑出来了,手里提着一杆亮银长枪,这枪头锋利明亮,红缨乱颤,枪身雕刻图腾,枪尾镶嵌着数颗明石,一看便是一把宝家伙。 在徐云诧异的目光中,张乐兴奋操着一嘴四川话说道:“我把兵器取来了,大侠,这种场面一般人一辈子也见不到,说什么也不能错过呀!大侠你不回去吗?” 徐云满脸诧异,斗篷下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真高人也!我最佩服你这种侠客风范!你这人我交定了!”张乐称赞道。 徐云心中苦涩,面部已经煞白无比,只觉得头晕脑炫,心道怎么不想回去,无奈自己晕水,腿脚目前根本不听使唤,本身就在这甲板上风平浪静的就可以维持一下了,如今这阵势海面上惊涛骇浪,我自己能保持不吐就不错了,我有个屁的风范! 可当着外人面前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紧靠在船垛上一只手背在后面,紧紧抓着护垛。心中不断在盘算,一会儿若是场面真受不住了,自己可就要找五叔闹海龙神求救了,虽说不常来往,但总不能每个人都像大伯徐沧北一样,同族间见死不救。 这时那些龙鲨群已经冲到了撼海舰的近前,四周密密麻麻全部是赤红色的龙鲨鳍,有的龙鲨不时窜出海面,不断用前额撞击着撼海舰,巨大的冲击力加之那海浪使得整个船只不断摇晃。 在那总司舰长的指挥下,水手们有条不紊架好了火炮,也下好了鱼雷,那精钢火炮对着龙鲨群发出了毁天灭地的炮火,鱼雷的威力将那海面上的风浪掀起五六丈高。 有的龙鲨被炸的血肉模糊,有的也被鱼雷崩得飞到甲板上,纵然遍体鳞伤鱼骨外露,却还能跃起伤人。 但能留在甲板上的众人也不是泛泛之辈,见到有龙鲨飞扑上来便群起攻之,乱刃杀死。 一时间,龙鲨的鲜血洒满了整片甲板,更染红了海面,血腥味刺鼻。 那龙鲨群可能收到同类血味的感染,更加疯狂了,而且越聚越多,不时跃上甲板的龙鲨连眼睛都是血红色,好在那撼海舰为精钢打造,大体没有受损,却也被龙鲨不断撞击撞出了斑驳的坑洼。 可这越聚越多的龙鲨仿佛打不完一般,无休无止,成片成片的龙鲨不断跃起飞上夹板,袭击众人,甲板上也有越来越多的侠士从船舱内各提兵刃出来,参加守卫。 徐云也是忍着眩晕挥舞着藏在袖子下的破月刃,只要飞跃近身的龙鲨皆被斩于刃下。 再如何轰炸,如何守卫,炮火的弹药是有限的,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撼海舰已经停止航行,人们都累得呼哧带喘,徐云一手拄着船垛一边看着甲板上的众人。 李擎苍兄妹、徐家老少六人、苦面佛师徒,这些熟悉的人也是参战其中。 其中甲板上最勇猛的,就属徐搏与刀屠两人。 小太岁双手锤轮开了一千五百斤的力量,龙鲨挨着就死,碰着就亡。 而那猛刀屠一开始还中规中矩防守在师父身旁,后来见徐搏如此,也放开了招式,手中碎仙头本就是重刃无锋,索性就变成了平拍,这次师父带自己的本意就是给自己洗白,如今不展示自己还等什么时候。 两人也互相注意到对方,见对方招数笨重,心知肚明都是马上的部将,也有意心中较起劲来。 这甲板中心上简直成了他俩人的专场,方圆三丈之内根本没有人靠近,慢慢的,众侠士因疲倦都退到了船垛处守卫,看着两人,就连炮火也因弹尽而停息。 而甲板另一端还有两个人,一位蓝衣青年,手持夺龙枪,上下飞舞,不断的刺杀着龙鲨;另一位青衣男子也是手持亮银宝枪,不断翻飞,同样半点血腥不沾身。 这两人正是李擎苍与方才和徐云搭话的张乐。 两位翩翩公子自然引人注目,但远远没有徐搏与刀屠那种生猛的震撼吸引眼球。 渐渐的,龙鲨群停止了攻击,而甲板上这勇猛的四位也不断喘着粗气。 徐搏将大锤拄在甲板上,气喘吁吁的说道:“这……这是什,么鬼东西,累,累死你家太岁爷了。” 刀屠也是拄着碎仙头,喘着粗气,颇为赞赏的看着对面小自己近二十多岁的徐搏。 就在众人以为龙鲨群不再进攻欢呼之时,却听闻那龙鲨群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整个鲨鱼群不断攒动,仿佛再召集着什么,不到一刻钟,只见远处满满显露出成千上万密密麻麻赤红色的鱼鳍,正极速向撼海舰靠拢。 众侠士的心情由欣喜霎时间变成了绝望,之前还算稳得住阵脚,如今却一阵大乱,不少年轻人,尤其是女孩子,早已经哭出声音来。 那撼海舰的舰长不断的鼓舞众人,说了一大堆话,可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就连手下的水手也都丧失了斗志。 所幸运的是目前还没有人死亡,只有少数人受了轻伤而已。 徐云也是内心沉重,在海上,他恐怕和最普通的武者不相上下,也是束手无措,怪就怪在学艺时没跟爷爷学好这水中本领。 再看那海面上的鱼鳍,越聚越多,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这时,一直巨大的鱼鳍露了出来,这条鳍,比之一般的龙鲨大了能有五六倍,颜色更加血红鲜艳,看样子应该是龙鲨之主。 它慢慢的浮出水面,血红色的身躯尽三丈长,尖长的前额能有半丈多长,额下的嘴中锯齿分明裸露在外,闪着寒光。唯一不同的是那一双碧蓝色的双目,深邃如渊,单看这条龙鲨的外貌,恐怕已经超出了鱼类的范畴。在这东海之上,若是没有鲸与龙的情况下,也是当之无愧的海洋霸主。 只见它缓慢的张开血盆大口,在众人惊呆的表情下发出了刺耳的音波。与此同时,那龙鲨群比之之前更加凶猛的冲撞撼海舰。 这下撼海舰可受不住了,被那成千上万条龙鲨撞得如大海上一叶扁舟一般,东晃西摇。 船上众人站立不稳,如秋收后的麦穗一般,纷纷栽倒。 眼看龙鲨群在那龙鲨王的指挥下,跃上甲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曲悠扬笛声自船舱内传出,这笛音中透着一股苍凉的悲意。 听闻笛音众人只觉得置身远古,让人身临其境,远古鲲鹏、猛犸巨象、欺世神猿、三足金乌这些只有在神话中出现的巨兽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说来也怪,那龙鲨群听到这笛声后,进攻的速度变得迟缓,慢慢得变得安分温顺起来,围着撼海舰不断游动,渐渐潜入海水之下,只露出一条条鱼鳍。 那龙鲨王眼见手下出师不利,碧蓝色的双目显得愤怒无比,不断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发出刺耳的音波,企图稳住已经不受控制的龙鲨群,奈何再怎么吼叫也无济于事,就算他气急败坏咬死了几条身边的龙鲨,还是不受控制。 这时那笛声越来越急促,龙鲨王的目光也是一顿,但随后又恢复了清明,就在它想要亲自攻船之时,猛然间一声低吼,自船舱内蹦出一只斑斓猛虎,两只前腿抓住船垛朝着那正要进攻的龙鲨王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 “嗷吼――” 实在是太威猛了,这一声咆哮震得在场众人皆是捂住了耳朵。 那龙鲨王也被这一声咆哮喝得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这海洋霸主真不是吃素的,在海面翻滚,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满是锯齿的大嘴张得老大,发出了震耳的音波,吼得那斑斓猛虎也是微微惊愕,它也毫不示弱,丛林之王又是一阵咆哮。 这时,那笛声更加急促,一声更加刺耳的鸣叫自船舱内发出。 随后破空之声传来,一只巨鹰盘旋在半空中,两只巨大的翅膀极速的拍打着,对着龙鲨王尖叫起来,那征服了苍穹的雄者,气势凌人,每一声尖叫都喝得那龙鲨群一阵躁动。 苍穹雄者、丛林之王、海洋霸主,这三只凶兽鼎力,遭殃的还是撼海舰上的众人,这音波太恐怖了,好在那笛音好似有缓解之效,不然恐怕这不同频率的吼叫也让人受不了,但也有不少人被震得耳膜出血。 尤其是徐云,一模耳朵,满手是鲜血,他本就耳力过人,细微的声音都能听见,可就是听不得这种巨大的音波,前一阵还好些,那后登场的巨型鹰隼,那种尖叫仿佛要刺穿耳膜一般,加之本身就头晕目眩,这下身体更是摇摇欲坠,好在他意志力过人,才没倒下。 再看场中,三只凶兽跃跃欲试,龙鲨王与那猛虎和巨鹰对峙了能有一刻钟,随后它碧蓝色的眼中露出了怯意。 只见它首先灭了声音,随后一头钻进海内,不断窜走,渐渐将海面形成了一个漩涡,慢慢的,隐去了身形,随后那些龙鲨群也沉入海中消失不见,只留下那些炸死的尸体。 退了,它们退去了。 若是龙鲨群发起冲锋,那覆灭的,一定是撼海舰。 可退就退在凶兽之间与生俱来的气息与威严,龙鲨王单凭一己之力不敢与这两位霸主争锋,气势上就输了下去,所以带领着族群丢下一海面的尸体,退了下去。 野兽之间争强论高低,就是如此简单。 那猛虎与巨鹰也回到了船舱内,消失不见。 甲板上的众侠士经历一场生死劫数,皆是欢呼不已,他们知道,是百兽门的人解了围,都是争先恐后般求见那位老者,都想当面言谢,却被老者手下的童男童女拦住。 自此一役后,百兽门声望大增,威望已牢牢树立在众门派心中。 撼海舰继续航行,在众人都去恭谢百兽门人之时,徐云拖着已经麻木的双腿回到客房,一头栽倒在床上,暂晕了过去。 第七十回 近年关,武林盛会群雄聚 腊月二十九傍晚,红轮西坠,玉兔东升。 一座巨大的岛屿屹立在东海之上,虽然腊月寒冬,可这岛屿之上遍满春色,好似独遗世外,梨花柳树、杏花白杨、桃花松柏、奇花异草遍地都是;若仔细观瞧,灵鹿、仙鹤、珍羚,奇珍异兽比比皆是;涓涓的山泉、巍耸的石涧、茂密的丛林在皎洁的月色下更加为这座岛屿增添了几分仙境之意。 放眼望去,岛屿正中修筑着巨大的建筑群,灯火通明,宫殿广场、琼楼玉宇、亭阁楼台让人看得应接不暇,气势恢宏,照比皇家也丝毫不逊色。 再看岛屿四周,东南西北四座码头,立有高耸的哨塔,每座码头边停靠着十数只船舰,每一艘都比撼海舰更大、更加雄伟。 码头处立有巨大石碑刻,每一座石碑上面仿佛是哪位高人用宝刃刻出八个大字,内力雄厚,字里行间透着夺人的气魄。 “蓬莱仙境,武圣朝堂。” “碧海春融,神州胜境。” “海不扬波,寰海镜清。” “丹崖琼阁,步履逍遥。” 海浪不断拍打着岸边礁石,冲刷着沙滩,一艘庞大的船舰乘风破浪奔着西码头驶来。 而远在一海里外,码头的哨塔早已探知这艘船舰,发出了预警信号,于此同时,码头上人头攒动,清一色的衣装款式,只是分着不同颜色,却是颜色也有着等级划分。 待撼海舰停靠在西码头,船舰总司长连忙顺着跳板下了船,向一位褐色衣装的老者躬身施礼,禀明航行的情况后又急忙回到船舰上吩咐水手招呼众侠士下船。 这数十号人下了舰船,皆被这仙岛上恢宏的气势惊住,有的人第一次来,不由得发出惊呼,赞叹着仙境传说果然名不虚传。 那褐色衣衫的老者对着众位登岸的侠客供了供手,并未开口,只是挥手示意手下白衫弟子招待众人后,便站在一旁,目光不断扫视着人群。 毕竟到了武林总盟主的地界,这老者如此行事,各门各派的侠士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听从着那些白衫弟子的安排,各自递交了邀请贴,由那些弟子挨个引领进岛屿之内。 当双脚一接触到坚硬扎实的土地,徐云便把这几日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自那日被龙鲨群围攻后,经过两日的休整,徐云一直都没出客房,头痛脑热,身体一直在害病,好不容易身体有所好转,也到了这蓬莱仙境。 因手持特邀帖,徐云被一位引领弟子安排到一间独门独院的上房,弟子客套几句,说会一直在院子外听候差遣,备好酒菜点心后,便退了出去。 特邀帖果然十分占据优势,这独门独院,也正是徐云想要的。 他坐在房中的摇椅上,略微思忖了一会儿,心道如今身处蓬莱岛,高手如云,强者横行,夜探百晓生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诺大的岛屿他也不知百晓生身在何处,加上明日大年三十,武林盛会如期召开,百晓生定能出现,今晚且养精蓄锐,到时再做打算。 徐云想罢,脱去衣物,躺在床上安心睡了起来。 他一点都不担心发生变故,因为这里是武圣人的地界,在这世间,老百姓以皇帝为尊,练武的人也有总盟主,那就是东海武圣,皇帝说的话叫圣旨,这武圣人说的话就叫法旨,武林人来到此处,就好比普通人进了皇宫一般,所以徐云一点都不担心。 一夜无话,清晨时分,徐云被院里院外的仙鸟啼鸣声叫醒,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洗漱过后,院外的武圣弟子将早茶餐准备妥当。 “大侠,用罢早饭后我带您前往朝圣殿,而后大会将在巳时正式召开,如今时间尚早,您慢慢享用,我就在门外,随时听候吩咐。”白衣弟子说完便退了出去。 徐云拿起汤匙吃着米粥,一面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来,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他收拾妥当,紧了紧缠手,提了提日月刀,起身走出门去。 在那弟子的引领下,赶往朝圣殿。 一路上,却见到不少侠士皆有白衣弟子引领,赶往朝圣殿,那些弟子不断在讲解蓬莱岛与武林大会的规矩。 首先,只要到了蓬莱岛,就必须前往朝圣殿,拜见当今武圣人于青莲,哪怕武圣人不在,或者说不方便见客,也要在殿外施礼。这种规矩和靖州李家是一样的,因为李家虽为双武圣,功力确实也达到了武圣的层次,但那只是行大功德的侠义道,世人尊称居多,毕竟比着于青莲的地位要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这是整个武林的规矩,马虎不得,如不尊重武圣,则代表不尊重整个武林同道,一般人不会不知趣到如此程度。 然后每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的召开,都定在年关腊月三十。各门派都到齐后,所有人起立迎接百晓生一脉,就连武圣人也要欠身离座,不是百晓生一脉武艺超群,而是他们的能力太强大了,若能结交上百晓生的门人弟子,则有享不尽的福缘。 大会主要由各门各派展示武艺、各门派间切磋比武,共同商议近年来的武林事宜等内容。最后结束时,由百晓生参考各门派势力进行前十名的排名更替,这排名直接影响到各门各派的声望与利益。后由武圣宣布结束,大排宴宴而后送离各门派。 那弟子送至徐云到朝圣殿外,躬身施了个礼:“大侠,我就不进去,您自己进去,这殿外公布上有坐席次序,您一看便知,弟子告退。” 徐云点了点头,来到那诺大的布告近前,透过正在观望寻找自己座位的人群,看了起来,快速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准确的说应该是青阳子的座位,紧挨着李家,隔着武圣席位没多远就是少林名僧的位置。 但他可不能傻得坐到那里去,看了看那些座位,打定主意后又在殿外磨蹭了半个时辰,看了太阳,约莫了一下时间,待人群陆续都进去后,起身走进殿内。 大殿正中是比武场,周围座位环绕,雁翅型排开,最中间的那洁白色璀璨的轿椅,定就是武圣的座位,徐云同时也看到了儿时的玩伴,如今江湖上名声大噪的醉侠客,于封。这于封依旧一身褐色短衫,腰间别着酒葫芦,此刻却没有了平时嬉笑的微醺,面目严肃,站得笔直。于封的身体靠前一些位置,站着两名中年男子,却是徐云所不认得的。 而武圣左边有一把轿椅,应该是百晓生的席位,椅子后却无人站立。 再左边的轿椅,是唐门的席位。席位后面站立三名年轻人,其中一少年,短衫别帽,月白色的扎巾短袖,腰间一抹深红色的百宝囊,面容俊秀,惹得殿内不少正值青春的少女指指点点,秋波暗送,颇为抢眼。但若仔细观瞧,他尽量保持恭谦的瞳孔之中带着傲慢的优越感。他就是唐门近年来不弱与苏轲的顶尖青年骄楚,唐月横。余下两人却是相貌平平,却远远没有那少年吸引人注目。 再往左一把轿椅,也是无人落座,轿椅后又多出四把椅子,左面一位瘦相和尚,一双狼眼鹰钩鼻虽身穿僧衣但尽显狠相,徐云认得此人,正是菩提寺的老方丈,玄厄。再右乃是那苦面佛,猛刀屠赫然站立其后,他旁边坐着的想必也是少林派鼎鼎大名的四大禅师其中之二。 接下来两旁张席位为昆仑与峨眉两派所占椅后皆站立弟子门人数名。 往武圣席位右边看去,一把轿椅其后空无一人,徐云看布告上写明,为道家鼻祖的席位,隐世的门派,每年的大会几乎都不来参加,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但席位还是得有,毕竟其门派的影响力和武艺,那真可谓登峰造极,比之武圣人于青莲也不为过。 再往右是徐族两把席位,四叔五叔坐在其中,椅子后面徐搏、徐青、徐风小哥仨还有那名副官站在其后。 接下来徐云也看到了李擎苍兄妹站立两把轿椅后,那两把席位应是天聋地哑二圣无疑。 再右边为一把古香古色的檀椅,徐云知道,这是青阳观的席位。 而后也是一张空席位,却不做修饰,徐云看过布告,为南诏陈寨。虽已灭门,但应有的礼数还是要做的。 接着并排就是各门各派的席位,什么崆峒派、六合派、丐帮、形意门、七星门、撼海舰上大显神威的百兽门、下三门的黑虎门、莲花门等等等等,足足有三四十个门派。 在场每一张席位都是有人的,对应着每一个门派,而徐云拿着青阳观的帖子,自然不能坐到那里去,所以就在角落寻了一处不引人注意的位置站立。这样做并不显得突兀,每一位掌门人身后都会有弟子站立,他只要稍作隐蔽,便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就在徐云观望的时候,突然觉得身旁一声欢呼,接着就是满嘴的四川话:“大侠,你怎么也在这里,没位置坐吗?” 徐云眉头一皱,心道麻烦,怎么这小子也太粘人了。 “没有。” “我师兄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应该是提前到的,本应该我坐那里的,结果他来了,唉……命苦啊。”张乐指着形意门那张席位摇头叹息。 徐云顺眼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端坐席位之上,孤零零的一个人不断回头疑惑的寻找着什么,看样子应该是在找张乐。 “那你怎么不过去?”徐云问道。 “我才不像跟班是的站在那里呢,我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你,我就过来了,嘿嘿。”张乐笑道。 “嗯,那就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着。”徐云也不多言,心道这小子连自己同门来不来都不知道,真是个糊涂鬼。 不多时,人满为患。 差不多人都到齐的时候,突然场面变得鸦雀无声,就连那活跃的张乐也闭口不言,徐云知道,重量级人物要出场了。 果不其然,只见大殿内门龙行虎步走出七人,僧、道、俗俱全。 最左边便是一位背着宝剑,手拿拂尘的道姑,这女道长妖娆,看面相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清秀,身穿梅花道袍,最引人注目的是,再看脸上,两道眉毛连在一起,徐云一看面相便知晓她是何人,虽然没打过交道,但她的名望可不小,是峨嵋派的掌门,江湖人称一字峨眉女,清源师太,水月真人,俗家名唤陈妙君。别看她貌若花信,实则年纪五十余岁,她练得是峨眉派的绝学,返老还童的功法。单看她那一道横眉,便知此人喜怒无常,实则也是这样,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瞪眼就宰活人,行事作风霸道得很。 陈妙君旁边一位名僧可了不得,为河南登封嵩山少林寺总院的掌院,总方丈,人送绰号扭转乾坤神佛在世,净空古佛,今年高寿九十挂零,依然身体健壮,达摩老祖易筋经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世间少有敌手,为如今整个武林最顶尖的武者。 再往右则是一位年过九十的老者,火炭红的衣袍,前面绣着巴蜀川江水图腾,鼻直口方,花白须髯,面相刚正不阿,正是以三十岁便直掌唐门当代的门主,唐震!当年在城头用唐门绝顶暗器射伤金国主帅的,就是他。此人深谋远虑,说是谋略家也不为过,一辈子的岁月,带领唐门没做出一次错误的选择,把唐门治理得日益强盛,始终屹立在中原武林的顶端。 最右边,一名五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同样背着宝剑,满头的紫发颇为显眼,目光之中透着桀骜不驯的神情,也是满面春风。徐云认得,这是江湖人送绰号昆仑剑魔陈年坤,因为一般上了化境的高手都被称谓侠客、剑客等,他的武艺比那些成名的侠客还高出一大截,同时剑术绝伦,一手昆仑剑法出神入化,同时又练得《昆仑宝盖炼气功》这种绝世心法,世间罕有能出其右者,所以人们就送了个剑魔两字表示尊重。为昆仑派的掌门人,爷爷在世时因为昆仑冰室没少跟他打过交道,说起来,这昆仑派还算亲近徐族一脉。 再往中间看,天聋地哑二圣也携手揽腕一同前行,只不过照比去年徐云所见,这两位老前辈可苍老了许多,弯腰驼背,满脸的皱纹,也是八十余岁的人了,让人不觉唏嘘。 再看正中间一位老者,足足有人瑞之年,身穿黑底白纹的瑞祥彩云袍,倒背着双手,满头雪白的长发,头上一缕发髻高高挽起,其余则随意飘洒脑后,太阳穴鼓起,一双虎目不怒而威,却满眼含着笑意,正是当世神州武林的总盟主,人送绰号横推八荒无对手的武圣,于青莲! 别看这一行人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但走路也是有规矩的,都不自觉的照比武圣人慢了一步,只有天聋地哑二圣与唐震比武圣慢了半步,再其次是少林名僧与水月真人和紫微剑魔同步。 武圣人一马当先,率先坐在他的盟主轿椅之上,大笑着将手一挥,几人落座。 随后在场众门派皆是起立而坐,对着武圣人躬身施礼,于青莲大手一挥,算是免礼,众人才落座。 武圣人左手拄着大腿,右手扶着膝盖,大咧咧的坐在宝座之上,满头白发因其真气澎湃无风自动,这副姿态与徐云自幼的印象不相上下,也合其意,丝毫没有盟主的架子。 于青莲看向左侧,少林四大名僧在列,双手对着武圣敬了个佛礼,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右侧天聋地哑身后,神色一顿,对着李重焕道:“我那霆风贤侄怎么没来?” 李重焕听闻答道:“犬子霆风在处理家族平灭龙守堂之后事,您也知道,这苏九龄为祸武林,其根苗党羽遍布各地,李家有义务斩草除根。这次我带领孙儿擎苍、若水前来,也算是让他们涨涨见识。” “哈哈哈,你李家一直以除魔卫道为己任,难得百年来恪守初心,难得难得!”武圣人大笑,用手点指李重焕,随后看着李擎苍兄妹,这兄妹两人连忙躬身施礼。 见李擎苍傲骨英风,双目炯炯有神,不卑不亢,武圣人目光赞赏,连道三个好字。 又间李若水冰雪伶俐,小小的年纪眉宇之间散发着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武圣人看了半天,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不觉间道:“这女娃娃好生的体魄。” 李重焕与上官奴听罢微笑而对。 于晴莲看罢,又环顾四周,道:“各门派都以聚齐,那么接下来,有请百晓生见证大会始末。” 一旁站立的典礼仪仗总司领命,拉着长音高喝道:“尊圣人法旨,请百晓生入席观会。” 第七十一回 佳节令,陈无双八步打灯 随着典礼仪仗司的高喊,所有人都躬身站立,就连武圣人也是微微欠了欠身。 只见内殿中款款走出两名女子,皆是清纱罩面,只露出眼睛,神情不喜不悲,没有流露出一丝情感,看不清面容。看体态,前一名年纪稍大,应该是当代的百晓生。身后一名年轻女子紧随其后,体态苗条,落落大方。徐云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大半年没见的小鱼! 只见百晓生在万众瞩目下端坐了下来,对着武圣人也同样回礼欠了欠身,并不言语。 小鱼在一旁躬身站立,但眼睛却不断扫视着大殿内众人,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她将目光锁定向徐云所在的方位,最后又看向隐藏在黑衣斗篷之下的徐云,目光出现了短暂的疑惑,徐云透过斗篷与小鱼对视,只见小鱼随即神色露出一丝欣喜,而后便目视前方,不再看向徐云,仿佛雕塑一般。 徐云眼神一眯,随即笑着抿了抿嘴,心道我瞒得过任何人,唯独瞒不过你的眼睛。 他一直看着小鱼师徒二人,这次来就是为了求见你们俩,散会以后我一定要跟住你们,绝不能跟丢了。 其实徐云并不知道,当他一踏入大殿之内,几个修练了大半个世纪的老怪物,都将眼神若有若无的看向他那里,但以徐云的修为,他怎么能觉察得到。 这些话暂且不提,再说大会之上,武圣见百晓生坐定,挥手示意,典礼总司又高喊道:“巳时以到,武林盛会正式开始,下面,有请圣人法旨。” 于青莲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道:“我也没啥说的,各门各派展示一下你们的绝学,让百晓生做个见证,同时也互相讨教一下武学嘛,哈哈,今天过年嘛,都热闹热闹,哪个门派先来?拿出你们的绝艺,也让我们开开眼界,学习学习啊,哈哈哈哈。” 武圣人的一番话颇为随和,不少第一次参加大会的门派年轻弟子都对于青莲产生了亲近感。 但那些掌门派主们都知道,这献绝艺与切磋比武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最后的大会议事上的发言权的轻重,你没能耐,说出的话就没人把你当回事儿,自古以来强者为尊,尤其是武林中,更是这样。所以都互相谦让,谁也不愿意第一个站出来,都想参照一下别人家的绝学,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就这样互相寒暄了片刻,终于有人坐不住了,一声洪亮的粗嗓门响起:“哎!都别嚷嚷了,都说头三出没好戏,就让某家来打这头阵!” 话音未落,中央比武台上猛得跳下来一位身高九尺的大汉,膀大腰圆,满脸虬髯,大眼睛圆鼓鼓着,手里拿着一条浑铁打造的短棒,来到台上对着武圣人一施礼,大嗓门震得大殿都发出了回音:“武圣人,俺给您请安了!俺乃是汉中神武门的大弟子,俺叫单大鹏。今儿个就在圣人面前卖弄下自家的本领,还望圣人多加指点。” 于青莲笑眯眯的看着单大鹏,一抬手,示意应允。 单大鹏又向四周众人拱了拱手,道了声献丑,浑铁棍一晃,先亮开了门户,童子拜佛式,随后喊喝一声,将手中棍就练了起来,这单大鹏修得力道,别看他外貌荤横,但功夫真不是盖的,浑铁棍在其手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身随棍转,棍随人打,大殿内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在场众人能来到这里参加大会的,哪一位不精通武学,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这浑铁棍在单大鹏手中都使绝了,招招实用,式式精髓,一套神武棍法出神入化。 坐在席位上的神武门老掌门不断捋着花白胡须,听着大殿内的满堂喝彩,心里美滋滋的。 而徐云也看着那单大鹏,心中称赞其棍术绝伦,一旁的张乐更是跳起脚来叫好声不断。 再看场中,单大鹏收招定式干净利落,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在四周掌声雷动中抱了抱拳,他心里也颇为高兴,自己的武艺能得到在场众人的认可,那可就露脸露到天边上去了。 他持棍昂首而立,朗声问道:“哪位同道不吝赐教,与俺比试一番?” 在场众门派听闻大多数皆是沉默,都不想当这出头鸟,也不想轻易就下场比武,赢了好说,要真输了的话,那当着整个中原武林人的面,丢人可就丢到姥姥家去了。 但也有好斗之人,就再单大鹏问了第三遍之后,东侧席位后高声喊喝一句:“单侠客好武艺,在下不才,前来领教!” 众侠士拢目光观瞧,却见席位中一名约莫三十六七岁的男人信步走了出来,这男人一头倒根刺的短发,面目中透着十足的刚毅,身穿一件大漠孤烟短靠衫,手中使着一杆金顶枣阳槊。 这男人来到场中,先向着武圣人躬身施礼,随后拱手还礼四周,朗声道:“各位同道在下有礼,我乃是敦煌绝尘镇林家长子,江湖人称悍地蛟龙,林巍。” 这一报名徐云倒是一愣,又看了看那席位,一名虬髯老者端坐其上,虽是便装打扮,却也难掩大将之风,绝尘镇林家?他们怎么也来了? 徐云听说过,这林家世代武将,镇守敦煌玉门关,林家家主更是被策封为甘肃王,明太祖将如此重镇交于他在手,可见对其之信任。如今大明局势混乱,朝廷与燕王对立分明,这林家却是不闻不问也不站队。可这武林大会居然出现了他们的身影,要知道朝廷武将与武林人虽说有着联系,但也从不参与武林中的事,徐家老三官拜镇北大将军,所以让其子徐搏参加,况且徐族本身就出自武林,徐搏带着副官来参加情有可原,可这林家怎么也来了?定是接了武圣人的邀请贴,若真是这样,林家来了代表着什么?而武圣于青莲,又是寓意何为?莫非……不能,徐云暗自摇了摇头,真如自己所想这样的话那太可怕了,这水太深,不要多想,况且也与自己没关系,就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再说这林巍对着单大鹏一抱拳:“单侠士,在下不才前来领教,未曾比武之前,我先练一趟这枣阳槊。” 说罢将大槊一擎,舞了个花,虎虎生风就练了起来,这一练,让人惊愕万分,再看他的招数,专打人上三盘,招招不离要害,尽是夺命杀人一招制敌的套路。虽是马上武将,但地面上的功夫也着实不凡,这要是在战场上,也定是一员虎将。 徐搏、刀屠二人皆是马上武将,这两人一看,也是拍手成赞,连连叫好。 林巍收招定式,向着四周一抱拳,赢得掌声一片。随即面向单大鹏,道了句请字,而后亮开门户。 单大鹏在一旁看着那巴掌都拍红了,赞不绝口,好生之心也油然而生:“林兄,你这大槊练得我望尘莫及,但俺这浑铁棍也不是吃素,俺就与你较量一番。” “好,点到为止。”林巍微笑着道。 两人走行门迈阔步就切磋起来,只见单大鹏浑铁短棍上下翻飞,如同流星一般。而林巍手中大槊势沉力猛,所用招数也多是以力较力。 但别看单大鹏外貌粗野,内心可不含糊,他可不会用自己的浑铁短棍去碰林巍的枣阳槊,不然非得崩飞不可。 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打斗了三刻,就在众人以为势均力敌之时,不相伯仲之时,突然间林巍大槊一横,向前一点,直击单大鹏的面门。 单大鹏就是一惊,大槊一般横、砸、撩、扫,怎么突然变成枪法中的点、扎、刺、穿了,他也是真有功底,眼见躲不过去,九尺的身躯使劲向后一仰,咚的一声就摔在地上。 林巍见状也不赶尽杀绝,将大槊一收,不再进攻。 单大鹏在地上一轱辘身爬起来,也不做作,对着林巍一抱拳,道:“林兄槊法惊奇,大鹏心服口服,败得不冤枉!” 林巍一笑:“承让。” 在满场掌声雷动中两人退场。 武圣人笑了笑:“方才两位侠士比武属实精彩万分,接下来,还有哪位要出场献艺?” 这下有人开了个头,献艺比武的人层出不穷。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十八般兵器样样出世,皆是精彩绝伦,赢得叫掌声不断。 切磋中赢了的人自然欢喜,而败北之人也不气馁,相约下次盛会再战,不失侠者风度。 转眼间一整天的时间过去了,不刻就过了年关。整座蓬莱岛灯火通明,烟花爆竹声鸣不断。 武圣人令众位团坐,而各大门派身后站立的弟子也都加了座位,又命人上了菜肴与茶酒,共同喜贺佳节。 武圣人端起酒杯对着众门派侠士,大笑道:“今年不同往年,众侠士在我这里过年,没有回家陪着妻儿老小,众位如此,本圣人心领了,来来来,干了这杯酒。” 众侠士皆是举杯畅饮,恭贺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黑虎门席位中站起一位老者,这老头两道眉宇之间透着千层的煞气,仿佛屠人凶命千千万,尽管他面容带着笑意,但那煞气是无论如何也都掩盖不住的。 这老者非别,正是黑虎门当代门主,端木洵。徐云此时也注意到此人,这不看便罢,一看便是大吃一惊,错愕得连嘴里都能塞进去一个鹅蛋。 端木荆!?他还活着?不可能,我亲眼见他咽气的,怎么可能还活着?他会什么起死回生的法术不成?! 这也不怪徐云不知情,前者献艺比武之时,黑虎门也派出了代表,就是范佟,耍了两下三脚猫的功夫,脸皮一厚,抱了抱拳就回到席位,徐云的注意力都在百晓生师徒二人身上,其他比武切磋也没有过多在意。 而这端木洵正是端木荆的孪生亲弟弟,想当年端木家老主身处摩天教,为祸武林,实力强盛一时,最后天聋地哑凭借两人之力将其覆灭,这才被武林中人尊称武圣。 而当时端木两兄弟正值青年,摩天教覆灭后他俩人无依无靠,最后各奔东西,一个去了无极岛访名师拜高人,一个来到江西地界闯荡,最后创立了黑虎门。 但这两人羽翼丰满之后却发现还是对抗不过李家,只能忍气吞声。后端木荆被苏九龄请出来,也是抱着与李家为仇作对的心理,这才挑唆苏九龄指示手下人绑架了李若水,才引出登天台比武,李家怒灭苏九龄等事。 比武时端木荆被徐云活活打死,红凤青鸾又奔丧于端木洵,他听闻大悲,想集结全部力量绞杀徐云,但奈何徐云遁入李家而后不得其踪迹,只能不断寻其踪迹,在撼海舰上弟子范佟试探徐家小哥仨后也无果,最后他惹不起李家便把恨意全部用在徐云乃至没落的徐族身上。 如今这武林大会上,端木洵一看见天聋地哑两位武圣眼睛都红了,但这等场合寻其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而天聋地哑也显然注意到了端木洵,但以他们的身份怎么可能在乎这等小辈,直到端木洵起身发言,两位老人家才将目光移向了他。 只见这端木洵向着武圣施礼过后,道:“如此佳节我等聚在圣人朝堂实属荣幸之至,前不久众侠士都已比武献绝艺,那上位家族门派想必都有绝艺在身,老朽谬论,不若趁此良辰展示一番,也是美事一件。” 他说的上位家族门派其实指得就是如今的李家与徐族,如今武林局势混乱,又见徐族来了几位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想必也没有什么过人的能耐,心道早些将大会推送至议事阶段,趁早除名徐族在武林中的地位,自己也能出一口恶气,于是这才这般说道。 在场众人哪里不晓得他的意思,几个大门派和大家族要献艺后就代表着实力的高低与大会的进程,于是也都连声附和着端木洵。 在众人的怂恿下,武圣人抬起手向下压了压,待安静之后于青莲大笑,看了看左右,道:“这黑虎门说得不无道理嘛,哪位先来压压场子?” 武圣人话音未落,只见其右侧一声清脆的高喝:“圣人爷爷,我来。” 这句话也说完了,人也跳到了场中,只见场中站定一位年轻人,这个小伙子长的面容英俊,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双眉一缕正气洒然。 站在场中就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金童一般,惹得不少花痴侠女惊呼连连。 只见这人向四周抱了抱拳,朗声道:“各位同道晚辈有礼,在下不才前来献艺,家师乃是昆仑派掌门紫发剑魔,我是他老人家不孝的徒儿姓陈名无双。为了助兴盛会恭贺新春,我给大家表演一个八步打灯。” “八步打灯?什么意思?” “不知道,没听说过啊。” “……” 众侠士一听这八步打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都是好奇的看着陈无双,等待下文。 武圣人也是饶有兴致,和颜悦色的问道:“这八步打灯怎么讲?” 陈无双微笑道:“请您老先别急,一会大家就知道了。” 说罢命下面的弟子抬来一张桌案,将上面摆放了十八只烛灯,随后自桌案起向后退了八大步远,足足能有三丈挂零,站定后他又朝着武圣及在场众人抱拳,解释道:“这八步打灯顾名思义,就是我离这桌案八步远,抬手一掌将这桌案上整整十八只烛灯打灭,如果有一盏没灭,算我失败,学艺不精,如果灭了,还望各位给我喊个好字听听。” 众人听其解释完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徐云也是大吃一惊。 若是离得近,一掌带风也能灭一两只蜡灯,可这小子离着八步远,三丈啊,一抬手就将蜡灯打灭,况且还是十八盏灯,都知道昆仑派以气功擅长,可这再厉害的气功也发出不三丈的掌风打灭十八盏烛灯啊。 再者说来,一盏蜡烛正常用嘴吹灭,也是需要微需气力的,若轻带吹气则烛火摇摆不定不易灭掉。十八盏烛灯,就算一口气也无法吹灭全部,可想而知其难度了。 难道以他小小年纪修练成了早已经失传的气功隔山打牛? 若真是如此这该是何等神威?! 徐云及满场众人皆是惊讶无比,就连武圣人也是微微一愣,于青莲心道这孩子二十多岁怎么说话口气这么大,就算是我想打灭这十八盏烛灯也需要费一些力气,如果你打不灭,你就算栽了跟头了,丢的可不止你一个人的脸,那是整个昆仑派及你师尊陈年坤的脸。 于青莲转头看了看那昆仑剑魔,只见老剑魔脸上满不在乎,仿佛一点也不在乎徒弟的成败,就像局外人一般。 于青莲一见这师父都不担心,我在这跟着操什么心,想到这里于青莲一抬手,道:“好,确实新鲜,小子,量力而行,请。” 陈无双道了声献丑,随后马步站定。 先是闭目环抱恒宇,只见其周身上下热浪滚滚,满头长发飘动。 这种状态也就维持了五六息左右,只见陈无双猛然睁开双目,口中暴喝,随着左掌一晃,抬起右掌直直的打向桌案那十八盏烛灯。 第七十二回 献绝艺,少林横练铁布衫 众人直觉得一阵热浪自身边而过,就连武圣人坐在正前方,感受那热浪袭来也是为之一震。 再看那十八盏烛灯,在众人的惊讶错愕的表情中“噗、噗、噗……”一盏接着一盏应声而灭,最后一盏灯的火光摇了三摇,晃了三晃,最终也是不甘的灭掉。 再看陈无双,鼻洼鬓角热汗直流,身子也是摇摇欲坠,胸中一阵气血翻涌,他咽了又咽,终究是没在人前出丑,又闭着眼睛运了一会气,而后才缓缓睁开双眼,微微一笑,道:“献丑了。” 在听闻陈无双言语,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又擦了擦眼睛再看那十八盏烛灯,灭了! 武圣于青莲率先鼓起掌来,连道后生可畏。 哗……在场众侠士如同热水开了锅一般。 “好!!” “陈少侠客果然好内功!” “无双侠客内力绝伦,我等望尘莫及!!!” “太精彩了!!” “能看到如此精彩的表演,也不枉老朽空活数十载!” “自古昆仑出高人!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 说什么的都有,皆是赞扬陈无双年少有为,内力绝伦。 看,这就是露脸了,露脸的好处表现最直接的就是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侠,到改称无双侠客。 这是武林大会上众人给送的绰号,也自从这一刻起,昆仑派的陈无双,有了自己的绰号,名望倍增,自此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一趟武林大会就算没白来。 武林中很多人的绰号,大多都是经过走江湖,历练几载,若真混出个样儿,大家都会送一个雅称。 而在武林大会中直接通过献艺获得称号的,屈指可数。说到底原因有两点,一是能来参加大会的,都是出了名的侠客和剑客,都有自己的绰号;二是能在高手如云的大会中脱颖而出,练出一些让人心悦诚服的绝艺,少之又少。就比如陈无双,在场众人除了金字塔顶端那几位,无人能做到如他般三丈之外一口气打灭十八盏烛灯。 其实一般情况下,那些有绰号的,通名报姓介绍自己都会说出自己的绰号,当然,那些难以启齿的除外,例如一个淫贼,总不能报名之前说江湖人送绰号采花盗柳的花蝴蝶。 而没有绰号的,就会直接说出自己的姓名,师从何门何派,同时让自己有一个让人认可获得绰号的机会。 当然,特殊的除外,就像自己给自己起的,陈晨的绰号江湖小鱼,就是个例子。 再说那陈无双,在四周喝彩中回到师父身后,心里别提有多美了,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嘿嘿一笑,二十多岁能闯出自己的名号实属难得。 可怎料陈年坤将眼睛一瞪,怒目而视,低声喝道:“等回了昆仑山我再收拾你!还不收起你那副笑脸,惹得老子心烦意乱!” 吓得陈无双立刻挺直了腰杆,低头不语。 陈年坤如是想到,这大会的目的他再清楚不过,自己本不想参加,奈何武圣连下两道邀请函,至于为什么如此做,他心里也明白。 前些次大会,那徐族的老家主徐震林几乎都和于青莲因为意见不合吵得不可开交,整个武林大会仿佛成了两个人的辩论专场。 而徐族三十几年前势力庞大,几乎都压着武圣三分,加之当年武林势力隐隐分为两大众。一众是以武圣为首,唐门、少林、峨眉等大势力;一众是徐族为首,李家、陈寨、青阳观、还有昆仑派结为一团。虽然是分两众,但表面上还是武圣为尊。 如今徐族却没落至此,而那些曾与徐族结盟的势力都已重新规划今后的局势,包括昆仑派,就连李家如今的态度也模凌两可。 能直掌一方势力的当家人,哪一个不是老谋深算,没有永远的对头,只有永远的利益。 陈年坤当然也不例外,他本是借着这次大会观望一番各势力的态度,同时也打算借着这次大会宣布昆仑派闭关隐世,不打算让门人弟子出头献艺比武,只是来开阔一下眼界即可。但陈无双的表现无疑和自己的想法发生冲突,但也在陈年坤意料之中,自己徒弟什么样自己当然清楚,他内心也希望徒弟有出息,但学艺有成后自然会下山历练,他也生怕徒弟日后成为各方拉拢的对象,搅入那些血雨纷飞的江湖纷争中,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老剑魔所想暂且不提,单说大会之上。 众人喝彩过后,武圣人率先发言,看着紫发剑魔道:“无双这后生实属难得,若是到了你的年龄,恐怕你也不及啊,哈哈。” 陈年坤笑着对着武圣拱了拱手,道了声惭愧。 接下来,有峨眉派仙子抚琴舞剑,众侠士在饮酒欢笑好不热闹,又有少林派武僧献七十二绝技中的几招,尤其那丈外制人与深夜降鬼等绝艺颇为震撼。 最后刀屠下场,擎着碎仙头朝着众人抱拳,道:“家师乃是少林九江佛陀山寂灭禅师,我是他不孝徒儿姓刀名屠。” 他通报名姓后却闻众侠士也有不少人将他认了出来,窃窃私语。 “这不是汝宁阎王岭的寨主吗?” “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 “听说过,这大汉黑白通吃,他怎么能来参加大会?” “那怎么了,武林大会英雄齐聚,他有什么来不得。” “没听人家说吗?他师父是少林四大名僧之一啊。” “这汉子不畏官府,独占一方,我觉得够个英雄。” “……” 总之下面说什么的都有,态度对刀屠褒贬不一,刀屠也能听闻,在群雄面前心中自然是没了几分底气,毕竟是草莽出身,这几年又没卖给武林人几分面子,若不是苦面佛看不下去了,带他来蓬莱岛洗白,恐怕他还在横行汝宁。 他听闻众人的私语,心中也不是滋味,看了看武圣于青莲,又看了看自己师父苦面佛,见两人都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得底气上来几分。 一抱拳,道:“曾经师父教诲,心有佛法,善念长存,奈何世道不公,迫使我落草为寇。如今来到东海朝圣,与众门派齐聚一堂,实则我刀屠三生有幸,日后各位侠士若有用得到我刀屠之处,只需一张二指宽的小纸条派到我阎王岭,刀屠及众手下中弟兄,万死不辞。” 众人一听这番话还算仗义,当着武圣的面再蛮横的匪类说出的话也不假。 刀屠拱了拱手,又是说道:“方才我前三位师兄弟都表演了少林派绝技,我乃佛门弟子,自然不例外,我也练练我们少林派七十二绝艺中的铁布衫与金钟罩。” 众侠士一听他居然会金钟罩铁布衫? 这是少林绝技中最难练的硬气功。 传说练得金钟罩铁布衫大乘人不但可以承受拳打脚踢而丝毫无损,甚至普通的刀剑也伤不了他们,更甚者可达到罡气护体的程度,从而获得入水不溺、入火不焚、闭气不绝、不食不饥等常人难以想象的效果,武谚说“力不打拳,拳不打功”。也就是说只有蛮力的人奈何不了精通拳术的人,精通拳术的人奈何不了身怀横练大功的人,而金钟罩铁布衫这种就是横练护体硬气功。 事实上金钟罩和铁布衫是两种功法,在不同的门派,颇有大异其趣迥然不同的练法,可能是因为金钟罩铁布衫是个品牌之故,不少门派的护体硬气功都叫这个名字,至于谁是正宗谁是假冒名牌早已无可考证,据江湖上武林中的传说,一般以金钟罩为内功,铁布衫为外功,而金钟罩的原始来历与上古的神仙丹道有关,其功法术语中有安炉、立鼎、进气、火候等与炼丹术名词相同的内容,可见真正的原始金钟罩是一种内丹功法,其历史可以追溯到汉代甚至春秋战国时期。 如今到了明代,正是武术盛兴的时期,各种拳术腿法分明,流派林立。但这金钟罩铁布衫却也不是一般人能练的。 在场众位侠客一听便来了兴趣,皆是期待的看着场中的刀屠。 只见刀屠拱手道:“我这金钟罩铁布衫,自己练没意思,也看不出来成效,我还想请在场众位哪一位,出来破我的金钟罩,碎我的铁布衫。” 言还未尽,席位上一声应答:“某家来试刀侠客的金钟罩。” 只见崆峒派席位上噌的一声窜出一位小侠,原来是献过绝艺追魂掌的崆峒少侠龙天彪。 龙天彪自刀屠面前站定,向其抱了抱拳,道:“刀大哥,小弟见识短,没见过金钟如何罩,还望赐教。” 刀屠大笑:“没问题,献丑了。” 说着马步站稳,运转内功,刹那间周身上下一团罡气护体,道:“小兄弟,放马过来。” “得罪了。”龙天彪应了一声,抬掌便打。 这一掌,直打在刀屠胸口,只见龙天彪“咦”了一声,就觉得手掌打得软绵绵的,被轻轻弹了起来,龙天彪道了声奇快,却见刀屠笑而不语。 龙天彪这下可用了全力,一掌拍上去震得小侠哎呀一声,噔噔噔倒退五六步远,原来是刀屠护体罡气又猛涨了三分,震退了龙天彪。 而在角落中的徐云眼睛一凛,没想到这刀屠还有这般本事,倒是之前小瞧了他。 “大侠,这人金钟罩如此厉害,怎么破得啊?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一旁的张乐好奇问道。 徐云扫视了一周,嘴角一抿,道:“别着急,自有人破。” 再说场中,龙天彪道了声惭愧,退回席位。 在场众人掌声如雷,纷纷道皆是开了眼。 刀屠摆了摆手,道:“我一身横练铁布衫,还望哪位侠士赏脸,前来一试。”说罢便摆好了架子。 简短来说,众门派的小伙子皆是好斗好奇之人,纷纷下场,这下可应了铁布衫神威,当真是枪扎一个白点,刀砍一个白印。 属实惊呆了众人,纷纷称赞少林绝技名不虚传,刀猛士神功盖世。 就在刀屠刚要收起那一身横练时,却听主席位瓮里瓮气的声音响起,言语中还有还有些磕巴:“哎,哎,哎我说,我说你等会,让……让让小太爷试试,试试你这金钟,钟罩,铁布衫。” 在场众门派一愣,这是谁说话这般无礼,当着武圣人及满场众侠士的面敢自称小太爷,如若不是天生痴傻,那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 第七十三回 引风波,太岁锤震猛刀屠 众人甩过头一看,纷纷侧目,就连武圣人也是轻微一皱眉,只见徐族席位上有下来一个车轴小汉子,能有个十八九岁,这少年膀大腰圆,虎背熊腰,满脸的青须胡茬,衣服穿得也不整齐,走起路来还一步三晃。 正是那辽东城少将军,人称静街小太岁,徐搏! 徐云见自家堂弟下了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心道早料到这两人能碰到一起,自撼海舰守龙鲨时就预料到了。 只见徐搏来到场中,站在刀屠面前,撮着牙花子歪着头打量了一番,哼哼道:“刀,刀大哥,有两下子,小,小弟不才,也想……试,试一试。” 刀屠一见徐搏就是心中一愣,自撼海舰上他见过徐搏的本事,这小子可不是空把式花架子,不过刀屠对自身硬气功很有信心,通过这么多人前来破功来看,只要那些掌门不出手,他相信一般的侠士还破不了他的护体罡气。 想到这里刀屠一抱拳,道:“小兄弟说得哪里话,请!” “哎,不不着急,你这忙忙乎乎的,也……大,大半天了,我……可不想占你,你便宜,你先缓口,口气,我做个自,自我介绍。”徐搏磕磕巴巴的说道。 刀屠一想,也好,通过演练,自身内力也消耗不少,别看这少年年纪尚小,实力可不是吹的,还需谨慎应对。 想到这里刀屠也不做作,道了声承让,退后几丈席地盘膝而坐,恢复内力。 只见徐搏晃了晃脑袋,扫视了一周,一抱拳,咧嘴道:“哎,哎我说众位侠士,小,小子有礼了,我自……我介绍一番,我乃辽东人,人士,徐族人,人送绰号,震地太岁,徐沧海,那……是,是咱爹。” 众人一听这个来气,还咱爹,那是你爹。 又听徐搏道:“我,我是他不……孝的儿子,人称,静……街小太岁,徐搏,是,是也。” “我,这人一向喜欢,公,公平,我先,先练一趟自,自家本领,百步神,神拳,等他一会儿。” 众侠士忍着性子听完徐搏说话,一听他要练百步神拳,都是来了兴趣,在场众门派的老一辈大多数都挨过这拳头。 前文书咱也说过,徐族能屹立武林之丛不倒,靠得就是一种拳术、一本心法、一件神兵和全族齐心协力的意志,但如今徐族上下变得沆瀣一气,但本质上的依靠却没有变。 百步神拳,积万家所长之精华。 乾震无妄功,参苍穹变幻,观宇宙奥妙。 劈天日月刀,镇族神兵,陨铁奇铸。 这徐搏说练就练,狂风起、倒卷云、蔽空日、骤雨淋、惊雷现……百步神拳虽没练到如徐云一般炉火纯青,但也颇为生猛,惹得众人惊呼连连。 徐云自角落看着徐搏的拳术,心中赞扬,小小年纪能将神拳练到如此地步,也算是年少有为了。 这百步神拳乃是第一次在各门派门前亮相,众门派只呼精妙,无不赞叹。 待徐搏收招定式,气不长出面不更色。 回头看了看刀屠,刀屠也正好起身。 “休,休息好了,了吗?”徐搏问道。 “好了,小兄弟神拳真乃精妙,让刀某深感佩服。”刀屠笑道。 “别说,没用,用的,金,金钟罩,亮出来。”徐搏道。 刀屠一笑,亮开了架势,再看这回的罡气,足足有一尺有余,隐隐散发则金色,将刀屠笼罩其中。 徐搏眯了眯眼睛,道:“接,接稳了!” 说着举拳便砸,只听轰得一声,刀屠周身罡气泯灭几闪,还是接住了徐搏这一拳。 徐搏好奇的看看拳头,心道我看来不加把子气力还真奈何不了你。 其实徐搏下场也是抱着气来的,想他徐族一行人来到蓬莱岛这两日,不时受旁人冷漠,就连武圣人也对自己家族爱搭不理,尤其是那少林派,可能因为自己二哥徐云的原因,对徐族横眉竖眼,他这火爆脾气可受不了,于是想借着刀屠来出出这口恶气。 心说金钟罩铁布衫有什么大不了的,归根到底他不还是个人吗,小太岁爷我两臂一晃一千五百斤的力量,我就不信还打不破你这金钟罩。 再看徐搏,向后退了能有六七步,而后一个健步冲了上来,武者最忌讳凌空出拳,徐搏当然知道,所以他冲到刀屠近前左腿弯膝一抬,身子向后一仰,右手握拳,接着左脚落地轰得一声,借着腰劲一转,右拳带着罡风直直得就轰了上去。 众侠士耳廓中就听见一声闷雷响起。 “轰――” 只见徐搏右拳打在刀屠护体罡气金钟罩上,那金钟罩应声而破,而他则被余震震得噔噔噔倒退五六步远。 再看刀屠被徐搏也打得倒退三四步,好悬没有摔倒在地。 众侠士惊讶之余纷纷站起来鼓掌喝彩,这一拳太霸烈了,徐族五大青年骄楚的名号看来真不是吹出来的。 武林中就是这样,强者为尊。 而那猛刀屠被徐搏打得烦闷,退了几步心中不服气,他倒不是不服气徐搏的拳力,而是这样站着让人打属实有些吃亏,但谁让自己放话让人家破自己的金钟罩呢。 其实这金钟罩铁布衫也并不无破解之法,比如唐门有一种暗器叫做子午问心钉,三面透尖,就能破了这种硬气功,拳也一样,若是徐搏拳中带些暗器透尖,恐怕刀屠早就躺在地上了,但徐搏也不是那种阴毒之人,所以说无论怎么破,应用得皆是以点破面的理论。 之所以先前那么多武林人破不开金钟罩铁布衫,也有两点原因,一是最主要的,谁不知道如今少林派势力强大,都是卖给四大名僧的面子;二是一般人也属实没有徐搏力气大。 再说徐搏,晃了晃手腕,道了句好功夫,就要转身回席位,心道我这也算破了他的硬气功,没白下场一次。 刀屠却不干了,他本来是想借着这次比武展示武艺,自家师父再从中向武圣及众门派言合几句,从而改变自己与阎王岭在众人心中的印象,以防在大变动时期不至于被各方势力或者官府剿灭。 可如今这武艺被人所破,首先他个人的目的根本没达到,实力没有充分展现出来,何谈自家师父如何帮他言和? 想到这里刀屠道:“小侠客留步。” 徐搏转过头看着刀屠,一歪脖子,道:“咋的,你,你还有啥事儿啊?” 刀屠抱拳道:“小侠客一拳之力属实勇猛,我这人见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不知小侠兵器方面如何,我们切磋一番。” 徐搏听罢嘿嘿一笑,道:“我说,你这……人真有意思,想,想搏回个……面子,好,太,太岁爷就应了你。” “不甚荣幸。”刀屠倒也不温不火,说着亮出了自己的兵器,碎仙头,道了一声请。 徐搏看了看刀屠手中的碎仙头,纳闷道:“哎,哎我说,你这刀,刀好看啊?” 刀屠一笑,道:“这刀名唤碎仙头,取重刃无锋之效果,说白了,我也就拿它当一块重铁罢了。” 其实刀屠说得简单,但在场众人有眼尖的,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曾位列兵器谱中的神兵,刀锋之威斩神碎仙,早在二十年前曾仅仅位列徐族日月刀之后,只不过近些年神兵辈出,被淹没了而已。 徐搏自然不认得,点了点头,道:“好,我,我去拿我的家伙。” 说着徐搏自徐族席位后取出了两柄大锤,只见这锤状若海胆流星,硕大无比,一个锤头能有五个人脑大小,两只手擎着就走了出来。 众侠士一见先是一惊,随后不少人嘘声一片,心道这徐家小孩儿年纪轻轻怎么这般品行,拿着纸糊的锤来唬人,你小小年纪身体还没长成,这俩大锤加起来块头儿都比你大了,少说也有二三百斤重,但凭你能拿得起来? 徐搏在一片嘘声中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来到场中特意的将两柄大锤朝地上一顿。 “咣、咣――”两声闷响,将地面的大理石砖都震得碎了八瓣,荡起阵阵尘烟。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向刀屠介绍道:“我这大锤,有,有个名字,自,自己起的,叫擂鼓翁金锤,每一柄重,重四百八十,十斤,小……太爷练得是金刚,太岁锤的路子,就,就拿它来较量,较量你,你这碎仙头。” 刀屠目光一凛,心说每一柄重四百八十斤?那岂不是一共重九百六十斤?这小子双臂一晃难道有千斤之力?看他破我铁布衫的劲头估摸着也就五百斤顶天了,这小子估计是虚张声势唬人! 其实刀屠真小看了徐搏,想当初在校军场小太岁上一对汉白玉的大石狮子一共一千五百重量都被他举起,力冠三军,小太岁一较力何止千斤? 刀屠也不搭话,道了一个请字,持着碎仙头亮开门户。 徐搏道了一声好字,向前一跟步,举锤便砸。 猛刀屠闪身躲过一锤,紧接着小太岁下一锤似流星赶月般就拍了过来,刀屠又是一躲,挥手一记重刀砍向徐搏右肩,徐搏接着大锤下沉之力一翻身躲过重刀,抬起大锤横扫起来。 就这样两人战在一处,这下朝圣殿的地板砖可倒了霉了,被徐搏砸刀屠砸空的两柄大锤轮番拍在地上,两人战斗圈内的地板砖没有一块不碎的。 这下众人可看得比之前的比武较量过瘾,小太岁生勇无比,大锤是一锤挨着一锤,这几路太岁金刚锤被他使得连贯自如,似流星赶月一般猛攻刀屠。 打斗到白热化阶段,刀屠近身一个裹脑藏头式,将徐搏胸前划了一个口子,顿时鲜血就流了出来。 众人一见“哗”的一声炸开了锅,这武林大会都是切磋点到为止,这见了红的还是迄今为止第一次出现。 徐搏一愣:“来,来真的!好,好小子!” 说道这里便加紧了攻势,双锤轮圆了虎虎生风,看来小太岁也打出了真火。 而刀屠手持碎仙头一开始不敢以刀碰大锤,只是慢慢尝试拨、挑等伎俩,到后来仗着神兵之威也拿着碎仙头猛对翁金锤。 两人都是马上部将,又使得贯力的家伙,自然比得就是力气大小。 这两人一直打到天光见亮,日出东方,也分不出上下高低,到后来两人干脆也不闪躲,直接拿着家伙硬碰硬。 众人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都是练过鸡司晨犬守夜的功夫,三天三夜不睡都没事,倒是都看得兴致勃勃,议论纷纷,都想看看最后谁输谁赢。 角落里,张乐张着大嘴惊讶道:“这俩人都是神力吗?打了一个时辰都没见有力竭的迹象,太生猛了也……大侠,你说谁能赢?” 徐云并不搭话,他看着场中的被刀屠碎仙头划破衣衫褴褛的徐搏,他身上还有几处鲜血流淌,心中暖流涌过,他知道,徐搏如此做,他心中也是拧着一股劲儿呢,如今天下武林人不看好徐族,树倒猢狲散,甚至落井下石的人也有之,徐搏表现得如此勇猛,也是为了家族争一口气。 确实场中徐搏也是这般想的,而刀屠也有他的打算,他这场比武必须胜利不可,可刀屠也明白,论精力,他这四十多岁虽说壮年,但哪里比得过十八九岁血气方刚的少年。 徐搏心中也是焦急,心道这可真是我出世历练来的第一个劲敌,怎么这么难缠,我得加把劲儿。 想到这里徐搏猛抬翁金锤,大喝一声,两柄大锤紧接就砸了下来。 猛刀屠无力闪躲,双手抬碎仙头抵挡。 “哐――哐――” 两下大锤震得刀屠手臂发麻,这刀屠终究是力竭了,但也算挡了下来。 徐搏轮起大锤又是两下重击。 “哐――哐――” 这下刀屠可受不了了,被砸得猛然单膝跪地。 徐搏又是抬起大锤,这下只是抬起一柄大锤砸了下来。 “哐――” 只见刀屠擎着碎仙头单膝跪地,双臂早已麻木动弹不得,也不知道是断了几节骨头,面目狰狞。 刀屠胸膛起伏,扔下碎仙头一口鲜血猛然喷洒而出,栽倒在地。 徐搏看着面前倒地的刀屠,气喘吁吁得道:“好,好家伙……太……太抗,抗揍了。” 说罢拎着翁金锤就要回到席位之上。 就在这时,只听闻少林派席位上苦面佛一声暴喝:“弥陀佛!无德小儿逞势不饶人,本禅师岂能留你!” 徐搏只见一个肥大的身躯迎面就冲了过来,自身被一股巨力打得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第七十四回 古调笑,好似老者戏顽童 这一惊变使得众人大惊失色! 角落中的徐云脚尖点地刚要窜出去,却见有人比他更快,正是四叔飞剑仙徐沧泉! 只见飞剑仙一道残影闪至倒飞的徐搏身后,一把接住了他,抱在怀中。 紧接着闹海老龙神徐沧龙、小龙神徐风以及八臂哪吒徐青与辽东城副官等人全部冲了出来。 先检查了下徐搏的伤势,确认并无大恙后对着正在检查刀屠状况的苦面佛怒目而视。 徐风跳起脚来指着苦面佛就骂了起来:“老不要脸的秃驴!你凭什么暗下毒手,伤我三哥!” 苦面佛听闻甩脸一看,也是气得面色发抖:“胎毛未退乳臭未乾的小辈!你在和谁说话!” “跟你说话!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徐风好不示弱,哪怕知道他是少林派四大名僧,也毫不畏惧。 这是徐沧泉拦住自家侄子,对苦面佛也是怒目而视,道:“老罗汉,你无辜出手伤人,这算什么道理!你今日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苦面佛命手下弟子将刀屠抬回去,看着徐族众人冷笑道:“无辜?武林大会本是比武切磋,点到为止,却下此毒手,将我徒儿打成重伤,你说无辜吗?此子心肠何其毒也!” 徐沧泉将徐搏交给徐青,站起身来,道:“比武中在场人都看得清楚,是你那徒弟先伤我侄儿,首先你们破了规矩,怎么能说徐搏的过错!”随后飞剑仙向在场众人抱了抱拳,道:“我不管在场的各门各派有什么想法,或者偏袒于哪一方,有目共睹的事实从不瞒天过海!今日我飞剑仙定要讨个公道,真当我徐族无人不成!”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在场各门各派的掌门侠士却鸦雀无声,就连武圣于青莲也是沉默不语。 归根结底,他们不会因为一个没落不成气候的徐族而得罪如日中天的少林派。 徐沧泉环顾四周,最后看了看武圣人,冷笑一声,连道了三个好字:“苦面佛!来!亮你的家伙!”说着从背后拽出一把三尺青锋,直指苦面佛。 “打架?我少林派本是清静之地,但也不畏惧你等。”那菩提寺的老方丈玄厄也跳了出来,凶神恶煞的看着徐族几人。 自从镇寺之宝白玉菩提子被盗,他便一直对徐族没有半分好感,如今出面也实属情理。但他此番做为,只能让人觉得少林派并不是清修之地,也让人纳闷,如此恶僧怎会被那西天佛祖所渡? 苦面佛见玄厄也站在自己身旁,看了看徐沧泉冷笑道:“哼,自取其辱!”说着晃动双掌就要动手。 “放肆!”一声咆哮震耳欲聋,李重焕坐不住了,首先站起身来,道:“成何体统,武林大会乃是众门派欢聚之会,你们兵刃相向成何体统!” 他这一声喊喝,在场众人都觉得耳廓中嗡嗡直响,就连于青莲也是微微蹙眉,天聋之威可见不凡。紧接着,地哑上官奴也站了起来,目光冰冷的看着场中众人。 这两位一出头,众人更加沉默了,心中盘算,难道李家依旧倾向徐族?其实则不然,李重焕有自己的想法,再怎么说徐族这些人也是故人之后,如今群雄弃之,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传出去也是好说不好听。 就在这时,武圣人于青莲也站了起来,打着圆场,道:“哎,都退一步,大过年的怎么这么大火气?算了算了,两个后生也没受什么重伤,都是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你们消停点都。” 双方一看如今武林中最重量级的三位武圣出头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暗气暗憋,也导致了徐族与少林之间矛盾的加深。 自始至终,那位古佛一直闭目塞耳,捻着佛珠,仿佛一切事物与他无关。 见两方人都退了回去,武圣人道:“我看今日这次大会就到这里,都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再继续,来人。” 于青莲喊过手下弟子,吩咐弟子带领各门派众人回去休息。 众人散会不免一阵揣测,看来得等到明日才见分晓。 徐云目光紧紧的盯着百晓生师徒二人,奈何两人转身进了后殿,不得其踪。 他回到宅院后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这次求见百晓生势在必得,有绝对有必要探查一番,那小鱼也不知能不能帮上我的忙,但如今天色已经放亮。此时行动决然不可,人多眼杂难免横生枝节,安心睡去,且待日落再说。 晓得是徐云也无计可施,只能冒险一探,他何尝不知道如今这座岛上高手林立,一只手都能擒住他的人数不胜数,但也无可奈何,玄天珠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徐云一觉睡到了旁晚,饱餐了一顿,似散步一般走了出去,他并没有穿夜行衣,在这么多高人面前定是不能掩耳盗铃。 一路七拐八绕,闲庭信步般走了半个时辰,实则眼观六路,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划分驻地,但特邀帖并不标明。 他来到徐族驻地,趁着左右无人观望了一眼徐搏,只见这小子满缠着纱布正坐在床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抓着一个肘子狠劲的吃,满嘴流油,身边徐青、徐风小哥俩陪着,徐云嘴角上扬,还好没受重伤,也多亏于这小子皮糙肉厚,骨骼健壮,那苦面佛也着实不讲道理,日后若有机会我定好好叫他吃些苦头。 眼见徐搏无恙,徐云也放下心,继续一边散步一边观察,但他却始终不知道百晓生住在何处。 渐渐的已经进入深夜,这么找也不是办法,不如再去一趟朝圣殿看看,他打定主意,寻至白日间的大殿,准备深夜潜进去,进入内殿寻个究竟。 这古建筑结构复杂,房墙砖瓦林立规格颇多,但越是这种建筑越是盗门所喜爱,因为隐藏空间太多,不像普通人家,只有屋脊与房梁。 徐云绕过守门的弟子,一溜身钻进大殿,刚一进大殿他便趴在了地上翻滚到白日还没撤下去的众席位后。 缓抬头扫视了一周,这大殿内并无灯火,空荡荡的,突然觉得隐隐有一种压迫感涌上心头,徐云眉头一皱,这感觉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牙关一咬,心道管那么多干嘛,先进了内殿再说,想到这里他脚尖点地噌得一下窜上殿梁,在梁上疾走如飞,如同魅影。 一转瞬间就来到武圣席位上方,徐云跳下殿梁,躲藏到武圣席位后,又慢慢爬过那巨型屏风看向内殿。 只见内殿灯火通明,窗棂纸内隐隐有人影闪动,还有若有若无的谈话声音,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那苦面佛与玄厄的大嗓门传了出来,但听不清说的什么,他心中一动,看来武圣人与几大门派掌门在议论些什么事,既然如此,百晓生也应该在其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来还得离得近一些,才能听清,徐云打定主意,他趴了下来,准备爬行而至,这样能尽最大的降低声音,不然前面哪一个不是能一只手抹杀徐云的人物,稍有一点大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突然间,那股压迫感又是涌上心头,徐云回过头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他暗自纳闷,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腰间一松,伸手一模,腰间的酒葫芦不见了。 他皱了皱眉,心道可能是落在住处,也无关紧要,摇了摇头,继续潜行。 可刚爬了没几步,他觉得喉咙发紧,胸中气闷,突然觉得背后又是一轻,伸手一模,顿时大惊失色,只见他头上的冷汗如豆粒大小就冒了出来。 背在背后的日月宽刀不见了! 徐云连忙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这镇族神兵丢了可非同小可,说是断了一条手臂也不为过。 能在我全身警戒的状态下,使我丢了东西而毫无知觉,这人肯定是个顶尖高手,既然他只是取走我的身外物,没有要我性命,看来是在提醒我,并没有想害我的意思。 他又抬头看看前面窗棂纸映出来正在交谈的人影,徐云咬紧牙关,心中一横,他娘的,无论如何我也得潜过去,一探究竟! 随后他又继续爬行,刚没爬了几步,变故突生! 只见窗棂纸猛然射出一道金镖,紧接着唐门老家主喊喝道:“什么人!” 说时迟那时快,徐云刚要翻身闪躲,可还没等翻过身,就觉得腰带一紧被人一把抓住,紧接着两旁景物如闪电一般转换,速度快得都让他喘不过气来。 也就是十个呼吸左右,徐云被人一下子扔在树下,他晃了晃如同浆糊一般的脑袋,抬头看了看四周,是一片树林,月黑风高,早就远离了朝圣殿。 再仔细一看面前站着一位老者,这老者五官还算端正,一副睡眼,怎么看都像没睡醒一样,满嘴的油腻,看样子是刚吃完什么油性的美味肉类,还没来得及擦,应该是好几个月没洗头了,上面的发髻都成打卷了。一身大补丁套小布丁的道袍,都是污垢与油腻,再看腰间别着的拂尘也就剩下十多根毛,简直如一个木杆差不多。 可即便如此,徐云一点都不敢小瞧于他,在武圣人及众掌门的眼皮子底下把自己救走了,还能让他们毫无察觉,追赶不上。这是什么概念? 果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徐云目光向这老道双手一看,心中更加确定了此人非比寻常了,是了,就是他偷我的酒葫芦和刀来警告我,可笑我还没当回事,当真惭愧。 只见这人左手提着徐云丢失的日月刀,右手摆弄着他丢失的酒葫芦,拔开葫芦塞闻了闻,又喝了一口,还没等那酒进嘴,就沾了嘴唇一点,这老道呸了一声就吐了出来,一下子扔到徐云身上:“什么破酒,这么难喝!” 徐云心中无语,这可是二十年的佳酿花雕啊,就这么给我洒了。但他一点也没恼火,毕竟人家救了自己,心存感激。 这时老道将日月刀自刀鞘内拔出一截看了看,回手还鞘,又扔给徐云:“破玩意,欠点火候。” 徐云连忙接住日月刀,心道你这说话也太狂了,那是我族的镇族之宝,自古传承的宝刀啊。 他背好日月刀,连忙三步并两步,来到老者近前,一躬倒地,对着老者拜了三拜:“多谢老前辈救命之恩!还请前辈赐下名姓,此大恩晚辈日后定当相报。” 见老道也不说话,徐云心道自己应是失礼了,救命之恩这三拜哪里够?于是又规规矩矩的趴在地上对着老者磕了九个响头。 可这老道还不搭话,徐云纳闷了,磕少了?想到这里又是磕了九个响头。 说也奇怪,这邋遢的老道就这样看着徐云磕,一点也没有搀扶或者请起的意思,仿佛徐云磕一百个头都是应该的一样。 徐云可完十八个响头后,心中也属实糊涂了,心道这世外的高人都有一些鬼怪的脾气,我可不能一直这样,不然没个头啊。 想到这里徐云厚着脸皮站了起来,双手作揖道:“还请老人家赏下贵姓高名,好让小子铭记在心。” 只见这老道睡眼之中一丝戏谑一闪而过,在徐云低着头作揖话音未落之际,照着徐云后脑勺抬起手“啪”的一声就是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可给徐云打懵了,捂着脑袋揉了好一阵,心道这老道怎么抬手就打人啊,唉,谁叫人家救了自己呢,打就打。 徐云尴尬的笑了笑:“老人家教训的是,小子该打。” 话音未落,这老道照着徐云的右脸“啪!”又是一巴掌。 给徐云抽得蒙头转向,他一捂脸:“老人家教训的是,您两次警告我没当回事儿,属实该打。” 这老道听闻反手又是一巴掌。 徐云眨巴眨巴眼睛,把眼前的金星晃掉,刚要说话,这老道伸出一只手照着徐云的脸上左右开弓,正抽,反抽,正抽,反抽…… 一连打了十多个巴掌,索性他没使气力,不然徐云早就成猪头了,但就是这样徐云也疼得受不了。 一边挨打一边解释,可话刚一出口这巴掌就到了,最可气的是看样子这老道还打上瘾了,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下可把徐云的肝火打出来了,只见徐云噌的向后一闪身,一只手揉着脸一只手指着老道。 “停!哎,我说老人家,你可不仗义啊!” 这老道见徐云急眼了,还是不搭话,笑眯眯的看着徐云。 这笑容徐云越看越气,他自出了散云峰一直到今天,眼见徐族遭受白眼,自己还寻百晓生不利,作为他心中也有一股怨气,再加之今天这般遭遇,他越想越来气,心里想着嘴上就说了出来。 “您救了我不假,但也不能这么揍我啊,我给您三拜十八叩,您还要我怎样,士可杀不可辱,这一顿嘴巴给我打的,您不是羞辱我呢吗……” 这徐云话音未落,只见那邋遢道人身形如鬼魅一般来到徐云近前,上面手掌一晃,下面一个扫堂腿。 “嗖!” “啪!” 徐云应声倒地,这老道一弯腰抓起徐云的脖领子将其拎了起来,一只手照着徐云的脸蛋子又扇了起来。 “啪啪啪啪啪……” 这下徐云可不干了,晓是大盗如此坚韧的心态,如今也炸了,他催动体内真气,运转乾震无妄功,腰眼一较力,砰的一下挣脱了这老道的手心。 这老道见徐云挣脱,面目上明显的一吃惊,就见徐云跳出两丈多远,伸手指着老道的鼻子就骂开了,这下嘴上可没把门的了。 “我说你个老不死的,诚心羞辱你家爷爷,士可杀不可辱,你的救命之恩我不报了!爷爷我宁愿死在这里,今天我他妈非揍你两个嘴巴不可!” 说着徐云,挥着拳头就冲了上来。 只见这老道不躲不闪,见徐云的拳头过来,伸出一只手一拉一拽,徐云应声到底,还打了三个滚。 这大盗一骨碌身爬起来,又冲了上去,老道又是一只手将其摔倒。 如此反反复复,起身就被摔倒,起身就被摔倒,徐云心中郁闷到极致,到后来干脆躺在地上不动弹了,呼哧带喘。 “老牛鼻子,你他妈杀了我,我不活了……” 第七十五回 点绛唇,陈小鱼夜诉衷情 “不活了?那你心心念念的郡主不救了?” 这老道终于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戳中徐云要害。 徐云听罢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劲儿,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这老道面前:“还望老人家赐教!” “不是老牛鼻子了?” “不是不是……” “不想揍我了?” “不想不想……” “那我看你的样子还有怨气啊!” “哪有哪有,小子有眼无珠,我该死我该死……” 这老道轻哼了一声,伸手将徐云拽了起来。 “徐云啊……你可真让道爷我失望啊……”这老道领着徐云向树林深处走去。 徐云低头跟在后面,心中也是不太平静。 行了一段,老道看了看四周,而后停了下来,回过身看着面前站立的徐云。 “我拿你的酒葫芦,摘你的兵刃,就是不让你再走险,可你还是不听,直到被人发现,你想想,那武圣人于青莲,还有唐震是何许人也?百米之内有个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你一个刚踏进化境的后生,还敢如此行事,真是圣人面前买字画啊你可,你说,我打你对也不对?” 徐云心中惭愧,躬身道:“老人家教训的是。” “但也不错,能在我用了两分劲就挣脱我的手掌,你也算没给你爷爷丢脸。”老道点头道。 两分劲儿?我可是催动心法用了全力啊!这老道实力恐怖如斯,若想杀我易如反掌啊!徐云如是想到。 “您认识我爷爷?” “何止认识,哎,不说了,我也是受人所托来的,要不然管你这个破事儿干嘛,逍遥自在,喝点小酒游遍千山踏遍五岳,有多快活,青阳子那个小王八蛋,非得请我来这。”老道摇了摇头。 “青阳爷爷?这……这是咋回事?”徐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咋回事你就别管了,跟你也没关系,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你别急于寻找百晓生,因为她们会找你,百晓生她有求于你,而这世上能帮她们的,也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说不定,今晚就会找你,你这小子不在屋里等着,还跑出来了,唉,糊涂,糊涂啊。”老道晃了晃硕果仅存的拂尘。 “道爷,您说的我糊里糊涂,这到底是咋回事?百晓生求我干什么?” “多了不跟你说,你赶紧回去,我估计,你那小朋友此刻正在你驻地等你呢。” “可是道爷……” “滚!”这老道还没等徐云说完,一语喝出。 徐云一愣,心道这什么玩意都是,看来他和我爷爷还有青阳爷爷有交情,想来也不会害我,不然救我干什么,唉,滚就滚。 他作揖告退,可刚走了没几步,却听身后那老道又唤道:“你给我回来。” 徐云心中骂娘,嘴上也不说什么,只得又连忙来到这道人近前。 只见这老道指着徐云的鼻子就骂开了:“你这没出息的玩意儿,真给你爷爷丢脸,参加个破会还躲躲藏藏的,还躲角落里,怎么寻思的你!明天开会你就给我坐在青阳子那小王八蛋的位置上!开会的时候你就给我吹,有多大你就吹多大,谁要敢说个不字你就给我揍!打不过就喊我,我替你揍他。你明天我发现你还在那角落里,晚上我还揍你,不信你就试试!滚!” 说罢照着徐云的屁股一脚就蹬了过去,这一脚软绵绵的,却推劲十足,将徐云蹬出十丈多远,徐云在低空中一个云里翻落在地上,拍了拍屁股,回头看了看,心里直骂娘。 突然脑海中一阵冷笑:“小兔崽子你再骂我我还揍你,你信不?” 吓得徐云撒腿就跑,心里憋屈,打也打不过,这都遇到的什么人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他出了树林,借着深夜无人,一路疾行回到驻地。 却发现一个人影自房上晃着脑袋向屋里张望,正是小鱼!徐云心说这老道真是神算啊,说来就来了。 这小鱼一身黑衣,发髻拢起,脸上用清纱罩面,露出两只灵动的大眼睛。 徐云见状一阵好笑,也同样蹑足潜踪飞身上房,来到小鱼身后见她正要扒开一片琉璃瓦,徐云揽起她的腰带,将其嘴一捂,在小鱼惊慌失措中飞身下房,钻进屋内。 “鬼头鬼脑的,你要干什么?”徐云笑眯眯的看着惊魂未定的小鱼。 小鱼一见是徐云,长出了一口气,连拍着胸脯,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几口:“你讨厌,吓死我了!” 徐云眉头一挑,反坐在凳子上,背靠着八仙桌。 “你来干什么?” 小鱼瞪了他一眼,嗔道:“你就一点没有故人重逢的喜悦?” 徐云摸了摸鼻子:“有那么一点,哈哈哈。” 小鱼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瞪着徐云:“你胆子也太大了!知道这个岛上你的仇家有多少吗?还敢来参加武林大会?” “不就是那个少林派的什么名僧吗,哦,对,玄厄,我盗了他的菩提子,那又怎么样,事情都过去了,武圣都不追究了,他能掀起什么波浪?”徐云满不在乎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就他自己?还掀起什么风浪?我说你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无知者无畏呢?”小鱼白了徐云一眼,道:“你知道黑虎门老祖端木洵吗?” “黑虎门听过,他们的老祖师爷我倒是在大会上见过,怎么了,我又没惹他。” “这端木洵是端木荆的亲弟弟,你说你惹没惹他……我听说他这次来就是专程杀你的。”小鱼一脸黑线。 “哦?”徐云一挑眉毛:“我说怎么那么像端木老儿呢。” “还有唐门,你也惹到了。” “唐门,我都不曾接触,何谈惹到他们?”徐云纳闷。 “因为苏轲,他是唐门叛逆,唐门势必要灭杀他的,而登天台苏轲帮我们打擂,雷神碎青衫,天下人尽知,唐门肯定不会和李家有冲突,但你与他的关系走的近,所以他们就想拿住你,从而通过你寻苏轲的下落。”小鱼解释道。 “这唐门是疯狗啊,我都不知道那苏轲在哪里。”徐云一摊手。 “他们行事诡异,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了。” “除了那菩提寺的玄厄,听说苦面佛也要擒你,他来此会一是为徒弟洗白,二是找青阳老神仙算旧账,都知道你父亲是老神仙的养子,而目前他最挂念的就是你,所以苦面佛就想擒住你,逼着老神仙出面。”小鱼又说道:“不过其余两位名僧倒是没有说什么,态度不甚明朗。” “苦面佛那么厉害怎么不直接去散云峰,装腔作势罢了,都是些无妄之灾,去他娘的,不去管他们。”徐云无所谓道。 “你小心一点,最好明天不要去参加大会了,你就在这里呆着,在这里没人会把你怎么样的,然后开完会混进人群,坐船就走。”小鱼劝道。 徐云心想我也不愿意参加,可我就是为了你们来的,我怎么能走呢,如今小鱼对自己十分关切,倒也不好向她直说,再聊一会看看再说。 “嗨,没事,那几头烂蒜都不够我日月刀一划拉的,心放肚子里。” “唉,怎么说你好呢?” 徐云看了看小鱼,猛然将脸贴近她,双目直直的看着她,惊得小鱼向后一仰,却发现身后早已没了空间,只能靠在椅背上,大眼睛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徐云,心中小鹿乱撞。 半晌,徐云玩味的说道:“你来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那,那还有什么……”小鱼眼睛转了转,随后说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怎么,故友相见,你一点都不开心的?” “哈哈哈。”徐云一笑,退了去,道:“我们也算过命的朋友了,你有什么事就不要藏着掖着了,说,你也知道我来参加大会的目的是什么。” 徐云挠了挠头,语气拖慢:“快说。” 小鱼见状,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好半天才开口:“徐云,我毕竟是百晓生的单传弟子,有些事,你不要怪我。” 徐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等待下文。 “其实我们是有求于你的。”小鱼说道。 徐云心道那老道说的一点不假,求我?我能帮助她们什么呢?且听听她怎么说。 “我师父自减阳寿大概算出了师爷在何处,应该在帝都南京,而且极有可能在皇城之内。” “我们并没有玄天珠。” “我们这一脉的神器在师爷手中,我们如今只是空有其名。” “如今世间将乱,你帮我们寻到师爷,就有希望得到玄天珠,没有玄天珠的百晓生,若想占卜一些重大事情,只能自损阳寿。” 小鱼这几句话真如同晴天霹雳,玄天珠不在如今百晓生那里?这还怎么寻,就算有了线索,在帝都内,她们为何找我帮忙?就算我能潜入皇城,可那么大的建筑,我去哪里寻?万一惊动了皇城的大内高手或者那老怪物……等等!老怪物……徐云想到这里,心中如抽丝剥茧般,但头绪还是有些乱。 “那你们为什么找到我?我想以你们百晓生的名望,想进帝都皇城,不难。”徐云问道。 “不行的。”小鱼摇了摇头:“不能让世人知道我们没有玄天珠,不然,武林将会有一场大乱。至于为什么找到你,首先你也需要玄天珠,一定会帮我们,同时我们知道,你包括你的家族会站在燕王那边,若世道真的变了,燕王篡位成功,请祖师爷与神器则指日可待,师父是这么想的。其次是我个人原因,因为我相信你。” 徐云听完又问道:“那你们求我,是不是也代表你们站在了燕王一边?” 小鱼摇了摇头,道:“我们百晓生自古隐世,谈不上站在那一边,只不过你帮我们,我师父应允会在一些时候为你提供一些便利而已,你知道我们的价值,这些便利代表什么。” 徐云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其他人求还求不到呢,不过……”他将话锋一转:“你们怎么确定到时会把玄天珠给我?你都说了,没有玄天珠的百晓生只能自损阳寿占卜,我想你们不会为我徒做嫁衣!况且你们怎么能相信我找到上一任百晓生后将玄天珠给你们呢?你知道的,这珠子对我的重要性。” 小鱼听罢咬了咬嘴唇:“确实,我师父对你的承诺是百晓生一脉日后与你交好,并没有提及将玄天珠借给你的事,因为她不怕你不给我们,以百晓生的影响力,只要透点风声,你就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我个人的承诺,是你若得到玄天珠,一定会给你!” “为什么?你能做得了主吗?”徐云诧异。 小鱼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半晌,睁开了双眼,仿佛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我会的,请你相信我。” 徐云看着小鱼好半天,这事情太大了,那玄天珠直接关系到百晓生一脉的存亡,如今照着小鱼所说,她们没有玄天珠,虽然表面稳若泰山,实则内部知情人早已风雨飘摇。 小鱼凭什么可以做这么大的主?她如此帮我,又有什么目的吗?徐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好多,又闪过无数个想法,最后将他自己都绕出了浆糊。最后他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他很无奈,对于这种自己拿不准也没有把握的事情,徐云是最为头疼的。 但他没有办法,除了她说的,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知道怎么去寻找这颗救命的珠子,只能按照百晓生的指示去走,最起码,这样还算有希望,不然,连希望都没有了。 他看着小鱼的眼睛,那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尽是焦急之色,蒙上了一层水雾,是因为自己不信任她吗? 此刻的小鱼一点也不像徐云以往认识的样子,那种古灵精怪的江湖小骗子,仿佛是一个贤惠端庄的大家闺秀。 徐云看着小鱼点了点头。 “希望如此,我相信你。” 徐云自小鱼走后一直没睡,躺在床上思考着。 看来那玄天珠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原本以为自己前往凭渊山单独拜访,实在不行应可犯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得到玄天珠,结果青阳子让自己来东海,参加武林大会,观望一下各大门派的态度,同时百晓生也会出现,一举两得。 可百晓生是出现了,但听昨晚小鱼所说,玄天珠并不在她师父那里,而是在上一任百晓生的手中,那上一任百晓生极其可能在皇城之中,小鱼的师父推算与青阳爷爷的想法不谋而合,一切矛头都指向皇城,再往深了思考,这一切都指向如今的小皇帝,建文帝朱允文。 可现在我在当今皇帝眼前都是上了通缉令的人,杀了通州知府,诳了大太监李三,这几年一路走一路行,又斩了不少贪官污吏,王孙公爵,都是建文帝与马太后的亲信,再次贸然潜进皇城,大内高手如云,我定是死路一条,这条路可行不通。 再一条路就是辅佐燕王造反,可是风险太大了!若不成功,我自身自然是有退身之法,可玄天珠一事又是渺茫无期;就算燕王大业功成了,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战争不是儿戏,动则五年八年都有可能,并且不死不休。以爽儿的情况为由,那朱棣也会同意搜寻皇城内的百晓生。 可并不确定那百晓生还在不在,就算在,玄天珠在不在他那里都不一定。 爽儿的身体不知还能坚持多久,如今多一天就多一分担忧,这可如何是好。 徐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前五件宝物,相对来说都很容易。 去菩提寺盗了白玉菩提子,只用了一夜的时间,那老方丈横渡东海朝圣告状也不了了之;潜皇城夺金兰谱换大漠定沙珠,半月的时间而已,耍了当今权势滔天的李三公公,也没得到报复;高平郡时如天意一般,正正好好被那苏轲炸得落入白起将军墓,得九幽阴兵符;然后事赶事连着事护送李若水,从而帮助李擎苍平灭龙守堂,得那地煞八荒玉与天罡化清珠。 这一切都太容易了,真的太容易了,容易的都有些让自己不敢置信,就仿佛冥冥之中有谁在推演一般,操纵安排这一切,让我顺利得到前五件宝物,最后卡在这玄天珠上。 如果真的有人再背后操纵,那这个人的势力与城府,还有人脉,会有多大?不可想象,连靖州李族的两位老圣人、青阳爷爷、建文帝、燕王、各大门派等等等等,都是这个人的局中棋子?不可能,绝不可能,世间绝对没有这般手眼通天的人物,将所有人都蒙在鼓中。 武圣于青莲、李家双武圣、青阳子、小鱼师徒、苏轲、昊天寨三人、燕王、姚广孝、自家三叔……所有的人,就连那不起眼的辽东城典狱司于九都在徐云的脑子里过了一遍,思考他们的动机,结果一一排除,情不合,理不通。 他左思右想想不通,最后刨除了他心里这个不成熟的想法。 不知不觉已经天亮了,海平面上初升的太阳照射着整座蓬莱岛,显得朝气蓬勃。 武林大会必须要去,观察众门派立场,也担心针对徐族,怕自家人受伤害,自己虽说比不过那些高人,但真出了突发状况,护自家一两人个周全还是没问题的。 徐云既然想不通那些,也不去想了,走一步看一步,想到这里伸了个懒腰,起身洗漱,正赶上问外弟子敲门,端进茶点早饭,徐云用餐以毕,便静等大会的召开。 第七十六回 气难平,徐青镖打唐月横 大会之上,徐云依旧头戴斗篷站在角落,他可不会傻乎乎的相信那老道人的话,去跑到青阳子的位置上坐着。 那张乐也没跟他师兄一起,而是站在了徐云身边,依旧叨叨叨的说个不停,徐云也懒得理他。 再看大会之上,武圣人于青莲面目上明显的有些不悦,不停的扫视在场的各门各派,又是有意无意的看了几眼徐云所在的角落。 半晌,这武圣人也是没开口,昨晚那么多人都没看清到底是谁偷听,真拿出来问,有失武圣人的颜面。 于青莲抬起手掌向下压了压,原本各自窃窃私语的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都看向了他。 “今天大会召开,也没别的,商讨一下未来武林人的局势,那么商榷之前,有没有哪位出来继续表演一番,压压场子,给在座众人提提兴?”于青莲笑着问道,这人瑞之年的老人一笑如沐春风,单是变脸这一块,真不含糊。 事实上如果昨天的大会不起冲突,今天直接就讨论他心里的那几个事儿,但昨天徐族那个莽撞的后生将苦面佛的徒弟打得吐血,今天也不好直接商议,不然显得于青莲因担心再有冲突而有些拿不住场面的意思。再者说,唐门、李家还没有献艺,也不好直接讨论,故此才这般说道。 武圣的意思很明显了,你唐门和李家,一个暗器占着一绝,一个一家双武圣,多少也要拿出来亮亮能耐,不然接下来议事你说出的话也不会服众的,毕竟这么多年了,你们的实力我是心知肚明,可外人不知道,总要派个后生拿出来震一震场子吗。 唐震当然知道于青莲的用意,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孙子,这唐月横也是心高气傲的主儿,嘴一撇噌的一声就跳在场中。 他双手一抱拳,道:“见过圣人,见过各门各派的掌门及同道师兄弟们,在下唐门唐月横,这场就让我来表演一番,给众位提提神。” 说着命蓬莱岛白衣弟子按照自己的要求布置了一番比武场,众人一看,嚯,这可新鲜了。 只见场中束起三座龙门,相隔一丈,每个门中央垂下来一枚铜钱,每个铜钱天圆地方,一寸大小,中间铜孔只有小半寸,这三枚铜钱笔直的排列成一条线,垂吊而下。 在场众人不明所以,皆是好奇的看着场中的唐月横。 唐月横在万众瞩目下抱了抱拳,道:“世人都知道我唐门以暗器擅长,再下不才,今天就表演一番。” 说着自腰间百宝囊中拿出三只针镖,随后对着众人讲道:“这有三只针镖,我先表演一个‘凤凰寻窝’,众位且上眼。” 说着手中轻微一抖,一道银光打出,那只针镖不偏不倚的整好打在头一只铜钱的方孔中,再看那只铜钱所垂钓的线绳纹丝不动,没有荡起半分! 这下众人一看,纷纷鼓掌叫好,那些原本就对唐月横一见钟情的少女都是两眼放光,花痴得更加入迷。 “唐门小侠好精准的功夫!” “唐少侠好手劲!” “太厉害了,这暗器手法当真无人能及!” “……” 这叫好声不无道理,那铜钱方孔只有小半寸,能将同样粗细的针镖不偏不倚整整好好的打在那方孔上,这本身就是一种对暗器手法练到登峰造极的表现。而又在垂钓的线绳不波动的情况下整好没打过头,如同镶嵌一般将针镖定在铜钱的方孔中,试想一下,他的手劲与力道的掌控有多恐怖。 唐月横心中得意,没想到自己一出手便赢得了满堂喝彩,想在唐门中,爷爷与父亲严词厉色,总说我功夫练得不到家,如今一看,还可以嘛。 他心中欢喜,在众人掌声与喝彩渐渐平稳之时,向四周抱了抱拳:“承蒙众位英雄抬爱,我这还有一只镖,红色的,下一个便是更高难度的‘鸠占鹊巢’,众位,请上眼。” 说着唐月横手中将针镖攥了攥,那手腕看似很随意的轻轻一抖,一道红光射出。 “叮――” 众人只听闻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随后定睛一看,皆是张大了嘴巴。 只见那第一枚铜钱方孔中正嵌着那只红色针镖,而第二枚铜钱方孔中却嵌着曾在第一枚铜钱驻留的银色针镖,吊着两枚铜钱的线绳轻微的抖动了几息便稳然不动。 这可了不得,比上一次的“凤凰寻窝”更加厉害,晓是第二枚针镖将第一枚针镖自铜钱方孔打出,占了进去,而那银色针镖被打出的力道和精准度整好嵌在第二枚铜钱上,这难度可大了不是一点半点,要是这唐月横真与人对战,就凭他对这力度和精准度的掌握,鲜有敌手,小小年纪却如此恐怖,当真妖孽。 众人都忘记了鼓掌,皆是张着大嘴瞪着眼睛看着那两枚铜钱上的针镖,这种神乎其技的暗器手法,在以前别说见过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徐云也是心中赞赏,看这小子面露狂傲,人家也真是有两把刷子。 一旁的张乐面露惊讶,自语道:“都说蜀中唐门暗器无敌,但隐世江湖,我形意门离他们这么近都不曾见过,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高!真高!” 场中的唐月横见众人如此惊讶,心中更加得意,随后趁着众人还没缓过神,一抖手第三只针镖脱手而出。 随着三声清脆的声音,只见那三枚铜钱轻微抖动,前两枚铜钱方孔中的针镖消失不见,而第三枚铜钱上满满当当的挤着三把针镖! “这一招叫做武道共荣,小子希望江湖上众人共心协力,相亲相近,共创和谐武林。”唐月横笑着向四周抱了抱拳。 “好――” “好一个武道共荣!” “唐少侠暗器绝伦,不亏唐门之名!” “……” 群雄振奋,掌声雷动! 极尽赞美之话自不必细说。 唐月横负手而立,毕竟是个半大小子,心中无比得意,这下露脸可露到天边了,照比之前什么八步打灯,什么金钟罩铁布衫强多了,我这几手,谁能练? 他偷眼看了看爷爷唐震和武圣于青莲,也不住的向自己点头,面露微笑。 人啊,得意忘言这四个字不无道理,尤其还是未经过大风大浪的毛头小子,听着众人夸赞不光面容上傲气凌人,这嘴上也是忘乎所以。 这点在唐月横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只见他抱着拳向四周敬了敬,道:“在下不才,露了两手二五眼的功夫,献丑献丑,我今年初涉武林大会,见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这么多高人在场,哪位出来指点小子一番,也让小子见识见识唐门以外的暗器。” “唐少侠言重了!” “就是,唐门暗器天下无双,个人不知何人不晓啊!” “唐少侠神乎其技!” 众人都是纷纷摆手,无人出头。要说这唐月横武功厉不厉害?厉害!如此年纪将这暗器运用得神乎其技,远超同辈,他日成就定不可限量。但要说他真就没人打得过吗,绝不是,在场众侠客能碾压他的绝不在少数,但都是成了名老奸巨猾的角色,谁愿意为了争一时之气触了唐门的威风。 小孩就是小孩儿,这唐月横听着众人夸捧,更加不之所以了,甩脸向徐族席位上一看,一眼就看到了飞剑仙徐沧泉。 他轻笑一声,向着飞剑仙拱了拱手,道:“小子唐月横见过徐老侠客,我自巴蜀之时,您威名就已传入耳中,都说您背后七把宝剑如同御气化清一般,指哪打哪,例无虚发,故此江湖人送美称飞剑仙。小子不才,老侠客能否赏脸,下场指点小子一番,也让我见识见识飞剑仙的威力。” 这一番话言语恭敬至极,但语气神态却大不寻常,带着不屑与挑衅之意,在场众人都看的出来,飞剑仙自然也不例外。 徐沧泉登时气得胸膛上下起伏,心道昨日我侄儿力震刀屠,各方皆触我徐族霉头,今日就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还妄言挑衅,你是什么辈分,什么功底,你也配跟我动手? 飞剑仙如此想不无道理,他一只手都可碾压这狂妄后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挑衅,我不去就栽跟头了,去了,更栽了,凭我飞剑仙下场和一个毛头小子动手,成何体统?看来也只能抱着指点的态度下场,叫这狂妄后生吃点苦头就算了。 唐震听完也是眉头一皱,面露不悦,心道我这孙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狂傲,说你多少次了,怎么就不知道骄者必败的道理,那飞剑仙是你能挑战的吗?你爹都不敢说十拿九稳赢他,这孩子今日一看,真是叫我惯坏了! 老唐震刚想出言训斥,也就在飞剑仙刚要起身下场之时,一道人影一瞬间就窜了出来,半空中一个千斤坠落到唐月横面前,只见这人与唐月横年纪相仿,面如冠玉似银娃娃一般,可这半大小子双眉倒竖怒目含煞,冷眼看着对面的唐月横。 正是八臂哪吒,徐青! 唐月横自表演之际,徐青自然是看到了,心中也不住称赞,徐青的暗器手法皆是实战类别,让他表演这等手法,他扪心自问做不到。 都是小年轻,争强好胜之心也不足为奇。 可徐青观唐月横傲气凌人,心里首先就生出三分火气,再加之出言要挑战自己父亲,这可气坏了八臂哪吒,也没打招呼,直接就跳进场中。 再说唐月横眼见面前站着一个小伙儿,精气神十足,当真是傲骨英风。 “辽东徐族,八臂哪吒,徐青,前来请教!”徐青抱拳当胸。 唐月横心中不忿,心道我挑战的是飞剑仙,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来算什么,莫非是瞧不起我不成,他心中所想嘴上也这般说道:“八臂哪吒徐青?没听说过,飞剑仙怎么不来?” 徐青闻听此言肝火更旺,也不退步,语气十分生硬:“他老人家不便与你动手,我是他不孝犬子,我来就够了,况且你唐月横我也没听说过,你我二人无名对无名,再合适不过了。”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一片哗然,徐青言外之意就是你不配与飞剑仙动手,都是愣头青何必装那大瓣蒜,恐怕在场当中敢触唐门风头的,也只有徐族这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伙子了。 自从徐青下场众人就觉得这事情要闹大,徐云在角落中也是暗暗担心,那唐月横的手法徐云今日见识果然不同凡响,照比苏轲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家堂弟虽说在辽东一带名声鹊起,可对战唐门中人,他怎么能行呢,人家是练暗器的祖师爷啊,尤其两个年纪相仿的小伙子遇到一起,皆是心高气傲,一出手必有伤。 一旁的张乐不断挑大拇指称赞徐青:“这徐青,好胆量,大侠,你说他俩谁胜谁负?” 徐云罕见的没有无视张乐,他摇了摇头:“不清楚,看看再说。” 却说场中唐月横,听闻徐青如此说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言语之中也是怒气冲冲:“好,那我就试试你这无名之辈有什么能耐。” 徐青一抱拳:“彼此彼此。” 说这两人拉招换式就战在一处,这两人打斗先是拳脚相向,一开始两个人就卯足了力气,拳拳到肉,不分上下。 唐月横自然也练过武功招式,同样有唐门的不传招式,别看他暗器精准,但那走行门迈阔步的功底也是不弱。但那徐青百步神拳绝不是吃素的,怎么能是唐月横所招架的住。 再看唐月横片刻之间只有招架之功,他打着打着心中一震,心道我怎么放着自身长处不用,跟着人家比弱项?真是糊涂。 想到这里唐月横一个闪身躲过徐青的一记侧拳,抓向百宝囊对着徐青面门就是一镖。 徐青也是练家子,见唐月横一伸手就知道他要发暗器,他也不示弱,一个铁板桥躲过,伸手掏出一只斤镖。 斤镖,而不是金镖,在古代,镖都是有分量的,寻常的镖都是一两重,能打出五两镖的都算是个人物了,这徐青小小年纪,打出的镖足有一斤重,可想而知他手劲腕力有多大。 这斤镖带着呼啸就打向唐月横,唐月横听闻其音心中就是一颤,面前这小子都打出斤镖?我才打八两镖啊! 唐月横狂傲归狂傲,但心里可不含糊,他加着十分的小心,两人插招换式之时,唐月横手中十指抓着八道暗器,如疾风骤雨一般打向徐青。 那徐青也真不愧八臂哪吒的称号,双手打飞蝗石,双手打斤镖,双手打梅花针,双手打刺箭…… 但听场中“叮、叮、叮、叮”暗器自空中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皆是一方发出暗器就被另一方接住,接不住就直接用暗器打落,那暗器如雨点般散落一地。 众人皆是屏住呼吸,一边睁大眼睛看着一边提防漏网的暗器,这一场打斗属实精彩,就连那老唐震心中也不得不赞赏徐青,没有唐门秘传的手法训练,能将暗器练到如此程度,往后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再看场中两人打斗快一个时辰,身上暗器也所剩无几,徐青与唐月横均感觉双臂发麻,都是十六七的孩子,能打斗到这种程度也够瞧的了,但心里憋着气,对方不怯战自己怎能甘拜下风,累死也要打,不觉间暗器发落就慢了下来。 徐青伸手一模百宝囊,囊中枯涩,就剩三只斤镖了。而唐月横也遭遇同等情况,也只剩下三只。 两人对望一眼,都是气喘吁吁,耳边身前身后皆有被暗器划破的痕迹,越是这种时候考验人,暗器这种对决,不发则已,若真打上,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命丧黄泉。 而众侠士、唐震、徐族众人包括徐云手心里也攥着一把汗。 唐月横首先发难,将手一抬,转瞬间两只梅花镖打出,紧接着左手最后一只镖发出,奔这徐青面门、左心房、裆部发出,呈着三条直线就奔着徐青上中下三盘打来,看其瞄准位置,真可谓狠毒无比。 这速度不容闪身,只能硬躲或者用器格挡,若是铁板桥躲过面门、心房两只镖,则第三只镖必中,若是弯弓折柳躲过,则第三只镖也是必中头顶,所以说无论怎么躲都是危险系数极大。 这徐青也是硬气,右手握着两只斤镖,头一只斤镖斜上自下发出,只听闻“叮叮”两声,打落前两只梅花镖,随后第二只斤镖打出,只奔唐月横咽喉打去,徐青就地十八滚,与此同时他瞄准了时机左手卯足了力气又将第三只斤镖打出。 讲得慢,实际自唐月横打出梅花镖到徐青反击,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两名骄楚身形变幻快得让人看不清,也只有道行高深的人物才能尽数悉知。 原来唐月横见徐青第一只斤镖打出便击落自己两枚镖,心中就是一颤,随后一道镖直奔自己咽喉而来,他更加慌乱,这要打上必死无疑,这是斤镖,它所携带的力量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唐月横使足了力气一个后空翻拔地而起,可就在空翻半空之时,将后背对着徐青,哪知道徐青拿捏准了几乎斜上就打出了第三只镖,直接打在唐月横肩胛骨上,这唐月横在半空中一吃痛,被那斤镖打落,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高低立见分晓! 只见唐月横趴在地上,左肩胛骨上钉着一直五寸长的斤镖,鲜血淋漓,其面目狰狞,痛苦万分。而徐青则是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再仔细看徐青,嘴中正咬着一只梅花镖! 皆是晓得徐青自翻滚中用嘴接住了梅花镖,他胆子也真够大的,若是接不住,那梅花镖穿透咽喉徐青必死无疑。 要说徐青这个孩子,也是心高气傲的很,他也有意显露一手,心道什么唐门,什么暗器无双,我徐青也不是吃素的,八臂哪吒可不是浪得虚名。 他能与唐月横打斗有如此战果,也多亏了徐族的大轻功,徐族大轻功盖世无双,与武当梯云纵其名,比少林水上漂草上飞也丝毫不逊色,首先在身法上就占着优势,其次这徐青虽说人小但心性坚韧,每天二五更的功夫便起来练功,日落西山明月高照才回去休息,勤奋刻苦,所以说能有如此战果也是对其这么多年苦练功夫的一个肯定。 唐月横也不差,唐门骄子,所习武功、心法、暗器训练都是上上乘,但他碰到了徐青,他这一生的劲敌。 两者高下已分,观众席上一阵哗然,他们不相信,将眼睛擦了又擦,抹了又抹,最后他们确定了,趴在地下的不是徐青,而是唐月横! 如此天骄在自己最擅长乃至自家门派自古都是巅峰的领域被一个徐青打败了,还败得那么惨。 第七十七回 千层浪,江山风雨岁山河 面对这一惊变,老唐震的瞳孔紧缩,自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的宝贝孙子居然被伤得如此严重,他的心在滴血,宝贝孙子自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等伤?他恨不得直接祭出神器佛忧,当场抹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唐震一挥手,身后的弟子唐四唐五赶紧窜到场中,将唐月横抬了回来。 随后老唐震站起身来对着徐族中徐沧泉拱手一笑,道:“令后生当真武艺高强,不愧那八臂哪吒之称,我家横儿确实技差一筹啊,哈哈。” 这笑声比哭都难听,但当着武林众同道,样子还是要做的。 徐沧泉也笑了笑,同样起身回礼:“犬子成就不足挂齿,比武中伤了唐少侠,还望唐老前辈见谅。” 论辈分,飞剑仙理应叫唐震一声前辈。 唐震听闻连连摆手:“比武遇伤在所难免,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哈哈哈。” 两人寒暄一阵过后,回身落座。 角落里的徐云暗暗称赞自家堂弟,看来徐青这小子日后若走正路,前程绝不可限量,若是走了歪路,绝对是武林一大祸害,就看他日后机缘造化如何了。 也正如徐云所想,日后徐青入魔镖屠玉门关,净空佛血渡八臂哪吒,着实给予武林来带一场难以磨灭的浩劫,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而徐青也退回父亲身后,一旁的徐搏、徐风两兄弟暗暗给徐青道贺,三个小弟兄满心欢喜也自不细提。 再说于青莲,这一切他看在眼里,其中缘由也尽数悉知。 只见他眼睛眯了眯,轻嗽一声,道:“大家安静一下,比武嘛,有伤在所难免,尤其是这种暗器比试,都是练家子,不必大惊小怪,那小月横败北,算他年纪小,技不如人嘛!小徐青自然就是暗器手法高着一筹,但也不要妄自菲薄啊!哈哈哈。” 于青莲转头看着徐青笑了笑,徐青也躬身抱拳回礼。 “那个……李擎苍,出来。”于青莲唤道。 李擎苍身体一绷,看了看自家爷爷,随后快步走到武圣人面前,躬身而立。 “你去练一练,把你拿手的使唤出来,可别落了你父辈的威风啊,哈哈哈。”于青莲和蔼的对着李擎苍说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我于青莲发话了,徐族不会再出来个刺头了,昨天那个徐搏,把少林派的刀屠打得吐血,今天这个徐青,将唐门少子打成重伤。李家和我武圣的面子,你终究会给,看徐族那边还有个小年轻,看样子也是身手不凡,可别挑事儿了,虽说不怕这些,但终究影响不好,所以于青莲才亲自点名唤了李擎苍,目前为止,也就李家和我武圣一脉没献艺了,那李擎苍比划两下,再叫于封和他简单切磋一下,就算了,早点进行下一步,人老了,越来越想安逸了。 事情也正好如于青莲所想,这擒龙缚虎小武圣的名号也不是虚的,但见李擎苍风度翩翩来到场中,四下抱拳敬礼,手中夺龙枪唰唰唰颤了几下枪缨,随后如闹龙出海一般练起了李家枪法。 一开始还很慢,到后来越练越快,越练越快,练到最后众人只见到一个残影在枪晕中间,根本看看不清了招式。 众人无不鼓掌喝彩,恐怕在场这练枪的行家,还无人能比得过李擎苍。 而张乐看后也不然,嗤鼻一笑,操着满嘴四川的口音对徐云说道:“他这龟儿子学的啥子名堂嘛,练个锤子的破枪,老子分分钟让他回炉。” 徐云斗篷下眉头一挑,心道这小子不但话唠,还挺能吹,你知道人家是谁,靖州李族,一门双武圣,你还让他回炉,真是……算了,不知道怎么说。 张乐也看得出来徐云不信,转而说道:“不信?有机会让你刮目相看,别到时候来跪舔。莫说是我,就我门中的小师弟都能一柱香内教他做人。” 徐云也不理张乐,这小子一个人在那嘟嘟囔囔暂且不提。 再看李擎苍收枪定式后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博得满堂喝彩。李擎苍温文尔雅,四下回礼。 这时武圣大手一挥,只见于封笑着走了下去。 李擎苍一见是于封,连忙笑着抱拳行礼:“小弟见过于大哥。” “不必见外,有长进。”于封笑道,随后眨了眨眼:“咱俩比划比划。” 李擎苍也心知肚明,起手道了句得罪,将夺龙枪放在一旁,两人也无话,赤手空拳就比试起来。 这两人都深得高人传授名人指点,将两套拳法练得炉火纯青,这一比试,就比以往的比武质量高出了不止一大截。 看李擎苍,往上一蹦一丈多高,往下一落声息皆无。猫窜狗闪兔滚鹰翻,蟒翻身龙探爪猴上树虎蹬山,一套长拳如行云流水一般。 再观醉侠于封,定如松,行如风,拳似流星眼似电,身如蛇行腿如钻,偏偏好似随风倒,立立如醉攻中巧,以酒论道的醉八仙拳属实让人大开眼界。 两旁人看得都傻了眼,这哪里像是青年骄楚,一位是小武圣,一位是醉侠客,虽说称号有些夸大其词,但这明明就好像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在比试,在场有些老侠客都自认不如,不愧是大家之风,精彩万分。 两人最后拳掌相遇,都拿捏得非常到位,各自退了三步远,相视一笑,互道承让。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比武不如之前一般用尽全力真刀真枪拳拳到肉,而是做个样子看。但依旧掌声雷动,不为别的,这场比试确实很精彩。 徐云也佩服这于封与李擎苍,分别半年,这功夫又有长进。 再说大会之上,于青莲满意的点了点头,双手向下按了按,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知道,这大会的真正内容,要来了。 只见于青莲先清了清嗓子,而后道:“经过各门各派的武艺展示,想必大家互相都有了了解,身为总盟主的我来讲,看到我们武林各门各派的发展也甚是欣慰,尤其是那些新兴的门派,也是一鸣惊人,不错不错。但也不乏一些宵小之辈,专门干一些损阴丧德的勾当,例如近年来兴起的什么龙守堂,百花门,不过好在李家替天行道,属实为侠义大举。” 武圣人说道这里笑着看了看李重焕,天聋圣人也是回以微笑。 武圣又说道:“虽说百花门以除,但残留余孽也在继续为祸武林,其行径伤风败雅,有辱我中原武林的圣洁使命。同时,最近又出现一些什么唯利是图不惜残害武林同道的门派或个人,待到最后,我会让我门下弟子出一张通缉名单,众位同道以后行走江湖若是遇到,则立拘所逮!” 这一提议遭到在场众人的一致认可。 这武圣人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大家都知道,这大明朝刚刚平定了十多年,我看这势头,怎么又要乱了,唉,刚赶走了元鞑子,这老朱家自己反倒乱了起来,哈哈哈,有意思啊……” 听闻武圣人这般说道,在场众人都清楚,这场大会的重中之重来了,别的不重要,就看武圣一脉怎么站位了,他站在那一边,太重要了,如果他站在小皇帝这一边,翻手覆雨的势力就会直接导致燕王的失败。如今燕王造反之心尽人皆知,但他站在燕王这边,那大明朝,就又要变天了。 且看他怎么说,再衡量自己站位的位置,毕竟这关乎到门派今后发展的趋势。如果站错位,轻者导致自家门派势力锐减,重则就会被认定邪魔歪教,灭门灭派。那陈寨不就是个例子吗,对抗元鞑子,待其继承大统后,直接派兵就灭了陈寨满门。 所以众人都是屏住呼吸,等待武圣人下文。 却见武圣环顾四周,靠在椅子上,满脸唏嘘:“想当年,大家齐心协力,帮着朱元璋驱赶元人,属实费了不少功夫啊,有些老友也一去不回喽……” 听武圣这般感慨,在场一些资历老的侠客,也是怅然若失,唏嘘不已。 “唉,不提这些了,不提这些了。”于青莲一摆手,道:“你们啊,心思我都知道,我呢,也是人瑞之年的人了,今年过完这春节整整九十五岁了,人老了,江湖上纷纷扰扰打打杀杀,改朝换代的事儿,我也不想参与了。你们自行选择,我虽不参与,但我想告诫大家一句话,不可助纣为虐,不可为虎作伥。” 众人一听就是一愣,皆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于青莲。心道你可是整个武林的总盟主!这事儿你怎么能不参与,当年上任盟主帮宋抗元,二十多年前你带领我们驱逐元人,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有什么大事共同商议,然后做出决定,这次怎么连商议的环节都没有了? 于青莲看出了众人的疑惑,笑了笑:“历代盟主,都是心系天下,我也不例外,不过这次的乱子,是老朱家自己的事儿,我们怎么参与。你们看,要说小皇帝朱允文,那是正统,但他宠信宦官,听信韩马两党,也不是什么明君。再说那燕王朱棣,虽说谋反,违背先皇旨意大逆不道,可燕王深明大义,若他掌了天下定是有道明君。所以说最终而论啊,人家老朱家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处理。你们可以参与,看形势而定,就这样。” 听于青莲这般说道,众人才幡然醒悟。心道也是,往往改朝换代,讨伐暴君,彰显民族大义之时,武林人自不必说,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可这如今是人家皇室内部的事情,怎好插手,师出无名啊,按照这个情况,或者说建文帝、或者说燕王,只有请到自己身上才能出头,还得看看这头出的值不值得。 这武圣人于青莲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到底是武圣,一番话就将众人点醒。 老谋深算的于青莲,看出了众人已经明了,便转移了话题,此事也不再提起。 “这些年风吹的大,雨下的大,雷打的也响。昔日南诏陈寨何等辉煌,与众同道并驾齐驱,如今却连一个后人都寻不见了。元人血腥暴力,屠了陈寨满门,但当年的元朝君主也受毒蛊折磨终身。陈寨不强吗?不,他们很强,蛊术无双,万蛊之王一出,谁与争锋。就是他的地理位置导致了败北的原因,唉,往事不要再提了。”于青莲摆了摆手:“陈寨解体,但他们的侠义大举依旧永存我们心中,但至此以后,再无陈寨之名,只限传闻。”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没有异议,这应该是早在十几年前该有的结果,一直被徐族挡着不可除名,今日,算是了结了。 徐云抬眼看了看在百晓生身后的小鱼,她的眼中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任何事物都与他无关一般。 这时大会之上闲谈了一阵,却见徐沧泉站了起来,他一起身,大厅内顿时鸦鹊无声。 看那飞剑仙环抱拳,对着武圣鞠躬行礼,道:“给于老前辈请安。” 于青莲见状眼睛眯了眯,道:“不必多礼,我与你家老家主甚是交好。” 飞剑仙点了点头,又回过身,看了看在场的众门派,嘴角抿了抿,而后道:“自古以来,我徐族与众门派共执大义,可近代无常,使我徐族损兵折将,实力锐减,元气几乎消磨殆尽。今日起,自众位同道面前,我代表徐族,金盆洗手,退出武林。以后弃武经商或从戎,不再过问武林中事,还望众位同道谅解。”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一片哗然,照比之前比武精彩时的议论声还大,徐族要退出武林,这可是爆炸性新闻! 第七十八回 纷纷扰,清是非金盆洗手 徐云也是一愣,四叔这般说,莫非是经过族内商量好了的?退出武林,你怎么退?说的简单,做起来难啊!这是要金盆洗手的。 那是武林中人退隐时举行的一种仪式。洗手人双手插入盛满清水的金盆,宣誓从今以后决不过问武林中的是非恩怨。仪式常邀武林同道观摩作证。洗手人有的晚年放下屠刀,忏悔罪愆;有的是看破武林中的种种纷争丑恶,矢志退出漩涡,洁身自好,以求全躯。 虽说金盆洗手是对于如今的徐族最好办法,可看咱徐族不顺的人特别多,以往徐族势大,老家主桀骜不驯,得罪了不少人,人家能让你安安稳稳的退出吗? 果不其然,正如徐云所想,在场席位中站起来一人,正是少林派菩提寺的老方丈。 这老和尚双目凶光闪烁:“徐施主,老衲有一事不明,还望指点。” 徐沧泉看了看玄厄,做了个请手:“高僧明示。” “大盗徐云可是你徐族中人?” 徐沧泉一愣,回道:“不错,他乃是我徐族主脉,我二哥沧澜之子。” “那徐云雷雨之夜盗我镇寺之宝白玉菩提子,这事你可知晓?”玄厄继续说道。 “这事我略有耳闻,但我已多年未见徐云,不知此事真假,若真是如此,简直是败坏我徐族家风!”徐沧泉疑惑道。 “呵呵呵呵,都是同族之人,你会不知道吗?这事情若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少林派,第一个不同意你金盆洗手。”玄厄凶光毕露。 这时唐震在一旁发言,道:“我唐门也有些说法。” 徐沧泉转身看了看唐震,心道这唐门一向半隐世,他们怎么会有说法? “世人都知道,我唐门近年来出了个叛逆,名为苏轲,你家那徐云与苏轲走得颇为亲近,若是他不站出来给我个说法,我唐门也不同意你徐族金盆洗手。” “我也不同意!”场中又是一声高喝,众人看去,却是黑虎门老祖,端木洵。 “你徐族中徐云,杀我黑虎门人,手段残忍,怎能就此罢休?!” 听闻他这么一说,众人又是一阵哗然,就连徐云也诧异万分。 我几时害过你黑虎门人?我打死你哥哥端木洵,是比武中生死有命,你这人未免也太卑鄙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诋毁我,我不杀你,真对不起你这张嘴了。 徐沧泉看了看这三家,心道也是意料之中。金盆洗手有一家不同意,就十分难办,更何况这三家。 他想了又想,对着玄厄与唐震抱了抱拳:“自古以来我徐族大义想必众位有目共睹,徐云定是有难处才迫不得已而为之,若二位非要个说法,那这事情我徐沧泉抗了,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能办到的,一定不推辞。” 随后徐沧泉对着端木洵抱了抱拳,道:“这位同道,你说徐云残害你门人弟子,绝不可能,若真有的话,可有证据?” “我怎么没有证据,那大盗徐云无恶不作,近几月我门中弟子无故失踪,被发现时尸首两分,雕刻祥云图案,这定是他所为。我门下弟子亲眼所见,不是他还有谁。”端木洵反驳道。 “对,是我发现的。”这时范佟也站了起来,充当人证。 徐沧泉一时语塞,这时玄厄又在发难:“徐施主,你说抗,那我镇寺之宝你怎么赔,莫非拿你徐族的日月刀来偿还?据我所知,不,在场人都知道,你们镇族神兵早已不在了。” “我师兄说的有理,这说法,你赔不了,让徐云出来。”苦面佛在一旁开腔,徐搏打坏了他徒弟,他自然对徐族没有半分好感。 事已至此,徐沧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了看武圣,只见武圣人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要帮自己说话的意思,而李家、昆仑、峨眉几大派别及在场众门派,都是一言不发,静观事态发展。 果真是世态炎凉,想当初年幼时自己跟随老家主参加过武林大会,那是的徐族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什么少林,什么唐门,连个声都不敢吱,如今家道中落,就连小小的黑虎门,都敢站出来反对,真是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啊,徐沧泉如此想到。 这时徐沧龙站了起来,闹海龙神早已暴怒。徐沧龙的脾气如震地太岁徐沧海一般,沾火就着。 他指着苦面佛,语中带硬:“我说你这大和尚怎么回事儿?天天吃斋念佛就得了,瞎操什么心。至于你,玄厄,说俺家小云子盗走你镇寺之宝什么白玉菩提子?大不了陪你就是,口出狂言,不依不饶的,还拿日月刀赔?你那破玩意配吗?你就开个单子,缺多少,想要多少给你就是,什么上好的丹药,百年的慧根,千年的人参,我徐族还不差这点东西。” 他看向唐震,怒气冲冲:“唐老侠客,你说小云子跟你唐门叛逆走的近,这么大岁数你不会好好说话?有消息就通知你们就是了,你让小云子出来,他能马上就给你抓住那苏轲?再者一点,我们凭什么帮你?就单单因为走得近就要小云子给你个说法?你唐门也未免太霸道了!那我问你,登天台比武一事大家都清楚,俺家云子领队,实则是助李家战龙守堂,那苏轲也在其中,你怎么不找李家两位老圣人要个说法?怎么的,看我徐族如今势弱,专挑软柿子捏?” 这闹海龙神越说越气,一边下台一边来到黑虎门席位近前,指着端木洵就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世人谁不知道你黑虎门是做什么勾当,奸盗邪淫,你们这种货色人人得而诛之,我真想不明白你们怎么配来参加这武林大会。你还倒打一耙,说俺家云子残杀你弟子?他灭了你满门都不为过!” 这几番话如凭空炸雷一般,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这徐沧龙当着这么多门派的面将唐门、少林、黑虎门这三个门派撅了个底朝天,尤其怒骂黑虎门的时候,含沙射影的还埋怨武圣于青莲不应该邀请他们。 放在以往,十几年前,徐族一怒站起来跳脚骂,一些门派,哪怕是大势力都不会触其霉头,可如今时代不同了,你徐族也没落了,还敢如此嚣张,这几个门派岂能善罢甘休? 又见徐沧龙走到场中,唰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分水刺,喝道:“妈了巴子的,来,我徐族金盆洗手还不行,不同意的都给我站出来,你家五爷挨个给你们洗洗脖子!” 徐沧泉一看,坏了,这事儿闹大了,自从徐沧龙一开口就知道,想拦都拦不住,当初就说我自己领队来,不带这个莽撞的五弟,就怕出事儿,没想到整整的,讲事情闹到这一步,总不能看着五弟自己一个人。 想到这里徐沧泉也拽出随身宝剑,跳到场中,与徐沧龙并肩站立。那小哥仨见状,打,小年轻可不怕事儿打,各拉家伙也跳到场中。 角落里的徐云见状,脑袋嗡了一声,心道四叔五叔你们好糊涂啊,你们武艺高强不假,可你能打得过这么多门派吗,再者说,在这大会上挑衅打斗,武圣都会偏向唐门少林一方。 本想着自己出去就算了,我背后有个老神仙,心中还是有些底的,谁成想闹成这样。 他手上攥拳,准备随时冲出去。 再看场中,唐门少林能能惯着他们吗?老唐震冷哼一声,手中茶碗顿时粉碎。尤其那苦面佛首当其冲,自手中拿过降魔铲一下子就跳到徐族众人面前,紧接着玄厄也持着武器冲了上来。 而那黑虎门老祖端木洵,一见少林两大名僧都带头了,他运了运气,哼哼了两声……没敢跳出来。原因非别,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平日里作威作福,贪杯好色,武功早已止步不前,对付一般的江湖人还可以,对付这种都是成名的侠客,他上去也白扯。 “退下!” 与此同时,一声如金钟般的喝喊传出,震得人心中一颤。 众人拢目光观瞧,正是那自开会以来一直合十闭目的少林第一名僧,江湖人称扭转乾坤神佛的在世的净空古佛。 这老和尚眼中无喜无悲,平静的看着场中对峙的众人。 他首先开口,口颂佛号:“玄厄,寂灭,你们佛前参悟半百年,为何还如此执迷不悟。我禅宗佛教讲得是善念为本,慈悲为怀。玄厄,纵使那徐家小施主盗走了寺中之宝,他定是有难言之隐,不得已而为之。我相信那徐云也会现身给个说法,不然也不会刻云纹于寺中。”说道这里这净空古佛的目光扫了一眼徐云所在的角落,继而对着玄厄说道:“既如此,何必迁怒于他整个家族呢?身为少林佛家弟子,处处不让人,你不觉得有愧于佛祖吗?” 这净空古佛又看向苦面佛:“寂灭,你身为少林四大名僧,你亲传弟子刀屠占山为王,烧杀抢掠,还立有森罗殿之名号,借佛之威却与佛相斥。古云,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身为佛门弟子却有如此行径,损我佛门颜面,你可知罪孽深重?” 这两番话说的玄厄与寂灭登时冷汗直冒,一是净空佛说的话他们不敢反驳,二是这两位凶僧要说世间最怕的人,就是净空古佛,除了他没别人。 当年两位出家昄依佛门时,净空古佛亲自剃度于他们,又亲自传授其武艺,亦师亦父。净空老和尚今年整整一百零三岁了,照比武圣人还大着近一旬,平日里深入简出,吃斋念佛,一心只想踏祥云西归而去。要不是武圣连下三道特邀帖,他都不会来参加这次大会。 别看他对少林派中管教甚少,但只要他说一句话,那在少林中就如同法旨一般,莫敢不从。 今日当着众门派说了这么多,其话语份量可想而知。 古佛看了看场中的玄厄与寂灭,叹了口气,道:“退下,先罚你二人即刻各回寺中面壁思过一年,而后再行出世赎清今日罪过,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净空佛说完便合上了双眼,仿佛入定了一般。 众人见状,高,真高!少林派被这老佛祖直掌得果然有大家风范。 角落中的徐云也是暗自佩服,同时心中也有羞愧。他那日趁着雷雨,夜行普陀山,用了浑身解数盗取白玉菩提子之后,以他的行事作风,根本没把那少林名僧当回事儿,依旧我行我素刻下云纹而后飘然离去。没成想今日那总院净空古佛一番话,将徐云臊得满面通红,好在他戴着斗篷。 他想若有机会,定要去一趟嵩山,佛前领罪。 再看场中玄厄与寂灭这两名凶僧,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毕竟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被净空古佛一顿数落,任谁面子上也挂不住,尤其是当着众门派的面。 他二人低着头思忖半晌,而后躬身领命颂佛号。各自带着寺中弟子率先出了朝圣殿,不再细表。 再说那唐门老家主唐震,目光紧紧盯着场中徐族一行人,此刻的他真想从怀中掏出佛忧灭杀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竟敢顶撞他的人。可方才少林老佛祖开了先河,作为顶尖势力的唐门,自然不好继续不依不饶。于是他暗气暗憋,将袖子一甩,也算同意了徐族金盆洗手。 与此同时,端木洵见状,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本想着抱唐门与少林的大腿,奈何没抱住,只得愤愤不平的坐下,脸上的横肉颤了颤,眼中凶光又闪了闪。 一直端坐在主位静观其变的于青莲抬了抬眼眉,看了看场中徐族众人。此时此刻他心中是最满意的,多少年来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要说这武林中,他说话,没人敢不听,唯独这徐族不然,有时还处处与他不顺,如今这徐族在没有了那位家主的带领下四分五裂,继而在这大会中提出退隐,金盆洗手,于青莲当然乐得见到这种情况。 他轻嗽一声,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今日徐族金盆洗手,众门派若无奈何,本圣将主持这场仪式。” 于青莲看了看李家、唐门、少林、昆仑、峨眉、丐帮等几门大派,又看了看场中席位的众门派,这些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默不作声。 持续了片刻,于青莲双手拍了三下,只见殿外白衣弟子八人,抬来一口纯金打造的金盆,盆内注有清水。 待金盆摆放到徐族众人面前,武圣抬了抬手,示意仪式开始。 飞剑仙徐沧泉与闹海龙神徐沧龙对视一眼,皆是长处一口气。金盆洗手并非他二人所愿,但也是经过族中长老们百般商议所做下的决定。 由徐沧泉、徐沧龙出面,代表整个徐族,退出武林。当然,有三不算。那已被除名的徐沧北不算,除名就并非徐族人;在朝为武官的不算在内,武将征战应在疆场,不在武林;沧字辈以下的后生也不算在内,因为年轻人,自然有年轻人的路,退隐后没了家族的武林助力,怎么发展,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两人深吸了一口气,来到金盆前,心中感慨万千。 徐沧泉对着四周抱了抱拳,道:“武圣在上,众位同道在前,今日见证鄙人感激不尽。我代表徐族沧字一辈往上,自今日起,各安天涯,退出武林,从此弃武从商,不问江湖中事。” 徐沧龙也抱拳当胸:“若自金盆洗手后还有人无辜寻衅生非,徐族也定当持戈相向。日后各位同道若临我辽东地界,徐族好酒好肉招待,若有难处,除武林中事外,只需言语几句,徐族人鼎力相助。” 说着两人将手伸进水中,净水洗手。 第七十九回 通缉榜,上穷碧落下黄泉 徐云看着四叔五叔,心中百感交集,我如此大族自今日起退出武林,是何等惋惜。 场中的徐沧泉兄弟二人,净手之后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向四周抱了抱拳,也不作声,带着徐搏小哥仨率先走出了朝圣殿,应该是先行离场了。 一直静观其变的李家众人,也是心中五味杂陈,尤其是李重焕,看着故人之后如今在大会之上如此寞落,他喉咙动了动,而后化作一声叹息。 于青莲看似不经意间挑了挑眼眉,李家与徐族的关系他心知肚明,但世态变迁,不由得你不脱离出去。同时,他也没想到,徐族人能这般急流勇退。确实,曾经得势辉煌过就好,何必在没落时还逞强负隅顽抗,金盆洗手过后自江湖上留下一段佳话,也不失大族本色。 于青莲甩了甩满头银发,不再去想这些。 他看了看四座,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每过几年都会出现一些不安分的人,自持武功,为祸武林。这些年也不例外,这武林中的蛀虫,斩不净除不绝。但好在这几年除了那龙守堂没出过几门邪派魔教,都是些独行者,那么按照往年惯例,我这有一道悬赏通缉令,散会后各门各派都看一下,望大家都持正义为己任,替武林除去这些祸害。” 于青莲说着一挥手,门下弟子前往朝圣殿外的座次图旁悬挂起了一张通缉榜单。 “今年的会议到此结束,没什么大事,各门派的同道们,希望我说的话你们牢记在心,朱家自己的事儿自己处理,但武林纷乱,我还是要管的。众同道在我蓬莱岛多住几日,也好让我尽地主之谊。就这样,散会了。” 或许是徐族金盆洗手让于青莲内心感到一丝空落,也或许是他年岁大了,不想再参与那些纷争。总之,他大手一挥,率先退场了。 众门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觉得武圣今年有些反常,就连按照惯例往年公布的神兵谱都没有请百晓生展示,直接挂了一道悬赏就草草了事,这与往日武林大会截然不同。 但武圣都退场了,他们还有什么说的,皆是纷纷拱手相让,起身来到殿外,去看看那通缉榜单。 观通缉榜,这算是大会的最后一道环节了,每年都如此,老一辈的人都知道,想当年摩天教一事,武圣于青莲连下三道悬赏通缉令,皆是价值不菲,更有武林至宝作为赏金,轰动一时,最终被那李家揭榜而去。 如今这几年太平世道,除了那丧心病狂的苏九龄,还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出来为祸武林惹事生非,有的也是一些独行恶人,或者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的,无伤大雅,正道门派遇到也就随手铲除了,可能上武圣人亲自发布通缉榜的人,众门派都是好奇万分,这得有多大罪行才能如此这般。变相来说,能上得了这榜单的人,也是一种负面的露脸。 徐云也跟随着人群来到朝圣殿外,也不知怎的,那张乐一直跟在徐云身后,就好像他的影子一般,连他大师兄都不去找。 以徐云这个独行侠的性格,这张乐出了蓬莱离开东海若还是如狗皮膏药一般,那就真要以武力逼问一番了。徐云如今也不管他,独自挤进人群,朝那通缉榜看去。 他抬眼看去,只见这榜单为丝绸白布告,长约有五丈,上面自左向右排列六副画像,由白纸粘贴至丝绸而上。 首当其冲映入徐云眼帘的,却是苏轲!排列在金字塔顶端。 画像中的苏轲双眸丹凤眼角阴沉似水,面露杀气。画像中的下方还有危险等级、所犯罪行及悬赏赏金等。 只见画像上面写到: 天字通缉令。唐门叛逆,龙守堂余孽,杀手,受雇主雇佣,为金钱滥杀无辜,武功高强,习得唐门演傀秘术,擅长布置陷阱机关,极度凶险。 悬赏者:唐门。 赏金:唐门十八暗器第十八位,青牙。陨铁一块,玲珑翡翠一石,蜀锦三千。 看到这里徐云不由得一惊,陨铁、玲珑翡翠、蜀锦之类价值昂贵自不必提。那唐门第十八件暗器青牙,绝对是让武林人疯狂的宝物!要知道满唐门如今现世的十八暗器有第一傀儡罗九玉,第二机关暗器佛忧,第六梵音碧竹弩,第七第八雷神锥,赤练牙。 那罗九玉与佛忧自不必提,为唐门镇派至宝。梵音碧竹弩被唐门老主赠予李家,目前在李家小姐李若水手中,而雷神锥赤练牙则落入苏轲手中,被其在登天台比武时使用过,剩余十三件暗器应是被珍藏在唐门中。 可如今现世这几件暗器机关各个威力绝伦,出世一件便可平山灭岛。 现在又拿十八暗器中的第十八件青牙作为悬赏,虽不知青牙为何物,但定是极凶恐怖之武器,足以让武林人疯狂了。 由此可见,唐门捕苏轲势在必得,同时徐云也百思不得其解,苏轲为何让唐门恨之入骨,不惜用十八暗器来作为赏金。但侧面也反映了一个问题,这苏轲如今功力有多凶,唐门抓了这么久还没抓到。对于揭榜者而言,真是危险与荣耀并存。 四周也不乏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皆是感叹唐门手笔,讨论苏轲此人何其凶险。 再往下看,徐云登时就是眼神一凛,这……居然有自己的画像?! 只见上面画得自己散发披肩,模样一般不二,看来登天台比武,终究是被有心人记住了容貌。 他往下看去,只见上面写到:地字通缉令。江洋大盗,所谓钱财滥杀无辜,盗取菩提寺镇寺之宝白玉菩提子,武林人士有任共捕之。 悬赏者:少林菩提寺。 赏金:菩提寺精修一月,黄金万两,玉石一担。 徐云看后内心冷笑,心道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菩提寺也并非佛心,这暂且不提。看来那武圣人并不向表面所显露出的那样与世无争,看样子,他是亲皇正统一派,不然就不会有“武林人士有任共捕之”这句话。如果单是少林派,断然没有资格说出这种话。 想到这里他也没心思继续往下看了,其余皆是采花盗柳十恶不赦之辈,各自悬赏不同,也有门派争强好胜,愤然揭去了那悬赏,不过这些与他无关,他退出人群,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有人揭苏轲与自己的悬赏。 他回望一眼朝圣殿,目光凛冽,心道我念之事也算有了个音信,小鱼也与我定好了联络方式,如今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开为妙。 他转身就往出走,这时张乐也跟了上来。 “大侠,你去哪?” 徐云眉头一皱:“我去哪跟你有关系吗?” “嘿嘿嘿。”张乐干笑两声,道:“大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晕水?” 徐云一愣,直直的看着他,斗篷下的杀意不加掩饰。 张乐察觉气场连忙后退两步,朝徐云摆了摆手,解释道:“大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在来的时候发现的,您要出东海的时候,不妨带着我,你我也好有个照应。” 徐云听完心中不由得对这张乐警惕起来,这小子绝对是有目的的接近自己,不然他绝不会不找自己的队伍。 难道,他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斗篷下的徐云盯着张乐,沉思了一会儿,心中便有了主意,道:“也好,与你同坐一船,相互有个照应,待上岸后你我畅饮几杯,而后各奔东西。” 张乐一听,蹦起多高,笑道:“我就愿意结交新朋友,莫得问题,如此一来安逸得很!” 徐云抿了抿嘴,心道待上岸我再收拾你。 两人来到码头,徐云回望了一眼岛上最显眼的建筑,眼神眯了眯,与张乐一同登上武圣为各门派专门准备的小型船只。 一路上,徐云盘腿在船舱内打坐,静心凝神。而张乐则坐站在船头,不时用他那杆长枪划动水面,因两人单独乘坐一艘小型船,但其中也不乏有两三个门派因路程相同而乘坐,张乐见到别的门派就会连忙起身,也不管认不认识,很是热情的打着招呼。 就这样随着船家的摆渡,在东海上不知不觉间行了两日。 这日天色渐晚,海平面上的火烧云异常妖艳,几只海鸥掠水而过,在冷冽的天气下显得萧条万分。 张乐拎着长枪走进了屋子,看了一眼正盘膝打坐的徐云,他倒了碗热水,吹这哈气呲牙咧嘴的喝着。 “这个鬼天气也太冷了,风吹得我脸发干,我们绵州哪有这样,哎,大侠,你怎么不摘斗篷啊,这么长时间了,好歹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庐山真面目啊!”张乐嬉笑着说道。 “等你该见时自然会见。” 张乐讪讪的笑了笑,继续喝着热茶,只不过那端着茶碗的手指因用力捏碗变得青白,继而恢复正常。 两人一个盘膝打坐一个喝着热茶,相对无言。 半晌,徐云罕见的没有无视张乐,主动唠起了话茬:“你怎么不找你师兄呢?” “嗨!别提了。”张乐听闻苦恼的摇了摇头,道:“我回去了那帮婆娘不得撕了我,都逼着我成亲哩!哪有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天下之大,我在没玩够,婚姻是座坟墓,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受了羁绊。” 徐云一笑,道:“有媳妇嫁你还不好,你知我家乡,又多少好几十岁都讨不到媳妇的人,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反而要躲避。” 张乐听闻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身子向前探了探:“大侠,你不知道,我那几个婆娘,凶悍的一批,噩梦一般……” 就在张乐正要长篇大论的时候,徐云猛然抬起手禁止了他:“噤声!外面什么动静?” 张乐一愣,侧耳听了听,顿时一阵吵杂声传了进来,隐隐听到有人的惊呼声。 “那边怎么回事?” “海盗?” “着火了!着火了!你看!” “怎么那么多船?!” 张乐听闻连忙起身:“大侠,我出去看看。”说着一溜小跑就跑出房间。 徐云知道,这种热闹,他最爱看。 不一会儿,张乐跑了进来,向徐云说道:“大侠!咱们左前方看样子是武圣一脉的船被一群不知名势力的船队给包围了。密密麻麻能有三十余艘,武圣的舰船上面着火了,黑烟滚滚!我们的船正在全速驶近。” 徐云眉头一皱,心道这天下谁这么大的胆子,莫非是流窜海盗?这胆子也太大了,敢劫武圣一脉的船?! 没待徐云想完,张乐噔噔噔又跑了出去。徐云听着喊杀声越来越近。 不一会儿,张乐跑了进来,慌张道:“大侠,倭寇海盗!” “别急,咱们这一方都有什么人?”徐云问道。 “有丐帮,还有徐族!都在甲板上正在打着呢。我们这艘舰船有不少轻功过人的侠客已经率先过去了。” 徐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背后的日月刀隐隐要破鞘而出:“走,去看看。” 他快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心中不为别的,生怕徐族人受了损伤,况且这倭寇不是没有理由的前来劫船。 张乐看着徐云快步走出去,愣道:“不说是晕水吗……” 第八十回 斩倭寇,老龙神翻江倒海 这时他们所乘的船已经到达战区附近,徐云在甲板上忍着眩晕看去,这四周大小的海盗舰船能有三十余艘,将那艘武圣一方的舰船紧紧的围在中间,炮火声震耳欲聋,好在那舰船坚固,虽稍有破损,还无伤大局。 徐云也听说过倭寇,前朝时,由于倭国拒绝臣服,忽必烈曾经两次远征,失利后许多士兵被杀或被俘,这导致倭国人开始轻视元朝。 与此同时,在抗元战争中,一些倭国官兵的恩赏并没有得到兑现,什么也没捞到,于是,他们开始自己想办法,有些人去相邻的朝鲜半岛抢劫,变成了海寇。 这些人以倭国本土为基地,时常到海上抢掠过往船只,更多的时候,则是登岸抢劫陆上乡村。他们就是早期的倭寇。 一开始,倭寇抢劫元朝船只,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元朝侵略的报复和仇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抢劫的东西越来越多,抢劫财物就成了他们的主要目的。 一山一宁到达倭国后,两国经济往来增多,交往也日渐频密,于是一些倭国商人也开始化身海盗,到元朝沿海地区抢劫。 元朝中期,庆元发生了一次严重的倭国商人劫掠事件。当时,从倭国来的商船都在庆元港停泊,但随着贸易量的增加,庆元官吏与倭国商人之间产生了严重的摩擦和利益冲突。 倭国人内心是看不起元朝的,而庆元官吏对前来贸易的倭国商人也是百般压榨。终于,矛盾暴发,倭国商人不堪忍受,用贸易品硫磺焚烧了庆元城内的府衙和民居,发泄自己的不满。庆元城里的元朝官兵虽然奋起反抗,却打不过倭国人,最终以“不能敌”狼狈收场,倭国商人全身而退。 不过,这次焚掠事件使元朝廷恼羞成怒,采取提高关税、加强沿海海防、禁止倭国商登陆等措施,加大了对倭国商人的贸易限制。但这些措施没起什么明显作用,元朝政府基本上是无能为力,两国贸易也在持续扩大。 这次事件导致倭国人对元朝更加轻视,从此以后,倭寇对元朝沿海地区的侵扰不断。 元朝中期时,倭国恰好也进入了“战国时代”,原来很有权威的天皇成为摆设,各地诸侯割据一方,相互攻打,内战不休。在此情况下,那些海匪强盗们更加肆无忌惮,每年都有大批倭国海盗结伙到元朝沿海一带打家劫舍,每到一处,他们都是大肆烧杀抢掠,对当地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造成很大影响。 元朝末年,中原大地各处起义四起,天下大乱。元朝廷疲于应付,海防自然也就顾不上了。于是,倭寇开始泛滥,他们每次打劫都能取得不少收益。海盗的成果让不少倭国地方诸侯也眼红,纷纷组织正规军队到沿海地区“发财致富”。由此,倭寇侵扰的规模连年扩大,越演越烈。 与倭寇们相互勾结的,还有不少沿海居住的国人。这群人常年生活在沿海地区,对当地的情况了如指掌。他们也有自己的队伍,因倭寇会给他们一些好处,所以每次倭寇来抢掠,都积极配合,碰到官兵会全力掩护“倭国友人”撤退。 元代受倭寇影响比较严重的是琉球,它位于倭国列岛南部,对倭寇来说,是去福建、广东抢掠的必经之地。起初,琉球大多都是原住民,经济相当落后,没什么油水可捞。 另外,元朝在澎湖设有“巡检司”,驻扎着部队,能截击任何海盗船队,去琉球抢劫油水少而且风险大,倭寇很少去。 元朝末年时,由于北方连年战乱,原本驻在澎湖的元朝军队被陆续调往内地平叛,而此时,不少福建沿海居民纷纷迁至琉球避乱。琉球人多了,经济相对也渐渐繁荣,去琉球抢劫变得油水多又风险低,倭寇就渐渐来得多了。 倭寇第一次侵扰琉球的记录是元至正十三年,数千倭寇窜犯澎湖,劫掠大批钱粮扬长而去,此后倭寇对琉球的侵扰就日渐频繁。 由于倭寇到福建、广东沿海抢掠时,必须经过琉球,琉球成了他们的“中转站”,常常遭受“二茬罪”。倭寇来的时候,琉球遭一遍抢,等他们在广东、福建等富庶沿海抢完了,返航的时候,还要再到琉球抢一把。 广东、福建的防卫好一些,有时候倭寇会遭到反击,啥也抢不到,但总不能空手而回,返航经过琉球时,更要在琉球“捞一票”。因此,琉球成了倭寇劫掠的重灾区。 应该说,元代海盗泛滥,倭寇横行,与其国策有很大关系。 在经济方面,元朝虽然有不少可圈可点之处,比较重视外贸、手工业,还发行了纸币,农民的税负应该也算是比较低,但他们过度依赖来钱快的对外贸易,财政入不敷出,只能不断大量发行货币,造成严重的通货膨胀。 同时,元朝不注重农业生产,有大批农民破产,所以它在所有大的朝代中是最短暂的。 明朝建立后,尚有张士诚等南方的残余势力以及沿海走私商与倭国海贼合作,以倭国一些岛屿为基地,在明朝和朝鲜沿海进行侵扰。 明朝建国后,东南沿海一带凭借着地理位置和原有的基础,农业、手工业得到了恢复和发展,在此基础上,商品经济也日益繁荣起来。朱元璋即颁布了“片板不许下海”,严禁私人海外贸易。 朱元璋即位后,连续派使者到倭国,以恢复两国关系,但由于倭国处于分裂对抗状态,几次派使毫无结果,倭寇侵扰日渐繁复。北起山东,南到福建,到处受到劫掠。洪武二十五年,北朝统一倭国。南朝的武士、失意政客和浪人失去了依托,于是流落海上,盘踞海岛,不时侵扰明朝沿海,造成洪武末年日渐炽盛的倭祸。 但如今明朝重视火器,设立神机营,专门制造发明重火器,配用于水军舰船,使得大明水军威名远扬,倭寇不敢来犯。 但其民族野心泯之不灭,也有不时有小股倭寇对明朝沿海一带进行骚扰,这也是如今各地沿海官员头痛的问题,但也不足为深虑。 如今这场面,三十余艘倭寇的大小舰船,算得上是大规模了。 看地理位置,应是倭寇南下抢掠,不想遇到了武圣舰船,顺便抢掠。 不得不说,这些倭寇实力很强,那些武士、浪人手持长刀甚是凶猛,三十多艘船队上足足能有二百多倭寇,其中约有五十多倭寇跳到武圣舰船甲板上,还有一些倭寇站在己方船只上摇旗呐喊助威。但武圣一方也不示弱,徐族小哥仨、丐帮众长老、还有武圣舰船的水手们也不是好惹的,使得倭寇伤亡巨大,久攻不下。 但好虎架不住群狼,双拳难敌四手,武圣舰队一方拢共也就不到二十人,况且这些倭寇死了一个又跳上来两个,死了两个跳上来四个,灭之不绝,而众侠士身上也凭添几道伤口。 就在这时,倭寇后方船只却开了锅,晓是徐云所乘坐这只舰船开了过来,不少侠士早已飞身到倭寇船只上,大开杀戒。 徐云看着脚下船距离前方那艘倭寇主舰船不足五丈,这船上也无其余侠士,他眯了眯眼,自怀中摸出一张梁文婷送他的鬼狼面具戴在脸上,而后心一横,强忍着眩晕甩掉斗篷,舌尖一顶上牙堂,纵身而起。 自半空中锁定一倭寇,手摸向背后苍啷啷拔出日月刀,龙吟虎啸般力劈华山而下,那倭寇顿时被劈为两半,鲜血洒落一地。 周围众寇见此情景,哇呀呀暴叫,二十余众手持倭刀就冲了上来。 徐云冷哼一声,手持日月刀上下翻飞,杀得倭寇残肢断臂,片刻间死伤过半。 一刀斩杀面前的倭寇,看着他封喉而死,脖颈窜出的鲜血嘣在那鬼狼面具上,显得恐怖异常。 徐云抬眼看了看那倭寇的旗帜,寒光一闪,将旗杆砍断。 其余船上倭寇都停止了打斗,看向徐云这边,见已方旗杆被砍断,都火冒三丈,倭国人自尊心异常强烈,那象征着信仰的旗帜被人砍下,怎么能善罢甘休,三十余艘船只的倭寇,都是放弃了进攻,疯了一般向徐云这艘船上冲来。 鬼狼面具下的徐云一阵冷笑,心道我日月宝刀自先祖除魔荡寇,饮尽异族血,时至今日传到我手中,沦为盗贼之刃,实属让先祖蒙羞,今日我便大开杀戒,以倭寇鲜血慰告先祖之灵,饲劈天抓日月之刀魂。 归根结底,是他内心深深隐藏的自卑心理在作祟。 面对那一百余众手持倭刀凶神恶煞的倭寇,他毫不畏惧,或者,那张鬼狼面具更加凶煞。 徐云并没有使用缠手,那缠手江湖人尽知,而日月宽刀则不然,漆黑如墨,若不仔细观瞧寻常人等定然不会认出。他也没用家传的六十四路九转断门刀法,因有徐族人在场,使得一套自学的八卦金刀。 再看徐云,手持日月刀上下翻飞,左攻右杀,不到半个时辰这艘舰船上的倭寇横尸遍地,自徐云脚下摞起半丈高,鲜血染红了周遭海面,就连那甲板都快承受不住这些尸体的重量,吱嘎作响,隐隐有断裂的趋势。 船沿水面下沉三尺,徐云也被倭寇伤至身躯,最明显的是肩胛骨上的一道伤口,深可见骨,血流如注,却还在不断拼杀。 中原众侠士惊讶的看着船上的徐云,他们纳闷这武林大会上也并没有出现过这等人物,以一敌百,这是何等的气魄?不是他们不想过来帮忙,而是徐云那艘船只没了掌舵,加之人数过多,在其上拼杀摇摇晃晃,船只早已荡离战区,距离其余船只三十多丈远,就算轻功再好的侠客,也是绝非能登船的。 毕竟武当轻功梯云纵起九天揽月,少林达摩老祖一苇渡江水上漂,这些也只限于传说。 徐搏双锤拍碎了最后一艘船上倭寇的脑壳,也是伤痕累累,他怔怔的看着远在三十丈外的鬼狼面具,半晌,他兴奋的吼叫了一声:“没错!是,是他!” “谁?”徐青与徐风来到其近前,疑惑的问道。 徐搏晃了晃脑袋,看了看周围除自家人外并无旁人,低声细语,满脸激动:“就,就是我总,总跟你们说的,咱,咱家二哥,徐,徐云!” “怎么可能!他怎么出现在这里?!”徐青诧异。 “没什么不可能的。”这是徐沧泉与徐沧龙也撇开众人走了过来,徐沧泉低声说道:“我早就知道他来了,可这孩子一直不肯与我们相认,唉!” “苦了孩子了!你们看他手中的刀,就是我族神兵,劈天抓日月。”徐沧龙也说道。 “那还不去帮二哥!”徐风一下子跳起来,就要往海里跳游过去帮忙。 “别忙!”徐沧泉与徐沧龙同时拉住了他。 小龙神疑惑的看着四伯和自己爹爹,不明所以。 “据我所知这孩子水性不佳,你现在去破坏了他现有的状态反而害了他,我们和其余人保持一致,看他的功力,剩余那二十余倭寇早已被吓破了胆,斩杀还不成问题。”徐沧龙继而笑着看向徐风:“儿子,我看距离扬州港还不足一百海里,武林大会咱爷俩没机会崭露头角,这回,该咱们露一回脸了……” 再说徐云这边,他手里拎着刀笔直的站在那里,脚下的倭寇横躺竖趴,死伤无数。 他现在面色苍白,感觉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哪怕百晓生一脉赠予徐云再好的避水丹也无用。 瞪着血红的双眼在鬼狼面具下显得异常恐怖,那剩余二十余名的倭寇都是站在船边,光是挥舞着倭刀不敢靠近,那鬼狼面具怕是成为了这群人毕生的噩梦。 但只有徐云自己知道,如今只要用手推一下,他会立刻倒下。 徐云回头看了一眼武圣舰船,众侠士都在观望着自己,尤其是徐族人,徐搏正在举着大锤给自己呐喊助威,还有那张乐。却唯独不见五叔徐沧龙与小徐风的踪影。他心中一暖,自然知晓是何缘故。 又回头看了看一直在挥舞兵刃不敢上前的倭寇,徐云咬了咬牙,他娘的,趁避水丹药效没过,也无惧暴露,宰了你们这群畜牲。 那散落的长发在鬼狼面具上迎着海风舞动,他抖了抖手腕,蓦地一抬左手,一道黑光射出,绕蟒索正抓在正前方倭寇头颅之上,手心机关拨动,那头颅咔嚓一声顿时粉碎。 “是二哥……”徐青道,原来他心中的二哥如此神勇,这次的抗倭之战,徐云在徐青心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神勇印象。 “徐云!” “是大盗徐云!” “武圣通缉榜上那个人吗!” “原来他一直在我们其中!” “……” 不少人惊呼出来,因为那标志性的拢雀缠手绕蟒索是其独特印记,江湖上无人不知。 再看徐云,左突右闪,左手绕蟒索抓远处贼寇,右手日月刀斩杀近敌,他身上又是凭添几道伤口。 看着最后一个倭寇倒在脚下,他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甲板终于承受不住那一百多具尸体的重量,咔嘣一声断裂开来,继而崩裂缝隙蔓延得越来越长。 海水涌了上来,淹没至徐云小腿,药效一过,徐云倒下昏迷不醒。 海水自灌入徐云七窍,但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渐渐沉没在那幽暗的大海深处。 他多想就此不醒,无关所有是非。 两日后,扬州府沿海一渔村。 在渔民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中,一老一少自水中游了上来,那少年身背一青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第八十一回 惊云变,飞剑仙命丧渔村 “坐下,走得我这个心烦!”徐沧龙喝道。 “老,老叔,我……我不是,担、担心我二哥吗!”徐搏嘟囔道。 “有个屁的担心,这小子命硬,再说就水淹呛到肺管了,能怎么的。”徐沧龙不以为然。 徐风正趴在床边,好似的打量着躺在床上的徐云,家族中包括外界,关于自家二哥的传闻甚多,他想看看,徐云是到底多比别人长了耳朵还是眼睛,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而徐青则是摆弄着徐云那张鬼狼面具,脸上若有所思。 “我看这孩子啊,也是命苦之人啊,大哥是怎么想的,居然想杀他夺刀,唉,造孽啊!”徐沧泉端详着桌子上的日月刀,感慨道。 “沧北大哥确实做得不对,别提他了。”徐沧龙来到自家四哥近前:“这刀我只见震林伯父拿过,不曾想再见此刀却是如此情景。” 两人正说着只听闻床上的徐云剧烈的咳嗽起来。 “醒了!二哥醒了!”徐风叫道,其实不必他说,众人早已围了过来。 “二,二哥,啥,啥感觉?”徐搏冲过来一把抓住的肩膀,剧烈的摇晃。 徐云睁开眼睛,一边咳嗽一边道:“被你这么一晃,有种要死的感觉,咳咳咳……” 徐沧龙伸手照着徐搏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喝道:“手劲没轻没重的,滚远点!” 徐搏摸了摸后脑勺讪讪的笑了笑。 “感觉怎么样?”徐沧泉问道。 “好多了,四叔。”徐云见众人关切的看着自己,心中温暖,他连忙下床,跪在地下给徐沧泉、徐沧龙二人磕头。 “小侄见过四叔、五叔。多谢二位叔叔救命之恩。” 两人连忙搀起徐云,徐沧泉道:“别客气!都是同宗,哪来这么多说道。” 徐沧龙也说道:“就是,见外了小云子。不过以一敌百斩杀倭寇的抗倭侠客给我行礼,我这是心里飘飘然啊,哈哈哈哈。” 徐沧龙就是这样的人,性格豪爽,有什么就说什么,与徐沧海一个脾气。 徐云尴尬的笑了笑,道:“应如此,应如此。” “二,二哥,你可想死了我,自辽东,城,城一别,杳无音……信啊!”徐搏扯着大嗓门说道。 “哈哈哈,你小子。”徐云笑着指了指徐搏:“怎么样,苦面佛打你那一掌现在缓过劲儿来没?” “好,好多了,那老秃驴,真,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别,别让我看着他,再看,看见他非把他脑袋敲碎,碎不可!”徐搏鼓着眼睛气愤的说道。 “见过二哥。”这时徐青走过来向徐云行礼。 徐云点了点头,看着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徐青,眼中满是赞赏:“能把唐月横打伤,你绝对是我见过最有潜质的!” “二哥高抬了。”徐青不好意思,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此时小徐风也来到徐云近前,行过礼后问长问短,两位长辈见徐云无碍也喜笑颜开,众人又问长问短好半天,徐云皆是一一作答。 这时徐沧泉问道:“小云子,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我们自然是要回辽东,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徐云听闻沉吟了片刻,而后道:“四叔、五叔,我想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回去,自东海退敌寇一战,江湖人都知道我如今与你们在一起,而我在武圣通缉榜上有名,想抓捕我的人不乏一些顶尖侠客,我若跟你们回去必然会给家族带来麻烦。况且我个人还有些私事要办,不如我们就此别过,我取道别处,同时弄出点动静来,让江湖人知晓我已与你们分别,就算我捅了天大的麻烦也不会找到咱家族中去,因为你们已经金盆洗手,所以说,四叔五叔你们直奔辽东就可,不必挂念我。” “放屁!”徐沧龙大喝一声,一掌将那渔民所用本就简陋的桌子拍得稀巴碎,这下将众人造得一愣,声音之大就连屋外正在晒着鱼干的渔民都为之一惧。 只见徐沧龙指着徐云就骂开了:“徐云!你怕什么?我堂堂徐族保护不了你不成?你三叔你四叔还有我都保护不了你吗?!这么些年,虽然小时候见过你几次,长大了这么些年不回家,你还有点家族感没有?!那些什么狗屁侠客能怎么的?!我就不信谁还敢到我徐族来闹事,别看我们金盆洗手了,但人家欺负到门上来,照样打得他满地找牙!哪来的让他回哪去!你他娘的不许走,就跟着我们,我看谁敢动你一个手指头!” 徐沧龙本就性格火爆,加之武林大会的待遇与金盆洗手后的失落感,使得他无处发泄,今日徐云这般说,自然是不高兴。 徐云听罢并没有生气,虽与面前这五叔接触时间不长,但他也了解五叔的脾气,心中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一丝温暖与归属感。 他连忙作揖道:“五叔息怒,小侄并无他意,实在是身上另有难处,还望见谅。” 徐云心中是想回昆仑山看一看,自上次离开冰室能有三四个月,他实在放心不下爽儿,想今早回去看看,是否爽儿体质发生变故,同时小鱼交给徐云一种丹粉,是为南诏秘术引子,恰恰适合爽儿固体凝魂之用。 再另说斩倭寇置自己于危难,这时他必须要做的,一是觉得自身拿着日月刀,就有使命去斩杀倭寇;二是他借着与百余名敌寇打斗之力暗自将船漂至远离战区,到最后他暴露身份,就是想再众侠客面前证明自己,他徐云不是贼类宵小大逆不道,他心中对自己上通缉榜是十分不服的。 但此时,徐云万万不能与族人走在一起,更别提回辽东了,这些年他越是闯荡越觉得江湖深不可测,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断然不是如今的徐族能应对的。 这时飞剑仙对着徐沧龙摆了摆手,道:“五弟,你消消气,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般易怒,你真是跟三哥一个脾气。” 徐沧龙看了一眼徐沧泉,把头转过去,不再说话。 “小云子不回去,也一定有他的难处,我想依他之见也好。”徐沧泉说道:“不过小云子,若说你日后遇到困难,一定要回族中来,你不把自己当族人,我们可从未放弃过你,你知道吗?” 这短短几句话说得徐云异常感动,多少年了,自从爷爷去世后,很少有这种家的感觉。 “我知道,四叔五叔你们放心,日后我定会常回去看望!”徐云深鞠一躬。 “唉,要走就快点走,现在夕阳西下,我知你好走夜路。”徐沧泉轻叹一声,回身将日月刀递给徐云:“拿着这把刀,江湖上行走,可别落了徐族的威风。” 徐云接过刀背在身上,将周身上下紧沉利落。 “哼,臭小子,常回来看看!家族永远是你的后盾。”这时徐沧龙也说道。 徐云嘴一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朝两位叔叔磕了三个头,道:“徐云谨记在心!”而后站起身徐云对着那小哥仨抱拳当胸:“三位贤弟,保重!” “二哥保重!”小哥仨也是依依不舍。 徐云看了众人几眼,转过身推门走了出去。 可片刻没到,徐云又退了回来,面容古怪。 徐族众人疑惑的看着徐云,心中不解。 徐云看着众人苦笑道:“恐怕是走不了了,有几条狗在拦路。” 众人跟随徐云走了出去,向外一看便是心中一沉。 只见这院中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苦面佛,这老和尚扛着降魔铲目光凶狠的看着众人,他身旁是那菩提寺方丈玄厄和尚,身后跟着六名僧人,皆是手持长棍,刀屠也拎着碎仙头在其中。再往后,那黑虎门的老祖端木洵也位列其中,范佟鬼头缩脑的也在跟在端木洵身后对着徐族众人指指点点。 苦面佛冷笑道:“原来你们龟缩在此,害得我们这几天找的好辛苦啊。” 徐沧泉见状前踏一步,双手抱拳问道:“诸位侠客,这是何意?” “何意?”玄厄冷笑:“你以为武圣人说完就完了?我师兄那镇寺之宝怎么办?你家那小子打伤我徒弟怎么算?” 徐沧泉面露愤怒,道:“我徐族已经金盆洗手,难道你想坏了武林规矩不成?!” 这时端木洵走了上来,冷笑连连:“规矩?哼!我黑虎门弟子惨死,徐云讲不讲规矩?!今日将徐云交出来则可,我黑虎门这关算是过了,若是不交,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笑话!”徐沧龙道:“当真我们怕了你们不成?!”说着操起家伙就要动手。 “爷爷在此。”这时徐云走了出来,他面色阴沉,心中怒火已到了顶点,他看着端木洵,目光杀气腾腾:“你说我残杀你门人弟子,可有证据!怕是端木荆那老东西被我一拳打死太便宜了他?” 这句话登时将端木洵的怒火点燃,端木洵暴叫如雷,抽出兵器对着徐云就砸了过来。 再说他的兵器,是一条五斤浑铁打造的拐杖,杖底带尖,可当棍使,又可当短枪使用。 徐云见端木洵一拐杖砸来冷哼一声,闪身躲过,跳出一丈远,伸手止住端木洵道:“你先消停的。” 老端木一愣,只见徐云又用手点指苦面佛等人,语气不逊:“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善念为本,我看你们这些秃驴的佛是白念了,一起上,你家爷爷都包圆了。” “混账!”苦面佛大怒:“佛曰杀恶人即是善念,贫僧今日就斩了你这恶徒!”说着挥起降魔铲奔着徐云冲了过来。 这时斜刺里就劈来一剑,正拦住苦面佛:“既然你不受规矩,那我徐族洗手之人也不必在乎,想杀我侄子,先过我这一关!” 正是飞剑仙,苦面佛暴跳如雷:“好好好,既然武林会上无分高下,今日就斩了你等!”说罢挥着降魔铲就和徐沧泉战在一处。 “师弟,对付恶人不必讲究道义,我来助你!”玄厄也挥着禅杖冲了上来。 “哼,想多了你。”徐沧龙手持兵刃架住玄厄的禅杖,道:“早就看你这秃驴不顺眼了。”说着就打斗起来。 此时已经混战一团,徐云依旧持刀与端木洵打斗,飞剑仙战苦面佛,闹海龙神战玄厄,小太岁徐搏手持双锤轮来了对着刀屠一顿猛砸,徐青抵住剩余那几名武僧,小龙神徐风与那辽东城副官则缠住大脑袋范佟。 附近的渔民早就听闻动静,聚在一起不敢上前,皆是遥遥观望,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场混战打斗了半个时辰,此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再看场中,无不是浑身带伤。 渐渐的,徐族一众人等招架不住了,奈何苦面佛功力太深厚了,那可是能与青阳子争锋的人物,飞剑仙怎么是他的对手。 徐沧龙与徐云对战那玄厄与端木洵尚有余力,但也脱不开身,想帮忙却被两人死死缠住。剩余那小哥仨也被其余人缠住,一时间分不出上下高低。 飞剑仙与苦面佛周旋着,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见苦面佛一铲劈来,他突然虚晃一招闪身后退,挥手一指苦面佛,就在苦面佛一愣之时,只见手中宝剑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一道寒光奔着苦面佛哽嗓咽喉而来。 苦面佛见势不妙回铲一挡面门,那宝剑正撞在降魔铲尖之上。 “叮”的一声,宝剑落地,飞剑仙见一击不成,自背后又摘下一把宝剑抖手而出,随后手臂如魅影一般,连续射出剩余五把宝剑。 这下可属实难住了苦面佛,只见他那肥大的身躯不合常理的窜蹦跳动躲避飞剑,纵使这般,肩头上也被深深扎进一把飞剑。 痛得苦面佛大声咆哮,他用手拔出飞剑,鲜血淋漓,此时他双目血红,也不管其他,手持大铲将扑到飞剑仙近前,大开大各状若疯魔。 此时的飞剑仙哪里是盛怒之下苦面佛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几乎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徐青也替他爹着急,不时的朝苦面佛打出飞刀,苦面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左躲右闪,但终究疏忽一刀,头部躲得慢了一步,这飞刀打着旋噗嗤一声,将苦面佛左耳削下,老和尚一捂耳朵暴跳如雷,也不管其他,怒吼着进攻飞剑仙。 三招两式过后,就在飞剑仙刚躲过下挑的铲端,苦面佛快如旋身铲中加腿,一个扫堂腿将飞剑仙拌倒,登时飞剑仙心中一凉。 吾命休矣! 只见苦面佛大吼一声,一铲将飞剑仙拦腰砍断! 第八十二回 逢绝境,众丐棍敌少林僧 “爹!!!” 一声悲叫响起,战斗中的徐青只觉得眼前一黑,几近晕厥过去。 周围武僧见状,趁机乱棍齐下,将徐青打翻在地。 徐云怒吼一声,心道都是因为自己,四叔落得如此下场,愤怒的他手中加快了速度,每次都与端木洵的五斤拐杖硬碰硬。 渐渐的,端木洵体力不支,他哪里是盛怒之下徐云的对手,就连他哥哥端木荆也不行,他被徐云抓住破绽“噗嗤”一刀砍在臂膀之上,左臂应声而下,老端木惨叫一声扔下手中拐杖,捂着臂膀栽倒在地。 “看来他们也是你引过来的,老祸害,今日留你不得!”徐云咬牙切齿,说着举起日月刀就对端木洵砍去。 就在此时,一声咆哮响起,徐云心中一沉,正是那伤了臂膀又损了左耳的暴怒苦面佛。 苦面佛实在太强了,论单打独斗,在场所有人都抵不住一个苦面佛,还是那句话,那是能与青阳子争锋的人物。 他心中念头刚一闪过,就觉得眼前一花,苦面佛那肥大的身躯赫然而至!徐云舌尖顶住上牙堂,腰眼拔力使出浑身解数闪躲,但还是慢了一步,徐云左臂被那降魔铲砍过能有一寸深,顿时血流如注,骨骼隐隐有破裂之声。 他闷哼一声,照着苦面佛面门就是一刀,苦面佛后闪而退,徐云就地翻滚借此机会闪身后退。 他扫了一眼战局,见五叔也有着乏力,再加上这暴怒的苦面佛,更不是众人能敌。 “撤!快走!!”徐云声嘶力竭的喊道。 众人也深知恋战必然覆灭,不约而同的虚晃一招跳出打斗圈外,徐云冲到徐青近前,几刀吓退了剩余两名武僧,他一记手刀将状若疯狂的徐青打晕抗在身上,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徐沧泉的尸首,跟着徐族几人奔着北面就跑了出去。 这一路几人穿林过河,边打边退,疾行百里。 到最后追打一种那辽东副官被苦面佛一铲劈为两半,血染当场,痛得徐搏疯了一般将大锤轮开就要拼命,却被徐沧龙一把拉住,而后亡命奔逃。 苦面佛实在是太强了,再加上玄厄那凶僧和丝毫不弱于徐云的猛刀屠,此时此刻绝不是徐云一众人等能敌。 众人气喘吁吁,而后面苦面佛与玄厄领头带着那刀屠与两名武僧紧追不舍,而端木洵与范佟却不见了踪迹,应是救治断臂而去。 看样子,这后面凶神定是要将徐族人等斩尽杀绝才罢休。 若说徐云想要单独逃跑,绝对能逃走,纵使受伤,但他脚下追云步大轻功一但施展开,这些人若无宝马想追上他也是费劲。但徐云不可能撇下族人自己逃走,真那么做的话,他也不是徐云了。 这些人一追一逃早已远离了扬州府,来到庐州交界处,这下疾行了两个时辰,已过子时,所有人都坚持不住了,苦面佛因受了伤首先停了下来,刀屠与玄厄在后连忙上前搀扶,随后那两名武僧也上气不接下气的赶了过来。 而徐云一方见对面不追了,也就地打坐恢复内息。这时徐青也醒了,看着对面的苦面佛众人目光涣散,一言不发。 就在这两伙儿相距十丈远,面对面打坐着。 “对,对面的……哎呀,可累死你家小爷了……你说你们这几头秃驴,追这么远干啥?我抱着你家孩子跳井了,还是喂你爸爸吃辣椒面了?”小徐风坐在地上,他这个小孩儿,在辽东城出了名的嘴损。 苦面佛运功打坐之余听着这些话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也不好发作,生怕乱了心法运差了功。 剩余玄厄、刀屠、两名武僧也气得不轻,但没有苦面佛开口,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因为……出家人不打诳语。 但那老玄厄可不管这些,喝道:“小娃娃,胎毛未退乳臭未干,休要在贫僧面前信口雌黄,当心我连你也一起除掉!” 徐风听闻伸手一指天,道:“你抬头看看,看那牛,它怎么飞起来了?” 这玄厄还真听了徐风的话,抬头看了一眼,惹得小太岁徐搏哈哈大笑:“别,别看了,是你,吹的,哈哈哈哈……” 玄厄冲过来就要结果了徐搏徐风两人,被稍作调息的徐沧龙起身拦住,又是打斗起来,这两人武功不分上下,打斗了十余回合没分胜负。 “哈哈哈哈,老罗汉,对付这几头烂蒜还用您亲自动手吗?某家,来也。”只听闻一声苍老的笑声,随即三道人影转瞬即至。 玄厄听闻闪身后退,徐沧龙却心中一惊,这声音怎么这般熟悉,他定睛一看,顿时气炸连肝肺,来人正是徐沧北父子还有红凤! 徐云看清来人心中一沉,这下真算是将这一百多斤交代在这了。 苦面佛都打不过,何况是徐沧北,看来势他脚筋已然康复。还有徐衔与红凤都是面露杀气的看着自己,丝毫不加掩饰。 这时听闻徐沧龙大怒:“徐沧北!你我同宗同族!今日难道你要帮外人灭亲不成!?” “哈哈哈哈哈哈哈……”徐沧北仰天大笑,随后面目狰狞的看着徐族众人:“放屁!你们将我父子赶出徐族!在族谱上除名!你可曾想过是与我同宗同族?!” “你不做世人尽耻的勾当何至于此!”徐沧龙反唇相讥。 “少他娘的说废话!小五子,我告诉你!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都给我交代在这!尤其徐云那个小兔崽子,都是因为你,我必取你性命!” “你真是无耻之极啊!”徐云此时也无话可说。 “哼!兔崽子,实话告诉你,如今我父子二人参了皇王俸禄,护龙司中官拜三品护卫一职,辅保当今圣上。于公于私你这个国家反叛,也要将你诛灭!”徐沧北恶狠狠的说道,而后一指其余族人:“至于你们,打伤国师,也一并将你等擒获,捉拿归案!” 徐云听罢目光一凛看向正打坐运功止血的苦面佛,他加入了护龙司?! 还没等徐云念头闪过,只觉得一道恶风不善对自己扑面而来,徐云用尽全力翻滚数丈远,刚一停身,又觉得身后脖颈一凉,连忙侧翻出去,但后背也被深深划了一道伤口。 徐云停身看向对面的徐衔与红凤,默不作声。 “伤我爹爹,使其百天不得安生,应杀之。”徐衔阴沉的看着徐云,俊俏的面容倍显狰狞。 “文儿……”而红凤则嗓音沙哑,双目血红,盯着徐云。 徐云看了看附近,荒郊野岭,无需多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单臂持着日月刀以一敌二,大开大合,终究不是两人的对手,伤痕累累。 而剩余徐族四人早已被一众敌人团团围住。 看来今日在劫难逃。 就在徐族众人灯尽油枯之时,突然四野几道人影闪过,这些人参差不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老的少的丑的俊的,足足有二十多人,都是手里拿着竹竿,一边走着一边敲敲打打,衣衫褴褛,都是叫花子。 这些人别看走的慢,但一步出去能有一丈远!转瞬即至。 为首的一名老叫花子,来到战团近前高声喊喝起来:“人道光阴疾似梭,我说光阴两样过。昔日繁华人羡我,一年一度易蹉跎――” 唱完这句身后一群叫花子也跟着唱起来: “可怜今日我无钱,一时一刻如长年。” “我也曾轻裘肥马载高轩,指麾万众驱山前。一声围合魑魅惊,百姓邀迎如神明。” “今日黄金散尽谁复矜,朋友离群猎狗烹。昼无擅粥夜无眠,落得街头唱哩莲――” “一生两截谁能堪,不怨爷娘不怨天。早知到此遭坎坷,悔教当日结妖魔。” “而今无计可耐何,殷勤劝人休似我――” 打斗中众人都停了下来,他们了解,一听这如今乞讨专用的《莲花落》,就知道是丐帮来了。 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会,盖天下历朝历代,无有不沦为乞丐之人,聚伙为帮,打抱不平,举止介乎正邪之间。至于宋末,丐帮帮主举抗金义旗,以民族大义为重,开创出一番事业,终成为武林泰斗。丐帮帮主的打狗棒法一脉单传,以玉竹杖为帮主帮主信物,降龙十八掌更是名扬天下。 时至今日,丐帮依然成型,天南海北各大分舵,上下级分明,职位众多。 丐帮出行办事,就连江湖上顶级的大势力也要退避三分,原因无他,哪座城哪座村没有乞丐,但凡乞丐皆为丐帮。 为此,谁也不愿意惹他们,就算闹也把你闹得不定安生。 众乞丐见一众人等打斗停止,为首的一人带领身后弟子走上前去,挨个在众人身前敲打竹棍。 “行行好,赏口饭吃。” “小的三天没吃饭了……” “您福如东海,赏几文铜钱……” 这时苦面佛也止住了伤势,站了起来,冷哼一声,道:“任义明,少在佛爷面前装傻充愣,我护龙司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他可没拿少林派的名头,而是以护龙司说事儿。 “佛爷,小的无非想乞讨些糊口的饭吃,您出家人慈悲为怀,赏给我们点。”那名叫花子可有来头,乃是丐帮的大仁分舵掌棒龙头。 听闻龙头如此说,身后弟子皆是以竹棍敲打地面青石,甚是噪人。 “如若你不回避,误伤了你,可不在佛爷我的罪过。”苦面佛此时凶光闪烁。 “佛爷好生不怜悯众生啊!”仁义明眉头一挑:“既如此,今日你不赏我们饭钱,那我们还真就不走了。” 苦面佛听闻眼睛一立,挥手朝着任义明打去。 任义明拿棍一架一躲,朝身后挥了挥手,众弟子将徐族等人团团保护住,这下徐族众人也是莫名其妙,素日来与丐帮并无交集,今日怎么鼎力相助?就连徐云也是不明所以。 玄厄与徐沧北见此情景当然不同意,各自挥舞着兵器就与丐帮弟子打斗在一处。 这些弟子持手中竹棍相迎,其实这并非竹棍,皆是浑铁打造的长棍,被涂成墨绿色,乍一看去像是竹棍一般。 怎奈何,任义明还不是苦面佛的对手,哪怕苦面佛带着伤。 而众丐帮弟子也绝非玄厄、徐沧北等人的对手。 打斗近三刻,任义明见己方打斗势弱,渐渐不敌,突然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吹了个口哨喝令弟子停手。 只见他回望方才所来方向,高声唤道:“老爷子――顶不住啦!您快现身!” 第八十三回 世外人,道家玄虚若镜清 “真没用,说你们什么好呢。”一道声音响起。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前赫然站立一名老道士。 这老道士,身上穿的比这群叫花子还破,衣服上大补丁套着小布丁,那道袍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洗了,在月光照耀之下黑中都透着亮光,背上的太极图残缺不全,大冷的天露着后腰,也不嫌冷,脸上一双撒鞋,十个脚趾头能有六个露在外面,浑身的酒气。 再看手中那杆拂尘,毛都快掉没了,唯独幸存几根尘束倔强的扎在尘结上,却也因为常年不搭理变成了黑色,冷眼看去俨然一跟光秃秃的黑铁棍。 但纵使老道这般模样,在场人无不敢小瞧,尤其是徐云,他顿时心中一喜,有救了,正是在徐云夜探朝圣殿之时出手相救的那位世外高人。 而苦面佛怔怔的看着这老道,张了张嘴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没用的东西,烂泥!扶不上墙!道爷我酒还没喝完就把我唤来,就为了对付这几只秋后的蚂蚱?”这老道一见任义明挥手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要说这任义明也是堂堂丐帮大仁分舵的掌棒龙头,五十多岁的人了,但对这老道却毕恭毕敬,挨了一巴掌大气都不敢出,赔笑着道:“老爷子想喝酒,我丐帮有的是,顶级的皇家御供我都给您讨来,供您喝个够。” 这老道轻哼一声没说话,一步三晃甩着拂尘来到徐云近前,徐云见状纳头便拜,老道士抱着拂尘受了徐云三拜九叩之后看了一眼,转身来到任义明近前照着他后脑勺又是一巴掌。 “你就这么给我看着的?” 吓得任义明顿时就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见掌棒龙头跪在地上,一帮弟子无论是九袋还是三四五六七袋都跪在地上,口唤爷爷饶命。 “老爷子啊!我刚找到他们啊,徐小兄弟自东海斩杀倭寇之后就不见了踪迹,我这是才经手下人通报寻得他们,这才将徐小兄弟自那苦面佛一众人手中救下,老爷子饶命啊老爷子。” “行了行了,都滚起来,看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儿。”老道士不耐烦的说道。 回头转身看向苦面佛:“滚,看净空小和尚的面子上,饶了你们,快滚快滚,眼不见心不烦。” 苦面佛自见到这老道心中就如同被一块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但他不确定这老道是不是心中所想的那位高人,确切的来说应该是祖宗尖。纵使这般,他硬着头皮还是要问一句,若不是,此老道非彼老道,被人一句话撵走,那日后可没法在这江湖上混了。 “敢问您是不是……” 还没等苦面佛一句话出口,老道快如闪电一般,欺身近前,身手一点他的颈嗓,那么厉害的苦面佛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苦面佛心中此刻恼悔不已,都怪自己多嘴,人家让走就应该立刻走,哪来那么多废话,江湖上这身打扮除了他还能有谁,如今惹火了这道士,实在是危矣。 “让走不走,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老道士醉眼中露出一丝寒光,苦面佛见后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弥陀佛!我说这位道爷,你是哪位?凭什么你说走我们就得走?”这时玄厄开口了。 这玄厄一直在菩提寺,也从不如苦面佛一般出来游历,平日里捞尽香客油水,他自然没有苦面佛经的多见的广,功力也差着一大截,不然也不能与只能在水中称雄的闹海龙神徐沧龙打成平手。但身为少林四大名僧的他,总认为自己的功力不凡。 “不是,我没说让你们走,你们听清楚,我说的是滚。”老道士听闻面露不悦。 “都说僧道不分家,你这老道怎么不讲情理?再者说有护龙司官员出面捉拿反贼,你还想阻拦与国家作对不成?”玄厄丝毫没有危机意识。 任义明与众弟子皆是怜悯的看着他,心道你若是惹恼了这位瘟神,怕是要命不久矣。 老道士饶有兴致的看着玄厄,问道:“小秃驴,有胆量,我再问你一遍,你滚不滚?” “弥陀佛,出家人竟说秽语,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今日贫僧倒要领教一番!”玄厄说着抬起手中降魔宝杖就要动手。 老道士也不生气,脸上乐呵呵的说道:“你不滚我送你滚。” 话音未落这手上可不留情面了,那速度快得简直就是瞬移!只见老道士伸出右手如幻影一般,一拨玄厄手中的降魔杖,随后手指点至玄厄胸膛,手掌一推,这玄厄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一股巨力推飞数丈远,再等他想爬起来时,却发现胸腔骨骼尽碎! 玄厄无论怎么说也是少林四大名僧,也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却被这老道一拨一推之间打得骨骼尽碎。 这老道实力竟恐怖如斯! 玄厄被推飞过程中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他不明白,难道如以前师弟所说自己功力真的退化了?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也不怪他,就算当今东海武圣人见到这位道爷,也要恭恭敬敬的行后生礼。 玄厄悲愤中头一栽,人事不省。 他所带的那两名武僧连忙跑过去查看,对望一眼抬起玄厄就逃走了。 苦面佛自师兄开口时就把眼睛闭上了,他料到师兄是这个结果了。 徐沧北那是人精,虽然他不知这老道是谁,但从苦面佛的表现就看出来这人不好惹,自老道一出现他就心里盘算着怎么带儿子逃跑。 这老道士打飞玄厄后,转头看了看苦面佛与徐沧北几人。 “唉,不留你们了,留在世上也是祸害。”老道士叹道,这几人听闻顿时汗如雨下。 老道说着就要动手,此时众人却听闻一道声音响起。 “老前辈手下留情――” 远处两道身影由远至近,众人定睛一看,顿时为之一惊,来者却是当今的二位武圣,天聋地哑! 老道士一看是这两位,眉毛一挑,道:“小聋子小哑巴,你们怎么来了?” 小聋子?! 小哑巴?! 当今武林,谁敢这么叫天聋地哑二位武圣人?! 这老道士到底什么来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啊!这老道不想活了不成?在场除了苦面佛其余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连任义明都是诧异万分。 他前些日子接到总舵帮主通知,帮主自武林大会上结交一位老道人,大仁舵盘踞扬州一带,正好归自己管辖,帮主让自己好生招待,不惜一切代价满足这老道的一切要求,看信纸上帮主对这老道极其尊崇,任义明还纳闷,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帮主如此重视。 见到他第一面时,这老道正躺在一家酒馆门口,喝着客人剩下的酒,醉醺醺的,但任义明也不反感,这副尊荣颇有加入丐帮的潜质,于是任义明命令几名弟子将老道抬回分舵中。 老道一进院,便闻到了自家分舵酒窖之中的香味,提着鼻子就寻了过去,一掌就推开了酒窖上部本就封锁的房门,这下可惹恼了任义明,同时也惹恼了院子中几十位正在练习武艺的弟子与几位传功长老。 就在他们刚要上前阻止之时,这老道不知怎的,如鬼魅一般在数十人中间穿梭而过,顿时没有一个人能动弹,包括任义明,都是张着嘴瞪着眼睛保持着怒发冲冠的姿势。 老道轻哼一声说有朋自远方来有美酒不请乎? 说着便进了酒窖,众弟子只听闻老道在酒窖内大笑,还伴随着酒坛破碎之声。 任义明的心在滴血,那可是他费了近十年从何处搜罗来的上等美酒。但他也知道,这是一位惹不起的人,自己化境的功力在其面前如同小孩儿一般,要灭我整个分舵都易如反掌,难怪帮主信中如此尊崇,就这样老道在酒窖中大醉三日。 日上三竿,已近午时,老道出自酒窖走出来,伸着懒腰,看着一直恭候在门口处的任义明,说出了自见面起第二句话。 “去找一个人,护他安全的回辽东。” 随即唰唰点点花了副画像,任义明一看便问,这不是当今通缉的大盗徐云吗?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这是老道的第三句话。 任义明不敢多言,生怕这老道一急眼再用点穴给他定个一天一夜,随即派手下人寻找。 丐帮弟子想打探什么事,异常容易,不出半日,有人来报,说寻得徐云下落,一群人被苦面佛围攻至扬州港十里外的渔村。任义明请示老道之后,老道一摆手,跟随前往。 于是众弟子抬着摇椅,将老道一路抬至渔村,到了渔村之时,众人发现了一具拦腰斩断尸体,经检查并非徐云,但却见这老道士周身上下发出令人窒息的气场,任义明不敢多问,连忙留下两名弟子处理后事,又是四处打探,后据渔民所说,奔着北方就寻了过去。 终是寻到了,可这老道说自己酒瘾犯了,让这个掌棒龙头带着弟子先去搭救,自己随后就到。 他们哪里打得过苦面佛等人,这才有如此情景。 任义明猜测过这老道的种种来历,最多也就是哪位隐世高人,但也绝不能与当今三位武圣人相提并论,可如今听闻老道所言,任义明猜错了,他是貌似比武圣还――牛x。 再看场中,天聋地哑丝毫不生气,恭恭敬敬的给这老道行了个后生礼,老道安然理得的受着。 这时听闻天聋圣人李重焕说道:“老人家近来可好,能否看在我李家,哦不,我已仙逝的爹爹份上,放过这几人?” “你爹?你爹都死多少年了,我看什么看?”老道不以为意。 李重焕尴尬的笑了笑,几近请求道:“老人家您大发慈悲,就放了他们。” “理由。” 李重焕听闻一怔,继而说道:“老人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就在这说。”老道士不耐烦的说道。 “那好。”李重焕道,随即众人发觉这三人站立不动了。 有的人纳闷这三位圣人怎么回事,徐云却知道,他们用的是千里传音的功力,这是大能者的基本功,自己出世闯荡以来,只见识过两次,第一次是夜潜皇城之时,第二次是在李家,能千里传音者,无不位及武圣。 半晌,李重焕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后退半步,险些站立不稳。 只听闻这老道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小兔崽子,这是你自己选的,日后越了雷池,可休要怪我没提醒你。” “晚辈谨遵教诲。”天聋地哑恭敬的作揖道。 随即李重焕解开苦面佛的穴道,面色阴沉,喝道:“老人家放你一马,还不过去谢恩。” 纵使苦面佛不情愿,也不得不叩谢这老道。 “滚滚滚。”老道不耐烦的说道。 “老人家,我们先行告退一步。”李重焕作揖道,随后带领护龙司一行人等远遁。 已经过了寅时,天聋地哑躺在床上谁也没睡着。 忽然地哑起床披着衣服将油灯点燃,坐在床边看着相处六十余年的丈夫,道:“老头子,你说我们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呢,怎么我一直心乱如麻。” 李重焕坐起身,他咬了咬已经松动的牙齿,道:“不会错,先走一步看一步。” 随后他捋了捋上官奴散落额前花白的头发,心中怅然。 “唉,难为你了,老了老了还要和我一起提心吊胆。” 第八十四回 九江霄,赌者危害甚于虎 “爽儿,你说这世间的人心怎么这般复杂。” “唉,真是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啊。” “不管怎么样,总之我的初衷不变。” “我就是一心想救活你,别的不管。” “到那时候,咱俩逍遥世外。” “我们在城郊山下搭一间木屋,外边摆上酒具,专供上好的花雕。” “嗯,就在这昆仑山下,哈哈。”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岂不美哉。” “哈哈哈哈哈哈……” “……” 徐云往嘴中灌了一口酒,晃了晃酒葫芦。 他拍了拍屁股,起身来到冰床前,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捋了捋她因寒冷而结了冰霜的发髻,他的眼眶湿润了。 他笑了笑:“爽儿,没酒了,你等我,我去打酒。” 徐云转身打开了冰室的门,他背着爽儿,肩膀颤抖:“你知道的,我这一生,唯独两样不可缺,一是酒,二是你。” ―― 江西府,jdz。 它坐落在江西府东北部,黄山、怀玉山余脉鄱阳湖平原过渡地带,为大明朝着名的瓷都,与广东佛山、湖广汉口、河南朱仙镇并称为九州四大名镇。 jdz域春秋时属楚东境;秦为九江郡番县辖地;汉属豫章郡鄱阳县;东晋时称新平镇;唐武德四年置新平县;镇为县属,因在昌江之南,故又称为昌南镇。八年撤县,开元四年复置,县治设在新昌江口,故成新昌县。天宝元年,改名浮梁,镇先后隶于新昌、浮梁县。宋真宗景德元年,因镇产平白瓷质地优良,遂以皇帝年号为名,置jdz,并沿用至今。元代,浮梁县一度升为州,镇属州。明代州又改称为县,此后jdz在行政上一直属县辖区。 从汉朝开始烧制陶器,有上千二百年历史。从东晋开始烧制瓷器,距今也有千年历史。诗云:莫笑挖山双手粗,工成土器动王都。厉朝海外有人到,高岭崎岖为坦途。 而如今大明朝为釉里红烧制最为兴盛时期,不仅数量多,而且多为大型器皿。jdz乃瓷器之都,相对来说经济也相当繁荣。 但有利就有暗,其实这瓷器行当暗地里都被黑虎门垄断,别说瓷器,就算是整个江西府十之六七的赌场、青楼,都是黑虎门的产业。同时黑虎门的关系网也十分庞大,就连朝中也有不少人偏袒,更何况当地官员为了升官而特意巴结于黑虎门。 民间市井把江湖人物划分为上、下九流。 上九流为道士、和尚、画工、郎中、风水先生、算命先生、私塾先生、药铺; 下九流为优伶戏子、婢女侍卫、明娼暗娼、乞丐、师爷衙役、灶堂厨子、小偷盗贼、时妖神婆。 由于三大传统宗教儒、释、道称为“三教”,再加上“九流”。就又有了“三教九流”的说法。 此外,还有“五行八作”的说法。 五行为车行、船行、店铺行、脚行、衙役行。 八作为金匠、银匠、铜匠、铁匠、锡匠、木匠、瓦匠、石匠。 所以说根据这种划分,无论黑虎门财力有多雄厚,关系网都多庞大,他始终是下九流门派,为正道所不耻。 jdz主街一座最大的赌庄,名为九江霄,离着老远便能听见里面吵杂喧嚣的声音,整个门面呈狮子大开口状,寓意只进不出。大门口处各类人群进进出出,有的进去人气势高昂,也有的出来人垂头丧气,或志得意满。 这九江霄对面就是一座青楼,绕是你赢得万贯,也逃不出青楼女子的被看香。 “大!大!大!大!” “小!小!小!” “大!大!大!大!大!” “小!小!小!小!” …… “豹子!豹子!豹子!” “九头蛇!九头蛇!” “豹子!豹子!” …… “一番!一番!” “三番!三番!三番!” “一番!一番!一番!” “三番!三番!” …… 这喧嚣吵闹的声音如一滚滚巨浪般袭击人的耳膜,若是体弱多病之人在内恐怕都坚持不到一个时辰。 这些赌徒面红耳赤,声嘶力竭的呐喊着自己所压的点数,有的人因一把牌暴富,有的人倾家荡产,赌博,害人不浅。 贝者是人不是人,因为今贝起祸根。 有朝一日分贝了,到头成为贝戎人。 赌门歪道把人迷,半夜赢来半夜输。 笑里藏刀相对战,暗中舞弊两相欺。 衣衫褴褛亲朋笑,手脚肮脏骨肉离。 不信且看乡党内,贪赌丧命几伤悲。 “大。”赌场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名男子说道,英俊的脸上尽显戏谑,他看着掌盘手,随手在面前桌子上推出一半的金元宝,足足能有一百五十两。 掌盘手看着桌子上那堆金元宝嘴角一咧,心道这男子每次压的都这么准,庄家已经赔了黄金三百两,这么下去,何时是个头,我操纵骰子二十余年,每次就如同透明一般被他识破,这局不能开了,应该是碰到千手了,看来只有少门主对付得了他。 “这位爷,您稍等,小的内急,方便一下速速就来给您开盘。”这掌盘手说完借着尿遁就走了。 男子冷哼一声,也识破了伎俩,双手抱着肩膀闭目养神。 “何人这么大手笔,我倒要见识见识。”端木志能边走边询问方才那名掌盘手。 他实在想不通,如今这江西府我黑虎门黑白通吃,我爹为黑虎门门主,我更是少门主,又在我们的大本营jdz,怎么赌场还会出现这种人,赢走了我三百两黄金,岂有此理,自从上次有个不开眼的千手被我打断一条腿削掉三个手指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来这里出千,端木志能边走边想到。 最近他的心情特别糟,他爹端木洵被人硬生生砍掉一只臂膀,老头到现在还卧床不起,看样子命不久矣。门中的事都交给那个大脑袋范佟处理,只留一个小小的赌场让我打理,现在黑虎门上下唯范佟是从,显然不把我这个少门主放在眼里,这让他更加生气,他恨不得马上除了范佟,一手掌控黑虎门,到时众人崇敬,风光无限。 端木志能来到赌桌前大咧咧的坐在庄家位置,斜眼看着对面黑衣男子:“听说你运气不错,赢了我三百两黄金?” 男子一笑,也不说话,点了点头,目光戏谑的看着端木志能。 这戏谑的眼神让端木志能更加不舒服了,范佟看他的眼神就是这样。 端木志能咬着牙问道:“我问你呢!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桌上这些金子你看不出来吗?”男子一笑,摊手说道。 “好……”端木志能这个纨绔子弟眼中寒光闪烁:“我陪你赌两把。” “随意。”男子盘着二郎腿,双手抱着臂膀。 “我摇骰,你猜。”少门主如此说道。 此时的九江霄远没有方才一般喧嚣,整个九江霄的赌徒自这端木志能出场后都静了下来,当地人都知道,这少门主不可能无故出场,一般是在有人出千或闹事时才会现身,再者一说,这端木志能再赌博着方面天赋异禀,通晓任何千术,也能识破任何千术。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赌桌上的两人。 只见端木志能拿起骰盅,晃了晃,听着清脆的响声,笑容不善:“押。” 男子也笑了笑,将面前桌子上所有的黄金都推了出去:“全压。” 众赌徒都屏住了呼吸,三百两黄金啊,赌对了就翻一番,六百两!供普通人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端木志能看了看也是瞳孔一缩,三百两黄金不算什么,如今黑虎门财力何止这区区三百两,一咬牙万两黄金都能凑出来。 他考虑的人此人到底什么来头,能挥臂一振三百两黄金当赌注,绝非一般人,不管怎样,人家已经下注了,骰子必须得摇。 上了赌桌拿着骰盅的端木志能宛如一个运筹帷幄的元帅,自信慢慢,右手快速的挥舞骰盅,不断的在头顶画着优美的弧线,最后骰盅一顿,啪的一声朝桌子上一扣。 “大,还是小?”端木志能问道,他自信满满。 男子盯着骰盅,仿佛能看穿一般,片刻,他一笑:“小。” 端木志能心一颤,他摇的骰子他清楚,为一柱擎天势,三个骰子罗在一起,一点朝上,一点为小。 此刻他真想手一抖,将骰子打乱,那必然会出声音,可他不能那么做,只有硬着头皮开。 一点,小。 众赌徒哗的一声炸开了锅,在他们看来,那男子真乃神人也。 端木志能咬牙切齿,吩咐手下人去金库取钱。 不大一会儿,整整三百两黄金端了过来,放到男人面前。 男人一笑:“又有酒喝了。” 端木志能心中暗恨,虽然没抓住你出千方法,但你赢了这么多,怕是你今天走不了了,他随手将骰盅推到男子近前:“到你了,我就押你桌子上的黄金双倍。” 众赌徒又喧嚣起来,双倍一千二百两,还是黄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好。”男子拿起骰盅看了看,而后右手自头上快速挥舞。 端木志能闭上了眼睛,双耳不断抖动,仔细听着骰盅内的声音,他自信所有人的骰盅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这是无数次赌局证明的结果。 可男子貌似不给他机会,就两下,嘭的一声将骰盅扣在桌子上,这桌子上的黄金都为之一颤。 男子一摊手,示意端木志能猜大小。 端木志能懵了,他什么都没听出来,只觉得耳膜一震生痛,他是纨绔,但他不是傻子,他知道,他遇到高人了,此刻他再想,要不要结交这男子。 “兄台高人也,小弟自幼混迹赌场,而今二十余年,未见有手法如此精妙者。若不嫌弃,兄台可否让我尽一道地主之谊?” 男子听闻哈哈笑,道:“先猜。” 端木志能虽小着,眼底却寒光一闪,他知道世间骰子无非大小,有一半的把握赌赢,也可能赌输,输了就意味着输掉一千二百两黄金,那是黑虎门十分之一的财力。若是当着众目睽睽的面,不猜,往小了说,他身败名裂,往大了说,黑虎门就栽了,以后没人来光顾黑虎门的产业了,失了人心,他黑虎门的生意也断然做不长。 可赌徒终归是赌徒,他们为了赌,连命都可以豁出去,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会全部寄托其上。 “我赌大。” 男子听闻问道:“你确定?” “确定!”端木志能咬了咬牙,死死的盯着那骰盅。 男子目光戏谑,慢慢抬起骰盅。 “什么!!!” “这是何等操作!!!” “他有多大的手劲!” 整个赌场全炸锅了! 端木志能腾的一下站起来,双手拄着桌案,看着那自骰盅下的一堆白色粉末,面色铁青。 这是有多大的手劲,多厚的内力才能将骰子打碎,而且变成粉末状! 他身为黑虎门少门主,也是武林中人。 他知道,他这次绝对遇到高手了! “取钱!”端木志能将手一挥,此人断然不能得罪。 端木志能对着男子一抱拳:“这位侠客,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能否赏脸到我内阁一叙?” 徐云抬头看了看端木志能,他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先杀了他,再找端木老儿算账。 第八十五回 灭黑虎,大盗假意欺纨绔 “好啊,在下慕名jdz瓷器而来,苦无向导,阁下若是不嫌弃,供饮一杯也无妨。”徐云笑道。 原本徐云想直接了结这端木志能,而后逼着端木洵出来,但无异风险太大了,不如顺势结交这纨绔,待寻得端木洵养伤之地,再行了断。 端木志能闻听此言兴奋不已,他也有他的算盘,暂且不表。 他较忙命人下去张罗酒宴,款待徐云。 端木志能打着请手邀请徐云移架至对面的金玉春满堂。徐云起身,将放在桌旁的日月刀背在身后,道:“另外你那一千二百两黄金我也不要了,就当我送你的,还有这桌子上的九百两,都拿回去,我拿着不方便,还沉。” 这下端木志能更懵了,这些黄金加起来两千一百多两,说不要就不要了,还嫌沉。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就连我都不敢放此狂言,莫非是当今哪个王侯将相的公子私巡游玩?或是哪个隐世的门派弟子下山游历?想到这,端木志能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他短暂的失神过后,连忙跟着徐云的脚步追了过去,一路上点头哈腰,甚是卑敬。 金玉春满堂,jdz最大的风尘场所。 楼设三层,阁楼三处,占地方圆二十余丈,门面碎花青粉,大紫嫣红。 门外两名侍者点头哈腰不断在揽着客人,阁楼处风尘女子不断挥动手帕向下抛着媚眼,引人遐想连连。 楼内歌舞升平,香烟缭绕,给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这种烟花之地,难寻一丝真情。 端木志能引领徐云大踏步走进金玉春满堂,这龟公一见端木志能就差没跪下了,半躬着身子往里欢迎。 “呦!少东家,您怎么有空来了呀!”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的老鸨一见少东家来了,小碎步踩的这个欢实,一把搂住端木志能的手臂。 “今儿个少东家我高兴,结交了一位新朋友,叫楼上的头牌都出来伺候着。”端木志能与徐云二人被老鸨领进二层阁楼,他高兴的说道。 “好嘞,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全喊过来!小霞呀,快,愣着干嘛,给少东家和这位公子倒茶啊。”老鸨瞪了一眼阁楼内侍奉的丫鬟,随后连跑带颠的去喊姑娘。 小丫鬟年才过十五,听老鸨子一说,手忙脚乱的前来倒茶。慌乱之中还打翻了茶碗,溅湿了徐云的衣袖。 那端木志能见状横眉立目,起身就要给这个小丫鬟一个嘴巴,被徐云一把拦住,道:“不碍事,小丫头年岁小,你也真忍心下得去手。” “这个小杂种惊扰了阁下,不教训教训她怎么行。”端木志能一脸怒意,那小丫鬟早已经吓的双腿发抖眼泪汪汪。 “算了算了,消停点。”徐云不耐烦的说道。 端木志能也悻悻的坐下,他本想在徐云面前表现一番自己,以示自己对他的尊敬,但他不知道,此举更加让徐云厌恶。 “在下复姓端木,双名志能,还未请教阁下高名,仙乡何处?”端木志能抱拳问道。 徐云摸了摸下巴,道:“骑牛者。” “骑牛者?”端木志能愣住了,这叫什么名字? 端木志能想了好一阵,突然他一激灵。 骑牛者!朱?! 一人骑在牛背上,这不就是个朱字吗? 当今是谁的天下,老朱家啊! 观此人气宇不凡,双目英气逼人,莫非,这是当今圣上?!微服私访?! 人就这样,一旦若是产生了念头,这遐想就连上篇了,他怎么看徐云眉宇之间都有一股子帝王之气,越看越像皇上,虽然他没见过。 “难怪那二千两黄金说不要就不要了,敢情这天下都是他家的,还能在乎这点钱财?就算不是圣上,也得是某个少王爷。”端木志能如此想到。 唉!真该死,我真是有眼无珠,方才在赌场还跟他叫嚣,还想着结果了他,现在想想真是后怕不已。 他想到这里连忙起身就要跪拜,被徐云一把扶住,低声道:“既然猜到了,就不要声张,免得人多嘴杂走漏了风声,我可不希望发生这种情况。” “属下明白,小的明白,奴才明白。”这端木志能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惹得徐云内心一阵可笑。 也难怪端木志能如此这般,以他来讲,哪怕以他们黑虎门来讲,不过是一个下九流的江湖小派,就算朝中有大员也是对其不甚理睬,也只是借人家的身份赚赚嘘头罢了,这要真结交上眼前这位,自己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不大一会儿,酒菜摆上,老鸨子也带着一群姑娘进了房间,各个婀娜多姿,妩媚至极。 “少东家,您和这位爷慢慢玩,奴家就在门外侯着,有什么吩咐您知唤一声~” “知道了。” 端木志能与徐云推杯换盏,加上徐云有意为之,不大一会儿两人便称兄道弟,但端木志能念及徐云身份,也始终没太近乎。 “端木兄,观你眉宇之间愁云满面,可是有心事?”徐云眉头一挑。 端木志能一听,借着酒劲,顿时眼泪嗒嗒就下来了。 徐云一愣,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说哭就哭上了。 “哎,我说。你哭什么?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说哭就哭了。”徐云纳闷道。 端木志能眼泪汪汪的看向徐云,张了张嘴,而后看了看众花魁,挥了挥手,让她们领着阁楼内所有人都先下去,随后又亲自关上了门,一转身,噗通一声就给徐云跪下了,红木质的地板都咚了一声。 “陛下!给我作主啊!!”这端木志能声泪俱下,跪爬着到徐云近前,连哭带嚎的。 徐云看着他这样一阵好笑,连忙把他搀扶起来,道:“给你做什么主?你管谁叫陛下呢,你想让我掉脑袋不成?” “您就别瞒着我了,骑牛者,不就是当今国姓吗,您年纪轻轻,眉宇之间充满贵气,不是当今皇帝还能是谁?”端木志能哭道:“就算不是,那也定是王孙公子,您可得给我作主啊!” 徐云越发觉得可笑,心道这端木志能看样子挺精明个人,怎么这般好唬弄。 “起来,起来。”徐云无奈道:“我不是什么皇上,但我是姓朱不假。朱琛,听过吗?” “朱琛?”端木志能想了想,冷不丁打了一个冷颤:“难道是伴随洪武大帝征南闯北的剑侠朱琛朱永杰?!” “不错,我是他的后人,朱秉文。”徐云道。 “原来是老侠客的后人,失敬失敬!”端木志能连连作揖。 朱琛,为朱元璋堂弟,自元末起义时便追随其左右,为元末年间四大剑侠之一,南征北战,元大都盗阵图,葫芦岭斩元上将脱脱金木儿,十王英雄会力敌群雄解救朱元璋,其功劳丝毫不差与大将徐达、常遇春等人,其名望在武林中影响力巨大。而后明朝建国,老侠客谢绝封赏退隐江湖,安享富贵,他也是开国功臣中仅存的几名之一。 徐云之所以搬出朱琛,以他之名,一是老前辈名望大,但凡武林人无不有耳闻。二是别说端木志能,就连徐云也没见过朱琛,说白了,就是好打马虎眼。 “我先辈虽不在朝中,可影响力还是有些的,你有什么冤屈?”徐云问道。 “唉,一言难尽呐。”端木志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了出来,原是告状范佟,如此加害于其父亲端木荆,致使父亲断了手臂,又如何打压于他,平日里作威作福,众弟子都以他马首是瞻,大有掌控黑虎门的势头。 徐云听着心中冷笑,晓得是这端木志能见自己本领高强,想借自己之手除掉范佟,不惜将其父断臂之事都加害于他,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端木志能也不是什么好饼。别的且不说,通过武林大会,据徐云了解,那范佟对端木老儿的忠心可是没得说。知子莫若父,看来端木洵早就知道他儿子不成器,而重用范佟。 算了,不去想,想多了心烦,反正这几个人都是要杀掉的,想那么多干什么。 他一边听着,一边安慰端木志能,不断的将手帕递给他:“别激动,慢慢说,擦擦鼻涕。” 半晌,端木志能也诉完了苦,徐云也是要做做样子的,他拍案而起,愤怒道:“世间竟有如此卑鄙之人,欺师灭祖,岂有此理!” “就是,他就是这样,大侠,你可得帮我好好教训教训他,最好是……”端木志能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徐云点点头,拍了拍端木志能的肩膀,语气玩味道:“放心,都跑不了。明日你且告知我方位,小小范佟,我一人一刀足以。” 端木志能也没注意徐云的语气,听徐云这么说,顿感大喜,拍了拍手,那些什么头牌花魁又走了进来,给徐云捏肩膀的捏肩膀,捶背的捶背,揉腿的揉腿,好不周到。 这两人又是一顿海喝,一直喝到定更天。 “秉文兄,你,你可真是海量,小,小弟佩服。”端木志能趴在桌子上,满脸红光,挑着大指赞道。 “也,也不行,不过,这酒香绝佳,不自觉就多饮了几杯,还望志能你多加担待。”徐云也是大醉淋漓,说话舌头都变硬了。 “哎,哪里话,秉文兄,一会儿,你看看,相中哪些个花,都,都摘了去。”端木志能醉醺醺的说道。 “都,都喜欢,哈哈,哈哈哈哈。”徐云眯着眼睛看周围这群燕环莺语的女子。 “那就,都,都送你……去,去,哪个伺候不好,小,小心皮肉之苦。”端木志能大手一挥。 “放心少东家。” “少东家您放心。” 四五名女子起身扶着徐云走了出去,不断娇笑,花枝乱颤。 端木志能看着徐云走出去,趋炎附势的他恨不得自己化为女儿身侍奉徐云。 徐云看着房间内的几名女子,突然他如鬼魅一般窜至几人身前。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时徐云就用手掌成刀切晕了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徐云将他们一一安置好,他揉了揉眼睛,又搓了搓脸,他站在窗口思忖片刻,随后打定主意,周身上下紧沉利落,推开窗户就跳了出去。 而另一个房间本是烂醉如泥的端木志能,突然坐直了腰板,刹那间酒意全无。 “少门主!那人打晕了几个姑娘,消失不见了!”之前那名老鸨推开门走了进来。 端木志能来到徐云所留宿房间内,来到窗口,看了看推开的窗子,他眯了眯眼,冷笑道:“哼,好个大盗徐云,真是艺高人胆大啊,今夜,你就留在我黑虎庄!” 第八十六回 黑虎庄,徐云刀劈端木洵 距jdz八里外,徐云看着眼前这座山庄,三面环山,庄前一条护庄河,约有三丈宽。 要说徐云晕水,那也只是在大江大河,这三丈宽的护庄河自然是难不住他。 但他过河的方式可和别人不一样,人家是用游的,他是用走的,没错,就是走。 他沉了一口气,走进河中,河水渐渐没了他的腰肢,而后没入头顶。 刚刚潜入水中,就在徐云自水中睁开眼睛之时,只见数条张着锋利牙齿的鱼类带动水线摇头晃尾的奔着自己冲了过来,尖嘴食人鱼! 吓得徐云一转身就跑了出来,躺在河边大口喘着气,心道黑虎门这些王八蛋,真是缺德,你一个小小的护庄河养他娘的什么食人鱼!要不是小爷反应快说不定就葬身鱼腹了。 看来水路行不通了,他自然没有水中抗衡的能力,三丈宽的河徐云也越得过去,只是这庄上的喽啰兵甚是厌人。 算了,此路不通,走别处。 徐云一塌腰,健步如飞,朝着后山进发。 黑虎山庄的后身,群山环绕,山庄在大山的庇护下显得极为隐蔽。 徐云顺着山坡一路穿行,约小半个时辰,他就到了这黑虎庄的后院,看了看并不算高的院墙,脚尖一点地,纵身而入。 入院后徐云又是一纵,跳到一户宅瓦上,伏在上面仔细观察院内的情况。 黑虎庄内各个房间已然熄了灯,只有少数院内还亮着,也有一些巡逻庄客,不过看样子极为懒散。 徐云看罢多时自庄中犹入无人之境左右穿行,他根据端木志能所讲寻找端木洵养病之所。 不多时,徐云在一座宅院停了下来,这院子里的庄客明显照比其他地方多了不少。徐云趴在墙头看了看,房间内漆黑一片,看来房内人已经睡了。 他看了看院内的八名庄客,攥了攥拳头,拢雀缠手中弹出破月刃,施展追云步中的隐字诀,悄悄潜入院中。 要说徐云真是艺高人胆大,能在丈八方圆的院子中躲过层层守卫,悄然潜入院中而不被发现,大盗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他来到后窗处点破窗棂纸,向内观瞧。 床榻之上躺着两人,一人花白须髯,满头白发,左臂缠着纱布,正憨憨大睡,是了,正是端木洵。另为约年近五十的妇人,也正呼呼大睡,看来应是端木洵之妻。 徐云心中暗恨,这下好,凑一起了,那就都结果了你们! 他轻手轻脚敲开窗户一跃而入,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徐云攥了攥拳头慢慢走向床去,他死死的盯着睡梦中的端木荆,心道老家伙,没有你领着苦面佛一众寻我等,也不会导致我四叔惨死扬州,没有你挑拨污蔑我也不会上了武圣的通缉榜,前日仇今日债,一并与你算了,还有那老妖婆,能与你同眠会是什么货色,还有那什么端木志能,范佟之辈,也不是什么好鸟,待处理了你们我一并解决。 徐云越想越气,不由得脚步快了些,就在对着端木洵正要下手之时,他猛然间发现端木洵夫妇同时睁开了眼睛,转过头看着徐云诡异的一笑。 徐云刹那间顿觉得寒毛炸立,不妙!中计了! 他只觉得脚下地板嘭的一声裂开,徐云也不含糊,舌尖一顶上牙堂,脚尖趁地板未塌陷之时快速点地一下子窜了起来,但徐云失算了,突然觉得头顶受到猛击,徐云连忙伸双臂顶起,但也将行就木,抵挡不住下落趋势。 轰隆一声闷响,徐云被压在陷扳之中。 古时的一些销信机关埋伏大有讲究,战场上有滚木雷石,铁滑车,陷马坑,绊马索,铁蒺藜,千斤闸等等。 江湖上擒人的有什么翻板转板连环板,分为净坑脏坑阎王坑。净坑是里面什么也没有,甚至设计者为了生擒或者要擒之人身份重要的话,还会向里面铺垫一些稻草之类的软物。而脏坑就没那么讲究了,什么粪便泥汤石灰粉都有可能出现。阎王坑,顾名思义,掉下去准活不成了,里面尖刀倒刺,或是毒虫猛兽,比比皆是。 此外还有墙弩,转钉石等等等等,数不胜数,尤其大明朝火器盛兴,这些机关类也随之趋势达到巅峰。 徐云今日遭遇的机关为连环板千斤盖,这种机关一环套一环,只要触动销信,脚下先是翻板,若是不成,又转三圈,还是不成则有连环销信埋伏,比如击撞徐云头顶的木桩就是其中一环,若木桩躲了过去,那屋内的另一些埋伏或是墙弩或是困仙套都有可能出现。 但正常来讲,不会让你有逃生的机会,脚下翻板一转,木桩就随销信砸下,几乎就在一瞬间,同时进行。 但徐云只是略懂机关,远远达不到精通的地步,加之他也是大意加上急迫,通过端木志能所述只言片语便只身探黑虎庄,侧面来说,他多多少少有些轻敌。 再讲掉进这连环板坑内的徐云,他可没那么幸运,下面不是净坑也不是脏坑,是为阎王坑! 徐云脚下较力,运着硬气功踩在下面的刀尖上,双臂用力顶着沉重的木桩。凭着他野能视物的本领向四周看去,顿时毛骨悚然。 这坑内能有见方三丈,地上高低不平的尖刀,尖刀缝隙中密密麻麻的毒蛇吐着信子盯着徐云。 好个大盗徐云,单手擎木桩,双脚站在刀尖上,右手拔出日月刀对着窜射攻击过来的毒蛇上下翻砍。 “哼,敢进我黑虎庄,狂妄竖子!”端木洵阴恻恻的看着陷下去的地窖,不屑的说道。 “还是爹爹英明!”端木志能站在端木洵的身旁道。 端木洵披着老婆子给他的衣服,道:“能儿,这次能擒住此等大盗,你是头功一件啊,看来我没有看错你,范佟与你实乃天差地别啊!” “仰仗爹爹教导有方!”端木志能道,喜色溢于言表。 “倒是你,急于求成,总与其争斗不休,你是我端木家的独子,黑虎门不交给你,难道让我交给一个外姓的范佟?”端木洵叹气道。 “儿啊,你爹说的是啊,到最后,我俩将行就木之时,不还是你为我们养老送终吗。”一旁的老妇人也说道。 “爹,娘,儿知错了。”端木志能跪在高堂面前满是忏悔。 “起来,不说了,看看那贼子徐云,这么半天没有动静,怕是死透了。”端木洵看了看自己的左臂,心中恨意丛生,道:“今日我大哥的仇与我断臂之仇得报,待其惨死窖内,我必将其挫骨扬灰!” “恐怕你没那个机会了!”一道阴沉的声音自地窖下响起,随即轰得一声,那地窖口的木桩粉碎。 徐云自地窖陷阱中跳出,浑身鲜血,手中提着日月刀,宛如九幽罗刹。 他看着端木志能,道:“好小子,早就看破了我,故意引我上钩。” 这一下可吓坏了老端木一家三口,他们万万没想到徐云竟然武艺这般高强,竟然从满是毒虫凶兽的地窖陷阱中逃了出来,本以为徐云被千斤盖砸下必死无疑,早已被毒蛇腐蚀得剩一堆白骨,谁曾想这小子竟然活蹦乱跳的出来了,以独臂的端木洵尚且不能与知抗衡,再加上年近五十的夫人与小子,怎架得住徐云的日月刀?! 实则这还真困不住徐云,试想他自高平郡地下墓穴,那么恐怖的子母机关石,都被徐云硬抗了过去,再看这小小的阎王坑徐云能跳出来,也不足为奇了。 事到如今,两方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言归于好属于妄谈。 打! 老端木一把推开夫人与儿子,自身持独臂操起五斤的拐杖向徐云扑来。徐云冷哼一声,双手捧刀大战端木洵。 全盛时期的端木洵尚且不是徐云的对手,更何况是断了一臂?三招两式过后徐云使了个刀里加脚,一脚蹬翻了端木洵,老端木仰面摔倒,被其子一把接住。 “爹!你怎么样!?”端木志能慌忙问道。 “带着你娘快走,有庄客护你等,我拖住他!”端木洵虚弱的说道,嘴角吐出一口殷红色的鲜血。 “想走?!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徐云说着窜上前去挥刀便砍,这时端木志能见老爹受伤,也是怒从心中起,挥着拳头轮向徐云。 要说这端木志能也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双拳岂能敌住宝刃,这不是市井打斗,他面对的是久经风浪的江湖大盗,如今的徐云历经磨练,也够了个侠客的资格。 还没等端木洵喊出来阻拦,徐云手起刀落,噗嗤一声,将端木志能砍翻在地,胸前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如注,抽搐几下气绝身亡。 可怜端木志能浪荡二十载,本应待端木洵百年之后接管黑虎门,操控全盘的生意财路,享尽荣华富贵,就被徐云一刀结果了性命。 这一幕痛得老端木夫妇怒吼连连,亲儿子被杀了,还当着自己的面,端木洵那妻子也是会个三脚猫的功夫,拿起床头的宝剑对着徐云就刺了过来,徐云闪身躲开,一刀削断了宝剑,随后身如旋风回手一刀划在这妇人面门,老妇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仅仅是一瞬间便发生了这种情况,从端木志能到那妇人,也不过是十息的功夫。端木洵眼见妻子儿子伤亡在自己面前,他彻底丧失了理智,强忍着伤势挥着拐杖冲了过来。 徐云见状低头后撤躲过端木洵的拐杖,两人二次打斗起来。 院外的庄客早在徐云落入陷阱中就已听见了动静,怎奈庄主没发话,他们也进去不得,事到如今,他们听闻老庄主的悲喊,也顾不得命令,皆是破门而入。 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也只是呆了一息,纷纷持兵刃围攻徐云。 徐云怎会在意他们,一脚一个将其踹出房外,破碎的门板木窗散落院中一地。 这时端木洵被庄客保护着逃出房间,徐云怎能放过他,一刀一命,追杀至黑虎山庄大院之中。 而前来支援的庄客越来越多,到了最后连哨岗的黑虎门弟子都冲了上来,人数隐隐有破百之势。 这次徐云真的是开了杀戒,一路行来到如今,没有一件事能顺心如意,或是小人作祟或是亲朋伤亡,如今自己千里迢迢来到jdz,就是为了找端木洵算账。他也悟透几许,人活一世,虽以一事而为之,不忘初心。但必要势尽之时,当挺身而出,是为侠义,像端木洵这等为非作歹的祸害,久留不得。 徐云大开杀戒,将几乎将前来支援的那些为虎作伥的庄客斩尽诛绝,一些丫鬟婆子藏得藏,逃得逃,有些不经事的早已被这场面吓晕了过去,徐云对这些人却并不在意。 打斗约有半个时辰,院子中的黄沙早已被鲜血渗透。 端木洵早已经筋疲力尽,就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拄着拐杖坐在地上恐惧到了极点,被杀红了眼的徐云一脚踹翻在地,他用脚踩着端木洵胸膛,拿刀点指其脖颈:“无故怨仇,你为何三番两次加害于我?!” “加害你?!我哥哥端木荆惨死于你拳下,何来加害之有?!”端木洵面目狰狞,事到如今,他知道,恐惧也没用,非死不可,莫不如硬气一些,也不落为黑虎门主的身份。 “端木荆与我比武,都是签了生死状,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哈哈哈,好一个与我何干!”端木洵大笑:“他是我亲哥哥!你说与我何干?!” “要杀要剐随便,老夫今日落入你手中,死不瞑目!来日定有人取你性命!” “不必呈口舌,死。” 徐云冰冷的看着端木洵,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他看了看四下,猛然冲进屋中,他想起那妇人还未气绝,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更何况她也与端木洵直掌黑虎门为非作歹,断然留不得。 可他翻遍了整个屋子,却也没见那妇人踪迹。徐云心中一凛,好个贼妇,他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心一横提着刀就寻了下去,可翻遍了整座庄园,却依然不见其踪迹。 徐云不由得心中暗恼,都怪自己手懒,怎不就地结果了她。 可随后一想,心道算了,一个年近五十的妇人会掀起什么风浪。 徐云也没过多在意,来到院子中却突觉一阵眩晕袭来,头晕眼花,他知道,蛇毒发作了。 原来在陷阱阎王坑中并非一伤不受,也有几条毒蛇咬在其身上,只不过被徐云用内力抵挡毒气,可时间一久,就不由得发作起来。 他身子晃了晃,想赶紧远离此地,怎奈脚下不听使唤,拄着刀半跪在地上。 心道看样子不过是寻常的毒蛇竹叶青,毒劲为何如此之大? 恍惚中徐云见一人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大脑袋,小细脖儿,范佟! 徐云一惊,心道这怎么回事,难道他一直在暗中?据我打探此人前往九江府苦面佛处,为我亲眼所见,奈何有苦面佛在场,不然也不会放过他,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就算如此,他师父有难这小子居然见死不救?!是何居心! “呦呦呦,这不是徐大侠吗!在下有礼了。”范佟双眼放光一般看着徐云,仿佛徐云就如同稀世珍宝一般。 徐云一见范佟怒从心中起,强忍着眩晕捧刀砍了过去,却踉踉跄跄一刀砍空。 范佟往后一躲:“呦?!怎么还有劲儿呢?看来是我药力不够啊?” 徐云再次挥刀奔着范佟砍杀去,却见范佟倒背单手,伸出三个手指。 “一。” “二。” “三。” 刚刚数到三,徐云头痛欲裂,日月刀自手中脱落,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第八十七回 月牙林,罕见睡梦罗汉拳 岳州古刹。 范佟抬着看了看禅林外的日头,大脑袋晃了晃,哼着小曲儿躺在给自己铺垫的稻草席上。 如今他心里算得上是志得意满,别提多美了,巧计抓住了大盗徐云,这要是给押送到菩提寺,领了悬赏,学了绝艺,嘿!从此江湖上我范佟名声大噪,谁人不知我范佟不费吹灰之力擒了徐云,以后谁都得尊称我一声侠客爷。 再者说借徐云之手除了端木洵一家老小,这老东西,哼,如今看我势大极力压制我,想传掌门位给端木志能那个废物,我这首席大弟子这些年给你出生入死,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闹了半天原来我在你们眼中就是一天听使唤的狗,你们端木家都死绝了才好,借徐云手除了你们,真是大快人心,待我押完徐云,回到jdz,振臂一呼,黑虎门如今弟子哪个不归顺我,借我首席之名,黑虎掌门我是实至名归。 这范佟越想越美,哼着小曲儿不由得声音大了起来。 范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拔出日月刀,看了看刀身刀鞘,不住赞叹,好刀,好刀,不愧是镇族之宝啊! 他转头看了看被绑在柱子上的徐云,嘻笑道:“哎,我说徐云,你别那样看我,我就参观一下你的宝刀,至于用那个眼神看我吗?” 他又拿起徐云的缠手看了看:“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这得是技艺多精湛的匠师才能打造出来,都说你大盗徐云武艺高强,今日一看,借这两件神兵之威,你想不出名都难啊!” “放心,别那样看我,我不会据为己有,我可怕你们徐族那几个小子追杀,再一个你侠客爷我也不会用长刀与这缠手啊,我就看看,就看看。”范佟看罢多时,眼珠一转,道:“哎,我说徐云,不如我替你做个主,我把你这日月刀交给菩提寺,也就算替你盗取人家的镇寺菩提子作为偿还了,你看怎么样,你看,我还是向着你的。”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范佟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这几天日夜兼程,看样子范佟真是要带着自己赶奔菩提寺,交给玄厄那个秃驴,这真要到他手里了,还能有好。 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也不知是范佟从何处淘来的,越挣扎越紧,材质结实无比,就算徐云内力运转,那澎湃的乾震无妄功真气也无法破开这绳子,果真不负捆仙索之名,更何况也不知范佟给自己下得什么药,内力一运转便丹田作痛,看样子短时间是恢复不了。 “小爷我先睡了,你自己待一会,他娘的这一路车马颠簸,骨头都快散架子了,晚上还得照顾你,还不能让你死了,真是累,唉,到了菩提寺我可得让那老和尚好好招待招待我。”说着范佟一翻身,不出片刻,酣然大睡。 红轮西坠,玉兔东升。 范佟伸了伸懒腰,哈欠连天。 “这一觉睡的真舒服,小徐子,摊上范爷是你的福气,这一路也没打骂你,只是给你下那么点迷魂散,唉,要是别人,不折磨你个半死出出气啊。”范佟捏着手指头说道。 “走啊,上路,还有着百十来里地,早些上路早些领赏喽!” 说着范佟将徐云抬至马车,自己坐上轿头手中一扬鞭,向着菩提寺而去。 子时,小雪,岳州边境,月牙林。 范佟架着马车哼着小曲儿想象着日后的功名利禄,心中甚美。 徐云此时睁开双眼,内力依旧无法正常运转,正缓慢调息恢复着,突然他侧耳仔细听了听,眉头紧锁。 夜晚凛冽的北风吹在范佟的脸上,让他不由得压了压帽沿。 他娘的,怎么冷不丁起这么大风。范佟心里犯着嘀咕。 突然他一激灵,连忙上挑缰绳:“吁――” 待马车停稳定睛一看,只见一青年现在路中间,双手环抱,背后似一杆长枪,被红布包裹。棉绒银白色貂皮的大衣披风,脚下蹬着棉靴,散着发发髻。浑身上下被一层雪花覆盖,看样子此人在此站立了许久,若不是范佟眼尖,在这寒冬腊月雪白一片的树林里,保不齐就撞上了。 范佟也是纳闷,心中合计,这人冻僵了不成?看样子也不是啊。 他坐在轿头上高声喊喝:“哎,前面的,别挡路。” 此人纹丝不动,范佟又连喊了三遍,还是纹丝不动。 他真心不想起身离开已经坐热的棉凳,无奈这道路尽供一车通行,这人偏偏站在路中间,左右都过不去。他晃了晃脑袋下了车,走近的过程中已经身手将别在背后的小片刀抽了出来,以他的江湖经验,这里绝对有文章。 他来到这人近前,顿时鼻子都气歪了,敢情这老哥在这睡觉呢,背靠枪拄地,鼻尖轻微的发出鼾声,看他身上落的雪花,不定是在这睡了几个时辰。 范佟刚想拍醒他,转念一想不对,他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这天寒地冻还能睡着,绝对是个高人,最起码也得是个侠客的身份,惹恼了他,这荒郊野岭给我一抹脖,想想都害怕。 想到这里他不敢怠慢,双手抱拳,道:“这位侠士,借过借过,麻烦您让一让,我着急赶路,您睡觉找个别的地方睡,这里天寒地冻的,您再染了风寒。” 范佟如此道了三遍,这人非但纹丝未动,反而鼾声如雷。范佟越想越气,心道怪事儿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哎。正经的我范佟也是黑虎门首席的大弟子,手中刀一晃也够个一流高手的身份,难不成还真让你挡了去路? 想着他伸出手就推向眼前人:“哎我说朋友,差不多得了,别挡道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范佟手刚搭上这人肩膀,只见此人眼睛都没睁,顺势头一歪整个身子如同散了骨头一般,顺着范佟手臂外侧就贴了过去。 范佟只觉得眼前一花,后背如同落了千斤重担一般,哎呀一声被压倒在地,这人枕着范佟的身子继续呼呼大睡。 这下范佟可不干了,一骨碌身从这人身下出来,看着躺在地上的青年,举着小片刀砍向青年腰部。 “他娘的,拿爷爷我当猴耍了。” 这人腰肢一扭,躲过了一刀,范佟见一刀未果,又是一刀刮向这人小腹。 青年双目依旧紧闭,脚下却用力,借着雪地滑出三尺,又躲了过去。 范佟心道真是怪事,前上几步双手捧刀对着青年又劈了下去,这青年一个黄龙卷身踢开范佟的刀身,紧接着第二脚搭在范佟肩膀上,单手倒立。 范佟气得牙直痒痒,心道这小子准是故意的,这什么招式,从来没见过。他突然蹲下身,小片刀对着青年那驻地的单手刮去。 这青年手一用力,直身而起,旋着身子快速闪到范佟背后,将背靠在其上,又是呼呼大睡。 两人背对背,这下范佟可不敢动了,心道是遇着高人了,范佟那江湖阅历多高,随即一抱拳:“侠客,打扰了,敢问仙乡何处?尊姓大名?” 这范佟连问了数遍,青年依旧酣睡。范佟实在没办法,心想也不能就这么耗着啊,谁知道他睡多久,道两声得罪,随即上前一窜,赶紧跳了出去。 这青年背后没了支撑,直直的摔倒在地,摔得他哼了一声,随后睁开双眼,打着哈欠在地上抻了抻懒腰,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又掸了掸身上的沉雪,抬起头看向范佟。 一张嘴满口蜀中口音:“好你个龟儿子,打个瞌睡还不让老子安生。” 徐云听闻此音在车内心中一喜,外面的情况早已被他探知,心道这张乐又是从何处冒了出来,看样子是来搭救我?再一个,他居然会睡梦罗汉拳,这早已失传的拳术没想到在他身上重现。好小子,有心了,先看看戏再说。 再说范佟,一听这话气得鼻子直哼哼:“朋友,你挡道了,哪有这大半夜寒天冻地的在这道中间睡觉的?我怕你染了风寒,故而想叫醒你。” “嚯?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个龟儿子?打扰老子瞌睡晓不晓得?”张乐眉头一挑。 “哎,我说,你说话就好好说,别张口闭口龟儿子龟儿子的,你家大人没教你出门在外重礼貌?”但凡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别说这范佟了。 “礼貌?打扰老子瞌睡你还讲礼貌?你家里人没告诉你出门别走夜路?”张乐反唇相讥。 范佟一听脖子一梗,刚想回敬几句,又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车里还压着徐云呢,挨两句就挨两句,先走为妙。 想到这里范佟一拱手,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嘿嘿,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打扰您睡觉了,那劳驾您上旁边睡,我急着赶路,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说着转身就奔着马车走去。 “哎,你等下,吵醒清梦怎讲?将我梦中女子吓退,你怎么赔我?”张乐一把就抓住了范佟的衣袖,不依不饶。 范佟心里咯噔一下,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他转身满脸赔笑:“这位侠士,你想怎么赔?” 张乐听闻收回手摸着下巴想了想,伸手一指:“你马车里什么东西?” “没什么,一些货物而已,我这是给人办点货物,客主着急,我也走得匆忙,没带多少川资路费,要不赔您点银子得了。”范佟伸手一摸怀中,拿出三块银锭,递给张乐,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打发他走人得了,看此人这身打扮也并非草莽,说不定是哪门的侠士出门历练,费用周转不开,又碍于面子,故而如此。 想罢又说道:“出门在外,江湖应援,兹当交个朋友。” 张乐闻听此言接过银子掂量掂量:“不得够,不得够啊,你可知一梦难寻?我这几年不做清梦被你讨扰,这点可不够。” 范佟一听,顿时变了语气,这人软的不吃,反而变本加厉,看来免不了一场冲突,他压了压火气,道:“那你想要我赔什么?” 张乐点了点头:“我要马车里的东西。” 范佟顿时眼神凛厉起来,心道莫非是徐云同党?暂且不做确定,探探再说。 “侠士,我都说了,这马车里都是些是民用之物,你要了又如何,还是收下这银子,不够,我这还有。”说着又拿出三块银锭,递给张乐。 这回张乐摇了摇头,连同之前那三块银子都塞还给了范佟:“说不要银子就不要,我就要你拿马车里的东西赔我,就算车里是一坨粪我也要。” 这话一出在车里躺着的徐云可气坏了,好小子,你这是拐着弯损我呢。 范佟一听,连忙劝阻,两人又是几番口舌。 最后这范佟实在是说不过这张乐,往前一步是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往后一步没准还得被打回原形,他娘的,管他是谁,拼一把。 想到这他身形一抖,拎着小片刀直指张乐:“呔!你这厮真不知好歹,好话说尽非要死缠烂打,你真当爷爷好欺负不成?我报出名号吓坏了你苦胆!” 张乐一听噗嗤一笑:“你说,我听听。” “我乃黑虎门首席大弟子,范佟范侠客是也!就在前不久前往朝见武圣,武林大会大放异彩败倒八方侠客,就是我,范佟!小子,你是真不知死活,敢跟你范爷爷我纠缠不休,今儿我就要了你的小命!” 这范佟也真是气急眼了,被这张乐墨迹的心烦意乱,挥着小片刀就砍了过来。 张乐侧身一躲,摘下背后枪,却不扯包裹,对着范佟就抽了过去:“龟儿子,老子找的就是你!” 范佟就地十八滚也是躲了过去,此时两人话不必多说,兵戎相见,打斗在一起。 两人插招换式,拿了枪的张乐自然不惧范佟,更何况对付这等人张乐还是手拿把掐。打斗不到十个回合,范佟被张乐抓出破绽,枪里加脚,一鞭腿正抽在其肚子上,范佟哎呦一声手中刀也扔了,捂着肚子顺着雪地滚出老远。 张乐将棉靴掸了掸,看着在地上疼痛直打滚的范佟,鄙夷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想出名想疯了你,谁你都敢绑,要不是看在这几日你对我云大哥还算客气,今日非要了你的狗命。” 说罢也不管范佟,一忙身跑到马车上,挑帘一眼就看见了被捆仙索捆绑住的徐云。 连忙解开了捆仙索,扶着徐云关切道:“云大哥,你如何,莫事?” 徐云一笑:“没事,只不过内力运转不上来。你怎么知道我被范佟所绑,又从何而来?” “唉!说来话长,我早知道你是我云大哥,何必跟丢了你呢,我们先走,离开这里再说,您坐着,我驾车。”张乐说完来到驾驶位,手中一扬鞭,马匹应鞭长嘶,自范佟身边呼啸而过。 范佟此刻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他感觉到了,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肋骨最起码折了三根。 第八十八回 形意绝,张乐枪点李擎苍! 徐云也是听了张乐的话,告知行程过后便盘膝打坐运功催散体内毒气,索性这毒不算致命,只是需要费些时日才能彻底祛除。 “哎呀,云大哥,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其实我早就发现你有问题了,但一直不敢确认。” “知道你跳出去斩杀倭寇,我才确认,但那时船只渐行渐远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不过说到你那一阵,云大哥你真是威风啊,你都不知道,多少花痴对你尖叫连连。” “可真是扬名立万啊,哈哈哈……” 张乐也真对得起他在徐云心中话唠的印象,这一路嘴就没闲着过,徐云心中略感烦闷。 虽说他搭救了自己,待恢复以后一定要问他个所以然。 张乐所讲徐云自不必理会,只是一边潜心排毒。 而徐云前路行程则是赶往襄州散云峰,寻青阳老神仙解惑。 襄州,散云峰下谷城县。 “云大哥,你说青阳老神仙武功有多高啊?和李家那两位武圣谁厉害?” 张乐挑着一碗炸酱面问道。 “各有千秋。”徐云心不在焉。 “他的传说什么斗隐埋伏绞杀江南八恶、参星降神大战魔山老祖之类的,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儿了,尽几年也不见他出手,没了他的传闻,可我爷爷还是那么推崇他,唉,这次去见到他的真面目,我一定好好瞧瞧。” 徐云不答话,依旧自顾自的喝着葫芦里的酒,只是目光闪烁不定。 半晌,张乐一抹嘴:“云大哥,我吃完了。” 徐云瞥了一眼,道声结账,便收起酒葫芦,自顾自的走出面馆。 经过这几日行程,体内毒素已经排得差不多了,相信若再有一两日光景,也定能痊愈。 散云峰下,张乐看着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咂了咂舌:“这,这咋上去啊?” 徐云双手抱膀摸着下巴,走到张乐面前,目光直直的凝视他,惊得张乐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 “云大哥,你,为啥子这般瞧我?” “先说,你为何一直跟着我?有什么目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嗨,我就是出门历练,仰慕你而已,就想跟我学学本事,哪有什么目的一说。” “别懵我,我多年混迹中原及关外,但我想名声我传不到你们蜀中去,快说,你救我一命我不伤你。”徐云语气冰冷。 “云大哥,我都说了嘛,你的大名我们蜀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纯纯粹粹就是仰慕你来的,这还有假,再一个,我祖父辈与您令尊高堂也多有交集,一来寻亲近二来与你多学学江湖上的本事,我这人好动不好静,成天在家我也坐不住啊,这不就出来了,你多虑了云大哥。” 张乐瞪着两只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徐云。 徐云眯眼看了一会儿,猛得把眼一瞪,双目中寒光乍现,而张乐却依旧无辜的看着徐云。 眼神不会骗人,张乐这个举动已然让其打消了一半的顾忌。 就在这时,散云峰上唰唰唰几声,下来两位年轻的道士,这两位道士打着辑手向徐云二人走来,徐云闻声转头看去,道是三十六天罡星的天剑与天暴两位道士。 “徐施主,我二人有礼了。”天剑道士打着辑手道。 “在下有礼了,两位师兄,不知二位师兄所往何处?”徐云问道。 天剑道士笑道:“师尊他老人家派我等下山,劝施主回去,并附法旨一份,还望施主过目。” 说着双手递过来一张二指宽的纸条,徐云展信一看,只见上面写到:现世无常,渺渺思量。欲得玄珠,必先反皇。 徐云看完眉头一皱:“这……” “师尊所讲想必施主定会洞悉。”天剑道士道。 天暴道士在一旁又说道:“师尊还说,小师妹的魔气已淡化许多,不出时日便会前往北平,相助燕王,到时你们就会团聚。” 徐云心中已经明白了,青阳爷爷这是让我辅保燕王造反。 见徐云还在沉思,两位道士告了句别,转身回了道馆,只不过天剑道长转身看向张乐时,眼神中若有若无一丝疑惑,不为外人瞧得。 “云大哥,哎,云大哥。”张乐伸出手在徐云面前晃了晃。 “嗯。”徐云回过神来。 “他们都走了,明显这散云峰是去不成了,我们去哪啊?”张乐失落的说道。 徐云咬了咬牙,看向东北方。 “北平。” 自武林大会召开以后,建文帝得报武圣无心站队,便也不顾忌了武林的力量,指令护龙司及大内密探在各地秘密潜行,搜集燕王谋反罪证,同时也暗中调查各州府官员、团体、甚至老百姓都在探查范围之内,探查是否有拥护燕王之意,一但发现,先斩后奏,绝不姑息。 一时间整个大明王朝风声鹤唳,各地官员、民众惶恐不已,生怕哪天说错了话在家里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 徐云二人自然一路晓行夜宿,这一日便来到河南函谷关。 函谷关位于灵宝县东北。战国时秦置。因山谷悬崖峭壁,深险如函,关在谷中而得名。东自崤山,西至潼津为函谷。此关地势险要,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此地历史色彩神秘,有老子西出函谷关,紫气东来八万里的典故,影响世人甚远的中华瑰宝《道德经》就在此关着作而成。 以徐云两人今日的身份自然不能如往日时明目张胆的进关,所以选山路绕关而行。 路旁树木雪雨纷纷,山谷起伏。 两人身着棉衣急步而行,行路中徐云偷眼观望,这张乐确实有些功底,赶了半个时辰他有意试探张乐却竟只落得相距不足两丈。 看来张乐功底深厚,也深得名师指点,高人传授。 长话短说,两人翻山越谷疾行近一个时辰,函谷关以遥遥被甩在身后。 眼看着出了山路就要踏入怀庆地界,却猛然发现山路口一匹战马踢足顿蹙。 马身银灰色的体魄,鬃毛雪白透亮,体健雄壮,四蹄腰骨勾勒出强劲的弧线,甚是好看,徐云一看便知这是名马,还不是一般的名马,它晓通人性,飞奔起来如闪电一般,只能看到一点白光转瞬即逝,故而有个雅称,千里银河一点白,被靖州李家所据,与刀屠胯下坐骑卷毛狮子鬃同为八方名马。 徐云二人向马背上看,果不其然,马鞍桥端坐李家子弟,李擎苍,顶盔挂甲。头戴一顶铺霜耀日盔,上撒着一把青缨,身穿一副钓嵌梅花榆叶甲,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条,前后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白罗生色花袍,垂着条紫绒飞带,脚登一支黄皮衬底靴,一张皮靶弓,数根凿子箭。手中拎着一杆亮银夺龙枪,在这雪雨纷飞中倍加夺目。 好一副武将之风! 此时李擎苍双目紧紧盯着徐云,两人双目对视,有惋惜,有无奈,有纠结。 徐云看这副架势心中便明白了七七八八,应是李家保了皇族。他洒然一笑,抱拳道:“老弟,自从李府一别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李擎苍端坐马上,抿了抿嘴,忽而翻身下马,也对着徐云二人抱了抱拳。 “云哥,许久未见,想请你前往函谷关一叙。” “你知道,我有事的。”徐云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 “赏个薄面,不然我很难做。”李擎苍道。 徐云眯了眯眼,刚要说话,这时身旁的张乐上前一步。 “你个瓜皮,没看见我们在赶路吗?” 李擎苍目光一凛:“你是何人?” “你管我是谁呢,识相的闪开,耽误了老子们行程你吃罪不起。”张乐嘴上一点都不弱。 徐云见状连忙上前,瞪了张乐一眼,李擎苍道:“老弟,让我走。待天下太平,你我相聚,把酒言欢不是更好?” 李擎苍看着徐云不语,良久,他将手中的夺龙枪一震,道:“云哥,得罪了!” “老子来会你,龟孙儿!”张乐早已按耐不住,自东海时就对李擎苍嗤之以鼻,他摘下背后长枪荡缨而出。 徐云后退数步,心中无奈,看着两人走行门迈阔步对峙起来。 两人同时长枪一震,打斗起来,这一伸手,使得徐云眼中一亮。看张乐架势用的形意枪的套路,一杆长枪身随人走,好似具有灵性一般,以前真是小瞧了他,没想到他与李家擎苍能打斗接招。 再看李擎苍那手中夺龙枪上下翻飞,李家枪法路数尽展,看来此子武艺又是精进了不少,若此刻的徐云与其交手,还真未必能斗得过他。 这两人借着漫天飞雪,插招换式转眼过去十数回合,打得难解难分,好不精彩。 李擎苍的武艺徐云心中有数,这张乐却是琢磨不透了。拳术精妙,兵器也是凶狠,形意门以拳掌为根基,从而延伸出兵器招式套路,张乐手中这杆长枪绵中带刚,一套形意枪法攻得李擎苍也是捉襟见肘,索性李家枪法精妙,好几次破绽被其化险为夷。 两人打斗数十回合,孰强孰弱倒也见分晓。 突见张乐收枪至身后随即伸出左手一记绵掌攻向李擎苍,李擎苍微微一愣,心道这是什么路子,既然你寻死也怪不得我了。想到这里李擎苍双手将枪一颤,扎向张乐左肩头臂膀。 张乐眼中轻蔑一闪而逝,只见他身如柳叶,右步上前,翻手一把抓住扎来的夺龙枪,随即迅速旋身,大喝一声猛然一较力将那夺龙枪向后拽,与此同时执右手枪顺着身形旋转轨迹就向李擎苍的哽嗓咽喉点了过去。 徐云在一旁大惊,这张乐好刁钻的枪法!李擎苍若是强行夺取手中枪必定被张乐那一枪刺中。 久经阵仗的李擎苍也不含糊,一瞬间心中作出了决定,松开手中枪闪身后撤。 张乐倒是夺枪不饶人,手无兵刃的李擎苍哪里是张乐的对手,被其上挑下拨浑身铠甲尽数散落,随后张乐将枪一擎,逼着李擎苍咽喉,轻蔑一笑。 “老弟撒,你还差地远哩!” 李擎苍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胸中气血翻涌。铠甲脱落,被人逼着咽喉不得妄动,擒龙缚虎小武圣哪里吃过这等亏。 这时徐云捡起地上的夺龙枪走上近前,伸手将张乐枪尖一拨,张乐领会退后。 “擎苍老弟,话不多说,放我们过去。”随即将枪递给李擎苍。 李擎苍接过枪后沉默不言。 徐云轻叹一声道了句后会有期率先走出了山路,张乐也跟在身后,经过李擎苍还不忘拍了拍其肩膀。 “要勤加练习撒。” “哎,大哥你等等我,慢点走。” “那龟孙儿追不来,再来我还拿枪捅他。” 声音渐行渐远,李擎苍转身看着两人模糊的背影,忽地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千里银河一点白嘶历历长叫,倍显萧肃。 李擎苍抹了抹嘴,又看了眼两人离去方向,翻身上马奔向关内而走。 第八十九回 装疯傻,燕藩王假痴不癫 北平城,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 这燕王坐拥之下的王城丝毫没有紧张的气氛,也归功于平日里燕王勤政爱民,减赋轻税。恐怕这北平城的老百姓比当今皇帝更拥护燕王。 大街上各类摊贩叫卖声络绎不绝,徐云与张乐二人赶路也有些乏累,寻了处茶摊点了几样点心吃了起来。 茶博士倒上茶水:“您二位慢用,点心马上就来,新出锅的驴肉火烧要不要尝尝?” “可以,上几样就好。”徐云应道。 茶博士应了声转回去忙碌起来,不一会火烧热腾腾的端了上来。 张乐一闻,香气扑鼻,两人本就赶了几天的路,虽说习武练功之人节衣缩食,但也不非仙家辟谷,早就饿得前腔贴后背,顾不上说话,抓起火烧就忘嘴里塞。 “您慢着点儿,烫。”茶博士好意提醒。 徐云见状也不觉食指大动,抄筷子也吃了起来。 茶博士将锅内最后一碟火烧上过,讪笑一声:“客官,这回小摊可没有东西吃了。” 心道哪里这是饿死鬼投胎,看这斯斯文文,我那一锅的火烧,一天的量,全让他吃了。 又好奇的看了看张乐的肚子,这是吃哪去了。 “嗝……嗯,好吃,好吃,香的很,在我们家那嗨儿可吃不得这么安逸……嗝!”张乐打着饱嗝拍着肚子赞道。 徐云也点了点头,他也没少吃。 看的出来这几日真是饿坏了,手伸进怀中拿出铜钱付账。 “呦,听口音还是外地的客爷,怪不得没吃过。”茶博士接过铜钱收拾餐具,转身边走边念叨:“哎,这你们是有口福啊,王爷就没有喽……他是最爱吃我这火烧的。” 徐云耳朵尖,闻听此言一把拉住茶博士,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茶博士一愣,继而叹声道:“你们外地来的,也难怪你们不知道,我跟你们说,咱北平城的燕王啊,疯了,哎呦!那个惨啊。” 徐云大惊:“疯了!?谁说的。” “呦,瞧您说的,这事儿我还敢开玩笑不成?燕王确实疯了,就在前不久,听说这大冷天的,就穿一件束裤,赤着膀子,还专门和狗抢东西吃,你说这不是疯了是什么,这北平城里的人都知道啊。”茶博士解释道。 徐云紧锁眉头,道了句多谢,拉起张乐起身就走。 “去哪啊?” “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深夜,客栈内。 徐云坐在八仙桌旁闭目塞耳,眉头紧锁。 不久,他睁开眼睛,眼神中还有一丝疑虑,白日间大街小巷闲茶做赋皆是谈论燕王痴傻,看来确有此事,但不管怎么样,要亲眼看个究竟才行。 他紧了紧衣衫,背好了宽刀,推开门窗跳了出去。 一路穿房跃脊自不必提,不出片刻,便寻到了燕王府。 府内灯火通明,站岗巡逻的哨兵井然有序,徐云趴在墙头张望片刻,辨了辨方位,奔着燕王内府奔去。 这内府倒是少了许多士兵,静悄悄的,徐云飘身落在院内,正要向寝宫摸去,突然,只觉得脑后恶风不善。 下意识的就地翻滚出一丈远,回头观望,只见一大汉持刀对着徐云跃来又是一刀砍下。 徐云连忙起手举过头顶,凭缠手硬接来者。 咔的一声,两人皆倒退数步。 徐云心惊,这大汉好深的功力,年纪轻轻怎么一头白发?还没容他多想,却听这中年汉子低声喝道:“鬼鬼祟祟夜入王府,你是什么人!”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徐云只觉得身前身后噌噌又跳出两名中年汉子,将其退路封锁。 徐云左右打量两眼,左后方中年人发髻金黄,在这夜里都头透着亮,尤其是这双眼睛,金色瞳孔,甚是赫人,身材偏瘦手中持刀。右后方汉子一头赤发,就连眉毛胡须都是红色的,身材魁梧,手里也是提着刀。 只不过不同的这两人虽然面相严肃凶狠,但眼底透着愚谑。 总体观来这三人皆是高颧骨大脸庞,听话语发音生性,不像是中原人。 此刻的徐云倒不慌张,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缠手,心中却纳闷,心道我退步了不成?当年走皇城都如履平地,怎么进这燕王府还没摸到地方却被人发现? 他哪里知道,早在他与张乐刚一进北平城,就被能人高手监视起来,只不过徐云没有察觉罢了。 只听白发汉子又是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深夜入王府寓意何为?莫非要行刺不成!” 徐云听闻笑着解释道:“莫惊,别怕,我有事求见燕王千岁。” “呸!谁怕了!”左后方那金发汉子还算正常的中年人嗤道,一副尖嗓子:“有事不能白天来吗?大哥,三弟,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给他拿下!” “得嘞!”赤发大汉提着粗嗓应道。 随即这三名大汉向前一闯,皆是持刀奔着徐云攻来。 徐云心底打定了主意,双手背后,四平八稳的站在那里。 他知道,打也打不过,单单是那白发汉子就与自身实力相当,再加上后面这俩人,徐云只有被打的份,如果不出他所料,这三人是有意试探,索性就不还手了。 眼看着三把钢刀奔着徐云劈来,他面不改色不躲不闪。 果不其然,三人停了下来,收招定式,相识一笑。 “不亏为沧澜后人,果然一身是胆。”白发中年称赞道。 “沧澜老弟泉下有知得子徐云也是足矣!”金发中年看着尖着嗓子笑道。 “不错,打你也打不过,胆子倒还可以。”赤发中年声如闷雷。 徐云一听此三人还与父亲有所关系,不管怎么说,连忙正言倒身下拜:“不才小子徐云见过三位前辈,失礼之处还望多多海涵!” “好说,好说,快起来。”白发汉子俯身相搀。 “军师!你看你天天叨咕的人来了!”赤发大汉扯着嗓子向内宅喊了一句。 白发中年闻听眉头一皱:“噤声!” 金发中年人更是恼怒,跳过去照着赤发大汉的脸上就是一巴掌:“找死啊,那么大声。” 被自家两位哥哥一打赤发大汉底下了头,不再言语。 片刻,只听内宅亮起了灯火,一声应允传出,徐云听得出来,是黑衣僧人,姚广孝。 三人听闻领着徐云走了进去,只见姚广孝端坐,朝那三人一摆手,那三人退了出去。阁内唯独留下徐云姚广孝二人。 徐云上上下下打量这姚广孝,依旧是一身黑色僧袍,满眼含着笑意,正望向徐云。 “见过高僧。”徐云双手合十。 “你终于来了。”姚广孝一笑,道:“随我来。”说罢转身朝内阁走去。徐云疑惑,却也紧随其后。 进入内阁之后,正见燕王朱棣端坐床榻之上,见徐云进来,朱棣起身大笑:“贤侄,哈哈,许久不见,又精神了不少啊。” 徐云疑惑的看着燕王,一身锦袍,面容正常,这也不疯不傻啊,为何人们都传言燕王疯了,还与狗抢东西吃? “见过千岁,您这……” 朱棣看出了徐云的疑惑:“唉,本王不得已而为之啊!不出此下策,恐怕我性命不保啊,多亏了高僧的妙计,让我躲过了朱允文的侦查,这才得以休养生息,打造刀剑,积攒实力。” 徐云点头,恍然大悟,原来燕王装疯卖傻是这等缘由,他白日还挺说燕王府中饲养农鸡上万只,家犬数千条,整日鸡鸣狗吠不绝于耳,原来是借这嘈杂声打造铁器。 “看来世上传闻不假了。”徐云心道。 随即他又看向朱棣:“燕王手下强者如云,兵精将广,单是方才那三位联手恐怕一般大能者也未必进得了燕王府。” “那三位是大漠以北的刀客,白发耶律林,金发耶律扬,赤发耶律张。”这时,一旁站立的姚广孝突然开口道,说完便双手合十,闭目不言。 徐云一愣,默念了一遍这几人的名字,突然面色阴沉下来,盯着姚广孝:“那耶律狄可与他三人有所关系?” 朱棣此刻面色稍有不自然,连忙解释道:“贤侄稍安勿躁,这三人确实与耶律狄为同宗,自你父母去世后便一直保护本王的安全。但耶律狄为异类,你父亲之事确与他们无关,本王愿以人格担保。” 说完便颇有责备之意看了一眼闭目的姚广孝,可此时的姚广孝却如入定一般,闭目不言。 徐云胸口起伏不定,看来,这次听青阳爷爷的话来对了,越接触燕王,越能了解真相,可再如何也不得鲁莽,一定要调查清楚再做决定,徐云想到这里,渐渐平息了怒火,看着燕王等待下文。 燕王见徐云平息了怒火,叹了口气,道:“唉,如今这乱世可不弱旅啊,贤侄,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徐云道:“回燕王,我奉青阳观主之命前往北平向您谋个差事。” 燕王一指床榻前的八仙桌位:“坐下说,自家人,不必见外。”说着他也来到桌前坐下,还亲自为徐云斟了一碗茶水。 徐云口中称谢,他可不拿燕王当自家人,父母亡故他至今还有疑虑,没脱弄清之前就算燕王也摆脱不了嫌疑。 “原来是青阳子老神仙。”燕王眯了眯眼,看来他也颇为赞慕青阳子。 半晌,燕王回过神来,面带笑意道:“正好,如今我却有一事,还请贤侄助我。” “但说无妨。” 翌日,张乐推开房门,看着床上的徐云道:“云哥,起床喽,太阳晒屁股咯哇。” 徐云眼睛睁开一条缝:“昨天内个火烧挺好吃,你再去买点,我再睡会儿。” 说着将身子又翻了过去,头朝里睡了起来。 张乐矜了矜鼻子,转身边走边叨咕:“日上三竿还瞌睡……” 两人吃着火烧,徐云问道:“张乐,你家四川哪里的?” “成都府啊,怎么了?”张乐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没事儿,送你回家。” 北平城外,徐云张乐两人,一人一匹青鬃快马,徐云抚了抚马鬃,道:“燕王真大方啊,这马可真带劲!” “大哥,我们真要回川?”张乐哭丧着脸道。 “嗯呢,对,还没去过,溜达溜达去。” “溜达?什么意思?” “辽东话,逛逛。” “有啥子好逛的嘛,穷乡僻壤,全是刁民,别去了嘛!” “那你呆在这!我走了。”徐云双腿一架青鬃快马铁脖梁,喝了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感受着耳旁的带来凛冽的罡风,大笑道:“哈哈哈,好马,好马!” “天呐!老子不想回川!”张乐沮丧着脸仰天大吼,随即也双腿一夹马的铁脖梁,胯下马一声嘶啸,奔着徐云就追了过去,徒留城门士兵一阵白眼。 第九十回 叹江山,和风细雨多妖娆 “这也太辣了。”徐云龇牙望着面前冒着红油沸腾的火锅,随即看向将自己面孔捂得严严实实的张乐:“你怎么不吃?” 张乐摇了摇头,低声道:“云哥,你快点吃撒,吃完我们好走。” “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将自己弄成这样?”徐云颇为纳闷。 “我就是不想回家,远离家中那几个婆娘。” “几个?”徐云饶有兴致的问道。 斗篷之下的张乐一边擦汗一边应付道:“没多少,没多少。” 徐云二人就算骑着快马自北平到蜀中也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早已春暖花开,加之巴蜀之地自古炎热,张乐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属实是活遭罪。 “不吃了,太辣了,走。”徐云放下筷子起身道。 张乐如释重负一般,起身走在前面引路。 两人骑着马在大街上走着,徐云问道:“此地据成都府还有多远路程?” “出了这个城镇,前西五百里就到了。” “成都是蜀王朱椿的势力中心范围,你熟悉吗?”徐云问道。 “那老匹夫,我家爹爹年年没少给他上贡。” “这样啊,那到了成都,你就回家,我自己去找他。” “云哥你这说的啥子话,相处这么久,还与我这般隔心。”张乐不满道。 “非也,此事甚大,别连累了你们形意门。”徐云摇头道,他对于张乐还是存有几分戒心,但日后事实证明,也是这几分戒心救了他一命。 张乐不再言语,这一路晓行夜宿,倒也知晓几分徐云进川的意图。 是夜,客栈中闭目养神的徐云睁开眼睛,活动了下身体,浑身骨骼噼啪作响。 “行动,先探探路。”徐云如是想到,随即推开窗口纵身跳了出去。 纵是深夜,成都城内依旧灯火璀璨,皮影戏、川剧戏台一座挨着一座,人攘熙熙;沿街叫卖的祖传药方包治百病;酒楼生意红火得让迎客官脚不沾地;青楼女子推开窗门莺声燕语招揽客人;锦江边的痴情男女共同放着河灯祈祷美好的爱情。 好一座成都不夜城。 徐云行走在街道上,一袭黑衣加上背后背得宽刀惹人注目三分,他反倒不是很在意,一边欣赏街边的繁荣景象一边胡思乱想。 看着眼前的太平景象心生感慨,朱棣所做为何,太平,就是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老百姓安居乐业。若起战端,最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唉,这世界千人千面,各有不同的追求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还是将自己的事情做好。 就在此时,一阵香风袭来,容不得徐云多做反应,正与迎面慌张跑来的女子撞了个满怀。 女子秀发上的香气清纯四溢,沁人心脾。 徐云低头一看,但见此女生得花容月貌,柳眉弯弯,眉目间一点英气逼人,一双大眼尽显灵动,两腮间若千点梅花装饰,素而不染。但面容间尽显焦急之色。 “起开,挡本姑娘路了!”徐云一怔,怎么生得如此文静却言语间尽显骄横,但也并没有与她计较,闪身让开了路。 看着徐云看了一眼女子去如风的背影,不禁莞尔一笑,晃了晃头,继续寻找王府大街的路。 在明朝,每座省城都会有一座州府衙门,一般就在城中心位置,而被派封的藩王则在衙门的后一条街,这条街就被称为王府大街。 大街上不光有藩王府,还会有一些本城富甲以及达官贵人的住处。一般王府大街都会设置上下马石,因为在王府大街是不允许骑马通行的,只能牵马而行。更有特殊地位的显贵就连坐轿都不允许,比如宋朝时期的天波杨府,街头至街尾分别设置落下马落轿石、上马起轿石,除了皇帝,无论多大的官爵,到了这条街,只能步行通过,否则就会被王府大街守卫抓住,送至官府判处蔑视王法、大不敬等罪过,轻则痛打二十大板,重则会有牢狱之灾。当然,这类约束对于来去自如的江湖绿林道却起不到作用。 徐云了解这城中通俗的布局,不一会儿便逛到了王府大街,这街道上空无一人,却守卫森严,几乎十步一岗,巡逻守卫不断。 他不紧不慢的信步走进王府大街,各队守卫的目光瞬间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料想寻常人也不能来这里通行,光是这阵仗就让人退却,加上这副打扮和陌生的面孔,很难不让守卫将他和行刺的歹人联想到一起。毕竟这里是开放街道,只是守卫森严而已,并不会将路过的人都通通盘查一遍。 徐云行至街中心,驻足望着偌大的王爵府门,“献王府”三个大字纵然是夜晚也异常醒目,门口两座石狮子面目狰狞,虽说没有北平燕王府那般气派,但朱红色的大门掺杂金色调也显得高贵无比。 感受到四周守卫谨慎的目光,徐云不做过多停留,免得被盘问,快步走出了王府大街。 找了个阴暗的角落,徐云将黑衣反转,转瞬间变成了夜行衣,说来这套夜行衣已经陪伴他十多年光景,还是爷爷临终前特意为其量身制作,正面是寻常的侠客服,翻过来就是带面罩的夜行衣。 望了望四下无人,徐云单手驻地,脚掌运劲,猛得一踏脚下石砖,拔地而起。 一路穿房跃脊,打量好方位打定主意在献王府的后院花坛后落下,一般后院为寝宅,不似前院看守力量多。 徐云挨个窗子看了看,左右盘查后,最终确定了献王的寝宅,悄身钻了进去。此时屋内空无一人,却灯火通明,徐云按照习惯跳上房梁四下打量。 这房中陈列摆放的家具皆按风水阴阳原理,一看便是经过高人指点,尤其是房中央的阴阳鱼尤为醒目,饶有兴致的打量几眼,便依靠在梁上,静等献王归来。 蜀献王朱椿,为朱元璋第十一子,洪武十一年封。二十三年就藩成都府,永乐二十一年薨。传十五代,最后一代蜀王隆武元年十二月袭,国亡不知所终。朱椿其人性情温和,但言语功夫了得,天生的口吐莲花之能,又具有一副商业头脑,也正因为如此,朱元璋在位期间除了朱棣,最疼爱的就是他,每年都会照比其他藩王赏赐更多的财物,也是诸多藩王中财力最佳雄厚的一位,没有之一。 正因为如此,徐云这次的任务是受燕王秘密委派,以大明锦衣卫头领之职,来招募朱椿伙并燕王,为其“清君侧”大业提供财力支持。 不多时徐云假寐中睁开双眼,多年练就的耳力早已洞悉有两人向门外走来。 房门被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女人,婀娜的身姿扭着粉胯,环抱在一位肥胖的男子身边。这男人年约三十,两道粗眉,双下巴,一双小圆眼,醉态朦胧,肥大的脸庞上尽显富贵之态,是了,他就是蜀献王朱椿。看来两人刚刚是饮酒取乐,这会是要安寝了。 两人搂搂抱抱的来到床榻前,那女人服侍朱椿躺下,正要给献王沏茶解酒,却突然发现有一银灿灿闪着寒光的令牌扣放在桌子上,呀了一声道:“王爷,你看这是什么?” 朱椿闻言睁开原本昏昏欲睡的圆眼,定睛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你不要动!” 女人也被朱椿紧张的神色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了几步。 朱椿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是它,确定没看错。连忙吩咐道:“你先出去,没有我的传唤任何人不要进来。” “是……是王爷。”女人从认识献王那一天起,还没见过他有这种慌张的神色,知是有大事发生,连忙退了出去关好房门。 朱椿将手伸向那令牌,他认识,这是锦衣卫的令牌,先皇在世时,但凡那个官员家中出现,那就说明这官员被锦衣卫盯上,离升天不远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令牌会出现在作为先皇谪子的他家中,尤其是父皇不在,据说锦衣卫已经解散的情况下。 现在时局动荡,各个藩王因小皇帝削藩政策弄得人心惶惶,蜀献王因只掌有亲卫队不拥重兵才被小皇帝忽略,每年只需大量进贡就可以维持王位。难道小皇帝怕我富可敌国,有一天会对他产生威胁?故此才派锦衣卫来我这里。死,是不可能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他叔叔,但并不代表不能给我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在牢里关一辈子。想到这里他顿时醉意全无,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 果然,他将令牌拿起反转过来,上面刻着令人胆战的四个字“锦衣卫·天”。 锦衣卫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大总头领,其上有尊字令,麾下各自拥卫无从计数,锦衣卫在洪武时期无孔不入,尤其令各路官员闻风丧胆。 今日天字总头领令牌出现其中,朱椿知道,这事情大了,但怎么说也贵为一地藩王,气魄还是有的。 他环视房中,道:“不知天字总头领来本王府邸有何贵干,还请出来相见。” 第九十一回 抉择难,蜀献王左右不定 徐云一直注意着朱椿的动作,其神态变化具收眼底,略隔一瞬,也没摘下面纱,旋即从房梁上跳下来。 慢悠悠的来到朱椿近前一抱拳,笑道:“深夜来访,叨扰了王爷的好事,还望勿怪。” 朱椿打量眼前男子,二十七八岁模样,乌黑的头发披落肩头,可能是此人内力深厚,发端若有若无般飘动。虽是黑纱罩面,但那两道剑眉分了八彩,目若朗星,一袭黑衣背着武器,浑身上下透露着凌人的姿态。心道好一个天字头领,单凭这气场,也不足为常人可比。 但毕竟是王爷,份量和派头还是有的,朱椿尽量表现的自然,起身将令牌放在徐云面前,坐在圆桌前,道:“不知总头领来我这王府,有何贵干?莫非本王犯了什么王纲律令不成?” 徐云听闻收下令牌揣在怀中,也坐了下来,道:“非也,小人这次来,是受人指派,有求于王爷。” “哦?”朱椿眉头一挑:“你且详细说来。” 徐云微微一笑:“王爷,您贵为藩王,可否知晓目前的时局暗流涌动。” 徐云见朱椿依旧直直的看着自己,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远的不说,说近的,当今圣上一系列的削藩措施想必王爷也是深有体会了。” 说到这里,徐云明显的感觉到朱椿的眼神一眯,随即恢复了正常。 徐云继续说道:“您也知道,当今圣上身边齐泰、黄子澄等人蛊惑超纲,至使我大明皇帝忠奸不分,如今又逼疯了燕王,这是我大明朝三害,不可不除……” “且慢!”朱椿抬手制止了徐云的演讲,随即气愤的说道:“当今圣上神武英明,犹如太祖在世,岂容你这般污蔑,治你大不敬之罪理应当诛!” “哎?王爷息怒嘛。”徐云哈哈一笑,心道老狐狸还演得挺像,我就再给你来一剂猛药:“据我所知,王爷每年进贡给朝廷的财物,都赶得上一个番邦小国的贡礼了?况且原先是一年一次,而后半年一次,最近我听说朝廷下旨以朝廷财政拮据为名要求您两月内凑齐金银三千旦,马匹一万,牛羊两万,令打造盔甲一万副,以充军用,期间三番五次派特使前来催促。我想,就算您蜀王财力雄厚,也拿不出来这些?就算你交上去了,那看现在这个趋势,不出一月,又得让您再次上缴物资。我想,圣上是想榨干您财力啊。您财力空乏之时,不用小人说,你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听着徐云所说蜀献王朱椿脸上肌肉不断抖动,阴晴不定,可即便如此,依旧正言厉色道:“国家有难处,况且我为一国之藩王,这是我理应尽心尽力的份内之事,又有不妥?!” 徐云听罢哈哈大笑:“好一位忠义王爷!”随即徐云身子猛然前探:“不知王爷可知湘王朱柏?!” 朱椿闻言一惊:“你待怎讲?” 徐云身形保持不变,郎目紧紧盯着朱椿一字一顿道:“本月初,有人告发湘王谋反,圣上遂诏命其赴京师询问,最后湘王自焚而死。” 朱椿闻言猛然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晃晃几欲摔倒,随即双手扶住桌面,猛然站起:“此事当真?!” 朱柏,濠州钟离人,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二子,母妃胡氏。洪武十一年,受封为湘王,洪武十八年就藩于荆州。喜好学习,每天读书到夜分。开景元阁,招纳人才,日事校仇,志在经国。喜谈兵,膂力过人,善弓矢刀槊,驰马若飞。曾带兵平定常德叛乱。同楚王朱桢讨伐古州(今gz省榕江县)蛮,每次出入,缥囊载书以随,遇山水胜境,辄徘徊终日。尤善道家言,自号紫虚子。洪武三十一年得知其父朱元璋驾崩,哀痛万分,因此萌生了弃世之意。建文二年三月,有人告发朱柏谋反,诏命其赴京师询问,后不知为何自焚而死,时年二十九岁,谥曰戾,无子嗣,封藩被削除。 朱椿知道自己的十二弟,十二弟性情温和,绝无造反之心,更何况,朱柏更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如今听闻亲弟弟的死讯,焉能不心痛!锦衣卫头领所言绝无虚假成分,弟弟自焚而死,定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傻弟弟啊!朱椿心中阵阵绞痛,面色痛苦难当。 “王爷知我职位,绝非虚言。”徐云看着朱椿道:“试想湘王如此淡泊名利,却遭朝中奸臣蛊惑,致使圣上对其痛下杀心。” 听闻此言蜀王咬紧了牙关,徐云见状话锋一转:“那么,王爷你呢?如今你财力雄厚,尚可有用,那么待朝廷榨干你的财力以后呢?说是卸磨杀驴,一点都不为过。况且你还是湘王的亲哥哥,有朝中几大奸臣,他们能不提防你的报复吗?还有王爷您的好果子吃吗?” 蜀王朱椿闻言颓然坐倒在那价值不菲的太师椅上,已经没有方才强装的淡定,面上冷汗如雨下。 朱椿将手边的茶碗端起一饮而尽,平静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说,你找我来的真正目的。” 徐云看着朱椿好半晌,才开口道:“某藩王推出了‘清君侧,靖国难’的口号。” 这一句话无异于晴空中突然打了一声惊雷,吓得朱椿将手中茶碗摔落在地,目瞪口呆的看着徐云:“造……造反?!” 他知道,“清君侧”的旗号,是造反者的道德遮羞布,但凡出现了它,就代表了混乱将至。 而历史上也出现过三次“清君侧”。 第一次西汉“七国之乱”,西汉景帝即位后,面对势力越来越庞大的诸侯王,在御史大夫晁错的建议下,决定削弱诸侯王势力、加强中央集权。汉景帝刘启采用晁错的《削藩策》,从景帝二年开始,先后削去了楚王刘戊的东海郡,赵王刘遂的河间郡、胶西王刘昂的六个县。最终在削除吴王刘濞的豫章郡、会稽郡之时,遭遇到了武力抵抗。吴王刘濞联合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昂、胶东王刘雄渠等六王公开反叛,以“请诛晁错,以清君侧”的名义,举兵西向进发,拉开了“七国之乱”的序幕。汉景帝三年,汉景帝在袁盎的建议下,诛杀晁错以满足叛军要求,从而坐实了叛军的反叛罪名。此后,在梁王刘武和汉将周亚夫的相互配合下,这次轰轰烈烈的叛乱仅用时三个月便被平定。历经这次叛乱,当时最大的几个诸侯王遭到了严重打击,为汉武帝后来推行“推恩令”打下了基础。 第二次唐朝“安史之乱”,随着唐太宗、唐高宗等帝王在位期间多次开疆拓土,先后平定辽东、东西突厥、吐谷浑等地区,为加强中央对边疆控制、巩固边防和治理异族,唐玄宗于开元十年于边地设立十个兵镇,由九个节度使和一个经略使管理。此后,节度使权力不断扩大,不仅管理军事,而且通常兼领按察使、安抚使、支度使等职,从而将辖内的行政、财政、户口、土地等大权全部掌握,做大后的节度使已经对中央形成了极大威胁。在唐玄宗统治晚期,由于承平日久、国家无事,唐玄宗开始不断懈怠政事,导致统治愈加腐败,政治日趋混乱,这让已经全面做大的安禄山看到了机会。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初九,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节度使的安禄山,发动属下唐兵以及同罗、奚、契丹、室韦共十五万人,以“忧国之危、奉密诏讨伐杨国忠”为名在范阳起兵,拉开了“安史之乱”的序幕。这次战乱使得唐朝人口大量丧失,国力锐减,将唐朝从鼎盛时期瞬间推入了深渊,叛乱持续时间长达七年,直到宝应二年春天才彻底平定。 第三次元朝“孛罗帖木儿之乱”,也就是距离最近的一次,元末时期,由于元朝统治腐朽日久,天下大乱,元朝的统治已经岌岌可危。孛罗帖木儿便是元末时期镇压起义的重要将领答失八都鲁的儿子,原本父子都在为维持元朝的统治而奋战,在与红巾军的作战中立下汗马功劳。随着久立战功,孛罗帖木儿在至正二十二年升任中书平章事,进入权力核心的孛罗帖木儿很快便卷入了元廷内部帝党和太子党的党争之中。至正二十四年三月,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迫使元顺帝解除孛罗帖木儿的军权,四月又以孛罗帖木儿的不受命为由,联合扩廓帖木儿一起出兵攻打孛罗帖木儿。于是,孛罗帖木儿便以“清君侧”为名,成为元顺帝的外援,先后两次率兵攻打大都,后于七月攻入大都。八月,元顺帝以孛罗帖木儿为右丞相,在他执政的一年间,虽然制定了一些有利于百姓和恢复统治的政策,但对于已经千疮百孔的元廷来说,已经为时已晚。至正二十五年初,皇太子子爱猷识理达腊与扩廓帖木儿再次发兵攻打孛罗帖木儿。同年七月,孛罗帖木儿被元顺帝派人刺杀而死。 毫无例外,纵观历史,这三次“清君侧”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是何人,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失败,那是混乱九族的大罪! 是何人,能有如此野心与魄力,两个人身影在朱椿脑海中盘旋,是那个纵横漠北击退蒙骑三千里豪气干云的四哥燕王朱棣,还是那个带有甲兵八万,战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均骁勇善战的十七弟宁王朱权?这两人在九大攘夷塞王中最具有实力,朱椿琢磨不透,他今晚的震惊足以使得他几日不得安眠。 “‘清君侧’也不一定是造反,太祖遗训中所示,如朝中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徐云缓缓说道:“这位藩王知道您的财力最为雄厚,想借您的财力秘密为他提供支持。”在没最终确定朱椿的心思之前,徐云当然不能说出燕王的名字。 “那不等于我也一起反了?”朱椿皱眉道。 徐云起身伸了伸懒腰,道:“都说了,不是造反。您只需要正常进贡财务,届时会有人劫镖,别抵抗就好了,而后上书朝廷说贡品被劫,目前正在追剿,朝廷知道您的兵力薄弱,也不会拿您怎么样,但具体事宜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朱椿慢慢道。 徐云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蜀王,叹了一口气:“王爷,那也总比丢了性命强?况且你不说我不说,鬼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就算朝廷想查,也无从查起啊!” 徐云说罢转身走向房门,一边走一边说道:“和您说了这么多,我也累了,我不过是受人之托,既然话已经传到,就没我的事了。”说着已经来到房门前,徐云一顿,道:“但别怪我没提醒王爷您,坐以待毙是最愚蠢的决定,告辞。” 就在徐云即将要推开房门的一刹那,蜀王连忙抬手说道:“总头领留步!” 黑纱罩面下的徐云一笑,旋即看向了朱椿。 从蜀王府中出来天已破晓。 这蜀王还真是难缠,让我对付这油嘴滑舌的人,还真是为难了,不过好在有惊无险,第一步总算完成了,接下来就按约定时间去做了,谈话中这朱椿还是左右摇摆不定,希望他别食言,哎,得回去睡一觉。徐云如是想到。 推开客栈的房门,就见大厅内闹闹吵吵,仔细一瞧却是张乐被一群女人围在中间吵个不停,无一例外,都是貌美如花的女子,有拽着他耳朵的、有拉着他衣角的、有拽着胳膊不放手的、更有甚者还坐在地下抱着他的大腿。 张乐一脸无奈相,突然瞧见徐云回来了,连忙大喊:“云哥,快来救我撒,我要归天啰!” 第九十二回 唐门袭,八千金甲擒逆徒 徐云一愣:“我去,兄弟,这咋回事?” “哎呀,你们撒开我嘛,我哥回来了。”张乐无奈的哭丧着脸说道。 “我不,撒开你你就跑了,在抓到你得啥子时候。”一个年级稍小的女子抱着张乐的大腿说道。 “就是,我跟你讲张乐乐,你必须和我们回家撒,今年那都不许去。”另一个女子说道。 “就是就是,一会儿大师兄来了,让他把你拖回去。”其余女子也跟着附和道,又是叽叽喳喳一阵吵闹。 徐云拿起茶壶对着嘴就喝起来,这一夜和朱椿谈得嘴皮子都磨薄了,也不能摘下面纱,感觉嗓子都在冒烟,一边喝着茶一边饶有兴致的看向屋子中间被众女团团围住的张乐。 “可不能让你再跑了,你要对我们负责任。”一女说道。 “就是就是,你也要对我负责任,说好来我家提亲,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你这个负心人。”又有一个女人哭着说道。 “你一进城我就派人盯上你了,你休想再逃走?” “……” 又是一阵叽叽喳喳,就如同一群飞鸟一样,吵个不听。 徐云看了看这七八位女人,想必都是这小子留下的风流债,现在找上门来了。 “哎呀,清儿,双妹,媛媛,阿娇,小师妹,欣儿,涵涵姐,你们听我说,我真的有正事要办撒,等我办完了事我就回来好不好,先放开我嘛……” “我不管,你不提亲休想走!” “对,休想逃走!” “就是,就是。” “……” 张乐被吵得头痛欲裂,旋即看向徐云:“大哥你帮帮我撒!” “你自己欠下的风流债,我怎么帮你?”徐云笑道。 “你不是会点穴吗,你点一点她们撒!”张乐哭丧着脸哀求道。 徐云听罢眼睛一眯,心道这小子怎么知道我会点穴? 还不容徐云多想,只听房门外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多时房门被猛然推开,为首一名彪形大汉,身后跟着随从,徐云见过,正是当时在东海武林大会上的形意门大师兄,张马龙。 张马龙一眼就看到了张乐,快步走到近前,拉开众女,对着张乐后脑勺“啪”得一下就是一巴掌,嘴中骂道:“妈的,瓜娃子!这些天跑哪去了,害得我们好找!老爷子都急坏了!走!跟我回去!” 张乐一见大师兄,顿时蔫了下来,身边的新年女也不敢吭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师兄,我想出去历练历练嘛!” “少废话!跟我回去,看老爷子怎么收拾你!”张马龙怒道。 随即又向几女抱拳道:“实在对不住几位姑娘,我带他回去接受门规严惩后,定带着重礼一一登门谢罪!”而后面色一冷,吩咐随从:“给我绑了!抬回去!” 众女人听闻也不敢吭声,都依依不舍的看了看张乐,讪讪的出了房门,至此,才算平息了这一场闹剧。 张马龙见随从绑好了张乐,看向徐云一抱拳:“还未请教这位是?” 徐云起身还礼,笑道:“拼房的住客而已,无名少姓之辈。” 张乐听闻急得摇头晃脑,奈何嘴被堵住说不出来话。 “让您见笑了,我乃是形意门大弟子,张马龙,看阁下打扮也定是武林中人,若有为难招展之时,尽可来我形意门。”张马龙道。 徐云笑道:“那就先谢过张师兄了。” “告辞。”张马龙一挥手,一群人风似风火似火的抬着张乐走了出去。 “呼……正好,省得我还得费心甩掉这个麻烦。”徐云心情一松,随即收拾好贴身衣物,起身离开了客栈。他可不想让张乐回去一顿大嘴巴,说出来自己,目前知道自己的人越少越好。 春暖花开,正值四月,路边的柳树早已发芽,那些五颜六色的野花在草丛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娇艳,鸟儿成群结队从头顶飞过,微风拂过,让人倍感舒爽。 远处村庄小孩子们放的风筝在天空飘舞,欢笑声由远至近,徐云骑着马儿漫无目的的任由它行走,他摘下背后的宽刀单手捧在胸前,随即躺在马背上,拿出酒葫芦,一边喝着酒一边享受这为数不多时的惬意。 不知不觉间,憨憨睡去。 再睁开眼,早已经月朗星稀,蝉鸣阵阵,马儿早已停留在一颗树下,知道主人休息,不愧是宝马良驹,通得人性,只顾低头吃着野草,却也站得四平八稳。 徐云一笑,跳下马身,伸手抚了抚马儿的鬃毛:“伙计,辛苦了。”这马听闻抬了抬四蹄,随后卧了下来。 晃了晃酒葫芦,已经空了,倚坐在马身旁,抬头看着那七颗北斗,像是对马儿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何时,才能与她共赏这皎月与漫天星斗……” 让马儿休息了一会儿,徐云笑道:“走喽,我们找地方过一夜。” 就这样,他牵着马,走进了不远处的村庄。 寻了一户亮着灯的人家,扣打门环,开门的是一位年迈苍苍的老翁,疑惑的看着自己,徐云施礼道:“这位老丈,讨扰了,在下路过贵宝地,无处安身,想借宿一宿,顺便讨点吃喝,可否方便?” 老人证证的看了徐云两眼,又看了看牵着的马匹马:“家里空屋倒是有一间,不过长时间没打扫了,床板也糟旧了,你要不嫌弃,就进来……”顺着佝偻着身子将门大开,放徐云进了院子。 徐云口中称谢,将马拴在选中的木桩上,和老人进了屋宅。 一进门,这屋子里家徒四壁,只有一张木桌摆放正中,三两把竹凳放置,门窗都是用纸糊了又糊,看来家境也很拮据,徐云为自己的讨扰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老头子,这么晚了,谁呀?”一声苍老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嗨……过路的,没地方住了,就一个人,我看着也不像坏人就领进来了。”老翁脱下披着的衣服,颤颤巍巍的挂在墙上。 “那好啊……咱们这个家多少年都没来过生人了,让他进来。”说着,里屋走出一位白发苍苍弯腰驼背的老妇人,脸上带着笑意,慈祥的打量着徐云。 “孩子,还没吃饭?” “大娘,确实没吃,您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看着眼前的老夫妇,徐云就感到一阵莫名的亲切。 “那你坐下,晚上还剩下几张甜饼,我拿来与你充饥。”老妇人说着颤颤巍巍的走向了厨房。 老翁也很是热情,看样子徐云的到来,让这个迟暮的家庭带来了一丝生机,给徐云倒了一碗水,示意坐下,徐云看了看桌子上的牌位“爱子龙凤生、幼孙龙涛涛之位”。 不由得心中一酸,看来这老两口晚年丧子,又无人赡养,实在是可怜。 不大一会,老妇人将甜饼端出,徐云也属实饿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慢点,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咳咳……”老翁笑道。 “嗯嗯,大娘做的饼,确实好吃。”徐云嘴里囫囵的说道。 “这人啊,饿急了,吃什么都香啊……咳……咳咳……” “孩子,多大了啊?”老妇人问道。 “大娘,小子二十有七。” “真好,老头子啊,咳咳……咱们孙子要是还在,也跟他差不多大了……”老妇人伤感的说道。 “是啊……别提啦,咱们不也快能见到他们了吗……” 徐云听闻心中更加感慨,可怜这对老夫妇,摸了摸怀里,只有五十两纹银了,但也足够这老夫妇维持几年了,拿出来放在木桌上。“老丈,大娘,我出来的时候匆忙,只带了这么多银子,您二老拿去,也足够维持几年开销了。” “哎呀,使不得啊,咳咳!”老丈看到银子连忙摆手,怕是他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银两:“这太多了,我们花不完呐,再说了,我们这把年纪,要这么些钱有啥子用呦!” “就是嘛孩子,咳……咳咳……你快收回去,我们年岁大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用不了多久了,这钱呐,对我们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老妇人也说道。 徐云一再劝说,两位老人就是不肯收,无奈,徐云只得盘算明日一早起身去城中采购一些物资送来。 吃完了饼,老妇人捡下碗筷,正瞧见徐云胸前衣服破了个口子,便说道:“这是在哪划得啊,来脱下来,我给你缝补缝补。” 徐云心中暖意流过,拗不过老妇人,脱下了衣服。 老妇人手脚麻利,不一会,便缝好了衣服,递给徐云:“孩子,你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徐云接过衣服一再谢过,穿了起来,原地转了转,指着胸前笑道:“大娘,您的手艺真没得说,如果不是仔细看,都看不来这里曾经破了个口子。” “那就好……老头子,你领他去偏屋,早点休息。”老妇人说完起身颤颤巍巍向内屋走去。 老翁应了一声,刚要领着徐云去偏屋,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只听闻院里的宝马晰呖呖一声长嘶,最后一声沉闷的倒地声传来。 紧接着那本就不结实的木门纸窗上突然射进十数把飞刀,一切都太快了,徐云出于本能反应倒地翻身躲了过去,可再站起来一看,两位老人家皆是中伤倒地,本就风烛残年的身体哪里承受住这等外伤,顿时绝气身亡。 徐云看到这里目眦欲裂,眼珠子都红了,摘下宽刀,右脚一踩地,地砖顿时裂了个粉碎,身子破门而出直接向外射去。 院中的马儿也身中数把飞刀,最致命的在脖颈处,倒在地上四蹄不断抽搐,断然没有还生的希望。 徐云抬眼望去,约八名身着金色甲胃的人呼啸而过,像是在追赶什么人,一边追着一边双手不停打出飞刀,如漫天花雨一般,所过之处无一幸免,可怜了那些被飞刀不经意间重伤的村民。 “可恶!”徐云见状提刀就追了上去。 一众人一追一赶数十里路就赶了过去,就算徐云爷爷传授给他的大轻功“追云步”丝毫不差武当的“梯云纵”差,但也非一时半会能追得上。 不多时,其中一名金甲稍微慢了一步,徐云看准时机左手猛得一抬,绕蟒索出,一下子就扣在了那人的后脑金盔上,八名金甲只顾着追赶前面的逆贼,断然没发现后面还有人,这名金甲哎呀了一声,顿时头盔被抓破,连带着后脑都被绕蟒索抓出五道血痕,顿时血流如注,抱着后脑倒在地上。 其余七名金甲闻讯回身皆是吃了一惊,但见徐云散发无风自动,整个人暴戾无比。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两名金甲抽出佩刀奔着徐云走了过来,剩余五人继续向前追赶。 “朋友,少管闲事。”一名金甲看了眼地上依旧因疼痛翻滚的同伴喝道。 “你们滥杀了两名老人,今日得血债血偿。”徐云冷冷的说道。 “那个村里的人,死了就死了,是他们倒霉。”另一名金甲说道。 “可恶,我要给他们报仇,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徐云说罢他也是真急了,一道寒光拔出劈天日月刀奔着面前两名金甲就是一刀。 “不识抬举!”金甲冷哼一声,躲了过去,随即三人战在一处。 两名金甲岂能是盛怒之下徐云的对手,加之徐云神兵在手,不出十个回合,分别被徐云手起刀落连同金甲斩杀于此,随手解决了最先到底的金甲,徐云手中宝刀滴血,奔着之前的方向又追了上去。 不出三刻钟,徐云便追赶上之前几人,但见五名金甲将一男一女团团围住,此时男人坏抱着女人早已浑身是血。 “逆贼,放弃抵抗,留你全尸!”金甲其中头领模样的人冷冰冰的说道。 男人不搭话,将怀中的女人放下,一摇手中折扇,瞬间数十道飞镖发出。金甲各自躲过,随即皆抽出佩刀向着场中男人冲去。 徐云这时定睛一看,顿时认出了眼前人,心中真是又急又喜。 大喝一声:“苏轲!我来助你!” 第九十三回 镖旗展,小镇大盗戏毛贼 苏轲闻声面色一喜,眼见徐云加入战团,正色道:“小心,这是唐门执法堂的金甲将,每人都是暗器高手,八人,故称八千,极为难缠。” 徐云冷哼一声:“乌合之众,我已经斩杀三头了。” 苏轲眉毛一挑,眼见不断向前逼来,手中折扇挥舞缭乱,不断打出暗器。打斗中苏轲偷眼见徐云宽刀上下翻舞游刃有余,不觉心中钦佩,不曾想时隔近一年,这徐云武功再度精进,这家伙属实有潜力。 徐云翻身躲过一道暗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晓知被划了一个口子,他将日月刀翻舞得更加迅速,使得周身密不透风。 瞅准破绽,徐云一刀插进眼前一名金甲将的胸膛,用脚蹬翻了尸体。 其余四名金甲将面面相觑,不觉间停下了手,惊骇之余不免想道,这是哪儿来的杀神,能将我八千金甲斩杀过半!? 这一停手倒是给了徐云两人喘息的机会,两人对视一眼,心道走为上策,旋即各自运转大轻功向远处飞去。 就在金甲将缓过神来正在追赶时,一声呵斥响起。 “住手!别追了,一群废物!” 四名金甲将转过身回望到一名俊美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负手而立。 吓得这四名金甲将身体一颤,随即单膝跪地拜道:“参加少门主!”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唐门骄楚唐月横。 唐月横自东海武林大会归来露尽了脸,唐门老爷子也对其非常满意,欲将下任门主传给他,但此子年龄尚小,还需去江湖上历练几年。 但也不妨碍这风声的走露,唐门弟子私下见到都会恭声称其少门主,而唐月横本人对这个称呼也相当满意,可谓是大大满足了本就年少的虚荣心。但此子神高气傲,而且人分双面,对上谦虚谨慎,对下却趾高气昂,加之为老门主的嫡孙,不少门中弟子确实敢怒不敢言。 “哼,你们八个人打两个人,还被人折损了四人,你们平时的威风本领去哪了?!” 四将低着头不敢言语,唐月横接着说道:“快去将尸首运回门中祖陵,好生安葬!” “是!”四人领命将去搬运尸首暂且不提。 唐月横看向两人逃去的方向半晌,目光凛冽,轻声道:“苏轲,我才是真正的唐门第一子……” 蜀中一处荒山中,苏轲望着眼前的火堆入神,徐云将烤熟的兔子递了过来,苏轲瞥了一眼,接过来闻了闻:“挺香的,不过你下次能不能换个口味。” “这荒郊野岭的有兔子就不错了,对付一口。”徐云笑道。 苏轲闻言不语,心不在焉的吃了起来。 徐云一边咬着兔子肉一边问道:“你怎么寻寻摸摸的又跑回蜀中了?” “你不也来了。” “我有要事在身。” “我就不能有要事了?” “……”徐云一噎,心道合着我问了一圈儿废话,也是了解苏轲的性格,便专心吃起兔子来,不再询问。 斗转星移,夜幕降临。 徐云看了看天上北斗,起身收拾好,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苏轲,道:“知道你没睡,下一步打算去哪?” 苏轲瞥了瞥嘴,闭目道:“回唐门。” “你是多少沾点毛病啊,抓还抓不着你呢,还要回去?”徐云惊讶道。 苏轲闻言也不搭话,只是抱紧了身边的傀儡罗九玉。 徐云轻叹一声,道:“劝不了你,你自己注意安全,我还有要事在身,我得走了。” 苏轲点了点头,从怀中摸索一阵,扔给徐云三个物件。 徐云接住展手一看,好家伙,轰天雷!抱拳道:“多谢,告辞了,后会有期!”随即一转身离开此地。 苏轲睁开眼望着徐云离去的背影,喃喃道:“珍重,后会无期。” 距离蜀中城外三十里,徐云躺在一颗古树的树干上,望着烈日心中烦躁起来,拿着酒葫芦灌了一口。 “日上三竿,这蜀王办事效率也太慢了。” 正准备再补一觉,随即听闻一阵阵马蹄声响起,徐云起身一看,一队镖车浩浩荡荡的从远处行来。目测能有百名镖师护着中间大大小小三十余辆装满货物的镖车,斗大的镖旗迎风招展,上着一个大大的“杨”字。 看来这蜀王真是下血本了,徐云心中轻笑。 跳下树干,对着镖队行去,不多时便走到了近前。 队伍中为首头领抬手命令停下队伍,静静看看眼前头戴斗笠的来者。 徐云站定打量着马上人,是位红裳女子,飒爽英姿,马铁脖梁上挂着一把方天画戟,背背一把弯弓。 自古用方天画戟者皆为盖世豪杰,但这女人用此兵器却是少见,不觉得多打量了两眼。 徐云心中一笑,没想到是她,正是那日在街上撞见的女子。 “来者何人,为何挡住我镖队去路?!”女子伸手一指,言语间依旧骄横。 徐云一笑,也不多言,将蜀王给他的令牌拿出来向前一推。 女子看清后眉头一皱:“在此处接镖?” “引镖。” “那你头前带路,来人,给他一匹马。” 徐云骑上马头前引路,镖车的速度也不慢,也只半天时间便行出了成都府界。 一路上徐云倒是饶有兴致的不时看向那女子,心道年纪轻轻就做起了镖师,看其模样武功应是不俗,这天下三十六路镖局也没听闻有哪家是位女镖头啊,属实有趣,不知是不是花架子,看来得找个机会验证一下,不然这一路山高水远弄不好再搞砸了反而得不偿失。 那女子也感受到徐云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向自己看来,心中不耐烦,心道这种登徒子我见得多了去了,这趟镖行完我得找机会好好教训他一下。 一路无话,转眼天色渐晚,在女子的指挥下镖队进了一座小镇休息。 吃饭间徐云也不客气,心道这几天也没吃过好东西,点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又拿出酒葫芦让店家灌满上好的佳酿,随手一指那女镖头说道“她买单”便大吃大喝起来。 气的镖队中人牙根直痒痒,要知道接上这趟镖所有的差旅路费都是由镖局承担,虽说这趟镖价值不菲报酬也高,可谁见徐云坐在桌前大吃大喝的模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道你一个引路兵就安生给我们引路,一路上不是躺在马上睡觉就是躺在马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看你背着刀像是能耐不俗,可真正的大侠哪有你这不害臊的劲儿,奈何是蜀王特意交代过要好生照顾的人,镖头不发话其他镖师也是敢怒不敢言,都在心中暗自想道真可谓是狗仗人势了。 那女镖头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转身饭也没吃,带着几名镖师去检查货物。 徐云可不管那些个三七二十一,自己一张桌一顿胡吃海喝风卷残云,吃了足足半个时辰,喝下最后一口酒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起身回房间休息去了。 回到房间,心道这几天怎会如此乏累,也不愿打坐练功,草草的用毛巾擦洗身子来到床前倒头便睡。 一夜无话,早上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伸了伸懒腰,盘坐在床上运了将内功在周身经脉运转了一个周天,脸上皱眉,心道:“我这是怎么了,没毛病啊,怎么如此嗜睡?” 想了半天也没检查出所以然,索性不去想,又疑惑镖队也没人来唤,摇了摇头起身穿好衣服推开房门,却不见镖队踪影。 这时店小二来到近前嬉笑道:“客官,与您同行的那位说镖队行速缓慢,先行一步,奔着栖凤岭方向去了,以您的脚力不多时便可赶上,另外昨晚抓了两个偷货物的毛贼,让您受累送往官府处理一下。” 徐云摸了摸鼻子,心中好笑,真拿我当一无是处的引路小兵了,打发了店小二,来到柴房拎起两个吓得半死的毛贼,将其拴在马后,飞身上马扬起鞭子抽在马身,这马吃痛四蹄如飞一般奔着镇外跑去。 可怜了这两个毛贼,一开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再后来索性也认命了,将头抱住缩成一团爱怎么样怎么样。 徐云看着好笑,他自己本身就为大盗,看这种毛贼因偷到被抓住也很是不屑,惩罚一下必不可少,但扭送官府我也不是闲着没事儿干,哪来那些个闲功夫。 眼见这俩毛贼累得有出气儿没进气儿,徐云随手解开了绳子,将其扔在路边,策马奔着栖凤岭方向追去。 第九十四回 二郎山,劫镖惊现小太岁 纵马一路向东北方向追去,不多时便见前方尘烟滚滚,摇旗呐喊声不断。 徐云四处打量心中一紧,莫不是遇到了拦路劫镖的山头? 想到这里便加快了速度,连忙赶到近前。果不其然,众镖师将货物紧紧护在中间,那女镖头正持方天画戟与一贼寇打斗。 镖师们虽说看着徐云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关键时刻还得护着徐云,有人连忙将其从马上拉下来,护在身后,道:“你不要乱走,前面有拦路打劫的,小心性命。” 徐云也不以为意,现在众镖师身后像场中望去。 却连这女镖头手中方天画戟横劈竖砍,勾挂连贯,将对面劫匪逼得连连后退,徐云眼尖,这女镖头使得是一套方天戟气势雄猛,刚柔并济,急如铁骑突出,缓似曲水迂流,刺敌如枪,可劈敌如刀,可砸敌如棍,专门锁拿敌方兵刃。此女必是经过高人的传授名人的指点。目测其武艺与李擎苍无二,此女若在战场,必是一名飒爽英姿的巾帼女将。 徐云一边打量一边询问身旁的镖师:“我说你们这领队的,没想到一个姑娘家这么能打?” 那镖师撇了撇嘴,满脸自豪的道:“那可我们杨家镖局最厉害的镖师。” “这么厉害?”徐云饶有兴致的道:“我说怎么让一个女流之辈掌镖。” 这镖师一听可不高兴了:“说你见识短就是见识短。我们杨家镖局老镖主年事已高,将一身武功自小便传授我们大小姐,大小姐自掌镖以来,所过山川湖海哪个不给几分面子,蜀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几个蠢匪真是不长眼。”说罢这镖师一脸嫌弃的打量着徐云,道:“女的怎么了?你信不信你都在我们大小姐手下走不过三招?” 徐云好笑,巴蜀消息闭塞,但这杨家女子的武艺确实是高强,也不与眼前这位杨家大小姐的狂热粉丝争论:“我信我信,别说三招了,我一招都走不过去。” 再看场中,这位杨家大小姐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几名劫匪,又呵散了一众喽啰兵,交给手下镖师捆绑起来后,骄横道:“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杨家的镖你们也敢劫?!”随即吩咐手下镖师:“带着他们走一段路程,到了前面州府县衙扔下,顺便让过路的山贼草寇看看!我杨家的镖是那么好劫的吗?!” 徐云听闻此番话语心中摇头,此女心高气傲,这样太危险了,连忙分开人群来到这大小姐马前,抱拳道:“这位镖头,我觉得此番做法不妥。” 这女镖头本来就烦徐云,再一看他反驳自己的做法,柳眉倒竖,不耐烦道:“有何不妥?” “姑娘请想,本身我们这趟镖是进贡给朝廷,而且也价值不菲,你呵退群贼也就算了,还要把他们押在车队后面示众。山贼本就绿林之辈,多为好面义气之人,我们求安稳还不够,而且马上出了巴蜀地界,这不是惹火上身吗?” 女镖头听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虽听闻徐云说得有道理,但嘴上也忍不住反驳:“我杨家镖局这几年大大小小的镖压数千趟,有几个不长眼的敢出来劫镖?也不问问本姑娘我手中的方天画戟答不答应!” 徐云听闻摇头道:“姑娘,你这是在玩火。” 听到这里这女镖头再也忍不住了,手中方天画戟一指徐云,呵斥道:“少废话!好吃懒做的东西,我也就看你是雇主那边引镖的,若不是蜀王交代,哪有你的好果子吃!真正遇到危险不还是得躲在我们身后,休要多言,前面带路!” 徐云听闻斗笠下的面容紧绷,眯了眯眼,心道这女子好生无理,但他也不知为何,面对眼前的女子却生不出来怒气,或许是他目前的身体总是觉得十分乏累,几度昏昏欲睡,心道先按计划行事,到了计划地点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徐云也不答话,叹息一声跳上马不再言语,前头领路。这番举动,更加使众镖师认定徐云是好吃懒做胆小怕事之辈,皆哄堂大笑,高举旗帜,在女镖头的带领下唱起了镖。 所谓“唱镖”,便是一路敲锣打鼓,众镖师齐声唱着《行镖过路谣》,不同的镖局有不同的唱法和唱词,大意是我某某镖局行至此路,各路山王行个方便,一般威望高的大镖局,押送短距离的镖,事先知道要行镖的路线,与山中的草寇有交情,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路过山头选择唱镖,一般都会给几分面子。但通常这种以唱镖而行镖的方式是极为高调的选择,非大镖局不可为之。 还有一种行镖方式为“静镖”,顾名思义,押送路途遥远的镖程恰逢又价值不菲的镖,所遇山头大大小小无数,便掩声息鼓,必要时还不能穿镖服,需乔装打扮而过,谨慎小心再小心。 这杨家大小姐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被徐云气晕了头脑,竟然带领这一众镖师唱起了镖前进,也不知后面捆着的几个劫匪作何感想,看样子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衣食同享——” “铁血同当——” “合吾一声镖车走——” “半年江湖平安回——” “……” 徐云也是无奈,心道你就作,等你遇到危险就知道了,我真是倒了霉了,碰到个这么骄横不知轻重的大小姐。 但徐云哪里知道,蜀中分东南西北四大镖局,这杨家镖局便是其中的东镖局,其余各小镖局都直接按属地归四大镖局统领,四大镖局之上还有个总镖局,这其中有个巴蜀镖局业界的规定,恰逢此时总镖局正为明年筹备每十年竞选一次的总镖头大会,想成为总镖头的竞选人必须会前亲自接镖进行一次大规模的长途行镖,若出了巴蜀地界必须一路唱镖而行,能不失镖平安送达,又能在规定时间返回者,则有望竞争总镖头。 一般蜀中的各路行镖任务在总镖局内部都会有公示,恰逢这趟贡镖经徐云要求蜀王以成都府兵力不足交给镖局运送,消息一出便轰动了整个蜀中镖局业内,就连四大镖局的顶尖镖师也望而却步,要知道如今世道不安,尤其是贡镖,一路行来窥视人定不在少数,尤其是给皇家的贡品,这若是丢了定是满门抄斩。 但杨家镖局的杨大小姐可不管那些事,别看她是女流之辈,心中也是豪气生层云,凭什么男人就可以坐在总镖头的位置上吆五喝六,我怎么就不可以,瞒着家中长老接下了这趟镖,自家镖局得知此事大怒,杨家小姐立下豪状,不平安而回宁愿身死他乡。家中各长老即暴怒又无可奈何,放弃了这趟镖就证明你东镖局栽了,自古没有弃镖的道理,以后在业界也抬不起头,局中的顶尖镖师又不能亲自护送,只好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倾全局之力摘出来一百名精锐镖师参与此次押镖。 这些详情徐云定不知道,若他知道了,也会无奈的耸耸肩,道一句:“你摊上我,算是彻底栽了。” 这行镖一个月时间已经过去,一路上自是对徐云不是好脸色,而这徐云也是真争气,越不是好脸色,也越来越嗜睡,有时候趴在马背上就睡着了,索性这杨家大小姐看不起归看不起,对待徐云也没有太苛刻,只不过每次徐云在客栈睡醒以后自己骑着马顺着留下的路线屁颠屁颠的追上去而已,也出现过几次劫匪,但都被杨大小姐一杆方天画戟打了个四散奔逃,关于这一点,徐云还是很认可的。 一路无话,这天行过襄阳地界,杨丽丽坐在路边的茶摊上喝着凉茶,看了看正在休息众镖师与货物,心道这里距离应天府还有大半月的路程,正在思考是取路安庆还是庐州,安庆虽然可缩短两三天路途,但毕竟不是重城,据说治安也是很乱,而庐州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军队保卫也是森严,这一路虽然都打散了劫匪有惊无险,但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强,还是取道庐州保险一些。 打定了主意,又看了看正在悠闲喝茶的徐云,心道这种好吃懒做还不要脸的登徒子定是朝中有人,不然怎么会给他这个美差,这一月余下来,别的没长进,看样子倒是还胖了一圈,虽然一直没在我们面前摘下面纱和斗笠,但长得也一定丑到家了,到了应天再他带领下顺利交差,再也不想见到这种人,回我的蜀中美美的去竞争总镖头领的位子,哈哈哈。想到这里杨丽丽还不觉得笑了起来。 徐云看向杨丽丽的笑容却不由得有些睁大了眼睛,心道这大小姐骄横归骄横,但小模样还是很迷人的。 “看什么看!”杨丽丽发现徐云看着自己,怒喝了一声,随机转过头对着众镖师吩咐道:“都起来,抓紧赶路!” 徐云一摆手:“不与你一般见识。”心道待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他起身负手向马匹走去,跳上马走在最前面,眼中不断打量着周围环境。 此地已经远离襄阳城数十里,官道狭窄,马上进入山区,却是个好去处,距离目的地二郎山已经不远了。 一路上徐云神经绷紧,不多时镖队敲敲打打来到一处地势叠峦的山岭,就在此时,刺耳的一声响箭声响起,正插在徐云马前,惊得马匹前蹄腾空而起,随后一阵摇旗呐喊声传来,再看前方山上冲下来密密麻麻的山匪,为首三匹战马当先。 镖局众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从容的摆好阵型护住镖车,杨丽丽一马当先横方天画戟来到徐云马前,徐云也是老套路,有劫匪就躲在车队后面。 但见这三名为首的山匪皆是人高马大,左右两名山匪各持单刀,身上穿着东拼西凑的铠甲,倍感滑稽。 中间那人穿着还算整齐,但也照比左右两人好不了哪里去,一口护心镜斜挂在胸前,头上的钢盔也是歪戴着,手中的却拿着两柄与身体及其不协调的擂鼓瓮金锤,胯下一匹战马漆黑如墨,白色马鬃散落背上,马身的肌肉绷鼓,整匹马并不高大,却给人异常敦实的感觉,若识货的人看到此马便一眼可认出正是八方名马排名第三的“万里烟云兽”。 没错,此人正是辽东静街小太岁,徐云的堂弟,徐搏。 但见这小太岁两柄大锤对撞在一起。 “轰——” 那声音震耳欲聋,座下战马长嘶。 “呔!此,此山是我,我开,此树,树是我栽。要……想此中过,留,留下,买,它买,它买,它买路财!” 第九十五回 豪情散,杨千金丢镖败北 原是徐云自与那蜀王朱椿密谋成交后,便火速飞鸽传书至北平燕王府,燕王看后大喜,按照约定,派了军中第一猛将徐搏带领其亲卫人马前去乔装扮成土匪去在约定地点劫镖。 这一路徐云不断用飞鸽传书的方式与徐搏取得联系,信中得知徐搏 遇到了徐云在昊天寨的故人曲威、曲猛两兄弟,没想到这两人流落到襄阳落草,几番最终约定好在襄州五十里外的二郎山设下埋伏,假扮土匪劫走贡银,这样既神不知鬼不觉,又保全了蜀王,顶多也就查办他一个运送不利的罪名,不至于掉脑袋,不过这个办法目前看来可害惨了镖局。 原委讲清不再多谈,但说场上,这杨丽丽虽骄横跋扈,但也是嫉恶如仇之辈,自打看到土匪就恨不得将其刀刀斩尽刃刃诛绝。 只见这杨丽丽柳眉倒竖:“又是哪里杀不尽的毛贼斩不尽的草寇,报上名来!你可知这是谁的镖!” 徐搏听闻大笑:“我,我管他娘的,谁谁谁的镖,在……在我这过,就,就得拿钱买,买路!不,不然你别,别想走!” “呸!你个结巴鬼!姑奶奶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命拿这贡银!”杨丽丽也不多言,策马便向徐搏冲去。 徐搏大喝一声来得好,晃双锤招架。 自古常言道:“锤棍之将不可力敌”,能拿得起锤、棍、斧之辈无不是有大力道者,这点杨丽丽自然也知晓。打斗中便用起了巧招,方天戟上下翻飞,瞅准机会便向徐搏的脖颈、肋下、手腕等刁钻之处挑去,意在将其兵器挑飞,便可一招制敌。 徐云在后面抱膀看着,通过这一段行程,他对这杨家大小姐的武力还是认可的,但认可归认可,她照比徐搏,那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单凭力道,徐搏双手较力一千五百斤的力量,又岂是她一个女儿身能比拟的? 但这杨丽丽也切实有不俗的功底,两人马上打了二十多回合没分胜负,徐搏就连其衣角都没碰到。 小太岁本就性如烈火,但粗中有细,眼见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立马收起了嬉笑的模样,认真对待起来。 这一认真起来杨丽丽可招架不住了,被逼得连连后退,眼见自家大小姐招架不住,镖局的人也急了眼,留下一队人马看守货物,能有二三十人纷纷拽出兵刃冲了上去,意在替小姐解围。如此一来那曲威曲猛两兄弟岂是吃素的,一招手示意手下喽啰,率先冲了上去。 虽说喽啰兵不比镖师精锐,但这二百多喽啰中有六十余人都是徐搏带来久经沙场的精锐战士,再加上这曲威曲猛两员虎将如虎入羊群,交战不过一刻钟,镖师死伤大半。 徐搏见状也索性大喊起来:“小,小的们,夺,夺镖!” 此时山贼草寇和正规军的区别就显现出来了,几十名喽啰打扮的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手持长枪向护着镖车的镖师们走去,场景极为震撼。 杨丽丽打斗至于四下观望了场中局势,焦急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疑惑,再看不远处的徐云抱膀观瞧,冰雪聪明的她刹那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雇主的镖被引镖人吃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只不过没想到一向在她看来胆小又好吃懒做的徐云竟有如此大胆,敢吃皇家的贡银! 想到这里杨丽丽大喝一声:“登徒子你给我拿命来!”虚晃一戟就要奔着徐云杀去。 “想,想和我哥哥交,交手,你,你你,你先过,过我这一关。”嘴上语速慢,手上双锤却快如流星。 杨丽丽堪堪躲过砸来的双锤,不由得在徐搏双锤乱舞下又打斗起来。众镖师的惨叫声不断穿入她耳中,心急如焚,招式也凌乱起来。 一个不备被徐搏一锤砸在马头上,这胯下马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扑通一声倒地不起,将杨丽丽摔下马背。徐搏见状一拽快下万里烟云兽的缰绳,纵马踏至杨丽丽身前,举锤便砸了下去。 杨丽丽双手抬起方天画戟向上招架,一声闷响打得其口吐鲜血,那方天画戟都被砸得变了形。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在徐搏左手锤正在一下结果了这巾帼女豪杰时,一道黑影冲了上来,抱着徐搏臂膀将其拽落马下。徐搏一咕噜身站起,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堂哥徐云。 “哥,哥你拦,拦我干啥,一锤结果了她,她啊!”徐搏嘟囔道。 徐云摇头道:“我们已经害了这杨家镖局,不能再杀其子嗣,如此一来更加不义。” “听,听你的。”徐搏挠了挠头,不再言语。 徐云放眼望去,那杨家众镖师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无一生还,一些武艺不精的喽啰也死了不少,心道这徐搏的兵杀气太重了,但转念一想,对于上阵杀敌者,不杀敌就被敌杀,这些事情是控制不住的。 曲威曲猛打斗中也受了些轻伤,指挥着喽啰打扫战场,将货物留在路旁隐蔽之处派人看守,众人上山休整。 忠义堂上,曲威曲猛早已命人把酒菜备好给徐云接风洗尘。 待徐云坐定,两兄弟纳头便拜:“恩公在上,受我二人一拜!” 徐云见状连忙起身搀扶起两兄弟:“二位兄弟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没想到在此地能遇到你们,真是天注定的缘分!” “是啊,哈哈哈,这徐将军一来,便说是你堂弟,我二人起初还不不信,这不,给他那两柄大锤教育了一番,不信也得信了,哈哈哈。”曲威笑道。 曲猛也是大笑道:“听了一番徐将军的计划,云里雾里的,反正不听也不行,但没想到真的是徐大侠你,哈哈哈哈,故人相见,真是太惊喜了!” 徐云听闻徐搏行径无奈的摇了摇头,示意众人落座。推杯换盏之际又询问了起两兄弟的遭遇,不由得心中感慨,转念一想道:“你们大哥张云浩和思盈姑娘正在靖州李家当差,你们也不要落草为寇过着朝夕不保的日子了,两条路,一,去投奔他们。二,跟着徐搏去辽东或者北平当差,凭你们的本领,在哪位将军手下当个副将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们考虑一下。” 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半晌,曲威对着徐云说道:“我们一无贡献二也不是什么名侠,虽说大哥与我们小姐在那里,这靖州李家家大业大,去了反而给我大哥他们填麻烦,像是讨饭吃一样,我们就不去了!”随即二人起身对着徐搏单膝跪倒,抱上拳道:“我兄弟二人,这些时日早已被官府所不容,若徐将军不嫌弃,我们也不管什么反不反,愿携残兵前往将军帐下,此生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再看徐搏正啃着鸡腿,见状连忙将手中食物一扔,也不管油腻,伸手拽起两兄弟:“两,两位大,大哥,你们,言言重了,能……看得起我,我徐搏,是,是我的福份!我手,手下的副,副将被,被那老秃驴打,打死了,正好还没,没有副将,你……你俩以后就,就给我当副将,有,有我徐搏一口,口吃的,就,就饿不着你俩!”徐搏说完将胸脯拍得啪啪直响。 徐云也是很乐意见到这种局面,互相又是祝贺了一番,徐云正色道:“堂弟,此地不宜久留,一路上行镖所过官府州衙都是按了通行手押,若耽搁了便会有前方官府派人来打探,这是贡银,可不是寻常货物。你需要尽快出发,你奔着北平经开封过河间府,快马加鞭,不出十天就可到北平,那样才算真正完成任务。” “哥,哥,你不跟我一起,起回……回去,去吗?”徐搏问道。 徐云皱眉道:“我还有些要事要办,你们先回去,以你的本领,我是相信你的,我办完事情就赶回去。” “好,好!那,那这酒也不喝了。我,我们现……在就收拾东,东西出发!”徐搏一直对这个堂哥打心眼里亲近,听闻徐云不与其同行,不由得失落。 徐云并不想告诉他最近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异样,使众人担心,他怀疑被人做了什么手脚,如若不彻底探查出来,这嗜睡的毛病迟早要了自己的性命! 第九十六回 教不化,任它明月下西楼 一间柴房内,杨丽丽正五花大绑的捆在靠墙的顶梁柱子上,嘴里被堵得严严实实。 此刻她万念俱灰,也不知道那些劫匪会怎样对待自己,这趟贡银丢了,毁了名声丢了性命的,不单单是她自己,更是断送了整个杨家东镖局的命运,天子一怒,血海万里,最轻也是满门抄斩。 自己被捆在这里,听见外面人攘熙熙,不多时便没了动静,知晓是这群劫匪早已逃之夭夭,默默抬起头,欲哭无泪。 “爹、娘、哥哥!孩儿不孝,连累了你们,若有来生,必做牛马为报!”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此时她脑海中不断闪过最多的便是那个成天带着斗笠的登徒子,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丢了这镖,看来路线都是已经设计好的,自己也是大意,轻信了他,检查过令牌便一直以为他是货真价实的官差引镖兵,没想到居然和劫匪是一伙的!她心中暗暗发誓,若可脱离眼前困境,纵是天涯海角也必要手刃那个引镖的混账,而后再自裁以谢其罪。 就在杨丽丽正悔恨时,远处脚步声传来,她睁大了双眼,柳眉倒竖,死死的盯着房门,不多时,便推门进来一名黑衣男子,都顶斗笠,正是那在她心里已经千刀万剐的登徒子。 她一见此人目眦欲裂,恨不得生吞其肉活喝其血也不得解心头之恨。 就见这男人来到自己近前,伸出手取出了自己嘴里堵着的破布,她长长的喘了口气,便对其破口大骂。 “你这个混账!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也不解我心头之恨!!” 徐云一笑,也不言语,摘下了斗笠隔着面纱将脸贴近这个疯了一般的女人,将手柱在她身后的墙上,眼中满是戏谑。 “你给我滚开!!离我远点!”杨丽丽疯了一般的尖叫道。 “呵呵,这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你叫,叫得越激烈我就越兴奋?”徐云笑道。 “你要干什么?!”杨丽丽听闻这男人的言语,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孤男寡女,郎才女貌,你说我要干什么?为什么不杀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徐云已经戏谑的说道。 “啊!!!你给我滚开!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杨丽丽听闻后真的慌了,双目充血,额头青筋暴起,自小处优的环境下长大,哪里会受得了,再联想到接下来的遭遇,心一横,嘴一动,便要咬舌自尽。 可徐云是何等人物,必不会如此让她得逞,伸手如电,点了她的哑穴,使其动弹不得。 所谓“点穴”,又称“打穴”,是根据经络脏腑的分布在人体相关相关穴位上可以产生一定的反应,在击技中用拳、指、肘、膝等骨梢之强固点来击打人体上的某些薄弱部位和敏感部位,即主要穴道,使其产生麻木、酸软或疼痛难忍,失去反抗能力,造成伤亡,从而制服对方的一种武术技击术。在应用中,点击人体上某些主要穴位可产生麻、哑、晕、咳、痒等效果,有些穴位虽轻打亦承受不起,重则死亡,这种穴位便称之为死穴。 人体的经脉气血和穴位是按照一天时辰来进行开合变化的,所以在一定时辰里,点打某一气血流行开合的穴位,使其气血流通中断,凝聚,则会使人产生失去知觉的效果。像徐云点了其哑穴,便使其嗓部气血凝聚,无法正常发声或做出任何动作。 解穴,分三种方式,一是借外力打通穴位。二是武功高强者,可运转自身经脉中的内力进行冲击穴位,具体解穴时间根据施打穴位者的功力及内力而定,若不明经络穴位之人强行使用内力冲穴,轻则内伤,重则致命。第三便是下策,等待穴位气血自行流通。 徐云见杨丽丽安静下来,便轻叹一声,后退两步,轻声说道:“你也莫要怪我,本就不同路,各为其主。至于为什么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也是蜀王特意的嘱托,本来就挺对不起的你们镖局了。你放心,这趟镖丢了,对你们镖局也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而且朱椿那边也不会怪罪你们,因为这个事情本就是我们策划好的。” 杨丽丽听闻睁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么好的年纪,如花似玉,你也不要想着轻生。”徐云继续说道:“也不要以为我会对你怎么样,你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我徐云也不是那种你想象的登徒子。” 徐云说着摘下了脸上的黑纱,静静的看着杨丽丽。 杨丽丽双目中的不可置信转为震惊,心中掀起轩然大波:“徐云?!他是徐云?!”虽说徐云还未名满天下,但自出世以来的种种事迹,以及武林大会的通缉榜上其名号也赫然在列,最近流传这大盗徐云在东海以一己之力阻杀倭寇百余人,本就出生在武术世家的杨丽丽自然听闻过其名声。 她是一位有独立思想的女人,武林中的每个人物在她心里都有自己的评价,这徐云虽为大盗被武林通缉,但种种事迹表明,他亦可称之为侠盗,这徐云一号人物也颇为使自己认可。同时也在心中对偌大的江湖产生了向往,始终想着孑然一身入世闯荡一番,若有缘相见那些个人物,善的也好,恶的也罢,究竟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却没曾想一直以来在她眼里的好吃懒做、胆小怕事的引镖人居然是自己心中赞赏的大盗徐云所扮。 想到这里,杨丽丽的眼神中出现一丝缓和,但也始终难掩被劫镖的愤怒。 徐云观察到其眼神变化,继续开口说道:“这其中缘由你不了解,你们镖局的失利只是暂时的,我想那蜀王也会事先和你们镖局的长老们通过气,只是可惜了那些精锐的镖师们,但没办法,此事重大,必然要有牺牲。” 杨丽丽虽骄横跋扈,但也冰雪聪明,联想到自出发前,自家爹爹与哥哥看自己的眼神,又想到镖局中长老对自己接下这趟镖所表现的暴怒,也知晓了三四分。怎奈何自己为求功绩心切,也没与镖局中人商议,就私下接了这趟镖,若是家兄接了这趟镖,父亲若知晓此事,明知镖师们有去无回,必不可能给安排百名精锐镖师护镖,说到底,还是心念自己的安全。但为什么家中事先知晓这个计划却没有告诉我?难道是有恃无恐?又或是太相信蜀王和眼前这个徐云了? 徐云见她在思考,便起身解开了其哑穴。 杨丽丽看向徐云,问道:“我凭什么能相信你?” 徐云沉思片刻,从怀中掏出来一枚令牌,问道:“认识它吗?” 眼见那令牌银光灿灿,双龙雕刻,中间四个大字寒光闪闪:锦衣卫·天。 “你还是锦衣卫?!”杨丽丽再度震惊。 “没错。”徐云收起令牌,道:“这回可以相信我了吗?” 杨丽丽摇头:“以你大盗的身份,没办法使我相信,在没证实我家中是否早已知晓此事前,我依旧会想办法杀掉你!” “哈哈,那你让我死得明白点,你叫什么?” “杨丽丽。” “这名字不错,虽简但不失诗意,温秀婷婷,丰姿冶丽。但与你的性格不像啊,哈哈。”徐云笑道:“我现在解开你的绳子,你能保证安静下来,听我说下步的计划吗?” 杨丽丽一直怒视着徐云,不作言语。 徐云也不以为意,伸手去解了绑绳。就在解开的一瞬间,杨丽丽挥拳便向徐云的太阳穴打去。徐云手疾眼快,挥手一挡,杨丽丽又弯膝撞向徐云小腹。 徐云轻易的便化解了其招式,这杨丽丽招招不离要害,但徐云岂非等闲之辈,随意与其打斗了片刻便将其制服。 “你要是这样,我还得给你捆上,我考虑到捆着你有些不适,才给你解开绑绳,你耐心听我说完不行吗?”徐云抓着杨丽丽的手腕说道。 “休想!我不杀你誓不为人!”杨丽丽怒道。 “我发现你真是不可教化,你先给我安静点。”徐云无奈道,说着伸手如电又点了其穴位,使其动弹不得。 看着她愤怒却又不得言语的表情,徐云一笑,又将地上的绑绳捡起,一圈一圈的缠绕在杨丽丽身上:“你若将这趟镖真送往应天府,那才是断送了你们镖局的前程。虽说蜀中消息闭塞,但现在天下的局势还看不清吗?但具体这趟镖去了哪里,你就不要管了,将来对你们镖局绝对是有利的,弄不好,你们镖局成为天下三十六路总镖局也不是不可能。我就是想让你平安的回到蜀中,然后上报一声,说贡银被大盗徐云联合山贼草寇夺走,将丢罪名抛给我,就可以了,反正我在武林和朝廷中都挂名了,夺个贡银也不算什么。而蜀王朱椿也会做做表面功夫,最多查封你们镖局,这也只是目前的,不会对你们有太大惩戒,再者说你们成都府就要封城了,天高皇帝远,小皇帝的震怒再大也无用,他朱椿最多找几个替死鬼。另外这几天行镖中,朱椿还飞鸽传书给我特意嘱咐,说你爹为求你的周全,天天去蜀王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当初就不应该守那些镖局上的规矩,应该换你哥来押这趟镖,还说你马上就要成婚了,一定要让你平安回去。我呢,还得回一趟蜀中有点要事去办,正好可以一路护送你,你表现好我就给你松开,你要再胡闹我只好一路就这样给你捆回去了。唉,你说你这么好的年纪,回去安安稳稳成个婚再生个小宝宝,多好,怎么偏不爱红装爱武装,何必呢……”徐云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紧了紧捆在杨丽丽身上的绑绳:“这样行吗?紧吗?疼不?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捆好后徐云拍了拍手表示收工:“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句句属实,都这地步了我还骗你干什么,说不定现在你们镖局就已经准备关局了。此地不宜久留,说不上几时官府发现打斗,到时遇上就麻烦了。走喽!”说着徐云扛起来便走出柴房,将其搭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第九十七回 敌意淡,露厨艺香气四溢 话说这一日,徐云带着杨丽丽来到叙州地界,一路晓行夜宿,距离四川行都司还有四五天的路程。 蜀中多山路,徐云早已舍弃了马匹,带着杨丽丽专门走僻静的小路,以免被官府的人发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山涧下,徐云看着坐在巨石上的杨丽丽:“这里距离前面县城怕是还有一段路程,天气还算凉爽,今晚就在这对付一宿。” 她早就被徐云解开了绑绳,但依旧对徐云恨意不减,这是人之常情,换做谁经历这等遭遇内心的波澜也不是说平息就平息得了的。再者人有三急,也不能总捆着她,放开她时还得时刻提防着偷袭,对此徐云也颇为头痛,也只是闹得凶时将其制服,但其也照比之前乖巧了一些,毕竟在武力方面徐云是完全碾压她,加之这一路上徐云不停的给她掰开了揉碎了的讲,也多少作用。而且也确实奔着蜀中方向赶路,这杨丽丽虽说不完全信任徐云,但也不至于向之前一样反目为敌。 “饿不饿?” “这荒山野岭的,去哪找吃的,姑奶奶与你同行也算倒了血霉了。” “今天我露露手艺,给你做点好吃的。”徐云伸了伸懒腰:“在这等我一会儿。”说着徐云便钻进了身后的密林中。 且说这杨丽丽自徐云走后,独自坐在巨石上思衬:这男人一路上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风趣幽默,通过这几日观察与试探,倒也没有加害于我之心,看样子是真心打算送我回蜀中,不管怎么样,毕竟是他引人砸了我的镖,纵使他说得天花乱坠,再没有回到镖局与父亲、哥哥证实之后,我还是不能就这么轻易相信他,此地距离成都司已然不远,再行个四五日便可抵达,且与他同行,这几日我得想法子与家中取得联系,万一他所言为虚,不管他什么目的,就算骗也要将其骗回成都,让这个恶人伏法! 打定主意杨丽丽起身活动了活动筋骨,这几天被徐云捆得确实有些不适应,走了几步站定身形,练了一趟家传的拳法来缓解一二。 就在杨丽丽练拳之际,徐云从密林中钻了出来,一只野鸡、一只野兔左手里提着,腰上还挂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菜,最不可思议的便是肩膀上扛着一只幼年的食铁兽(注:食铁兽为熊猫古称之一)。 “这拳练得不错!”徐云笑道。 杨丽丽闻声停了下来,看向徐云惊讶道:“你是把这附近的飞禽走兽都一网打尽了吗?!” “那倒没有,但不得不说,这蜀中大山的奇珍野味还真不少。”徐云将这些食材放到溪旁,右手弹出破月刃熟练的剥皮抽骨,清洗了起来:“说了要给你露一手,你有口福了,能吃到我做食物的人可不多,你也别闲着,去给我捡些柴火。” 将食材处理完毕,在杨丽丽诧异的目光中转动酒葫芦显出那八宫格的调料盒,将调料、山野菜等均匀放入野鸡骨架的内部,拿出几张酥叶将这野鸡肉包住,再用泥土包裹了个严严实实,放入在徐云指挥下由杨家大小姐挖好的土锅中,又将锅顶用泥土盖满,烧制了起来。 随后徐云寻了几根竹架,又利用大轻功在山涧的峭壁上摘下几根藤条,三下五除二便又制作好了一个烧烤架和几根竹签,将兔肉穿入竹签架在架子上,叮嘱杨丽丽生火,并看好火候。 杨丽丽被徐云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惊讶得目瞪口呆,此时的徐云哪里像一个侠客,这这这、这分明就是一个厨子啊! 然后她吃惊的还在后面,只见徐云挽起裤脚走进小溪中,一阵探索后抱起一块巨大的卵石来到岸边,看了一眼惊讶的杨丽丽,笑道:“你这是既有口福又有眼福啊,我让你看看我的宽刀。”说着将卵石抛向空中,闪电般从背后抽出日月刀劈在卵石上,只见几道寒光亮起,巨大的卵石被其劈成了数片落在地上,徐云捡起一片符合他内心标准的卵石片又用日月刀在其上刻好了流槽,去小溪旁清洗干净,走到烧烤架旁,将卵石片架在烧烤架中间坐在杨丽丽对面,又从葫芦中的阴阳层中倒出一些生油,不多时泛起了油香,将切好的食铁兽肉片与改过刀的山野菜一并放置在石板上。 “尝尝你们蜀中的食铁兽是啥滋味,还没吃过,哈哈。”徐云左手接过已经烤得七分熟的兔子肉、右手用竹签不断翻动着石板上的美味。 “你、你真是惊讶到我了,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些下……手艺。”闻着不断传入鼻孔的香气,杨丽丽看着徐云吃惊的说道,要知道自古以来这厨子与优伶、婢女、娼妓、乞丐、恶棍、当铺、澡堂、木匠等行业同为下九流的营生,可见其地位低下,知是说错了话,故而连忙改口称为手艺。 徐云双眼冒光的盯着石板上的野味,也不在意,道:“哈哈哈哈,那出门在外你不会点手艺怎么能行,饿不着是正格的,一会你吃就完了,香哭你。” 看着徐云专心致志的样子,此刻的他哪里像是一位闻名天下的侠客,俨然一副烧烤师傅的样子。脑海中想到方才用“恶人”这个词形容徐云,便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起来,一些例如少林、峨眉、唐门等名门,都传闻这徐云十恶不赦,尤其是蜀中唐门与峨眉,因同属蜀中,擒徐云的消息放出不少,也颇有耳闻,但看他这一路上倒也没什么恶的念想,反倒其行为举止颇具侠义之风。未曾召开武林大会时我听闻其辗转大江南北,专杀贪官污吏,据说通州城的知府就是被他手刃,虽为盗者却只干那些盗富济贫的营生,每次行盗后留下祥云图案,此番行径坦坦荡荡,也不失为侠者。这人武艺高强,也曾听闻此人曾夜入普陀山少林寺盗取镇寺之宝、大闹如今世上道家数一数二的青阳观众弟子却无人能敌、登天台上三拳打死那龙守堂排名第一的刺客无极老叟、武林大会后又只身一人斩杀倭寇百余人,这种种事迹无一不彰显了此人武力。又有传闻这徐云背后的宽刀为曾辉煌显赫的徐族镇族神器劈天抓日月,其本人也为徐族主脉之后人。 看着一身黑色暗灰花纹短靠唐装背着宽刀坐在石头上翻动烧烤的徐云,此刻的杨丽丽是第一次仔细的观察他,乌黑的长发随意拢在脑后,散落下的发丝盖住额头,凭填一股逍遥浪子气,面容整洁、其上无横肉恶骨,两道剑眉如寒锋一般斜插远山,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如朗星的双眸,挺拔的鼻梁,不时抿着嘴角透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着。 少女情怀总是春,一个名门之后、武艺高强、行事磊落、又带有一定的神秘色彩,风趣幽默的同时又热爱生活,这样的青年又有哪个姑娘不为之倾心,这徐云真是越接触越如宝藏一般,使人颇感兴趣,杨丽丽不由看得出神。 忽然间一阵香气扑鼻,徐云用竹签扎了一块烤熟的肉递到自己眼前,杨丽丽猛然回过神来,不由得羞红了脸,接过烤肉低下头,眼珠乱转。 “想什么呢,太香了,你快尝尝!”徐云催促道。 “好。”杨丽丽半掩娇容,将肉送进了嘴里。 “怎么样,怎么样!”徐云也嚼着口中的肉含糊问道。 “嗯!好吃!”杨丽丽赞道:“不得不说,你这人虽让我烦感,但厨艺确实不错!” “哈哈哈哈,吃吃吃!”徐云大笑,伸手撕下一块烤熟的兔子肉递给杨丽丽,又翻动着石板上冒着油的烤肉:“我跟你说,这烤肉就得伴着野菜才能解那油腻味儿,这荒山野岭的也没厨具,就对付吃一口,也别拘束了,都烤熟了,来!开动!” 杨丽丽毕竟是习武世家的女子,不拘小节,接过兔子肉也大快朵颐起来。 徐云抬头看了看太阳,起身将事先埋在土里烧制的野鸡肉翻了出来:“这个也熟了!” 剥开泥土翻开酥叶,刹那间香气弥漫在两人周围。 “哇!这怎么这么香!”杨丽丽叫道。 “这是我最拿手的土包鸡,此地食材有限,不然等我们进了成都,找一家餐馆,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一个尝尝,保让你吃过它再吃别的都无味!”徐云得意的说道:“尤其是这个皮,特别香酥,还有这鸡里面的辅菜,经过文火烧制加上鸡肉烧出的油熏染,更加美味,来,尝尝!” 接过徐云递过来的土包鸡,杨丽丽撕下一块肉放入嘴中,看其面容表现也知是陶醉其中。 “太好吃了,等到了我家你一定要给我做一个材料齐全的!”杨丽丽不由自主的说道,此时心中对徐云的不信任与那丝仅存的反感也在潜移默化的慢慢消失。 “一言为定!”徐云拿出酒葫芦,晃了晃,道了句:够用。便向嘴中喝了一大口,随后又对那些美味大快朵颐起来。 杨丽丽看着酒葫芦,双眼放光:“给我也来一口!” 这次轮到徐云诧异了:“你也能喝酒?” “这算什么,我自己在家顿顿都得喝二三两,只不过此次出来押镖,事关重大,一直克制着,没想到被你给劫了!哼!提起这个我就生气!”杨丽丽接过酒葫芦也是狠狠的灌了一口酒:“好酒!” “哈哈哈哈,没想到还遇到个小女酒懵子!”徐云大笑。 “什么叫酒懵子?”杨丽丽疑惑的问道。 徐云尴尬一笑:“没啥,辽东话,就是能喝酒的女人。” “哼,最好是这样。” “……” 不觉间夕阳西下,晚霞的余晖透过山涧照射在这岸边,伴着两人的野炊,这场景甚是美丽。 杨丽丽有些醉意,靠在巨石旁,早已酒足饭饱,两人天南海北的闲聊起来。 突然杨丽丽瞪着大眼睛,满脸醉意的指着徐云说道:“就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你知道这趟镖对我有多重要吗?你让我丢了竞争总镖头的资格!等回到镖局,罚你在我家当厨子!天天给我做好吃的!什么时候本姑娘高兴了,什么时候再放你!” “噗!”正喝着酒的徐云差一点没呛出来:“那真是抱歉!一定一定!一定将杨小姐伺候明明白白的!” “咁就差唔多,算内啦!” “嗯?”徐云一愣:“怎么还蹦出句两广方言,你不应该说川话吗?” “本姑娘祖籍广东行政司香山县,本就是广东人!”杨丽丽醉醺醺道。 “哦?那为什么来蜀中了?” “别提了,我记得小时候广东、琉球等地倭寇盛行,那时候元鞑子执政也不管我们那里的老百姓死活,祖父带着我们举家搬迁来成都投靠好友,他那好友也是开镖局的,后来被我家族融合了。”杨丽丽伸出手:“酒拿来,我还要喝!本姑娘海量着呢!” 徐云无奈将酒葫芦递过去:“说白了就是给你家亲戚的镖局吞并了呗。” “那叫商业融合!”杨丽丽打断道:“不许胡说。” “好好好!”徐云暗笑。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我没啥好讲的,闲人一个,混吃等死呗!”徐云一摊手。 杨丽丽不依道:“光我听闻的就不少了,休要骗我,快讲!” 看着杨丽丽酒后骄横的模样甚是可爱,徐云本着对她劫镖有那么一丝的愧疚心理,也不反驳道:“那我给你讲讲登天台比武!” “那段我都听过了!我们这说书的先生讲得我都听腻了!”杨丽丽摇头。 “都传到蜀中了?哈哈哈。”徐云诧异道。 “那比武之后的事你总没听过!还涉及到一些秘闻呢,你听的可是一手哦!” “是吗?快说快说!”杨丽丽顿时来了精神。 “好,听着啊!”徐云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故意装作说书先生的姿态:“话说这徐云与李擎苍一行人等打胜了登天擂……” 徐云的时而声音高昂时而低沉,手中拿着树枝还不断的做着说书先生惯有的把戏动作,语气幽默,不时的将杨丽丽逗得捧腹大笑。 …… 看着酣睡去的女镖头,心道应该是她这几天睡得最踏实的一觉了。 想到这徐云也是困意袭来,忍不住沉沉睡去。 …… 不远处的竹林后,借着月色透出三两黑衣。 “少主,他和杨家大小姐在一起,看样子都睡过去了,正是好时机,我们要不要动手?” 身旁一男子双目紧紧盯着酣睡中的徐云,黑纱罩面也难掩盖此男子的英俊之姿,他将伸手摸向了背后背着的那杆长枪,忽地眉头一紧,抬望向了对面的山涧之上,他沉吟片刻:挥手道:“撤!” 手下人不明所以,但既然少主发话也只好相继隐去。 …… “啊……哈……”徐云坐起来伸了伸懒腰,山涧中的光线格外耀眼,揉了揉眼睛,自语道:“这是什么时辰了……” “天呐!你终于醒了大侠!都已经日上三竿了!”耳旁传来杨丽丽埋怨的叫声。 “呃……这么久了吗……”看向杨丽丽,徐云心中带着疑惑的危机感更甚:“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抓紧赶路。” “你还知道……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爱睡懒觉?” “我也不清楚,之前不这样的,我们先赶路。”徐云解开马匹的缰绳,翻身上马,拉上杨丽丽踏着山涧小溪水一骑绝尘。 第九十八回 顽疾祛,萧条孤馆一灯微 蜀中城大雨,雷声阵阵。 街上行人撑伞匆匆有过,路边的小摊也偃旗息鼓,没有了叫卖声,只想着这大雨快快停,卖够了本钱好回家。 倚翠酒楼内的热闹程度与萧条的街道截然不同。 楼内红花锦簇,柜台的账房先生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十来个伙计们不停在楼上楼下穿梭,客人们搂着姑娘进进出出,老板娘看着座无虚席的酒桌与楼上不时传出调笑的包厢,笑得五官都堆积在一起。 一楼角落里,青年男子醉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旁边桌子上竖立着一把黑布包裹的兵刃,看来是伙计们也知道这个家伙会些武艺,任他趴桌子睡了一天一夜也不去招惹,只等待睡醒多收他几两银子便罢。 “尹公子到——”门外的伙计嘹亮的嗓音传了进来,随着声音,只见大门走进来七八名锦衣玉带的年轻公子,身后还跟着一大批仆奴,一脸的凶神恶煞,为首一人华贵出众,面如冠玉,却带着一脸邪气。 老板娘听闻连忙垫着小碎步跑了过去,来到这唤作尹公子的近前一把搂住:“尹公子怎么才来呀,我这楼里的姑娘每天都盼着您呐!就说那青鸳姑娘,每天都痴痴的望着窗外,茶不思饭不想呢!”说着老板娘对着伙计一个眼神,不出片刻,楼上莺莺燕燕的较笑声传来,各色衣裳招展,纷纷来到这群纨绔子弟近前说着翘话。 尹公子一阵邪笑:“最近我家老汉让我跟杨家那个女老虎联姻,妈的,在家里让我勤习书画苦背诗词,博得杨家一个好印象嘛。” “那今天可得好好伺候着尹公子呦!青鸳怎么没下来,快,快去叫青鸳姑娘出来啦!” 伙计应声跑去,尹公子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塞进了老板娘的手中,大笑着向楼梯走了过去。 “尹公子今天包场,闲杂人等速速离开。”身后的恶奴喊声喊道,并不时催促着正在用餐的客人。 看来这尹姓纨绔欺行霸市已久,少有客人反抗,皆是匆匆忙的结账离开,唯恐惹祸上身,可唯独角落那桌早已酣睡如雷的青年不为所动,尹姓公子眼角瞥了一眼,也没说什么,直径走上楼内阁。 一时间伊翠楼内喧哗如雷,家丁恶奴们划拳行令好不快活,楼上也是莺歌燕舞,不时传来几位蜀中城有名公子哥的大笑。 或许是被喧哗声震耳,青年悠悠转醒,睁开朦胧睡眼环顾了四周,伸了伸懒腰,坐直了身体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睁眼从怀里掏出一锭足银放在桌上,提着宽刀起身便走。 可没走几步,青年面色变换阴晴不定,猛然间低头一阵呕吐,吐出一滩黑色腥臭粘液,霎时间整个大厅臭气弥漫。 “他娘的!什么味道!”正在肆意酣饮的家丁恶奴们皱着眉头。 “吃什么了!吐成这样。”这是已经有人注意到还在呕吐的青年。 “老板娘!赶紧给我让他滚出去!” 老板娘和伙计此刻也看到了青年,连忙捂着鼻子后退几步,指挥伙计走过来撵客。 “哎呦我的天啊!大爷您这是吃屎啦!吐得啥子啊!哕……”伙计强忍着呕吐过来拍了拍青年。 青年吐了几滩腥臭作罢,拿起邻桌的酒壶猛灌了一口漱了漱口,也不答话,又拿起邻桌的筷子蹲下身来拨弄着地上的污秽。 “我泥马……哕!”此刻的伙计再也忍不住,捧腹蹲下也吐了出来,大厅的食客再禁不起青年的肮脏行径,也有不少人呕吐出来。 只见青年拨弄半晌,突然用筷子夹出来一只指甲大小的黑色虫子,这虫子浑身触角,在筷尖不断蠕动,青年忽然一笑:“裘万潼诚不欺我,小小弹丸物,差点误了我性命!”随机筷尖用力捏爆了毒物。 此人正是徐云,早在回了蜀中城,与杨家镖局的老镖头道明原委便借宿在杨家,借此检查自己的身体嗜睡状况,期间也为杨大千金做了几次可口的饭菜。就在前一晚,徐云运功检查无果困意袭来,正准备大睡一场后明日启程拜访蜀中大名鼎鼎的药王谷,却不想深夜有人到访,刚一打开房门不等徐云问话便手握着一胭脂盒的香料散发着异香,猛然间向徐云鼻孔出打去。 一时间徐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但也只是一瞬,徐云出手如电,抓住此人的手腕一推一拉,只听嘎嘣一声,此人臂膀脱臼,倒在地上哀嚎。 徐云后退几步寒眉冷目喝道:“来者何人?!” 此人躺在地上冷汗直冒,不多时坐起身来,左手握着臂膀只见其一推,便续骨如初,这人站起身来嘟囔着:“谷外好险恶,怎么谁也打不过,要不是谷里闹道士我说啥子也不会出来!”又见徐云正冷眼看着自己,捡起地上的香料,躬身施礼:“大侠安好,我乃是药王谷第二十一代谷主的亲传大弟子,名唤裘万潼,您目前中的是川藏密宗一种侵蚀性至阴毒物,此毒名叫混沌睡梦香,依靠焚香显现其状,无论清醒还是睡梦中只要误吸食了此香,便会在脑中滋养一种黑色的蠕虫,使人昏睡并且随着时日增长愈来愈烈,最终使人在睡梦中死去,甚是可怕,这是解药,您只需要闻上一刻自然会药到病除。” 徐云皱着眉头看着眼前此人,怎地生了一副如此皮囊,五官极不对称,言语间眼神内隐有贼光外露,完全没有名门大师兄的风范,活脱脱一个市井流氓模样。 裘万潼见徐云疑惑的目光,也不掩饰,回道:“大侠,我知道你的疑惑,谁不想生一副好皮囊啊,您快闻闻!不然我们谷里就要翻天了!” “此话怎讲?” “唉!您有所不知,前半月又一邋遢道人来了我们谷内,我师父是百般讨好,待为上宾,可这老道啥子也不说啥子也不讲,整日在谷内专门抓我们圈养的灵兽烤着吃,我们圣草田里的灵根妙药被他当作下酒菜,师父也没办法,这老道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得,撵也撵不走,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勉强说了一句话,问我们混沌睡梦香怎么治,我师父极力解答,那老道却说不信,说蜀中城杨家镖局内有一青年患了此病,治好了他再找他证明。我们没办法,我们又花了半月时间配制出了解药,您就行行好,闻一闻,不然谷里几十年的灵根妙草都被糟蹋光了!” 这老道真是贵人啊!徐云听完不觉得好笑,求人帮忙非要搞得像别人欠他似的,暂且不说“药王谷闹老道”事件真假,就凭眼前裘万潼将自己症状说的一丝不差,也不多疑,接过那香料状的解药放在鼻尖闻了起来,一边闻一边低声思索:“百草门不是在川藏隐世吗?怎么会……” “大侠,您有所不知,形意门原是川藏密宗,宋末年间时局动荡形意门由张鼎带领出藏抗元,后自立门户,我觉得您有可能是中了形意门的毒,毕竟两处同宗,形意门有此毒物也不足为奇。”一旁的裘万潼听闻徐云低声不自觉搭话。 “密宗……形意门……罗汉拳……”徐云听罢裘万潼的解释不由得眼中寒光四射,又过了片刻,徐云只觉得头脑发胀,困意如洪水猛兽一般袭来。 “大侠,您躺着休息一会,明天睡一觉就好了。”裘万潼见徐云不作声,来到徐云近前推了一下,徐云应声倒在地上:“现在身体没劲!睡,睡醒就好了……” 待第二天午时,徐云悠悠转醒,心道怎么又被骗了,转头看到身边一张信纸:“大侠,药王谷无意加害您,这香料您需要每日闻一刻钟,坚持三日,三日后需要借酒大醉后,才能呕吐出那蠕虫,至此才将睡梦香的毒素排出,我等不及您三日啊,等您好了说不定谷里被那道士祸害成什么样了,只好掺杂了一点迷香,我暂且取你身上酒葫芦作为信物,回去交差,多有得罪,勿怪,来日进药王谷,定赔大礼!”徐云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已然不见,不觉得抿了抿嘴角,心中不知作何感想。有了解药心中落底,又在杨府借宿两日,第三日觉得腹中难耐,便告别了杨家,找了一家酒楼灌起酒来,这才有了此刻的情景。 就在徐云大笑之际,早已有一些家丁恶奴怒目横眉,尤其是被徐云占用了酒壶和筷子那桌,捂着鼻子走过来推搡了徐云一把:“他娘的,知道今天是谁来玩乐吗?居然这般行径,不想活了是吗!” 徐云自知理亏,拱手赔礼:“抱歉,抱歉,我赔!” “赔?!你怎么赔?赔得起吗你!”恶奴挽起袖子作势要教训徐云。 “妈的,扫了我们的雅兴,揍他!” “对!上!欺负他!”家丁恶奴不由分说挥拳便朝徐云袭来。 只听一阵哀嚎,当然,倒地的必然是那帮家丁恶奴。徐云拍了拍手:“我都说赔你们了,怎么还动手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足金,扔给远处处于惊讶中的老板娘:“赔他们,你先帮他们收着!”说着转身便往出走。 “站住!打了人就想跑?!”一声呵斥从二楼处响起。 尹建平今日开心之际,忽听楼下吵杂,起身透过窗子望去,只见自己的那些家丁被人打翻在地横七竖八不断哀嚎,不由得怒火中烧。 “你想怎么样?”徐云眼睛一眯。 “知不知道我是谁?”尹建平眼睛一瞪:“敢打我的人?” “这是我们蜀中第一公子,尹建平!知府尹老爷的唯一子嗣,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一帮的纨绔子弟附和道。 “尹建平?你就是跟杨家镖局联姻那个知府少爷?”徐云诧异的问道。 听出了徐云的诧异,尹建平摇着折扇鼻孔都快撅到天花板了:“知道本公子的名讳还不滚过来求饶!” “识相的自断手臂,跪下来苦苦的哀求尹公子的原谅,说不定公子发慈悲还能饶一命!” 听着尹建平身旁平日里溜须拍马的纨绔不断叫嚣,徐云忍不住叹气:“杨丽丽真是倒霉啊!” “你嘀咕什么呢!还不滚过来让尹公子赏你几个巴掌!”一帮的纨绔正叫嚣着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以及其不符合常理的姿势飞了出去,随后尹建平身边的公子哥们一个接着一个都横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不知死活。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坏了养尊处优的尹公子,张嘴指着慢慢走近的徐云:“你你你你……你要干嘛!别……别过来,我爹可是……” “我管你爹是谁!”徐云一个巴掌就把尹建平搧翻在地,随后巴掌如雨点一般落在其脸上。 “还自断手臂是?” “哀求还不行,还得苦苦的哀求是?” “你咋那么嚣张?” “……” 平日里被这混沌睡梦香折磨的气全撒在了尹建平的身上,看着被打得肿胀流血的五官,徐云将其提起,手捏住他的脖子,思索片刻:“杨丽丽女中豪杰,怎么就给许配给了你这个货色,也罢!今日我就再帮她一回。” 说着手上正要用力,只听闻一声大喝:“云哥!手下留情!” 徐云转头一看,却是阔别已久的张乐提着长枪带领一众形意门弟子赶到,原来这依翠楼是形意门的产业,老板娘自发生变故时就已经派人通知了形意门与官府。 徐云眼神一眯看着张乐与官差众人,联想近日遭遇,只听闻“咔嚓”一声,尹建平脖子被徐云用力折断,徐云挥臂将尸首扔向大厅:“你来晚了。” “你……”张乐见状脸上阴晴不定。 “你什么你啊,相识一场,姑且听你狡辩几句。”徐云攥了攥拳头,嘎嘣作响,拢雀缠手一声清响弹出破月刃,刃上寒光吞吐不定。 张乐见状,又看了看地上的秽物,蓦然冷笑:“看来你都知道了。”张乐说罢猛然自手中打出一道寒光直奔徐云面门,徐云闪身躲过,抬头一看,张乐夺门而出,站在长街上:“此地不是讲话之所,有胆量跟我来!”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城外跑去。 徐云身形一晃,那些衙役自是抵挡不住,望着张乐雨中疾驰的背影,冷哼一声,身形如电一般追去。 第九十九回 痴人念,苏轲悬命罗九玉 却说徐云一路追赶张乐,不觉间已来到城外二十里荒野,此处潇潇雨歇,四周微风起舞,不远处山峦叠障。 张乐此时站住身形,两人相距十步对视,皆是气不长出面不改色。 徐云率先打破僵局:“我挺纳闷的,你究竟意欲为何呢?” “为何?我形意门与你徐族不共戴天之仇!早晚要杀进辽东灭了你族!”张乐横眉怒目。 “哦?说来听听,我怎么不知道。”徐云饶有兴趣问道。 “六十年前,你爷爷徐震林进川游说我祖父抗元,我祖父一时鬼迷心窍被蛊惑,带领我族人一共七脉,当年我张氏鼎盛,徐老贼心生妒忌,怕灭元后抢了风头,设计陷害我祖父,使老人家惨死战乱中,我张氏一脉近乎灭绝!好在藏传佛教密宗不计前嫌,在其扶持下我父亲成立川派形意门。如此为了家国大义也就罢了,蜀中男人哪个不是一腔热血。这大明朝建立后,巴蜀境内门派林立,朝廷却专打压我形意门,若不是唐门暗中帮衬,我们早就被当作叛贼逮捕,如此过了十数年才站稳脚步。此等仇何能不报!”张乐义愤填膺。 “唔……”徐云听完张乐所讲,挠了挠头:“两点疑问,一、前朝往事是你爹在你长大以后告诉你的,是吗?第二、朝廷打压你们,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且问你,徐沧海是你什么人?” “我三叔啊。”徐云眉头一挑。 “就是那老贼,在朝中蛊惑,蜀中城大小官员对我形意门大肆欺压!”张乐越说越气。 “哈哈哈哈……”徐云听完大笑:“瓜娃子,你让人骗了。我跟你说啊,我三叔是燕王部下,燕王驻守北平府,应天与蜀中相隔万里,说不上话的嘛。况且我三叔今年四十出头,他总不可能十多岁就掌权啊。无稽之谈,无稽之谈,你还是岁数小,让人忽悠了!都说蜀中消息闭塞,看来确有此事。” “还有啊小子,我祖父断然不可能行如你所说无耻之事,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少说废话,东海盛会时我就发现你了,一直盯着你,没想到你与倭寇搏杀跟丢了,再度相遇真想一枪解决了你,奈何父亲有命不能手刃仇人,今日我便灭了你!”张乐将手中长枪一指。 “老弟我感觉你今天有些傻乎乎的呀!”徐云笑道:“你以为打得过李擎苍就能打得过我了吗?” “哼!”突然一阵冷笑传来,只见数十道人影由远至近飞驰而来:“加上我们呢?” 徐云抬眼定睛望去,猛然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道原来如此。 来者非是旁人,为首是位胖大的和尚,一张苦丧脸,肩膀扛着一杆月牙禅杖,正是寂灭禅师苦面佛;旁边半百老者与身后跟着的阴冷面相青年,正是徐沧北父子。徐云看向几人,正面搏斗虽说拼尽全力也难敌,心中自信还是能逃脱的,况且自身还有三颗苏轲所赠的轰天雷。 “怎么哪都有你们?”徐云无奈道:“徐沧北,张乐那混小子说的那些玩意儿是你告诉他的?呦,脚筋接上了啊,不拄拐了?” “不分尊幼的小畜生,关于你已经是朝廷挂了名的必杀人物,武林也有你的通缉令,还不束手就擒?”徐沧北冷笑。 “老了老了怎么还血口喷人呢?也不怕得不了善终。”徐云讥笑,转头看向张乐:“这老小子没告诉你和你爹他被徐族除名了吗?你爹也傻乎乎得相信他?哦,也对,你爹相信的不是他的话啊,是胡龙司这个身份,哈哈哈哈。” “阿尼陀佛!孽障,当日渔村让你侥幸逃过一劫,今日我看你还往哪里跑?”这时一旁的苦面佛阴冷的说道。 一提到渔村,徐云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四叔飞剑仙就是惨死这老秃驴之手,心知今日报仇无望,但也要恶心他两句,想到这里眼睛一眯:“老秃驴你还没死啊?都说了让你面壁怎么还贪恋红尘呢?哪家青楼的小娘子让你这么流连忘返啊?” “舌尖嘴厉的孽障,希望你一会儿嘴还那么硬。”苦面佛本就是暴躁之人,听闻徐云的讥讽脸上的肥肉都气得乱颤,目露凶光。 “跟他说那么多废话!衔儿,上,擒住这个小畜生!”徐沧北在一旁说道。 站在徐沧北身后的徐衔早就按捺不住,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从腰间抽出盘龙双节棍直奔徐云打来。 面对这个堂哥一开始徐云还是打着几分小心,但三招两式过后徐云发觉其功力这段时间没有半分长进,反而退步了很多,正值徐衔换手之际,徐云脚出如电,一记钻心脚踢在徐衔胸口,将其蹬飞了七八步远,倒地不起。 “衔儿!”徐沧北见爱子落败,心疼不已,抽出宝剑大喝一声拿命来,一剑快似一剑攻向徐云,五六个回合过去,徐云依旧不显败势,一旁的张乐见此情景也手持长枪冲了上来,恰巧徐衔稍作缓和,继续舞动盘龙双节棍加入战团。 饶是徐云的功夫再高强也抵挡住不这飞剑客与张乐徐衔两位后辈翘楚的围攻,虚晃一招从背后拔出日月刀一边谨慎抵挡,一边寻找机会脱身。眼见日月刀现世,徐沧北的眼中疯狂之色更胜,攻势愈发猛烈。 场中战局难解难分,一旁的苦面佛早已暴跳如雷,大吼一声也加入战团,唯恐迟则生变。 眼见劈头而下的月牙铲,徐云就算是拿着神兵也不敢力敌,一式燕子穿云躲了过去,苦面佛的加入使本来还能力敌的徐云呈现败势,不多时身上平添了几道伤口。徐云左手绕蟒索频出,快如闪电,右手日月刀横挡竖拨,饶是如此也只能稍微拖延时间,败北被擒是迟早的事儿。 打斗中徐云观察四人,苦面佛、徐沧北父子皆是招招狠辣,恨不得一招将其毙命,奈何朝廷有旨生擒大盗,但也是每招每式奔着徐云的要害招呼,反观张乐,一杆长枪倒是舞得虎虎生风,招式精妙,但下手并不歹毒,隐隐有生擒徐云之意。徐云借此心理看准时机寻了个空档,日月刀猛然劈在张乐的长枪上,张乐知是神兵,不敢力敌,枪尖往左一拨想卸下神兵下劈之力,哪只徐云趁势刀刃翻转向上撩去,同时左手绕蟒索猛然射向近身砸棍的徐衔,徐衔见来势不妙身形后退,恰巧挡住了苦面佛的身位,但徐云却没躲过徐沧北刺来的一剑,这一剑正中肋下,刺进去足足能有半尺深,也顾不得那么多,电光石火间徐云一个转身抓住枪杆,如蟒蛇翻身缠绕欺身至张乐身前,手中刀借上撩之势向张乐咽喉砍去,张乐一惊,无奈只得后仰铁板桥躲过这夺命一刀,眼看张乐闪身露出空隙,徐云脚下生风,一势燕子穿云忍着剧痛跳出打斗圈外。 徐云捂着涓涓流血的肋下,提着刀头也不回的向崇山峻岭间疾驰而去,体内乾震无妄功运转极致,脚下追云步如有幻影,三步五丈如闪电一般亡命奔逃。 “废物!给我追!”一切都在瞬间,苦面佛眼见徐云眨眼间消失,气得暴跳如雷,扛着禅杖硕大的身形一甩肚子奔着徐云消失的方向追去,后面张乐、徐沧北父子也紧随其后。 一路上双风贯耳,山林树木如倒影一般后退,前后追逐近半个时辰,徐云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只见周围崇山峻岭,古树遮天蔽日,眼见不远处隐约有一山洞口,也不容多想,徐云闪身躲了进去。 洞内杂草丛生,野兽尸体遍地,有的风化成一堆白骨,有的还泛着血色,应该是一处山林霸主的栖息之地,索性那霸主不在洞中,应是外出觅食,徐云连忙盘坐下来,运功止血对伤口进行简单包扎,同时调养内息。 却说苦面佛一行人一路寻着血迹眼见徐云逃至此处,却不见踪影,血迹也断了,料想是躲在附近,一行人气急败坏的开始四处搜查。 “你们几个连个毛头小子都拿不下,废物!都他娘的废物!”搜查无果,苦面佛暴怒的声音回荡在山林间,此刻也丝毫不顾及佛家形象。 徐沧北父子是敢怒不敢言,张乐则是脸色阴晴不定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哈哈哈……我看也是,不过不是三个废物,算上你,应该是四个哦,大和尚。”一声少年的轻笑从几人头顶传来。 正发怒的苦面佛抬头大喝:“谁!滚出来!” 话音未落,但见四人周围从树上跳下近二十位身穿银袍的半百老人,为首却是一名偏偏如玉的俊美少年,这几人定睛一看,都认识,唐门翘楚,唐月横! 说来也巧,徐云逃至此地正赶上唐门中人执行任务,路过,抱着看戏的心理躲在树上。 “小娃娃,不要仗着你唐门的势力就对佛爷出言不逊!”苦面佛阴狠狠的看着眼前的唐月横。 “呦,还急了,难道小爷我说得不对吗?两个江湖上成了名的侠客,还有那两个半吊子,连个臭贼都抓不住,说你你还急眼了,挨打要立正知道嘛?”唐月横心高气傲,断然不会买苦面佛的帐。 “我看你是讨打!”苦面佛心知唐门势力,哪怕是其身后站着十位唐门长老,碍于面子也不能被眼前这个乳臭未乾的娃娃用言语激将住,举起禅杖就要对着唐月横劈下。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在这山中如履平地,近乎于幻影般闪身过来,抬手抓住苦面佛的举起的手臂,伴随着苍老的声音:“禅师莫要动怒。” 苦面佛只觉得眼睛金光一闪,手臂已经被人牢牢抓住,动弹不得心中不由得大惊,定睛一看,只觉得如梦幻一般:“唐……唐老门主?” “不错,正是老朽。”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唐门上代老门主,唐震。 唐震转头怒斥唐月横:“横儿,我告诫你多少次了,出门在外要低调,世界上比你高强的人有的是,东海比武那个徐青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还不向禅师赔礼!” 唐月横心里不服气,嘴上也不敢跟祖父顶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对着苦面佛施礼赔罪。 苦面佛心中虽然不悦但也不敢在自己师父一辈的唐震面前表露出来:“没事,没事了,哈哈哈。” “禅师一行人来此深山所为何事?”唐震问道。 “回唐老门主,奉朝廷命令捉拿江洋大盗,徐云。”苦面佛毕恭毕敬的回答。 “哦,这样啊。”唐震点了点头:“那徐云斩杀了我唐门几位金甲将,我也有意将他捉来问罪,不如你们先回去,这事交给我唐门处理,怎么样?” “这……”苦面佛听闻面露难色。 “嗯?”唐震脸色一冷,霎时间苦面佛如坠身九幽冰窖一般。 “也好,有唐门处理此事再稳妥不过,那就有劳唐老门主了,如果没别的吩咐,那我们就告辞了。”苦面佛虽然脾气不好,但他不傻,眼前的唐震,莫说用暗器,但凭一只手就不是他所能抗衡的,再者唐门亦正亦邪,在江湖中行事素来霸道,不用他出手,就他身后的银袍长老想灭这几个人都是片刻之间,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走为妙。 唐震一挥手不再搭话,眼见苦面佛几人快速退去,转头看着唐月横:“你确定他会来?” “爷爷,一定会,那凶器的零件只有唐门的陨铁能锻造出,我已经放出风,在鹰愁涧上崖顶会武,想那痴人必定会来!”唐月横躬身回答。 “嗯,很好,这孩子,我也有好多年没见过了啊……”唐震言语中满是唏嘘。 “爷爷,那徐云怎么办,他应该就在不远处。” 唐震一笑,对着徐云藏身的方向说道:“小子,出来,还需要老夫亲自请你吗?”别看这句话音量不大,却充满内力,洞中藏身疗伤的徐云早已经洞悉外面的一切,却也觉得胸中气血一阵翻涌。 都是如武圣一辈的绝世高手,徐云索性也不再躲藏,起身踉跄的走出洞口,看着不远处的唐门众人。 “斩我过半金甲将,小子,也算有本事,这笔账,你打算怎么办?”唐震饶有兴致的问道。 “哼!”徐云不屑:“你手下金甲将滥杀无辜,花甲老人手无缚鸡之力惨死镖下,我替天行道,何谈什么帐不帐的!” “嗯!好!有骨气,有你爷爷当年风范,哈哈哈。我唐门正好缺个机关试验人偶,看你功力到了化境,正好,正好。待我处理完事情,跟我回唐门,哈哈哈。”唐震大笑起来:“不知道九泉之下徐震林那老贼知晓他孙子被我抓去当人偶,会作何感想,哈哈哈哈。” 不待徐云反抗,银袍长老一拥而上,点了徐云的穴道,将其抗在肩膀上,跟着远去的唐震祖孙俩向远处疾驰而去。 鹰愁涧崖顶,狂风凌冽,顾名思义,这脚下的山涧就连鹰也飞不上去,足见其之深,唐门众人负手站立,静静等待着什么人。 猛然间,那狂风肆意呼啸中多了几分寒意,唐震眼神轻眯,唐月横也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斤镖,十名银袍长老们更是如临大敌。待看向来时路,只见一道纤瘦的身影抱着一名身材婀娜的女子一步一步走来。 待这人走至近前,将怀中女子立在身旁,来者非别,正是苏轲,身旁的,正是唐门乃至江湖神兵排行榜的第一杀器,机关‘罗九玉’! 第一百回 魂魄飞,鹰愁涧大盗坠崖 苏轲阴冷的看了一眼唐震,又看了看被绑在悬崖顶树上的徐云,眼神中一丝诧异闪过,随即看向唐月横与一众银袍长老:“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当然,不过看你有没有命取!”这时的唐月横横眉冷目。 “哼。”苏轲一脸不屑:“那么说就是食言了。” 一旁的唐震看着一脸敌意的苏轲,嘴角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跟你这种叛徒有什么道义可讲!众长老,助我擒下这反贼!”唐月横轻喝,随机翻手一记斤镖直奔苏轲面门打去。 苏轲见状也不再多言,抬手折扇展开,轻松化解,随即挥舞折扇辗转腾挪如千手观音,那数之不尽的暗器自苏轲折扇、手中发出,无差别攻击至唐门众人。十名银袍长老也不再旁观,皆是各拿出兵器配合唐月横围攻苏轲。 徐云看着眼前的混战的众人,又看了看一旁观战的唐震,不由说道:“这苏轲功力大有长进啊,喂,老唐头,我看你那十个什么长老要擒住他挺费劲啊。” 唐震瞪了徐云一眼:“小崽子说话如此无礼,你就不怕老夫顷刻间毙了你的命。” “哈哈哈,你应该不能,不是说还要把我做什么人偶吗?那是什么玩意?给我讲讲。”徐云满脸不在乎。 唐震冷哼一声:“那就让你做个明白鬼。”随即转头关注着不远处的混战:“人偶,是我唐门独家机关绝技,顾名思义,讲活人炼成行尸走肉一般,使其肉体筋骨可承受百刃之伤而不损。但人偶保留生前执念,这执念恰恰会成为控制者驯化人偶的利器,一般人偶的执念会维持百年,百年后,也终究会消散。”唐震说道这里,转头看向徐云,双眼泛出精光:“恰巧你这种,最为合适,若是成功炼制而成,将会是不次于‘罗九玉’的存在,届时我唐门将再续辉煌。” “唐老贼,你唐门罪当挫骨扬灰!”徐云听罢一阵恨意翻涌:“那‘罗九玉’也是被你唐门生生炼化的!世人都知你唐门机关术举世无双,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种损阴丧德的勾当!” “不不不。”唐震笑道:“人偶取材极为重要,非十恶不赦之人不足以取,像你这种举世通缉的人,于情于理,我唐门若真成功将你炼化,那也是功德一件,哈哈哈哈。” “做梦!”徐云恶狠狠的看着唐震,奈何重伤再身,加之束缚无法挣脱,若是眼神能杀人,唐震怕是已经死了不下千百回。 唐震不再理会一旁恨恨的徐云,转头看着焦灼的战团,但见苏轲操控着‘罗九玉’加之手中折扇辗转腾挪,远近缠斗,面对唐月横以及唐门十名银袍长老丝毫不落于下风,准确的说,十名长老围攻的是由苏轲操纵的唐门古往今来第一凶器‘罗九玉’。反观唐月横隐隐倒有退败之势,但依旧咬牙坚持。 唐震心中微有所感,苏轲乃是唐门近百年天资最聪慧者,虽为外门弟子,但其所学所得远超内门,也最深受自己喜爱,无数个日月由唐震亲自教导,却没想到这苏轲竟为了‘罗九玉’这等死物机关叛出唐门,同时还夹杂着对唐门浓烈的怨恨,可惜了这绝世好苗子。再看唐月横,也是继苏轲之后的卓绝天资武者,其体魄与心智都有着同龄人无法逾越的鸿沟,就是这心性太过高傲,以至于目中无人,出了自己连他爹都不放在眼里,自小被苏轲的影子所笼罩,也是立志并无时无刻不在向自己证明其才是唐门百年来第一翘楚,这个高傲心性,若得不到控制,假以时日,定会吃大亏。 正当唐震感慨着,此刻战局突变,但见苏轲控制的‘罗九玉’猛然间停止了辗转腾挪,而是闪身门户大开,以一挡十,各种兵刃与暗器皆打在其身躯之上,而苏轲则放弃了手中丝线自‘罗九玉’一侧窜出,手中折扇尖刃横扫唐月横脖颈。这一变故太快,只在一瞬间,就连那十名银袍长老都没反应过来。 唐月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吓得一惊,但一瞬间也有应对之法,挥着手中武器‘灭仙笛’抵挡的同时闪身后撤,苏轲一击不成不依不饶,人在半空中翻滚身形,接连数十道暗器打出,皆奔向唐月横周身要害。 唐月横虽说天资聪慧,奈何年龄尚浅,单打独斗怎能是久经生死下苏轲的对手,堪堪躲过十几道暗器,正翻滚起身的唐月横眼看着还有三只飞刀闪着寒光近在咫尺,眼看着就扎在自己咽喉及前胸,顿时浑身冷汗如雨下,慌张失措,一瞬间打闹一阵空白。 “乒”“乒”“当”,三声清脆的玄铁撞击声音响起,唐月横面前的飞刀落地,原来是一旁的唐震出手,抬手飞出暗器将三只夺命飞刀击落。 一切都在转瞬间,苏轲眼看唐震出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身收回‘罗九玉’掉头就逃,同时还不往打出几颗轰天雷与数十每飞刀,或许是有意,正有一柄飞刀打在绑住徐云的绳索上,绳索应声而短,徐云也借此脱困,强忍伤势背着日月刀也与苏轲一起奔逃。 眼见苏轲与徐云逃窜,唐门众人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没等二人跑出去多远,唐震一马当先率先出手,其身形不知比二人快了多少倍,一掌拍在苏轲后背,苏轲抱着‘罗九玉’大吐一口鲜血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十数丈远。徐云见状大喊一声,回头见唐震单掌袭来,咬着牙与唐震对轰了一掌,就这一掌,徐云右臂骨骼尽碎,唐震一掌过后又一掌击在徐云的胸前,一股霸烈的力道打进其体内,徐云一声闷哼当时双眼发黑,几近晕厥,晓是浑身经脉被唐震打断,瘫软在地。 再看苏轲,唐门众人将其捆绑起来,而徐云则是被当做废人一般丢回了崖顶。 “苏轲,你可知罪。”唐震声音不怒自威。 苏轲嘴角躺着鲜血,恨恨的看着唐震不作声。 “也罢。”唐震长叹一声,见苏轲并无悔改之意:“当年我授艺于你,今日就由老夫收回。” 说着唐震伸手正要击在苏轲丹田处,只听唐门长老一声大喊:“老门主!小心凶器!”唐震一惊,转头看向不远处原本倒地的‘罗九玉’,此刻‘她’已然站起,如真人一般踱步行走向唐门众人,其双眼闪烁着红光。 “毁天念?!”唐震一脸不可置信,转头看向苏轲:“你居然与她修成了‘毁天念’?!快阻止她,你想死不成?!” “哈哈哈哈……”苏轲大笑起来,嘴里不断咳出鲜血:“我整日如此与死有何区别?临死之前把你这老贼拉着,也不枉我白来人世一趟,你欺骗我时,就应该想到今天……” 唐震眼中明显出现了慌乱,他知道这‘毁天念’是操控者对人偶玉石俱焚的招数,但他没见过,自他出生以来就没见过,只是听长辈说过这种招数,机关人偶的自爆加上操控者有意为之,其威力不亚于数万颗轰天雷同时引爆,若真用出这种招式,怕是这崖顶都会被炸的平地下降三丈,方圆十里之内绝无生还迹象的可能。 看着唐震眼中的惶恐,苏轲放肆大笑。 “跑!快跑!”唐震大吼起来,满头的银发无风自动,额角青筋暴起,不等他的话音落下,只见‘罗九玉’居然口吐人言,声音仿佛由千百年前传来,空灵梦幻:“唐门……灭……” 这时的徐云早也看出端倪,武者天生的本能让他察觉到自他下踏江湖以来巨大的危险,不敢多想,强忍剧痛翻滚至悬崖边缘,看了看下面的万丈深渊,心道下面也许有一线生机,总比被炸个魂飞魄散强,徐云一咬牙纵身掉入鹰愁涧。就算提前作足了准备,但行动也稍微缓了一些,被‘罗九玉’爆炸波及震得半边身子血肉模糊,口中鲜血奔涌。 急速坠落的徐云在失去意识前恍惚中看到头顶的悬崖地动山摇,如天崩末日一般爆炸,乱石山土横飞…… 第一百零一回 寻燕记,陈无双锦衣夜行 建文元年七月,燕王遣使入京师金陵奏事,使者被齐泰等审讯,被迫供出朱棣的异状,于是朝廷下密旨,令张昺、谢贵逮捕燕王府的官属,张信逮捕燕王本人。但张信与其母讨论之后,将此事告知朱棣。于是朱棣和姚广孝等进行举兵的谋划,令张玉、朱能将八百勇士带入燕王府中潜伏,以待变故。张昺、谢贵得到朱允炆密诏后,于建文元年初四带兵包围了燕王府。朱棣假意将官属全部捆缚,请二人进府查验。二人进府后,朱棣派出府内死士将其擒获,并连同府内叛变的葛诚、卢振一同处决。当日夜里,朱棣攻下北平九门,遂控制北平城。 朱棣以《皇明祖训》中:“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为理,指齐泰、黄子澄为奸,须加诛讨,并称自己的举动为“靖难”,即靖祸难之意起兵。 朱棣反书至南京,朱允炆祭告太庙,削朱棣宗室属籍,废为庶人。决定起兵讨燕,在真定设置平燕布政司。 这密云不雨的天下局势以燕王发起的“靖难”正式打响。 初起兵时,燕军只据北平一隅之地,势小力弱,朝廷则在各方面都占压倒性优势。所以战争初期,朝廷拟以优势兵力,分进合击,将燕军围歼于北平。朱棣采取内线作战,以部将郭资戍守北平,迅速即攻取了北平以北的居庸关、怀来、密云和以东的蓟州、遵化、永平等州县,扫平了北平的外围,排除了后顾之忧,便于从容对付朝廷的问罪之师。 经过明太祖大肆杀戮功臣宿将之后,朝廷也无将可用,建文帝只好起用年近古稀的幸存老将长兴侯耿炳文为大将军,驸马都尉李坚为左副将军,都督宁忠为右副将军,率军十三万伐燕,数路并进,号称百万大军,同时传檄山东、河南、山西三省供给军饷。耿炳文率军在八月十三日到达真定,并分兵于河间、鄚州、雄县,为犄角之势。 八月十五日,圆月中秋。自古为重要佳节之一,圆月也素有团圆之意,尤其是在外行军打仗的的明军,此刻更为思亲。 雄县明军主将王怀珍严于律军,平日里恪守老帅耿炳文军令,但其一生最大的毛病就是嗜酒如命,军中不可饮酒这是大明铁律,平日里也是趁着没人偷偷喝上几口。但今日是中秋佳节,腹中馋虫翻涌,为压制饮酒欲,亲自在教军场训练士兵。明军大多新军入伍,也有寥寥数众跟随过洪武大帝南征北战,现也是风烛残年,两个多月的行军交战早已经苦不堪言,恰逢中秋也不得歇息,军中怨声载道,却也敢怒不敢言。 天色将晚,最后一点夕阳的余光消失于大地,圆月尽显风姿。伴着飒爽的秋风扶过,使人倍感清凉。 军营不远处一名锦衣少年骑着骏马从远处行来,身后跟着十多名素衣打扮的仆从,每名仆从都推着一辆独轮车,一路上敲敲打打,嘴里不停吆喝着什么,使得驻守哨岗的士兵甚是疑惑。待离近了观瞧,推车上贴着偌大的“酒”字,待仔细盘问后,根据头前引路的锦衣少年回答,却是一家名为鼎元居的酒楼派来送酒肉的队伍。 “军爷!辛苦了各位军爷。”锦衣少年双手抱拳赔笑:“我奉驻扎在河间耿元帅之命特来给众位军爷送来酒肉,慰各位将士行军之苦,以解中秋思乡之情。” 哨岗驻守的士兵看到满满几推车的酒肉,双眼忍不住泛光,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但没有主将王怀珍的命令也不敢行冒然举动,长枪一横:“你等着,我去通秉一声,如确有此事你们只管将酒肉抬进来。” “得嘞!小的在外候着。” 哨兵转身走进军寨,一路上心里高兴,看来主帅还是通情达理,知道我们这些年轻将士行军打仗辛苦,还特意送来酒肉慰赏三军。 正走着发现在军中巡视操练方阵的王怀珍,三步并两步跑上前去:“报!报将军,军寨外来了一队人,说是奉耿老元帅之命,特意送些酒肉来慰问将士。” 听到禀报,王怀珍先是心中一喜,接着眉头一皱,哪里来的这些酒肉,耿帅并无此命,莫不是敌军的计策?想到这里:“带我去看看。” 王怀珍来到哨岗处,见一锦衣少年牵马站立,这少年身材高挑,生得俊俏,浓眉大眼,双目如浩瀚星海,但这一身锦衣又显得市井富人之态,看模样说不上是城中哪位公子哥。在看去身旁排着十五辆独轮车,车上都是酒坛肉屉,那酒味隔着木桶都透出阵阵桂花香,若是在平日,王怀珍定会不疑有他,二话不说先抱起一桶来个痛快,可正值两军交战之际,突兀送来酒肉,不免让人产生怀疑。 “我且问你,你说你是奉耿帅之命,可有军机手谕?”王怀珍点手唤锦衣少年。 少年见主将问话,不敢怠慢,连忙近前抱拳鞠躬:“回将军,小的并无手谕。” “哼!”王怀珍心道此举简直是此地无银:“那我如何信你?莫非你是敌军派来的细作,想以酒肉使我军松懈,进而袭营不成?!” “哎呦我的将军啊,小的真是冤枉啊。”少年面露惶恐:“是你们的人让我送酒肉来的呀,将军啊,我刚刚从鄚州军营送完酒肉过来,我可不想因为这差事丢了脑袋,您要不信,我走就是了,只可惜了这整整十五车的酒肉。” “张保?”王怀珍一脸疑惑,张保为耿帅偏将,这少年能道出名字应是确有此事,但也不能轻信,随即制止将要回走的少年:“且慢,你说张保所差可确有此事?” 少年一脸无奈:“打死我也不敢欺骗将军啊,我们鼎元居酒楼在河间府远近闻名,我拿着我们家的招牌撒谎,不说您要了我的命,就是回去了我爹也得打死我啊!” “哼,量你也不敢!你在这候着!来人!”王怀珍向身后一队的士兵喊道:“将这几人看守住,去一骑兵前去河间营地打探,待核实无误就放了他们。”王怀珍再嗜酒如命,也不敢犯在军中大肆饮酒这掉脑袋的大罪。 “我……”少年刚想辩解,再看手拿长枪围过来的士兵,一脸凶神恶煞,悻悻的将下半截话咽了下去。 “得令!”一骑快马领命飞奔而去。 河间与雄县的距离快马加鞭也得一个时辰的路程,这一来一回便到了戊时,在雄县大营中将士们心心念念的盼望下,那探马骑兵头顶着圆月一骑绝尘赶了回来,这形象在王怀珍眼里无限放大。 “报!报将军,耿帅有令,正值佳节,三军共赏,可适当休整。” 听闻得报,王怀珍内心大喜,也少许放松了警惕,满脑袋桂花香的他别的倒没听进去,就听到“三军共赏”这几个字,心道中秋赏月,赏月得怎么赏,举杯啊,哈哈,耿老帅还是含蓄,知我好酒,又不想破坏军纪,故而说的这么含蓄。想到这里转头看向一旁因等待昏昏欲睡的锦衣少年,横眉怒目:“我且问你,耿帅并无此饮酒令,你大胆前往我军中送酒肉,欲意何为?!” 锦衣少年听得将军问话,面露尴尬:“将军息怒,这……小的有私心,咱大明朝出了个反王,当地百姓深受其害啊,尤其是我们这鼎元居,在咱河间府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平日里那反军来吃喝净是白食,动辄打骂伙计,咱老百姓是心向着朝廷的,对当今圣上无不顶礼膜拜,小的……小的这不想着今日中秋,谁人不饮忘忧啊,带了些我们鼎元居头等的桂花酿给众军爷增增士气,以后平定了叛乱,我们鼎元居也脸上有光啊!将军不许小的这就差回去!”少年转头看向伙计连忙挥手:“快快!推走推走!” 王怀珍本就是嗜酒之人,眼见伙计们将酒肉推走,那飘远的桂花酿无时无刻不勾引着胃里的酒虫,转念一想:老帅虽说不可饮酒,但少饮些许也误不了什么大事。想到这里抬手唤少年:“且慢!你先把那酒挨个尝一尝。” “得嘞!”锦衣少年一听闻喜上眉梢,让伙计打开酒桶,拿着酒瓢挨个喝了起来,顿时扑鼻的酒香弥漫在军寨前,引得人食指大动。 片刻,少年尝完了酒,三分醉意也涌上眉头。王怀珍见并无异样,大手一挥,命手下士兵将酒肉推进军中。 月光皎洁,山岗上人头攒动。 “嘿!三叔,我回来了!您说的没错,那王怀珍果然是个酒鬼。哈哈。”说话的正是兴奋走来的锦衣少年。 这锦衣少年并非旁人,正是昆仑派紫发剑魔座下首席大弟子,无双侠客,陈无双。陈无双早在数月前奉师命下山历练,恰逢燕王举旗靖难,尽管陈年坤告知不可参与王室之争,但少年心性总是凌云壮志,逢乱世必要崭露头角,也全然忘记了师父的嘱托,最终决定投入燕王麾下,成就一番美谈。 “哈哈,真有你小子的!若今晚袭营成功,老子在燕王面前给你请功!”徐沧海爬在高岗上低声笑道。徐沧海心中也是得意,这王怀珍与自己打过几次交道,知其嗜酒如命,加之军师姚广孝深谛人心,特派陈无双打着酒楼旗子送酒肉,就算王怀珍请命耿炳文,耿炳文也会心知三军劳顿,恰逢中秋,断然不会苛刻相待,只晓得是王怀珍借机抱怨而已。 “多谢三叔!”陈无双说道,陈无双本就与徐搏、徐青、徐风小哥几个年龄相仿,这几日几兄弟形影不离,相处融洽,便也随着一起叫三叔。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雄县城内张灯结彩,烟花炮竹四起,各展绚丽,丝毫没有被这场“靖难”破坏了中秋雅兴。 城外的明军大营也是篝火成堆,将士们将盔甲兵器脱落一边,看着城内高空绚丽的烟火与天上的婵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 钟万亿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饭菜,长枪丢在一边,他是岗哨的士兵,还有几个也是分布在军营八面站岗放哨,都为他们备好了饭菜,但不许饮酒。看着军营内欢声笑语的士兵们,一脸的妒忌:“哼,多吃点,打仗还得你们这些人第一个往前冲,小爷我就在后面混混就好了。” 说着将手中的鸡腿放在嘴里恨恨的咬了一口,他本是二十出头,每日在家游手好闲,不是混迹宝局便是惹是生非,让其父母操碎了心。每当父母责备这小子也有话说:您当初给我起名万亿,不就是希望我家缠万贯吗?您儿子别的不行,要想达到您二老的预期,不去宝局怎么行。每当这般撒泼耍皮,管叫钟老爷子大病三日。老爷子颇为无奈,好在京城中有个不入品的当官的弟弟,拖尽了人情送进了钱财,才给钟万亿寻了个当太平兵的差事。哪成想前脚刚入伍,就发生叛乱,朝廷一道平燕圣旨,这钟万亿就随军开赴前线。也是不成器,训练训练不行,累活也干不动,好在钟万亿嘴皮子厉害,千般讨好百夫长,混了个放哨的岗位,也落得清闲。 吃得正香,忽然发现一旁的长枪轻微颤动,正疑惑之际,忽然听闻马蹄声阵阵,随即一发炮弹带着呼啸声正打在身旁的哨楼上。 “轰——”木制哨楼被炸的粉碎。 “袭营!!!叛军袭营!!!” 第一百零二回 翻江河,小龙神大显神威 刺耳的警哨响起,惊醒了正在开怀畅饮的雄县的大营,众将士顿时慌乱一团,有翻滚着找盔甲的,有嘴乱中找兵器的。也不管身边是什么,拿起来就用来防身,但此刻也为时已晚。 只见徐沧海一马当先率领着五千骑兵冲进大营,手起刀落接连砍翻十余名兵将,身后的燕军骑兵也不逞多让,大喊大叫着如虎入羊群一般马踏敌营。雄县大营人仰马翻,一些来不及披挂上马的将士猝不及防之下成了突然从四面八方冲出来骑兵的马下冤魂。 “啊!”王怀珍大惊失色,他已经喝得微醺,眼看着大营乱作一团与还在源源不断出现的燕军骑兵,心中悔恨不已:“这酒误我性命!” 他一边竭力制止着大营内的士兵不要乱,一边命人点燃了烽烟,那是与鄚州的联络信号,作为相互照应之用。 王怀珍醉醺醺的跑回大帐,手忙脚乱的穿起盔甲,整要拿起兵器,只觉得兵器架一阵抖动,伴随着疾风,他猛然间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被一股巨大的推力击中,惨叫一声倒地,鲜血从嘴角流出。 这时陈无双背着双手笑眯眯的走了进来:“王将军,我的桂花酿好喝吗?” 再说鄚州大营,哨兵接着远眺突然发现雄县烽烟四起,不敢怠慢,连忙禀报主将。鄚州主将赵安也不拖拉,清点部队只留部分士兵做防守就向雄县驰援。 鄚州驰援的明军风驰电掣一般在通往雄县的管道上飞奔,主将赵安快马加鞭,恨不得肋生双翅心急如焚。王怀珍是他的同窗好友,相交甚好,曾一起跟随老帅耿炳文南征北战的副官,甚是勇猛。太祖平定天下后两人时常聚会饮酒,在这十多年的太平日子里两人的武艺也荒废许久,虽说时常操练,但心境与曾经战时大不相同,武艺也不进反退,这次两人被耿炳文提为主将,跟随老帅一起出征,本没拿着这次平燕当回事,觉得明君号称百万伐燕,声势浩荡,燕军才几万人马,很快便能平定叛乱,他心里还挺美,想着临老还能提个将军,班师回朝时定会大受功禄。谁成想与燕军交战几场,并非他想的那么容易,燕军整体实力超乎他的想象,一点都不像他们这些太平兵,试想经常纵马漠北的燕军,岂能是他们这群太平兵能抗衡的。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加之与王怀珍的友谊,不由得他不火速驰援。 就在赵安策马疾驰之时,借着月光猛然间看到前方抻起明晃晃的绊马索,此刻若想勒住马匹已然来不及,只得胯下用力一夹战马肚子,这战马也是心领神会,前蹄高高抬起一跃而过,紧急之下连跨三道绊马索,最终被赵安勒住,停了下来。 但身后那些骑兵就没那么幸运了,猝不及防之下被绊得人仰马翻,就在一片慌乱之际,一阵阵破空声响起,密密麻麻的箭雨夹杂着秋风呼啸着射向鄚州援军。有些来不及躲避的士兵当场伤于箭下。 顷刻之间,援军损失惨重,这时只听一道闷雷般的撞击声响起,斜刺里杀出一匹漆黑如墨的战马,紧跟着管道四面八方伏兵四起,但见为首这员小将,头顶熟铜狮子盔,身披百战将军铁锁甲,胸前斜挂着护心镜,手里拿着两柄与身体极其不协调的擂鼓瓮金锤。 小将并非旁人,正是辽东城静街小太岁,徐搏,身后跟着曲威曲猛两兄弟。正是奉军师之命带领三千铁骑埋伏于此。 看着惊魂未定的明军,小太岁两柄大锤一晃:“呔!前……前方敌军还,还不放下兵刃,束手……束手就擒,如……如若不然,休,休怪小爷手,手中大锤……锤不客气!” 赵安手握长刀端坐马上,他着实也是吓了一身冷汗,这时打量着眼前的小将,心中轻蔑,催马上前,长刀一指:“小娃娃,小小年纪为虎作伥,识相的丢盔卸甲,免得人头落地!” “哟!”徐搏一笑:“奶奶的,你这……你这家伙,比我、比我还唬人。来来来,小爷,赏……赏你几锤。” 赵安也是气盛之辈,不再搭话,催动战马一声暴叫挥刀向着徐搏劈砍而去。 徐搏眼见长刀砍下,不敢怠慢,一拨马闪身躲过,顺势右手大锤上撩,“当啷”一声打在赵安的大刀之上,这赵安只觉得虎口撕裂般剧痛,一个没抓稳,大刀脱手而出,心中巨骇,看这其貌不扬的小娃娃居然有如此神力,不敢再战,拨马就要逃回本阵,小太岁哪里能让他逃跑,胯下一催战马,万里烟云兽如同闪电一般眨眼之间蹿到赵安近前。 “你,你你给我留,留着你!”小太岁一较力,大锤猛得拍向赵安后背,赵安耳听背后恶风不善,到底是老将,取舍果断,一翻身滚下战马,可怜那四足兽,活生生被徐搏一柄大锤砸成肉泥。 曲威曲猛两兄弟催马上前将赵安擒下,身后士兵摇旗呐喊缴械不杀。 明军见主将一个回合不到便被敌军擒住顿时士气颓败,也难怪,过了十几年太平日子的赵安哪里是双手一较千斤之力那小太岁的对手,皆是慌乱了阵脚。 赵安的副将一见己方阵脚大乱,连忙稳顿军心:“别慌!他们才多少人,我们近万将士岂能被这黄口小儿吓住。将士们!跟我上,救主将灭反贼。” 士兵们看着己方在人数上占尽优势,勇武者皆是持兵刃冲上,两方人马顿时杀做一团。 小太岁带领曲威曲猛犹如虎入羊群,一锤一个,眨眼间鲜血染红了手中瓮金锤。还是那句话,那明军士兵多数为新征入伍的大头兵,参加过战争的老兵也是寥寥无几,怎能是久经杀伐的燕军对手,别看近万人的援军,短短两刻钟就被这三千铁甲骑杀得七零八落,阵脚大乱。有不少恐惧的士兵丢掉兵刃跪地求降,也有五个一群十个一团的负隅顽抗,皆被铁甲骑斩杀。 简短来说,这次伏击鄚州援军的战斗获得巨大胜利,以三千铁甲骑收编了整整六千军队,而雄县那边徐沧海也是大获全胜,父子俩得胜还师。 就在次日,燕军大营喜气洋洋,皆是为昨晚中秋夜这场漂亮的袭营伏击战喝彩。燕王本人也是高兴至极,就在中军大帐与军师等众将商议下一步的战斗时,忽闻有明军来降。 来者名唤张保,进了大帐纳头便拜:“参见燕王千岁。” 朱棣心中一喜,这张保乃是耿炳文部将,与张信为兄弟,奉命抓捕燕王又私下报信的就是张信,两兄弟权衡利弊之后,选择追随燕王,今日张保也是借着巡营为由偷偷来燕军叛降。 燕王心存感激其兄报信之恩,连忙将张保扶起:“张贤弟,你能来弃暗投明,我深感荣幸!你兄张信近来可好?” “燕王高看小人了,家兄尚好,建文帝宠信佞臣,恰逢你千岁奉先皇旨意清君侧,我愿誓死追随千岁!” “好好好!”朱棣大喜:“快与我说说耿炳文军队的情况。” 张保来到中军大帐的行军沙盘前,详细的给透露了明军的情况,告知朱棣耿斌文的部队分驻在滹沱河两岸,军数八万。 半晌,众将听完张保叙述,皆是沉默,别看昨日大胜,但明军的数量远超燕军,又在河间府,人数、地理上占尽了优势,看来这次的仗绝非想象中那么容易。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旁边一直闭目的黑衣僧人睁开了眼睛,看着燕王道:“燕王不必多虑,贫僧有一计可施。” “哦?快说说!”朱棣与众将一听便来了信心,他们知道,军师姚广孝不开口则已,若是开口,定然会妙语连出。 只见姚广孝看向降将张保:“张施主,这计策还要以你为引。” 张保一听,刚归降就有战功可立,自然欣喜,连忙应承:“圣僧尽管吩咐就是。” “你先回去,对耿炳文说‘雄县、鄚州大败,二十万燕军将至。’以打击其士气,迫使耿斌文合兵一处。”随后姚广孝对着朱棣说道:“千岁,耿炳文沉稳贪生,得知此信必定将南岸的士兵调过滹沱河,我准备派一众水性好的将士,埋伏于河中芦苇荡,带兵将船只过往之时,于水下凿漏船只,以便击垮少数明军,为我方大部队减轻压力,同时再举全军之力决战无极县。” 燕王听闻面露肯定:“军师攻心之计甚妙,但您也知道我军纵马漠北,这惯水性之兵我军中鲜有,不知何人合适。” 姚广孝一笑:“燕王疏忽了,听闻徐将军有位贤侄,人称闹海小龙神,其纵横八百里松江水域,翻江倒海,本事可是大着呢,是徐将军。” 说罢转头看一旁的徐沧海,徐沧海听闻军师所言,连忙应承:“没错,这小子就在我的账中,和我那不孝子厮混,正犯愁着给他找点事儿干,整好借这个机会也让他去立立战功,哈哈哈。” “哦?”朱棣听闻眼睛一亮:“若真由此能人异士,待战后我重重有赏!” 徐沧海领命,众将再次将计划与行军路线谋划一遍不再细提。 再说明军大营,耿斌文见张保急匆匆的跑来,其脸上尽显慌张。 “报!报元帅!我们在雄县与鄚州的士兵被……被……” “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快说!”耿炳文眼见张保慌张神色心道不好,一拍帅案呵斥道。 “被燕军击溃,两处军队全军覆没……”张保低头禀报道。 这一消息顿时惊得耿炳文不知所措,心道我四万大军就这么被朱棣消灭了,这燕军真乃神兵不成?!账中的众将士听闻俱是心生此感。 没等耿炳文回过神来,张保继而奏道:“耿帅!经我此次巡营探查,燕军能有二十万众,此刻整集结军队,貌似……貌似准备奔着我们的驻地前来决战。” 耿炳文听闻更加惊慌失措,心道二十万!我全部军队才十三万左右,而且部队还分组滹沱河两岸,不行,必须要兵合一处,以应对燕军攻势。 不出姚广孝所料,耿炳文连忙传令掉南岸士兵过河备战。 秋风如同刻骨刀一般吹在明军的脸上,明军多数为南方人,其地温暖适宜,哪里受得了北上的寒温,尤其乘船渡着滹沱河,河边上吹来的秋风更加寒人,有不少士兵打起了冷颤。 就在船只行至河中间时,忽然有士兵大喊:“船……船漏水了!” 不出片刻,五六十艘运输木船皆是大量渗水。 要知道,明军也在搭设浮桥,桥终归是承受不住大量士兵行走,每次也仅仅是一队列过河。为了节省时间,有的临时征调老百姓的渔船过河,河间府这滹沱河,渔村居多,渔船也颇多,过桥终究是没有坐船快。 南军大多数都是旱鸭子,不会水,顿时慌了神,这是河中间露出一个人,笑嘻嘻的看着船上慌乱的明军,正是闹海小龙神徐风,小龙神看了一会儿,嘴中底笑道:“再给你们上一记猛药,让你们尝尝这滹沱河水有多甜!”说着一个猛子又扎进河里,游到一处木船底,手中挥着分水刺,犹如浪里白条一半游走在各个木船下,继续大肆破坏船体。 五六十艘渔船无一例外,全部沉河,也有些会水的明军奋力向对岸游去,但那怎么能快得过以龙神冠名的徐风,被徐风在水中赶上一刺贯穿心脏死于非命。 徐风仿佛化身水中凶兽,霎时间以一己之力将明军鲜血染红了滹沱河面,他回头笑看河面上落水的明军,恐惧的挣扎哀嚎一片,整个滹沱河仿佛成了人间炼狱一般。 第一百零三回 收大宁,玉马河刀屠截燕 八月二十四日,燕军到达无极县。从樵夫和明军被俘士兵处得知敌情,于是燕军发动决战。 这一战几乎成碾压之势,燕军于滹沱河北岸大败明军的主力部队。耿炳文逃入真定城中,闭门固守。燕军攻城三日不克,还师北平。 建文帝听到耿炳文军败,根据黄子澄的推荐,任曹国公李文忠之子李景隆为大将军,代替耿炳文对燕军作战。 李景隆本是纨绔子弟,素不知兵,“寡谋而骄,色厉而馁”。建文元年九月,李景隆至山东德州,收集耿炳文的溃散兵将,并调各路军马,共计五十万,进抵河间驻扎。当朱棣侦知李景隆军中的部署后,笑道,兵法有五败,李景隆全犯了,其兵必败无疑,这就是政令不修,上下离心;兵将不适北平霜雪气候,粮草不足;不计险易,深入趋利;求胜心切,刚愎自用,但智信不足,仁勇俱无;所部尽是乌合之众,且不团结。为了引诱南军深入,朱棣决计姚广孝协助世子朱高炽留守北平,自己亲率大军去援救被辽东军进攻的永平,并告诫朱高炽说:“李景隆来,只宜坚守,不能出战。”朱棣还撤去了卢沟桥的守兵。 朱棣这一招果然灵验,李景隆听说朱棣率军赴援永平,就率师于建文元年十月直趋北平城下。经过卢沟桥时见无守兵,禁不住欢喜,说:“不守此桥,我看朱棣是无能为力了。”这时朱高炽在北平城内严密部署,拼死守卫。李景隆则号令不严,指挥失当,几次攻城,皆被击退。南军都督瞿能曾率千余精骑,杀入张掖门,但后援不至,只好停止进攻。又因李景隆贪功,要瞿能等待大部队一起进攻,错过了时机。燕军则因此得到喘息,连夜往城墙上泼水,天冷结冰,待到次日,南军也无法攀城进攻了。吴高怯懦,不敢应战,退保山海关。 朱棣解救永平之后,于诸将商议道:“以往我巡察塞上时,见大宁诸军十分剽悍。如果能获得大宁,截断辽东,采用边骑助战,大事可成!”几分商讨过后,便决定率师直趋大宁。 大宁城,位于辽东以北,属宁王朱权藩地。宁王朱权,为朱元璋第十七子,洪武二十四年封于大宁,二十六年就藩,时年才二十三岁。其完美继承了朱元璋的基因,英勇善战,所统领封疆数十城,广千余里,带有甲兵八万,战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更是骁勇善战,曾多次回合诸王,尤其是四哥燕王出塞作战,远征漠北。同时朱权多才多艺,更善古琴。要说大明朝最有实力的藩王,非燕、宁莫属,也是建文帝的心头大患。 十月初六,燕军经小路到达大宁城下,朱棣命部队驻扎城外三十里处,随后单骑入城。 宁王府前,朱棣下马驻足,但见这府邸比之自己的燕王府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气势恢宏。正观望之际,只见府门大开,一青年从府门内一路小跑过来,身后跟着一众家丁,离着老远就呼喊起来:“四哥!好久不见!哈哈哈。” 来人正是宁王朱权,朱棣细细打量,但见朱权身穿朱色罗绸丝刻金银如意云纹大氅,脚踩黑金断纹靴,身材魁梧,眉宇之间尽显英气。朱权与朱棣关系甚好,镇守边疆是又常联合四哥远征漠北,朱棣为人可亲,也对比自己小了尽二十岁的十七弟宠爱有加。 见到朱权来到自己身前,朱棣连忙拉住十七的手,那眼泪跟不值钱似的痛哭流涕,朱权大惊,连忙将四哥拉至内府,询问缘由。 朱棣哭诉道:“老十七啊!哥哥我现在是无路可走了,你我兄弟二人镇守边疆,为大明保疆守土,那小皇帝不给活路啊!为兄迫不得已才起兵靖难。” 朱权听闻沉默不语,见其不言,又哭诉道:“老十七,那削藩政策想必你也与哥哥我感同身受,那老八老十二更是因削藩自焚而亡,你这些哥哥当中被削藩贬为庶人的还少吗?也就是你,那小皇帝他畏惧你手中兵强马壮不敢太过打压,饶是如此,听闻前些日召你进京,还削你三卫。十七弟,哥哥这次来恳请你助为兄一臂之力,你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哥哥兵败至死吗?” 朱权看着声泪俱下的四哥,心中百感交集,半晌,开口道:“四哥,建文纵有千般错,那毕竟是父皇生前遗旨,我看,还是我代您上书朝廷,谢罪免死,你看可好?” 燕王听闻朱权言语,心知此事不可急于求成,便道:“也好,有劳十七弟了,我不求朝廷宽恕,以免死罪,就是万恩了。” 朱权点头并收留朱棣,安排其留宿大宁城宁王府,期间时日带领朱棣参观手下部队,尤其是那朵颜三位,看得朱棣两眼放光,垂涎三尺。 在明朝就藩的二十四位藩王,每位都有自己的三个护卫,护卫只是一个总称,人数不是三个,而是每个护卫从三千人到一万九千人不等。但在这些藩王当中,有几个人是例外,因为他们要担负着守护边疆的重任,那就是朱元璋的八个儿子和一个侄子,在这九位藩王当中,燕王和晋王的实力最大,他们的军队人数也最多,能有十万余军队。但公认打仗第一的能人却不是这两位,而是第十七皇子,宁王朱权。 宁王的兵力虽然不多,但却有着一支当时最为强大的骑兵,就是朵颜三卫。 朵颜三卫是一支特殊的部队,说他最为强大,是因为这里面全部都是蒙古人组成的,战斗力极强。都知道蒙古兵不光体格比南军健壮,还擅长骑射。马上作战一来时英勇,能冲能避,二来他们的骑马射箭的功夫了得,进攻能力极强。这也是朱棣垂涎三尺的原因。 为什么蒙古甘愿臣服明朝,就是因为生活所迫,北元那里物资缺乏,每次跟明军打仗前许诺给他们,得到的战利品归个人所有,结果抢回来的首先交给北元,剩下的才能轮到他们自己手里。而明军这里不同,他们属于外援,能按时发军饷,不但能吃饱饭,闲暇之余还可以去找点乐子,这种生活之前在北元本根是不敢想的事儿。并且在明军这里还会享受到对他们的尊重,贪财的性质直接影响了日后朵颜三卫对宁王的叛变,为朱棣的“靖难之路”充当了强有力的奇兵。 简短来说,朱棣好吃好喝的在大宁府居住了六七日,这日他提出告辞,朱权在郊外送行。但来到郊外后,伏兵尽起,大宁军纷纷叛变,归附朱棣。 原来在朱棣居住大宁府期间,专命手下军官携重金潜入大宁城,结交三卫的头领与州府上下官员,几乎把蜀王投的那些军资都消耗殆尽。试想,本就为了钱财生存的蒙古铁骑看到钱了谁会不要,在他们眼里可没有什么叛不叛,都是他大明朝的人,花的也是大明朝的钱,给大明朝打工就行了,管那么干嘛。 再说朱权见手下纷纷叛变,大惊失色,朱棣见状急忙握住朱权的手:“十七弟啊,哥哥这也是迫不得已!你想那建文能放过吗?自古起兵若兵败哪有幸存的道理,哥哥也是实属无奈啊!” 见朱权脸色阴晴不定,朱棣趁热打铁:“哥哥承诺你!若事成之后你我二人以黄河为界,平分天下!这次你就帮帮哥哥!” 说着朱棣就要作势给朱权跪下,宁王深知孔孟之道,哪里能承受兄长的跪拜,连忙扶住朱棣,半晌,长叹一声:“也罢!今日我便上了你的贼船。” 他也知道,这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单看昔日调遣听令的朵颜三卫,如今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如今也是别无选择。 就这样朱权与宁王妃、宁王世子等一同随朱棣前往北平,而大宁的全部军队都被朱棣收编。大宁成为空城,朱棣得到了梦寐已久的朵颜三卫,实力大增,但他深知这三卫人马是因钱财归附,不可深信,同时也在心里埋下了事成则除的想法,导致日后朵颜三卫日后八百里亡命。 建文元年十月十九日,实力大增的朱棣在会州整编,分立五军。三日后燕军便入松亭关。十一月初五日,燕军渡白河,并打败李景隆的哨探陈晖部队万余人,继而与李景隆大军在郑村坝会战。燕军左右冲击,连破南军七营,李景隆大败。 当夜,李景隆见战事不利,令郑村坝所有军队轻装撤退。数十万人的辎重全部留给了燕军,率军撤回德州,此战南军丧师十余万人。 由于李景隆准备等来年开春再北上攻燕,得知密报的朱棣与军师众将商议决定攻打山西大同,以使南军疲于奔命。 五日后燕军攻大同府,兵至广昌,守将杨宗投降;兵至蔚州,明军守将王忠、李远投降。剽悍骑兵入明军阵仗如猛虎扑羊一般势如破竹,杀得明军闻风丧胆,多数缴械投降。攻大同时朱棣意外遇到了从蒙古来降的军队,经与朵颜三卫交流后加入燕军。 由于大同是代王的封地且军事地位极重要,李景隆不得不救援。待李景隆走出紫荆关后,燕军从居庸关返回北平。明军在冰天雪地中驰援了近月余才到达大同,到了大同以后发现燕军早已返回北平,兵力、装备大量损失,士气受到重创。 建文二年,李景隆信心大失,再也没有未出兵时指点江山的傲慢,于是差心腹写信与朱棣,请求暂时停战。燕王见信后大笑,又提出索要齐泰、黄子澄等两军阵前请罪,李景隆当然不能答应,停战便无奈作罢。 四月,李景隆兵从山东德州,郭英、吴杰等从真定誓师北伐燕军,目标是白沟河。兵力增至六十万,燕军亦出。二十日,燕军渡过玉马河,驻于苏家桥。二十四日,燕军与明军会战。 先锋官平安之前曾跟随过朱棣出塞,颇为熟悉朱棣的战法,于是在重要地点设伏兵。燕军到达之后,平安伏兵起,挺矛冲锋,燕军措不及防下战斗失利。当时明军郭英也来到战场,郭英在燕军撤退的必经之路上埋地雷,燕军撤退时损失惨重。 朱棣亲自率军殿后,由于夜间无光,只得沿着玉马河撤退,慌乱之中迷失了道路。 燕王命副将前往查探,不成想这副将踏马不足一里,便听闻一声惨叫与战马嘶鸣之声,转瞬间一队人马袭来,约莫有二三十人。借着朦胧月色观瞧,来将头戴一顶熟钢盔,脑袋斗后,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下穿一支斜皮气跨靴。座下一匹四足兽,这匹战马棕黑矫健,马鬃凌乱蓬松至脊背,宽脸大脸,若不仔细观瞧,真好比下山雄狮一般,正是当世名马之一的卷毛狮子鬃。那端坐四足兽上的并非旁人,正是汝宁阎王寨的大当家,刀屠! 猛刀屠横刀马,一勒缰绳,跨下狮子鬃一声暴叫,燕军那些战马只觉得四蹄打颤,不由得后踏几步,就连燕王座下的墨角玉麒麟都不安的踏了踏四蹄。 “嘿!他奶奶的!老子刚来这两军阵前还以为都他娘的跑了呢,没想到抓住一个大个儿的!”刀屠晃了晃手中碎仙头,指着为首的燕王:“前面那个,你可是朱棣?!” 第一百零四回 碎仙头,猛刀屠阵前立威 刀屠本来是坐拥阎王岭,今日来燕军已打至玉马河,主帅李景隆接连失利,建文震怒,恰好护龙司进谏,道汝宁刀屠有万夫不挡之勇,又是寂灭禅师爱徒,建文帝大喜,特命寂灭禅师前往诏安,加封刀屠为平燕前将军,手下喽啰纳入明军,享俸禄,配备战马兵器,驰援李景隆。刀屠听完圣旨大喜,跪谢皇恩,对于一般的喽啰兵发放金银遣散,只带领手下八大罗汉与十六山鬼奉命来两军阵前助阵,一路上日夜兼程于傍晚赶至战场,碰到燕军溃败,刀屠粗中带细,躲过了大军,恰巧遇到殿后的朱棣,这才率兵杀出。 看这骁勇悍将的气势朱棣心中一沉,前有伏兵后有追兵当真是要生死难料,但久经沙场的朱棣面不改色,口中回道:“正是本王,来将报上姓名!” “嘿!听好了,老子家住汝宁府,师承护龙司寂灭禅师,号称取你性命的阎罗王,刀屠是也!”刀屠扶着马鞍身子前探:“今日你就给我留着!小的们,光宗耀祖的机会就在眼前,给我拿下!” 刀屠一声令下,身后的山鬼门也是兴奋嘶吼,挥舞着刀枪一拥而上。 殿后的燕军本就人数不多,皆是疲惫不堪,哪里架得住这些生力军的冲击,不出片刻便被冲得七零八落,那刀屠更是看准了燕王所在,手下一把碎仙头,接连砍翻了燕王近前五六名护卫,最后一名亲卫舍身挡住猛刀屠,口中大喊燕王快走,话音未落便被那碎仙头生生砸死。 朱棣也是借着这一瞬间拨转马头,跨下墨角玉麒麟斜刺里窜了出去,一跃数丈,跳出了阎王寨喽啰的包围,借着月光看了看水流,顺着玉马河畔就跑了下去。 刀屠一看朱棣逃脱,气得暴跳如累,挥舞着碎仙头接连砍翻近前的燕军,拨转马头就追了上去,阎王寨的兵将一看寨主爷追了出去,也无心恋战,放着十多名燕兵也不管,同样跟着刀屠追了上去。 借着月光这玉马河畔可热闹了,为首的朱棣一马当先,紧跟着是刀屠,再往后就是的八大罗汉与十六山鬼。本就落草为寇的喽啰生性狂野,喊叫声震天,但也渐渐声音弱了下去,不是他们不喊了,而是实在跟不上了。朱棣与刀屠二人胯下皆是宝马良驹,怎能是那寻常战马可比。 朱棣一边快马加鞭一边不时回头偷看,这刀屠借着月光下浑身杀气腾腾,摄人心魄,好在胯下良驹矫健,这要是被追上了,后果不堪设想。饶是如此,那墨角玉麒麟也是呼呼带喘,隐隐有力歇之态,好几次都差点被追上,朱棣心中大急,不停挥动马鞭抽打。 朱棣再一次回头看时,不由吓得魂飞魄散,那刀屠距离自己不过一丈,狞笑的举起了手中大刀,就在刀屠的手中的碎仙头下劈之时。 一道寒光袭来,刀屠顿感不妙,只得放弃了攻势,连忙闪身躲过了冷箭。此时见侧面山岗上冲下来一只人马,为首一名大将,手握长刀拖地尘烟四起。 “千岁不必惊慌,末将来也!” 朱棣战马又跑出去五六丈远,定睛观看,顿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来者非别,正是镇北大将徐沧海,身后跟着一众军队。 徐沧海来到近前,跳下战马,单膝跪地:“禀千岁,大军皆已回营,军师特差遣末将相迎,恕末将救驾来迟之罪。” 朱棣也是跳下战马,扶起徐沧海:“徐将军快快请起,你真乃我命中救星!” 徐沧海重新将朱棣扶上战马,又派一众骑兵将燕王团团护住,回过头来看向横刀戒备的刀屠。 “敌将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刀屠眯眼看着徐沧海,心中踌躇,此刻战机,后面本部追兵未至,此刻又是月黑风高,再看那徐沧海手持大刀气势不凡,若强行擒朱棣,恐赔了夫人又折兵,心中也已有了退走之意。 眼看煮熟的鸭子到嘴里飞了,心中也无可奈何,只得放下狠话道明日阵前必取尔等首级。 一勒缰绳胯下卷毛狮子鬃一声长嘶,拨马便走。 燕军众人心知还有追兵未道,也不便强留,赶紧护送着朱棣回归大营。 次日,朱棣命三军用罢早饭,两军再次对垒。 一直以来都是被燕军牵着鼻子走,昨日的大胜大大鼓舞了明军士气,一个个器宇轩昂,手握长枪,列阵在前。 三声战鼓响罢,李景隆拨马来到两军阵前,朱棣也是拨马上前。按照惯例,两军扎住阵脚对峙时会留出一片空地,抱着能说服不杀服的理念,双方主帅先交涉一番,如果不成再各自派出大将在开阔地前单挑。这一方面体现了先礼后兵,另一方面都崇拜英雄,谁勇猛,谁的武艺高强,谁就有至高无上的荣誉。最主要的,就是士气,先派大将单挑,能起到摸清对方实力和起到震慑对方的作用。赢的一方士气大振,另一方会继续派人单挑,如果输得比较惨,那基本也没有交战的必要了,这时候能撤就撤,不能撤就和谈或者投降,除非想要鱼死网破。这也体现出在战场上一员猛将的重要性,毕竟以最小的牺牲定夺输赢,谁都不想拼命。 再说场中的两人,朱棣看着李景隆,眼中轻蔑。 李景隆被朱棣这一阵小眼神看得心里又气又发慌,转念一想昨日大声,你有什么可豪横的。 单手一指朱棣:“反贼,你可知罪!” 朱棣听闻大笑:“本王清君侧靖国难何罪之有?倒是你这黄口小儿,用兵不善心高气傲,不计险易,刚愎自用,智信不足,仁勇俱无,大明军队都让你败光了!你有何颜面吃着朝廷的俸禄,草包一个!” 李景隆听完肝火大动:“反贼朱棣!休要逞口舌之利,若现在下马束手就擒,我禀报当今圣上可免你死罪。” “我唐唐国姓岂你是能叫的?”朱棣斜眼看着李景隆:“就是建文来了他也得尊称我一声皇叔,你算个什么东西,依我看倒不如你下马就擒,我押着你前往京城请罪,本王清君侧,清得就是像你这样的酒囊饭袋!” 这一阵羞辱气得李景隆脸色发白,指着朱棣声音气急败坏:“我看你待会还能否这般猖狂。” 说罢也不等朱棣搭话,拨回马头回到本队:“哪位将军去给我灭灭燕军的威风。” 大将瞿能刚要请命,只听闻身边一声战马嘶鸣,那猛刀屠连令都没请一骑绝尘就来到了两军阵前,手中碎仙头遥指燕军:“对面的叛军,哪个来战!?” 朱棣一见场中刀屠出马,旋即看向左右两边,道:“这名武将甚是威猛,众将可有人前去迎战?” 话音未落只见右侧龙行虎步骑马来至燕王近前,这人在马上一抱拳:“末将愿往!” 朱棣一看,是平日里镇守通州的一员武将,名唤杨锦英,年有三十过五,身材魁梧,自己远击漠北时提拔的一员猛将,一杆亮银枪杀敌无数,北元残部数名悍将死于其枪下。 朱棣点头,嘱咐道:“这刀屠孔武有力,锦英多加谨慎。” 杨锦英得令,拨马跃至两军阵前,长枪一指:“你家将军在此!” 刀屠上下打量了一番杨锦英,眼露轻蔑:“来将报上姓名,我刀屠碎仙头下不死无名之鬼。” “听好了,官拜通州镇守史,杨锦英是也!” 刀屠不屑,立马横刀:“我先让你三招。” “好小子,真是狂妄无边!”杨锦英双腿一夹胯下战马,抬手一枪刺向刀屠脖颈。 刀屠眼见长枪刺来,不慌不忙,卷毛狮子鬃侧踏一步,躲过长枪:“一招。” 见一击不成,杨锦英也不搭话,坐在马握着枪杆回身抽向刀屠。刀屠只觉得恶风不善,一个蹬里藏身躲过,口中念道:“两招。” 杨锦英再次击空趁刀屠坐直身体之际,胯下战马猛然转身一计回马枪刺向刀屠脖颈,由于偏了一点,这枪往刀屠锁骨上扎去,那也够用了,只要刺伤非死即残。就在枪尖即将刺再刀屠锁骨之时,他心中暗喜,首战大胜,看来又是战功一件。反观刀屠却轻蔑一笑,就在杨锦英疑惑的目光中只觉得自己的亮银枪扎在了一块铁板之上。 正是少林横练的功夫,铁布衫! 刀屠左手一下子抓住枪杆,大笑道:“三招,小子,你给我在这!” 说着用力一拉枪杆,杨锦英只觉得被一股巨力拉扯,马上身形不稳,随即再世最后一眼的场景便是迎面而来的大刀碎仙头。 “噗——”杨锦英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刀屠砍死在两军阵前。 第一百零五回 二猛遇,小太岁三会刀屠 两方将士皆是瞩目场中,试问那场打斗不是少说数十回合,多说百余。刀屠这神武英姿彻底镇住了三军,短短不到一刻钟,燕军大将杨锦英便被斩于马下,自平燕开战以来,明军也没有赢得这么痛快过,这一碎仙头砍下去,砍掉的是明军数月以来净吃败仗的憋屈,同时也砍灭了燕军战无不胜的气焰。 “刀将军威武!” “刀将军神勇盖世!” “刀将军旗开得胜!” 明军将士兴奋的大吼起来,那战鼓旁的士兵都觉得擂起鼓来格外用力,浑身的劲像是使不完似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再看燕军这边,众将士一片哗然,那杨锦英他们是熟悉的,寻常武将在他马前走不过十回合,一杆亮银枪出神入化,深得朱棣欢心,没想到就这么轻易被斩落马。 场中刀屠在晃了晃手中碎仙头,遥指燕军大阵:“哪个还来?今天你家刀将军全接下了!” 燕军众将面面相觑,这刀屠三招将杨锦英斩杀,其武艺神力绝不可小瞧,都在衡量自己上场有几分胜算。不得不说,刀屠这首战决胜确实立了威。 朱棣环顾四下,道:“还有哪位将军请战,灭一灭那刀屠的威风。” “我来!” 这时一人上前,朱棣一看,正是自己北平府的守备副将,刘小伍,手使一把金丝大环刀,其为马下步将,不擅骑射,但师从江湖,自幼练就一身好武艺,八十一路大环刀鲜有敌手。起兵以来被编入先锋营,专门负责探查敌情,一直以来没有阵前露脸的机会,看到此时战况,不觉得热血沸腾,也想人前显圣,扬名立威。 “小伍,你要多加谨慎!”朱棣语重心长的叮嘱。 “千岁您放心,我必取其首级。”刘小伍抱拳领命,脚下用力几下健步来至场中。 “先锋营刘小伍,特来会会阁下手中刀!”刘小伍报名过后,手持宽刀谨慎的盯着刀屠。 刀屠一见来者并未骑马,看站姿也一下子认出来这应该是个江湖人士,又看其手持大环刀,心中打定主意,旋即跳下战马,手持碎仙头走了过来。 要么说刀屠狂傲,狂就狂在蔑视群雄,说刀屠仁义,他在战场上寻求的是公平对决,才能更显出自己本领的高强。 “我不欺负你,咱们公平点。” “好!刀将军义气!”刘小伍也暗竖大拇指,不再多言。 两人互相各持大刀对峙,互相试探着走了几圈,刘小伍首先发难,一个健步窜了上来,双手捧刀便向刀屠砍去,刀屠深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不敢怠慢,抬刀相迎。 一声清脆的兵器碰撞声响起,两人就在场中展开了决斗。看刘小伍手持大环刀上下翻飞,身形辗转腾挪,他这大环刀背上挂着九个金丝环,挥舞起来铃铃作响,往往刀未至环声先到,因其特性断然不可作偷袭之用,故而又称“君子刀”。再看刀屠手中碎仙头也是挥舞的密不透风,饶是刀屠一身的金钟罩铁布衫,也不敢轻易的去接那刘小伍猛烈的刀罡。 场中的打斗精彩绝伦,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身形不断变换荡起阵阵尘烟,明、燕两军的将士都是战场冲杀,哪里见过这么独具江湖的打斗,皆是呐喊助威,擂鼓助阵,听闻着战鼓声更让每个男儿热血沸腾。 场中二人打斗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负,但刘小伍的鼻洼鬓角渐渐出汗,呼吸不均,手中的大环刀在碎仙头猛力的对冲下也卷了刃,臂膀发麻。反观刀屠气定神闲,看其招式还没使出全力。也难怪刘小伍体力不支,刀屠师从名门少林派,自幼一身横练铁布衫,硬气功更是盖世无双,哪里是刘小伍能比的。 又是二十回合后战局转瞬,刘小伍此时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而两军阵营也看了出来,明军擂鼓更是起劲,燕军心中沉重。 此刻的燕王朱棣心中大急,刘小伍自二十余岁便跟随自己南征北战,忠心不二,太平时赏了他一个闲职守备,俸禄却是比一般武将都多出不少,这要是惨死两军阵前必为自己心中遗憾,于是连忙命令传令官鸣金。 自古闻鼓声进,闻金声退,这时历代军令中第一条,谁也不敢违背。 打斗中的刘小伍心中暖意升起,知道千岁怕自己遭遇不测,况且自己也确实不敌刀屠,于是退意萌生,急忙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气喘吁吁的抱拳道:“刀将军武艺高强,在下服输!” 刀屠见状也不作阻拦,江湖儿女江湖规矩了事,也是双手抱拳:“承让!” 刘小伍回归本队垂头丧气暂且不提,再说场中刀屠。 骑上战马后依旧大喝:“燕军还有没有能打的,本将军全包了!” 燕军众将士士气低落,连着两场交锋一死一败,严重影响了三军气势。但也有不服气的热血将领,请命应战,但他们就不会向刘小伍一般幸运了。 简短来说,猛刀屠手持碎仙头座下卷毛狮子鬃横刀立马,大杀四方,连败燕军五员大将,三死两伤。 此刻朱棣看着本部军队一个个垂头丧气,连问三句何人应战也是没人请命,心中已经萌生了退兵之意,看来今天这仗打得没什么必要了,只得休整三军改日再战。 明军那边李景隆大喜心中得意,此刻战机更是绝妙,命大将瞿能引众搏战,大呼“灭燕”,明军士气高昂喊杀声震天,朝着燕军冲杀过来。 一时间战场上乱箭横飞,飞沙走石。 形势再次对燕军不利。本就士气低落的兵将一边撤退一边苦苦支撑,刀屠一马当先闯入敌阵犹入无人之境,目光锁定了朱棣催马杀来,手持碎仙头一路上阻挡的士兵碰着就死挨着就亡。 朱棣再次体会到了昨晚被追杀的感觉,骑着墨角玉麒麟东突西尽可能的远离刀屠。 就在此时,战场北侧冲出一队人马,为首一员小将,双手挥舞着大锤嗷嗷喊叫。 非是旁人,正是静街小太岁,徐搏。徐搏原是协助世子固守北平城,后战事缓和,李景隆撤军,在世子带领下又加强了防御,这才带领着曲威曲猛两名副将和一众亲卫从北平驰援而来。 小太岁离着老远便看到了万夫不挡之勇的猛刀屠,好斗的血液被点燃,喊叫着冲向战团。 刀屠在战场南侧也看到了徐搏从北侧杀入,又见朱棣离着老远,好胜之心也被激起,拨马就冲向徐搏,再看战场上两人犹入飓风一般荡出一条血路,无人敢挡。 不多时两匹宝马冲杀至战场中间,两人也不搭话,小太岁举锤便轮向刀屠,刀屠双手捧刀侧身抵挡。 “当——” 沉闷的兵器碰撞声响起,就此展开激战。 两人在战场中间的打斗渐渐吸引了两军的注意,都延缓了攻势,渐渐停了下来,。况且战斗起来明军这些太平兵发现,燕军虽然实力低落,但整体实力不容小觑,毕竟能不打仗流血就尽量不打仗,谁都想保命。而燕军这边一见徐搏,朱棣也是心中大定,也有不少人认了出来。 “那是辽东的小太岁,徐将军爱子!” “小将军神力无边,定能力压那刀屠!” “……” 李景隆也看向打斗中的两人,疑惑道:“这小将什么来路?能与刀将军打成平手。” 大将瞿能解释道:“听闻是辽东镇北将军徐沧海的儿子,手中一柄大锤神勇无比,自幼天神神力。” 李景隆点头,内心紧张的看向打斗中的两人。 再说场中徐搏与刀屠,这是两人第三次会战,第一次在瀚海巡洋舰抵御龙鲨群两人就暗自较劲,武林大会上二次争锋,这第三次不同前两次,两人神力对神兵,宝马对良驹,打得难解难分。那双锤都被徐搏给轮圆了,不停的抄刀屠身上招呼,皆被刀屠抵挡下来,这更加激起徐搏的好胜之心,这番打斗让两人倍感快意大呼过瘾。 两人打斗一百余回合不分胜负,隐隐有破二百之势,两军又是一阵擂鼓助威,摇旗呐喊。 就在约一百八十回合左右,刀屠体力渐渐不支,一时先前力败燕军七将,气力耗费些许,二来这快四十岁的刀屠哪里照比十八九的徐搏年轻力壮。而燕军众人也看了出来,皆是士气大振。 众将中的徐沧海也是眉头轻缓,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当爹的看自家儿子交战,哪有不提心吊胆的。 一旁的陈无双也是大喊:“太岁哥,他快不行了,一锤拍死他!” 这陈无双在徐沧海的带领下跟随朱棣参加过几次战斗,但其侠士本性没有上阵的机会,几次跃跃欲试,徐沧海也是看着不让他上场,毕竟小伙子十六七岁没有两军对阵的战斗经验,再者说这陈无双真要死在两军阵前,徐沧海可不敢想象昆仑派紫发剑魔怒挑燕军大营的场景。 第一百零六回 神风助,昆仑侠借势折旗 再说场中打斗的刀屠,心中大急,心道我出师平燕,只道打了一场仗便要败北,这可不是好兆头。又是在打斗中偷眼观瞧徐搏,此子神力无边,丝毫没有力歇之态,暗道不妙。 一旁掠阵的阎王寨喽啰也看出了寨主爷的劣势,同样心中大急。 八大罗汉撑天排行在首,平日里其余七名罗汉与十六山鬼也对其恭敬有加,当然,憾地那个憨憨除外。 撑天一边看着场中战势一边对其余几名大汉道:“寨主爷有不敌之势,兄弟们,你们谁去,把寨主爷换下来。” 憾地脑袋一晃,瓮声瓮气哼哼两声,也不说话,催马就加入战团。 这憾地马上的兵器也是一柄大锤,只不过他是单手锤,重约三百斤,饶是这般,在寻常人眼中也是力大无穷,同时也是阎王寨森罗殿除刀屠外最具力量者。 就在徐搏左手锤轮向刀屠之时,憾地大锤招架。 “当”的一声闷响,憾地只觉得臂膀发麻,手中锤差点脱手。 徐搏一见来人挡下自己,立马横眉:“我……我说这,这这是谁?怎,怎么的!还还……叫外援?” 刀屠一见憾地上前,心中虽说动容,但脸上也是顿感无光。转头看向憾地,喘着粗气喝道:“谁让你来的!一边呆着去!” 憾地瓮声瓮气的大声道:“寨主爷,您先下去休息,换我来。” 此时掠阵的撑天大汉也是高声拉着长音喊道:“寨主爷,您回来休息休息,您之前连败燕军七将,又打了这么久,够意思了,若是战败也是情理之中,那燕军的小将也是胜之不武——” 徐搏一听,也明白了怎么回事,看向刀屠:“我,我说呢,那,那你回去休……休息,我我,我不跟你打。” 在三军面前听闻徐搏如此言语,刀屠也是倔脾气上涌:“黄口小儿你难道看不起我不成?!来来来,你我二人再大战三百回合!” 徐搏咧嘴一笑:“你你,快回去,我收……拾完你这……这些虾兵蟹,蟹将,再,再打你。” 这时只听闻明军阵中的李景隆也是高声大喊:“刀将军,回来歇息片刻再战不迟。”随即命令手下鸣金。 刀屠脾气再暴躁既然从了军吃了朝廷的俸禄也不敢违抗军令,无奈下也只好叮嘱憾地小心过后拨马回归本队,而后紧张的看着场中的憾地。这汉子跟随自己十余年,自从落草就一直在身前鞍前马后,忠心不二,虽少言寡语,但行事稳重,哪怕是自己偶尔下达错误的命令也是毫无怨言,尽心尽力的执行。这此替自己上阵必定凶多吉少,但打仗都是这样,哪有不流血的战争。 一旁的七名罗汉与十六山鬼也暗自为憾地捏着一把汉。 憾地谨慎的看着徐搏,他虽不善言语,但心中深知此战危矣,便是这般也不惧,要是没有寨主爷,自己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再这么打下去,寨主爷恐怕性命不保,管他娘的什么规矩道义,救下寨主爷才是真格的。 “来,来。”徐搏看着憾地。 憾地晃了晃还有些发麻的臂膀,猛然间双腿一踢马腹,战马嘶鸣一跃而上,双手举着大锤就砸向徐搏。 小太岁举锤招架,用力一抬,两人打斗起来。 擅使锤将本就以力贯称,两人招式大开大合,锤对锤声不绝于耳。 不到十个回合,憾地便虎口开裂,鲜血顺着锤柄留下,但这汉子也是刚猛,咬牙坚持。 又是一锤招架过后,憾地嘴角溢出鲜血,徐搏见状趁热打铁,两军阵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存在怜悯之心。左手大锤轮圆了朝憾地砸去,憾地堪堪招架,这锤落在马的瘠薄梁上,他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就在这时只觉得左耳旁恶风不善,徐搏右手大锤夹杂这破空声就砸在了憾地的侧脑上。 这憾地连吭都没吭一声,顿时头骨粉碎,鲜血喷洒而出,尸体栽落马下。 “兄弟!!!” 明军阵营中的撑天大喊,声泪俱下,刀屠也是大喊,拨马便要冲出去,手中缰绳刚刚勒起,一道人影就窜了出去。 正是八大罗汉排行老三的搬山。 这搬山平日里素来与憾地相交甚好,一见二哥命丧当场哪能不心痛,带着哭腔喊道你还我哥哥命来。 举起手中大刀就劈向徐搏,徐搏也不搭话,抬锤招架,长话短说,不到三个回合,搬山便命丧瓮金锤下。 其余罗汉大悲,撑天、倒海、翻云、开江、擎松、灭烛见兄弟惨死,不顾刀屠阻拦各持兵刃冲入战团,围攻小太岁,誓要替憾地、搬山报仇。 刀屠见手下皆出战,也顾不得休息,拖着疲惫的身躯提着碎仙头也是加入战团。 再看那小太岁犹如神兵降世,在几人合力围攻下丝毫不落下风。不多时擎松、灭烛、翻云、开江皆是命丧当场,小太岁愈战愈勇,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十多个回合后场中只剩刀屠与撑天大汉苦苦支撑。 这时战场风向转变,狂风四起,飞沙走石,吹得明军众将睁不开眼睛。徐沧海见状,转头看向一旁的陈无双:“小子,想办法打断敌方帅旗,你一直想要露脸的机会就来了。” 陈无双听闻两眼放光,再看对面李景隆身边的旗兵因狂风奋力扶着帅旗,能有二十余丈,这可比那八步远多了,但如此风势正利于己,小侠客大喝一声看好了。 马步站稳,体内运转《昆仑宝盖练气功》,猛然双目一瞪,口中大喝,抬手打向明军帅旗。 只听着帅旗“嘎吱”一声应声折断,举旗也是被一股怪力掀翻在地。 顿时,明军一阵大乱。 帅旗是三军的军心,两军交战帅旗在哪就杀向哪,帅旗不倒就有搏杀的信念,若是一方的帅旗倒了,将士们也没了冲杀的方向,也就意味着战争的失败。 多年征战的朱棣敏锐的捕捉到战机,拔出腰间佩剑,直指李景隆:“斩敌帅者,赏金千两,将士们!跟我杀!” “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战鼓声响起。 燕军士气大振,皆是奋力冲杀向慌乱的明军。 两方相距也不过二十丈远,燕军转瞬即至,本就慌乱的明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吓破了胆,数月来被燕军压制的恐惧再次涌上李景隆的心头,他不顾众将拨马便向着德州逃去。 明军众将一看主帅都逃了也无心恋战,皆是将辎重全部扔下,能逃便逃,不能逃便投降,混乱中大将瞿能也被斩落马下。 再说混战中的徐搏,认准了刀屠一锤接着一锤的轮去,刀屠终是体力不支被打落马下,曲威曲猛两兄弟上前刀逼脖项,生擒猛刀屠。 阎王寨众人见此情景皆是吓破苦胆,作鸟兽散,逃离战场。 这一场战争由于神风相助,燕军大获全胜,战后朱棣重赏徐搏与陈无双,加封将军正职。 后朱棣整顿兵马,于四月二十七日,燕军进攻德州。五月初七,李景隆逃往济南。初九进德州,获得大量粮食储备。十五,燕军攻济南,李景隆残存十余万兵毫无战斗力,大败。李景隆逃走。燕军遂围济南。十月,朝廷召李景隆回南京,李景隆把六十万大军丢得一干二净。 第一百零七回 威猛悲,徐搏力托千斤闸 李景隆在几个月的时间内一败再败,建文帝撤免了他的大将军职务,建文帝采黄子澄之谋,遣使议和以求缓攻,又任命盛庸为平燕将军,代李景隆统兵,李景隆败退后,燕王大军围困济南。 济南府大堂。 盛庸看着条案前的招降信,又看了看朝堂上的众将,经多次大败,众将领早就没有了誓师时的气概,皆是沉默不语。 盛庸与铁铉对视一眼,各自暗叹了一口气,盛庸道:“济南的军事地位极重要,若被燕军取得济南,进可南下攻打,退可画疆自守,故燕军乘新胜之锐气,其志在必得,唯有死守济南城,大家可有良策?”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半晌,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就在此时,有人来报:“报!报将军,燕军在城外正修整工事,看样子,好像要掘开河堤,放水淹城!” 盛庸一听大惊失色,连忙带领众将前往城楼观瞧。 只见燕军在高岗处密密麻麻能有近万人,都在手拿锹镐列阵以待,这可吓坏了济南城众将领,要知道自古水淹城池堪比战败屠城,若真是大水冲进了济南城,那济南城众百姓无一幸免。 这时只听那尽万人的队伍齐声呐喊:“盛庸,降不降!” 呐喊声震天,惊心动魄。 盛庸无奈看向众将:“有何良策!” 这时铁铉出列,道:“将军,依我看,我们还是降了!” “胡闹!我唐唐平燕将军一兵未发便降于反贼,枉对皇恩,就算我死了九泉之下也无颜去见太祖!此举万万不可!” “将军息怒,并非真降。自古擒贼先擒王,依我看,我们派千人队伍扔掉手中兵器,前往城门诈降,诱使朱棣入城,待其进了济南城,那千斤闸板落下,断其后路,饶是他有千军万马,也冲不破这铜墙铁壁。届时我们擒住了朱棣,还愁此次平燕无功吗?” 盛庸一听,不由得眼睛一亮:“此计可行?” “将军啊!”铁铉深知民族大义,爱民如子,连忙说道:“如今这形势不行也要冒险一试,那河堤决口,真要是水淹城池,你我命官死不足惜,可这济南百姓无一幸免啊!” 盛庸咬了咬牙,又看了看远处高岗挥舞着锹镐的燕军。 “也罢!现如今只能如此了!” 就在燕军呐喊之际,只见济南城门缓缓打开。盛庸、铁铉等众将领倾巢而出,身后跟着千余名士兵,皆是手无寸铁。 盛庸又看了铁铉一眼,铁铉心领神会,高声喊道:“济南城降!” 远处的朱棣一见此景命令士兵停止了呐喊,拍马向前几步,也是高声喊道:“真降否!” 铁铉又答:“绝非戏言,还请燕王大军进城检阅!” 朱棣心中大喜,正如那盛庸所说,济南为军事重地,若是真降了,那靖难大业功成指日可待!再者说这一路来投城降将不在少数,心中也并无戒备。正要上前,姚广孝却一把拉住了朱棣:“燕王且慢!” 朱棣回头疑惑的看向姚广孝。 姚广孝口诵佛号:“燕王,我观盛庸、铁铉之辈恐怕有诈,这盛庸、铁铉皆是忠义不二之人,怎会投诚?依我看,定是诈降。” 燕王大笑:“军师多虑了,这济南城也非铜墙铁壁,这两人也是识时务者,无妨!” 姚广孝摇头:“千岁,那济南城十丈,我大军进城也要一字排开,我看还是不进为妙,您可让盛庸将守城士兵尽数派出,由我军换防,再进城不迟。” 这朱棣心道也是,便高声大喊:“盛庸!你们若真降,把你们的兵将都调出来,让我的人换防,我再进城不迟!” 盛庸一听心中一愣,他没想到燕军如此谨慎,转头犯难的看着身边的铁铉。铁铉善智,转瞬高声喊道:“世人皆道燕王骁勇,器宇不凡,没想到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若如此,我济南城众将岂能居于你这种人帐下听令?!依我看不降也罢!我们只是不忍生灵涂炭,但我尽万明军也非无一战之力!” 这几句激将法说得朱棣当即脸色燥热,心中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进城,毕竟这济南城太重要了,回头看向姚广孝。 这时姚广孝在一旁道:“千岁,不然派个人跟在您身边同步进城!” “军师看谁合适?”朱棣问道。 “常言道徐将军爱子徐搏神勇无比,当之无愧勇冠三军,我看,此人保驾比较稳妥。”姚广孝说完看了看徐沧海。 徐沧海听闻也是双手抱拳:“燕王千岁!若是用得到犬子,是他的荣幸。”说着将徐搏唤了过来。 朱棣点头:“好!三军听令!随我入城!” 一声令下,燕军排列有序,以朱棣与徐搏为首,一字长蛇阵浩浩荡荡开赴济南城。 盛庸与铁铉一见激将法成,心中大喜,急忙躬身站在城门下静候。 十丈、九丈、八丈……盛庸二人低着头紧紧盯着朱棣的身影,心中默念着距离,手心都攥出了汗。 六步、五步、四步、三步……就在朱棣与徐搏踏入城门时,只听闻头顶一声销信机关转动声响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那千斤闸在身后轰然下落! 这千斤闸正砸在跨下宝马墨角玉麒麟的马屁股上,这良驹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千斤闸砸得粉碎,那千斤闸还在急速下落,眼看着千斤闸就要落下,突然间猛得一顿。 但见那静街小太岁拨转马头窜了上去,胯下万里烟云兽不亏宝马良驹,暴叫着就冲上前去,小太岁大喝一声,双手托住千斤闸板,阻止其下落之势。 变故来得太快,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燕军众将还来不及反应,跟有几名亲卫兵被千斤闸砸个正着,死在当场。 小太岁满脸涨红:“走!快快!快走!” 朱棣也顾不上其他,跳下战马连滚带爬的逃出城门。 盛庸与铁铉都惊呆了!这是什么人,要知道那千斤闸重近两千斤,却被这一员小将双手托住了! 再看那万里烟云兽暴叫如雷,身上托着小太岁,小太岁手中举着千斤闸,这巨力岂能是一匹战马能承受得住的! 徐搏也心知如此,双腿一夹马肚子,烟云兽会意,使劲了全身力气从徐搏跨下窜了出去。 千斤闸又下落八尺!压得小太岁单膝跪地。 徐搏振臂一晃一千五百斤力量,饶是其神力再大也大不过两千斤重的千斤闸,这还不算,那千斤闸是下落之力,无形中又增了重量,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徐搏只觉得胸中发闷,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喷出,与此同时徐搏被巨力压得七窍流血! “快!快去救下徐搏!” 逃出城外的朱棣大惊失色,连忙命令众将前去营救。 拥挤的城门处前涌上来数十名身强体壮的士兵,一起托着千斤闸,即使这样,也依旧不能减轻重量。 这番壮举彻底惊呆了盛庸众将,好一时才缓过神来。 “放箭!斩杀敌将!”盛庸大喊。 一旁埋伏的弓箭手抽弓搭箭,箭如雨下一般射向徐搏与合力托着千斤闸的大汉。 那数十名大汉皆是顶着箭雨力托千斤闸,这时曲威曲猛两兄弟快速冲到徐搏身后,以身挡箭。 “将军!快走!” “来世再报将军知遇之恩!快走!” 两兄弟大喊,同时奋力将徐搏推了出去。 徐搏双目充血,一片血影之中看到被射成刺猬般的曲威曲猛被那千斤闸活生生砸成肉泥! 燕军救下徐搏,众将回营。 中军大帐中,朱棣大怒,决议断济南粮草,围城攻打。 但济南城守城有素,要说这将领也分攻杀战守,而铁铉最擅长的正是守城,安排守城士兵迅速有方,运用滚木擂石炉火纯青,几番抵挡下燕军的进攻。 朱棣见攻城不利,愤怒之下决定使用大炮攻城,几番猛烈炮火下,城中房屋多数近毁,而城墙隐隐有破裂之势。铁铉见状,提笔在一些木牌上写了“高皇帝神牌”几个字并挂在城头,燕军见状只得停止炮击。 六月,建文帝见济南危急,遣使求和,朱棣不听。 七月,曾在朱棣手下的平安带军奇袭河间府,扰乱燕军粮道。朱棣进退不得,无奈之下撤兵回北平,盛庸、铁铉见状出城追击,大败燕军,收复德州。 北平府愁云惨淡,燕军南下失利,朱棣也是愁眉不展,只得暂且休兵,韬光养晦。 但要说最发愁的人,莫属徐沧海。 他整日守在徐搏床前,生怕一眨眼徐搏便没了呼吸。这小太岁被千斤闸压得元气大伤,昏迷不醒整整三个月,期间还不时咳血,朱棣下令寻尽了名医也束手无策,只得用天材地宝制汤吊着性命。 这段时日原本四十多岁的徐沧海日见苍老,他生怕哪天爱子断了性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悲惨在自己身上发生。 单说这一日,陈无双、徐青与徐风三兄弟这几日属实烦闷,小哥几个来到北平长街的酒楼上选了个靠窗子的位置打算以酒解愁。 徐风看着窗外失落道:“三哥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这几日我见三伯日见憔悴,白发都生了不少。” 陈无双喝了一口酒,唧唧嘴:“太岁哥真是勇猛过人,也可怜了三叔了,兄弟们,我准备回一趟昆仑,找我师尊,看看有没有什么医疗之法。” “昆仑派不善医道,怕是希望不大啊。”徐风说道。 陈无双沉默,确实,昆仑自古以剑为器,气心法也是炼气为主。 这时一直不出声的徐青开口:“要是二哥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救三哥。” 徐风听闻眼前一亮:“对啊!找二哥去。”说着刚要起身便又坐了下来。 垂头丧气的说道:“唉……二哥神龙见首不见尾,整整失联快一年了,谁知道他在哪里啊。” “二哥?谁啊?”陈无双问道。 “徐云,我二哥!”徐风听闻拍着胸脯自豪的说道,要说小龙神长这么大最崇拜的人,便是大盗徐云,其行走江湖惩奸除恶留下脍炙人口的事迹在小龙神心中生根发芽,内心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也要成为徐云一般的人物。 陈无双听闻诧异:“大盗徐云是你二哥啊?天呐,我只知道徐云是徐族中人,没曾想你们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 “当然了!我二哥徐云绝对的!这个!”徐风竖起大拇指骄傲的看向陈无双。 “谁能与二哥有联系呢?”徐青喃喃自语。 片刻,八臂哪吒眼前一亮:“有了!” 陈无双与徐风小哥俩连忙追问:“啥玩意?有主意了吗?快说。” 徐青双目有神,看着两人说道:“你们听没听说过襄州有个散云峰青阳观?那可住着一位老神仙!” “你说青阳子?”陈无双脱口而出。 “正是!”徐青点头:“我听父亲生前常说,大爷爷与青阳子老神仙莫逆之交,二伯也是老神仙的义子,青阳子对待二哥情同祖孙,他们肯定会有联系!就算联系不上,那青阳子也是一位了不起的高人,肯定能有办法救三哥!” “没错!”徐风拍案而起:“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前往襄州!” “对!”徐青和陈无双也是赞同,小哥几个正要起身,只听邻桌传来一阵嗤笑。 “狗屁不是!” 第一百零八回 擒小侠,苦面佛独闯王府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邻桌,只见一个身穿僧衣的和尚,这大和尚身材肥大,头上带着一顶斗笠,北平城已过深秋,天气寒冷,他却赤着脚,脚脖子上还箍着古铜戒环。 再看那一双大手犹如蒲扇一般,正抓着一只鸡腿撕咬,吃香难看,手脖子上同样箍着戒环。 三位小侠客也是心中不悦,徐风更是口直心快:“哎我说大和尚!你说什么?” 大和尚也没抬眼看他们三个,哼哼得说道:“我说你们狗屁不是。” “你有种再说一遍!”徐风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教训这苦面和尚,却被徐青一把拦了下来。 徐青对着和尚双手抱拳:“高僧这时何意?您贵为出家人,怎么口出诳语。” “就是,出家人不好吃斋念佛,跑来喝酒吃肉,我看你也是个花和尚!” 这大和尚听闻徐青问话,嘿嘿一笑,伸手摘掉了斗笠,转头看向徐青:“小子,不认识我了?” 再看大和尚摘下斗笠的头顶戒疤密密麻麻,整个头皮没一块好地方。往脸上看,胖的出了三个下巴,两边嘴角向下咧,塌鼻梁,一双眼睛不大不小,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像是在哭,短短的眉毛几乎没有,这端端的一副苦面相。 徐青看到和尚面容身躯一震,自上了酒楼见到这和尚起就觉得眼熟,没想到是他! “苦面佛!!”徐青顿时大怒。 正是九江府佛陀山的方丈,苦面佛,寂灭禅师!如今归顺了朝廷,在护龙司任职。 原来苦面佛此行前来并非别事,正是为了解救自己的亲传弟子刀屠。他听闻李景隆大败,前些月李景隆回朝,也未见刀屠,心中颇为疑惑,又委托人打探,得知弟子被徐搏两军阵前生擒,恰巧撑天大汉来了应天府,在苦面佛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得哭诉。 因撑天对徐搏打死自己几兄弟心中有恨,谎称徐搏两军阵前说什么狗屁少林派,什么狗屁苦面佛,啥都不是,他苦面佛没来算捡了一条狗命,要是来了,两柄大锤把他砸成肉酱包成包子喂狗。 这一顿胡诌八咧哭诉得有模有样,把苦面佛气得满脸横肉乱颤,当即起身就赶赴前线,到了德州得知燕军北撤,这才耽误了时日来到北平。腹中饥饿,寻了一家酒楼正吃着东西,恰巧徐青、徐风、陈无双小兄弟几人来吃酒,本想生擒他们,又一想借着这几人听听最近的局势,于是这几人的谈话一字不落的都进了苦面佛的耳朵。 苦面佛此次前来本就心中有气,结果一听到青阳子这旧仇的名字更加生气,这才来了这么一句。 “我还以为你连杀父仇人都不记得了。”苦面佛面露玩味,发出怪笑。 这时徐风和陈无双也认出了苦面佛,经过这么长时间与徐族三兄弟的接触,陈无双也知道了他们与苦面佛的恩怨。小哥几个愤怒之中各自抽出兵刃也不多话,奔着苦面佛就攻了上去。 一时间酒楼的食客纷纷逃离现场,生怕殃及池鱼。 苦面佛当然不把这几个毛孩子放在眼里,随便几招几式就把这哥几个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苦面佛看着被踩在脚下的徐青:“小子,想报仇你还得练个十几二十年的。” 徐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愤怒的双目血红,死死的盯着苦面佛,奈何技不如人,动弹不得。 苦面佛点了几人的穴道后扛着宝铲,一手一个,胳肢窝还夹着一个,飞身破窗而出。肥大的身躯从二楼跳下,吓得路人连忙躲闪,议论纷纷。苦面佛也不在乎,辨了辨方向,奔着燕王府就跑了过去。 北平燕王府。 王府大门应声而碎,木屑横飞,伴随而飞的还有几名亲兵,皆是重重摔在王府的迎客锦墙上,口吐鲜血生死不知。 苦面佛肥大的身躯重新提起徐青哥几个,径直走进燕王府,撤开嗓子便喊了起来。 “徒儿!” “振宇爱徒!你在哪里!” “为师来救你了!” 苦面佛这几嗓子用了狮吼功的功力,震得房檐颤动,不少瓦片纷纷掉落。 王府内巡逻的卫兵见状这还了得,不由分说上前围攻苦面佛。只见这苦面佛拿着手里的徐青、徐风当成了武器,左轮右砸。卫兵都认识这哥俩,打斗中颇有顾忌,不少卫兵被苦面佛打得口吐鲜血。 苦面佛一边打一边用狮吼功喊着刀屠的名字。这阵仗早已经惊动了在府中与军师议事的朱棣。 两人急忙来到前院查看,见此情景大喝住手。 姚广孝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来了苦面佛。 “禅师!手下留情!” 苦面佛一见是姚广孝,嘿嘿一笑,将手中半死不活的哥几个扔在地上,看向姚广孝:“道衍和尚,果然是你啊。” 姚广孝法名道衍,年轻时在苏州妙智庵出家为僧,精通三教,与明初儒释道各家都有不错的关系,与苦面佛相识也不足为奇。 “禅师何故来王府做出这般行径?” “你们抓了我徒弟,就是那刀屠,我也公平,抓你了你们这三个兔崽子,用他们换我徒弟。”苦面佛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朱棣看向地上被打得气若游丝的徐青徐风与陈无双,心中颇感愧疚,前者徐搏为救自己现在还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今天若是这小哥几个命丧这凶僧之手,当真是无颜愧对徐族,更无颜愧对那个人。 想到这里朱棣点头,询问道:“高僧此言当真?” “当真。” “来人,从天牢里把刀屠押过来!”朱棣吩咐,一旁的姚广孝见状暗自摇头,心道千岁你可太心急了。 这时徐沧海与一众将领也风驰电掣的赶到了燕王府,一众士兵将燕王府团团围住。 不多时,刀屠被五花大绑压了过来,这刀屠浑身皮开肉绽,脸上萎靡不振,苦面佛见状心里又气又心疼。 “为表诚意,先放你们一个人。”说着苦面佛抬脚将陈无双踢了过来,徐沧海连忙近前,解开陈无双的穴道交给手下卫兵好生安抚,又紧张的看向苦面佛。 朱棣也是言而有信,一挥手示意卫兵解开刀屠的绑绳,这刀屠一见自己师父,顿时心中大定,跪了下来,不住的叩谢师尊。 “起来孩子,你受苦了!”苦面佛看着刀屠说道。 刀屠站起身来,恭敬的站立在苦面佛身旁。 “把我徒儿的兵器马匹拿过来!” “你……”朱棣语塞:“高僧,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苦面佛冷笑:“现在你没有讲条件的权利。”说着用脚一踩地上的徐青,八臂哪吒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朱棣看了看一旁紧张攥拳的徐沧海,无奈之下挥手示意。 不多时,那卷毛狮子鬃被卫兵牵来,还有两个人合力抬着大刀碎仙头。再看那宝马倒是被喂养的颇好,没有哪个将士不良驹,只不过这么久也没有人能将这四足兽驯服。 苦面佛见徒弟接过战马与兵器,抬脚又将徐青踢了过来,这一脚可够重的,徐青顿时昏迷不醒,又抬脚将徐风踢了过来。徐沧海急忙上前查看,见徐青只是昏迷便稍稍放下了心。 这时苦面佛冷笑的看向朱棣:“朱棣小儿我告诉你,本禅师既然能进得了你这王府,我就能出得去,不要妄想着你手下的臭鱼烂虾能拦住我。本禅师还有一个职务,就是建文帝御前护龙司,官至一品护卫。你这小儿欺君罔上,不尊祖训意在篡位,我限你三日内纳降书交于本禅师,并解散你的三军,请求圣上开恩,如果不然……”苦面佛怪笑道:“三更半夜小心你的脑袋!” 苦面佛说完便带着刀屠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燕王府。 看着两人一马的背影王府众人诧异万分,不是没能力留住这师徒二人,而是顾虑其身后的势力。没成想这建文帝以武林人为首成立了护龙司,按理说朱棣并不惧怕这苦面佛,他一个人本事再大能掀起来什么风浪,自己数十万大军碾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但正如苦面佛的最后一句话:三更半夜小心你的脑袋。 武林中人朱棣也是多有接触,就好比父皇在世时那锦衣卫也让朱棣心有余悸,他们真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取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王府大厅内,众将议论纷纷。 苦面佛的威胁不得不让朱棣重视起来。 “看来江湖事还得江湖人去了。”听着众将领的议论,姚广孝对着徐沧海说道:“徐将军,您徐族也曾是武林屈指可数的大派之一,不知将军有何高见?” 徐沧海听闻起身先敬向燕王,随后抱拳道:“军师,我徐族老一辈在去年也已金盆洗手,退出武林,不再理江湖之事。”说罢徐沧海沉吟片刻:“或许有一人可行,便是家兄义父,远在襄州散云峰的青阳子老神仙,他要是能出面,此事可解。” 道衍听完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这时朱棣说道:“只是此地与襄州万里之遥,三日期限转瞬即逝,恐怕也来不及,即便我府中高手众多,怕也不是那苦面佛的对手。” 就在话音落之际,一名卫兵来报。 “报!报千岁,门外有一道士携一小道姑求见。” 朱棣与姚广孝相视一眼,心中疑惑,随即命卫兵请进来。 话音未落,听闻一声夹杂着冷意的声音由远至近。 “不必了,贫道自己能进来。” 众将只觉得眼前一花,大厅内正站立着一名老道,仙风道骨,身旁站立一名小道姑,婷婷玉立。 朱棣不认识这老道,但一见这小道姑顿时呆住。 他不认识老道,但徐沧海认识,徐沧海顿时欣喜,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随即纳头便拜:“见过青阳老神仙!” 青阳子扶起徐沧海,缓缓说道:“起来,我此行两件事,查看你儿伤情,这第二件事。”说着看向目光停留在梁文婷身上的朱棣,面露寒意:“就是向你要一个人。” 第一百零九回 时不待,老神医寿终正寝 朱棣顿时感觉到浑身上下彻骨的寒意,连忙回过神来。 心中转瞬间又喜又惊又失落,喜的是刚说青阳子,这青阳子就来了;惊的是这青阳子一来便兴师问罪;失落的是原以为其身边的小道姑是自己病了多年最心爱的幼女,但仔细观瞧并不是,只是面容神似罢了。 缓过神来的朱棣连忙再度施礼:“小王愚笨,没明白老神仙的意思。” 青阳子不搭话,环顾四周的武将。朱棣心领神会,遣散了众人,随即与道衍、徐沧海等人将青阳子与梁文婷请进了内府。 将青阳子请到上座,梁文婷站立一旁。 朱棣起身三次施礼:“还望老神仙明示。” “我且问你,徐云现身在何处?”青阳子看着朱棣。 “这……”朱棣一时语塞,心道自从委派那徐云前往蜀中办事,虽是事成,但也自此没了音讯,实在不知怎么回答青阳子的问题,只得说道:“小王不知。” “哼!”青阳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几人顿时感觉房间内的温度都冰冷了起来。 “你不知?我义子沧澜曾在你手下任职,其死因因你一面之词盖过,义孙徐云也是委派于你差遣,现又下落不明,你作何解释?” 要说青阳子为何会前往北平寻朱棣,还要从一年多以前说起。 青阳子本是指示徐云前往武林大会,他心中一直觉得义子的死因不是那么简单,以图与百晓生汇面断出一二。又想到东海蓬莱高手众多,便赖着老脸好说歹说请哪位邋遢道人暗中保驾护航。一路上徐云参加武林大会、斩灭倭寇、灭门黑虎庄、返回北平、又前往蜀中办事这些所作所为,青阳子都知道,但直道徐云再次折返蜀中却断了消息,散云峰再也没有了徐云的飞鸽传书。 老神仙心中纳闷,但又想到徐云的功力,除非不遇到那几个老怪物,否则徐云就算打不过也有逃走的本领。于是便静心等待下去,虽然青阳子足不出观,但天下事尽收眼底。 但这一等转眼间又是半年,老神仙坐不住了,又听闻徐搏在济南城门力托千斤闸,昏迷三月不醒,出于对徐族的恩情,所以他并未先去蜀中寻人,便带着已静下心来的梁文婷下山前往燕王府兴师问罪。 “这……”朱棣听到青阳子的言语,心中也是颇感愧疚。 这时一旁的道衍和尚姚广孝上前行礼:“小僧法名道衍,见过老神仙。” 青阳子瞥了道衍一眼,并未搭话。 姚广孝也不生气,继续说道:“老神仙息怒,这徐云前往蜀中不假,但自从徐搏带人将蜀王的贡银接回来以后,我们也与其断了联系,这一年当中燕王就连行军打仗时也派人去蜀中寻人,但并未有何结果。我想以徐云大侠的本领,应该是被一些琐事缠身,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青阳子盯着道衍和尚半晌,随即看向朱棣:“你记住,你欠我一个解释,如若徐云安好还则罢了,如若真有不测,你自己掂量着办。” 说完也不等朱棣搭话,起身看向徐沧海:“去看令郎。” 徐沧海向千岁、军师起身告辞,火急火燎的带着青阳子与梁文婷去了自己的府邸。 朱棣见几人走后,端起茶碗喝了几口,沉默不语。 姚广孝见状,单手作佛礼:“王爷,您可是为那徐云担忧?” 朱棣点头,又是沉默半晌,开口道:“道衍师傅,您也知道当年的一些曲折是非,如若不是徐族相助,我那幼女早已气绝身亡,可沧澜夫妇至死也为透露将幼女雪藏何处,这其中不乏挟持之意,使本王整整近二十年不得相见,想来他们为得就是保住自己的儿子。现如今我不再抱有念想,本欲将其作为弃子,可今日青阳子携一酷似小女之人前来,其中寓意不以言表。” 道衍听完口诵佛号:“王爷,眼下当以大局为重。” 朱棣点头,将茶碗放下:“看来,要好好对待这步棋了……若是顺利,他将会是我一柄利器。” 说着起身便走了出去。 徐沧海的临时将军府内,青阳子手探小将军脉搏,其余人皆紧张的看着青阳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徐夫人在一旁看着诊脉的青阳子,心中苦楚,前些年其父母被贼人杀害,现如今儿子又重伤不治,想到这里不由得以泪掩面。 半晌,青阳子睁开眼睛,徐沧海连忙三步并两步走至近前:“老神仙,犬子伤势如何?” 青阳子看了看周围,对着徐沧海道:“你跟我来。” 两人行至跨院,徐沧海再次询问。 青阳子长叹一口气:“令郎伤势过重,他修习的《乾震无妄功》本是至阳至刚的心法,如果我没看错,他才修炼到第四层。令郎天生神力,如今被千斤闸压制,他不顾性命按照上层方式催动心法,其体内元气所剩无几,如今他还能活着,也是其体魄所知,全凭胸中一口精血维持,堪称奇迹。恕贫道无能啊……” 看着摇头叹息的青阳子,徐沧海七尺男儿之躯扑通一声跪在青阳子面前,虎目热泪纵横:“老神仙,我求求您救救犬子,这是,让我徐家无后啊……” 青阳子扶起徐沧海:“徐将军莫急,我没办法,但这世上总是有能人的。” 徐沧海听闻又是双膝跪地:“还请老神仙明示!” “起来,起来。”青阳子再次扶起徐沧海:“要说能医治令郎伤势的,莫药王谷莫属。” “药王谷?” 青阳子点头:“药王谷为隐世门派,从不参与武林纷争,于蜀中大山偏居一隅,开宗立派。若去蜀中山水迢迢,以令郎的伤势怕是来不及。但距北平不远处有一乾溪小镇,其内住着当今药王谷主的同门师兄,名为马邵春,或许他能有办法。” 徐沧海听闻连忙叩头:“我这就前去请马老先生!” “慢!”青阳子拉住正欲离开的徐沧海:“马邵春当年竞争谷主之位只差一道药剂输于其师弟,负气之下远离蜀中,隐居乾溪镇,若如今还在世,也已经八十有余了。此人行事古怪,你请不来的。只有贫道亲自前往,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看着满眼感激的徐沧海,青阳子继续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前往乾溪镇。” “多谢老神仙!”徐沧海感激之情不以言表。 青阳子做事也不拖拉,叮嘱徐搏的用药忌讳后带着梁文婷动身。 被青阳子几颗丹药治好的陈无双、徐青、徐风一众小侠也自告奋勇与青阳子二人一起赶往乾溪镇。 一路上青阳子施展轻功前行,紧随其后的便是梁文婷、徐青、徐风与陈无双,这一众小侠在后面骑着快马,马鞭子都要抽断了,但还是落后了不少距离,只能远远的看到青阳子的身影。他们哪里知道,要不是青阳子心中还有所顾忌他们,早就没了踪影。 即便如此,几人的速度也不慢,只是一个昼夜,便赶至清溪镇。 清溪镇,是通州附属的一个古老小镇,这里远离北平,丝毫没有被战乱影响。几人牵马走进小镇,伴着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石板铺成的长街,倍感祥和,两旁摊位比比皆是,叫卖叫买声络绎不绝。 “我、我说……呼……老神仙你也太快了,我这马累得四蹄都打颤。”徐风看着走在前面的青阳子喘着粗气说道,陈无双也是点头附和,反观徐青看着青阳子双目有神,满是敬佩之情。 青阳子一笑:“听说你水性很好?” “那必须的,您就说多深的水!想要什么我一准儿给您捞上来!”徐风得意的说道。 青阳子微笑不语,不由得又想起多年前去无忧谷与大哥一起逼着小徐云下水的场景。 “咱们这次真能请回马老神医,太岁哥绝对有救了!”陈无双兴奋的说道,其实陈无双此前并不愿意这么叫,刚进燕军营时便对这个武林大会上八步打灯的无双小侠充满了兴趣,见此前大会上陈无双出尽了风头,心中也是好胜,非要比试一番,后来徐搏一力降十会,两柄大锤一晃逼着陈无双叫其太岁爷爷,那陈无双能同意吗,但架不住徐搏的淫威,委曲求全之下改成了太岁哥。但此事也是一个小插曲,小哥几个没有坏心思,几番相处来也非常融洽,关系也是越走越近。 “就是,那可真好。”徐风也是一脸的兴奋。 几位小侠在后面说说笑笑跟着青阳子走在小镇上。 在青阳子示意下,徐青拦过一位路人:“这位老伯,叨扰了,请问马邵春马老神医家住何处?” “马神医?在啊,你们来看病啊?” “正是,如果方便的话请您为我们指明路径,我先谢过了!”徐青客气有加。 “哎呦!那你们可来晚了!”这路人不住摇头。 “老伯此话怎讲?”徐青疑惑,其余人听闻也诧异的看向路人。 “你们不知道啊,这马邵春老神仙今天上午刚过世啊!我就是去吊唁的,这不刚回来吗。”路人叹息。 “啊?!真的?”几人面面相觑,都是心中一沉,这……这死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这事儿能骗人吗?”路人不悦:“老神仙多年来在镇子里行医济世,镇子里哪家哪户没吃过他开的药方,我能用这事开玩笑吗?” 见路人不悦,一旁眉头紧锁的青阳子开口说道:“这位老兄,方才言重了,我听闻马先生身强体健,怎么会无故去世了呢?莫非招惹了什么人不成?” “唉,人有生老病死,老神仙今年八十有六,也算寿终正寝了。他家就住在镇子西南处,你们顺着长街走到头,再向左走就看到了。”路人说完便摇头叹息着走了过去,不再理会众人。 “老神医是青阳爷爷的故交,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去看看。”一路来沉默寡言的梁文婷开口道。 青阳子点头,这个消息属实让人心中沉重,几人不再言语,快步朝着路人所指方向继续前行。 “我还以为她不会说话呢。”陈无双在后面与徐风悄声嘀咕。 “就是……” 第一百一十回 乾溪镇,众小侠大闹灵堂 几人经路人指引前往马家宅院,还没走近就听闻哀声阵阵。 待行至宅院不远处,抬眼望去,这院内一片哀白,院门口两杆祭婚幡迎风飘扬,幡下纸人纸马,冥纸满地,数十座花圈分布两旁,上书挽联。 再往里望去一座灵堂搭建,灵棚正中央书“故先考马邵春千古。”往下看那实木棺材虚掩,为得是让前往吊唁的人能最后一睹老神医的遗容,棺前两盏长明灯,供品三盘,焚香祭奠。一对中年夫妇与一少女分跪两旁,不住掩面哭泣,向前来吊唁的乡亲不听的回礼。 青阳子驻足看了一会,转头看向陈无双、徐青、徐风几人:“你们在这里等着,切记不可露面。” 几人疑惑,但也没出声询问,看着青阳子与梁文婷走进了马家宅院。 约有两刻钟,青阳子吊唁过后便领着梁文婷走了出来。 “怎么样老神仙?”徐风耐不住性子:“咋不让我们进去呢。” “是啊。”陈无双连忙问道,一旁的徐青也是满脸疑惑的看向青阳子。 “先找个客栈住下,明日再说。”青阳也不答话,又领着几位小年轻回到镇上,寻了一个不起眼的客栈住了下来。 客房内,伙计上完饭菜转身管好房门。 几位小侠看着低头用饭的青阳子与梁文婷心中大感疑惑,仿佛都化身成了好奇宝宝,也吃不下去饭菜,心道这是怎么了,人都已经去世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抓紧回北平再想别的办法啊。 “你们不饿吗?”梁文婷将碗筷放下。 徐风抓耳挠腮:“我说小姐姐,我们哪还有心思吃饭啊,这马神医都俩腿儿一蹬了,抓紧回北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救我三哥啊!” “是啊是啊!”陈无双也再一旁附和。 要说这三兄弟当中莫属徐青最为沉稳,即便心中疑惑万千,也没有急的如徐风与陈无双那般,但也是一脸疑惑。 “吃完饭,早点休息,明早再说。”这时青阳子用罢晚饭,起身走了出去,梁文婷见青阳子离开,也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哎!我说……”徐风刚要叫住梁文婷,却被徐青一把拦住:“五弟,等下,我觉得此事蹊跷。” 徐风与陈无双两人听闻徐青此言,转过头来看向徐青,小哥几个将脑袋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卯时,天色微亮,马家宅院奏着哀乐,准备起棺出殡,院里院外挤满了前来送行的父老乡亲,看来马邵春平日里悬壶济世,颇受乡亲们爱戴。 “起棺,送亡人——”一声高声呐喊,宅院内顿时哭声大阵,好不哀伤。 就在几名壮汉轿夫刚要起棺之际,一声大喝从人群中传来。 “慢着!” 众乡亲都是一惊,起棺出殡,有阻拦者可是大不敬,这是谁那么不懂人情事故,都是纷纷朝着发出声音方向看去。 只见从人群中走出来几名年轻人,为首一人眼神中目露寒意,声音正是此人发出,这人身后跟着一名年纪颇小的少年,少年还扶着一人,也是个年轻人,这人双目迷离,嘴角还不住得咳出鲜血,三人皆是拦在起棺轿夫的面前,阻止出殡。 马洪远一见这几名年轻人如此出场拦住家父的出殡,心中疑惑,也是彬彬有礼,来到几人近前,双手抱拳,毕竟死者为大,阻拦出殡是大不敬,说话声音不由得重了几分:“几位小兄弟,家父出殡,你们却上前阻拦,所为何意?!” “呵呵,你爹死了,关我们什么事儿?”为首一名年轻人面露恨色:“马邵春这老庸医,死有余辜!” 此言一出顿时炸开了锅,众乡亲都是纷纷指责起来,马洪远也是横眉怒目,当即指向这年轻人:“你说什么!!” “我哥说这老王八蛋死有余辜!没听清吗?”那年纪较小的一名少年说道。 马洪远正要发作,这时其妻付氏连忙走上前,阻止丈夫,随即朝着几人深施一礼:“家父亡故,今日本是出殡,几位小兄弟如此行事,常言道死者为大,误了时辰可是大不敬,能不能行个方便,有什么事待家父入土为安后再说也不迟。” “不行!”为首那年轻人断然拒绝:“上个月我哥偶染风寒,在你家这庸医面前开了一副药方,那老匹夫信誓旦旦的说药到病除,可一个月过去了,我哥病情不轻反重,你们看!”他一边说着一边指向身后弟弟扶着的那名年轻人,随后转身看向愤怒的镇民:“乡亲们,不是我寻事,也不是我大不敬!一个风寒症被那老匹夫治成这样,我哥现在气若游丝,我们哥仨自幼相依为命,我问你们,这要是换做你们,你们会怎么做!” 这咳血的年轻人看样子也是命不久矣,就在自家弟弟向镇民说话的时候,猛然间大咳三声,鲜血像不值钱一般从口中喷洒而出,随即两眼一番,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啊!大哥!”年纪颇小的男子大惊失色,连忙喊道:“二哥!大哥没了!”说着就扑在尸体上嚎啕大哭。 正要继续开口继续声讨马家的年轻人听闻也是一惊,转头一看地上早已咽气的大哥,也是扑过来大哭。这番变故吓得围观镇民一阵大乱,马洪远夫妇见此情景也是不知所措。 半晌,这两名年轻人哭罢多时,转头恨恨的看向马洪远怒喊道:“就是你爹那老王八蛋害死了我大哥!你还我哥哥命来。” “对!你爹是老王八蛋,你就是小王八蛋!你还我哥哥命!” 马洪远夫妇语塞,这可气坏了在一旁的马天娇,小丫头本就对这两名年轻人言语中称自己爷爷左一个庸医、右一个老匹夫的心升怒气,现在又见这两人辱骂自己爹爹,顿时就跳了出来,一脚踹在那个年纪尚且小的年轻人脸上,踹得那人“哎呦”一声捂着脸滚出去老远。 “乡亲们,他们家不但治人死地,还打人!”被称作二哥的年轻人看到自己弟弟被打,连忙哭喊道。 付氏连忙拉住年仅十八的女儿,心道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暴躁了。 被母亲拉住的马天娇面带怒色,指着地上的尸体向两名年轻人喝道:“你们凭什么说我爷爷把他治死了!依我看你们就是寻衅滋事,看我爷爷不在了便来我家里放肆!姑奶奶岂能饶你们!” “好啊!原来是老王八蛋的孙女,那你就是小小王八蛋!”被踹倒的年轻人捂着脸叫骂起来。 “放肆!”马洪远终于忍不住了,大喝一声:“你们不要再此惹是生非,待家父入土为安我会调查清楚你哥死因还你们一个清白,现在还请你们离开!” “放屁!”为首那年轻人大喊道:“你说调查,你能调查出来个屁!这大活人死在你们家,就是因为你们!你今天必须给我们哥俩一个交待!” “你要什么交待?” 那年轻人看着马洪远:“一命赔一命,那老匹夫死得早,算他走运,今天你自己在我哥哥尸前自裁,这事就算完了!” 马洪远被气得怒不可竭:“我看你们是来找事的是!” “没错儿!你他娘的我们就是来找事儿的!”只见早先被踹倒在地的小年轻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从后腰掏出分水刺就奔着马洪远刺了过去。 马洪远也是个练家子,眼见分水刺袭来闪身一躲,这年轻人看马洪远躲了过去,反手又是一刺:“你还我哥哥命来!” 那二哥一见弟弟上前打斗,也是从腰间拽出宝剑不由分说刺向马洪远。 这一变故可吓坏了乾溪镇的父老乡亲们,皆是跑出去老远,也有人急忙跑向官府报案。 马家宅院乱做一团,马天娇也是挣脱母亲,跑进屋里提着长剑出来与父亲一起抵挡这两名年轻人。 这一交手马洪远大吃一惊,看似泼皮无赖的两名年轻人武艺绝不在自己之下,看样子经过名人的传授高人的指点,再看自己女儿也渐渐不敌。 不出几个回合只听闻马天娇一声娇呼,被那年轻人摔倒在地。 一见自己女儿落败,心中焦急,手上招式也乱了起来,被眼前年轻人一个剑里加脚踹在腹部,一股剧痛袭来倒地不起。 只见这年轻人冲过来脚踩着马洪远,另一名年轻人拿着分水刺逼着马天娇的脖颈。 “二哥,今天就结果了这小王八蛋和小小王八蛋!” “对!那老王八蛋死得便宜,咱们就杀他儿孙为咱大哥报仇雪恨!” “是了二哥!你杀他儿子,我杀他孙女!给大哥报仇!” 年轻人看向马洪远:“怪就怪在你爹死得早!今天就杀了你们父女为我大哥报仇!” 说着手中宝剑就要抹了马洪远的脖子。 就在此时,只听闻一声怒喝从棺材内响起。 “住手!!!” 伴随着一声暴喝,那实木棺材盖应声而飞,从里面跳出来一位身穿寿衣的老者,非是旁人,正是神医马邵春! 第一百一十一回 少年时,寻贼误闯乌衣巷 这时官府的衙役也刚好来到远门口,一些围观的镇民见老神医从棺材里跳出来死而复活,吓得“妈呀”一声退出去老远。 这两名年轻人一见马邵春死而复活,不惊反喜,都是收招定式笑呵呵的看着一脸怒意的马邵春,而地上那位早已死透的“尸体”也是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同样笑呵呵的看向老神医。 马邵春见状愣了一下,随即一拍脑门,长叹一声:“又被那老东西摆了一道!” 连忙对着一脸懵的衙役和众乡亲抱拳致歉:“各位官爷!各位乡亲!此事说来话长,老朽也是有苦难言才出此下策,从今往后,我们马家医馆义诊一年!还望各位官爷以及乡亲们体谅!” 这乡亲们本是觉得被戏耍,但又听马邵春说义诊一年,这天大的好事还能不同意吗,皆是抱拳散去。那官兵可不是好说通的,马邵春也明事理,吩咐马洪远拿来碎银塞到当头的手里以作茶资这才离去。 待遣散了无关人等,马邵春看向院子里那三名年轻人:“说!青阳子那小子在哪。” 这三名年轻人正是陈无双、徐青与徐风三名小兄弟。 要说这马邵春医术绝对高明,药王谷的秘方闭气丹也是一绝,只要服下便可以让人一刻钟内进入假死状态,气息全无,最高明之处是服用丹药之人虽假死不能行动,但其还有意识,随时可以听闻感受到周糟的状况,平常人想解除假死状态需要外人按照指定穴位破除,但习武之人用内劲冲穴便可,无需借他人之手,单是这一点便是寻常黑市中的闭气丹不能比拟的。 可这世间但凡作假弄赝就一定有破绽,一般人看不出,可瞒不过久经江湖的青阳子,昨日青阳子借着吊唁遗容围着棺椁走了一圈仔细观察了许久才发现了不对劲。 于是青阳子心升一计,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吩咐陈无双、徐青徐风三兄弟,让他们假扮患者,受庸医误诊大闹马家医馆,逼着马邵春自己“活”过来。这小哥仨也真是戏精,演得惟妙惟肖,才有了前面这一出闹剧。 话说回来,早在暗处看戏的青阳子见马邵春指名道姓唤自己,也不再隐藏,笑眯眯的带着梁文婷走了出来。 “老哥哥,别来无恙啊!” 马邵春重重的哼了一声:“别来无恙?你把我家都搅翻了你还告诉我别来无恙!” 青阳子丝毫不觉得尴尬,将手中拂尘交给梁文婷,一脸笑意的上前一把搂住马邵春的肩膀:“咱俩都多少年没见了,一见面装死,我也是想念你嘛,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马邵春见青阳子的嬉笑模样,半晌,脸上寒霜不由得如春光拂射般融化,一拳打在青阳子的胸口,随即一把搂住青阳子的肩膀,笑骂道:“这么大岁数还没个正行,哈哈哈哈,走!里面说,里面说。” 青阳子也是大笑:“里面说,里面说。” 一众小侠与马洪远一家三口看着瞬间化恩仇并且搂肩抱膀的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还哪里是落月散云峰的老神仙?这哪里还是平日里一丝不苟言笑的马神医?俨然就是市井街面上的……狐朋狗友? 两人的相识很早很久远,要说这青阳子与马邵春结交之事倒还颇为有趣。 元朝至顺年间,那时的青阳子还是一个不满十岁无名无姓的乞儿。命运多舛,被人贩子收养,加以训练,便整日流浪在市井,以偷摸乞骗为生,那贩子严令一群半大孩子称呼其为蔡伯,每日定量,若完不成回去轻则饿上一两天,重则就是一顿毒打。 这一日黄昏他蹲在城墙边上玩弄着泥土,蔡伯今日派发的任务还未完成,看来回去又是少不了一顿毒打。他不是不想跑,只是出逃以后他又能去哪里呢,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跑又能跑到何处,他也见过一些出逃的孩子,被蔡伯抓住之后卸去胳膊大腿,割去舌头,扔在闹市乞讨,死了便死了,像他们这种孩子,别说是在当时那种元人执掌天下的年代,就是放在如今也是无人问津。 想着蔡伯那恐怖狰狞的面孔,他便惧怕的浑身瑟瑟发抖,夕阳的余晖照射在小青阳弱小无助的身上,那影子在城墙上拉得老长。 就在他起身正要回那个潮湿阴暗的魔窟,突然间发现城门处走进来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这少年背着竹篓,带着书生帽,两只手拉着胸前的篓带,缓步走在街上,眼神充满了好奇,不时的左望右瞧。 小青阳心中一喜,这怕是哪个外地来的书呆子,看穿着打扮不像个有钱人,但身上的银两总归是有些的。他打定主意装作慌忙的样子,低着头一阵小跑,不偏不倚正装在这书生打扮的少年身上。 少年的马邵春正好奇的东张西望,这是他从药王谷出世以来历练的第三个月整,这三个月以来对于自小出生在药王谷从未涉世的马邵春来讲,所见所遇之时都极为新鲜。 正在打量街上的坐商走贩,突然眼前一个小黑影从侧面冲过来撞在自己的身上,未加防备,被撞得一个趔趄。待回过神来,只见一个满脸污垢的小男孩,穿得破破烂烂,向自己道了一句对不起,转身就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马邵春看着小孩远去的背影嘴里嘟囔:“这小孩儿也不看着些。”随即也不在意,打理了一下衣衫继续前行。 就在马邵春没走了几步,突然顿住脚,眉头一皱,伸手一摸腰间,却发现腰间的佩玉不见了,徒留了一截配绳空荡荡的挂在腰间。马邵春急忙摘下背后的竹篓一翻,他那竹篓里的野山参也不见了,要说那佩玉无所谓,但那山参可是他爬遍了大山历经万苦才采得的一株百年极品,是用来回去献给师父的。 马邵春转念一想便是被那孩子偷去了,奔着那孩子离去的方向便追了过去,这哪里能追得上,不多时跑到了长街的尽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马邵春心中焦急。 他虽说是刚刚出谷历练,但也不是愚钝之人。马邵春留心观察了街面上那些乞讨或是流浪的半大孩子,待天黑之后,跟踪尾随。这马邵春夜里就如同一个游魂一样,专挑那些偏僻的陋巷走。 寻了半晚也没发现个所以然,身上盘缠也所剩无几,找了一家低廉价格的客栈对付着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这马邵春便起来,心想着这脏兮兮的小扒手走不太远,断然不会离开此城,继续寻找起来。一连三日也没个结果,就在马邵春自认倒霉的时候,那个脏兮兮的小扒手又出现了,正在贼头贼脑的在街边晃悠。 这马邵春眼睛一亮,冲过去就抓住了小青阳:“小子,我可算抓住你了。” 小青阳一看是被他扒过的马邵春,吓得惊慌失措。 “说,我的山参你弄去了哪里!?” 小青阳也是心思玲珑剔透,眼神转了转:“没弄丢,没弄丢,在我家呢。” 马邵春听闻急道:“快还给我!” “那……你能请我吃几个包子吗?我现在饿得没力气了。” 马邵春听闻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偷我的东西,我还要请你吃饭?” “可是我没力气走路了呀,你请我吃几个包子,我便带你回家去取。”小青阳故作可怜。 “好!看你可怜,我就买几个包子给你吃。你不许骗我,不然我就把你扭送到官府。”马邵春正言厉色道。 小青阳急忙点头:“不会,不会。” 马邵春拽着小青阳在路边摊上买了几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小青阳接过包子也不管烫嘴,大口吃了起来,马邵春本就是药王谷的传人,行医者心怀慈善,看着小青阳狼狈的模样不由得心软了起来。 “你家大人呢?” 小青阳正咬着包子,听闻马邵春的问话,疑惑的摇了摇头:“我没父母,家人只有一个蔡伯。” “那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没名字。” 马邵春听闻心道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语气不由得缓和了下来:“吃完了吗?带我去,那支山参我有大用的。” 小青阳吃掉最后一口包子,点点头,转身便带着马邵春在长街上走了起来,一路上七拐八绕,专听那偏僻的巷子走,别他年龄尚小,这一路上心思电转,想着怎么甩开这个人,这要是把他带回去,少不了被蔡伯扒皮抽筋,之前也有过被人逮住的情况,大都是耍泼哭闹,失主见这小孩子也没办法,送到官府起不到做大作用,便自认倒霉。 马邵春跟在小青阳身后,越走越发现身边越异常,身边流浪乞讨的孩子越来越多,皆是成群,都面露不善的看着两人。 以往,若是遇到难缠的角色实在脱不开身,这些乞儿便带那些苦主走一走这满是混人的乌衣巷,届时大小流浪汉一拥而上,脱身也不成问题。 小青阳一边低头走着,一边对着畏缩在巷子两边的“同僚”挤眉弄眼。“同僚”会意,逐一站起身来,手里拿着竹棍破碗敲敲打打的向两人围拢过来。 “这为善公子,行行好,给口吃的!” “看您面容富贵,一定不会缺我们这吊钱。” “是啊,是啊,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眼见流浪乞丐越围越多,马邵春眉头紧皱,又见小青阳在人群中左钻右窜,他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 心念一急,大喝一声:“闪开!”随手推了挡在前面的那名乞儿。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哎呦!你怎么打人!”被推倒那人躺在地上打滚:“可疼死我了!” 其余人见状也不干了,纷纷上前,呼啦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乞丐,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将马邵春团团围住。 “你打人了,你不行走!” “对!你得赔偿我们!” 马邵春抬头一看,此时哪里还有小青阳的踪迹,心中大急。也顾不得那些,使出了看家本领。只见马邵春双臂一晃手臂一曲,一股余震自臂膀上发出,刹那间就挣脱双手。众乞丐见状大惊,原来这小哥还是个练家子。岁数稍小的皆是退在上面,七八位各自高壮年纪稍长的人凑了上来。 为首一人也不含糊,双手抱拳:“我说小兄弟,你这就不对了,我们乞讨归乞讨,你怎么还打人呢?” 马邵春自知理亏,但见有人问话也没失礼,回道:“老兄,我随身玉佩与一株珍宝被先前那孩童偷去,麻烦你们让一让,我寻回来便是。” “那不行,之前那孩子跟我们也不认识,但你打伤了我们的人,你不赔偿不行。” 马邵春听闻也不愿跟他过多纠缠,从怀中拿出一两银子,这是他仅剩的财物,递给了眼前得理不饶人的花子头目:“我身上就这么多了,都给你。” 花子头目接过银子看了看,嗤笑一声:“小兄弟,就这一两银子还不够啊,你看我家兄弟伤得多严重。”随手指了指先前被邵少春推倒还躺在地上打滚的小乞儿。 马邵春听闻心中怒气横生,心道我就推了他一下,并无大碍,这分明就是讹人吗。这马邵春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说了出来。 花子头目听闻大笑:“没错,就是讹你,今天你不拿出二十两银子你休想从这巷子里走出去。” 马邵春也是年轻气盛,遇到不平事岂有人气吞声之理,也不多话,道了一声得罪便晃单掌拍向眼前这头目。 这花子头目没想到马邵春一言不合就动手,但好歹他作为蔡舵主座下得力的干将,手上的功夫还是有一些的。 堪堪躲过马邵春一掌,这头目打了个呼哨,那七八位乞丐就冲了上来。 但也只是不到片刻的功夫,连着那头目也被马邵春一掌掀翻在地。纵是年长力壮,这终日以偷鸡摸狗为生的乞丐怎么能是马邵春这种名门弟子的对手。 马邵春看着倒地哀嚎的众乞丐,道了声抱歉,起身便奔着小青阳消失的巷尾追去。 正欲起身,耳轮旁猛然听闻一声大喝。 “狂妄小辈,竟敢伤我弟子!” 第一百一十二回 力不敌,依无靠亦步亦趋 马邵春闻言抬眼望去,却见一位年岁五十之人,身穿布衣脚蹬草鞋,体型肥大,头上的发髻因长时间不打理,油光发亮,脸上横肉丛生,一双狼眼恶狠狠的盯着自己,手中还提着一把三尺大刀。 “你是何人?” “你家蔡爷爷便是!” 蔡长兴盘踞在这小镇上,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原是丐帮九流中的一位布衣弟子。想丐帮本是天下第一大帮,弟子遍布天南海北,所分布掌舵众多,虽说谈不上名门正派,但也多行侠义之举。 蔡长兴十几岁便浪迹街头,机缘巧合下皆是丐帮三袋弟子,经过引荐也加入了丐帮。要说在那个年代加入丐帮后吃饱穿暖不成问题,奈何这蔡长兴品行不正,专门干那些残害孩童的为其乞讨的勾当,为丐帮所不容,就在长老欲执法之时,蔡长兴远遁,加上当年兵荒马乱,也就无暇顾及他,此事便不了了之。蔡长兴辗转流离便在此地扎了跟,一无钱财二无本事,全仗着在丐帮学了那些皮毛功夫笼络了一大帮本地了流浪乞丐,就又干起了这行营生。官府元人执政,一些宵小之事也免不了经过蔡长兴的渠道,加上每月蔡长兴孝敬的钱财也不少,只要不闹出太大的事情,便是充耳不闻。一般的达官贵人也不屑与之为伍,就给了蔡长兴可乘之机,一直盘踞了这么多年,日子过得也是滋润。 今天正躺在他那张罗汉床上喝着手下弟子顺来的茗茶,得知手下报信,蔡长兴这种事情经历得太多,也没当回事,顺手提着那唬退了无数人的大刀便赶了过来。 马邵春见蔡长兴来势汹汹,双手竖在胸前,行了江湖礼:“这位蔡大哥,是您的人先纠缠我在先,小弟迫不得已才出手相向。” 蔡长兴眼珠子一瞪:“放屁!明明是你先打伤了我弟子,看你这样子还不承认?” 马邵春无言,看样子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了。 “那你想如何?” “如何?看你细皮嫩肉的,把你卖给官宦人家当个书童不错啊!”蔡长兴坏笑,他看自己眼前少年出身不凡,可他哪在乎那么多,想那天下第一大帮都拿自己无可奈何,就是四大家族来了又何妨。 马邵春明白与眼前这野蛮汉子纠缠不清,索性自认倒霉,叹了口气转身便走。 “呦呵!打伤了人就想走,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蔡长兴一声令下,那原先倒地不起的乞儿们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拦住马邵春的去路。 眼见这些泼皮无赖又缠着自己,马邵春内心烦躁,再怎么说也是少年,心气高火气旺,也不搭话,晃双掌就向眼前一人拍去。 这些人先前见识过马邵春的厉害,不敢应战,不断闪躲,只是围着马邵春不让他走出巷子,给蔡长兴闪出一条路。 蔡长兴眼中戏谑,慢悠悠走了过来,手握大刀一紧,眼中突然寒光闪过,一道冷风只劈马邵春后肩。 马邵春反应也快,半惊半怒躲闪开来,手中身向腰间软剑。心道药王谷行医济世,善念为怀,但遇恶扬善也未尝不可。剑尖一直蔡长兴:“今日你逼我如此,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小兔崽子!量你有几分能耐?”蔡长兴眼见少年躲过自己刀锋,一翻手腕又是一刀划过。 马邵春不敢怠慢,手持软剑应对。 两人你来我往间刀光剑影,可斗了没几个回合蔡长兴就心知不妙,眼前这少年剑法精妙,自己这三脚猫功夫远远不是对手,每到一刻钟身上就多了几道伤口,眼见败势突生,蔡长兴虚晃一刀转身就跑。多年浪迹街头的经验告诉他,遇到软的可劲儿欺负,遇到硬茬就认怂,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抓紧跑,保命才是第一要紧事。 他这一跑,四周的乞丐也是慌了起来,私下奔逃。 一时间马邵春愣在原地,这……怎么虎头蛇尾的。 刚一愣神的功夫,眼见周围人都跑得差不多,他一见就见到小青阳,他年龄小,跑不快,也是慌张的跟在后面。马邵春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抓住小青阳的后衣领。 吓得小青阳哭了起来,自己老大都打不过,如今我落入他手,这还活得了吗。 “别哭!”马邵春喝道:“带我去找人参!” 长话短说,小青阳哭着鼻子把马邵春带到蔡长兴的老窝,这蔡长兴正坐在椅子上龇牙咧嘴的喘着粗气,一旁有人在帮他包扎伤口。突然间又见到那少年,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少年居然直接闯进来,蔡长兴又气又恨得一拍桌子:“少年郎!你不要欺人太甚!” “把人参还我。”马邵春怒目相视。 “什么人参!没有!你打伤我弟子又打伤了我,我不报官追究你就罢了,你难不成要入室抢劫不成?”蔡长兴自知自己打不过这少年,但豁出去了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马邵春一直身边的小青阳:“他都说交给你了,你怎么会没有,还给我,在下既往不咎。” 蔡长兴恨恨的看着一脸惊慌的小青阳,又看了看四周站在一旁慌乱的众奇怪,心道今天算是碰到硬茬子了,被人堵在家里还是头一回,再让人在家里逼着自己交出东西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以后如何服众。想我那些个向道上兄弟报信的也应该送到了,再拖一拖等来了援兵必然废了这小子。 想到这里,蔡长兴突然变了一副笑脸:“小兄弟,别急啊,看你身手不错,哪门哪派啊?” 马邵春冷哼一声:“少废话,快把人参交出来!” “别急,别急,来来来,坐坐。”蔡长兴一脸笑意,心道这小子软硬不吃,心里算着时间,嘴上说道:“东西在我这,你别急,我这就去取。” “快点!” 就在蔡长兴翻箱倒柜的时候,一旁的小青阳拉了拉他的衣角,悄声说道:“快跑!” 也没等马邵春反应过来,小青阳一猫腰就从门口跑了出去,一出门就看到一伙平日里与蔡伯总在一起胡吃海喝的大汉手里拿着家伙迎面跑来。 “小崽子,那人在哪呢?”为首一大汉抓住小青阳的胳膊问道。 小青阳眼珠一转:“哎呀,罗爷你们总算来了!”说着又快速打量了这几人:“在里面呢,您快进去帮我家蔡伯!要顶不住了!点子扎手,蔡伯让我去请赵爷!” 也不等这罗姓大汉搭话,小青阳转身就跑开了。 这罗姓汉子脑袋一晃也不在意,一挥手一伙人就风风火火闯了进去。 “他娘的!谁敢伤我大哥!” “狗娘养的!剁了他!” 马邵春正催促着,忽然听见门外的吵杂声,才反应过来那小孩为何急忙跑了出去,心道不妙,看来这人参是要不成了,虽说自己一身名门功夫,但好虎架不住群狼。 蔡长兴闻声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更浓:“小兔崽子,你还是毛嫩啊!这回我看你怎么跑!”随即向门口喊道:“就是他!罗兄弟,帮我解决了他,那人参的银子我们对半分成!” 罗姓大汉听闻眼睛一瞪,手中大刀一指马邵春:“兄弟们上!剁了他扔街上给咱们讨银子花去!” 自己老大发话了,身旁的喽啰嘴里飚着脏话就冲了上来。 马邵春眼见这群人冲上来,也不能坐以待毙,手中软剑一抖就抵挡上来。 突然出现的这伙人手底下的招式可比那蔡长兴强了太多,尤其是那姓罗的,手中大刀刀法奇特,像是受过高人指点名人传授。马邵春越打心里越急,这样不成,还是先走为妙! 马邵春此时的功夫都用在了脚上,一边打一边向大门靠拢。 然而蔡长兴在一旁也看出了端倪,大喊道:“罗贤弟!这小子要跑!抓住他!废了他的舌头卖到官人府上当书童,这可不少银子呢!” 一听这话,这群市井无赖打得更卖力,就在马邵春渐渐体力不支之际,突然一桶秽物从院内墙头扔下,紧接着一连又是两桶。 这群无赖猝不及防之下被那些秽物浇了满身,嘴里直骂娘,马邵春身上也溅了一大片,顿时间这院子臭气熏天。 就在众人慌乱之际,马邵春一剑刺破眼前无赖的左臂,这无赖一下子闪出身形,马邵春趁乱夺门而出。 听着身后怒骂声不绝于耳,污秽之物也只是阻挠了那些泼皮片刻,便追了出来,马邵春也无心恋战,飞奔了到了大街上,眼看身后追赶的那些无赖,他辨了辨方向,奔着城门方向就跑了出去。 脚下生风,不多时一跑出了五六里地,看身后没了踪影,马邵春靠在路边的树旁大口喘着粗气。 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心中暗道倒霉。 就在马邵春懊恼之时,却间一个小小的人影从远处跑来,待离近了才发现是之前偷自己人参的那小孩儿。 小青阳瞧见马邵春,便站定了身形,也不上前搭话,就是远远的站在马邵春约十丈远的地方静静看着。 “你要干嘛!”马邵春气恼的喊话问道。 小青阳听了也不搭话,就一直看着马邵春,马邵春缓过气来站起身走向小青阳,但他靠近几步,小青阳就后退几步。 “刚才那几桶秽物是你扔的?”马邵春喊道。 小青阳点了点头。 “唉!”马邵春长叹一口气:“也罢!你偷了我的人参,又在危急关头帮了我,也算两清了!”看着远处的小青阳,马邵春又喊道:“但终究事情因你而起,算我倒霉!那人参我也要不回来了!你我两清,别跟着我了!” 说完马邵春将被秽物污染的外敞脱下来扔在路旁,好在天气不凉,整理好周身上下,沿着官道走。 走了没多久,马邵春回头却发现小青阳还远远的跟在自己后面,马邵春一皱眉,脚下生风,跑了起来。 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那小青阳也追着他跑了起来,因为剧烈奔跑而胀红的脸,不断咳嗽着,那弱小的身子在后面显得十分无助。 马邵春医者为仁心,停了下来。 远远的看着小青阳:“你总跟着我干什么啊?我都说不怪你了,我们两清了!” 小青阳还是不搭话,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喘息了起来。 “唉!你愿意跟着就跟着!跟不上可别怨我!”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名少年在官路上走着,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这两名少年前后始终保持十丈的距离,不多,也不少。 第一百一十三回 吓燕王,寂灭血染王府街 夜,路边篝火燃起。 马邵春吃着打来的野兔,一边吃着一边看向远处抱着膝盖看向自己大口吞咽口水的小青阳。 怜悯之心泛起,撕下一块兔肉向着小青阳招手,在兔肉的诱惑下,小青阳慢慢靠了过来,眼见马邵春没有敌意,接过兔肉也不怕烫,大口撕咬起来。 “你说你,跟着我干什么啊。”马邵春无奈的嘟囔道。 跟了一天,小青阳也感觉出来这马邵春还是心善的,之前的惧怕与做贼心虚也减弱了几分:“你人好。” 马邵春一笑:“我哪里好了,你偷了我的人参,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我救了你,咱们扯平了,你说的。”小青阳倔强的看马邵春,嘴上也不闲着,依旧大口大口撕咬着兔肉。 马邵春闻言一时无语。 “蔡伯那我肯定是不敢回去了,倒不如跟着你,你走哪我就跟着哪。” “你怎么知道我会收留你?” “你最起码不会把我胳膊腿打断!”小青阳满不在乎的说道。 “呃……” 马邵春转念一想,接着说道:“我要回师门,可是没有盘缠了啊,别跟着我了,我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 “我可以去偷啊!”小青阳眼睛一眨。 “不行!”马邵春连忙厉声说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专门干偷鸡摸狗的事!” 小青阳脑袋一歪:“那怎么办嘛。” “唉,也罢!我懂医术,等到了前面那镇子,我医人治病,你给我当个药童!” 这两人,一路行医治病,途中也大大小小发生了不少插曲,两人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不一一细表。 待回了药王谷,那谷主惊奇的发现,小青阳不但学习药理飞快,同时也是一个很好的武学奇才,多番考验之下,发现这孩子心术端正且七窍玲珑,恐误了大材,便介绍给了当年的玄观道人,玄观道人赐道号青阳,收做弟子,种种际遇之下,也算是在这世道中立下了脚跟。 马家医馆的坐堂。 青阳子茶敬马邵春:“老哥哥,自荆州一别,我们可是近二十年没见了啊!” 马邵春低头喝了口茶:“我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了。” 青阳子听闻眼角微微一动,神伤转瞬而逝,笑道:“我这不是来看望你了嘛!” “哼,你这小子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马邵春瞥了青阳子一眼。 青阳子以茶掩面干笑:“那老哥哥是应了?” 马邵春无奈的看向堂内站立的儿孙及几位小侠,长叹一口气:“都要杀我儿孙了,你这也是真够缺德的啊!” “我已经退出江湖数十年,只想在这小小的乾溪镇安享晚年而已啊。” “你也知道我若出手相助你们,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当今谷主不追究也罢了,可要追究起来,怕是临老了老了还惹得一身麻烦。” 青阳子拱手:“老哥哥,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也知道当今各门各派的看法,你虽偏居一隅,但消息也灵通得很,可弟弟真是遇到难处了,您若不出手,故才出此下策,恐怕这人是救不活了。” 马邵春看了看自己的儿孙,又垂下眼皮看着手中茶碗,半晌,叹道:“也罢!老夫就随你走一趟。” 青阳子听闻连忙起身施礼:“老哥哥仁心济世!”他心里知道,在老神医从棺材里跳出来那一刻,这人就已经请动了。 马邵春也不啰嗦,做事情雷厉风行,嘱咐好儿子后续事宜,便随着青阳子一众人等快马加鞭赶往北平府。 大伙悬着的心往下落了一半,听青阳子所说,只要这老神医一出手,徐搏这口气算是吊住了。 一路无话,待到了北平府已是夜半时分。 将军府后宅内众人大气都不敢出,这气氛静得钉落可闻。 马邵春闭目皱眉,号着徐搏的脉象下眼皮微微颤动,半晌,他睁开双目,又扒开徐搏的眼皮与口舌看了看,继而又闭目号起脉来。 约有一柱香的时间,马邵春睁开双眼长出了一口浊气。 他看着房间内焦急等待的众人,缓缓说道:“没救……” 话刚说了一般,将军夫人便大声哭泣起来,徐沧海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神医,您发发慈悲,救救犬子!” “我话还没说完。”马邵春看了徐沧海一眼:“说没救也有救,说有救也没救。” “老神医你咋说话说一半啊!到底怎么才有救您倒是说啊!”一旁的徐风急得抓耳挠腮,忍不住说道。 青阳子瞪了他一眼:“闭嘴!” 马邵春也不怪罪,拉起徐沧海,对着众人说道:“小将军确实是体内元气无几,若不是身强体壮,怕现在也是魂归天外。老夫有一药方,乃药王谷镇谷神术,名为千念还阳丹。” “这药方中的配药,便十足珍贵,皆是天灵地宝,不过按照你们燕王的能力,想要集全这些配方,倒也不算太难。只是这药引……” 青阳子见马邵春沉吟,拱手问道:“老哥哥,这药引是什么?” 马邵春看向青阳子,缓缓说道:“千年血灵芝。” 青阳子听闻,瞳孔一缩:“可是那峨眉派的镇派灵物?” “不错……所以说,这小将军要说没救也没救。” 听闻两人交谈,在场众人无不感到棘手,光听闻这镇派两个字,就觉得不简单,人家怎么可能把自己的镇派灵物拱手献出。虽说那峨眉派偏向哪一方还未可知,这千年血灵芝一事却是难上加难。 众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徐沧海听闻也是心情沉落谷底。 “奶奶的,打不了就抢!”徐风在一旁说道。 “那是一派,大派之一的峨眉派,你怎么抢?”陈无双说道。 青阳子低头在房间踱步,心中不知盘算着什么,半晌,他抬起头:“也未尝不可。” 徐沧海听完,急忙抓住青阳子的双手,颤抖着双唇:“老神仙……” 青阳子拍了拍徐沧海的手背,道:“我与水月真人素来交善,但有一线生机,也要尝试一番。” 徐沧海听闻纳头便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我要好好盘算一番,事不宜迟,天亮就出发。” “好!我用药也可吊住小将军的精血,但也只能维持百天,若百天过后,哪怕这血灵芝取回来,也无济于事了。”马邵春在一旁答道。 次日清晨,念子心切的徐沧海与夫人一夜未眠,天还没亮便为青阳子备好了快马以及盘缠。 马邵春叮嘱青阳子关于得到血灵芝的保管事宜后,便亲自配药、煎药。青阳子也不啰嗦,带着梁文婷便骑上快马出发前往蜀中。 苦面佛扛着金刚降魔宝铲走向王府大街,看了看王府大街戒备森严的护卫,轻蔑的笑了笑。他心中也是激动万分,幻想着如果自己真要说擒下反贼朱棣,加官进爵是次要的,皇命我少林正统,受万民香火供奉,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功成名就,若是有如此功绩,在这江湖上被尊称一声圣僧也未尝不可;到那时,自己的师父净空古佛也不会说自己六根未净,也会彻彻底底的认可自己了;师父圆寂后,少林总院方丈的位置还不是手到擒来。就算此次不成,也有后手,身退不成问题。 一想到这里,年达七旬的寂灭禅师那张苦面上笑容更甚,铲上的金刚环乱颤。 就在苦面佛扛着宝铲行走近王府时,那警戒的士兵早就认出了这大和尚,连忙向内报信,不出片刻。原本寂静的街道上一阵马蹄声响起,来人正是徐沧海,徐沧海大手一挥,命士兵将苦面佛团团围住。 “你这贼和尚!又来干什么!?” 苦面佛斜眼看了看徐沧海:“你是哪个?” “辽东守将,徐沧海!” “哦!”苦面佛点了点头:“徐家老三啊!你四弟好像就是我宰的,就是背着好几把剑那个。” 徐沧海听闻双目喷火,他不是不知道斩杀四弟飞剑仙徐沧泉的凶手,他和侄子徐青一样,无时无刻想要手刃仇人,但奈何军事吃紧,王命所受,不得不暂放下这心中仇恨。但今日这苦面佛二次主动送上门来,欲意不轨,仇敌当前,岂有不擒之理。 “给我拿下这狗和尚,生死不论!!”随着徐沧海一声怒吼,将苦面佛团团围住的士兵整齐划一,手持长枪扎向苦面佛。 苦面佛手中降魔铲一挥折断几杆迎面而来的兵器,随后一个横扫,划破面前士卒胸膛:“就凭你们?还不配!” 这军令如山,饶是看着同伍轻易被斩杀,那些士兵也勇往直前的冲了上来,缠住了苦面佛。 徐沧海眼见寻常士兵不是对手,大喝一声闪开,手中横刀就冲着苦面佛剁了下去。苦面佛见寒光闪过,宝铲向上一架,一声脆响震得大刀高高抬起,徐沧海人借刀势在一回身又是一刀砍下,苦面佛应对自如。 若说轮武艺,徐沧海为马上的部将,但这王府大街从来便是禁马骑行,就算徐沧海骑着战马也不是那成名多年的苦面佛的对手。 回合之下,徐沧海便落了下风,盔甲也被苦面佛的铲刃划破,身上鲜血染红了大片。 面对徐沧海,苦面佛显得漫不经心,一边打着,一边向王府院内喊道:“朱棣!滚出来受降,本禅师,来了!” 饶是这般动静,王府大厅内正商讨军事的朱棣早就察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者说自己府内这几年任差与最近招募的武林高手也不俗,朱棣心中多少还是托底的,连忙带着众人走出王府。 站在大门口,朱棣看着与苦面佛缠斗却败于下风的徐沧海,又看了看横七竖八倒地的尸体,眉头一皱,随即高声喊道:“禅师且慢动手!” 苦面佛一脚踹开了徐沧海,转头看了看门口的朱棣与其身后十数名随从,那张让人看了心里发堵的苦面上咧嘴一笑:“嘿嘿嘿……小子,降书写好了?” 朱棣眉头一皱:“本王遵先祖遗命清君侧,何来降书一说?寂灭禅师,本王知晓你乃是受戒九江府佛陀山,可你不顾戒律肆意犯杀戒,当真是拿我燕王府无人不成?” “哟!”寂灭禅师眉头一立:“好小子,看来你是不降了?” “哼!”朱棣语气透着怒意:“我劝你还是放下手中兵器,束手就擒,莫说你武艺再高强,本王这城内城外几十万大军擒你还是易如反掌!” 苦面佛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朱家老四啊!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本禅师就让你尝尝苦头!!” 苦面佛说罢宝铲一横,赤脚大踏步就冲着燕王冲了过来,看架势是要生擒燕王。 “护驾!”随着姚广孝一声大喊,燕王身后的几名武林人士就冲了上来拦住苦面佛,要说这几人也是武艺高强,但在苦面佛面前也不够看的,几个回合下去便有两人倒在血泊中。 就在苦面佛挥铲打斗之际,他眼角主意到这王府大街逐渐增媛的士兵,心中也是一紧,朱棣说得对,自己武艺再强,也不是数十万大军的对手啊,累了也累死了。他抬头看了看日头,心道也该得手了。 想到这里苦面佛大铲一挥击退眼前护驾众高手,从怀中掏出几颗球状物体就向着正在后退的朱棣众人扔去。 “燕王小心!” 燕王身边的侍卫手疾眼快,一下子抓住那球状物体想要扔开。 没想到他这一抓,那球状物体轰然炸开,顿时整个人便炸成碎片,波及周围两名侍卫也被炸倒在地不知死活,那夹杂着骨渣的血雾漫天落下。 苦面佛见状哈哈大笑,随即又向着围堵的士兵人群中快速扔了几颗,几团血雾突起,四周响起了哀嚎声,在燕王众人惊魂未定的目光下,苦面佛大肚子一甩,几个闪身越上高墙房脊。 “朱棣小儿!今日本禅师便暂饶你的狗命!若再不上缴降书,你自己掂量着办!” 第一百一十四回 受挟制,此事还需江湖了 朱棣躺在床上,心中烦闷。 “王爷,今日可安好。” “安。”朱棣心不在焉回了一句。 徐氏吹灭灯芯,躺入床帏,抱着怀中的丈夫,不由得一阵心疼。 洪武十三年,徐氏随朱棣离开京师,远赴北平就藩,入主燕王府。这燕王府机构庞大,若凭着朱棣一己之力要管理好这么多机构和人员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徐氏便发挥了女主人的只能,两夫妻男主外,女主内,徐氏井井有条地管理内务,使得宫中上下井然有序,也是得朱棣在外没有了后顾之忧。 燕王靖难起兵之际,徐氏也是本着夫唱妇随的观念,在朱棣出师南下这段期间,她也是驻守着北平城,教导长子如何战守,这徐氏乃是一代大将徐达之女,自幼在其父影响下耳濡目染,也颇有将门虎女之风。 “王爷很长时间没好好睡一觉了,早点歇息。” 朱棣睁着眼睛看向床顶那九龙祥云雕刻,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夫人的嘱咐。 半晌,朱棣拍了拍夫人的手背:“近日可曾见炽儿来请安?” 徐氏一愣,随即释然:“你不在北平的这段时间,炽儿忙里忙外,如今你回守,他当然落得清闲了。” “这孩子怎么样?” “高炽这孩子你也知道,从小喜文厌武,与煦儿大相径庭,但也是进步了很多呢,北平一切被他安排的稳当,看来你是后继有人了。”徐氏脸上露出一抹自豪,那后一句话也是旁敲侧击的说给朱棣听。关于北平军中常说的“长子软弱”这等流言蜚语徐氏哪能不知道,当母亲的,哪有不盼望子成龙的。 朱棣点了点头,不再继续问,他随即翻了翻身看着与自己同甘共苦几十年的夫妻,心中也是十分怜惜:“待我功成之日,便是你入主中宫之时。” “我想爽儿了……”徐氏将头深深埋进朱棣的怀中,不再言语。 清晨,燕王府。 眼看着众将云集,今日准备商讨南下进攻之事。可这众将来齐,时辰也到了,唯独差长王子一人。朱棣不由得心中大怒,老大这小子平日里是及其任劳,怎么,替我驻守北平几月余就翘起了尾巴?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众将也是看得出朱棣面色不善,次子朱高煦连忙前步回禀道:“启禀父王,军议之前儿臣以派人前去通知大哥,想必大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哼!什么事能有军机重要?!”朱棣一挥手,不耐烦得说道:“不等他,我换人防守便是!” 朱高煦也是在会议众极力发表自己的见解,虽然被认可的偏少,但他心中也是一阵窃喜。 若说最盼着朱高炽出仇的,便是他了。原因无它,万一这靖难成了,他为次子,这其中缘由不言而喻。 就在军机要会接近尾声时,却听闻一人慌慌张张来报。 “报……报……报燕王千岁!” 朱棣眉头一皱,报事之人他有印象,是长子府内的管家,看着他慌张的样子,朱棣让他起来说话。 只见这管家结结巴巴的说道:“回……回千岁,大……大王子他……他不见了!” “胡闹!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朱棣听闻一惊,众将也是面面相觑。 “这是小人在王子寝卧发现的一封信……”管家颤颤巍巍的双手捧着信高举头顶。 朱高煦大步上前拿过信转交给朱棣,他心中也是一惊,心道我说怎么这几天没见过大哥呢,人能去哪了?朱高煦心中忐忑,他再盼着大哥出丑,毕竟也是一奶同胞,心中也是紧张了起来, 朱棣接过信件,表面上是一封没有署名的空白信封,撕开封口,拿出信纸,面带疑惑的看上去。 哪知这朱棣越看心越惊,越看越心越怒,看罢信纸之后,朱棣猛得将手中信纸向桌案上一拍。 “放肆!!!” 众将不明所以,一旁的姚广孝拿起信件看了起来,看罢之后也是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后闭目不言。众将见军师不作阻拦,皆是拿着信件传阅纷纷看了起来。 众将越看心越惊,但见信上书: “觐北平燕王棣。 令王子高炽生性慈悲,具佛像,不忍王兴兵致生灵涂炭,幸与我佛结缘,自愿进修我派,每日食斋阅经已消王之孽障,特书剃度前家属一封,已了心念。” 再看落款,几个大字异常醒目:“峨眉水月陈妙君。”旁边还刻着峨眉派的章印。 众将看完信件面面相觑,齐刷刷的看向朱棣。 此时的朱棣心中大怒,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大儿子是被人掳走了,以此来要挟自己伏诛。 此时姚广孝对着战沙图周围的众将一挥手,众将会意,皆退了出去。 见此时大堂内无人,姚广孝双手合十:“千岁,此事蹊跷。” 朱棣看着姚广孝:“说来听听。” “阿尼陀佛!”姚广孝颂了声佛号:“千岁,您想,大王子虽说心善,但此等时节也不至于出家于万里之外的蜀中,况且以大王子的身份,这一路的关卡都未必过得去。但贫僧见信中确实是峨眉派的章印,我怀疑,此事与前几日闹事的苦面佛与其背后的护龙司脱不了干系。” “既然沾上了朝廷,那为何不由我那侄子下圣旨?”朱棣疑惑。 “千岁,现如今江湖上的这些门派要说之前还是处于观望状态,现如今这件事情一出,怕是彻底站了立场。燕王虽说兵精将勇,但靖难之举依旧不为外人所看好。而这些门派心中还抱着左右摇摆之意,单看信上那自愿二字,也侧面反应了千岁若靖难功成,则也奈何不可这些门派。” 朱棣冷哼:“若功成,那些什么狗屁江湖门派何足惧矣!” “千岁不可!”姚广孝劝阻:“这些门派您千万小瞧不得,哪怕就是日后您执掌天下,也免不了用到他们。这武林中还是有能人的,远的不说,说近的,那徐家小子夜潜皇城,比他高的人有很多,您想这些人能悄无声息的自北平掳走大王子,也未必单独见不得您呐!” 朱棣听闻沉思起来:“军师,如今正值靖难大业关键时期,依你之见?” 姚广孝双目如炬,看着朱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万万不可!”燕王心中一惊,他听出了姚广孝的意思,他要他舍弃自己的大儿子!早在十五年前,他经历过丧子之痛,怕是他再不拘小节,此事不顾,日后也会失了众将的心,试想,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可以不顾,那谁还实心实意的替自己打江山。 姚广孝见朱棣此等反应,默默点头:“千岁,还是那句话,江湖事江湖了!” 二更天,眉头紧锁的徐沧海自燕王府走了出来,他回到自己的府邸,也顾不得休息,连忙唤自家的五弟徐沧龙前来商议。 最终二人又命人将徐青徐风以及陈无双小哥三个从睡梦中喊了起来。 “我愿意去!”徐风第一个喊道。 “我也愿意!”陈无双也是附和,而徐青也是点头附意。 这三位小侠早就想跟着青阳子前往峨眉派求取血灵芝,奈何自家长辈不允,以累赘及看护徐搏为由拒绝,如今这差事落到三人头上,小侠们一阵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你们可要记着,见到了老神仙,把信送到就好,一切都要听老神仙的安排,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徐沧龙嘱咐道,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嘴太碎了。 “爹您就放心!交给我们没错儿!”徐风把胸脯拍的直响。 徐沧海将燕王亲笔写给青阳子的书信递到徐青手中:“小青子,这书信你收好,务必亲自交到老神仙手中。” 徐青接过书信郑重的揣在怀中。 又是一阵嘱托,这才让三位小侠前去准备,鸡鸣出发。 这小哥仨是玩了命的狂奔,皆是骏马良驹,说是夜行八百日走一千也不为过。但就算如此赶路,还是未见得青阳子二人,想那青阳子脚程多快,徐青几人商议,不如到了峨眉山脚下再寻也不迟。 小哥仨风驰电掣皆是兴奋不已,都是自出师以来,也就上次参加了东海盛会,再就没和各门各派打过交道,如今有了差事在身,名正言顺的前往心心念念的江湖,哪里还能不兴奋。 一路上也遇到了大大小小的绿林劫道,都是被小哥仨有惊无险的化解,这一日算是进了蜀中,到了峨眉山脚下。 “咱们休息一晚明日拜山啊?”徐风嘴里秃噜着面条。 陈无双低头吃面:“也不知道老神仙到没到。” “嗨!老神仙是什么脚程,这十余天过去,早就到峨眉了,说不定都取完血灵芝了!”吃完碗中最后一根面条,徐风大大咧咧的说道。 “你没听三叔说吗,我们如此冒然拜山,万一折了怎么办,你就那么确定峨眉的人不会抓住咱们?我看,还是在这山脚下寻一寻老神仙再说。”徐青摇头拒绝。 “青哥你怎么看?”陆无双问道。 徐青思索:“依我看,我们就在这镇中几日,待看看风向也不迟,从长计议。别急,先好好休整一晚。” 就在小哥仨交谈时,坐在邻桌一头戴斗笠的男子微微侧目,一阵清风从窗外吹过,撩动面纱,错乱的伤疤遍布整张脸颊,显得触目惊心。 第一百一十五回 山间路,救樵夫力退群豹 客栈上房,小哥仨愁眉苦脸,想了一天也没想出来怎么去通知青阳子。 “两位大哥!要我说,我们直接去拜山就好了。”徐风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首先!峨眉派与我们肯定不善,他能掳走大王子,我们几个算什么?其次,我们还不确定老神仙到底进没进峨眉,就算已经到了,那他现在的处境怎么样,我们也不得而知。我们冒然拜山,弄不好真要折损,不仅消息没通知到,我们几个再白白丢了性命。”徐青皱着眉头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 “依我看,我们不能直接拜山,只能假借拜山之名而探山。” “探山?怎么探。”一旁的陈无双问道。 徐青站起身来,手里攥着斤镖思索道:“我们先派去查勘峨眉派的动静,但也不能明着打探,我们要先确定老神仙是不是在峨眉,再做打算。” “行啊!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徐风急忙说道。 徐青摇头。 “又怎么啦!” “这探山你去不得,我去不得,只有无双兄弟去得。”徐青说完转头看向陈无双。 陈无双愣了一下,随即一丝恍然:“青哥你接着说。” 徐青点头:“我和徐风在东海盛会露过脸,明摆着的立场,我俩肯定是不能出现的。而无双兄弟你所属昆仑派,可先以门派拜山之名入峨眉,确定老神仙的境况,若是能直面通知得到最好,若是不能,你最起码能全身而退,我们再作打算。” “了解!”陈无双听完也是点头:“也只能这样了!顺便再把那大王子和血灵芝的位置查出来就再好不过了!” “千万别!”徐青阻止道:“你去探山以拜会为由就可,千万别冒然行动,不然目的被人察觉,以我们的功力,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是面会青阳老神仙比较妥当!” 陈无双听完也是赞同:“那我现在就出发!青哥和风弟你们等我的好消息!” 晌午,葱葱郁郁的树林中,陈无双一身轻装斜挎宝剑顺着峨眉的进山路行走。 可走着走着,忽然听着右边密林中一阵惨叫。 小侠客摇了摇头,身怀要事的他加快了上山步伐,山中虎豹盛行,怕是哪些林中人遭遇了野兽,这种情况数不胜数,他管不过来也救不了。 可就在陈无双没走多远,那惨叫声愈来愈烈,内心仁义的他还是摇了摇头,大踏步飞身闯进右侧密林。 陈无双藏身一颗大树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只见数条花斑豹撕咬着地上苦苦挣扎的几名樵夫,那些樵夫被撕咬得惨不忍睹,残肢断臂、鲜血肠子洒了一地,几息之间便没了气息,但这些人中还有一名樵夫,靠着快速的步伐在密林中躲避花斑豹的追捕,脸上惊慌失措,不断大叫着亡命奔逃。 眼看着身后的豹子扑了上来,只见那樵夫的一身衣服无风自动,面向花斑豹狰狞的血盆大口,樵夫一拳挥出打在豹子的侧脑上,一声闷吼,这豹子顿时横飞出去一丈,倒地不起。 这樵夫挥出一拳后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拳头,一时间不知所措。 再说身后的豹子眼见同伴被杀,吼叫着扑向还在看着拳头愣神的樵夫。 陈无双也是大吃一惊,但眼前情况不容他多想,眼看那樵夫就要命丧豹爪之下,陈无双闪出身形单掌一抬打在那豹子的身躯之上,这豹子闷吼一声,四脚不稳栽倒一旁。 那樵夫也是一愣,随即看到一位小侠拔出宝剑相救,顾不上心中疑惑,连忙奔着陈无双跑来:“少侠救命!” 陈无双道声莫慌,将樵夫拦在身后,将宝剑横在胸前一边后退,那倒地的豹子像是头领,被陈无双一招隔山打牛也是发懵,站起身后晃了晃脑袋,看清又多一人后,一声吼叫,远处正在啃食的几条豹子也飞奔而来。 随着豹子头一声低吼,五六条花斑豹向着陈无双两人猛冲而来。 陈无双一把推开樵夫:“快跑!”随即与猛兽缠斗一起。 阿生慌忙退后,眼见这眼前这位少侠与豹子搏杀,神勇无比,转瞬间就剑挑了一条猛兽,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向往,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回味方才身体的状态,心中满是疑惑。 就在陈无双斩杀三条花斑豹,周身染血吓退了群豹以后,单手拄剑喘息。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左肩膀被豹爪抓出几道伤口。 “你怎么还不走?”他转头看向呆在身后的数丈的樵夫。 樵夫听闻缓过神来,连忙跑过来搀扶陈无双:“多谢少侠相救!你伤的如何?让我看看。” 陈无双咬着牙摆手道:“无妨。” “少侠快走,这林中猛兽狡猾得很,说不定还会杀来。” 陈无双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模样,浑身是血,要说伤并不严重,但拜山肯定是不行了,看来得回去换身衣服。 他随着樵夫下山,一路上陈无双看向这轻纱罩面的樵夫,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樵夫大哥,你这力气好大啊,能一拳打死一只花斑豹?” 樵夫听闻脸上也是茫然,回答到:“我也不知道……” 陈无双疑惑,又听闻樵夫问道:“还未请教恩公大名?” “陈无双,昆仑派的,你呢?” “我叫阿生,家住在山脚下的村子。”阿生一脸感激之情:“恩公,我家距离此地没多远,您去我家,您的救命之恩我定当涌泉相报!” 看着眼前名叫阿生的樵夫,陈无双思索片刻,道:“阿生哥,不用你报答什么,路见不平本就是我等侠义之事,但您要有换洗的衣服给我弄一身就行,我有要事前往峨眉派。” “有有有!”阿生点头,随即眉头一皱:“您要去峨眉派?” “是啊。” 阿生皱眉道:“恩公,我听我家娘子说峨眉派今些时日闭门谢客,谁来了也不让进的。” “你家娘子?” “是啊,我家娘子是峨眉派的杂役弟子,负责一些缝补的杂役,我也是呢,只要我这个月提交柴火的数量达标了,也能加入峨眉了,虽说是杂役弟子,但也有个最起码的生活保障呀。”阿生一边走着一边向陈无双介绍,说到这里一脸的自豪,不过情绪随即低落:“唉,要是没遇到今天这档子事,我的任务一定会提前完成的,看来又要延后些时日了……也不知怎的,自从峨眉派关闭山门,这林中的野兽也像着了魔一样,四处丛生……” “霜儿!霜儿!”阿生拉着陈无双走进竹舍,开心的喊道。 “阿生哥,你回来了呀!”轻柔的声音从后院传了出来,一美貌的妇人拍打着围裙上的面粉走了出来,话音一落,抬头看自家丈夫带着一名提着剑肩膀上流血的少年,就是一愣。 阿生见娘子愣住,连忙解释道:“霜儿别慌!要不是这位少侠,我今天可就命丧豹爪之下了!” 名唤阿霜的妇人缓过神来:“快,快让人家坐下啊!” “哦哦,好!”阿生挠了挠头,连忙扶着陈无双坐下来,一边和自家娘子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阿霜听罢拉着阿生就要跪在陈无双面前,被陈无双手疾眼快的拉了起来:“江湖人行侠义事,哥哥嫂子,你们不必多礼!” 好一阵感激后,两人替陈无双包扎好伤口,阿霜道:“阿生哥,你陪着少侠休息,我们今天吃腊肉馅的包子!刚包好,就等着你回来下锅呢。” 陈无双看着这简陋的竹屋,又看着眼前憨厚朴实的面露感激的夫妻二人,心中也是一阵暖意。 “阿生哥,你脸上的面纱?”陈无双疑惑道。 “啊!”阿生解释道:“前些年我在林中受了伤,多亏我家娘子将我救回,这脸上就落下了疤痕,怕吓着少侠,就没摘。” “阿生哥,无妨的。” “也好,少侠救了我,我再掩面示人也是无礼,少侠不要吓到就好。”阿生说完不顾阿霜的阻止,摘下了面纱。 陈无双定睛一看,顿时惊得心中一颤,只见这阿生脸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些伤疤还延伸到了脖项,但若仔细看,这阿生的模样还算俊朗,只不过这些伤疤属实是,毁了这张原本俊朗的面容。 眼见陈无双震惊的表情,阿生也不怪,面上一笑,那些伤疤随着脸上的肌肉变化如同小虫一般略显邪魅:“少侠,您多吃点,我家娘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阿生夹起包子往陈无双的碗里送:“再配上我娘子自制的萝卜干,那味道一绝啊!” “嗯嗯!”陈无双嘴里吃着包子,不得不说,味道真的不错。 “唉,林叔和小骡子是吃不到了,每次阿霜腌好了咸菜就会送到他们家一些,这回……”阿生说完一脸落寞。 阿霜听完抓住阿生的手:“我见官府已经把尸身送了回去,吃完了饭,我们去看望一下林嫂!” 阿生点头。 饭后,陈无双被安排在一张竹床上休息,听阿生说峨眉谢客,他盘算着怎么才能进得去。又想到这阿生脸上的伤疤,陈无双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什么虎豹豺狼的抓痕,又不是刀剑所伤,奇怪得很,这其中还夹杂着烫伤,仿佛是有人故意将其毁容一般,令人费解。 思来想去,陈无双摇了摇头,他看得出来,这夫妇二人淳朴的很,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心思,还是想着明日如何上山是要紧事。 不久后,阿生阿霜两夫妻从邻居家祭奠回来,又看望了陈无双后,回了房去。 夜半,阿霜睁开眼睛看向丈夫,窗外的月光透过竹窗照在他熟睡的疤痕脸上,显得十分静谧,自从母亲离去,这个男人是世上自己唯一的依靠,她决不允许有人再去伤害他。 想着阿生哥说今天他一拳打死一只豹子的异常,阿霜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挣扎。 半晌,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紧紧抱住身边熟睡的人。 第一百一十六回 拜山门,妙心殿群英汇聚 翌日清晨,峨眉山路。 陈无双在后面跟着这位阿霜姐,这阿霜早早便把自己叫起来,说自己虽为峨眉的记名弟子,但也有拜山引荐的资格,借着这层便利,倒是替陈无双解了燃眉之急。 一路上陈无双不断向阿霜打听着峨眉近况,阿霜则是非常热情,大有知无不言的意思,可每到涉及关键事,阿霜却是一脸茫然,陈无双心中理解,记名弟子哪里会知道那么多,也便不再询问。 眼见到了峨眉派大门,这大门两旁升龙柱,中间一线莲花顶,显得气势恢宏,只见阿霜与守门弟子交谈片刻,那守门弟子便朝内通报,阿霜向陈无双走来。 她一脸歉意道:“少侠,看来今日派中确实是有要紧事,不方便见客,但我表明了你是昆仑派弟子前来拜山,师姐前去通禀,想来问题不大。少侠,您稍等片刻就好。” 陈无双点头道谢。 不多时,那女弟子走来,对着陈无双高声道:“奉师命,由请远自昆仑派贵客。” 陈无双听闻一喜,大步向前,待走至大门却间阿霜还站在原地,疑惑间刚要发问。只见阿霜面露尴尬:“少侠,我是记名的杂役弟子,按规矩,除无杂务,是不可进入山门的,只好送您到这里了。” 陈无双听罢,心中释然,再次道谢后转身进入山门。 阿霜下山自不必提,单说这陈无双。过了山门由引路弟子带领,又是走了近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峨眉派正门。 但见这峨眉派无愧为当世大派之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玉石迎客道,呈梅花状延伸向上,两旁瑞兽石刻座落,那迎客玉石道尽头便是一座约有百丈见方的道场,道场两旁便是众多清一色的白墨建筑,想必是待客以及弟子居,正中一座妙心大殿,重檐繁脊。在往上看,一座六面佛像手掐宝印,目光慈悲看向远方,这佛像身后,便是着名的金顶大殿,在日光照耀下灿灿生辉。 被这眼前景象震撼的陈无双自问,他的师门昆仑派与其想比则是小巫见大巫。 在引客弟子的提醒下,陈无双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引客弟子将陈无双安排在一间客房,单手竖佛礼道:“施主,委屈您屈尊在这休息,峨眉女弟子众多,还望施主不要擅自走动,届时会有师姐请您前往会客殿。” 陈无双点头,见这弟子退了出去,他闲来无事,便打坐修炼起师门内功。 转眼间接近晌午,陈无双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打开门,只见一淡粉色束发女尼站在门前:“施主,师姐有请。” 陈无双点头,随着女尼前往会客殿,一路上陈无双心思电转,心道本来是借着拜山之名打探青阳老神仙的踪迹,若是见到还好说,若是见不到,这拜山……以什么缘由呢,总不能上来就表明意向。一路上陈无双也没想出所以然,硬着头皮随女尼来到会客殿。 刚来到这,便见会客殿上端坐一名年约四十余岁的女尼,这峨眉山弟子虽是佛门,但也是带发修行,却与道门子弟装束不差一二。 但陈无双疑惑,水月真人他在东海见过,眼前这位明显不是,但与他再东海也有一面之缘,乃是陈妙君座下大弟子,也是这峨眉派的大师姐,静苑。那端坐在主位上的女尼见陈无双疑惑,眼中含笑起身道:“施主,贫尼静苑有礼了。” 陈无双也抱拳回礼,落座后,静苑解释道:“师尊有要事暂不便会客,特委派我前来接见,不知令师陈老剑客近来可好?” 陈无双点头表示理解:“家师安好,特托我前来向清源师太问安。” 双方寒暄过后,静苑静静的看着陈无双,陈无双心中明白,这是在询问有什么事情,有事赶紧说,没事就要送客了。 陈无双眼睛一眨,厚着脸皮道:“呃……静苑师傅,我此次前来,一是代家师向师太问安,二是久闻峨眉金顶气势恢宏,平日里远在昆仑难得进川,可否派人带我参观一二?” 静苑听闻眉头一紧,面露难色:“回陈施主的话,今日本派谢绝进香,恐不便带领施主参观。” 就在陈无双还要继续找理由停留在这的时候,只见放在引领他前往会客殿的女弟子匆匆走进来,在静苑耳旁低语几句。静苑听完面露惊色,连忙起身,对着陈无双行了佛礼,道:“陈施主,本派有要事突生,若无双剑客无要事,还望暂回居所休息,不要随意走动。” 说罢向身边女尼使了个颜色,便匆匆离去。 陈无双一愣,见女尼来到陈无双近前,做了个请势,陈无双无奈,起身跟随女尼回到会客居所。 时近晌午,陈无双吃罢送来的斋饭,却也一直没有想出接下来需要何种应对的策略,若是无功而返倒是也太弱了名声。 正当陈无双冥思苦想之际,房门被敲响,还是那个待客弟子。 “陈施主,大师姐请您到妙心殿去一趟。” 陈无双不明所以,随待客弟子来到妙心殿。 一进大殿,陈无双便觉得气氛凝重,首先抬眼所见便是正中端坐的水月真人陈妙君,这陈妙君额间一字眉深插鬓角,双目微闭看似正在打坐,她年近六旬却保持如三旬美妇一般,那乌黑的发髻束拢而上,一身淡灰黑纹纱袍,脚踩僧靴。 陈无双再一看,主客席位上的道人,正是正是陈无双苦苦寻找的老神仙青阳子,梁文婷也是再身后站立。 看到青阳子陈无双面色一喜,却见青阳子看向陈无双面容微怔随后便转过头端起茶杯品了起来。陈无双也是心思玲珑,知道此刻不是相认的时机,脚步也未曾停顿,在待客弟子引领下在下手席落座。 一落座便看到武圣人长孙醉侠客于封,手拿着酒葫芦坐在首席上座;李家李霆风也赫然在列,身后站着五行侍卫李剑锋、李青杨;那唐家月横,翘着二郎腿坐在陈无双对面,见陈无双落座便面露不屑,把玩着手中斤镖,身后站着两名唐门金甲。 陆陆续续的,又进来不少人,但这些人毫无例外,最次的也是各大门派座下的大弟子,还有不少掌门派主也走了进来,皆是上座。一时间妙心大殿内人满为患,此番情形,俨然是一个小型的武林会。 又等了片刻,见众派到齐,静苑在陈妙君耳边低语几句,陈妙君睁开双眼,环视了一周。 先道句佛号,开口道:“众位施主,贫尼有礼。”众人回应寒暄过后,便又听陈妙君道:“各位远道而来,拜会我峨眉派,令本派蓬荜生辉,贫尼先行谢过。原本此况对我峨眉来说,是件幸事,但有一事,却让我不得不将众位召集至此。” 陈妙君说完这句话环视四周,一一在众人面容上扫过,见众人皆是面露疑惑,继续说道:“本派的血灵芝,不翼而飞。” 此话一出,当真是惊呆众人,大殿内顿时一阵躁动。谁都知道,天上天仙丹,地上血灵芝,这是武林中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当世若是有灵丹妙药,非峨眉山谷内的血灵芝位列榜首不可,就连药王谷的参王都不足与其相提并论。 见大殿内吵杂,陈妙君眉头一皱,双手向下压了压,待回复平静后又开口说道:“贫尼也不想横生是非,但血灵芝对我峨眉来说意义重大,况且本派近日挽留各位众侠客也是在闭门调查此事,皆是无果,愿哪位施主摘了我派血灵芝,还望道知一声。” 众人面面相觑,就连那几门大弟子也是面露怔色,谁这么大胆子敢摘了峨眉的血灵芝,要知道峨眉派位列大派之一,又受蜀中百姓朝拜,底蕴之深厚非寻常势力可比。 陈无双听闻也是一惊一喜,惊得是没想到青阳子这么快就得手了,当真是神仙在世,喜得是太岁哥这回可有救了。陈无双忍不住看向青阳子,但他又瞬间充满疑惑,青阳子的脸上也是惊讶无比,难道老神仙没取到血灵芝?又或是在演戏?他一时间不明所以,决定过后好好询问一番。 再说陈妙君见众人无一搭话,陈妙君冷哼一声,转头看向一旁的青阳子,双眼微眯,美目中露出一丝寒意:“青阳兄,不会怕是连你也不知道?” 第一百一十七回 峨眉派,金顶摘星会群雄 青阳子见陈妙君询问,语气不善,当即眉头一皱,道:“清源师太,贫道确实不知。” 陈妙君听闻冷笑道:“谁都知道,你青阳道观偏袒燕王,而那燕王手下大将徐搏被千斤闸压成重伤,非我峨眉血灵芝不得而治,恰逢你又来我派中,这事,你脱不了干系?” 这峨眉山知道此事不足为怪,小太岁力托千斤闸壮举不胫而走,皆是成为天下百姓茶余饭后脍炙人口的话题,恰逢徐族徐沧海在燕王帐下拜将,而其兄徐沧澜又是青阳义子,其中关系来龙去脉,武林中尽人皆知。陈妙君自知守谷弟子被攻击,报血灵芝失踪之事起,稍一思索便明白了青阳子此次前来的缘由,这也是陈妙君动怒的原因。 “无量天尊!”青阳子面色一正:“清源师太,贫道携徒拜山不假,也求贵派血灵芝是真,但这血灵芝不见之事贫道确实是一无所知。” 见青阳子如此说辞,陈妙君也是怒极反笑:“好好,你不知,那我让你看一个人。” 说着陈妙君一挥手,只见几名峨眉弟子带出一个人来,正是燕王长子朱高炽! 见青阳子与众人疑惑之际,陈妙君朗声道:“此人乃是燕王朱棣长子。”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哗然,这峨眉派明摆了要跟着朱棣对着干,也却是保皇一派了,一时间每个人心中都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其实各门派前来峨眉拜山,凡是能来的,都是偏袒皇室正统一方。要说为什么,因为武林的各门各派也是大大小小的势力集团,武圣一脉远居东海,明面上两不相帮,但他们不行。归根结底他们都是在人家大明的地界上开宗立派,他们势力再大,也斗不过朝廷,曾想那徐族有势力庞大,而徐家老祖却因情故毕生都在抗元,说是抗元,但也只是小打小闹,不断骚扰,昼伏夜击,直到大明先祖起义,徐族出了名将大材,才敢公然抗元。若说当时前元大军马踏而来,顷刻间便可将徐族灰飞烟灭,但就是这样,导致徐族迅速没落,就连当今三流的小派都不如,直至退出武林金盆洗手,这与朝廷作对的结果可想而知。 此次燕王发起的靖难,他们必须做出选择,原因无它,历朝历代哪个皇帝,都不会允许武林中任何一派做大,除非是有功于江山有情于社稷,不然非要剿灭不可。在他们看来燕王靖难必然失败,与其待建文帝平定叛乱后腾出手来对付他们,不如雪中送炭,保皇平燕。就凭今日大殿上坐着的于封,众人也看出了所以然,武林大会上武圣明面不管,但隐晦的也表达了他的立场。那靖州李家的小武圣也参军拜将,镇守要塞,武林众各大势力的立场不言而喻。 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峨眉派的陈妙君如此击进,居然绑了远在北平的朱棣长子,这峨眉派的实力不得不让人细思极恐。 这时又听陈妙君对青阳子说道:“徐搏与他,你选一个?” 青阳子哪里不明白陈妙君的意思,这明摆着是要那朱高炽换血灵芝。可这血灵芝不见之事,青阳子本人也是一心的疑惑,正在开口之际,却听殿门走进来一阵,声如洪钟:“妙君!不可!” 众人望去,却正是那九江府佛陀山的掌院寂灭禅师苦面佛,身后还跟着猛刀屠。 苦面佛大步来到陈妙君近前,道:“妙君,此子乃是一步诱棋,如果利用得当大局可成,万万不可换。” 随后苦面佛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下手位的陈无双,当即怒喝一声:“小子,胆子不小,你果然来了!” 他见陈妙君疑惑,道出陈无双参燕军的事实,这可把陈无双吓得不轻。只听苦面佛道:“那血灵芝定是这小子偷了去,青阳子与你牵制,派这小子去摘血灵芝,那青阳子曾在你峨眉住了数年,早已对你峨眉了如指掌,如今两人齐现,铁证如山,青阳,你还不招认?!” 陈妙君听闻苦面佛喊自己俗家姓名便心升厌烦,但当众也不好说破,她无视苦面佛,继续看向青阳子。 青阳子连看也没看苦面佛一眼,直面陈妙君,缓缓道:“清源师太,我青阳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我没拿,我弟子没拿,至于陈无双,我也是今天再大殿才见到他才知道他也到了这里……” “放屁!”苦面佛打断青阳子:“有人见过这小子前去后山山谷偷了血灵芝,妙君,你问问你的弟子。” 这时一旁的静苑来到陈妙君近前低语几句。 陈妙君听闻眉头一皱,呵斥道:“怎么不早说,把人带进来!” 静苑低头认错,急忙退了出去,不多时带进来一名峨眉弟子,来者非别,正是自称记名的杂役弟子阿霜,此时的阿霜一身饿么弟子的正装,随着静苑走了进来。 “弟子阿霜,拜见师太!” “阿霜,把你所见之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得隐瞒!” “是。”阿霜领命缓缓说道:“弟子前几日奉大师姐之命前往后山谷中给众位师姐送去换洗衣物,正要离开时,但忽然掌风突起,几位师姐应声倒地,却不见是何人所为,我本欲呼喊,却发现脖项内被此人架剑,威胁我不可声张,不然就杀了我,然后又绑着我回了家中,挟制住了我与夫君,他给我夫君吃了下一颗丹药,若是三日后没有解药,我夫君便七窍流血而亡。他让我次日以峨眉弟子的身份以引荐拜山之名将他送进门中,寻一个人。我迫于无奈,只好答应他。就在将他引进门中之后,我左右衡量,当以门派为重,正准备面见师太告知真相,但此时您老人家正在妙心殿会客,我左右焦急之际正巧遇到了寂灭禅师,便将实情告知,自己等候在殿外听候发落。” “这人是谁?”陈妙君双目如炬。 “就是他!”阿霜用手一指陈无双。 陈无双顿时觉得气血攻心,一时语塞。这心底善良的樵夫之妇怎成了颠倒是非之人?她本是记名的杂役弟子,怎会穿着峨眉正装? 陈妙君见状,又是冷冷的看向阿霜:“你说,他喂给了你夫君一枚丹药,你将此事告知于我,那你夫君的命可就没了。” 阿霜听闻连忙跪倒在地,语气诚恳:“禀师太!若不是五年前您救了我夫君,家夫早已魂归天外,您善心收留,让我拜入门下,才有了我们一家的重生。家夫虽少读诗书,但也深明大义,夫君也是宁死让我前来揭发那陈无双。况且我知道师太您老人家神通广大,定能救我夫君。” 陈妙君听闻看了一眼一旁的静苑,静苑会意,连忙走了出去。 一炷香过后,静苑回来禀报:“师父,弟子赶到阿霜家中正赶上其夫毒发,此毒乃是三日断肠丹,索性及时,被弟子救下,现已无碍。” 陈淼君听闻点头:“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外门弟子,法号静霜。” 阿霜听闻连忙叩首:“多谢师父提携之恩!多谢大师姐救夫之恩!” 此时的陈无双见陈妙君目露寒光看向自己,不得不站起身,双手抱拳,将自己一行人的目的说出来。 青阳子听陈无双说完,皱着眉头又看了看在一旁低头站立的阿霜,对着陈妙君道:“此事蹊跷,妙君,你信我吗?” 陈妙君听青阳子唤自己本名,却是面色一怔。 要说这陈妙君与青阳子还有苦面佛三人,还有一段渊源,却不足为外人道也。陈妙君当年违师命舍身救青阳,被叛了五年禁闭,五年后出关斩断尘缘执掌峨眉派。 而苦面佛未初出家前一直对陈妙君爱慕有加,这也是老一辈江湖人尽皆知的事情,苦面佛也因此事对青阳子记恨,但其也是敢爱敢恨之人,后出于种种原因被净空古佛点化,皈依佛门。如今苦面佛在护龙司任职,多番游说下,也将陈妙君拉入其阵营。 如今天下大势不容得陈妙君坐视不理,她听到一些风声,蜀王朱椿隐隐有动摇之心,若是他倒戈了,那么整个蜀中变成了燕军的后营,届是峨眉派不得不顺从朱棣,就算峨眉不从,那蜀中唐门与燕军也有过节,并且在武林大会上,就已经表明了立场。顺了燕王,饶是唐门这一庞然大物,也不是峨眉所能对抗的,这不是陈妙君想看到的结果。不顺燕王,凭借峨眉稳坐蜀中第二把交椅,与唐门以及各大大小小的蜀中门派联手,倒也有可抗之力,况且目前形势燕王还讨不到任何好处,利弊权衡之下,陈妙君也坚定了自己的抉择。 这陈妙君虽年近六旬女儿身,却也是雄心壮志,不想辱没师门。加之武林各方势力最近纷纷表态,心中也抱着振兴峨眉的念头。若是牵制燕军有功,平燕后朝廷皇封圣旨一下,加之峨眉乃是当代佛教四大名山之一,届时蜀中第一派非峨眉莫属。 看如今眼下的情况她知道,若想以燕王长子牵制住整个燕军,那必然是不可能的。但可以牵制住燕军一方的武林势力,要知道,可不是所有门派都是心向正统,也有些门派护着朱棣,其中还不乏一些势力不俗的大派,这陈无双背后的昆仑派就是其中之一。 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燕王长子带出来,也彻底表明了峨眉派的立场。 看着面前眼神真诚的青阳子,若是当年,陈妙君义无反顾的信任他。可如今,她早已经不是为了爱情可以为了他违背师门,宁愿在暗室禁闭五年的那个多情川女。 种种迹象表明,血灵芝定是青阳子派人盗取无疑,但陈妙君也有些许犹豫,青阳子修的是无为道,那的话,按常理说断然不可能说谎。就算真是他盗取的,哪怕承认了,若他想走,以他的实力,拼尽全力也能脱身。 陈妙君坐在大殿首席上,思考良久,又看了看眼前的苦面佛,又环视在场众人,她在镇派之宝与蜀中第一派间做出了抉择。 “静苑,传法令,七日后召开金顶摘星大会。” “星者有二,陈无双、朱高炽。” 第一百一十八回 转瞬至,七题欲引侠客悲 众人听闻水月真人话出此言,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摘星大会,乃是峨眉派自古第一大盛会。 大会以宝物为引,广邀天下豪杰比武,魁首者可摘星夺月,将宝物收入囊中。当然,这些天材地宝也不是白白让人拿去,需完成峨眉派发布任务一件。换句话来说,这摘星大会也是峨眉遇到难解之事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但总得来说,还是引得各门各派趋之若鹜的事情,要知道峨眉派底蕴深厚,出手阔绰,哪一次大会的宝物皆是引动天地的灵物。 只不过这次不同,这为星者,乃是两个人,这是千载难得一见。能参加这次摘星会的,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了,燕王一方的武林势力,剩下的,只有昆仑派了。 这大会的召开也意味着以峨眉派为首的江湖门派与燕王一方武林势力的交战拉开帷幕。 再说青阳子,见陈妙君意向已决,便不再多言,看了看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朱高炽,又看了看愣在原地的陈无双,道:“你们两个安心。” 说着,便带着梁文婷走出大殿。 陈妙君与苦面佛以及在场任何人都没有去拦青阳子,因为他们知道,这青阳观的老道士的功力可是与靖州李家那两位存在不相上下。江湖上老一辈的都知道,当年的青袍小道士于杭州剑挑烟雨楼,只身救出越女王若溪,饶是六大门派练手都无人能将起拦住半步。当时的青阳子不单单武艺高强,背后更是有徐族、李家撑腰,一时间于武林中风头无量。饶是现今时过境迁,江湖上敢挫其锋芒者少之又少,谁都知道,以青阳子的功力,早已踏至武圣境,只不过老神仙于群山间道馆深修,不愿张扬而已。 峨眉山下小城客栈。 徐风好奇问道:“老神仙,这摘星大会主要都干什么啊?这不是赤裸裸的绑架吗?” “没错,就是绑架,但人家就绑你了,你能怎么着。”一旁沉默已久的徐青说道:“现如今时局动荡,若是蜀王再临阵倒戈,那麻烦就大了,无双和大王子折里面,更别提救三哥了,当务之急是应会,而且还要暗中调查到底是谁偷了血灵芝。” 听着小哥俩的谈话,青阳子看着徐青赞赏的点了点头,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远虑,日后可成大器。 青阳子捋着胡须看向徐青,有意考验:“关于血灵芝一事,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徐青思索片刻,道:“回老神仙的话,据您描述,那名为阿霜的峨眉弟子甚是可疑,诚如无双所讲,他于野兽利爪之下救下其夫,这阿霜怎可恩将仇报?无非两点原因,一,背后有人指使。二,这对夫妇定然有问题。但……”徐青说道这里沉思起来,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见状,笑道:“小娃娃你但说无妨。” 徐青点头:“如果有人指使,会不会是峨眉的水月真人?假设她早就知道你要来,她提前设计好,环环相扣安排人手,又暗地里监守自盗,促成如今之事态发展,这样摘星大会师出有名,而又保全了血灵芝,不是两全其美?” 青阳子一阵大笑,而赞道:“好一个头脑活络的娃娃。” 徐青施礼道过誉:“小子只是妄加揣测,想必老神仙早已有应对之策。” 青阳子摆手:“哪有什么应对之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这摘星大会我们必然参加,而且还是主力,看来这是天意,朱棣这小子时运加身,纵是贫道不想淌这浑水也不行了,罢了罢了。”老神仙感慨过后吩咐道:“徐青,徐风你们两个小娃娃,先去暗中调查这个阿霜,先摸清她口中那个住所,切记,千万不可打草惊蛇。文婷,我书信几封,你去送往驿站,一些个别的人,你要亲自前往去请。事不宜迟,各自分工现在就行动。” 两位小侠领命,梁文婷待青阳挥挥洒洒写完书信也揣于怀中出发。 自峨眉派摘星大会的消息一出,一时间消息蔓延至各个驿站、黑街,引起轩然大波。摘星大会自古以来使人趋之若鹜,但此次截然不同,不少人听后沉默不语,要知道这为星者乃是朱棣长子,还有九大门派之一的少主陈无双,一下子得罪两个势力,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派敢去惹火的。但也有不少人表明了态度与一些江湖散客的好事者前往峨眉山。 再说这消息早已传遍武林中九大门派三十六门七十二寨,这可气炸了远在昆仑的紫发剑魔,老剑魔护孙心切,二话不说就提着宝剑杀奔蜀中。 峨眉山下,万客楼客栈。 这三层客栈早已经被青阳子包了下来,用来接纳各方助阵的江湖好友,而青阳观中只留了几名看家护观,来了整整三十位天罡弟子,招待来客。 老神仙正在客房与同样一名身穿道袍的人聊天,这老道人一身褐黄色道袍,头戴八卦黑纱白纹冠,脚上蹬着踏云靴,年近七旬却双鬓乌黑,太阳穴高高鼓起,其道号火龙,擅使硫磺,一双赤炎掌神乎其神,乃为奇门,武器则为一把熟铜锏,斜置于桌角。纳观于清华山,是青阳早年间结交的一位知己好友,火龙道长接到书信便匆匆赶来为老朋友助阵。 两人阔别已久,正感慨唏嘘,突然房门被一股大力推开。只见一位身穿布衣,身上大布丁套着小布丁,手里拿着一根碧玉棍,头上戴着棉花帽,一双草鞋踩在脚下,别看一身乞丐打扮,但一点也不邋遢,一身布衣倒显得清爽素洁,这老者口中带笑向房中走来。 “两位老哥哥,想死我了,哈哈哈。”说着就奔向青阳子和火龙道长,分别给两人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人大笑回应。 这人非别,正是丐帮当代帮主,石昆阳。 “听说峨眉那帮姑子又作妖了?”石昆阳坐下问道。 青阳子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讲来,石昆阳面露不屑,丝毫不在乎:“青阳哥你就说打谁就行了,别的我不管,他娘的,我就不信了,一群女流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确实,石昆阳有不屑的资本,他的丐帮古往今来都是天下第一大帮。历朝历代都有乞丐,有乞丐便就有丐帮,要说这也是历代君王最头疼的事,杀不得驱不得,盛世还好,国泰民安,若是恰逢乱世,时局动荡之际,闹不好就三天两头给你来场声势浩大的起义也受不了。 三人畅谈自不提。 转瞬间六日已过,期间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成名的侠客,皆是离着近的,接到青阳子的书信都是二话不说前来助阵。 第七日,也是峨眉盛会召开的正日子。青阳子带领各路江湖友人前往峨眉山,由知客弟子带领众人赶往金顶。 青阳子离老远便看到那大佛下的盛会主办方一字摆开落座,左右皆有客席看台,而场地中间,则搭起一座约有三丈高的擂台,这擂台四周并无爬梯。看来峨眉派的意思也很明显,这星,不是谁想摘就有资格的,你首先要先上得去,再谈其它,单是这一点,就劝退了不少实力平庸者。 青阳子携众人落座西看台,左右打量一番,己方众人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老神仙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心道这摘星大会不必往常,尤其是以昆仑派少主陈无双以及燕王长子为引子,单看对面峨眉由那唐门老祖唐震在此,而峨眉陈妙君本身就有着不俗的实力,看来此次大会定然凶险万分。 正想着,突听一声铜锣敲响,众人抬头望去,一名峨眉女弟子站在擂台下,一边走着一边敲锣,正是那峨眉的首席大弟子,静苑。 待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后,静苑将手中铜锣向上空一扔,随即一个旱地拔葱直直向上跳去,眼看着身形追上那铜锣,忽然轻点玉足于铜锣之上,那铜锣又发出一阵清响,身形借力又是往上一窜,整个人的身体又足足拔了一丈多高,紧接着一个侧翻稳稳落在擂台之上。 这一手可让人大开眼界,在场观众无不纷纷鼓掌叫好。 只见静苑站在台上,双手掐佛礼朗声道:“众位武林中前辈、少侠,贫尼静苑有礼了!” 见台下众人都看向自己,静苑继续说道:“本派盛会即将召开,想必各位也有参加过的,也有第一次参加的,贫尼就将这大会的规矩说一说。我们峨眉派为大会主办方,视为守擂方,本派将请出各方高手来守擂,或比武、或斗擂,共为七场,此七题以北斗命名。守擂方不限制人员,也就是说,并不全是我峨眉派的人,当然,攻擂方也无限制,有实力您就来。众所周知,今年的大会星者有二,陈无双为前三场擂星,前三场只要赢了一场,那么我们就将擂星拱手让出,朱高炽为后四场擂星,这四场中只要赢了两场,我们便将擂星让出。每场比试以五个时辰为限,当然,遇到个别的星题,也会适当延长时间。擂台上无论生死,上台者需签生死状。若不幸身陨落,我峨眉众弟子也会为其超度……” 听到这里青阳子眉头一皱,心道陈妙君啊陈妙君,你好生狂妄,合着一共七场比试,赢了三场就可,难不成你真当我们都是酒囊饭袋?又或是你有什么倚仗不成?要把你们所谓的敌人一网打尽? 第一百一十九回 天枢擂,八门封雀斩名侠 青阳子正想着,只听静苑将矗立在擂台上的巨大擂锣一敲。 “当——”声音清脆且空灵,传出去老远。 那看台旁大佛雕塑手心中的红布脱落,露出了被五花大绑的少侠陈无双,这陈无双可惨了,无端被冤枉不说,还被困在峨眉,每日还遭受各方审问,索性峨眉中人还未对其用刑,即便如此,也是被折磨得萎靡不振。 伴随着锣声敲响,静苑宣布第一场,天枢擂正式开始。 只见八道身影蹭蹭蹭从擂台下跳了上来,这八道身影往擂台上一站,身穿青衣,头戴发冠,自八方向内而站立。 为首一人行了四方礼,朗声道:“众位江湖老少,武林前辈,我们乃是雾隐八绝!今日设下八门封雀阵替峨眉派守这第一场擂,可有人来闯!” 场下一听报号,皆是惊讶万分,心道这峨眉真乃是天大的人脉,居然将雾隐门的人都请出山了。 雾隐八绝,为雾隐门内家高手,这雾隐门乃是当世第一奇门,也是当今的隐世门派之一,精通九宫八卦奇门遁甲之术,尤其以阵法为最。要想拜入雾隐门,第一条件便是要能背诵《易经六十卦》。据传说雾隐掌门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俨然被传成了神仙一般的人物,但仔细想想都知道,所为飞天遁地不过来说是障眼法而已,这也离不开一些古戏之法。但可万不能小瞧了这些障眼戏法,若是误入了雾隐门的阵内,就算有九条命也出不来。当年雾隐掌门专门为武圣于青莲设下绝门阵,使其误入其中,硬是将于青莲困在阵内整整七天七日,伤了武圣大半元气,后被三大家族之主联手救出。即便如此,于青莲也在东海整整躺了一年余才恢复,自此落下病根,可见其阵法之威。也是自那以后,雾隐门隐世,江湖上再也见不到雾隐门人的踪迹。如今这雾隐门人重出江湖,怕是也想借着摘星大会独占鳌头,打着报效朝廷利在千秋的算盘。 台下的青阳子当然也知道雾隐门,一见这大会的第一场便出动了如此奇门,往后接下来的六场定然不凡。 再说这看台上也有艺高人胆大的侠客,能上擂的,也知道其中各方势力的意图,但也不乏一些无门无派的闲散游侠,不买峨眉等众门派的帐。道是若能赢下一场,救出昆仑少主陈无双,那可是紫发剑魔的亲孙子,承了昆仑派一个天大的人情不说,也成了昆仑派的座上宾,要说这以后的种种好处自不必提。 看那擂台的高度,上得去的,也定然有不俗的实力,只见一声高喝,从北侧看台跳上来一人,这人双腿如生根一般,沿着台壁就跑了上来。此人站定,看向面前的雾隐八绝,朗声道:“我万两金陈三通来领教领教雾隐门的八门封雀阵。” 一听报号也是蜀中家喻户晓的侠客,这摘星大会真乃是群雄聚集。 此时一旁的静苑走上前来,将一木质托盘递上去,陈三通拿起笔在生死状上签下名字后直面雾隐八绝。 雾隐八绝道了个请字,陈三通走进阵中。 这一进阵内霎时间便觉得周围环境巨变,仿佛置身于混沌,那八人似凭空消失一般,只看得到八团迷雾。陈三通提刀竖在胸前,谨慎戒备着。 敢闯进阵中,也一定对八门阵有所了解。八门阵法按休、生、伤、杜、死、景、惊、开排列,其中休为乾为天,生为坤为地,伤为震为雷,杜为巽为风,景为坎为水,死为离为火,惊为艮为山,开为兑为泽。万变不离其宗,要想闯八门阵,只有找到生门的弱点方可破阵,那雾隐门的八门封雀阵岂是那么容易破的。 陈三通谨慎万分,但其心中也毫无惧意,仔细看了看周围那八团迷雾,按照生门位于东北的方向率先对着那团迷雾冲了过去。 一刀挥至近前,只见迷雾中猛然显出一个人影,这人抬手一掌凌空对着陈三通打出,但见一道火蛇冲向陈三通。陈三通早有堤防,闪身后退。猛然间背后浓雾炸开,一声闷雷在陈三通脑后响起,陈三通一惊,连忙就地趴了下来滚到中央位置,堪堪躲过雷击。 一瞬间陈三通便慌了神,心道如此情况辨别方位已经无用,第一道乃是死门主火,身后这门乃是伤门主雷,按八卦来讲生门乃是顺位第五门,逆位也是第五门,只奔第五杀去便可。 按陈三通推算的破阵顺序确实没错,但他小瞧了眼前的八门封雀阵,还没等他起身站稳身形,只见八方迷雾中人影时隐时现,切不断变换,一时间阵内风雷翻涌,水火奔现。 来不及反应,陈三通慌乱之下寻了个方位便冲了上去,一刀破开迷雾,不对,又是一刀,又不对。这可急坏了陈三通,一时间他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东闯西撞。 台下看台上,众人所见之象乃是陈三通站在八人中央,不断挥舞着手中刀,劈砍在空气上,那雾隐门的八名高手只是身形时而前进几步,时而后退几步,要说唯一大幅度的动作,就是这八人的双手也是不断挥舞着,好像不断从怀中或袖中抛出什么东西向陈三通击去,可即便这郎朗晴空日,在场也无一人见得是何物。 再说早已经着了道的陈三通,眼见一道奔雷扑向自己,堪堪躲了过去,心道这雾隐门阵法当真凶险,还是保命要紧,连忙大喊:“我认输!不打了!放我出去!” 可这擂台哪有想打就打,不想打便走的道理。只要上了擂台,便被默认为是燕王一方的江湖势力,对于燕王一方,他们可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只见四周迷雾迅速变换位置,这仅仅是一瞬间,陈三通便倒地身亡。 待静苑上前探查陈三通气脉,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宣布闯阵者身亡的消息,台下一片哗然! 在阵外人看来,这陈三通嘴里喊出了什么不甚听清,只见雾隐八绝其中四人快步奔向陈三通,只是同时在他身上轻轻碰了一下,陈三通便倒地不起。 着了阵法之道的陈三通临合眼前只看到天地异象,风火雷电如猛兽一般怒吼着奔向自己而来…… 雾隐八绝又是气定神闲的站在台上,看向台下的观众,抱拳后又是邀人闯阵。 可越是如此,就越引发了台下众人的好奇心,那艺高人胆大的侠客不在少数,这些人成名已久,也是心高气傲,敢上前的,明知此阵蹊跷甚多,也要决心破一破这八门封雀阵。 但无一例外,皆是横死当场,有少数被阵法内轰了出来,也是掉落台下,本就在阵内受了重伤,再从三丈多高的台上掉下去,非死即残。 一时间,阵压群侠,竟无一人敢上台闯阵。 此时的台下鸦雀无声,也有少数人窃窃私语这阵法之诡异。 这八门封雀阵竟然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