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风弄影》 第一章 案发现场 1987年7月初,正是一年酷热的开始。 张惠龙全神贯注的开着被自己擦得新亮的黑色桑塔纳汽车,奔向离省城二百多公里的静阳市。 为了不耽搁车里人晚上回来的工作安排,他尽量让汽车在山路上快速平稳的前行。 树林间,弯曲的山路上,雨后一团一团白色的雾气对汽车行驶很不利。 好在随着道路的高低起伏,雾也是时浓时淡。 穿过一片树林,雾气彻底消失。 雨后的阳光太毒辣。 透过前排玻璃,照得人脑袋有点发蒙。 张惠龙稍微减缓车速,抓起手边的浓浓的乌龙茶叶水杯,拧开半封的盖子,大口的喝了两口。 不行啊,眼睛开始发蒙了。 二十多岁退伍一直开车,这路又不是第一次走。 前面要急拐,啊,来不及了,要快……赶紧踩刹车……,手刹呢? 头,彻底蒙了…… 车,最终停了。 撞在拐弯处的山壁上。 车头变形了,自己,自己…… 剧烈的疼痛让张惠龙醒过来,挣扎着抬头看见变形的车头,大脑立刻提示:自己出车祸了! 扭头看车后排,男人此时偏右斜着身子,头靠在已经破碎的车窗,左手中拿着文件,右手无力垂着。 鲜血从脖子上浸湿白色的短袖流下来。 张惠龙赶紧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一条腿,被变形的车头压的死死的。 用尽所有的力气,挣脱出来,拉着一条失去知觉的腿,转到车另一面,打开车门。 一块不大的车窗玻璃,不偏不倚的刺进后排座上男人的脖子,大量鲜血从这个拇指大的伤口中流出。 张惠龙慌乱的看一下面色苍白,已经昏厥的男人,不知所措中拔出脖子上的那块小玻璃片,从车后背拿出毛巾按在出血的伤口上,大声的呼喊着。 男人终于睁开眼,对着张惠龙微微点头,微弱的说:“照,顾,好,九,菲……” …… 时光过得真快,转眼到了2009年。 后天就是中秋节了。 市公安局刑侦科科长杨军,带着礼物去拜望自己的退休老师,兜里的手机响起。 “头儿,接到110指令,市北郊出现不明原因死亡,要我们立即出警。”科室警员张睿打来,话音外可以清晰听到警车笛鸣。 对于刑侦警察来说时间就是时机,杨军二话不说掉转车头。 沿着平坦宽阔的河堤路行驶一段右拐,往市区方向行驶一公里到达报警区域。 这个城市少有的别墅小区,每栋房子都是三层,独立电梯双车库。高高的欧式路灯下,每一幢房屋在花草簇拥中考究大气。 早到警员张睿引领着,杨军踏着婉转的木质人行道前往案发现场。 负责警戒的片警们,已经在事故地点三米外拉起警戒线。 杨军来到亮着灯光的房门口停下脚步。 “里面那人干嘛的?”站在门外,看着沙发上正在做笔录的男人,杨军低声问身边的一位警员。 “报警者。说是死者的好友,公司副总。也是第一目击者。按照约定的时间来送死者明天外出要用的参展材料,来时家里亮着灯,按了门铃不见有人开门,手机在客厅桌子上响着不见人接,等了四十分钟感觉不对,就找小区保安打了开锁公司的电话,进屋后发现死者在二楼卧室地上躺着,就立即打了120和110。据120的医务人员说,他们来的时候死者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做了心肺复苏,抢救无效后放弃。”去年刚分到市公安局刑侦科的警员徐斌,看着科长沉寂如水的脸,低声回答。 “你小子跑的挺快。” 杨军扭头看一眼自己的手下。 这是他最喜爱的科员,对刑侦工作打心底热爱,而且事无巨细,观察入微,敏锐好奇,这些都是一个优秀刑侦警员的必备素质。 “报告科长,职责所在,今晚刚好值班。” “有什么价值发现?” “暂时没有。” “死者生前干什么的?” “善宏医疗器械公司的老总,魏之善。” “确认了吗?”杨军微微一怔,不觉间心跳加速,加大步伐迈入别墅。 “基本确认,身份证在呢。” 白色布单盖着的死者抬过杨军身边,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揭开白布看了一眼。 这是他十多年后,第一次近距离的平静的看着魏之善,没想到却是这种方式。 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安静睡着的样子。 杨军脑海蓦出现当年他们一块上学时,魏之善那张骄傲又自命不凡的脸…… 下意识的皱下眉头,杨军放下白布,示意他们离开。 那?死者的家……属呢? 等待张望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两名电台记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着出事的房屋又拍又录,还试图冲破警戒线往里冲。 “让他们滚远点。” 杨军悄声吩咐跟在自己身边的警员张睿。 抬头时发现警员徐斌,不知何时已经溜到屋内高大的落地窗前正查看。 窗内整洁明亮,浅青色的真丝窗帘被墨绿色的花箍紧紧束着;窗外青翠碧绿的竹子随风摇曳,既遮挡了视线,又美化了环境,应该是小区统一种植的,且中间安有监控。 通常情况下,家属会跟在尸体后面哭泣着出来。 杨军朝里走一步,环视着别墅内部。 这幢三层别墅坐北朝南。房屋单层面积一百七十多平方,乳色光洁的进口瓷砖地板可以清晰的映出行走的鞋影和裤管。 进门右手边是三层鞋柜,里面装满鞋子。鞋柜上放着几盆幼小的滴水观音,刚移栽的小苗,孤形吊影却柔弱坚强。 顺着往里走是直通三层的电梯,在屋西南方。 电梯门旁,黑色白纹的瓷盆里种植一株枝叶繁茂的滴水观音,每一根叶柄都像手臂一样伸展,芭蕉扇一样大的叶子厚实殷绿。 紧挨电梯右边的是两个大小差不多的房间,里面整齐干净,推门就能闻到长时间没有人住的那种气味。 位于客厅北部的厨房外,一张白色的实木餐桌上放着还没有收拾的餐具:白色莲花形状的砂锅内还有三分之一的莲藕排骨汤。旁边放着两双筷子,两个碟子,两只碗,仿佛静静的述说着有人曾经共进晚餐的温馨。 厨房和东北房屋中间一片的空间,恰当的设置了酒柜,上面摆满了各色的中外名酒。 旁边一架白色钢琴上放着一只红色的玫瑰和一个三口之家小巧精美的相框。 客厅东部,白色条桌上是两个硕大的带充电装置的鱼缸:一个里面一米多长的几条热带鱼正无忧游动,另一个里面游动着的是几条黑红两色的大鲤鱼。 挨着鱼缸的是朴实厚重的真皮沙发,无声柔和,低调奢华。它们半围着一张黑色玻璃钢茶几。 看一眼正在沙发上做笔录的报警者,杨军顺着客厅中间的旋转楼梯走到二楼。 主人的卧室在二楼东边,三十多平米的房间内一张华丽的大床占去了一小半面积。 床的对面墙上嵌着平面电视,电视下面有一个小巧的茶柜。 床头上方是一张制作精美的二人结婚照。照片上年轻的九菲穿着洁白婚纱,高贵淡雅,满脸安静与幸福。 “死者就倒在那里。”徐斌指着床左边,已经被警察画上了白色痕迹的空地。 左侧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全家照和一个木质的手表盒,盒内一块价值不菲的世界名表依然在不停地走动;右侧床头柜上整齐摆放有十多本没有拆封的小说。 “应该九菲的,还是和以前一样爱读书。此时她到底在哪里呢?” 杨军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转身问徐斌:“医生对死因怎么说?” “可能是突发心脏病,也可能是死者喉头水肿引起的呼吸窒息而亡,也可能是其他不明原因的心脑病或者急腹症,确切的病因要等尸检报告出来。” “死者的家人呢?”又一次寻走二楼的房间,还是没发现想象中那个该出现的身影。 杨军忍不住问了。 “报警的那个人说,死者的妻子昨天下午跟着市里组织的医疗支边小组外出了。刚才电话联系过了,他们昨天下飞机后乘坐长途汽车,估计山区夜路难行,怕疲劳驾驶,他们目前正在途中一个酒店休息。据说有关方面正在为她联系明天往回赶的车辆。” “哦~” 得知已经提取过电梯上下行键上的指纹,杨军转身来到宽阔厚实的实木楼梯前。 “这里几乎没有任何痕迹。”警员张睿说着走上来,把物业转呈的东西递到杨军面前:“这是刚才的笔录和有关这家别墅24小时内的监控报告。” 监控显示,死者中午回家之后一直未有外出,期间只有一名女子在下午17点50进入家里,19点27离开。报警者20点08来到,21点开锁的来到。 另外死者手机通话记录:17点30拨打了一个注名宋雨的电话;19点29拨打注名赵初的电话;19点42接到陌生电话,经核实是死者妻子九菲打来的。20点10,20点11,20点30,赵初拨打;20点35宋雨拨打,20点43赵初拨打。 沙发上,笔录补充完毕,报警人赵初被通知保留手机24小时开机后离开。 凌晨许,安排好善后工作,返回警局的路上,徐斌坐在杨军副驾驶,对着那张监控报告嘀咕:“和一个认识的人一起吃了晚饭;通知下属来送资料;等待的时候接了妻子的电话;然后呢?他干了什么让自己在19点42到20点08这二十多分钟没了性命?” “不会是自杀。”杨军肯定的语气对徐斌说。 “为什么?” “没有理由。” 杨军脑海想起别人口中的魏之善生意风生水起。 “也是啊,那就是他杀和意外死亡了。但监控上没人在合适的时候作案,难道真的就是一场意外?他这个年龄还不至于摔倒摔死的?” “真摔死我们轻松了。回去之后立即找监控中的那名女子做笔录,看什么人让一个身家几亿的老总亲自下厨为她做饭?!” “人家报警人说了,是夫妻都认识的好朋友。至于做饭吗?我听说现在有钱的男人,都喜欢有事没事的在家里做做饭,养养花,这叫回归,叫抱朴归真,是境界高,人性纯的表现。”徐斌自以为是的解释着。 “用了近十年的厨房没有一点油熏痕迹,咋回归?趁自己老婆不在家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吃饭也算抱朴归真?”杨军不屑一顾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丝怒气。 “这样的家庭自然是有保洁天天来擦洗,有油污也不让咱看到?!” “你今天是来陪跑的?抽烟机上一排按键覆膜上面的原装字迹还在,他回归个屁。” “这说明平时他们家不怎么做饭?!富豪今天是趁妻子不在家,对在公司兼职的女员工无事献殷勤……”徐斌双手对着自己的大腿猛拍:“长这么大第一次踏进富豪家里,被他们屋内的排场整洁和豪华装饰迷糊了眼,把注意力全放在半盆骨头汤上了。姜还是老的辣。” 说话间,年轻警员的眼睛慢慢转向正在开车的上司,满脸狡黠:“头儿,您今天……”徐斌话说一半,手已经伸到杨军放在车前面两盒还没开封的烟。 “放~下~” “明天我就告诉嫂子,别对我说你和照片上穿婚纱的女人不认识。”徐斌缩回手,却伸着头,挤眉弄眼的对着自己的领导满脸坏笑。 “好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的两把刷子这回真是用到家了!告诉你姥姥也没用,二十年前读高中时候的老同学了。” “我永远都记得你最美的样子,就像冬夜过后一缕阳光射出的温暖,我永远……”徐斌转身坐正,扯着嗓子兀自高声大唱。 瞥一眼年轻捣蛋的警员,科长无奈的笑了。 刑警就是这样,每天都要面对不一样的生死与黑暗,自己学着调节情绪,不被血腥场景带来心理压抑和意志消沉,也是一名优秀刑侦人员必备的职业素养。 趁马路红灯时,杨军拿起一盒烟,捂着了身边那张正在破声高歌的嘴。 第二章 伤息随风 车到警局刚停下,警员陈静就走上来。她将配合徐斌对宋雨,那位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主要嫌疑人员,第一时间内去进行询问。 杨军下车后先对陈静点点头,又看着车里的徐斌说:“小子,这次你把毛给我乍起来!” 年轻的警员对着自己的上司,严肃又顽皮,宣誓一样举起右手拳头,然后和同伴疾驶而去。 杨军回到自己办公室,打开电脑,点开技术科处理后,更清晰一些的现场录像,看到餐桌不远处九菲一张照片时慢慢陷入沉思…… 十八岁时,杨军第一封情书就是写给九菲。 他们从高一到高三就在一个班,那时的九菲聪明勤奋,独立坚强,身高一米七出头,风华绝尘又远离浮雅,是众多男生青涩春幻又梦寐以求的“校花”,身边追求者络绎不绝,她硬是没看上一个。杨军多少次设想,自己成年后就是和九菲一起,度过生活中每一个春花秋落,平凡又温馨的日子。 那时,九菲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微笑,眼神,都会像琴弦一样拨动杨军青春激昂的胸怀,但他只默默地承受,一次也没有表白过,就连那封修改了记不清次数的情书,都没有勇气送出。他清楚自己的农村家庭和九菲的干部家庭之间的差距。 一次体育课,九菲在离杨军不远处崴了脚,痛苦的眼神看着他,等他终于鼓足勇气想去搀扶时,同班同学魏之善从他身边大步走过,一言不发的抱起地上的九菲去了学校卫生所。 看着九菲趴在魏之善肩上投向自己的目光,杨军羞愧着转身跑了。 大学毕业分配到市公安局,得知九菲就在离市公安局不远的医院上班,尘封多年的心又一次摇曳不止。 千方百计的打听到九菲还没有恋人,准备全力以赴去追求时,传来九菲的父亲,省卫生厅副厅长在外出开会的路上车祸去世的消息。丧事中默默前去帮助却止乎于礼,他不想让九菲觉得他在趁人之危。 三个月后,杨军觉得自己可以表白的时候,传来九菲和同一个单位上班的魏之善,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九菲,就像杨军懵懂青春中的一颗流星,划了一道明亮又悠长的痕迹,终归是消失在茫茫的星际。 之后的日子里,杨军结婚生子,接警破案。如果不是这次接到报警,自己已经记不起多久没有想起“九菲”这个名字了。 九菲此时应该接到丈夫死亡的消息了,她一定伤痛不已?会像其他突闻丈夫遇难噩耗的女人一样悲声动天吗? 杨军站起来,遥望着窗外的明月…… 此刻,西南贵州山路边,一个只有三层楼的酒店内。 九菲自己也说不清,接到丈夫公司副总赵初的电话,得知丈夫魏之善去世的消息,为什么没有放声大哭?满脑子都是对赵初电话的质疑。 直到警方的来电,九菲才确定无疑:自己的丈夫,善宏医疗器械的总经理,魏之善,在家中突发疾患,抢救无效,于当晚20时至21时许死亡。 仿佛一瞬间,眼泪穿过捂着鼻子和嘴巴的手掌,顺着前臂弄湿胸前的衣服。 压抑悲泣中,听到隔壁床上的医生睡梦中翻了身,摸索中披上风衣走出房门。 这里说是酒店,不如说是一个临时憩宿点,路边一座孤零零的配了水电的三层楼房。内部设施简陋孤薄,外部环境也荒芜到接近原生态。 明天还有半天的路程才能到达这次支边的地点,同行的人员都疲惫了,早早进入梦里。 屋外,节约的酒店老板把能熄的灯全灭了。 天上的月亮接近圆满,清澈光洁,不余余力的散发着独态的明亮与朦胧。风从灌木丛林穿过来,带着浓郁的山林气息。近处的秋虫鸣声此起彼伏,热闹正酣。一切是那么的和谐安谧,深邃丰富又带着点神秘。 拖着僵硬的身躯,九菲一只手捂着嘴,坐在酒店外一条并不光洁的木凳上,一任目光延伸。 山里秋季的夜,完全不懂城市的温存。泪水流出很快就风干,新的泪滴流下,冲洗旧的痕迹,面部皮肤顿时火辣辣的。风过时,感觉有无数的飞针,云雾一般飞向脸部,带着无以名状的刺痛。 脑袋不知道是发热还是发涨,蒙蒙的像带了个帽子,里面的尖锐和隐钝对立撕裂,带着力量和凌厉,让疼痛沿着神经在周身飞快的发散游走。胸口越来越凉,费尽气力用手捂着,像感触一块粗粝原始,布满沙石却有草根深植的贫瘠土地。 不远处,道路上零星而过的车辆,带着刺耳的鸣笛,疾驶而来又匆匆而去,划破这山林共韵的月下沉酣,唤醒这陶然忘机的茫然暗钝。 恍惚间,九菲竟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处。一个清澈的童声在耳边响起:“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和咱们一块吃月饼?” 月光下,在外地读研,专程赶回县城和妻女团聚的男人,抱着年幼的女儿坐在门口,看着天上的月亮:“菲儿知道为什么八月十五的月亮最圆吗?” “因为八月十五有月饼。”快五岁的九菲坐在爸爸腿上,眼睛却盯着爸爸从外面回来时掂回来的两块月饼。它们就在离九菲不远的那张小圆桌上,浓郁香甜的味道,透过包装纸不断地往九菲鼻子里面送。 “小傻瓜,爸爸给你讲啊,”年轻的父亲摸摸女儿的头发,抬头看一眼月亮说:“古时候呢,天上有十个太阳,烧得草木庄稼枯焦,人们酷热难耐。当时有一个人,叫后羿。他力大无穷,为了救天下苍生就射掉了九个太阳,使万物得以生长,百姓得以安乐。天上的王母娘娘为了奖赏后羿的勇敢,赏给他一粒成仙的丹药,后羿舍不得离开自己漂亮的妻子嫦娥,就把仙丹藏了起来。他的妻子嫦娥知道后,却自己偷吃了那颗仙丹,变成神仙飞上了天。丈夫后羿为了见到自己的妻子嫦娥,就在……” “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她也会上天当神仙吗?”年幼的九菲整个心思都在泛着香甜味道的月饼上,仰脸看着爸爸。 男人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说:“现在爸爸和菲儿一起吃月饼过团圆夜好吗?” “好啊!”小九菲欢快的拍着自己的手掌。 那晚的月饼,是九菲记忆中最美的味道。吃过月饼的小九菲很快在爸爸怀抱里睡了。醒来时发现,不知何时回到家中的妈妈,正在用力和爸爸争夺一个包裹。 爸爸好像在低声哀求。妈妈不管不顾的努力争扯中,看到睡梦中醒来的女儿正迷茫不解的看着自己,突然放手夺门而去。 九菲很快知道,自己的父母离婚了,她被爸爸送到乡下奶奶家。直到小学毕业,爸爸完成硕士和博士研读,被省城一家大医院引进并分了一套房子,她才重新回到爸爸身边。 九菲还知道,自己初中毕业那年爸爸成了医院院长,上大学那年爸爸成了市卫生局局长。期间,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离婚女人,带着她不满两岁的儿子和爸爸结婚了。没想到,几年后,女人的丈夫从美国回来又把女人和她的儿子全部接走了。 两段付出真心都不得圆满的婚姻,像寒冰一样砸伤了一颗真挚向往爱情的心,爸爸从此不谈婚姻。把精力全部放到对女儿的培养和自己的工作上。 九菲首都医科大学毕业,顺利的读了硕士。参加工作那年,父亲被省卫生厅提名副厅长,没想到一次外出调研时突遭车祸,破碎的车窗玻璃刚好划破颈间动脉血管,等到救护车时,父亲早已停止心跳。 悲痛来得太猛。 瘦瘦的九菲,被从天而降的灾祸砸得摇摇欲坠,她咬着牙坚持了。 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为自己的父亲体面的举行了葬礼。 那年的七月,是九菲生命中最冰凉的季节,所有的色彩都是黑白。 …… 天上,月亮已经偏西,散落其间的星星像眼睛一样窥着人间的不眠。 风吹来,带着凉凉的意。 九菲蜷缩在木凳上,搓搓脸上又干又疼皮肤,想起自己这次离开家之前的一些事情…… 第三章 夫妻争执 预定的支边外出的日子,仲秋时节又逢周末。 在楼上整理好自己的行李,九菲习惯性地帮丈夫把后天外出的行李也整理了出来。 一切完毕,沿着屋内的旋转楼梯慢慢走下。 此时,阳光刚刚好,透过落地的玻璃飘窗,金子一样倾洒屋内,给离窗最近的那盆养了几年的滴水观音,平添了一层明黄。不知何时,它竟然开出了一个乖巧的花穗,嫩白中泛着点鹅黄,羞羞的半露在两个叶柄交叉处,一点也不惊艳,不仔细都看不出来,反倒是碧绿的叶子迎风起舞,苍劲蓬勃。 走到窗前,喝一口新沏的热茶,心想:这种植物生命力真的强,上次外出三周没有浇水,它依然活得好好地,不像其他几种盆栽,缺水几天就黄不拉几的开始萎缩。 “带上那套灰色的西装,还有那条粉色的领带。”身后传来丈夫的声音,似乎已经知道妻子刚才早楼上的所为。 九菲转过身,看一眼沙发上的丈夫魏之善,想起他上次穿灰色西装时宋雨一个劲的夸奖,微微一笑:“已经装在行李箱了,这个颜色让你显得有活力,怎么能忘了。” “别人的玩笑话你还记得,我只是感觉它厚薄正适合在这样的季节里穿,冬天穿着实有点薄。” 微胖的魏之善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陷进去了,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在上面不停的写着什么,有点肥的腿把裤子绷得紧紧的,像是一不小心就会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肉来。 “你是不是该减肥了?” “减什么?我又不是女人,要那么好的身材干嘛?”丈夫魏之善面无表情,手指一刻不停地继续在手机屏上写着。 “为了健康,上次体检不是提示出现胆囊壁粗糙,还有脂肪肝了吗。” “都是些小毛病,况且你开回来的药我一直在吃。反倒是你,才要好好地按时吃药,争取今年底怀上,明年的属相和我很……” “有关生男孩,我们能不能再谈谈,这件事它……我,” 九菲停顿一下,轻咬一下嘴唇,下定决心一样,平静有力地说:“女儿已经二十岁出头了,再生孩子你让她怎么想我们?再说,我自己就是妇科专家,很清楚四十岁后生育会给身体带来哪些不良预后,况且,我马上要晋升正高职称……” “事先声明,我没有打击的意思。你就是把职称晋升到正高还能怎么样?能换来一个儿子吗?!至于女儿,我来给她解释,可以了?!”魏之善停下在手机上书写的手指,不屑的眼光瞟一下身边忙碌的妻子,不满中带着嘲怒。 真的不明白,这么多年了丈夫魏之善怎么还在这个问题上一成不变。 九菲漫不经心的看一眼沙发上的丈夫,淡淡的说:“如果第二胎还是女孩呢?你在公司不是经常对员工说要与时俱进吗,为什么自己就不能转变一下观念呢?” 听到妻子说出这样的话,魏之善满脸不悦的坐直身体,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漂亮的眼睛。就那么几秒钟,他突然站起来,走近一把握住九菲的手,柔声说道:“老婆,生个男孩,完成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心愿,也实现你当初对我母亲最后的承诺。再说,现在生二胎的人成群结队,你完全不用在乎周围人的眼光,至于你说的身体方面,我们可以专门为你制定一个保健计划……” “能不能麻烦你也为了我考虑一下。我也有我的事业,这次市里派医疗小组支边,对我晋职是最好的加分机会,你知道现在的职称竞争多么……” “好啊!怪不得这次早早把我行李整好了,原来是你自己急着外出。谁同意你外出那么长时间?还跑到那么偏远落后的山区!九菲,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不好的后果都是你自己的选择。”魏之善松开妻子的手,阴沉着脸,声音中完全没了刚才的情切,慢条斯理中透着一丝丝的冷漠。 “我一月前已经给你讲过了,今天出发时间是市卫计委早就定好的日子,你是知道的。” “为了一个破职称离家这么长时间?还让别人为你考虑?!这些年,我缺你什么还是短你什么?不要忘了你是个女人,女人!理应家庭为主,孩子为主。我知道你在单位,身边有那么一群人天天嚷嚷论文,职称什么的,那是他们自己内心的缺口太大,为了挣钱养家,被迫提高自己的职称才外出支边的。你跟他们一样吗?!如果他们都像你这样衣食无忧,钱财无虑,在家还不乖得像兔子,老公让生几个孩子就生几个。”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你脑海里每天除了赚钱能不能有点……” “不要在我面前谈什么奉献和白衣情操,没有老子在外拼命……” 九菲强迫自己安静下来,不再言语,背对着丈夫魏之善,浅饮一口手中有点凉的茶水,目光落在沙发柜上放着的几本小说上。这些都是远在美国的女儿,得知她最近两年失眠,几本几本的往家寄,如今堆在卧室床头柜和客厅沙发柜上,她一本也没有打开。 其实,生男孩两年前也是九菲心里挥之不去的梗。魏之善是家里三代单传,有个儿子不仅是他的渴求,也是他父母在世时最殷切的希望。九菲清楚记得婆婆去世之前还拉着她的手恳求。之后的那些年,她不止一次利用外出学习的机会,在北京上海等地就医,甚至到寺院佛菩萨面前虔诚跪拜,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再次怀孕。但天不遂人愿,二十年前生女儿半年后,她做了次人流,伤及zg 内膜,从此再也没怀过孕。就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去做试管婴儿的时候,不经意间,一个意外的发现,让她彻底放弃了对生孩子这件事所有的努力。 “北京那边,女儿选中那套一千八百万的房子,对方急于脱手要求全款。先把房款打过去,手续走完我们就可以开始重新装修整改,孩子明年回来就不耽搁入住了。”九菲拿出装有女儿身份证复印件和委托书的牛皮纸袋递给魏之善。 “房子的事情不急。等你支边回来一起去看看再定。”魏之善看也不看妻子手里的牛皮纸袋,一边漠然的说着,一边头也不抬的拨通一个手机号码,起身进了电梯紧挨着的房间。 望着丈夫魏之善的背影,九菲放下茶杯,轻皱眉头叹了口气,准备上楼时自家门铃“叮铃”响起…… 第四章 临行前的餐聚 宋雨今天身穿一套粉紫色的长裙,脚蹬一双白色的长筒皮靴。头发高挽,脸上略施淡妆,一进门就能让人感觉到她青春洋溢又满心欢喜。 夫妻两人的口水战争余味犹存,年轻的女孩很快察觉到了这所高大别墅内的压抑气氛,暗暗收敛了自己的喜悦,目光快速又小心翼翼的扫视了整个客厅。 九菲从沙发上站起来,对这位曾是自己实习生,现在也算同事的女孩,礼貌的给出欢迎的姿态,微笑着对她指指自己身边的座位。 “老师好!”宋雨走近,轻轻地对九菲微微低头,一如既往的尊敬。 两年前,九菲得知周末打短工的宋雨会日语,就把她送到自己丈夫的公司当兼职员工。没想到这个青春漂亮又聪明伶俐的女孩,不但让自己一见喜欢,很快也让公司老总,魏之善称赞不已。 今天是魏之善特意为自己公司刚刚取得好成绩,举行的家庭宴会,受邀的自然是这次庆功宴的主角。 或许是听见客厅说话的声音,魏之善从房间走出来,抬头看了宋雨一眼,先是微微向上努努嘴角,像完成了任务,而后突然满脸笑容:“年轻真好啊,小宋一进来整个家都跟着亮堂起来了。” “魏总真会开玩笑。”宋雨满脸羞红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不经意的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九菲:一如往昔的黑白套装,高挑紧实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上淡饰妆容,微笑着的两只眼睛秋叶样的静美,却有霜红一般风傲,让人不敢靠近。 “年轻就是好嘛!”九菲这次似乎有意附和自己的丈夫,连笑容也比刚才柔和了一些? 正不知如何对答时,兜里的手机骤然响起,宋雨给两位主人一个“不好意思”的眼神,躲猫猫似的缩到客厅一角,一边和电话那端东拉西扯的拖延着,一边眼睛余光秒飞扫描着两个装模作样的身影,看九菲转身进了电梯挨着的房间,快速走近魏之善丢了个眼神低声问:“怎么回事?” 魏之善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转身迎接正要进门的赵初夫妇。 赵初和魏之善大学四年一直上下铺住着,虽然不是一个地方的人,但感情却比其他人要深厚得多。赵初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家乡的县城医院,几年后,不甘于平淡的他辞职经商,后来和前妻离婚又净身出户。走投无路时,遇见辞职经商多年,正处缺人之际的魏之善。时隔多年,故友重逢,两人情投意合又相惺相惜。 赵初一到公司就得到魏之善的重用。这几年公司业务在其他大城市的开拓发展,都离不开赵初这位副总尽心尽力的筹谋策划。 聚会所有的菜,都是外面酒楼订好专门送来。 九菲的任务就是把魏之善从国外带回的高脚酒杯洗好,擦干,摆在那里;把自己储藏室里面储藏的红酒拿出,打开,醒着。 菜上齐,人也入座。 九菲双手捧着一瓶已经醒好的红酒站起来,没等开口,右边的宋雨赶紧站起来,两手握着酒瓶,期待的对九菲说:“老师,您坐下,今天就让我借花献佛。” 看一眼满脸讨好的宋雨,九菲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第一次见她时那张清纯面容,微微一笑轻轻松手。 “你就别喝了,”赵初推开妻子面前的酒杯说:“昨天体检时医生不是交代过,前两个月要做到滴酒不沾吗。” 魏之善向来观人入微,夸张的对着他们二人热情说道:“恭喜恭喜,赵初你可以啊,这么快就增添家口了。” “要不给您来点清爽一些的?”九菲知道这是赵初二次新婚的妻子怀孕了,看一眼有点油腻的热菜,关切的问道。 年轻的妻子沉浸在羞涩幸福中,不知该如何回应九菲对自己的关心。 “哇~”一旁的宋雨突然猝不及防的发出干呕声。她来不及掩饰自己的尴尬,慌忙放下手中的红酒瓶,捂着嘴巴快速跑向了卫生间。 像时光静止,所有人都停下谈话,目光疑惑相探。 看一眼丈夫魏之善,九菲站起来跟着宋雨进了卫生间。 宋雨趴在马桶上干呕,并没有吐出什么东西,发现九菲跟进来站在身后,红着脸直起身子解释:“不好意思,前一段时间喝酒伤着胃了。” “家里还有藿香正气胶囊,解胃气,我给你拿点。” 宋雨迅速用湿巾擦着嘴巴,转身微笑:“不用,这会感觉已经好了。” 两人重新回到餐桌,九菲看得出宋雨坐在那里一直努力地和自己的胃神经搏斗着。 “真心感谢兄弟这些年对公司的辛苦付出,也祝贺我们新的目标顺利拿下,以后我和整个公司都拜托你了!今天薄酒,举杯就为感谢自家兄弟姐妹。”魏之善眼光从赵初夫妇到宋雨,最后看一眼身边的妻子九菲。 九菲会意站起来,转身拿出两个已经备好的十万元红包递出去。 这钱在销售提层之外,不管是宋雨还是赵初,都掩饰不着脸上的意外惊喜。不难理解,十万元,对他们谁都不是小数目。 “以后要多养一个人了,我苦着自己,也不能苦着自家兄弟,这样弟妹在家也能安心不是?!”魏之善对赵初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顺势把水果盘往赵初妻子面前挪了挪说:“我和赵初是这个世界上最铁的哥们,这个公司不分他和我,以后遇到事情他不在身边时,尽管给我开口。” 赵初年轻的妻子第一次被魏之善热情款待,惶惶然站起来有点语无伦次:“您这样的老板就是我们的贵人,太感谢您了。” 魏之善示意女人坐下后,转身看着宋雨说:“我常年在外,小宋妹妹经常替我陪伴妻子九菲,这次又为公司在院领导那里出心出力,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魏某的家人。” 宋雨正坐在那里压抑着胃里的翻腾,强作镇定。此刻看到魏之善在九菲面前满眼柔情的看着自己,所有的难受一扫而光,笑容满面的站起来,举起面前的酒杯:“遇见魏总您和老师是上天赐予我这辈子最幸福的缘分。大恩不言谢,所有的感激都在这杯酒里,来,我敬你们!” 举杯之际,魏之善伸手接过宋雨的酒杯一饮而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妹妹今天身体不舒服,自己家里就不要逞强。” 九菲正为赵初妻子夹水果,不小心滑脱了,重新夹了一块,柔声说:“孕妇一定要补充足够的维生素,生出的孩子才聪明健康。” 赵初妻子和九菲第一次见面,依然拘谨的对九菲说:“谢谢嫂子,这方面我真的不懂,听说您是这方面的专家,以后少不得要去麻烦您呢。赵初在家一直夸奖您医术好,读书多,还会教养孩子。听说您的女儿在美国读书,马上毕业了。” “孩子是她自己努力,我也只是尽职干好自己的工作。”九菲注视着这位比赵初年轻十几岁的妻子,轻声说。 “赵初还说您一直在各方面支持魏总的事业,正准备给魏总再生一个儿子呢。” 女人话音刚落,赵初慌忙的扯了扯妻子衣角,抱歉不安的看着对面的老板夫妻。 九菲莞尔一笑,纤细的手指弹灰似的拍拍魏之善的肩膀,深情地说:“公司之所以有今天,离不开魏总他自己的努力,还有赵初宋雨你们的相助,当初在单位再不滴他也算中层干部,我曾一度阻拦他辞职呢。是他自己掖着瞒着把生意做到熟人那里我才知道的。论支持,我真的不如赵初和宋雨他们。至于生孩子,我们已经讲好这事情要随缘,魏总他不逼我。” “这样啊,魏总真的好男人啊!”年轻女人赞叹着。 赵初放下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暗暗出一大口气。 宋雨悄悄瞟了一眼魏之善,发现他正用满脸笑容书写着浑身的不自在。 手机响起,九菲看一眼来电站起来对大家说:“不好意思,今天外出支边,其他人在等我一起出发,你们慢慢吃,开心聊!” “要走了吗?”赵初夫妇和宋雨同时站起来。 “是的。”九菲走到楼上推下自己早已备好的行李,拿出一串钥匙对宋雨说:“我的电脑还在科室办公柜里,你明天到单位帮我取回来。里面有一些重要的资料,还是放家里安全。” 赵初知道宋雨和九菲关系,不以为然。 魏之善面无表情,好像九菲的话和他没一丁点关系。 宋雨满腔答应,有点兴奋也有点意外,小心翼翼的接过钥匙,帮忙推着行李走出房门,站在屋外和大家一起祝福着九菲“一路顺风”。 家门外,九菲扭头看一眼头也不回的丈夫魏之善,以及他身后自动关闭的玻璃外门,眼泪夺眶而出。 如果这世界上最痛心的事情就是告别和失去,九菲此刻不敢想象,自己下次回来时家中会是什么样子…… 第五章 返回家中 魏之善意外去世,始料不及的打破了妻子九菲即将为期一年的,山区医疗支边计划。 午后阳光中,随着返程的客机徐徐落地,九菲推着两只大箱子向外行走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机场出口处。 黑色的长发在脑后蓬松的挽着,有些许凌乱。 一袭黑色长裙,漫不经心的修出身材,又恰到好处的让黑色半高跟鞋上面的脚裸若隐若现。 扑眼直入就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却低调奢华的高雅,像冷风吹拂下的紫罗兰,孤立坚挺却散发着清远的淡香。 长途跋涉又遭遇突发失去丈夫,让人远远地就触嗅了她的疲惫与哀伤。 看到接机人群中两名举着自己名字的年轻人,九菲会意的走近他们,微微点头。 把行李交付,直接坐到车后排座位,急不可待的说:“我丈夫他……” 前面两位警察正小声说着什么,九菲欲言又止。 车启动,九菲身体下意识的转向窗外,眼睛里的泪水忍不住扑簌簌的往下掉。 前排副驾驶上的警察徐斌,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排的九菲说:“接到不明原因的死亡报警,警方已按照正常程序进行了尸检。不过您放心,报告已经出来,如果后期不需要,您就可以领回尸体。” “领回尸体”四个字钉子一样戳中心脏,伴随着一股凉疼从前胸到后背。 闭一下眼睛,努力隐忍几秒后重新睁开,九菲悲痛欲绝的问:“你们找到死亡……原因了吗?” “尸检报告已经出来,死者,也就是您的丈夫是喉头水肿引发的呼吸窒息死亡。您知道您的丈夫生前对东西什么过敏吗?” “过敏?!青霉素,我知道他是青霉素高敏体质。他这是吃到或者闻到其他什么东西过敏导致的吗?”九菲吃惊的问,随后身体完全靠在车座上,目光微垂,像陷入沉思,也像在等待回答。 徐斌自感神经末梢被九菲话中的“意外”一次轻轻摆了一下,情不自禁的赞叹:到底是医生,讲话严谨又全面。 警察眉头一皱,感觉自己对药物过敏反应上的了解,在医生面前不值一提,干脆如实说出结果:“死者胃里的食物残渣中,检测出没有完全溶解的中药胶囊和青霉素胶囊。” 疑惑和意外让九菲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上写满惊愕和不解。 或许太过疲劳,她双手快速的从下往上揉搓着自己的脸。 捂着脸的双手终于拿开,九菲慢慢地说:“中药胶囊应该是他最近一直服用的胆舒胶囊。两个月前,他晨起口苦,体检时b超显示胆囊壁粗糙,胆汁淤积,轻微脂肪肝,根据肝胆科医生的建议,给他开了几瓶。你们确定胃里有青霉素胶囊吗?他又不是不清楚自己对青霉素是高反,怎么可能再去服用?!” 九菲的话让警员徐斌也陷入沉思,紧锁眉头问:“我们的法医也很专业,况且胶囊还未完全溶解。” “我不是质疑法医水平,只是感到意外,我丈夫原本也是学医的。” “最近一段时间,您丈夫说过他身体劳累或者工作太忙一类的话吗?” “你是想说他用青霉素自杀吗?不可能!公司正处于黄金上升期,忙碌劳累对他来说很正常。作为家人,我清楚他的踌躇满志和未施展的抱负。”九菲肯定的语气,让徐斌想起案发现场杨军说的“不可能自杀”。 红绿灯路口车拐弯,发现不是回家的路,九菲坐直身体问警察:“我想先回到自己的家里,你们有什么不可以在家里问吗?” “这个吗,我先打电话征得领导同意。” 出发前,杨军吩咐徐斌把九菲带回警局询问,方便给去现场再次探查的警员留下足够的时间。 “那,麻烦您了。”九菲说完,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抽出纸巾捂在脸上擦一下欲滴的眼泪。 徐斌把九菲的请求低声报给科长杨军。 得到同意,徐斌想起杨军在出警现场对着九菲照片入神凝望的情形,快速调转车头。 走进家门,九菲鼻子一酸,泪水无声低落。 习惯性的打开鞋柜准备换鞋时,扭头看一眼房屋内部地上杂乱的痕迹,果断又合上。 转身走向沙发,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位警察说:“你们也辛苦了,坐下喝点水。” 快速洗手后走到茶几,弯腰取下水桶,把里面的不多的水浇在电梯门旁那株最大滴水观音根部,转身回到茶几装上一桶新水,接满一壶又分开去浇了其他几株幼小的滴水观音。 “家里种了这么多的滴水观音,是您喜欢还是您老公喜欢?”徐斌有点好奇。 此时,金色的阳光正穿过窗外的青青竹子射进来,屋内的一切完全不同昨夜灯光下的感受,奢华中风靡着散淡与柔和。 九菲轻声回答:“我爸爸生前喜欢,他离开后,我就把他书房最大的一株移栽过来。这种植物好养易打理,不上心它也会长得很好。” 说完,拿着一把木镊子把几个带着精美瓷花的茶杯一字摆开,端起烧好的开水对着茶壶和几个杯子快速地浇过,然后用夹子夹着逐一倒掉。 徐斌急于开始自己的工作,坐在九菲斜对面说:“其实我们用那些一次性杯子即可。” “这两天也辛苦你们了。”九菲淡淡回答,看也不看茶几下那些没开封的一次性纸杯。 用木夹子从一旁的茶罐里弄出些茶叶,放在印有福字的白色陶瓷茶壶里。 水煮沸,洗茶泡茶又冲杯。 白色纤细的手指灵活翻舞在水汽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直到冲好的茶水并列摆到两位警员面前,九菲四指并拢,对两位警察轻轻示意:“请!” 看警察端杯浅尝,九菲转身看着餐桌上的那些还没有收拾的餐具,迟疑地问:“那些东西我可不可以让人来收拾了?” “当然可以,不过我想向您再了解一些情况,您能说说您走之前关于您丈夫的一些情况吗?”徐斌紧急发问,不知道是不是隐隐中感觉到九菲的拖延逃避。 “我前天离开家的时候,他和几个朋友正吃饭聊天。原定于第二天他将去珠海参加一个医疗设备会展,我走之前还帮他收拾了行李箱。”九菲的回答坦然镇定,似乎有意打消徐斌内心的担忧。 清楚记得二楼夫妻卧室靠墙处,有一个上好了密码锁的蓝色行李箱。作为警员,徐斌自然知道那里或许会有什么不经意的发现,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问:“可以带我们去看看那只行李箱里面的东西吗?” “当然可以。” 真的疲倦了,最后一个台阶时,九菲被轻轻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行李箱内一半空间装了几件衣服,其间半露一药瓶。另一半空间塞了一些茶叶茶杯和一些纸质材料。 衣服和材料都是整整齐齐的被束紧带扣着。 徐斌拿起还没开口的药瓶:“您丈夫最近服用的就是这个药吗?” “是的。他已经服用过两瓶,这个是中成药,几乎没什么副作用。” 徐斌把药瓶转手交给队友陈静。 九菲目光黯然地望着陈静,看她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子,把药瓶装进去。 “您感觉现在家里和您出发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走出电梯,徐斌看一眼神情低落的九菲继续问。 “楼下餐桌上的东西。”九菲的语气肯定,不容置疑:“我丈夫不会做饭,我们结婚后他就下过一次厨房,还是当年生女儿没满月的时候,照顾我的人临时有事,他到厨房给我煮了一个豆腐汤,还差点把锅摔烂地上。平时家里来人,我们都是从外面餐厅叫餐,吃完打电话他们会来人收走。” “这么说您家的厨房很少用?” “是的。工作的原因,我大部分都在单位食堂吃饭。偶尔在家自己也简单做一些,但他,我丈夫魏之善不会。他整日忙于公司业务,在家吃饭的日子都可以数得过来。” 重新坐回沙发,九菲瞟一眼餐桌,微微摇头。 徐斌发现,对面这张脸依旧疲倦悲伤,却一点也掩饰不着她优雅的书香卷秀,和理性的沉着冷静。 “死者……也就是您丈夫手机上显示,那天晚上您也打过电话,能知道您和他当时的通话内容吗?” “我到达临时休息地点的时候给他打的,就报个平安。” “那他对您说些什么呢?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徐斌想知道魏之善死前的一切细节。 “抱怨我自讨苦吃,让我在外面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其他的还真的没感觉和平时哪里不一样。” 九菲用手遮着打了个哈欠,疲倦的样子不忍让人继续打扰。 “您累了,我们今天先到这,如果您想起什么需要和我们联系,就打电话。”徐斌说完示意陈静留下联系方式后离开。 回到车上,陈静一边发动车辆,一边盯着徐斌问:“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我看她有点不耐烦了,是不是我们问着什么症结了?” “冷静理智的人出现烦躁,有可能是因为身心双困,毕竟她长途跋涉又突然死了丈夫。” 徐斌回答着队友,脑海里却轮番上演着九菲的所有动作,暗自思忖:什么样的生活经历会让一个女人遭遇此痛,还依然淡定从容地优雅? 第六章 医院探望病人 保洁打扫结束,九菲环视着空荡荡的房屋,走到酒柜边,拿起一瓶上次开封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准备一饮而尽时,身后的手机响起。 单位同事的:“真的不敢相信,魏总他怎么一下子就会……要不是警察来医院对宋雨调查,我都不知道。难道说真的是好人不长寿?宋雨嘛?……听说她现在内科病房躺着输液呢,两个警察问了好半天,这会刚走……” 挂了电话,九菲转身上二楼衣柜间取几件自己当下要穿的衣服,麻利的装进一只崭新行李箱,乘电梯下来径直奔向车库,把新的行李箱和自己刚带回的两个行李箱一起塞进车后座,缓缓驶出小区。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黑,夜灯却早已亮起来。 正是晚高峰,车流能有序缓行已经是最好的状态。 路边的树木高大威武,遮天蔽日,风一吹枝动叶摇,给夜色弥漫的城市添了无尽的神秘和空幻。树下面一间间的门面房外的灯箱五光十色,交相辉映,像城市夜晚黑色眼睛,无声闪现着它的气息和灵魂。 好快啊!搬到别墅已经八年了。 路边的早点店,理发店,甚至面包房都曾留下过脚迹。 女儿在身边的时候,这个新小区周围还没有这么热闹,内部的绿化设施也不如现在完善。小区外,清静的马路边就是她们母女晚饭后闲走散步的地方。 还记得高中毕业的女儿,拿到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对未来美好的期待,让青春的女孩情不自禁的走在路边也飞扬旋舞。而自己,则喜欢散步的时候,用手抚摸女儿被风吹乱的长发,给她讲起自己曾经的青春往事,但内心更多的是对女儿的祝福和欣慰。 女儿在别墅住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去了美国,好像没怎么的就毕业要回国了。 日子,真的是在挥手之间悄悄的流逝过去了。 明天就是中秋,医院住院部依然是灯火通明。 住院部电梯直接到达六层内科,病房走廊里比平时还多了一些前来探望的人群。 九菲径直走到值班护士那里,找到宋雨的病房号。 正躺在床上输液的宋雨,抬头看见推门而入的九菲,惊慌着坐起来,局促不安又不知所措的在她脸上搜寻。 放下手里的水果,看着眼前脸色苍白,无精打采,满身颓丧的女孩,吃惊她和前些天的光鲜夺目判若两人。 “听说又是血压低晕倒,不是一直在调理吗,怎么还是不见起色?”九菲向前一步盯着她,满目的急切心疼。 宋雨看一眼九菲,嘴唇轻颤,鼻翼微抽,双眼含泪欲滴。 走到床边,九菲伸手抓着输液瓶,看过上面的处方,坐在床边柔声问:“那些警察不停地找你,吓坏了?” “我真的不知道,那天下午,我到达别墅的时候,他……魏总,他刚做好饭,就让我一起吃,我当时……也没多想,就坐下一起了,饭后回家休息。我走的时候,魏总他,他还好好地。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警察突然到我家敲门。他们说,说魏总……他,不在了……他怎么就不在了呢?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宋雨萎缩在床头,从抽噎到哭泣,双手捂着脸,眼泪浸出指缝,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魏总……他,这件事的确太突然,到现在我脑袋还是空空的,感觉天塌了一样。你知道的,魏总他这些年对我一直是关爱有加,处处体贴。前天听说支边的地方偏远,生活条件又不好时,坚决阻拦我,我们还为此吵了一架,没想到竟成了永别,早知道……女儿一个人远在美国,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把这样悲伤的消息告诉她。今天中午,警察从机场把我接回家,一直对我追问。他们走了以后,我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呆呆地坐在家里不知道该干什么。家里每一个地方都有魏总他的身影和欢笑,我都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清楚看到他一会在厨房为我洗水果,一会在茶几为我泡茶……要不是同事打电话,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惊醒过来……我知道魏总生前和我一样喜欢你,在家里面提起你也是赞不绝口……你,也不要太……” 九菲似乎说不下去,扭转头,掩饰着自己的泪流满面。 “老师……” 宋雨恍然大悟似的停止哭泣,看着坐在病床边的九菲,轻轻蠕动喉咙,似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 “我知道,魏总出这样的事……对你也是个……听他们说你在自己家门口晕倒了。难不成警察那天逼迫你了吗?都问了你什么让你这么紧张呢?”九菲掏出纸巾擦擦自己的眼泪。 “没有逼迫。他们问了我到别墅以后,魏总干了什么的事情。我实话实说,希望他们能尽快找出魏总他……的原因。” “这是我自己家庭的不幸,没想到连累你,打算回老家过中秋的计划也泡汤了?要不,你趁现在身体不好把年假休了。我知道,上半年为了公司的业务,你忙得休息时间都没……” 九菲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宋雨。 宋雨默默接过,低头抿着嘴唇,没有任何表示。 “感觉好些了吗?”看着已经滴空的输液瓶,九菲站起来,一边问,一边亲自动手替宋雨拔下输液针。 “好多了。本来就是胃病没好,碰到工会这两天发放员工节日福利,紧张劳累,才导致血压又低了。老师,您来回奔波已经够疲劳,赶紧回去休息,不用为我担心。”宋雨擦擦脸,深吸一口气,像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那好,”把剥好的橘子递到宋雨手中,看着眼前满腹疑虑的女孩,九菲皱了一下眉头:“我的确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不能在这陪你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电话联系我。” “九主任!”病房门外有人喊。 九菲答应着,对宋雨点点头,往外走。 “九主任,哎呀,太意外了,魏总去世的消息怎么可能是真的?!人生无常啊,人生无常!你这几天也辛苦了?你们支边你还没到达就回来了?你自己一定要节哀,保重身体!听说孩子就要从美国学成回来了,也不枉你这些年……为了孩子也要照顾好自己……” 值夜班的内科主任李红英,平时和九菲关系不错,这会听说九菲就在自己科室,忙不迭的前来寻找,看到后握着手不停的安慰。 “谢谢李主任!”两人拉着手,边说边往外走。 “警察也来医院啦,听说小宋给你送电脑到过你家里。今天早晨是她邻居帮她打了120不过这姑娘怀孕了,焉不拉叽的躺了一天,也没见男朋友来照看。”李红英有意压低声音,凑近九菲耳边。 “她和男朋友是异地恋,不能及时到来也正常,听说她们打算年底结婚呢。刚好碰到魏总他……住在这里还要被警察打扰,我也是觉得抱歉来看看。李主任,您看要是她情况稳定,是不是让她回家休息好一些?”九菲低声的询问。 “那我等下告诉她。”知道九菲还有别的事情,李红英心神领会的和已经站在电梯里面的九菲挥手告别。 第七章 忍痛坦诚相告 地下车库。 从住院部下来,九菲并没有离开,内科主任李红英最后的话,像锤子落地一样证实了她先前对宋雨怀孕的猜疑。 一段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后,九菲果断拨了宋雨的电话。 不接吗?!不会是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坏了。 九菲暗自猜测。 还真是这样,手机铃声对现在的宋雨来说简直就是平地狂风,完全无法预料每一次响起会带着哪些让她内心崩溃得四仰八叉的信息。此刻,正躺在床上思索着警察和九菲的来访,听见手机响时情不自禁的拉起被子想把自己蒙起来,无奈瞥一眼来电显示“度母”,不得不接。 “刚才住院部碰到内科李主任了,她告诉我你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怀孕了。你应该清楚,这样的消息一旦在单位流出,就像长了翅膀。一个姑娘家未婚先孕男朋友又一直不现身,不管你如何解释也会流言四起……要不,我先送你回家。”九菲电话中说。 “现在吗?可……我……” 从宋雨迟疑吃惊的话里,九菲读出她的忐忑,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信息让她出乎意外,明白这个女孩还真的是在凭着她自己的青春一往无前的生活着,一点后路都没留。也难怪,出生山区贫困家庭,即便凭着顽强的毅力考上大学,哪能那么轻易的摆脱命运附加的磨难?! “我理解这件事你想对所有人隐瞒,放心,我刚才已经给李主任讲了,你和男友是两地分居,原本打算这个十月一结婚的,只是他临时有事情才耽搁了婚期。”九菲的声音不高,超乎异常的冷静,同时清晰明确的给宋雨指明了方向。 就像佛祖手心的孙猴子,自以为到了天边,殊不知自己撒尿时腿上的毛毛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碰到九菲这样的情敌,宋雨只能是五体投地的心悦诚服。 看到宋雨有气无力的走出电梯,九菲移动车辆,脑海里浮出第一次见到她时…… 夏季酷热的下午,结束当天最后一个病人将要下班,一个头发凌乱,满头大汗又衣衫湿透的女孩,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诊,羞涩又勇敢地提出要做自己的实习生。 九菲知道,比起那些老专家,自己资历尚青,但市妇科协会副会长的身份,无疑会让很多有志于妇科的学生,在毕业实习时慕名前来。习惯了那些熟人介绍,领导推荐,自己精心打扮携带小礼物的学生,九菲感觉自己被这个贸然出现,质朴纯真,无畏坚毅的女孩吸引了,看过她的简历后,当场答应了她的请求。 实习结束,凭着自己的欣赏,九菲把宋雨留在单位妇科。可惜,坚强的宋雨还是被遗传自母亲的低血压拖累了。 妇科住院病房三班轮值的紧张节奏,让低血压的宋雨在值夜班时一次次晕倒,慢慢的,科室里面干脆没人愿意和她一起值班。 试用期结束,九菲无奈,准备签字退档时,发现宋雨趴在病房里面偷偷哭泣。 那一刻,九菲想起自己在父母离婚后被送到奶奶家的情景:奶奶疼爱有加,可是陌生环境中对父母的思念,蔓藤一样束缚着自己,夜深人静,自己总会一次次的偷偷哭泣。 此时的宋雨不就是当年的自己吗,像一只穿越在旷野的山兔,拼尽力气,依然坠入行途中四壁光滑的大坑,逃不脱坑底的悲惨。 也许是恻隐之心泛起,九菲拜托丈夫魏之善的好友,医院的工会zhuxi给予关照。 最终,宋雨有了能让自己在省城立足的工作,虽然偏离了自己的专业。 或许是心怀感恩,九菲发现宋雨对她有着亲人一样尊敬和依恋。偶然得知坚强的女孩熟练日语又四处兼职,九菲就把自己丈夫公司里面合适的职位介绍给了她…… 此时,面对眼前这个忘恩负义,欺良乏德之人,九菲感觉自己完全可以盛气凌人,恼羞成怒的对她狠批挖苦,所谓的“我为刀板她为肉”也不过如此。 但这些,都不是九菲想要的,她不会触及宋雨在自己面前的软肋。 什么也没有!从宋雨上车,两人没有一句交流。 穿过红灯路口,前面不远就是宋雨居住的小区了,九菲还在沉默中专心开车,但隐隐感到这种沉寂让身边的宋雨开始惶惶不安。 难道她也预感到二人之间终会来一场剥皮剔骨的暴风雨? “我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九菲终于开口了,看也不看坐在身边的宋雨,就像所有的一切与她无关,心静如水:“那年把你介绍到公司,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有钱男人没有不对年轻女人动心的。他有钱你漂亮,你们各取所需。至于我,如今人不在了,再大的伤害也就没有了。”说到这里,九菲从车镜中看到,满脸通红的宋雨诧异惊呆了,胸口随之急剧起伏。 是自己的言语打破了她惯有的思维了吗?可……有些话,此时不说又待何时! 暗自思忖后,九菲轻蹙眉头,仿佛自己站在遥远的雪山顶上,面对着的是寒凉荒薄的大地。她尽量平和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带着千里跋涉的气息:“这些年,他一直想要一个儿子,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再生育,所以他……他曾经给我提过,我并不知道是你。前段时间他说要补偿你,我才明白。我这次与其说外出支边,不如说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度过一个心情愉悦的孕期,把孩子顺利生下来。是老天不遂人意,我前脚刚走,他这么快就出现意外……” 车镜中,宋雨悄悄把一只手压在屁股下,挣扎着晃了晃身体。一言未发,但能感觉她在专心的听。 车已经拐弯了,在小区大门前戛然而止。 看得见,宋雨的身体惯性向前弯曲一下,没有下车迹象,依然沉浸在刚才的言语里吗? 九菲扭头,看她脸色发白:“头晕了吗?” 宋雨摇摇头,无语泪流。 “你和警察说起过你们之间的事情吗?”轻轻一叹,九菲面向前方。 “没有……” “那一帮子警察也不是吃素的。与其让他们日后查到,不如一开始承认,让他们尽快排除干扰,早日破案。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想让真相早日大白。” “……” “这两天没休息好,也没吃好?这怎么可以?”神情麻木的女孩又一言不发,九菲感觉自己理解她此时迷雾般的思维:“我会像……以前一样照顾你……这,其实也是魏总他的心愿……” 后面又有车辆驶来,急于回家的人不停地按着喇叭。 车移到路边,九菲伸出手臂把宋雨揽在怀里拍了拍后松开:“海洋里有一种大型的石斑鱼,每次吃饱后就会一动不动的张着嘴巴睡觉,另外一种类似清洁工的小鱼,趁此来剔除石斑鱼牙齿缝隙中的食物残渍果腹自己,两者相依无害。另有一种长着尖利牙齿的鲇鱼让自己像清洁工小鱼一样接近石斑鱼,咬下石斑鱼一块大肉,趁着它还没有反应过来,溜之大吉……虽然血腥,这是鱼类世界里的真实。我不低估你模仿聪明的鲇鱼,但忽略提醒你,在这个世界上,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事情太多……” 宋雨,下车了,站在路边,使出所有的力气对九菲低头弯腰:“老师,对不起!” 于心不忍,九菲下车双手扶着宋雨的肩膀,小声说:“我们现在是这个世界上最近的亲人,不需要这样彼此折磨。有些事情如果命中注定,没有你也会有别人。人活在世上,很多的时候,就如不会游泳的人掉进水里,只有奋力挣扎才有活下去的希望。我理解你所做的一切,但是,当下最要紧的是保重身体,把孩子顺顺利利的生下来。” 此刻,宋雨泪水涟涟,不可置信的望着九菲。 九菲明白,一个失去丈夫的妻子,竟然让丈夫的情人生下她和男人的孩子,这的确难以理解。 “您是说生,生下……他吗……”宋雨茫然不知所措的喃喃着,被汗水浸湿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九菲感觉她有点虚脱了。 \"是的,生下来,我们一起养大!我曾经帮助你,不是因为你的弱小贫穷,而是你面对逆境时拥有的坚强和勇气。”九菲语气坚定,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丈夫的情妇站在一起,这样坦荡地讲述他们曾经的不堪。 不是装高尚,也不当救世主。只是明白,一场波涛汹涌即将袭来,如果自己正掌控一艘拥有全盘设备的大船在行驶,那宋雨就是不慎落海,正惶恐不安的那个人,拉她上来或许就是壮大自己的力量,反之,可怜的女孩可能真的就被遗弃悬浮。这绝不是她的初衷。 车窗外,宋雨将信将疑中挥手再见,九菲点头示意后急速驶离。实在太困了,十字路口红灯时,情不自禁的用双手按摩自己的鬓角,蓦然间,一辆警车悄无声息的停在旁边,看着里面身穿制服的警察,九菲想起一个人,此刻,他会在干嘛呢? 第八章 案情初步分析 市公安局刑侦科灯火明亮,完全没有双节假期的清闲。 科长杨军正在召开案情判定探讨会议,几名涉案刑侦骨干无一缺席。 “死者是在自己家中死亡的,尸检报告显示死者胃里面的药还未完全溶解,也就是说,死者可能是在晚饭后服用了药物。报警者,也是死者生前的好友。几年前走投无路的时候投靠了死者,也是死者生前在公司比较信任的人,但他并没有资金参与公司的经营,也算是死者公司的一个打工仔。对于死者的症状,他也明确说了自己知道死者生前的青霉素高敏体质。从死亡时间上分析,他用药致人死亡的可能性很小。”警员张睿看一下自己手中,整理好的报警者的笔录,习惯性的扶一下眼睛上的近视镜,谨慎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为什么说很小呢?”警员黄璐,徐斌的恋人,对着张睿不解的问。 “不能完全排除的理由也很简单,他和死者一样,也是学医出身,根据对公司其他员工的调查得知,他也是帮死者打下半壁江山的人。人心惟危,如果既得利益没有满足,会不会利用自己掌握到的死者青霉素高度过敏,暗地里事先布局呢,这一点犹未可知。但就目前掌握的材料来看,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较低。”张睿看着黄璐补充自己的观点。 杨军看着张睿点点头,对于自己科里的这名警员他最认可的就是他的慎重,稠密。 第二个发言的是警员徐斌,国内着名政法类大学毕业,白皙脸上的一副近视镜,让一米七八又偏瘦的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儒雅文弱。大学毕业分到市公安局刑侦科还不到两年,凭着自己对刑侦工作的热爱和专注,硬是把自己挤到科室骨干行列。 此时他扫视一下身边的同事,看一眼科长杨军,点开屏幕上的的视频:“九主任临走时交代,让我把她忘在办公柜里的笔记本电脑送到家里。我知道九主任很看重电脑里面的资料,怕在我手里耽搁时间太长出意外,下午下班就送过去了。我有九主任给我的她家别墅的钥匙,去之前还是给魏总先打了电话。到达别墅时,魏总一个人正在吃饭,邀请一起时,我没多想就同意了,吃完饭就回家休息。” “这是嫌疑人宋雨对自己出现在魏之善小区监控里的解释,可以说是无缝衔接,合情合景。”暂停视频,徐斌继续说:“她是死者生前最后的接触者,也是死者公司的兼职员工,同时是死者的妻子以前的实习生,听说她当初能留在单位,也全靠老师九菲的人脉。案发当天晚上见到时,她一直发生呕吐,自己解释说是胃不舒服,后来告诉她死者死亡的消息时,她前后反差比较大,当时的悲痛应该不是装出来的。虽然超过了公司员工对老板死亡的反应,但也不能否认她是因为和死者夫妻之间存在不一般的友谊。对于那天的呕吐,现在已经从病历上看到呕吐可能是因为怀孕。还有,她一个人居住在酒店公寓,不说屋内高档化妆品,衣服鞋子和首饰,单单地上一块价值百万的进口调花真丝地毯也和她的收入明显不符。但这也不能说明她就是凶手……” 就在这时警员张睿接到死者公司副总的电话:“先前感觉有些事情是魏总的私人的,我不想说,但是现在又觉得……我实在想不明白魏总他到底因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作为朋友,想来想起……我还是感觉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好一些……” “嗯,请您相信警方,”张睿鼓励着电话那端一直吞吞吐吐的人:“我们一直在努力让真相早日大白,所以需要您的积极配合。” “魏总生前和宋雨是情人关系,魏总送她的房子,车子以及其他一些物品都是我亲自办理的……” 挂断电话,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 “这样,可以完整的解释出现在宋雨屋内的所有高档物品,看来死者死者生前对她不错,那她为什么还要杀他呢?出于什么动机呢?”徐斌反问。 “不是已经怀孕了吗,逼婚不成怒起杀心,得不到就让死掉,这也是当下很多人一种扭曲的认知啊……”黄璐瞟一眼男友徐斌。 徐斌看着自己的女友夸张的做了个害怕的动作,把其他人都逗笑了。 “有道理!”陈静看着黄璐,赞成的说:“宋雨,你没见她那小妖精样,刚见面可怜兮兮弱不扶柳的,后来知道死者死亡时,整个夸张的动作,什么装不出来,完全是在演戏。完全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如今她房子,车子,票子都有了,肯定是想要个结婚证呗!如果怀孕都不能让自己如愿,肯定恼羞成怒。再说怀孕算什么,几片药丸就会把它弄不见了,而如果万一一次搏成功了呢?碰上如此心机狠毒的女人,活该那些花心有钱男人倒大霉!” 陈静的话听着近似于草率,似乎也得到大家一致的认可。 杨军对陈静这位年纪最小,却机灵如水的警员微笑点头后,目光又转向徐斌,请他继续自己的分析。 “还有,就是死者的妻子九菲,见面时,告知她死者死亡症状,她第一时间主动说出了死者对青霉素高度过敏。”说到这,徐斌看一眼科长杨军:“这个女人从接触到现在,给人的印象就是理智冷静,条理清晰。职业习惯和经济条件让她养成了处处讲究和不迁就。始终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泰然处事,却又能感觉到她那种飘渺的圆滑睿智,难道是我自己生活太过粗鄙,和她段位不对等……不过,她说死者生前在别墅从不进厨房做饭,根据当天监控,可以判定她说的与实际不符,到底是她误判了自己的丈夫,还是有意为之呢?如果是有意为之,目的何在呢?”徐斌说完看着大家。 “我有种直觉,她已经知道宋雨和死者就是情人关系。我们可以推想一下,以九菲她的认知,面对丈夫的婚外情会怎么做呢?”黄璐看着在场的每一位同事,慢慢的问。 “即使知道,也不一定谋杀亲夫?”杨军口中反驳,其实心里知道,这也是他脑海中的疑问。 “是的,以她的认知,杀人应该是最不可取的选择。要不明天去趟死者的办公室看看再说。”徐斌盯着杨军的眼睛,试图读懂他真正的含义。 该来的还是来了,徐斌的话像锤子,字字敲打着杨军,这也正是他内心越来越强烈却一直拒绝承认的预感。但是,目前杀人动机推理和证据都是对九菲的排除最有利的。 散会后,杨军摸摸兜里的空烟盒,对着所有的调查材料,独自一人开始细细研读。此刻,材料视频中,九菲正神情自若的对着茶几上的杯子冲洗烫泡,有条不紊,等到画面出现九菲上楼趔趄一下时,杨军关闭了视频,闭着眼,双手十指习惯性的在头上从前刮到后,直到头皮发热,零点钟声敲响才停止。 驾驶警车出了市公安局大门,慢悠悠的行驶在自己熟悉的城市道路上。 深夜的马路失去了喧嚣,两旁的灯光缤纷跳跃,看着比白天还要美丽,偶有车辆匆忙而过也急于消失。 杨军脑海中依然闪现着材料视频中九菲从机场出来时模样,还是那么知性优雅,还是那么的书卷娟秀。 这些年,事业丰硕,生活从容富足的她,难道内心真的与光鲜的外表不相符吗?! 想到此处,杨军决定明天自己亲自去会会,名叫宋雨的死者情妇。 第九章 科长会见死者情妇 眼光掠过,杨军发现宋雨精神状况,已经完全没有视频中所见的萎靡不振。 听完陈静的介绍,宋雨口中讲着“请坐”,转身为两位警员各自倒了杯热水。 杨军坐下一言不发,眼光趁她转身之际就把这间不大的公寓扫视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女人身上: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坦然的在自己和两位警员的脚腿部位来回巡视。 这名女子今天是泰然自若又胸有成竹,难不成被陈静一语成谶?杨军心中这个念头升起随机覆灭:表面的东西是端出来的,周身紧收掩饰不着的内心的紧张和小心,眼神肢体没有慌张……她可能真的没有杀人?以她的年龄心性不会端的这么平稳。 “请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你那天去送电脑进入别墅后发生的一切。”杨军对宋雨单刀直入,对有准备的人问话,所有的闲扯都是多余。 “我进去的时候魏总正在客厅等我。去之前打了电话,知道他在家里炖了我爱吃的莲藕排骨汤。”宋雨的眼神闪了闪,或许是真的想起那日那时那情景。 这句话声音不大,没想到却清晰传入刚到门口,正准备敲门的九菲耳朵里。一丝隐疼,从胸口到指尖,她下意识的缩回自己的手,犹豫要不要先离开时,屋内清晰传出男警员的声音,这个声音让她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 一如既往的熟悉,又有明显的遥远与陌生。 九菲确定屋内男人的声音,就是自己心底一直潜伏的那个声音时,突然担心自己先前对宋雨的努力今天会被彻底粉碎。 “为什么就这么确定那顿饭是魏总亲自为你做的?”杨军声音不高,明确质疑。 “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很开心,希望我保养好身体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听到这样回答,门外的九菲下意识的松口气。 此刻的宋雨,双腿微分,两眼直视,面部肌肉适当紧收,嘴角平端,身体微微前倾,不喝水时双臂下垂放在腿上,这是一种无奈和接受的心理外现。和先前视频中身体僵直后仰,面部紧张,眼光躲避,呕吐间隙双手揉搓慌乱的样子判若两人。 杨军直觉:这个女人当下态度是坦诚的。一个女人能当别人的情妇,至少她自己在心理上早就接受了。 “那天下午既然去见面吃饭,死者的妻子并不在家,为什么吃过饭就急着离开了呢?” “魏总他第二天外出,赵副总会在饭后给他送一份公司产品的纸质资料。我不想在其他人面前暴露我和魏总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九菲也解开了心中对此的疑惑。 嗯,眉毛不动,视线不转移,看来没有躲闪和退避,杨军继续:“你和魏总在一起多久了?” “一年多。” 这个女人可以称得上漂亮,情商也有,但气质内涵和素养都不是能和九菲相提并论的人,魏之善生前找她真的是出于寂寞?怀孕呢?她是否还有其他男人? 想到宋雨曾是九菲科室的实习生,杨军有意向前伸头,盯着宋雨的眼睛:“听说你和九主任关系很好……” 双手突然十指交叉,从胸口到膝盖,这是对抗来自问题的压力,平衡来自内心的紧张,建立自身防御了。 “我知道这么做很对不起九主任,现在说我事先不知道他们是夫妻你们会信吗?我发誓我没有一丝伤害九主任的心……” “后来知道了也没有离开,不是吗?” 宋雨肢体展现出自卫与内疚,双手握在一起有点用力:“是魏总,他求我,他一直想要一个儿子……九主任,她,因为身体原因已经不能生育。” 这样的回答让杨军心里微微一怔,但继续不动声色:“和魏总在一起时,发现他最近在吃什么药物了吗?” “吃药?!吃什么药啊?他身体一直很好!我感觉你们就是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应该去查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女人生气了,两只充满怨气的眼神,大胆的望着自己对面的警员。 “尸检显示他胃里有致他过敏死亡的药物,而你是他死前最后见过,又亲密接触的唯一人,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逼婚不成一气之下杀了人。” “过敏?什么药物那么厉害?”宋雨惊愕不已的张着嘴巴。 “你和他在一起一年多了,不会不知道他是青霉素高敏体质?” “什么?!他青霉素过敏吗?”宋雨眉头皱起,眼光迷茫,双手握拳:”哎……不过,你们也不能这么凭空瞎想就怀疑我,难道警察都是你这样靠臆想破案的吗?我是真的不知道,而且从没有没见过他服用什么药物!” 是啊,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怎么会让一个崇拜自己的年轻女孩知道自己服用药物的事情呢? 即便知道,杨军却不改声色凛然:“证据呢?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是无辜清白的?” “我……凭这个!”宋雨突然从沙发上一个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随手一倒,里面的东西悉数散落在杨军面前的小桌上。 陈静弯腰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摆开,对着拍摄。 “还有这些!这些!”宋雨转身又从床头柜子里掏出自己这套公寓的房产证和两张银行卡,然后随手指一圈自己房间,看着杨军的眼睛说:“可以了吗!” 扫一眼面前的东西,杨军有些吃惊魏之善生前求子心切:“如果这是魏总生前答应给你最多的条件,而你并不满足这些了呢?你能趁虚而入敢说不想取而代之?毕竟你现在怀有他的孩子……” 这也是门外的九菲想知道的,但感觉宋雨会招架不住,自己是非进去不可了。 手指再次举起要敲未敲时,里面传出宋雨的一反常态。 “难道说在你们的眼里,我就是那么没有底线,贪得无厌,得陇望蜀,蛇毒心肠吗?!我是做了魏总的情人,但也是他追求我好几个月才答应的。曾经我也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拼搏考上了大学,期间不但勤奋学习了内外妇幼神经学,也认真听讲了马列道德伦理学,更清楚凭我现在的条件,完全可以好好地找个人结婚生子,安度一生。更何况他是我老师的丈夫,你们以为我就不会自责后悔,没有考虑过放弃甚至逃走吗?我也想像别人一样,按部就班选择自己的生活,但我不能,” 说到此,宋雨无奈悲哀的眼神在两位警员脸上移来移去,一只手捂在胸口继续说:“你们根本不了解一个靠着勤工俭学和助学贷款完成学业,把虚荣和自尊当鞋垫,为了挣钱到处兼职,却依然逃脱不掉被贫穷吞噬的人。你们无法想象她长期缺钱的崩溃和无奈!” 皱着眉头停了一下,鼓了勇气似的继续:“大胆问一下:你们家中有老弱病残的父母像嗷嗷待哺的孩子,每天都在盼着你们扣除贷款后的工资治病度日吗?你们有从小弃学外出,起早贪黑打工,依然无法拿出彩礼娶妻生子的哥哥吗?你们能理解家中年迈病残的父母,因贫至贱,被周围村民欺负不敢吭声的痛彻心扉吗?你们……” 宋雨的这段话让在听的九菲有点震惊了,她知道宋雨的坚强,感觉自己却忽略了她的忍辱。 可是她今天面对的杨军,这个工作起来大脑只有线条的男人,正沉寂如石的看着眼前因为情绪激动,泪流满脸的女人:身体直挺站立,双腿分开,双脚脚尖朝外,面部肌肉紧绷,双眼大睁含泪,说话间隙眉毛向中隆起,这一切说明委屈,压抑,愤怒和不满。 “是魏总,”宋雨泪水已经由断线的珠子变成连线,绵绵不绝的往下流,声音中饱含浓浓的哭泣和抽噎:“是他给了我梦寐以求的一切!我感恩还来不及,心甘情愿不计名分的为他生孩子不仅仅是报答,难道说爱他就一定要嫁给他吗?!我为什么要去杀了一个对自己有恩有爱的人?你们如果有本事让他活过来,我可以拿自己的一生来证明给所有人看!”宋雨一口气说了太多,很快无力的跌落在沙发上,蜷缩哭泣。 “基本确定她是怀了死者的孩子。”杨军心里落实答案后,看一眼身边的陈静,暗示他们可以离开了,依然面色不改的对着沙发说:“这些东西我们会考量,如果想到什么务必及时联系警方。” 此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杨军悄悄站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门,却依然只看见一缕衣衫闪进电梯。 “你还是来了……”默默叹着,疑云幽起:为何刚好会出现在这里呢? 扭头看沙发上的宋雨,杨军突然对她刚开始的“胸有成竹”豁然开朗。 “九菲呀九菲,这么做到底是在挑战我,还是挑战你自己呢……” 10? 第十章 懵懂朋友终相见 偷听,九菲是不屑的。 原本打算来给宋雨量个血压,谁知碰到屋内杨军对宋雨的询问。 如果是别的警察,九菲觉得自己就大方的进去了,可偏偏是杨军呢,自己等了整个青春,也没有等到他开口求爱的男人。 对于这个自己不提不忘的男人,九菲说不出来他带给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就像春天漫山遍野中,一朵花的凋零影响不了季节原有的瑰丽,却给看到它的人平添了说不出的别韵。 抢在他们结束前离开,是内心真的不愿见到,特别是这个时候。 沿街买了一个小蛋糕和一束黄色的菊花,九菲开始往父亲以前居住的家中赶。 三十年前的省直干部家属院,四四方方的院子,高高的护墙。兵营一样规规矩矩的六层建筑,一排排整齐的列着。 楼与楼之间宽敞的草坪碧绿如洗,整齐得像新剪过的。 行车道两边的松柏不知何时换成了长着圆球球的法国梧桐,一棵棵粗壮得把枝叶撞到围墙。 宽广的露天停车场,永远有车位,四周成云似布的垂柳袅袅依依,不舍往日的柔情。 车场隔壁原本是一个体育场,记忆中每到周末空闲,父亲会拉着自己在那里打羽毛球。那时的父亲还年轻,精神抖擞…… 走在院子里,醇厚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一如往昔又绵绵不绝,它们恰如其分的呼应着九菲内心泛起的妙少青春,年芳令华。 不幸的消息总是会飞,早早传遍九菲所到的每一个角落。 一些小区的老人,其中不乏身体原因,已经行动困难或者站立不稳,他们都认识九菲,或者找她看过病。看着她从车场过来,一个个慢慢的聚过来,或坐在那里举手,甚至伸着拐杖,喊着她的名字,表达着问候…… 临近单元楼栋,几株有了年头又高大的桂树不服岁月,尽秀苍劲。枝繁叶茂间米黄色的桂花,星星一样密密麻麻散落期间,空中到处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爱着桂花糕的老人在树下铺下大大的塑料布,举着竹竿对着上面用力敲打,细小的花朵夹带着末枝疏疏细落,没有纷纷扬扬的飘逸,却卷香挥洒的婉约。看到塑料布上桂花已经密密集层,老人放下竹杆,步履蹒跚着把塑料布的四角掂起。 老人叫张惠龙,是九菲父亲生前的司机。父亲事故离世那天,他开着车,留下性命却断了一条腿。远远看到九菲走来,老人早早的站在路边等候。 “张叔叔……”这个部队转业就给父亲开车的老人,九菲总觉得格外亲切。 “寻思着,你要搬回来住,昨个看见保洁从家出来……”张惠龙满面通红,眼睛里透着力量。 两个人才懂得眼光,九菲微微点头。 家在三楼。一套一百二十多平的房屋,三室两厅,南北朝向,采光通风俱佳。从初中就成长生活的地方,是省卫生厅给他的福利新房,九十年代房屋产权变更时又补偿了一部分房款,拿到了属于自己家的房产证。 父亲去世后,好友们怕九菲前来会睹物思人,伤心难过,就逼着九菲把这里进行了一次装修。装修后,父亲的遗物单独放进父亲曾经的书房,屋内其他家具电器全部换新。 进屋洗手,先把父亲的遗像从书房拿出,仔细的擦一遍放在桌子上,又把新买的蛋糕和黄色的菊花放在前面,最后点上三支香。 今天是父亲的生日,自然不会忘记。 父亲离世前的最后几年,感觉父亲活的太过清苦,为了增添一些甜蜜,每到父亲生日,九菲都会特别隆重的准备。 看着遗像上父亲和善的面容,慈爱的眼睛,九菲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离开时都还不满六十岁,不知不觉十多年过去了,即便他们活到现在也才七十多岁。 七十多岁,多少七十多岁的人都在安享晚年,含饴弄孙的享受天伦之乐…… 说完“爸爸,生辰安乐”,九菲突然哭泣,任泪水一无遮拦的顺着脸颊下落。 渐渐地,痛彻心扉的悲伤让她双肩抖动不止。 在这里,她无需掩饰,无需压抑,父亲曾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每次都能精读她的坚强和懦弱,接纳包容她…… 止着哭泣,擦干脸的泪水,九菲为父亲倒上一杯酒,轻声说:“爸爸,女儿终于可以回来住了!” 把自己带过来的三个行李箱一一打开,里面的衣服全部归位,又把预订干洗过后的被褥铺在床上。 来回几天折腾,真的是精疲力尽了,考虑要不要先吃个泡面再洗浴休息时,九菲听到屋外传来清晰的敲门声。 又是哪个热心的邻居?九菲放下手中的泡面起身开门。 门口,杨军手中掂着一个保温饭盒,赫然站立。 “怎么是你?!”好久不见,九菲一眼认出。 刚过不惑,青春曾经的胆怯与羞涩完全消匿。刚毅果决的面庞,两道乌黑剑眉下面一双机警敏锐的眼睛放出沉稳的目光,挺拔鼻子,厚薄合适的嘴唇此时正紧紧地闭着。变幻莫测又风起云涌的职场,赋予他不动声色的威严与智冷,简练与干达。 什么话也没有,杨军大步走到房间环视一圈,把手里的饭盒放到屋内餐桌上,走到九菲父亲遗像前站了站,看也不看还在门边盯着自己的九菲,转身坐在沙发上。 “你?来……” “来看看,吃饭!”杨军朝着自己掂来的饭盒手一指。 拿起饭盒的那一刻,九菲闻到里面散发出来的香气盈盈的饺子味道,笑着对杨军说:“谢谢,我还真的饿了,正发愁怎么填饱肚子呢。” “快吃,吃过后感觉口味不错,就给你带了一份,知道你们这些当医生的都讲究饮食清淡,没敢给你放辣椒。” “哦?那你还知道我什么?”九菲夹起一个饺子塞到嘴里,两眼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还知道你今天会在这里忙乎,所以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难得的一笑,眼神也跟着柔和一些。 风从窗外吹来,清香的桂花香霎时充满房间。 真的饿了,又是自己好久没有吃到的喜爱食物,九菲夹起饺子,一个接着一个往嘴里塞。口干喝水时,发现自己连水也没有给杨军倒一杯。 歉意的站起来,从饮水机先接一杯递到杨军手中,又接一杯回到餐桌。 “您这样的大忙人也可以有时间度假吗?”边吃边问。 “我?又不是神仙,好像也没人规定,我们警察没有节假日?” “这不是有案件没查清吗?”九菲吃完最后一个饺子,放下筷子,看着杨军。 “是啊,所以来看看,您是否方便去一趟魏总公司?” 九菲微微一笑:原来如此,那走! 第十一章 突现的新证据 位于繁华商业新区的善宏医疗器械公司,在一幢二十多层大楼下面的一至五层。 张睿和黄璐两位警员远远看到公司门前科长杨军和九菲一前一后从车上走出,赶紧从停在一边的警车上下来。 公司副总赵初早早站在一楼大厅等候,看到人来连忙上前迎接,态度拘谨又悲伤。 电梯到达三楼停下,九菲对身后的赵初说:“让人把办公室门打开。” 这当然不是九菲第一次踏进公司。 走廊地上铺着厚厚的浅灰色的软毛地毯,几个办公室门口零散置放着几株高大的植物,每一株都是生机勃勃。 洁白的走廊墙壁上,一幅幅制作精美的木框内不是鼓励口号,也不是公司宣传彩页,而是类似佛经上的文字:“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诸如此类的。 商人嘛,无利不逐,信佛更大多的是求心安。 有人拿着了文件急匆匆赶来,让一直跟在九菲身边的副总签字。 “到底是市级优质好企业,假期间也有人在忙碌。”杨军看一眼九菲,猛然察觉她已经是这家真正的公司老板了。 九菲对杨军微微一笑,挨着赵初的胳膊无意似的轻轻一动。 “也就几个销售部的人员在推进,没办法,有合同日期在逼着呢。这些……都是魏总以前领着大家辛苦开发的,签了字的合同嘛……我们……必须按时履行。”副总赵初心神领会,眼光在九菲和杨军身上来回快速的巡视,真的难为他了。 “您在这里也有投资吗?” “没有,我前几年……承蒙魏总看得起,赏了个吃饭的地方,就一打工的……”赵初回答着杨军,目光却从侧面盯着前面的九菲。 九菲镇定自如,一言不发。 魏之善生前的办公室就在赵初办公室斜对面,和公司财务室正对。 房门打开,进屋之前,九菲淡定的对杨军说:“杨科长,您看,我们要不要回避一下?”说完眼睛余光扫向身后一点的赵初。 私人办公室内难免会查出意料之外的东西,杨军理解九菲的意思:“我们需要您的在场作证,其他人就不打扰了,反正也忙,大家该干嘛干嘛!” 杨军话音结束,赵初看一眼九菲知趣离开。 办公室内有专人天天打扫,一尘不染。 进屋入眼的是,斜对着门的一张硕大的黑色办公桌。 桌面左边是一只硕大的竹子笔筒,笔筒内含有内胆,里面生长着只有两枚叶片的绿色植物,看上去颇具诗意。 挨着笔筒的是一个金色四方金属块,上面插着一个手掌大的红色国旗。 九菲发现杨军看到国旗被插在这里,先是眉头一蹙,后又释然的微笑。 桌面中间安静的放着两台笔记本电脑和几个白色的塑料文件夹,其中一个文件还打开着,签过名字还没转交的文件,似乎在昭告人生无常的黑白底色。 桌子右边放着一个瓷白色带过滤器的茶壶和一把精致的茶杯,以及一些纸质文字。 办公桌挨着的黑色厚实的真皮座椅后面,是两个暗红色的六层书柜,最上面一层摆放着公司得到的奖杯之类的,中间三层整齐的排列着商业用书和一些成套的古文学书籍,把两个柜子上半玻璃部分排得满满的;下半部柜子是实木抽斗,拉开发现里面塞满茶叶茶杯和咖啡之类的。 杨军走过去,弯腰把下面的抽斗拉开又合上,对着两名警员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开始工作。 九菲走到办公桌对面,从黑色真皮沙发前面的茶几下拿出茶叶,启动茶几上烧水装置,然后转身对杨军伸出右臂,做了个请的动作:“杨科长,您请。” 办公桌正对面墙壁上,一行苍劲有力的大字“非己所安不加于物”赫然入目,左右墙壁上一“思”一“静”的粗毫正楷彼此相映。 杨军感叹着对九菲说:“看来昔日的老同学真的是非常人能比呀,以前还感觉人家就是脑子好会挣钱,今日到此才明白……” “明白什么?”九菲把沏好的茶递给弯腰坐在沙发上的杨军。 “明白人家追求财富的同时,精神上也……” “啪~” 杨军话没说完,警员黄璐拉开书柜上面的玻璃门时,一本硬面的书本重重地掉在地上。 落地的一刻,一张照片从书中散出,又被书本落地带来的风力吹到桌子和茶几中间的空地。 九菲看一眼杨军。 杨军目光沉寂,遂起身捡起照片。 照片上是两位年轻的母亲和两个幼小的孩子的合影照,照片上端日期写的是75年3月22日。 一张普通的老照片,家中那么大的别墅,有必要这么用心的夹放在办公室里吗? 疑惑时,九菲走过来,眼光中一半疑惑一半渴望:“我能看看吗?” “认识吗?”杨军随手把照片交给九菲。 最后所有的物品带走时都要她一一签字,也用不着保密。 “这个……我还真的没见过,是他小时候被婆婆抱着吗,也没听他讲起过呀?这么旧的照片干嘛不放家里呢?另一个……应该是婆婆年轻时的熟人吗?”九菲拿着照片仔细辨认着,皱着眉,满脸不解。 心里吃惊怎么会有这么一张照片时,一开始就捣鼓办公桌上两台电脑的张睿,对杨军轻喊:“这个c盘中间的文件夹都上了锁,试了几次打不开,需要技术支持……” “都带走。”杨军走近看一眼吩咐着,转身时发现那张照片已经放在自己茶杯旁。 …… 几本缎面的《资治通鉴》中间夹着一个红色实木盒子,黄璐拿出打开,深蓝色含棉条绒内衬,中间一个心形石头,石头上刻有红色“三生石”三个字,下面放着一枚大大的男式钻戒,戒指上刻了几个大写的英文字母,一边是wzs另一边是zhy,这应是死者生前的秘密。 “头儿~”黄璐看一眼杨军。 这种东西的出现在死者办公室,在杨军意料之中,但对九菲呢? 杨军让黄璐先把东西装起来,最后走的时候让九菲一次签字。 准备装袋时,黄璐突然发现盒子上面的夹层松松的,用手轻轻一按露出一点白色的边际,抠开条绒内衬发现一张彩色照片。上面年轻的男女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头挨着头,两人都是幸福的模样。照片后面的一行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 照片上没有日期,但从褪去颜色和发黄的背面来看已经很有年头了。 黄璐知道如果男式戒指上wzs是魏之善本人,那么zhy应该就是照片上的这个女人。看来死者生前和这个女人关系很不一般。 照片伸到杨军面前,杨军当即愣了:这个女人自己认识,是死者魏之善高中时的恋爱对象赵慧颖,当时主管卫生教育这块的赵卫红副市长的女儿。这张照片如今在这里被发现,到底是死者生前旧情难忘?也或是仅作留念? 杨军瞟一眼沙发上的九菲,发现她和颜悦色的正和女儿聊着什么。难道还没有把这里的一切告诉远在美国的女儿? 转身告诉黄璐把照片复位一并装起来,杨军若无其事的拉开办公室的玻璃窗:“站在这里往下看,那些绿化图形搞的还真不错啊!” “头儿,心疼了?”黄璐小声对杨军开玩笑。 杨军知道,一定是徐斌那小子,把自己在现场那晚发现的“情报”透给黄璐,遂低声对黄璐说:“那个坏小子的话也就你听,小心他把你带沟里……” 就在杨军和下属悄悄话时,九菲结束和女儿的通话,看一眼站在窗边的杨军:这么多年过去了,善良的本性依然洁白如玉,可惜当初他胆怯,自己也不勇敢…… 早已看到警员黄璐从盒子里取出来的照片,九菲内心五味杂陈,上下翻滚,事已至此,自己又……又何尝不希望早日破案,还……死者清白。 “这个办公室除了打扫卫生的这几天有其他人来过吗?”重新走回沙发,看着正在为自己倒茶的九菲。 “我昨天晚上来了一趟,把以前放在桌子上的两张照片,一张是我们夫妻合影,一张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拿走了,平时就放在这。”九菲端着开水壶的手朝着办公桌的一角指去。 这句话让杨军心头一震:警察来晚了吗? 几乎同时,九菲手中的开水壶突然倾斜失去平衡,里面的开水对着九菲的另一手浇去,九菲“哎哟”一声跌坐沙发 杨军快速走近,踢开地上的水壶,从茶几下面湿巾盒里抽出一张湿巾捂在九菲手上。 九菲的左手被大面积烫伤,发红的地方很快起了大水泡。疼痛让她举着左手不敢再动,咬着嘴唇,眉头紧锁。 两名警员闻声围过来,就在杨军懊悔自己不该在她沏茶时问话时,张睿拿起湿巾纸盒下面露出一半的红色药盒,上面写着牙疼安胶囊,打开看时,发现里面装有两种不一样的胶囊,一种是牙疼安,另一种是少了几粒的阿莫西林。 这剩下的几粒阿莫西林胶囊和从死者家中带走的那瓶胆舒胶囊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似乎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连九菲也忘了疼痛,伸出右手夺过药盒,吃惊说:“这怎么可能?!立即叫赵总过来!” 杨军对警员点头示意。 黄璐出去,很快领着赵初进来。 看到茶几上的药盒,赵初先是皱眉思考的样子,最后肯定的语气说:“这是魏总一个朋友,那天中午在外面吃饭回来后说牙疼,特地让我吩咐员工去买的。” “哪个朋友?你还记得名字吗?”九菲急不可耐。 “听魏总喊她赵zhuxi,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毕竟魏总很多以前的老熟人我也不认识。” “这人经常来吗?”黄璐问。 “没印象。只知道上次是午饭后跟赵总一起过来的。” 杨军对赵初挥挥手,转身让自己的两名警员把药盒装进塑料袋,准备收工。 全对上了?! 杨军一言难尽的看了九菲一眼,发现她双眼湿润,嘴唇轻颤。 签完字,九菲走过来,主动对杨军伸出自己的右手:“杨科长,一切拜托您了!” 没有记错,这是他们这么多年,第一次握着对方的手…… 第十二章 初次试探 站在电梯门口对杨军和两名警员挥手再见,九菲快速返回办公室。 拨通赵初的电话。 对赵初的考察也不是一两天了。看他进来对自己毕恭毕敬,九菲把自己写好的公司董事执行权利委托书推出,并让他在加薪和定额赠股之间,慎重考虑之后再做选择。 赵初做梦都想得好事,九菲轻易地就帮他实现了,立马激昂沉痛,却语气迟缓地表达自己对九菲信任感恩,对魏之善的惋惜和悲伤。 “魏总在的时候一直把你当亲兄弟,如今公司这副重担我也只有交给你了,”九菲抬一下烫伤的左手,双眼噙含泪:“明天还要麻烦你跑一趟报社和殡仪馆,我……”来回奔波,劳累又加上受伤,九菲说话的语气仿佛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沉静,忧伤无奈的眼神注视着赵初:“他不入土为安,我这心里真的……” “您放心,公司这里我定不负您所望。报社,殡仪馆,还有公安局那里,我能办的绝不让您再操心。” 意外之喜从天而降,内心兴奋自然难免,但能压抑还流露出忧心焦虑,赵初这点表现,让九菲感到难能可贵,临走之时,欣慰的对他点点头。 回到家中,九菲拿出手机拨通宋雨的电话:“本想去看你的,我实在太累了……你身体原因需要请假,给你们主任亲自说一下,今天警察在办公室调查几个小时,办公室里的电脑以及魏总放在这里的私人的照片之类的也拿走了。不知道会不会查到公司账目呢……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我理解你的心情……” 九菲知道,自己担心的并不是宋雨,而是杨军。 左手还在火辣疼痛,看着手背上鼓囊囊几个大水泡,想到杨军离开时的眼神,九菲陷入沉思…… 工作没有交集,平时很难碰面,这么多年了,似乎从没在一起真诚的聊过天,仅有的几次见面,也是应付招呼中意会过眼神,上午突然出现在家中,是在宣告他不是昔日的那个人了吗? 九菲自己内心没有一点底,好在感到杨军具备了坚毅无畏,又不舍当初的纯净善良。 “不管多么难解的问题,耐力加清醒总能帮你找到答案”,“不要轻视身边任何人的力量”,父亲的话犹言在耳。 看一眼父亲的遗像,九菲痛苦的闭着眼睛。 脑海再次浮现出一个熟悉的情景:一个又粗又高的黑影,墙壁一样矗立在面前,压得自己无法呼吸,而自己拼尽全力,赤手空拳的在和他搏斗着…… 多少次,九菲想到能帮助自己的人也只有杨军,现在,他会对那些从这里带走的东西展开调查吗? 此时,开往警局的车上,杨军眉头深锁,面色沉寂,身边两位警员的交谈他一句也没有入耳,满脑子九菲被开水烫伤的细节。 无意的?开水那么烫,身体疲惫体力不支也是有的。 难不成有意的?!把自己烫伤就为了让警察发现那盒药?完全可以趁警察不注意把它放到显眼的地方,没必要非把自己伤得那么厉害。 她昨天拿走了两张照片,会不会又拿来了什么呢?比如那盒药?她对柜子里的东西真的完一无所知? 死者和赵慧颖曾是恋人,陈年往事查起来费时费力,可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九菲呀九菲,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昔日那个清纯的就九菲吗?! 怎么可能不变,自己不也改变了吗。 想到此,杨军情不自禁的摇摇头,把自己靠在后座上。 “头儿,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车到警局停下,黄璐看张睿抱着带回的东西离开,踮着脚尖把嘴附在杨军耳边说。 “这么聪明的丫头,怎么就让那么腹黑的坏小子把你带沟里去了……” “哎哎,说谁呢?牺牲这么一个大的假期给你干活,累死累活的,不整个羊腿加餐也就算了,怎么还言语暴力挑拨离间呢?”杨军话音没落,徐斌已经站在前面翘着下巴。 顾不得一对小情人见面就叽歪着挑逗,擦身而过时,杨军拽着徐斌的肩膀把他拎到自己办公室,关上了门。 看着杨军一脸的郁闷,徐斌就知道他这是又有了新的发现。 摸摸头发,整理一下衣服,嬉皮笑脸的模仿杨军的声音:“都是为了你,亲爱的。其实我很早就知道答案了,真的不愿看到我的青春梦就这么破碎了。郁闷死了!” 看着信任的手下,调皮的挤兑自己,杨军丝毫不掩饰此刻的颓丧:“说出你的推理!” “直觉!除非她自己承认,不然谁也没办法,处处滴水不露,按照您的嘱咐,我今天大张旗鼓的去单位找人调查,发现就连这次外出支边,她也是第二个报名,那可是半年前啊,所以,我已经推翻自己初步的判断了。” “是啊,公司办公室里发现了一板少了两粒的青霉素胶囊,初步分析和那瓶带回来的胶囊一模一样。” “这应该是好事啊,怎么还会闷闷不乐呀?”徐斌斜着身子,脑袋在杨军面前一晃。 “好,现在告诉我,你刚才的那个直觉还存在吗?” “no,no,no,一点也不了。这个发现简直让调查困局豁然开朗呀。” “不仅有药,还有服药的人,似乎按图索骥很快就会发现换药的人,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顺利了?” “不是说副总也证实了吗?这么快联合伪证也不太现实?” ‘嗯,继续!’ “一个女人,事业成功,也不缺钱。以她的生活准则,为了报复老公外遇就杀了人,这个几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不说人性……,他们之间还有一个长大成年的孩子。”徐斌看着杨军眨巴自己的眼睛。 “死者的母亲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过她,她对她心存感恩。”杨军补充。 “所以,一开始直觉告诉我们只有她才能巧妙换药时,你也在抵触,后来我明白,如果只围绕她去查,很快就进入死胡同;现在证据有了新的指向,最起码可以顺着线索找到方向,你反而觉得太顺理成章?” “会不会为了暴露药物,不惜伤害自己……” “伤害自己?难道她在你面前演一场滚钉喊冤?”徐斌满脸的不解:“那么高雅的女人,会是一个阴谋操纵者吗?” “阴谋?”虽然很难把九菲和阴谋这样的字样连在一起,但想起对宋雨询问时九菲的偷听,杨军看着徐斌问:“如果一个女人并不在乎丈夫的外遇出轨,她会因此杀了他吗?” “不会。”徐斌肯定的说。 “如果真的这样,也就是说,死者不会因为出轨外遇而被自己的妻子杀死,这样也就排除了妻子害死丈夫的嫌疑,那么一盒可能让丈夫死亡的药,就会成为我们下一步追查的方向?” 徐斌点点头:“对呀!” “如果这一切是别人预先布置好的呢?” “头儿,你到底是高估了她,还是低估了自己?” 杨军知道此事还不能把照片中出现的人说出来,对朝外徐斌挥挥手。 “对了,刚才已经接到那个公司副总的电话,问何时可以拉走尸体,他们要为发布讣告和举行葬礼做准备。” “尸体的事,让技术科的人去回复。” 看徐斌出门,杨军想起他刚才提到的“阴谋”两个字,隐隐觉得,九菲正为一个目的全力以赴…… 第十三章 莫名风吹来 敷药后,手上的烫伤经过一个晚上的释放,已经不太疼,但整只手行动起来还是诸多不便。 本以为可以睡得久一些,没想到早晨六点半就有早起的老人,在香气四溢的桂树附近甩鞭子。清晰响脆的鞭子落地声,隔着宽宽的草坪,入耳纤细真切。 起床后,用微波炉烤了一份蛋麸饼,又煮了杯麦片。 安静的把早饭吃了,看一下时间,思考如何给女儿开口时,手机响起。 科室医生打来的,今天是节后第一天上班,病人多是难免的。 医生带着出乎意外的遗憾和生气,无奈似的说:“主任,你快看看,单位l里面都传遍了。” 挂了电话,点开链接,九菲愣着了:一篇短小的文章,却用了大大的标题,大有平地起雷,风卷云涌之态,速度真的好快,就连文章后的留言也在推风逐浪!意想不到又不可思议的是,文章后面竟然附有自己高中食堂排队买饭的侧身照片,再看发现,镜头真正要拍的是同样排队买饭,却正用眼光瞟着自己的杨军?嗯,就是他! 照片偷拍无疑,应该是那种带胶卷的傻瓜相机,八十年代上学能随身带着照相机的同学不会很多,记得自己家的那个,一直被父亲放在书柜中。能拿相机随便乱拍,又能把这些无聊的东西保存这么长时间的人,是谁呢? 看着带着年代感的照片,九菲想到杨军。 这会儿,他看到了吗?一定会的,就连他单位的那些人也一定看到了,这种负面抨击性的野文章即便空穴来风,往往也比正规的新闻带来的冲击更汹涌,他们通常会怎么处理呢?网络的传播速度太惊人了,杨军会因为避嫌被要求退出这个案子呢? 九菲感觉自己昨天给宋雨的信息量太大了,但有风才起浪,想到此,九菲拨打赵初的电话,吩咐他继续争取德国新一代x光机的总代理,完成魏之善生前没有做完的事情。 听着言辞确确的保证,九菲知道急于立功的赵初定会不负她望,那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照魏之善先前的做法,先付五分之一的代理费作为定金。怎么说服公安局那些人,让他成功从刚刚查封的账户转出一笔钱,也是他的能力验证。 这能促使公安局的人对公司账户的调查进程吗?毕竟是私人企业…… 门外传来敲门声,张惠龙端着新做的桂花糕站在门外。 来的正是时候,九菲接过老人手中的桂花糕,来不及寒暄直奔主题。 “叔叔,您得去……” “这就出发。” 张惠龙走后,九菲看一下时间拨打女儿的电话…… 此时,市公安局,刑侦科内,杨军准备前往案发现场进一步侦查的时候,徐斌拿着手机怒气冲冲的走进来:“谁这么无聊,让我抓着非把他爪子摁地上磨磨。” 网络新闻平台上一个署名“惠安咕咕”的作者写了一篇文章,大意就是本地优秀企业家魏之善,因药物过敏不幸死在家里。身为市公安局刑侦科科长杨军,放着大大小小堆积如山的案子不管,却独独对这件已经明如赤珠的案子揪着不放,冷漠着死者不能入土为安。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两个:一是为了给自己竞争公安局副局长增砖添瓦;二是为了向二十多年的老情人,也就是死者的妻子,市妇科协会副会长九菲,表达旧情。 文章的末尾竟然还放了一张杨军自己都不知道的照片:在学校食堂排在男生队买饭的杨军,偷偷看着排在女生队里的九菲。文章发出仅仅数个小时,下面的留言转发已经数千。 徐斌气嘟嘟的把自己的手机伸到杨军面前。 看着照片中年轻的自己和同样青春懵懂的九菲,杨军情不自禁的裂开嘴笑了。 “把这张照片想办法给我弄出来。”他吩咐满脸怒气的徐斌。 “头儿,你不生气?!这照片你没见过吗?这是,肯定是偷拍的,视角都不对。哎,别说你那时候挺帅,你看那时候……” 话还没说,公安局局长雷大鹏黑着脸走进来,看到杨军和下属正对着文章中的照片嬉皮笑脸,重重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徐斌见状,对着杨军努了努嘴转身快速消失。 “滚过来!”雷大鹏背对着正给他弯腰倒水的杨军吼道:“瞧你多能干,现在都有人跟踪报道了。尸检报告一出来,你还不把那冷箱里的尸体还给人家,你瞎忙什么呢?” “技术科就那么个人,这几天的案件您也了解一些,忙不过来,忘了通知也正常吗,再说死者女儿在美国还没回来,家属应该有意……”杨军对着自己的上司小心解释。 “堂堂公安局刑侦科长都开始为自己无辜辩解了,可以呀!你小子难道真的想借着案件捞资本,弄得声名大振?!你知不知道这小文章,名不见经传,可放到网上就像骚风,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城市,这会给我们工作带来很多的被动!”局长雷大鹏看一眼自己的爱徒,换种语气继续:“我看人家还真的没有瞎写,文章中明摆着对你了解很清楚吗,二十多年前的照片都能拿出来。” “对不起领导,我错了。我立即改正。”杨军知道雷大鹏刚从省厅开会回来,最近血压又有点高,赶紧把水递到他手边。 “改正?你怎么改?明天能破案吗?事情已经出来了还怕个锤子!看起来现在有人,比死者家属还急着让死者入土为安。那个照片,是谁那么好心替你收藏到现在呀?”局长这才把脸转向杨军,接过他手中的水。 “不知道哩。这个案子,案发第一现场在死者自己家中,现场主要证据,那个药瓶上的痕迹只有死者自己和他妻子两个人的。物业监控中到过死者家里的人排查后,没有发现完整的证据链条。死者生前人际关系复杂,一一排查工作量太大,所以最近两天才让他们四处放烟。” “放烟好啊,狼烟四起才会惊扰那些盯着案子进展又潜伏着的人,”局长放下手中的水杯,站起身来盯着杨军的眼睛说:“原来以为就是个药物过敏死亡,今天这种情况,充分暴露出这几天的烟没白放,有人已经害怕了嘛,这是在逼着你赶快结案呢。” “我也这么认为。还有,昨天在死者生前的办公室书柜后面发现了这个。”杨军拿着带回来的照片伸到局长面前,指着抱小孩的两名女人说:“上面的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局长伸手接过照片,看了一会说:“证据收集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甄别,不放过任何遗漏,但杜绝肆意渗透!这个度你要把握好。至于这张照片时间太长,认出的人不会太多,暂时保密,日后再有涉及,你第一时间上报。”说完这句话,局长拍着杨军的肩膀说:“厅里和市里已经统一意见,也就下个月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出乱子。” 杨军自然理解局长最后两句话的意思,但自己的职责就是…… 如果连自己都要顾虑重重,畏手畏脚,那九菲呢,这样的文章会给她带来压力和被动吗? 仿佛一念间,杨军感觉明白了九菲的烫伤的无奈和苦楚。 想到此,杨军决定再会一会九菲。 第十四章 陵园祭拜时的相见 得知远在美国的女儿已经订好机票,准备回国参加父亲的葬礼,九菲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算一下落地时间,立马打电话给赵初,让他在本地发行量最大的《都市晚报》上,预订魏之善丧礼讣告的发布信息。 倒杯红酒,举杯之时却又放下,转身到卧室衣柜前换上一套灰色的套装,抓起桌子上车钥匙出门而去。 一条路从城市北郊,通往离市区七十公里外的邙山陵园。 正是金秋时节,天高云淡。 路上车辆稀少,几乎不见行人。 道路两旁一棵棵高大的杨树上,金黄色的树叶经风轻吹哗哗作响,被太阳一照明黄耀眼,波光烁烁。 跳跃追逐的枝间鸟儿叽叽喳喳,仿佛车辆的驶入惊扰了它们原本的禅定与清修。 穿过树梢间隙的光洒,在急速行驶的车前玻璃上,和树影共舞。一道道斑驳光影仿佛光怪离陆的画面在激情上演。九菲从随身包里取出墨镜戴上,随手打开音乐。不是害怕,只想…… “语言到不了的地方文字可以,文字到不了的地方音乐可以。”这句话谁说的不知道,但知道这些年,除了喝茶饮酒,也就音乐可以完整的弥合自己的心境,让这些年飘游奔波又无处安顿的一颗心得到片刻的宁静和安歇。 离邙山越来越近,道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抬升。两边的杨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参差不一的低矮山林,还有散落之间的深红色的月季花。 远处溪谷的潺潺流水随着微风清脆入耳,道路前面不远处一团一团白色的雾气,风过也会土崩瓦解,缩成更小的片状溜到低处或者又在别处合聚成云。 陵园门口已有车辆安静停泊。 车刚停好,抱着鲜花,拿着祭祀用品的女人迫不及待的上前兜卖。 白紫两色百合,黄白色的菊花,浅粉色的太阳花,还有墨绿的金兰……符合场景的鲜花应有尽有;冥币元宝香烟白酒……该出现的物品一样不缺。 九菲来时包里带了一瓶公爹爱喝的白酒,从女人花篮里拿了一束白色的百合付钱时,想起婆婆生前一次逛花市时对着硕大花朵的墨绿金兰赞叹,转身从女人花篮里拿了一束。 也许生意不好,卖花的女人看九菲购买爽快又不讲价,愿意用篮子帮她把东西带到墓园,毕竟这里到墓园还有一段距离要走。 九菲礼貌的拒绝了。 进入陵园大门扑面而来的是清一色的松柏,浓郁独有的松香直入鼻孔。沿着石阶慢慢前行,偶有路过成群同为祭拜的人,看到九菲一个人抱着东西都为她默默让路。 公婆的墓地是魏之善当年找风水先生看过的,在陵园最贵的地段。九区黄河从背后绕带流过,迎面是一穷碧野,阵阵松涛。在一个土比金贵地方拥有三十多平米的院子也算贵族。苍松翠柏围墙内,一块褐色玉石墓碑在阳光下庄严肃穆,经风历雨色彩依旧。几年过去了,墓碑上两位老人的彩色合影早已变得淡素剥离。 魏之善是家里的独子,虽然在墓地选择上遵从了风水,但学医出身的他对人死灯灭自信无疑,每年清明前来扫墓祭拜都是专心就简,敷衍潦草。 九菲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湿巾和矿泉水,从上到下仔细的擦洗,到最后墓碑底座台面时,用大力气才把堆积变硬的泥土彻底擦去。 一切就绪,拿起婆婆喜欢的花束放在碑前,又为公公倒上爱喝的白酒摆在台面。九菲双膝跪地,本想恳求忏悔,无奈痛从心生,悲泣不已,满脑子都是二位老人生前对自己的疼爱和呵护…… 不知道过了多久,自感身心疲软,双腿冰凉,无力站起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后面搀着她的胳膊把她扶起。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走出陵园,九菲轻轻地问。 “想着你会来。” “我还不至于被人跟踪?”想起那天赫然出现家门口时的情景。 “当然,谁会这么无聊?” “你呀,除非再给个理由让我相信。” 杨军笑了:“我早该想到,一个稳重温婉,着作颇丰的妇科专家,怎么会被一个警察轻易地打开心结;一个满身正气和傲骨的人,又怎肯轻易让人给与帮助。” 九菲发现杨军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自己不放,即便笑起来也是坦荡,明澈,没有丝毫作态退缩,记忆中他可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我早听说,市公安局刑侦科的杨军科长是一个脑子里装着扫描仪的人,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被切片分析,所有的掩饰和伪装都是白费心机。” “这么酸刻还是当初那个善解人意的九菲吗?与生俱来的东西也会随着世事变迁改变吗?” “没听说过吗,影像医生看人,眼中都是行走的白骨;神经外科医生看人,眼中都是纤细的白线;当警察的时间长了,对人性的认识就像庖丁手里的尖刀。更何况,今天站在我面前的是刑侦精英,很多人都对他退避三舍。如今青天白日里被碾压剖析,即便徒劳,我总要逃避挣扎逃避一番……” “人性这东西瞬间即变,扑朔离迷,靠人性判断是非岂不是刻舟求剑?再说你是那很多人中的一员吗?”不等她说完,杨军打断了九菲的话。 已经中午时分,太阳似乎鼓足了劲在散发热量,两人的脸都是红红的。 九菲拿出一张湿巾擦擦脸,打开车门又拿出一瓶水递给杨军,静静地说:“我不知道。” “给一个机会让我帮助你,尽管人性善变……”杨军看着九菲的眼睛,把自己觉得飘渺的“我心不变”咽了下去。 “出现那样的新闻不害怕吗?会不会影响到你的仕途?听说……”九菲似乎理解了杨军的欲言又止。 “仕途?”杨军仰脸看看天,拧开水咕噜噜的喝下去。 “升职对一个男人来说应该很重要?” “是的。它体现一个人的价值,更重要的是会赋予一个人施展抱负的更大空间。”杨军对这个问题不掖不藏,坦然镇定。 “赋予一个人施展抱负的更大空间。”多么熟悉的语言,想当初自己父亲晋职副厅长的报告里面,不也写着这样的话吗?可到最后…… 现如今,一切风向似乎都在按照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杨军他会坚持到底吗? 环顾一下四周,九菲看下手机说:“为回报您那天可口的饺子,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这个绝对可以呀!不耽搁您什么事情?”杨军乐不可支的答应。 “那好,我们就在回去的途中随便找个饭店,让我略表谢意。” 两人目光相遇的一刻,九菲感觉一种力量在内心油然而生,明白自己低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但,如果自己不这么步步为营,还会是现在的结果吗? 又或者,自己根本就是徒劳? 第十五章 从陵园返城生态饭店 车辆从陵园大门的停车场出去是下坡,伴随着一个角度不算小的弯道。 放慢速度准备徐徐前行,发现一骑自行车的男子,头戴草帽,上穿一件洗得发黄的白衬衣,下穿一条褪色的军绿色裤子,脚穿草绿色老军用鞋,正在迎面躬身用力前行,听到汽车鸣笛,老人从自行车上下来,一瘸一拐的推着自行车,走到路边给汽车让路。 九菲看清帽檐下面的脸后,噶然停车,并迅速打开车门。 “张叔叔,这大中午的,您咋又来这了?” 男人不说话,看一眼自己自行车前背篓里放着的一瓶白酒和一袋新做的桂花糕,九菲瞬间明白了,带着愧疚哭腔说:“张叔叔,今天……不,早知你来看爸爸我……” 父亲的忌日,张惠龙每年都会到墓地祭拜。 但今天不是啊,父亲的墓地虽然也在这个陵园内,但还要往上再爬一个山头。 “我知道今天不是领导的忌日,就是想来和他说说话,你知道,你爸爸他……他生前可是最爱吃我做的桂花糕。你这是忙事啊?”张惠龙看一眼九菲车后的警车。 九菲对张惠龙点点头。 “嗯嗯,你忙,别让人家警察等着。”张惠龙似乎不想接九菲的话,再一次看看不远处的警车。 再一次点头后,九菲转身回到车里。 张惠龙站在原地看两辆汽车从自己面前经过,最后却对着警车做了个“呸!” 杨军本来只想扭头看一下九菲的这个熟人,没想到刚好看到老人的这个动作。 “这不对,头儿!”开车的陈静说。 “你也看见啦?” “是啊,干嘛这样啊,难不成警察天天这么辛苦的保一方平安,还沦落成过街老鼠了人人喊呸啦?!”陈静撅着嘴巴,满脸不满。 “别胡说!” “您就欺负我们,只要您心情好!” “哎,小妮子,现在都会犟嘴了是?”杨军嘴里说着自己的队员,心里却在嘀咕:这老年也不像有毛病啊。 吃饭地点九菲选在市郊一家生态园的餐饮部。 推开厚重的玻璃旋转门,但闻喧嚣,不见人影。走到里面发现,小桥流水,亭台楼榭,鱼虫花鸟一样不少。沿着婉转曲折又高低不一的小路发现,大小不一的餐桌都在婉转拱门玄影处摆放。桌与桌之间,竹影吊兰盈搓,流水潺潺相涧。在这吃饭,似乎所有的人都可以无所顾忌,连讲话的声音也多了几分豪气。 跟着九菲穿云破雾的走过莲池,站上自动滑梯来到二楼一个包间。所谓的包间也就三面装修古色古香的墙,和门正对的是高大的热带宽叶植物扑面而来。还没坐下,脚踩滑冰鞋,身穿白色衣服的服务员,鱼一样溜了进来。 “杨科长,您请!”九菲接过服务员手中的菜单递到杨军面前。 杨军看一眼九菲说:“地方你找的,我们客随主便。” 话没说完,又进一个端着烫好的热毛巾和茶水的服务员。 “小姑娘,有想的吃菜吗?”九菲又把菜谱递到陈静面前。 陈静看一眼杨军,乖巧的像个孩子:“我跟头儿一样。” 九菲微微一笑,转身对着服务员用手一划,服务员转身快速不见。 杨军擦完手抬头看见对面墙壁上,一些人物的合影照片上有熟悉的面孔,站起来走近发现这家店老板,竟然是去年涉及强买强卖,被抓进监狱的郑云飞。疑惑时,感觉房间外面哗然声突然沉寂,伴随着的是有力的奔跑脚步声和厉声呵斥:“站着!站着!赶快站着!” 九菲发愣的同时,看见杨军风一样从房间里面冲到门外,警员陈静轻巧的跳跃过椅子跟在杨军身后。 九菲走到门外时发现,杨军早已抓着一个男人的衣领,抬起膝盖把他抵在一根支撑房子的粗大木柱上。 随后三名警察奔跑过来。 被制服的人戴着手铐带走时,九菲发现正是这家饭店的老板郑云飞。 难道…… 思索之间,杨军没事一样走进房间,看也不看九菲,抓起刚才擦手的毛巾又擦一次。 抬头发现九菲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想起什么的表情问:“对了,你在陵园门口遇到的那个人是谁呀?我咋感觉那么熟悉?” “我爸生前的司机张惠龙,他也是我爸生前关系比较好的一个朋友。我爸出事的当天,他也受伤了,我爸离开后的这些年,一到忌日他都会去墓地祭拜。” “今天是你爸爸……”杨军恍惚间又想起九菲父亲去世应该是夏季,而且知道九菲今天也没去自己父亲墓地。 “今天不是我爸忌日,张叔他知道我爸生前最爱吃桂花糕,他昨天做了,还给我送了呢。估计今天刚好空闲。他唯一的女儿外嫁后,张婶就去世了,现在家中就剩他一个人。你怎么会对他熟悉呢?” 机敏的陈静知道这是杨军有意抛出的话题,估计也没有想到九菲会反问,一副无知的指着自己手机里刚拍的照片说:“好看?” “嗯嗯,好看好看!” “哎哟,你认真的看,帮我选一张做手机封面。” 杨军无可奈何的指一下说:“这个。” 看着陈静撒娇一样粘着杨军,想起刚才她兔子一样的敏锐,九菲好奇的问:“你们这些破案的女警员平时也练习擒拿格斗吗?” “没有,我们平时都是跟着头儿锻炼的……”陈静话没说完,发现坐回椅子的杨军对自己比了一个手势,立马嚷嚷着向外走:“不行,我再去拍点小桥流水,对比一下……” “没想到当警察的姑娘也会这么可爱,看得出她平时对你很崇拜呀!”九菲看陈静出门,对杨军说。 “崇拜吗?倒没有发现,不过都是规规矩矩的警员。” “整天破案也很辛苦?” “是啊,职责所系……”杨军话没说完,手机响起。 “头儿,我都吃撑了你还没回来。你那里到底是旧情难忘啊,还是在美男计失败了?”吃撑了是他们之间的暗语,表明徐斌上午有收获,急于汇报,可是后面突如其来的两句让杨军脸色瞬间发红,面露难色的看一眼对面的九菲,发现她正低头微笑。 没想到徐斌这个时候打电话会开这样的玩笑,杨军对手机低声的喝道:“小子,你就欠!”说完不等他回话,杨军立即挂了电话,要让徐斌知道九菲就在身边。然后恍然大悟的说:“对了,警方需要再到别墅看一下,你能……” “你们再去别墅?要我在场吗?”九菲盯着杨军问,显然杨军的这个决定出乎她的意外。 “是的,有一些东西记录在档的时候衔接不上,按规定你要在场,如果……” “可以,我也打算搬离别墅一段时间,你们不去我也会去整理东西的。” “嗯,期间有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别啥都窝在心里,没有人是铜墙铁壁做的……”杨军看着九菲的眼睛慢慢的说。 “是啊,这些年为了表达感恩,我一直在做顺的柔然,谁又曾理解,我也有属于自己逆的风骨,更何况……?” 九菲发现,自己说到此时,杨军想伸手安抚,但又下意识的缩了回去。 “动物界,心量最大的老虎狮子,它们最能容忍,但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你把我比老虎吗?”九菲没料到杨军会说出这样的话,此刻究竟是暗示呢还是宽慰? “你没听过吗,山下的老虎会吃人……我今天就是化斋的。”杨军看到九菲眼睛向下快转,脱口而出。 “你……”九菲没想到今日的杨军这么风趣,情不自禁的感叹:“在一块读书那么多年也没见你……” “吃一堑长一智嘛!只不过我这一堑吃的太长,这一智长得又太慢。”杨军站起来为九菲倒杯水,问:“手还疼吗?” “怕你,不敢疼了。” “缠着纱布开车,这多年的养尊处优也没模糊了你的坚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都说成熟的人不问过去,豁达的人不问将来。”九菲似笑非笑。 “我算真的看出来了,我们的九菲同学现在真的非一般睿智啊……“杨军茅塞顿开,九菲带他来这里绝非吃饭这么简单,遂用手指点着桌子余犹未尽的说。 九菲笑而不语,却恍然:杨军此刻的动作什么意思呢? 内心陡然一收,老虎吃人吗?!从头到现在,没有问过她一句有关案情的话,应该不是只为照顾情绪。 “哎呀,菜来了,这样的路你们也敢滑着过来!”门外的陈静对送菜的服务员大声感叹…… 第十六章 饭后的思考 陈静话音落地,一股清香扑鼻而入。 一道桂花焗鱼被服务员送到桌上,也许因为铁锅中浓郁桂香的吸引,几只蜜蜂从少了一面墙的高大植物间“嗡嗡”的飞过来。 陈静吓得躲到一边,杨军用手挥赶着。 一只蜜蜂匆忙慌乱中误入九菲的头发间。 杨军随手拽起一张餐巾纸要把它捏走,没想到被阻挡了。 “你这样会把它弄死的,我不动,它一会就自己爬出来了。” 一句很普通的话,让杨军心里一震:人在无意识里,连一只虫子都不想伤害,真的会因为仇恨去杀一个和自己一起生活二十多年的人吗?! 像一块石块从胸口挪开,杨军情不自禁的露出轻松与微笑:“服务员,你们这道菜是买一送一吗?” “没有呀!”服务员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 陈静好奇的望着杨军与刚才不一样的神情,从一边走过来:“送的什么?” “蜜蜂啊!” 几个人都笑了。 九菲挺着脑袋不动,硬是让蜜蜂自己一步步的爬出,飞走…… 饭后,告别杨军陈静两位警员回到家里,九菲看到张惠龙正在单元门口若无其事的等着自己。 刚刚走进屋里,张惠龙来不及寒暄:“郑云飞手下那个废铁收购站已经开始转让,感觉要跑路了。” “今天吃饭的时候看到警方已经把他带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九菲忧虑,毕竟郑云飞不是第一次进看守所。 “他的废铁压块中被曝出有铁路钢铁,铁路警察核实后发现,是两个月前南郊铁道旁丢的。” “这么巧?叔叔您觉得这会是被保护吗?”进屋后,九菲为张惠龙递上一杯温度合适的水。 “铁路警方有奖举报,应该是前去卖废铁的小贩子发现后举报的,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至于是不是被保护等两天就知道了。” “这些天还要辛苦您四处跑,天气还这样热,您还是身体重要,这些钱您拿着,来回乘车,途中吃饭。” “我不缺这个,只要能还当年的事故真相,我拼了自己的老命也值得。” “叔叔,这世上,您就是我的亲人,我怎么能让您这般辛苦呢?”九菲拿起张惠龙推辞的钱,塞到他的兜里面。 张惠龙走后,九菲心情一点也不好。 吃饭时,杨军的开心她没有读懂,思前想后不得其解。 自己呢?隐忍这么久,费力费神的下了这么大劲儿,可那些人依然毫发未动,内心失落不是一点。 自幼被母亲抛弃,是父亲一手拉扯长大,每一步都包含父亲的付出和希望。 父亲生前一度把事业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如今自己怎能容忍,当初仅因为工作上的争歧,他就悄无声息的被人陷害? 一个萍水相逢的司机都能……为什么自己不能奋力反击? 想起张惠龙年迈俞坚的面庞,九菲下定决心,再难也要把父亲去世的真相揭开! 父亲两次婚姻的失败,让九菲对恋爱婚姻莫名的恐惧,高中时遇到喜欢的杨军,明明知道他也喜欢自己,还是一味的逃避了。即便大学期间被评为“风华绝代的校花”,明里暗里前来追求的男生络绎不绝,可直到毕业一次恋爱也没谈过。 后来,遇到了魏之善的母亲,当时的妇科科室主任。 九菲感觉到魏妈妈打心眼里喜欢自己,一见面就要自己当她的干女儿,外出开会也时常带着,不怕别人说闲话。碰到父亲出差时,她总是拽着一起回家,备上可口的饭菜。 幼年就缺失母爱的九菲,感觉自己被这样的慈爱暖化了,不觉中和她之间的来往愈发亲密。 就在九菲感恩上天赐予自己母爱的时候,父亲在去外地途中遭遇车祸,来不及抢救,当场身亡。 孤单,茫然又凄凉的日子里,是魏妈妈拉着儿子魏之善,一起帮助九菲渡过难关,不忍她一下班孤零零的回到空荡荡的家中,父亲离开三个月后,魏之善当着父母亲的面向九菲求婚。 九菲清楚记得,那一刻自己望向的是慈爱的婆婆和笑眯眯的公爹,这也可能注定她的婚姻一开始就是错误。 结婚后,九菲发现,和丈夫魏之善之间礼让恭敬,却从来没有如胶似漆,也许公婆二人的疼爱太浓,冲淡了很多单独思考才有的酸楚。 婚后第二年有了女儿,九菲从丈夫一次次的酒后真言中知道,丈夫魏之善和前女友赵慧颖相恋几年,是在他母亲的坚决反对和强势威逼下分手的。 魏之善是个孝子,承认婚姻大事他迫不得已,主动选择遵从了母亲的意愿。 赵慧颖的父亲赵卫红是当时主管卫生的副市长,九菲以前常常在自己父亲的电话里听到,对于他的攻心手段早有耳闻。赵慧颖高中时和九菲是同学,彼此之间说不多,但知道她的骄横和跋扈。不知公婆是否基于此,才对儿子逼迫。 可九菲呢,木已成舟,悔之已晚。 疼爱她的公婆相继离开,魏之善遵从父母生前最后的教导,对九菲比以前贴心了很多。 总以为生命就是个体走向成熟的过程,很多人也会像过客一样会从视野中慢慢消失。 公婆离世后,丈夫辞职离开单位,他们很快拥有了自己的新家。 女儿长大懂事,也给为人之父的魏之善带来更多的生命成熟,家庭责任感也比以往更强了。 然而女儿出国后,丈夫以工作的借口,变得屡屡夜不归宿。 公司刚起步,所有的忙碌和应酬九菲都能理解。 一个人空闲无聊之时前往旧居,收拾以前的旧物,发现了魏之善的一堆旧书里面,夹着的一本日记,里面详细的记述了自己父亲的车祸死亡原因。这些东西自己核实张惠龙后一无二至。 经历自己婚姻的不忠,想起母亲的背叛,如今再面临父亲死亡的残忍真相,九菲感觉身体深处的愤怒和仇恨,就像沉寂的火山开始熊熊燃烧。 然,时过境迁,很多东西物是人非,再加上对手力量的强大,尽管自己长期隐忍,步步谨慎,但稍不留神还是会全盘皆输。 事已到此,又怎能输?! 绝不能输! 想到此,九菲拿起手机拨通自己关系较好的,内科主任李红英的号码。 “姐,”九菲开口泪流,“我可真的命苦……” 一声姐把善良的李红英叫得恨不得立刻坐到九菲面前抱着她,温暖她。 李红英比九菲大几岁,完全理解九菲此刻的“命苦”两个字所指,正不知如何开口安慰时,听见九菲说了让她吃惊的消息。 “宋雨,她怀的是我丈夫的孩子,真的恨不得将她狠骂撕打……可,如今负心的魏之善,他已经不在了,公公婆婆生前对我那么疼爱……如今,我如何忍心再让他们的骨肉……” “可怜的人啊,当初白瞎你对宋雨付出那么多,山沟里出来的农村女人就是缺教少养,怎么能这样恩将仇报呢?可是你现在……岂不是太为难了……” “这就是命,我刚刚还发现负心的魏之善……他,他早已为那个还在宋雨肚子里的孩子留了一笔钱,足够他们母子二人这辈子的生活。可怜我和远在美国的女儿……他提都没提……就算事发突然,怎么就会为宋雨母子做了打算……这样的事情怎能不让我崩溃心寒……” 九菲几乎没听清李红英的安慰,只是努力将自己为报答公婆,也要照顾好宋雨母子的打算,清楚地表达出来。 擦干眼泪的九菲,为自己倒了一杯开水。 手机响起,公司财务人员打来,说赵初副总要转出一笔一百二十万的合同预订款,按照规定这要让九菲签字才行。 九菲知道,自己眼下只有放权赵初,才能让公司得以继续发展,但此刻也不能辜负财务人员的一片苦心。 这名财务人员是魏之善生前最信任的人,两人关系绝非一般。但他在公司主管财务多年并无职衔,手下也就一名年轻女孩做事。 九菲商讨的语气:“杨老师,魏总生前经常对我提起您,只是如今,他不在了……您要为我承担更重的担子啊。要不给为您再招一名员工,您做财务经理。您要同意,薪资方面我们当面细谈。” 听到这名杨财务喜出望外的同意,九菲决定抽时间请他吃顿饭,顺便问问魏之善生前背着自己投资的那些项目,还有它们这些年的收益。 第十七章 暗象丛生 张睿从死者公司带回的两台电脑中,锁着的c盘被技术科的警员打开了。 其中一个是生态园内的疗养院和餐厅的财务明细。另一个则是医疗耗材生产企业的财务明细。 “这些企业每一家都有不同的注册法人,为什么他会有这些企业常年经营资金出入明细呢?”张睿不解的问。 “是财务人员给他偷来作参考的?还是他在那里一直就有投资?”杨军的第一反应。 “如果是暗地里投资的,这些产业每年给他带来的收益不差,为什么并没有纳入他的企业总收入呢?” “是不是为了偷税漏税?”黄璐提醒。 “每家企业收益后面都有标明所缴税款,如果数额属实,说明这些企业也都是合法经营。” “这就更有意思了,真的会有人图财伤命吗?”黄璐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单一个生态疗养院和饭店这七八年就有上亿元的收入,根据当初投资成本预算,现在早已收回成本,有没有经营者想把投资者踢出局外的可能?”张睿看一眼众人。 “一个商人合法投资企业,却不让人知道,难道只为低调?”杨军疑惑的看一眼身边的两位警员:“尽快找这些企业的法人和财务人员分别问一下就清楚了。” 警员们领命各自执行去了,杨军抬手看一眼时间,感觉自己可以趁去别墅之前的空闲,先去一趟位于城市郊外的生态疗养院。 占地三十多亩的生态疗养院,和临着主要道路的生态饭店,外围上看是一体的,但二者中间又隔着高大茂密的绿竹林。 一条平坦的木桥,贯穿茂盛的绿竹林又把二者完整的连接。 杨军从生态饭店,走到尽头,穿过木桥,一直往里。 仿佛进入了苏州园林一般,里面处处景观,步步婉转,点点面面尽是风景,无一不是陶然忘机,豁然开朗又与犹未尽之处。 没有了高大透明的,玻璃顶棚的遮挡,疗养院内的植物让自己充分和自然接触。 高大的扇子树,碧叶青掌;厚实的橡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道路两旁,叮铃流水旁突兀高地处,各种修剪精致的盆栽植物更是让应接不暇,流连忘返。 风过处,枝叶飒飒,桂花清香漫边无际。 透过植物间隙,仰脸可以看到,不远处两边的青砖瓦房,红色的门窗外是天蓝色的亭廊,上面雕刻图画用尽心思,米间隔处,文人墨宝无不是大家风范。偶尔敞开的门中,可见屋内实木地板,墨宝齐全的书桌,松软厚实的布艺沙发,低矮玲珑可移到屋外的炭炉和茶具……无一不考究用心。 正徜徉着是不是进入前面的桂树林时,一个人影在道路折拐处赫然入眼:两人都惊呆了。 暗暗吃惊的杨军,明显的看到赵慧颖眼睛的里面的恐慌和诧异。 “你好啊,老同学,这么巧?”杨军主动打招呼。 “你好,你好,吓我一跳,没想到会是你?”赵慧颖面色并没有缓和。 “我昨天在这里吃饭,谈起里面装修不错,听说这个院子里面的设计更是让人惊艳,就想来看看。” “以前,没来过?” “来过,但都是急匆匆的,没有留下什么具体印象,今天刚好有时间,就想再转转看看,嗯,这里面真的不错,当初设计这园子老板肯定费了不少心思。很好奇,谁是这园子老板?他对园林设计很懂行啊,让我粗野大汉在这里面转一圈都忍不着称叹了。赵zhuxi您也是和我一样在这里欣赏美景吗?”杨军笑着。 “不,没。我么,也是来随便看看的。”赵慧颖言不由衷的回答着,目光向四下飘来飘去。 杨军此刻真的有意和赵慧颖聊聊,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但见到赵慧颖面露难色,遂一副无所谓:“大门是在前面吗?” 赵慧颖转身指着自己来的方向说:“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前面看到一个拱门上写有‘琴棋书画’四个大字,再继续往前走不远处右拐就是大门了。门口有门卫,很容易发现的。” 杨军谢过之后告别赵慧颖,在一个道路转折处忍不住扭头,发现赵慧颖正扭头看自己,忍不住笑了:“老同学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连身材都丝毫没改变。” “现在的警察都是这般花言巧语?你倒是完全变了,我都不敢认了。” 就在杨军感觉她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没想到被主动邀请:“杨科长,要是没什么紧急任务,随便聊聊?” “当然可以。”正中下怀呢,杨军欣然答应。 犹豫着不知前进还是后退时,赵慧颖向他走来说:“那边,那边亭子下我们坐一会。” 很显然,赵慧颖对这里的环境比较熟悉。 “我知道,你们正在忙着魏之善的事情,怎么样?有什么可以说的吗?”赵惠颖的直接在杨军意料之中,从小家庭环境的优越,让她拥有自信又强势的个性。 “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只是案情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对了,警察在魏总的办公室发现了一盒药,里面有……” “里面有青霉素胶囊,上个月和他一块吃饭后回到公司,突然牙疼,让赵副总给我买的,我吃过以后忘记把剩下的带走了。”张慧颖丝毫不隐瞒和魏之善接触的事实。 “在那之后,你们又见过面吗?” “见过,这些年我们始终保持一个月两三次见面。”赵慧颖说到这里看一眼杨军:“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应该清楚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可惜呀,他的父母生前死活不接受我,没办法,我认了,我爱他,不想让他为了我做一个不孝顺的儿子。” 杨军无语,看着她点点头,与其分坐亭子两边。 “当初成全他做一个孝子,今天也不会去利用他的青霉素高敏体质杀了他。当然,你们警方不会相信我的片面之词,但这是真话。” “你怎么知道他是青霉素过敏致死的?”杨军问。 自感公安局内还是不会有人散播的,即便知道也仅限于几名嫌疑人而已,而赵慧颖,目前为止,还没有警察对她进行询问。 “在这个城市,我想知道的事情,很难打听吗?”赵慧颖微笑着,目光冷淡冰凉。 杨军这才注意,人到中年的赵慧颖保养挺好的,此刻白皙的皮肤发干缺水,说明她现在基本的护理也没有做。 对于一个爱美出名的中年女人来说,如若不是心情糟糕,是不会这样放任自己皮肤的。 “我们需要证据,证明你没有把所谓的青霉素胶囊放进死者所服的药品瓶子里。” “那你们有证据证明,他胃里没有来得及消化的青霉素胶囊,就是我放进他药瓶里面的?是我在他死之前和他共进晚餐的?”赵慧颖质疑很明显。 一般常理,宋雨的确是最大嫌疑,但证据链只存在推理上,且不完整,警方是没办法对她进一步措施的。 “那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赵慧颖的声音中夹杂着嘲弄与不屑,质疑地反问。 杨军脑海里浮现出九菲说话的样子,想起九菲从未对他提起过宋雨怀孕一事,那她是不知道还是无所谓? 问世间情为何物。 突然间,杨军看着赵慧颖的眼光多了同情。 “那个蠢女人,竟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赵慧颖依然声音不高,恼怒中带着讥刺。 “九菲吗?她打算让宋雨把孩子生下来吗?”出乎杨军意外,但也明白了九菲对待此事的态度。 真的就这么无所谓了。 手机响起,陈静打来的。 赵慧颖知会的站起,白色小亭下,桂树清香里,对杨军挥手再见。 笑容礼貌勉强,完全没有九菲的那种自然,看来魏之善的死亡对她影响很大。 曾和魏之善相恋几年,即便对方结婚也一直来往二十多年,清楚魏之善生前是青霉素高过敏体质,主动交流,神情倦怠,目光焦虑,这样一切表明她急于知道死者死因真相。 死因和她真的没有一点关系? 若为感情杀人,恐怕等不到现在;若为金钱,她不至于。这是表明她的杀人动机不存在吗? 只是,明确的把宋雨拉出,是她的真实怀疑,还是出于情人之间的吃醋? 又或者,今天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知道了,警方这几天对她的暗地调查?! 徐斌已经查到,身为市政协副zhuxi的她,名下财产和她收入极其不符。 此时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在这里也有投资?或者本身就是收益人? 作为死者的妻子,九菲知道领人来吃饭的饭店就是自家的吗? 想到此时,杨军加快步伐走出疗养院大门。 远远看到警车内,陈静正在等候和他一起到别墅再探现场。 第十八章 再探别墅现场 九菲按照约定时间,驾车前往别墅,走到小区门口发现,杨军和警员陈静开着警车从另外的方向驶来。 离家门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遥控打开车库,把自己白色的宝马汽车,停在魏之善生前经常驾驶的黑色奔驰旁。 车库出来的九菲,礼貌性的对杨军和陈静两人点点头,彼此已经熟悉,也就没有了陌生的客气。 车库门徐徐落下时,走在后面的杨军叫住了九菲:“那辆黑色的车是魏总以前经常开的吗?他每天是司机开车还是自己开?” “嗯,是他的。他经常自己开,说是方便。”九菲放下脚步,漫不经心,眼光转向那辆黑色的奔驰汽车。 “我要看看那辆车里面,钥匙现在哪里?”杨军想起先前赵慧颖说的她和魏之善以前每月都会见上两次面,理解了死者所谓的“方便”。 “钥匙在楼上,我这就去给你们拿。”九菲说完就径直走进别墅里面。 “那就先看看楼上其他房间,等会出来再查看汽车。”陈静看着九菲的身影,有意抬高声音。 杨军理解陈静的意思,又感觉此时的九菲也不需要再去掩藏什么,不过还是遵从了下属的建议:“也是,先看看其他房间!了解一下魏总他……是不是还有其他别的什么。”杨军一边含糊着,一边和陈静急步赶上九菲,和她一起进入直达二层的电梯。 到原来的卧室,象征性的又看了一遍。 临出门时杨军突然发现,卧室里面的两个枕头,虽然外形上看着没什么区别,但仔细看会发现,其中一个中间部分明显凹陷,也就是说,这只枕头经常被人用,那另一只…… “可以把其他房间打开吗?”杨军这才扭头问九菲。 九菲二话没说拿起自己手中的钥匙,把二层所有的房间都一一打开:“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去三层,把房间也打开透透气。” 看九菲身影离去,杨军和陈静迅速对每一个房间进行探视。 很快就出来了,大部分房间干净整齐,有的甚至空无一物。 两人最后把目光落在紧挨电梯的一个阳光房。远在门外就能看到,阳光穿过窗户洒在地上的金黄,还有窗纱被风吹起飞扬的白色边际。 走到门口,下意识的停住脚步。 房间内,白色的实木地板,白色的书桌上,陈列几本厚厚的书籍,一台白色的笔记本电脑。 左右两个白色的床头柜,紧挨着是一张白色的木床,上面叠放整齐的是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罩和枕头。 左边床头柜上白色的花瓶里,一只蓝色的玫瑰含苞怒放。 右边床头柜上一本白色的,看着发黄陈旧的日记本。 不远处白色的窗纱在风的舞动下,时不时的把白色的边际,扫过床头柜上的那发旧的日记本。 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刚好倾泻在房间入门处。 如果不是书桌旁那张黑色的转动座椅,和那朵蓝色的玫瑰花,眼前的一切让人怀疑自己的视觉是否出现了问题。 警员陈静扬脸看一眼面色沉积的杨军科长。 环视整个房间后慢慢走进,闻到一股别于楼下桂花的香味。杨军知道,这应该是九菲经常居住的房间,很明显,夫妻二人处于分居状态。 走到书桌前,随手拿起上面的书籍翻了一下,像证实杨军猜测一样,都是医学方面的专业书籍,桌子上白色的笔记本电脑上还连着电源。 这个年龄的有钱夫妻分居,也应该算正常? 想起赵慧颖和宋雨这两个女人,杨军轻蹙眉头,转身到床的另一边柜子上拿起那本陈旧发黄的日记本。 九菲父亲生前留下的,是工作安排和会议记录以外的个人感触,算一本名副其实的日记。翻到最后一页,时间停止在他去世的前一天。 1990年7月9日多云 下周是医疗改革方案定板的最后一周。 赵副市长依然还在固执的坚持他的意见。 如果按照他的意见,全面放开私人医疗单位对医保基金的使用,就会让医保基金在监管管理制度还不健全的情况下,被某些投机人顺利盗取,使广大基层百姓的利益受损,这显然和国家医保改革,要保证广大基层百姓利益的文件精神相背而驰;如果厅里不同意他的方案,又会给国家医疗改革,允许私人投资医疗机构这一政策的落实,带来很大的阻力。 赵副市长正在致力于本市市长一职的竞争,我很理解他目前急于建功立业的心情,但政府工作岂能因为某个人的私人愿望随意更改。 希望他这几天能冷静的思考一下,厅里对他的反馈意见,争取把完善制度走在前面。无论如何还是要找他好好谈谈,认真协商。 时间紧迫,不能再拖。让秘书与他约定,明天我调研回来和他见面。 …… “这屋好漂亮啊?”杨军沉津日记内容的时候,身后的陈静发现九菲从电梯中走出,向这里走来,故意提醒着。 “是啊!”杨军转身刚好和九菲四目相对。 九菲一眼就看见了杨军手中的日记本,脸色微微一怔,语气中充满不安:“这个是我爸爸的,应该是与这次案情……” “嗯~与案情无关的物件,我们不会带的。”杨军收回目光,看一眼手中的笔记本轻锁眉头,停顿一下说:“不过,如果你愿意,我还是想带走看看?” “还是要带走吗?你知道的,这对我,是很重要的东西,我希望,哪怕是因为你们工作需要,也要好好对待。”九菲眼睛直直的盯着日记本,迟疑不舍中同意了。 “当然,请放心,定会完璧归赵。你住在这个房间,以前是你女儿住的?没想到当医生的在家也喜欢这么洁白的颜色。”杨军有意制造轻松的氛围。 “是的,她特别喜欢白色,这个房间当时是根据她的要求装修的。” 看到陈静准备三层的手势,杨军客气的对九菲说:“三层平时有人住吗?” “很少有,前几年住过一个远方的亲戚,他们一家来省城看病,我把他们带回来住了几天。” 三层的房间少了一半,只有一间房间里面放了一张床,上面基本的被褥也没有,打开柜子一股长期无人入住的味道。 房间外宽阔的露天阳台上都是郁郁葱葱的滴水观音。 “怎么种这么多这个东西?不过,确实好看。”杨军有些不解,一旁的陈静又若无其事的拿起手机拍个不停;:”这种植物滴下的水特别毒。“ “对,它的汁迹有毒,不容易滋生虫子,容易打理,生长速度又快。更主要的是我爸爸生前很喜欢。” 九菲淡淡的说,一如此时淡淡的风中飘来淡淡的桂花香。 杨军看到九菲手中的车钥匙。 走出别墅,九菲遥控打开车库门,把黑色的奔驰汽车的钥匙交给杨军说:“我上面有一些东西还没整理结束,你们请便。” 看九菲身影返回别墅,陈静轻声对杨军说:“头儿,发现没,屋内早已被打扫过,我们这趟是不是白瞟?” 杨军什么话也没说,把汽车前后门和后备厢全部打开。 “头儿,头儿!”副驾驶座上陈静发现有和九菲不一样颜色的女人头发。 ”装起来!“尽管看颜色杨军是和赵慧颖栗棕色一致,但还是让装起来带回去。 后备箱里有和公司里面一样的牙疼安胶囊和青霉素胶囊,杨军又一次想起赵慧颖的“我们每个月都会见上两次面”,心里再次为九菲疼一下。 后备箱最里面还有一双女人的高跟鞋,杨军皱眉嘀咕:“真是到哪里都不闲着。” “鞋要带走吗?” “拍照一下,尺码,鞋底,以备用时对照。” 拍照的时候,陈静遮挡鞋子光线的一个四方木盒子费力地扒开来。 看陈静拍照完毕,杨军伸手把木盒子拉近,发现是从曼谷寄回来,还没有打开的东西,从腰里拔出一把刀子,对着木盒子用力撬开。 里面是厚厚一叠二人身穿白色西装和白色婚纱的照片。 男人是魏之善,女人是宋雨。 看着眼前这些亲密浪漫的婚纱照,杨军眼前浮现出赵慧颖满眼的无奈和失望,情不自禁的轻叹一口气。 陈静早已测出九菲是杨军的熟人:“原来以为她这么有钱,应该生活的很幸福,现在发现太可怜了……这些东西现在怎么办?” “放着,早晚都知道。”杨军说这句话时,感觉九菲早已知道此事,而且不以为然。但助手陈静口中的“太可怜了”几个字,又让内心不自觉的把九菲和赵慧颖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 一霎那,杨军明白:为什么九菲从贵州返回,一直没有提出去看看死者的尸体…… 第十九章 女儿归来 父亲沉寂多年的日记本顺利被杨军带走,九菲心里一大块石头落地。 接下来就要处理和葬礼有关的事宜了。 赵初已经代表家属签字把尸体送到殡仪馆,估计那里的工作人员,已经给没有生命气息的魏之善穿上他生前喜欢的那套灰色的西装,戴上那条粉红色的领带。 眼前再一次浮现出,宋雨对着身穿灰色西装的魏之善的夸奖。 可怜的人儿,怎么能让她缺席了自己深爱男人的葬礼呢? 想到此,九菲拨通了赵初助理的电话,让他把赵初放在办公室桌子上的已经封了口的档案袋,送到公司兼职员工宋雨那里。 档案袋里面魏之善生前在市东郊,给宋雨预置的房产证明,和三十万的银行卡,是魏之善生前早已备好的。 九菲微微蹙眉,继续吩咐:“另外购置一些孕妇保健品,顺便告诉她魏总的尸体已经安放在市殡仪馆东大厅,如果她有意在葬礼前见一面,可以让司机陪她前去。” 得到肯定答复后,九菲带着自己整理的行李回到家中,刚进门就接到女儿魏莫的电话,已经坐到了接机人的车上,准备往回赶,问九菲目前是不是还住在别墅。 把自己居住的具体位置发了出去,到超市买回一些女儿爱吃的水果,然后在自己房间的隔壁,为女儿布置新的卧室,完全是按女儿在别墅的房间样子布置的。 无论如何,女儿现在已经和她一样没有了父亲。想到此,九菲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又止不住的哭泣。 看一下时间,感觉母女就要见面,重新调整自己的情绪。 站在镜子前,看见自己满面的倦容和失去色彩的肤色,九菲轻轻叹口气,脑袋里浮现一个场景: 昏黄灯光下,那个和父亲用力争扯自己的衣服的女人;那个发现女儿看到,无视女儿存在,转身跑出的女人;那个一去不曾回头,再也没见过的女人;那个记忆中没了感觉的女人…… 那样的女人,她怎么可能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那一刻,衣服比孩子重要。 那一刻,外面的某个人比家里的两个人重要……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一次也没有来找过她,就仿佛这个女儿从来没有存在过。 ”既然能走的那么决绝,应该是很后悔跟自己不爱的男人生了孩子。“这是九菲长大成人后,对她行为的理解与解释。 可是,孩子何辜呢? 如今,已经成年的女儿又会怎么面对眼前这一切? 门铃响时,快速走进洗手间,匆忙地撩把水敷在脸上,拿着毛巾边擦脸边开门。 一个活脱脱的年轻时的自己出现在眼前。 这一刻,满心都是对上天的感恩:九菲的女儿完全按照自己预设的模样回来了。 母女紧紧地抱在一起,什么话也没有。 赵初把三个行李箱慢慢的推进房间,站了一会,看着紧紧相拥的母女,忍不着一起流泪。过了好久才说:“九总,您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孩子也回来了,有些事……咱可以慢慢来。魏莫也辛苦了这么远的路程,我就先不打扰了,公司的事我抽时间向您汇报。” 这句话把母女两个分开了,九菲第一次当着家人的面,听到别人这么称呼自己,很不习惯。 她松开搂着女儿的手,指着沙发对赵初说:“真的不好意思,你还是坐下聊聊。” 说完,九菲转身女儿说:“先去换一下衣服,我在厨房刚给你做了碗面,趁热吃了,补睡一觉。” 女儿听见赵初的话,松开抱着母亲九菲的双手,转身看一眼赵初,满脸不可置信的问:“妈妈,很辛苦?” ”那当然了,你妈妈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休息。“不等九菲回答,赵初对魏莫说。 九菲转身为赵初倒杯水:“这些天也辛苦你了,还好有你在,不然我……还有什么事情,你说。” ”公司的事,要不我还是另抽时间向您汇报。”看着九菲泪迹未干的眼睛,赵初于心不忍。 ”没关系,趁孩子吃饭,我们先谈。” ”关于德国最新一代x光机代理的事宜,我们把代理费用打过去以后,合同即时生效。今天在北京,天津等地的一线三甲医院已经预售出三台,这表明这款机器,正好弥合了市场的需求。另外,这段时间,有一家瑞士的医疗企业主动联系我们,他们的产品是世界一流的骨节缓和器,随着人的康健意识增强,七十岁以上的人对腰部和腿部的手术需求也就增加,市场对这款耗材必将会有强大的需求。国内目前用的是荷兰的合资产品,价格高不说,质量也不好,昨天我收集了他们产品近三年有关的事故调查,七层以上是产品的问题。魏总以前对耗材这一块没有涉猎。我想我们公司,要不要借此机会也尝试着走近一步?” 赵初看着九菲,恳切的说。 九菲清楚自己对这些不熟悉,对行业趋势和主导产品更是一无所知,但赵初绝对不同,所以想也不想就点头同意了。 “还有,”赵初迟疑一下说:“魏总生前还有一些其他投资,我不确定您是否完全知道,这些投资都是魏总以前全权托付别人经营的,前天是该每个企业固定打返盈利额的日期,有两个都没有完成。您看……” “以前发生过这样情况吗?” “不多。因为那些企业没有季节性,所以收入一般是固定的。” 魏之善生前做的这些投资,九菲略有耳闻,但都没有详细的了解。原本以为他是秘密的,只有财务知道,没想到赵初也了解,内心一下子宽松很多,慢慢的说:“要不按照先前的,你去催催。” 赵初无奈似的:“您可能还不知道,这些企业是魏总以别人的名义投资的,这些企业的收入也并没有完全打入自己名下,在公司也是另立名户,我知道有些就是以孩子的名字开的账户,现在刚好孩子回来了……” 九菲明白了,赵初这是在帮自己回笼属于自己的财富呢。但那些企业是以别人的名义投资的,那现在岂不是……对,阴阳合同,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当初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主要是方便公司里面一些资金上的操作,您应该了解,设备购买后的回扣,大都是从这些企业出去的,还有就是一些要打交道的人的交易费也是从这里走,也有一两个是魏总生前给赵副zhuxi……” 九菲心一下子凉到冰点,下意识的端起水杯,又慢慢的放下。 “公司财务知道这些吗?” “他当然知道,公安们这些天一直在公司转悠,他已经有点担心,清楚您把公司委托给我,所性把以前我不知道的也都对我讲了。魏总他这个人做事一向严谨,您是了解的。” 赵初尽心尽力的履行职责,在九菲意料之中。但魏之善生前有些事做得这么保密,却让九菲始料不及。 “听说财务老杨自己说,他是赵zhuxi的表哥。”知道这样的消息对九菲是一个打击,赵初边说边站起来为九菲接了一杯热水。 “趁这两天警察还在查公司账户,你另外招一名资深熟的财务人员,争取用半年时间,全面接手公司所有的财务。”九菲果断地对赵初说。 “关于葬礼的事宜,我找人看了一下日期,两天之后就好,不然还要等一周。您知道,魏总生前对这个也是讲究的。但考虑到孩子刚回来,需要倒时差,您看……”赵初看一眼刚刚沐浴出来又走进厨房的魏莫。 “和报社沟通好葬礼讣告发布日期,明天你陪我和孩子一起,先去见见……她爸爸。”九菲满脸真诚地看着赵初:“这些天,赵总辛苦了,您爱人她身体好?” “谢谢九总挂念,她挺好的。” 赵初走后,九菲转身到厨房,对正在吃饭的女儿说:“怎么样?咸淡是否可口?” 第二十章 “不是我杀了他” 九菲看女儿魏莫默默吃饭完毕,沉寂不语的把自己用过的碗仔细的洗了,突然鼻子一酸。 以前,女儿在家吃饭之后,总是缠着父亲魏之善帮她洗碗的。 “妈妈,从今后我和你一样,也是没有爸爸的人了,是吗?”女儿魏莫从厨房出来,站在自己姥爷遗像前低声问。 九菲从心底承认,自己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安慰女儿魏莫,有些勉强的说:“生死离别这样的无常,处处都在,我们无法预料,也无从避免……” “为什么偏偏是我们的爸爸?” 从来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女儿魏莫会把她的父亲魏之善和自己的父亲这样并列的放在一起。 “你爸爸他……”九菲蹙着眉头,想起张惠龙口中描述的自己父亲当年的车祸现场,望着女儿直视自己的眼睛,慢慢地说:“这……也许真的是无常了……” “无常?妈妈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洒脱?我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 “真相!” 魏莫已经成年,当然有权利。 “青霉素过敏引起的喉头窒息性死亡。” “尸检报告上写的吗?” “是的。” “爸爸生前谨慎小心,为什么会服用了自己高度过敏的药物而不知?”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这也正是警察在查找的。” “找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相信警方最终会查出来真相。” “爸爸出事的时间,你为什么不在家中?” “莫莫,妈妈有自己的工作,况且出发时间是很早的时候就定好的。对这点,我也很遗憾。” “遗憾?!这些年,您知道我心中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身边的同学和家人通电话,她父母的声音争相传来。那种家人之间的亲密无间,和同学满脸幸福又满口嫌弃的样子,您知道我有多羡慕吗?多少次我刻意挑时间打给你们,你们呢,每一次都有不同的理由搪塞我。” “对不起,孩子……” “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我用了将近十年,硬是没让我们一家三口有过一次,像别人家一样的亲密交流。你理解我内心的失望和遗憾吗?是的,我会用含蓄内敛,高智冷静这样的词替你们的行为解释,给我自己的内心安慰。你们那么爱我,难道不能理解我对你们是两个一样的深爱?” 魏莫泪流满面。 一阵窒息从胸口向上蔓延,九菲感觉自己大脑缺血,手脚冰凉。 女儿的话像刀子句句砍在心上。 望着和自己一样高的女儿,被痛苦撕裂的痛不欲生,九菲突然感觉自己这些年对丈夫魏之善的冷漠无视,是那么的绝情与自私。 可是……自己的父亲就不是深爱自己,自己亦深爱的父亲了吗? “既然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好,为何又各自在我面前装好人?早一点离婚各自幸福的生活很难吗?” 魏莫说到这里,擦把眼泪继续:“明知貌合神离,也要维持婚姻的完整。上一次回来,我甚至对爸爸当面提起,他都坚决不同意。可如今,这到底是为什么……” 九菲突然间意识到女儿话里有话,止着眼泪,盯着女儿的眼睛问:“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爸爸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这对您不仅是一种侮辱,也是一种伤害。在国内,您有权力对他各种手段实施报复……” “魏莫!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难道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不要以为你留学美国几年,就可以肆意妄为的对自己的母亲横加指责?今天,我不批评你丢弃了从小受到的教育,既然话已至此,那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不是我杀害了他!” 九菲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张惠龙满面沧桑,更多的是看到:她与女儿魏莫亲密无间的母女关系中有了雅鲁藏布江大峡谷。 理解异国他乡迥异的文化背景给年轻的头脑制造了冲突,也明白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有了自己独特的认知和思维模式,但也绝不能放任她对自己的母亲任意揣测。 自从知道父亲车祸身亡和丈夫脱不开关联,九菲承认自己恨透了他,内心也不止一次诅咒过他,甚至动过亲手杀死他的心,但从来没想过实施它。 此刻,望着魏莫一脸的不可置信,九菲再一次悲从心生,把眼光从女儿脸上移开。 “原谅我,妈妈……”魏莫泪流满面的开口。 “很矛盾是,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太需要休息,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 九菲垂着眼睛不看女儿,果断的抓起放在沙发边际的包。 “妈妈……”女儿魏莫从身后双手揽着母亲的腰,把头附在上面。 泪水很快浸透自己后背的衣服。 世界上最痛苦矛盾的心情,大概就是女儿魏莫现在这样的了。 九菲松开自己手中的包,掰开女儿的手,把她牵到早已为她整理好的房间,按坐在床上。 自己拉过书桌边的椅子,与她相视而坐。 一如往昔女儿做错了事情,母亲在对她讲明道理。 “我比你早很多就知道你爸爸在外面有女人,而且清楚对方是谁。” “您应该不是那种骨子里就认定从一而终的女人啊?” “因为我不允许我的女儿,像我一样从小没有完整的家庭。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很多时候,人是不能按照自己意愿去活着的。” “也包括你?” “是的。如你说,离开你爸爸,我提出离婚就可以,为什么要葬送自己半辈子生命去杀了他,况且他是我女儿的父亲,公婆的儿子。” 尽管女儿刚才已经道歉,但这样的质疑至少说明她对自己父亲死亡打心底没接受,对自己母亲并不了解。 难道自己就充分了解自己吗? 恍然间,九菲明白:作为母亲,自己也没有做好对女儿长大的认可。 如何相互信任,并打消她的疑虑,或许是自己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 一定不能慌乱!九菲安慰自己。 后悔没在女儿回来之前,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身旁包里的电话响起,是赵初的。 殡仪馆打电话说,有人声称死者亲人,要求重新布置死者灵堂,把原来的黄菊花撤掉换成白色的百合和红色的玫瑰,还要把死者身上灰色的西装粉色的领带,换成深蓝色的西装天蓝色的领带。 “宋雨去过了吗?”九菲看一眼身边的,瞪着眼睛也在听的女儿。 “是的,她送了花篮,看了魏总……遗容,哭得很伤心……现在已经离开了。” “那就同意!”九菲知道,这么大胆的作为,除了赵慧颖没第二个人去做这样的事情。 “是那个女人吗?她凭什么这么做?您为何同意?爸爸在您心里就真的无所谓了吗?” 魏莫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莫莫,很多事情,你还不懂。她,或许是你爸爸遗憾了一辈子的人,为何最后一次不能满足他们呢?” 说这句话时,九菲眼前浮现出那个躲在暗处对准赵慧颖的镜头。 果不其然,像成熟的蒲公英种子,风一吹就四处散开, 一个小时之后,网上那名“惠安咕咕”的网络作者,很快就出了新篇: 《本市着名企业家意外死亡后续:殡仪馆前两名情妇前后抢在妻子之前祭拜》,文章中不仅放出宋雨和赵慧颖两人,进出殡仪馆前后的清晰照片,还指出两人目前的身份和单位。特别是对赵慧颖,更是简短粗暴的揭露她与死者魏之善长达数十年的地下恋情,今天如何强势的更换死者的衣服和灵堂上布置的鲜花等细节。 文章已经发出,转载很快过千,留言更是指数式上升。其间不乏指责,惋惜,好奇的吃瓜网民,更有一些了解真实情况的人也在推波助澜。 九菲面色凝重,一遍遍的翻读时,电话响声不断,无一不是安慰和声援的。 到了晚上,留言中几乎全部集中在对本市政协副zhuxi赵慧颖的生活、工作、财产、升迁等方面的质疑和拷问,甚至对她从政的以来的履历也进行了一番深扒细究。 魏莫自然读到了这样的新闻,不谙世事的女孩让始料不及的网路暴力冲击弄得不知所措,似乎在一念之间,完全理解了母亲的大度和宽恕。 眼下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九菲的预设在发生,而且很及时,不但彻底打消了女儿魏莫对母亲的猜测,还让该出现的东西全都暴露无遗。 但,总感觉缺了一把可以烧得彻底的火。 魏莫入睡之后,九菲思考要不要再找张惠龙谈谈时,手机震动响起……? 第二十一章 重提旧案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九主任,真的不好意思,这个时间打扰您。您的丈夫魏之善先生生前一直很照顾我,对于他的离世,我深表哀痛。但是,对于您的父亲,当年的省卫生厅九牧野副厅长的车祸死亡,我更表示深切的遗憾和悲伤……” “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您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至于我想干什么就要看您怎么选择了?” “什么意思?” “如果您选择让魏先生的死不再节外生枝,我们可以谈谈;如果您选择为父亲报仇雪恨,我们更应该谈谈。” “怎么谈?” “用您最容易的方法:钱……” 九菲知道,这个人一定对所有的情况都很了解,不然不会贸然提出事隔多年父亲的车祸原因。她想起那名“惠安咕咕”的网络作者。 “你就是……” 对方挂了电话,拨打过去已然成空号。 很明显,对方是为了钱才联系自己。 把丈夫的入土为安和父亲的报仇雪恨放在一起,说明没有不漏风的墙,自己知道的,别人也知道。 丈夫魏之善活着的时候,就被这个知道真相的人要挟…… 如果真是这样,就完美的解释了丈夫这么多年的背后投资,其实不仅仅是为了生意中背后资金来往方便。 他怎么就以为这样的信息从自己这里拿到钱?毕竟人死万事空…… 九菲靠在沙发上,把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这个打电话的人对自己要钱的理由。 张惠龙这些年一直暗中追查,他会有这个人的信息吗? 九菲看一下时间,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询问。 张惠龙的家在这个院子的最后面。 当时考虑到领导工作方便,专门给有资格的秘书或者司机预备的。张惠龙的入住全靠当年九牧野副厅长的努力争取。 此时,六十多平方,装修陈旧发暗,家具简陋,但干净整洁的屋内,张惠龙正面对着市公安局刑侦科科长杨军,这位不速之客。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杨军脑海中清晰浮现出那天在邙山陵园外,张惠龙对着警车“呸”的动作。 “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张惠龙,六十七岁。退伍军人,正直气节。曾经给省卫生厅副厅长九牧野当司机,他出车祸死亡时您也在现场。您腿上的残疾应该就是那次车祸造成的。” “是又怎么样?” “这些年您一直对老领导念念不忘,每年都会前去祭拜。对单位不提任何多余的要求,其实那次车祸完全是因公受伤,但事后您并没有提出补偿要求,反而在新的岗位任劳任怨,直到退休。” 杨军说到这里,瞟一眼张惠龙面前的烟灰缸,从自己上衣里掏出烟盒,抽出两根,一根递给张惠龙。 “专门跑来,不是让听这些废话?”张惠龙为杨军和自己点烟后,深吸一口。 “我们在追查本市企业家魏之善意外死亡的案件时,发现了一本当年九牧野副厅长的日记,我想多了解一些有关那次车祸的情况。” “已经结案这么多年,了解还能怎么样?再说,你完全可以找到当年的卷宗查看,我该说的那上面应该写的很清楚。” “我查看过了,心中有疑问才来找您。希望您能知无不言。” “为了往上升吗?”张惠龙透过烟雾看着杨军。 “我说为了工作,您是不是不相信?”杨军深谙,对于吃盐太多的人,不供水只对他分析盐的成分,没有任何用处。 “你有什么疑问?” “当年车祸是您突发头晕,慌乱中没踩刹车,导致车速过高,撞向山壁?” “不是头晕,是发懵,有点神志不清,看见前面急弯时,意识模糊,应该是没有踩紧刹车。” “当时您的茶水里面检测出大量的雷他定药物,您说茶水是在家自己泡好提到车上的。到单位您把茶杯放到车上去了一趟卫生间,在卫生间碰到九副厅长。随后,两人一起乘车出发,出城时您喝了两口茶水,出事的时候刚喝过第二次,那次大口喝了两口。” “对。” “前一天晚上,厅里领导一直在开会。您妻子的降糖药没了,您到医院赶在医生下班前给她开药,提前离开了。厅里有规定,如果领导在单位,司机有事也不能把车开走的。那天晚上,会议结束太晚,九副厅长是在单位歇息的。” “是的。” “您确定事发当天早晨从家里到单位,手中的茶杯一直提着,直到自己放进车里面,锁好车门才去的卫生间?” “是的。” “根据当年的描述,那天您从家里骑自行车去单位。路程上水杯是怎么携带的?” 张惠龙起身走到里面房间,拿出一个挽带的军绿色手提帆布包,包里装着一个粗大的富光塑料杯。杯体的四分之三在包里,四分之一露在外面。 “用这个兜装着,路上就在车把上系着。”张惠龙边说便把帆布包带子缠在手中演示。 “当时就是这个茶杯吗?”杨军吃惊他保存这么久。 “当时那个杯子被警察带走没有还回来,这是我陪九副厅长去下面调研时,人家送了两个一个一模一样的茶杯。九副厅长嫌大,都给我了。这个我后来用了一段时间,最后不舍得用了……” 杨军把装着茶杯的布包,掂在手里上下掂了掂,起身走到厨房接了满满一杯水出来。 标记两千一百毫升的杯子装满水,足足超过一公斤重。杨军把装满水的杯子拧紧盖,然后一只手再去拧开,发现杯子一动不动。 就像云层炸裂光线突闪,张惠龙看着一动不动的杯子,眼睛直了。 “您想起了什么?” “那天骑车到单位,我把自行车锁到后面车棚,掂着茶杯到传达室,当天值班的老姚先给我当天的报纸,然后转身给我取昨天放在那里的车钥匙。这中间他还和我开玩笑,说我又有机会外面溜达了。记得传达室当时还有一个没见过面的年轻人。” “在传达室内,您肯定手中的杯子一直在手里吗?” “是在手里,但这么大的杯子装满水是很重的,我应该是手里握着带子,杯子放在桌子上的。” “那个陌生的年轻人有接近您吗?” “有,老姚平时会把当天的报纸送到九副厅长办公室,知道我们那天要外出,就直接把报纸给我了。以前也会这么做,所以也没有多想。转身走时,老姚说当天的报纸上刊登了九副厅长发言的照片,还说照片后面有个女人羡慕的看向九副厅长。我出于好奇,当即把报纸打开,找到那张照片,又和老姚玩笑两句,这才离开。” “这就是您当时说的,返回传达室拿了报纸和车钥匙,打开车门把报纸和茶杯一同放进车里。” “是的。难道茶杯里就是那个时候被人做了手脚?后来听说警察也问过老姚……”张惠龙满脸的惊讶与疑惑。 “我们来试一下。” 杨军说完,转身从张惠龙身后拿过一张报纸,让他模仿当年的样子站起来,双手拿着摊开的报纸,刚好遮着一只手握着帆布包带子,以及放在桌子上的茶杯。自己就模仿那个陌生的年轻人,站在张惠龙指定的位置,斜着身子,伸头看着张惠龙手中打开的报纸。 过程中,杨军一边说话,一边一只手伸到张惠龙布包里的茶杯,从容的把盖子拧开,然后不慌不忙的合上。 “能感觉杯子有人动吗?” 像个犯错的孩子,张惠龙摇摇头,沮丧地坐下来。 双眼中的泪水,瞬间顺着黝黑的皮肤往下掉:“真的是我的粗心害了领导啊……” “您对当时那个陌生人还有印象吗?如果再让您见到,还会认出来吗?” “如果变化不大,我应该认得。年轻人皮肤比较白,头发自然发黄。” “您看,这里面有他吗?”杨军从上衣兜里掏出三张彩色的二寸照片,放到桌子上。 照片一看就是有了年头的那种。 张惠龙擦干眼泪,把三张照片逐一举起。 最后一张时,杨军发现张惠龙手指颤抖:“就他,他的眼窝深,有只眼的眼角上有一条细细疤痕。这上面看不到。” 杨军下意识的皱了眉头,把照片一一收起,站起来对张惠龙正色地说:“今天谢谢您的配合,不过麻烦您,一定要对今天的事情保密,对外任何人都不能吐露。” “还能查出来吗?当年公安局有一个黄科长也很积极,一次次的到医院找我,听说后来被调走了。他走后我才出院,接替老姚到传达室工作后,才知道老姚也回老家县城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警察来问过我……”张惠龙啜泣着,伸出双手握着杨军的手,弯下腰。 杨军赶忙把他扶着:“相信我们!”? 想起徐斌黄璐两位警员还在市公安局刑侦科等着自己,杨军对张惠龙再一次安慰后,匆匆离去。 第二十二章 绝处逢生 杨军刚踏进市公安局刑侦科自己办公室,徐斌尾随而入:“怎么样?” 望着下属急切地眼神,杨军对他郑重地点点头。 “几分钟之前,”徐斌继续说:“网监和行动技术支队传来的信息,网名”惠安咕咕“的人前后两次发出文章的地址都是网,且第一次在东郊开发区,第二次在城西航空港。都是人口密集,外来人员扎堆的城乡结合部。无证网内灯光昏暗,摄像头内的图像无法甄别,疏于管理的网经营者对上网人员并没有严格把控身份证信息的登记。” “雷局长刚刚签令,从今日起,全城网执业资格,消防双向严查,无证经营者坚决取缔,审查不合格者重罚后停业整顿。坚决遏制野路新闻操纵舆论导向事件的再发生。”黄璐一把推开门进来:“局长说了,今天的事件是对我们的综合能力与素质的考验,让我们争取最短的时间扭转被动的局面。” “局长这会还在楼上办公室吗?”杨军自感有些事情已经到了非上报不可了。 “大门口碰到的,他去厅里开会了,刚才的话是让转告你的。”黄璐说完,取下双肩包,从里面拿出三个烤红薯,挑最大的送给杨军手中,继续说:“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北郊的生态饭店今天已经停止营业,只有几名厨师因为没有拿够工资不愿意离开。” “这个时候谁能放话饭店停业?郑云飞又不是第一次进看守所,饭店以前从来没停业啊过。”徐斌看着杨军和黄璐。 杨军真的饿了,低头认真的剥开手里的热红薯,大口地咬上一口,看着黄璐:“还是局对面那个老张卖的?嗯,好吃,老张手艺还和以前一样好。” 看着科长杨军满面的憔悴,知道他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徐斌眉头一皱把脸扭向一边。但也知道越是看着轻松,杨军心里越是压力大。 “要不到看守所找郑云飞问一问得了。”黄璐建议。 “你爸爸……他最近身体怎么样?”杨军又咬一口红薯。 “我爸爸?”黄璐和徐斌对看一眼,两人都不懂的眼神。 “这个点儿他会睡了吗?” “这个点儿,应该不会。他有午睡的习惯,晚上还是不到……”黄璐话没说完,杨军往外走去。 对于自己的上上一任,市公安局刑侦科退休科长黄大兵,杨军从心底尊敬。当年调离他任时,对自己负责案件移交的清清楚楚,即便是查到一半的九牧野副厅长车祸一案也有明确的解释。可惜,自己的上任刑侦科科长,对很多断案,沉案,积累案经行清理的时候,唯独对没有明确结案的九牧野车祸案态度隐晦。 这些年来自己多次查过案宗,没发现点滴疑问,当年似乎有人背后为这个案子做了完整的总结,对车祸司机杯中过量的雷他定成分也有意含糊的写成:“茶杯里混有抗过敏的雷他定”。似乎一切都在影射司机自己吃药不慎导致了车祸,所以伤了一条腿的司机并没有因祸得福,伤好后直接从司机班降到门卫,听说连工资也跟着降了两级。 “看!”听明杨军的来意,正在洗脚准备睡觉的黄大兵,把盆子踢到一边,弯腰从床下拉出一个旧皮箱,翻出一个案卷放到桌子上。 杨军打开发现:原来这才是真实的案宗。 正要打开的时候,手机响起。 张睿从看守所打来:“没人来看郑云飞,倒是他自己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看守所。询问得知有人给他办了保外就医,他肝脏长了个囊肿,符合条件,且手续齐全,看守所所长常勇亲自签字同意。” “看来你今天遇到的阻力一点也不比我当年小。”黄大兵显然听到了手机里的消息,“不过,他既然是枪,出来就是要用的,不会让他躲藏和离开的。” “这么说惠安咕咕不用我们出手就会哑巴了,如果真让他不再咕咕,真正的操纵者断尾自救后岂不是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大势已去,秋后的蚂蚱岂能长久?”黄大兵对杨军指指那卷案宗。 杨军对黄大兵微微点头,迫不及待地打开翻阅。 “当时的赵副市长真的不知情,”杨军看到几个主要证言问:“为什么最后案子走不下去呢?” “因为他很快当市长了,而且招商引资立了大功。期间他的女儿赵慧颖多次到市公安局看望她爹的拜把子兄弟,时任公安局局长的叶晓棠。当时正好出现有名的“桥头堡杀人案”,局里所有的精力也跟着转移了。等到那个案子宣告结束,我也查到魏之善在案发前两天曾以过敏就医,开出一盒雷他定时,突然接到调令,到黄河湿地公安分局任副局长。到任不久,湿地接连发生大小几起火灾,这个案子彻底丢到脑后了。不要忘了,我你之间还有个干了整整五年的刑侦科科长,常勇。” “原来如此。” “赵市长后来调离本省,叶晓棠升任市政法委书记,赵慧颖也由原来市工会一般职工成为挂职的市商贸金融烟草工会zhuxi。这期间和辞职经商的魏之善合作开了市北郊的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当时没有现在这么大规模,一部分是后期扩大改建的。” “这两家企业法人另有其人,您怎么就知道他们是背后老板?”杨军不解的看着黄大兵。 “他们占用的土地,属于黄河湿地公安分局管辖范围,当时有很多手续要走,慢慢的就摸透了他们双簧的把戏。” “魏之善生前的医疗器械公司也算合法经营,为什么要这么低调的投资其他?” “不知道了,刚开始我也不知道,退休后才查清。但也发现魏之善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留了一手,和经营者背后签订的是委托合同,所有的资金账户用的都是自己的,前几年不知道何种原因又全部改成他刚满十八岁的女儿。现在看来是他已有预感,或者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他也算前事之因后事之果。不知您是否注意到,‘惠安咕咕’前后两次发生声的立场是不一样的,估计有人因为魏之善的死,利益受损,而张慧颖不认账,恼羞成怒了。” “雷局长怎么样?目测抗压能力……”黄大兵玩笑一样的看着杨军。 杨军知道黄大兵担心自己会步他后尘,笑笑说:“他嘛,应该是铁板一块。” “那就好。” 二人又聊少许,杨军返回警局。 走进科室愣了:徐斌,黄璐,张睿,陈静四人都在。 这些人看见他回来,相互看一眼,都松气似的笑了。他们又看到那个平时爱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虎着脸的科长。? “你,”杨军指着陈静:“明天陪我一起去殡仪馆参加死者葬礼。” ”你,“杨军看着张睿说:”争取悄悄找到看守所所长常勇这几天的活动轨迹。“ 最后对徐斌和黄璐说:“你们的工作继续,希望今天这种突发状态,不会影响到你们。我等雷局长回来……” “等我回来奖励你案件进展顺利,影响范围小吗?”杨军话没说完,局长雷大鹏大步走进来。 几个科员已经领命,对着局长和科长点头后,一一退出。 ”带着你的东西,到我办公室里面谈。“ 杨军会意的点头,看着雷大鹏走出时的眼光看一眼那块徐斌一直没有吃的烤红薯。 位于市公安局办公大楼三层,就在刑侦科上面的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内。 杨军简明扼要地汇报了,魏之善案件追查过程中出现的看似不合理,却被牵扯又存在的一些联系和存在。 雷大鹏听完,喝口杨军递到面前的热水,剥开已经不热的烤红薯,吃了一口说:”厅里已经同意局里面的提议。通知治安科明天在外围为魏之善的葬礼做保障,你呢,就按你刚才在下面的布置,明天也进去送送,毕竟也是同学一场。争取这个环节上不再出什么咕咕乱叫的东西。” 第二十三章 揭秘旧案车祸 早晨点半,市殡仪馆吊唁厅内。 一身素黑的九菲,本想拉着女儿站在门口一同迎接前来吊唁的人,无奈女儿看到父亲的遗体,情感上一时无法接受,趴在那里悲声大哭。 悲缓的乐声加上女儿的哭声,让前来的人无不心生哀痛。 斯人已去,活者还要继续。赵初陪同泪流满面的九菲站在放置遗体的大厅门口,面色沉凝的用手势表达着对前来人员的迎接。 杨军到达的时候仪式刚好开始。 环视一眼发现偌大的告别厅人头涌动,没有赵慧颖和宋雨两位的身影,也少了几个死者生前所谓的好哥们。 宋雨可能因为怀孕不方便。 赵慧颖呢,也碍于九菲的存在不来送最后一程?又或者真的被“惠安咕咕”吓着了…… 人走茶凉不过如此。 根据死者生前最信任的风水师的建议,追悼仪式的进程都有严格的时间控制。 遗体告别仪式结束,杨军对九菲隔空点头示意后,和陈静一起离开殡仪馆。 上午十一点,死者魏之善的骨灰装入檀香木盒子,被载往位于邙山陵园,葬于离他自己父母不远的一块风水宝地。 所有的程序走完,九菲筋疲力尽,虚不堪言。 看一眼崭新的墓碑上,丈夫面带微笑的照片准备离开时,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身穿黑色风衣,头上裹着黑色纱巾,一副黑色墨镜挡着半拉脸的女人。 多年不见,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想到赵慧颖,九菲情不自禁的从鼻孔发出一声蔑视的可笑。 “我不想给你吵架。”赵慧颖面若冷霜。 “你……”一旁的女儿魏莫敏感的猜出女人的身份,越过母亲走到赵慧颖身边:“真不要脸!” “别这么激动,孩子!”赵慧颖盯着魏莫的脸:“可惜,你爸爸生前那么爱你,你竟然长得一点也不像他。” “妈妈,我们走!”魏莫拉着母亲的手转身欲离开。 “生态疗养院舞风弄影阁,我等你。”赵慧颖把自己头上的黑色纱巾解下来,绑在魏之善海青色的墓碑上,毫无芥蒂的吻了吻墓碑上魏之善的照片,转身离开。 舞风弄影阁,在生态疗养院的最北端的一座依势而建的假山上,高度比位于疗养院南端的生态饭店顶部的阿弥陀佛像,稍微低了一些。 沿着七十公分宽的绕山盘旋梯子,躲过坚挺的松树枝桠,和柔软的垂柳枝条,到达假山顶平台处的舞风弄影阁。 还没来及站稳,强大的风带着速度和力量,穿过那些高大的树木吹过来。 下意识地用手拉起风衣领子,又按按被风吹起的头发,九菲抬头看一眼。 这是个正八边形的楼阁,上下两层,白色墙体,顶端八角处,琉璃黄瓦飞檐翘起。 入门上端一块横匾上,“舞风弄影”四个大字苍劲有力。沿古色石台阶走进,看到其他七面无窗墙壁上惟妙惟肖的山水图画。纯青色大理石地面中间一张长形方桌上,笔墨纸砚无一不足。 沿着桌子后面朱红色木制楼梯走到二层,视野一下子开放。齐腰高的墙体的二分之一处,是依墙而设的原竹长凳。坐在临窗处,四周所有的景致一览无余。 但,今天风太大。 质疑早就站在窗前,正遥望远方的赵慧颖,找错地方时,矮矮的实墙中间厚厚的玻璃墙体徐徐升起,直抵最高处的檐下。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阁外那些咫尺之近的枝摇漫卷,看上去真切又遥远。 没有风的透袭,满身的凉意顷刻消匿。 九菲用手捋一下头发,放下风衣领子,找一个位置坐下来。 “我们之间如果有话,我希望不是‘对不起’。从小到大,没有像今天这样,让我觉得要主动找你聊聊。很可悲是?”赵慧颖头也不回,面朝外面。 这个楼阁以前魏之善曾经带着来过,有年初冬第一场大雪,两人是为看雪而来。天很冷,魏之善当时并没有为自己启动周围的玻璃。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些年,我一直坚信终有一天他会离开你回到我身边。虽然不在一起,我关注着他的一切,哪怕一粒沙子,一根草茎,一丝微风带给他的波动都会牵挂着我的心。没有人可以像我一样自甘堕落在他的心渊,没有时日,不计名利……”赵慧颖转过身来,直视侧身坐着,目眺远方的九菲。 “他,我等了半辈子,爱了半辈子,扶持了半辈子!而你,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克星,毫不费力地破坏了我和他之间紧密,打破了我们对人生,对未来所有的规划,让我独吞苦涩艰辛……” 别说,这样的设计真好。厚厚的玻璃放下时可以放眼千里;升起后不舍美景又完美的遮挡风雨。早知道这里有这样的玻璃升降装置,说不定自己早来这里夜里赏月,晨间戏露。 “他曾说,我就是他心中最高贵的那朵无可替代的红玫瑰。而你,就是他母亲喜欢的‘像野草一样隐忍不发’的野草,曾几何见过带刺的红玫瑰败在一株野草的脚下?!既然是野草,为何不到野外,却来我身边占据不属于你的一切?!如果你没有嫁给他,他怎么又会这般英年早逝?!” 原来这里朝北望去可以看到邙山的松树林和枫叶林。再等半个月,山上枫叶红了,那里将会一半碧绿一半霜红。站在这里远眺,一定是更外丰饶。 “你们彼此并不相爱,他迫于双亲的压力,可你呢?就是为了毁我一生的幸福吗……” 赵慧颖放大声音,走进九菲,一双丹凤眼中射出杀人的戾气。 外面的树枝摇曳的更加厉害,阁内却感觉不到一丝丝的风。 人死等于安息。活着的人因留恋死者生前的影幻走不出去,就是本能陷入非理性的泥潭找不到出处。 九菲仿佛看见碧波荡漾的大海上,赵慧颖正在徒手挣扎,如影随形的痛苦和煎熬比海水活跃,再多空洞言语的堆叠也支撑不起她脚下的虚无。 “你就是卑鄙无耻的女人……” “啪~” 赵慧颖话没说完,九菲站起来给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比起死者生前留给自己的痛苦,张慧颖的歇斯底里是那么的苍白,岂能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责骂自己。 “现在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你可以和他团圆,比如从这里跳下去,还比如可以找根绳子把自己挂在阁楼顶端的那个铁勾上,还比如可以把一定量的雷他定放在茶水中,喝下去,开着车,穿过邙山沿着曲折的山路一直向北……” 九菲盯着赵慧颖的眼睛,满腔怒火。 “你……”淬不及防的耳光让赵慧颖出乎意外。 “一如你所说,我不爱他,当我知道我父亲的死和他有关时,恨不得当即杀了他。如今他的死就是咎由自取。你那么爱他,可以为他陪葬,我不介意同一个地方为你也举行一场葬礼……” “不是我们杀了你父亲……” “你们?”九菲强压着自己的怒火,屈辱和悲愤。 “那件事真的不是他做的。他当初开那个药就是为了外出游玩防过敏,我们已经商定去黄山游玩,只是后来……” “只是后来,”玻璃门被无声打开,杨军走了进来:“你听说自己父亲为竞争市长急于建功立业,而九牧野副厅长为了保证基层人民最大的利益,不幸被他视为拦路石。你就有意帮自己的父亲阻挠九副厅长前去基层调研。就在这时,你老家的远房亲戚,公安局刑侦科普通警员常勇,为了在你面前表现,把魏之善在医院开的,防备自己外出过敏用的雷他定全部偷出来弄碎,在省卫生厅传达室找机会放进了九副厅长的司机张惠龙的茶杯里。” “你怎么来了?”九菲看着推门而入的杨军,吃惊的问。 比九菲更吃惊的是赵慧颖。 她情不自禁的后退两步,身体重重的坐在竹木凳上。 “你?杨军……你……”赵慧颖语无伦次的向四下张望,慌张凌乱。 “九副厅长死后,你父亲很快由副市长升为市长,为了阻拦对九副厅长车祸案件的调查,赵市长不惜动用手中的权力,把负责案件的,当时市公安局刑侦科科长黄大兵调离。破格任命工作不久的刑侦警员常勇为市公安局刑侦科科长。” 九菲满脸疑惑的看着杨军,听他继续说。 “常勇自然知道他这次有心插柳的功劳,野心随之膨胀。你父亲后来发现他堪无大用,又不能弃之不理,最后就把他调到郊外的市看守所任所长。” 杨军说到这里,赵慧颖开始低声哭泣。 “常勇并不满足于看守所所长这个位置,明知道你对他远离,却无赖似的继续纠缠。无奈之际,你们通过金钱来满足他的贪欲。魏之善辞职经商更多的是受了你的蛊惑。他公司前期资金的积累少不了赵市长的牵头挂线,后来你和他合资投建了这个生态疗养院和前面的生态饭店,为了遮人耳目,你们委托他人经营,经营利益一部分用来弥补常勇越来越大的胃口,另一部分魏之善用来行贿和给与回扣。” 杨军说到这里,赵慧颖痛苦的闭上眼睛。 “你父亲离开本地以后,常勇知道自己升迁彻底无望,进一步增加对你的勒索。为了自保,你让生态饭店委托人郑云飞暗地里对常勇的家人进行了威胁。魏之善这次意外死亡,打破了你们最近几年权益的平衡。常勇昨天对你狮子大开口,你坚决拒绝时,他当着你的面给九菲打电话威胁你……” 九菲瞬间明白了自己昨天接到的那个奇怪匿名电话。 “你害怕了,答应了常勇的条件,说魏之善死后公司账户警察正在审核,目前唯一能提出钱的账户就是郑云飞手下的了。迫于无奈,常勇昨夜把郑云飞保外就医……” “那……”九菲拿出丈夫魏之善那本日记,打开一页记录:“真后悔听了慧颖的话,开出那盒雷他定,没想到竟然成了害死九菲父亲的……” “这么说当年那盒雷他定,是我们的赵zhuxi有意让魏之善开的了。”杨军看后把日记本伸到赵慧颖面前。 赵慧颖面如灰色,一言不发。? 第二十四章 被告知的秘密 随着赵慧颖的自首,常勇也被缉拿归案。 常勇交代,“惠安咕咕”的文章是他让看守所一名会写文章的犯人,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写出来后,发给不同区域的另外两人,让他们就近登录账号发布出去。所以,两次发文的地点不同。 对于从那年从魏之善那里偷走那盒雷他定,常勇解释是他得知这种药服用后人会犯困。他只想让九牧野副厅长去调研路上耽搁一些,以此来巴结赵慧颖。没有想到张惠龙太困竟然出了车祸,还导致让九牧野副厅长伤命。 沉寂多年的案子宣告侦破,张惠龙拿到赔偿金后,举着锦旗到市公安局刑侦科对着杨军又是鞠躬,又是欢喜流泪。 作为案件的最大受害者九菲,却异常沉静,葬礼结束后几乎不怎么出门。 出门去哪了呢?同事好友前几天还在对自己骤然失去丈夫进行安慰,难不成让他们现在看到自己立马改口,祝福自己父仇得报吗?! 本市发行量最大的《都市新闻报》上,大量篇幅详解陈年旧案得以侦破的经过,九菲读后自感胸口满满都是粗黑粘稠的挫败感。 从看到丈夫魏之善留在就屋内的那本日记,她就把丈夫魏之善当成杀害自己父亲的主要帮凶。这么多年,自己没有一天不诅咒他会得到报应。如今自己的愿望实现了,却发现命运给自己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对于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男人之死,九菲很难一下子说清自己真实的感受,特别是现在知道父亲的死亡和他没有关系。这种感觉就好像之前一直鼓胀的血管出现了缝隙,里面的血正在一点一点的往外渗出,没有疼痛,却有与之共鸣的虚弱和无力。 对赵慧颖,九菲给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评价。失去自己最爱男人的风霜,早已把她高傲的心剥蚀的不堪入目。沿着从小就被安排好的道路,直到现在的职务。 结果,她并不是赢家。 当年被迫与魏之善分开,很快和别人结婚,没等孩子出生就毅然选择了离婚。听说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想来也不容易。她向来不是衣食无忧就能满足的人。如若不是从小争强好胜,飞扬跋扈,又怎会长大后依然存在强取豪夺,凌驾于人的心态。 这件沉年积案得以破解,让女儿魏莫对警察侦破自己父亲魏之善之死充满了信心。 “妈妈……”坐在沙发上的九菲欲起身时,魏莫端着新沏的雾顶毛尖递过来。 接过茶杯,看着一张酷似自己年轻时的脸,九菲内心瞬间柔和很多,感觉到短短几天内女儿迅速长大,理解了自己这些年为人之妻的忍耐和酸楚。 “妈妈,能告诉我,当初您和爸爸走到一起的真相吗?”魏莫依偎在母亲身边,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充满渴望。 最近一段太多坊间八卦充斥网络野路新闻,其间不乏对死者魏之善和情妇赵慧颖以及妻子九菲,三者之间浓墨的扭曲和演绎。 与其让孩子揣测费解,不如自己真诚相告。 “当年遇到你奶奶,就像漫漫灰色天空中突然出现彩虹,完全被它的鲜明和色彩吸引,骨子里对母爱的渴求让内心的感性战胜了理性。结婚后你爸爸对我温礼有加,曾经一度,我以为我是幸运的,年少的缺失在这里得到加倍的弥补。 “爱”是一个抽象的名词,抓不住摸不到,但一尘不染的房间如果不曾照进阳光,总会觉察得到阴冷;即使不了解醋的结构,但吃多了会感觉到不舒服,甚至恶心。 慢慢的我察觉,我居住的房间没有温度,存进了太多的空虚与寂寞。 那时的你还很小,读不懂他看我的笑容没有喜悦,他对我口无遮拦却从不看我的眼睛,因为我从来不是他察言观色的对象。 我的心开始风起云涌。 你爷爷奶奶对我的爱,就像贴在单位食堂里的非洲挨饿儿童油画,时时提醒要珍惜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如果再挑三拣四,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暴殄天物。 我试着安慰自己:婚姻就是修炼场,没有人一结婚就能熟练驾驭。 放弃外出进修的时间,整天陪在他身边,投其所好的打扮自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和他步调一致,憧憬着终有一天能与他灵魂相拥。 他好像很快读懂了我的心思,对你的爱直线上升。 我看到了希望,更加努力。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随着你爷爷奶奶相继离世,一切都变了。 你出国后,我很快就想到了离婚……” 九菲知道自己不能把发现魏之善日记的事情说出来,蹙下眉头继续: “你奶奶去世之前,拉着我的手让我答应和他好好的过一辈子,他也做了和我同样的承诺,事实上你上次回来也察觉了……” 看着女儿越来越明亮的眼睛,九菲知道,自己的解释在她心里起作用了。 “妈妈,我可以帮你做什么吗?” 想起那天赵初说,魏之善生前背后投资的企业账户,最后都把真正的法人改成女儿魏莫的名字,伸手摸着女儿垂到胸前的头发。 “学着掌管公司,趁公司副总赵初现在还没有实力离开。” “你呢?继续在医院上班?” “那是我熟知的领域,到了这个年龄已经不想再去涉猎新奇。” “再辛苦你一个月,论文修改结束,我来撑起我们的家。” 魏莫真的长大了,长时间的国外生活让她学会了开放性情感表达,双手抱着九菲的腰,把头附在母亲肩膀上:“我爱你,妈妈!” 母女二人坐在沙发相拥着,体味着人间至纯的亲情。 突然,一声清脆的门铃声传来。 二人相互看一眼: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来人个头矮小且瘦削,头发斑白并非年迈,两眼闪烁着讨好的光芒,满脸深刻的皱纹。 “杨师傅?”从女儿拉开一半的门口看到这个男人,九菲吃惊的站起来。 这人在公司长期负责财务,魏之善生前对他信任有加,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赵慧颖的表哥。 “请坐!”九菲知道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就是魏莫?”杨财务弯腰落座之前看一眼为他开门的女孩,笑着问。 “是的。”九菲一边示意女儿接杯热水,一边热情的回答。 “嗯。看来我来对了。” 母女相互看一眼,一时没有理解杨财务的话。 杨财务转身从自己背后的包里取出几个档案袋:“这些都是魏总以前交给我保管的。” 九菲感激似的对他点点头。 “这个里面是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的原始合同和委托合同。委托合同目前还不到期,但根据合同附加条款,企业法人有权根据委托人管理能力,随时终止委托合同。魏总生前是有意到期终止的。我感觉如果终止,现在就是机会。”杨财务谨慎的看着九菲。 “如果不终止,他还有多长管理时间?” “按照附加条约,自动续约下一个合同周期,一个周期五年。” “这个五年到期了吗?” “前天到期的。” “也就是说新的合同期从昨天开始?”九菲吃惊的问,但很快稳着,提醒自己杨财务是赵慧颖的表哥。 “嗯,可最近……事发突然,企业法人完全可以依靠法律终止委托合同。” “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当初的投资是……”九菲想起在舞风弄影阁杨军说的话。 “最初是魏总贷款五千万占百分之五十,赵zhuxi帮助贷款和拿土地占百分之五十。但后续投资扩建都是魏总一人,且这些年的收益都被赵zhuxi拿走了,赵zhuxi说过她拿走的钱就按她退出的股份算。这些天我粗算一下,如果按照当初她占的比例和这近十年拿走的资金算,如今她所剩无几。” “这么说,如今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如今都是魏……魏总的了。”九菲又一次吃惊。 “是的,都是这位魏总的了。”杨财务看一眼挨着九菲身边的魏莫:“这两处企业资金账户在魏总去世之前两个月,全部改成您的女儿魏莫了。另外,这里有一份权益委托书,委托人是父亲魏之善,委受人是女儿魏莫。”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九菲不解了,耳边响起那天赵慧颖在舞风弄影阁述说的她这些年对魏之善的感情。 “魏总生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把这里做抵押贷款投资了一家云南的制药厂。这是已经签订的合同,这是资金证明。” “什么?”九菲更加不理解了:“这件事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没有。” “那……”九菲想说赵慧颖的名字,口内却吐不出来。 “这件事公司内外只有魏总和我两个人知道。”杨财务郑重地看着九菲点点头。 “怪不得七月份爸爸到美国要了我的身份证,且让我签了一些名字。我当时因为作业多,没细看,也没多想。”魏莫恍然大悟的说。 “新投资的企业也是以魏莫的身份投资的吗?” “是的。” “杨师傅,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之前魏总他在的时候……您知道,我不操心这些的……如今我……孩子虽然毕业了,可她还什么都不懂,所以,一切都要仰仗您……”九菲感激涕零,语无伦次,后悔自己之前曾因他和赵慧颖的关系,对他产生怀疑。 “我……”杨财务迟疑地,面露难色。 “还有什么事情吗?”杨财务这个表情让九菲心暗暗纠结。 “是我自己的。以前魏总在时,我儿子在英国读书,他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魏总给的……我知道我这样说有点让您为难,魏总给我的工资并不低,主要是我爱人的病……” 九菲暗里长长松口气:“这个事情还按魏总以前的去办,您看可以吗?” “太感谢了!不然我儿子都没办法……”杨财务因兴奋满脸通红,连皱纹也更深了:“九总,我就这点能力,今后……” “今后,魏莫就靠您扶植了。魏莫,给你杨伯伯洗个苹果。” 千恩万谢后,杨财务接过魏莫手中的苹果,又回答了九菲几个问题,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难道丈夫魏之善的死是因为这些新的投资吗? 九菲看着茶几上杨财务留下的,也算公司机密的合同,陷入沉思。? 第二十五章 看守所内提常勇 九菲一口气把杨财务给自己的信息说了出来,满眼忧愁的看着一言不发的杨军,继续:“我知道,如果当初早一点告诉你那本旧日记,也许你们早就破案了……” 九牧野的案子得以破解,让市公安局最近一段在市民心中的软弱形象,一下子得到改观。省厅也对有关人员进行了表彰。 杨军却打心底感到重重的挫败。 九菲所说的信息,警员张睿、徐斌他们两组人员这些天已经彻底查清。 她的疑问其实也是警方下一步探索的方向。 不同的是,警员的信息是从常勇那里得到的,而九菲被杨财务告知,那名杨财务还把此说成公司机密。如果杨财务所说属实,那么常勇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还有,常勇承认自己就是“惠安咕咕”,即便是赵慧颖老家的远房亲戚,他怎么可能有杨军上学时候的照片呢? 当年魏之善开出的药被偷,车祸的发生与他并没有直接联系,单凭他与赵慧颖当年的恋人关系,也不至于被常勇要挟这么多年。 “你现在担心什么呢?”杨军看着九菲。 “担心魏莫还小,背后的一切不会因为他的死而消失。” 安慰九菲后,杨军决定先到看守所会会曾经的看守所所长。 位于郊区的看守所审讯室内,常勇被管教带进来后,瞟一眼隔离房外的杨军,满不在乎的说:“有烟吗?” 杨军从兜里掏出一支点燃后插到他嘴里。 “我就知道,第一个来找我的肯定是你。”狠狠的抽口烟,常勇吐着蓝色的烟雾,眯着眼。 “看来你心里到这里找你的不止我一个人?” “问,想知道什么?” 无赖一样的人,杨军从心底感到憎恶和愤恨,公安系统怎么能混进这样浑球的人,竟然还坐到领导岗位。 “你也在这个职位呆过,我想问什么应该很清楚?”杨军轻描淡写,知道常勇当年虽然混迹市公安局刑侦科,但他和现在的张睿徐斌他们这些警员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常勇像猜透了杨军的心:“我也感觉自己当年在公安局刑侦科就不配,没办法,有人让我干。” 常勇满脸的不屑,杨军突然觉得把这人关在他曾工作的地方也是一种错误。 “不,你在每一个岗位上都干的很好。”这话杨军说的一点不假,常勇本身能力不怎么样,但处理人际关系很有一套,遇事总有高人替他出谋划策。 常勇得意的笑了:“我今天真的不知道你会从哪里问起?” 看起来他已经知道今天非说点什么不可,不然不会轻易的就打发走杨军。 “要不就从那一张早期的照片说起?” “早期的照片,带有你年轻时的那张?呵呵,如果我说是我在废品收购站发现的,你会相信吗?” 杨军发现常勇说完这句话,把烟送嘴之前,喉结明显上移,暗中做了一个吞咽动作。 “你自己也不相信你所说的话?” “知道吗,这些年在内心深处我很不喜欢你。因为你的存在,我这个曾经的市公安局刑侦科科长像个赝品,处处被人嫌弃。但我佩服你,警校上学时,我喜欢上刑侦带来的刺激,而你满足了我对刑侦警员所有的幻想:正直坦荡,勇敢无畏,慧眼如炬又慎密严谨。不像我,走到哪里都带着一种不敢晒太阳的阴冷、拘谨和小气。” 出乎杨军意料,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两次一样。有人用路边ic电话打到办公室,告诉我找人写一篇什么样的稿子,照片已经放在看守所大门右侧的第一个垃圾桶中的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你应该明白,看守所内什么人都不缺。” “是谁指使你都不清楚,一个看守所所长就这么轻易的被人操纵?” “我……我……”常勇词穷了,慌忙中把最后一点烟送到嘴上猛抽,烟雾迷蒙中低声快速的说:“郑云飞”。 “魏之善这些年凭什么给你那么多钱?” “不,没!”常勇吃惊的中扔掉烫着手指的烟屁股。 “是不是让我拿来转账记录。” “其实,都是赵慧颖让魏之善转给我的。” “就凭当初你偷了魏之善开出来的那盒抗过敏的药?”杨军轻视的口气在质疑。 常勇脸上不屑一顾的玩世不恭全不见了,目光向下垂着,像在思考。脸上肌肉微微轻颤,似有极大难言之隐。 感觉要出材料,杨军从兜里掏出两支烟,点然后递给常勇一支,自己也深深的吸上一口。 “他才是该死的……”常勇突然泪流满面:“他才是该死的!” “谁?” 常勇接过杨军递过的手绢,擦去脸上的泪水,下定决心一样:“他当年下乡住在我们村,我父亲看他知书达理对他高看一眼,经常邀请他到我们家喝酒。我父亲那时候是我们村支部书记,有时候深更半夜里还在外面开会。有天夜里他又来我们家,父亲当时不在家,母亲把他让到屋内刚坐下,外面就下起了大雨。他没执意要走,倒问起我和妹妹的作业,并把我们兄妹俩哄到另外一个房间教我们读书写字,直到我们都困得睁不开眼。父亲一直没有回来,我们兄妹等不及就先睡了……” 常勇泣不成声:“醒来时,脾气火爆的父亲正对着母亲大打出手,父亲的破口大骂还引来周围邻居上前劝架。第二天,天麻麻亮,邻居起来赶集时,发现母亲挂在村外一棵树上上吊了。被人弄下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僵硬……” 杨军已经猜出常勇口中的“他”是谁了。 “事后,他跪在地上求我父亲放过他,说他的舅舅在省城是很大的领导,终有一天他也会返回省城,一旦回去就不会是普通的工人。如若父亲能放过他,愿意立下字据,保我和妹妹两个人长大后,由农村户口转为城市商品粮户口,安排工作,在省城生活。” 杨军闭着眼睛,不想再听。 “我初中毕业,他兑现了承诺把我弄到一所中专警校,连带着办理了户口迁移,妹妹高中毕业考上大学自己去了很远的地方。父亲在我参加工作那年不辞而别,至今杳无音信……” 常勇吸口往外流的鼻涕,弹掉落在手上的烟灰:“父亲出走第二年,我找到他单位,想伺机杀了他。被发现后,他把我叫到身边,说当年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对我母亲的爱,答应当下收我为义子,我拒绝了。一周后,他把我从郊区派出所调到公安局。到了公安局才发现我文凭太低,没有人提携一辈子也不会有出头之日,我提出娶他女儿赵慧颖为妻,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 无论怎样,常勇的大胆和鲁莽让杨军感到吃惊。 “他很快为我张罗一门亲事,并亲自做了主婚人,对外宣称我是他在老家的远房亲戚。婚后第二年,我无意间帮他击退了九牧野副厅长对他的升迁阻挡,再后来你都知道了。” “这和魏之善转给你钱没多大关系呀?”杨军不舍追问。 “赵慧颖追求魏之善失败后,自杀了两次。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很是心疼,托人给女儿介绍了对象并很快举行了婚礼,谁知赵慧颖还是对魏之善旧情难忘,一年后就和丈夫离婚了。为了帮女儿和魏之善在一起方便,他利用手中的权力给魏之善的公司拉拢生意。那时候我感觉他手中的权力不用白不用,提出让他也给我批一块地,他拒绝了。说我匹夫之勇堪无大用,还把我调离了市公安局。无奈之下,我用当年的事情威胁他,他这才又把我提升为看守所所长,并答应把魏之善投资的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每年利益的百分之三十给我……” 杨军彻底明白了:“所以,魏之善一死,你害怕自己的利益得不到保障,向赵慧颖要,被拒绝了。” “是的,后面的也不用我说了。” “你知道魏之善其他地方还有投资吗?”杨军试探的问。 “他们躲我还来不及……” 走出看守所,杨军感觉常勇也许真不知道魏之善最近一年的资金操作。? 第二十六章 财务人员消失 “这样看来,常勇与魏之善生前并没有实质性的联系,那他杀害魏之善的动机也不充分。”徐斌听完杨军从看守所回来的述说,给出自己的结论。 “发现没?‘惠安咕咕’第一次发声可以说是受赵慧颖的指示,第二次是常勇自己对赵慧颖进行的一次威胁。按照赵慧颖自己的述说,她对魏之善一直有着很深的感情,为什么魏之善死亡的消息一经发出,急于让魏之善入土为安的还是她?”杨军坐在自己办公桌前,两只胳膊放在桌子上,用一个拳头支撑着自己的下巴。 “这样一捋还真是,会不会事先得到死者不愿继续为常勇出钱的消息,如果真的这样,就会打断赵慧颖父女和常勇之间维持多年的平衡。之前曾经让郑云飞威胁过常勇家人,难不成常勇这次也准备了完整的对策?” “最起码不想让常勇说出她父亲当年的丑闻,虽然现在已经年迈离休。”杨军同意的看着徐斌。 “以现在来推,死者的死因必然脱不开金钱和利益的博弈。这场博弈中赵慧颖显然被死者踢出局外。如若她不甘,那这背水一战的底气就是鱼死网破。”徐斌手指点着杨军的办公桌。 “一个女人,爱了半辈子,恨了半辈子,付出了半辈子,最后还是被无情抛弃,这怎么也算血海深仇?”一直看着材料沉默不语的警员黄璐慢慢的说出自己的推测。 女人的视角是和男人不太一样,出发点也常是感情角度为多。 “低到尘埃里的爱情早已没有自尊,不然当年被拒就不会自杀。”杨军反驳他们把赵慧颖视为凶手的推理,虽然她之前确实在公司服过阿莫西林胶囊。 “她不是一向强势占有,飞扬跋扈吗?”徐斌不解了。 “那是她没对那些人爱到骨子里。”黄璐似乎理解了杨军的反驳。 徐斌会意的对她眨眨眼。 “哎哟,你们两个的甜蜜我们都吃腻了!”站在杨军背后,一直不发声的陈静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捂着自己的眼,求救似的说:“头儿,还是赶紧把他们打发出去!” “也好,你们去找郑云飞那小子,赵慧颖让他从看守所出来原本就是对付常勇的,结果现他成了两不靠的孤家寡人。他混迹黑白两道,去打听一下动向,保不准他肚子里藏着什么祸水。”杨军对着一对恋人说完,转身对陈静说:“我们去会会善宏医疗器械有限公司的那名姓杨的财务人员。” “杨财务到底去哪啦?” 接到赵初电话,说公司主要财务人员杨建民,从昨天到现在一直联系不到的消息,九菲急匆匆地从家中赶到公司。 “公司一名员工因事提前欲领当月工资,昨天下午签的字,员工到财务室时只有新来的财务人员,他还没有此项权限,就让员工第二天再来。今天上午老杨依然不来,我也有急事找他,打了他的电话,没人接。派人到他家中去找,回来说家里敲了好久没人开门。老杨的妻子常年卧病在床不曾离开家,即便陪同看病他也会开着手机的。”赵初对前来的九菲一边解释前因后果,一边给她接杯水递到面前。 九菲想起那天杨财务到她家中的情景,第一感觉就是公司财务人员出事了:“公司账目有什么异常吗?” “目前没有。不过公安他们还在对公司账目进行审查,大额资金需要提交申请,且要有您本人的签字才行,百万一下也得我签字。老杨是个谨慎胆小的人……” “所以,他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杨军带着陈静走进办公室。 九菲遇见救星一样,对两位警员指指沙发,转身对赵初说:“换桶新水。” “不用了,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看。你们这里想起什么,或者有他的消息立即联系我们。”杨军说完带着陈静往外走。 “怎么会这么巧?竟然有人和我们一样想到他。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陈静发动车辆问。 “去他家看看,家中有常年生病的妻子,总会有邻居了解情况。”杨军语气坚定,面无表情。 按照赵初给的地址,杨军二人来到位于西三环和北三环交界处的外贸加工厂家属院。 大门口外停好车,推开铁栏杆的大门右下侧的小门,远远看见一千米外两排红砖红瓦的低矮房子。 沿着宽阔寂静,满树叶的道路往里走时,一个带着被看章的老人从左边操场,麻将桌边站起来,对着他们招手:“干啥的?” 估计是个看门的。 杨军放慢脚步等老人走过来。也许长时间不来生人,操场几张麻将桌边的人都停下来,朝这边看。 “你们找谁的?”老人走到跟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伸出右手拉拉左胳膊上的,写有“值”字的被看章。 “我们来找一下杨建民。” “哦,找建民呀,你们也是死了老板的那个公司里人?” 看来杨建民不但住在这里,而且在这里小有名气。 “是啊,他在这院子住。”杨军感觉没必要此时说出自己警察的身份。 “他老婆病重住院去了。” “您知道他们住哪个医院吗?” “这个不知道。” “那您清楚他们什么时间去的医院吗?”杨军继续。 老人看一眼杨军和陈静,转身朝麻将桌那边喊道:“老王~” 杨军有意朝那群人走去,就朝站起来的老王走去。 “昨天夜里十一点多,我都睡下了,他喊着去医院,我起来给他们开的门。”老王说。 “昨天他值大门班。”旁边有人指着老王说。 杨军明白了,这个破产的外贸加工厂已经很少有人住在这里,留在这的都是些退休且不愿搬离的老人。 “他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杨军感觉杨建民不可能没有孩子。 “他儿子在英国读书,一直没回来。” “建民下岗后找的这个工作不错。 老板也好,建民说他儿子英国读书的钱大部分都是老板出的,可惜好人不长寿。” “他老婆这一礼拜治疗,估计又得花给医院几万块钱。” “要不是他老婆有病,建民这几年日子过地得法了。” ……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把杨军要了解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看了陈静一眼,和大家挥手再见。 “会是碰巧吗?”陈静坐回警车问。 杨军一声不响的拨通九菲的电话,让她问一下公司里,有没有人和杨建民关系好,知道他老婆平时生病入住的医院。 几分钟之后,九菲打过来,杨军听后无语。 就在这时,看到老王从院里走过来。 “你们是警察?” 得到肯定回答后,老王说:“昨天他们走的时候带了很多东西,以前看病都是一个军用黄布包,从来不会带过这么多东西。前天,我们报备修房信息,他也没报,以前他可积极。” 老王一边说一边声情并茂的比划。 “您知道他老家……” “他和我一个村,老家早没人了。对了,昨天晚上走的时候,不像以前骑着自行车,带着老婆去医院,有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来接的。” “您知道他老婆什么病吗?” “肾病。” “谢谢!”这个信息太重要了,杨军对老人点头后和陈静急速离开。 车到市公安局刚停下,铁路警察那边回话:“查到从前天到现在一共七位名字是杨建民的人买过火车票。符合身份信息的只有一位,但这个人又把票退了,退票时间是今早晨七点,火车站退票窗口。” “没走吗?”陈静问。 杨军叹口气说:“也许发现火车是实名制不方便,接他们的人改主意,直接用私人汽车送到其他地方了,也或许并未离开,只是暂住本地其他处。无论如何看病住院可能性不大了。” 根据九菲的汇报,杨建民作为善宏医疗器械公司的财务人员,赵慧颖的表哥,以前深得死者魏之善的信任,后来主动对九菲说出不为外人所知的公司机密,应该不会做出违背法律的事情。 会有人怕他说出那些所谓的公司机密把他转走吗? 杨军想到此,打电话让张睿派人找一张杨建民近期的照片,到火车站退票窗口,核实一下退票的是否本人,然后向局里提出申请,让本地各大医院辖区派出所,就近了,辖区医院肾病科室,最近两天收治的住院病人,有没有符合信息杨建民老婆的。 最后,杨军拨通九菲电话,告诉她带着杨建民给她的那些机密合同在家中等待。? 第二十七章 秘密不秘 合同的甲方是本地的善宏医疗器械有限公司,企业法人魏之善,乙方是位于云南大理的一家中药制药厂,企业法人吉达龙树。 合同的签订日期是09年1月22日。 也就是说这份合同签订在去年春节前夕。 “魏总生前最近几个月有没有感到有那些不一样的地方?”夫妻之间,感情再不好,联系也多过旁人。 “我……”自从几年前看到那本写着雷他定药物的日记,九菲感觉自己每天都是在丈夫魏之善面前演戏,即便后来把宋雨介绍到身边,也是有意分散他对自己的注意力。 “他有什么不一样地方?”疑惑着重复着杨军的话,九菲陷入沉思,用手弄一下前额的头发,慢慢的说:“清明节那天,一起到陵园扫墓,回来路上,他接到一个电话,说什么‘不高,就怕他不张口’什么的,挂断电话之后他还骂了一句不要脸什么的。” “对方的声音你听得到吗?” “男人的声音,很熟悉,但不知道是谁。那天回来之后我们路过生态饭店吃饭,那时我还不知道生态饭店和他有关系。快结束时,郑云飞过来和他说什么已经谈好了,给出五个点之类的话。离开时他建议郑云飞把他独自经营的废铁收购站处理掉。” “郑云飞当时什么表现?” “很高兴。我不太注意他们之间那些贼眉鼠眼的交头接耳。”九菲蹙着眉头。 “这些天接到过郑云飞得电话吗?”杨军想到生态饭店合同到期自动续接,郑云飞无论如何也得给九菲说一下。 “没……”话音没落,门外响起敲门声,九菲看一眼杨军,起身开门。 来人竟然是郑云飞。 杨军发现郑云飞进屋看见自己在场露出吃惊。 “你们……”郑云飞眼光在杨军和九菲身上快速得来回。 “正在谈你,坐下。”杨军对郑云飞指指自己对面的沙发。 郑云飞疑惑不安的看一眼九菲,慢慢坐下了,身体微微的偏离杨军。 “您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吗?”九菲对郑云飞客气的问。 “我,”郑云飞瞟一眼杨军,又盯着九菲下定决心一样,长出一口气说:“之前我和魏总商定生态饭店这次合同到期,我不再续约。那个时候他答应我这边装修工程结束,把我弄到云南那边去做。现在,现在我不知道云南那边到底怎么样,这边我还干不干啊,毕竟这些年一直是魏总给我吃喝……” 郑云飞的话,让九菲心头一震,杨建民说魏之善和云南签订合同的事情是公司机密,那郑云飞这个类似社会混混的人又怎么知道的呢。 “魏总让你到云南那边做什么事情?”杨军问。 九菲紧绷着嘴唇,双眼紧紧的盯着郑云飞的脸。 “不知道的。魏总这人一向谨慎,事情不到开始他不会透露的具体事宜。” 九菲心中的火苗一下子灭了。 感觉丈夫生前设了一个这么大的局,此刻真的让她有点无从下手。好不容易拉拢公司副总赵初一如既往的为公司发展长久做事,这边却留下这么一个担子,别说是年纪尚小的女儿,就是自己辞去单位的工作全力以赴也承担不起。 “不过,魏总对云南那边很有信心的,说发展后继要上市的,让我把这边的废铁收购站买了或者转了,到那里去做。” “他说过生态园怎么办了吗?”九菲紧张的问,杨军感觉这也是自己的问题。 “没有具体的说过,不过魏总用人不疑,我个人感觉他对赵副总是很信任的。” 这个答案正合九菲心意,继续问:“赵副总知道魏总在南方的事情吗?” “这个我不清楚,毕竟我和赵副总又不太熟悉。” 杨军想起财务人员杨建民,难道他还不是死者生前最信任的人吗? “你和魏总是怎么认识的?”看着比自己年轻一些,言谈举止间满满的市井流氓习气得郑云飞,杨军好奇的问。 听到这个问题,对面沙发上的九菲也坐直了身体。 “早些年,魏总开始建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当时的地面上还有一些奶牛养殖户,他们也签有临时土地租用合同,不愿搬走。魏总急于开工,就让我对他们……对他们说说好话。”郑云飞说完自己都尴尬的笑了。 “你当时也是养殖……”杨军自然理解他口中的“说说好话”。 “我在旁边弄了个废品收购站。有一天魏总他们把车停在我门口,我和他聊了几句,他还鼓励我以后只收废铁。他后来说当时一看到就喜欢我了。” 九菲身体重新靠回沙发,失望之情不言自表。 “后来工程建设开始,魏总用了我兜售的沙土,水泥和灰料。那个时候我们就很熟了,他一直把我当兄弟看的,建好后直接把生态饭店委托我经营。”郑云飞满脸自豪。 “你刚才说你这边的装修工程是哪里?” “就是市二院新院区的病房大楼啊!”郑云飞不以为然中夹杂着骄傲:“这个大笔生意也是魏总介绍我做的,就想让我从收废品上慢慢转行。” 九菲微微一怔。 “魏总对你真的不错。”杨军鼓励似的说。 “是的,魏总以前就是从第二人民医院辞职的,他很厉害的。”郑云飞显然不知九菲也在二院上班。 “你和魏总公司的杨建民认识?”九菲小心翼翼的。 杨军却从她语气里听到了急切的试探。 “认识,他那人,哎~”郑云飞看一眼九菲,低头对着自己的腿拍打两下,不说了。 “怎么样?他这人是不是……”杨军不想冷场,知道眼前这家伙对魏之善的了解绝不是一星半点。 “杨建民和那个赵zhuxi是远房表亲,以前仗着这样的关系到处显摆。他这人两面三刀,小人的狠。”郑云飞满脸轻视。 九菲眼光掠过杨军,遗憾的对郑云飞说:“魏总他以前在家也夸过你,只是我们一直无缘得以相识。” 这句话很起作用,郑云飞一扫刚才提起杨建民的不开心:“魏总说我记忆力好,悟性很高,很多事情一点就通,要不是文化水平低,就直接把公司交给我管理了。就这,魏总也打算培养我的……” 郑云飞语气还是低了,不由自主地叹口气。 感觉他欲起身,杨军安慰的说:“没关系,九总接管公司还是要用人的。对了,这两天,你见过杨建民没?” “没有,他和我也不对付。”郑云飞站起来继续说:“我今天就是来问问,生态饭店的事情您考虑一下,停业时间长了会影响生意的,我这两天已经把废铁收购站转让了。” “这两天事情太多,我考虑一下,我们等两天再谈。”九菲真诚的回答。 送郑云飞出门,九菲转身拿起因郑云飞到来收起的那些合同,突然对杨军说:“赵初难道真的对这些一无所知?” 看着九菲手中的手机,杨军点头同意电话问问。 正拨号,沙发旁边的座机响起:“哎呀,朱院长您好!什么?好的,好的,明天我按时参会。” 九菲医院院长朱四龙打来的,放下话筒的那一刻,九菲楞着了:“那天,去陵园路上会不会就是我们医院院长朱四龙?” 朱四龙?! 这个名字让杨军既熟悉有意外。熟悉是前几天曾经想过他,意外是没想到他这个时候打电话进来。 “通知明天去医院开会吗?”杨军反问,脑海里翻腾着最近有关朱四龙的所有信息。 “是的,明天省妇科协会在我们医院举办,他打来征求我的意见。” “葬礼那天他去了吗?”杨军自信自己没见过。 “他一早就去了,医院早晨交班时间早,可以理解。有什么疑问吗?” “平时这类信息也是他通知你?” “不是。”九菲这才表现出意外。 “单位有人把他和魏总联系在一起议论过吗?” “有一次中层开会,单位内科主任和我提起,说我们单位这些年从南方台山医科大学引进的眼科专家团队,每年都要向外支付几千万的相关费用。这些费用不是直接拨到对方账户,而是要通过魏总的公司中转。我知道,他公司这些年和台山医科大学的确有业务往来。” “这些话为什么以前不说?”尽管明白九菲以前更多的是在把警方往她父亲案件上引导,杨军还是情不自禁的问。 “以前更多的感觉他怎么样都是咎由自取,现在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为以前对他的诅咒赎罪。” 这句话很九菲。 第二十八章 再进舞风弄影阁 妇科协会研讨会九点钟开始,作为协会副会长的九菲在会议上做了简短的发言后走出会大厅。 室外等待的院办主任走了过来:“九主任,朱院长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九菲答应着,脚步却在迟疑。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要发生。 什么也没有! 推开虚掩着的院长办公室门,朱四龙客气的从那张墨红色的办公桌后站起来,接热水杯递到九菲面前,一同坐到沙发上。 “这段时间九主任辛苦了。” “谢谢院长关心,本想着事情忙完就来上班的,可现在,您知道……” 朱四龙侧身说到:“不着急,你原本定的就是外出支边,就趁这段时间好好调整一下。如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姑且不说魏总生前和我私交不错,凭他这些年为了我们医院发展做出的贡献,我真心的想为你做些什么。从某方面说,魏总他的英年早逝也是我们医院的一种损失。” 自从知道父亲的死和丈夫魏之善没有什么联系,九菲心中对丈夫的内疚,就像春天暖风后的土地,稍不留神就会冒出草尖。此刻,听见朱四龙这样谈起魏之善,内心忍不着风动潮涌。 “公司那边……一切都还好?”朱四龙看着九菲,慢慢的说。 就这几个字,像根无形的线把九菲拉醒了,朱四龙这次谈话绝非领导对员工问候一样简单。 “公司那边幸好有赵副总尽心尽力的做着,不然我真的无法帮之善守着他辛苦这么多年的公司了。您清楚,为了公司的发展,这些年之善他……”九菲哽咽了,擦泪时蓦地想起与杨军昨天的交谈,遂悲伤的看着朱四龙:“以后还请院长您对我多方位不舍吝教。” 这句话像细雨,朱四龙的面容瞬间滋润:“私企里面不像我们单位这样拥有庞大的后勤退伍,他们那里个个都是精英,只要按部就班的工作就行,你完全没必要操心着急,真正的大公司有几个是老板天天盯在那里的,这一点你以后真得好好学习魏总以前的管理经验。” “嗯,不过公司财务人员这两天不知道为何联系不上了。”九菲无助似的试探着。 “哦,报警了吗?” “没有,公司里人去找了,邻居说他可能带着老婆去哪看病了,反正公司最近也不忙。” ”嗯,也是。”院长嘴角松弛下来。 办公室外正好有其他人敲门,九菲站起来对朱四龙说:“院长,要不您先忙,有时间我再来。” “好好,心理压力不要太大,有什么事情一定记得联系。” 从行政楼下来,看到医院工会zhuxi梁玉春。 像不期而遇,又像刻意等待。 九菲知道,梁玉春是丈夫魏之善从小到大的同学,宋雨当初能进到工会也全凭魏之善在她那里的人情。同在一个单位,自己和她交往不多则是因为她的另一个身份,赵慧颖的闺蜜。 “九菲,你还好?” 也算熟人,用不着客套。 “不然怎么样呢?”九菲少气无力。 赵慧颖的缘故,九菲以前在她面前讲话会有违心,但此刻绝对是真。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没有拒绝的理由,九菲点点头,跟着上了她黑色的大众汽车。 轻车熟路的,梁玉春带九菲上了位于郊外的生态疗养院内的舞风弄影阁。 九菲前脚进去,转身发现梁玉春启动玻璃墙。 “呵呵……”看着梁玉春熟练的操作,九菲发出轻笑:“说,什么事情?” 跑到这个地方,九菲感觉到梁玉春下面的谈话是和赵慧颖有关的。 “能不能不起诉赵慧颖?我知道这些年她对伯父和你都做出了不该做的事情,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对你说出这样的话……” “给我一个充足的理由。”没想到她开门见山,九菲不动声色的回答。 “赵慧颖和魏之善他们两人有一个孩子,男孩……” 这句话像晴天霹雳,传入耳际的那一刻,九菲不由得后退两步,跌坐在墙壁周围原色的竹木凳上。 “不过,魏之善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九菲感觉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在你们结婚之前,赵慧颖就怀孕了。“ “她……她有这么傻?”九菲脱口而出,似乎忘记了自己所指的是赵慧颖,自己痛恨了二十多年的女人。 “你也这样认为?!”梁玉春面露喜色的看着九菲,继续说:“他们俩那个时候真的非常相爱,赵慧颖曾经跪在你婆婆面前哀求过,不知为何你公婆就是看不上她。你和魏之善结婚后,赵慧颖的父母发现她怀孕了,强迫她到医院打胎。赵慧颖以死相逼,她父亲迫于无奈给她找了一个可靠的男人很快结婚。孩子出生后,男人也知道了真相,两人就悄悄办了离婚手续。为了孩子真实的身份不外泄,赵慧颖出钱送男人去了英国。” 怪不得这些年自己一直不曾听说赵慧颖丈夫的事情。 但何梁玉春脸上的喜色让九菲很快想到朱四龙那一刻的嘴角松弛。 难道今天自己命遇小人? “单身女人带着孩子生活真的不容易,她父母建议把孩子还给魏之善和那个男人一起出国,她拒绝了,就为了可以经常看到自己爱的男人魏之善。直到你公婆离世,赵慧颖利用自己父亲的影响帮魏之善的新公司赚了第一桶金,他们这才又续前缘。说句公正话,没有赵慧颖的扶持,魏之善的公司根本发展不到今天的规模。作为局外人,很多时候我都说不清你们三人之间到底是你横刀夺爱,还是她无耻插足?” 横刀夺爱这个词第一次被别人这样用在自己身上,九菲脑袋发懵,百口莫辩。 “赵慧颖的母亲因为她的婚事气的心脏病突发,很早就去世了。他父亲离休后也躲到老家离她远远的。这些年你比她幸福多了,最起码你是魏之善光明正大的妻子……” “一个女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无视别人的尊严,今天的结果是她罪有应得!你竟然还替她强词夺理,不觉得好笑吗?” 九菲反驳着,不想和梁玉春谈下去,站起来准备离开。 “不好笑,你丈夫魏之善事业蒸蒸日上,还找了个新的情妇,不但把她人一脚踢开,还把她的钱也洗完了。” 什么? 简直是血口喷人,还在挑拨离间,摆明了司马昭之心。 想起那天在这里杨军谈起赵慧颖和常勇的事情,九菲不想和一个局外人多费口舌,双眼紧紧盯着梁玉春,义正言辞的说:“他们之间的感情与我无关,但请你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如你所说,赵慧颖这些年一直爱着我丈夫,两人之间还有一个男孩,当年不说我理解,那这些年呢,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少吗?为什么不直接把孩子带到父亲面前?” “因为他是个残障,以前只认得姥姥,现在只认得姥爷。一个连母亲都认不出的孩子,她如何带得出来?” 一盆凉水迎面浇下,冰凉的窒息感紧紧的束缚着心脏,四肢很快因为血液流动减少而发麻。 感觉有点头蒙,九菲伸手扶着玻璃墙。 这些年来,‘赵慧颖’三个字是自己最不愿意听见看见,甚至不愿意想到的,它像黑色的洞穴无声的吸走自己的幸福和安全。从小失去母爱的自卑,不止一次的让自己面对丈夫夜不归宿,和赵慧颖自以为是的飞扬跋扈时,变得犹豫又迷茫。作为女人,面对没有温存的丈夫,为了所谓的不在乎,拼命的追求事业的增上,把一次次血淋淋的手术和一声声的新生儿哭喊当成心井壁上的青苔,遮挡不见天日的潮湿与伤痕。 但,此时,心壁上青苔脱落,风进来,光进来。 虽然还是冰凉,却泛起涟漪。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九菲犹豫了。 “我不明白你口中的魏……我丈夫洗了她的钱,是怎么回事?” “你的丈夫,魏之善先生把这里全部抵押,投资云南一家制药厂。这里,”梁玉春伸出胳膊往外一挥:“这里这么多土地当初可是赵慧颖利用她自己的人脉关系拿下的,虽然地面设施都是魏之善出钱建的,但他的钱……” 九菲明白了,杨建民口中所谓的合同不但不是机密,甚至是很多人都了解的事情。 “赵慧颖不是傻子,开始的时候没有提出抗议,而要在我丈夫死后让你对我讲这些,难道我在你们眼里就是白痴?” “这就是赵慧颖的悲哀!今天是我主动来求你,放过她!” 望着梁玉春满眼的期待,九菲内心五味杂陈,想起先前在杨军在墓园外和自己说过有关人性的话题,深知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并且付出代价,谁都不例外,也没人能例外。 最终,没有回应梁玉春,深深呼吸后,九菲转身离开……… 第二十九章 四面楚歌 与梁玉春不欢而散后,九菲一个人漫无目的在生态疗养院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一片杨树林前。 高大密集的杨树依然苍绿,泛着白色的树干直直的挺入云天。 蓝空如洗,白云飘飘。 偶有翔飞的鸟儿飞过,更显天的高远与辽阔,园子的寂静与疏廖。 紧挨着杨树林的是一片菊花,一簇簇芳姿淡雅。矮小朴实的白菊,挺拔摇曳的黄菊,风靡妖冶的紫菊,夺人眼目的墨菊,无一不清香馥郁,傲娇如霸。 九菲慢慢走过,看一名拿剪刀的老年人正在修剪。 “菊花好漂亮,是你培植的吗?” “是啊,今年天干,菊苗前期受亏,发的不太旺。” “这还不旺吗?” “要是旺起来土地就遮满了,一眼望去,只有绿叶和花朵,那才好看。” “那你干嘛还剪去那么多?” “立冬还早,现在刺激一下,短时间内就会发出新苞,霜天加以覆盖,不耽搁欣赏。” 看是摧残,实际深含他意。 这一念的升起,一道光照亮脑际。 梁玉春求情,本应该避开赵慧颖和丈夫之间感情纠葛,却反行其道大肆渲染,甚至不惜说出赵慧颖保密这么多年孩子。 目的呢? 挑拨自己和亡人魏之善的关系,也增加自己对赵慧颖的恨。 自己父亲的车祸真相得以还原,赵慧颖最多是个谋划者,教唆杀人罪不至死,况且她一定会有无罪辩护。 日后,如果自己上诉的话,意味对赵慧颖揪着不放,那么她就很难短时间就从监狱出来。 如果赵慧颖长时间不在外面现身,谁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呢? 自己吗?! 显然不是。 “九总这是进行实地考察吗?” 杨军的声音从对面竹林中传来。 “你怎么来了?” “听说这里在招租,来看看。” “要招租?谁说的?” “这里的经营者梁富春啊!” 九菲突然有种心急如焚的感觉,催促杨军把自己尽快送回公司。 “生态疗养院魏总当年委托给了何人经营?”一见面,九菲对着赵初问。 “你们单位工会zhuxi梁玉春的弟弟梁富春,魏总以前带我和他们一块吃过饭。” 果然如此。 “他的合同是不是到期了?” “就这几天,只是他以前违反合同,把一部分房屋又租了出去,魏总明确不再给他续约,可是现在……” “如果现在掌握着合同的财务杨建民不现身,那么原来的合同也就会自动续接。”九菲看着赵初说。 “应该是这样!不过我们可以根据合同附加款项走法律程序终止。问题是现在终止我们手中也没有合适的人去管理。”赵初看着九菲,为难的说。 “你刚才说魏总原先不打算再和他续约,如果不续约了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怎么办?魏之善生前有交代吗?”杨军插嘴。 “说过,结合黄河湿地改造,主打自然回归理念的休闲与疗养,揉进健康和环保概念,引领新的消费。这些产业的产权魏总生前已经转到女儿魏莫名下。” “为什么又拿它们抵押贷款呢?”九菲不解的问,连呼吸都变粗了。 “贷款是为了内部改造,设施升级毕竟需要钱。也是为了让常勇知道,免得他继续狮子大开口。” “难不成魏总是为了保护赵慧颖才这样安排?”九菲又是一个心惊。 “怎么会?应该是为了改产故意抛出的话题,改产权实际上是向其他人再一次明确这些财产的归属。” 杨军突然插嘴问:“根据公司当初和梁富春签订的合同,他有权出租生态疗养院内的部分房屋吗?” “合同上写的有,不能!” “那云南那边的投资是怎么回事?”九菲接着问。 “那边虽然签过合同,但人家属于国有资产,领导换届后,还需要进一步商谈。目前双方都有意搁浅,没有进一步跟进的意思。所以这个事情对公司来说意义不大。” “魏总以前资助杨建民儿子读书的事情呢?” “这些年魏总是在一直资助,但杨建民似乎胃口越来越大,加上他儿子接近毕业,魏总两个月前已经停止了对其金钱上的资助。但是刚才新来的财务人员昨天发现,有一笔五十万的钱又转移到以前对杨财务儿子资助的账户。” 九菲感觉自己似乎入了杨建民的套,幸亏公司对财务急务支出的资金额度有限制,不然杨建民转走的何止五十万。 即便这样,他很明白自己依然逃不掉法律的严惩,何必自掘坟墓? 还有那天,跑到家中神神秘秘的讲那些很明显是在提醒,难道他早知道梁富春的预谋? “那赵总,你感觉杨建民这个人会在暗地为我们挖沟吗?” 九菲迟疑地看着赵初。 “他胆小心眼多,也可能是生活所迫,他又贪婪。他是……” “杨建民就是赵慧颖安排在公司里面的间谍。” 赵初话没说完,杨军接过话说:“赵慧颖让他来公司的目的就是帮看公司财务的。去年底魏之善和赵慧颖两人对那里进行了财产清算。杨建民知道清算后赵慧颖就要和那里彻底无缘,遂鼓动赵慧颖去争土地使用权。魏之善知道后要从公司赶走杨建民。” “你们找到他啦?”九菲吃惊的问。 “没有。是我从赵慧颖那里得知的。我想了解一下,魏总把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抵押贷款是用什么做担保?银行并没有你们公司递交的抵押申请。” 九菲双眼紧紧的盯着赵初。 “魏总以前没说过,毕竟款项还没到手。我不知道。” “我们已经查到他所谓的在云南那边的投资实际上还没有资金注入,会不会是魏之善生前对外宣称的噱头?以你们公司现在的力量,投资生态疗养院根本不需要贷款。”杨军明确的说。 “这个具体的事宜我不清楚,我以前工作重点在医疗设备这块。” 九菲发现赵初说这话有点含糊。 杨军继续说:“已经查明,梁富春承认自己不想中断对生态疗养院的经营,谎称出租只是一种招商手段。但的确不知道宏善公司财务人员杨建民的去向。” 九菲感到自己懵了,想起杨建民给自己的那份合同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已经注入资金两个多亿。这边贷款如果未操作,那么投到云南的那么大一笔资金哪里来的呢?赵初刚才说现在双方并没有推进到这一步,是真的不知还是有意隐瞒。 这些会和丈夫魏之善的死有关吗? 就在此时郑云飞打来电话,说自己想好了不想再经营生态饭店,也不想去云南做什么事情了,家人都在这边,本身又没有什么技术和能力,就是一个收废品的命。 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前几天跑到家里的请求态度大相径庭。 人各有志,强迫不得。即便知道郑云飞说的是假话,自己也不能对他追问。 坐在沙发上,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九菲感觉很多双眼睛在黑暗里朝自己炯炯发亮,眼睛背后是一只只拖着长尾巴的饥饿野狼,它们已经闻到自己的无助和脆弱,迫不及待的等着自己倒下的那一刻扑过来,用它们尖利牙齿刺破自己的喉咙,喝干净自己的血。 自己呢? 太累了,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有气无力得像苟延残喘的暮年。 “看起来有一只手在幕后操弄着。”杨军正感慨,接到电话匆匆走出公司。 “赵zhuxi和常勇两人都已经在看守所,虽然还没审判但也不至于还派人在外面搅乱。应该如杨科长所说,还有一只不曾露面的手在试图操纵。”? “会是谁呢?”九菲对赵初不解的问。 “我了解到的都是魏总关系好的熟人,而且他们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赵初面露难色。 “难道是他?” 九菲突然瞪大眼睛,惊惑地说。 第三十章 暗影闪烁 一个名字的闪现,九菲瞬间感到一股凉意顺着脊梁骨悄然攀爬,强装镇定的问赵初:“你知道王敏杰这个人吗?” “不知道。” 是的,你不知道,但王敏杰的前夫赵晓六你肯定知道? 这句话,九菲没敢说出口。 赵晓六是九菲丈夫魏之善舅舅的儿子,比魏之善小两岁。之前,这对关系较好的表兄弟经常来往。 九菲第一次认识赵晓六是和魏之善结婚那天。 忙碌的婚礼终于结束,魏之善陪着九菲从酒店走出,一位身材高大,英俊帅气的男人开着一辆黑色的捷达汽车停在面前,摇下车窗,对她喊到:“新娘子上来,我先把你送回家。” 九菲一听这话,知道来人应该是丈夫魏之善的亲戚或朋友。 魏之善打开车门,微笑照顾着九菲坐进车里。 当时天已黑,魏之善的家住的地方路灯昏黄。 男人停车后没有立即返回,而是陪着九菲一起往家走。 推开大门,已然能听到屋内公婆和亲戚们高谈阔论的声音,然就在一霎那,九菲来不及反应,身边的男人竟然一把搂着她的腰,趁势狠狠的吻了她一口。 惊慌不已时,男人对着房内大喊:“大家开门,我把嫂子先送回来了。” 房门被打开,里面明亮喜庆的灯光照在新娘子羞涩的脸上。 沙发上的人都站起来,争先恐后的对着九菲夸赞和祝福。 满脸幸福的婆婆拉着九菲的手,对屋内所有人一一做了介绍。 结束时,那位送九菲回来的男人,扶着九菲的肩膀,把脑袋贴着九菲的脑袋说:“还有我,赵晓六,之善的表弟。” 众人都笑了。 九菲满面笑容的挣脱赵晓六走到婆婆身旁,弯腰对一个小女孩说:“你这么可爱,叫什么名字?” 甚至听不清女孩在说什么,九菲一把抱着她走进自己的卧室,反手关上门。 半年后,再遇赵晓六,是他们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 那天淬不及防的,赵晓六上前抱着站在魏之善身边的九菲大声的喊道:“嫂子,我可想你啦!” 感受到他手臂的力度和闻到他凑上来的口气时,九菲伸手拉着丈夫的胳膊,奋力挣脱。 感受到拒绝的赵晓六后退一步,夸张着对魏之善说:“哥,我发现你结婚后带福相了,这都是我嫂子的功劳啊。” 从那一刻,九菲清楚除了自己,没人感觉到赵晓六在对自己图谋不轨。 赵晓六高中时,因为同时和几名女同学谈恋爱被学校开除。 走上社会的他,不安于父母安排的五金配件厂上班,拿上父母给的两千块钱跑一趟广东,回来之后做上了小商品贸易。头脑灵活加上能言善辩,没有几年就成立了一家贸易公司,贸易对象也从最初的磁带,刮胡刀一类的小商品扩展到手表,相机和小电器等。那些年,南方养殖业正从朦胧到光明,善于抓着机会的赵晓六不遗余力的达干几年。等到魏之善大学毕业,他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大款。牛皮挎包,大哥大,bb机,指头粗的金项链是他日常标配。 所有亲戚朋友中,没有他聊不熟的人。察言观色又出手大方,让他在周围人眼中有很高的地位。 九菲明白,对这样的人,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好在自己日常工作中加班不需借口,所以赵晓六结婚的婚礼也没有去参加。 即便这样,两人依然有错不开的碰面。赵晓六总能在九菲的刻意躲避中,见缝插针的对九菲进行眼神挑逗。 公公去世葬礼前夜,九菲独自一人时,猛然发现赵晓六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贪婪的眼睛像肆无忌惮的毒蛇,正紧锣密鼓的酝酿着对自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攻击。 九菲知道,此刻身边别无他人。 就在赵晓六的手伸向自己腰部时,九菲抬手给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 像被激怒的恶狼,赵晓六跟在九菲身后,玩世不恭又厚颜无耻的口气:“早晚有一天,你是我的女人。” 感觉到他越来越近,准备再一次举手时,丈夫魏之善从外面走过来。 赵晓六听到魏之善的脚步声,立马说:“嫂子去回家休息,我陪哥一块儿守灵。” 时至今日,好多年不见,偶尔听说也是他财富积累的同时,事业涉猎越来越广。 记得丈夫魏之善活着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家中说起赵晓六愿意和他一起投资中成药的生产。 可是,魏之善意外去世这么大的事情,在亲戚朋友间也引起很强烈的震动,不见赵晓六现身已属异常,他竟然连最后的葬礼都不曾参加。 也许当时太忙碌,眼下这个发现把九菲自己也惊呆了。 身强体健的丈夫骤然去世;经营良好的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突然被抵押,沦落到一个被人恶意侵占,一个无人擦手;发展有序的医疗器械公司财务人员突然不见;远方签订的投资项目投入两亿多资金无人知晓…… 这一切像真菌,悄无声息的附在皮肤表面,一旦发现已经皮肤突变,奇痒不已。 哪里有什么意外,根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险。 “终有一天你会后悔嫁给他。”赵晓六的话在耳边响起,也就是说他早已知道自己婚姻的内幕。 但是,这些年自己和赵晓六并不怎么见面,如果那只幕后的黑手真的是他,操作这些并非难事。 事已至此,他怎么还会如此沉稳?! 那他又为什么伤害从小一起长大的魏之善呢? 九菲自感自己在那个浪荡男人面前并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 “九总,您喜欢的云雾毛尖。”赵初递过来新沏的热茶。 “最近新产品的铺展顺利吗?”九菲接过茶杯问。 “新产品的铺设没问题,毕竟我们是国内独家代理。但……” “怎么啦?” “我上次给您说的骨科手术耗材代理,我们公司失去了先机,一家新成立的公司以高于我们百分之三的代理费拿到国内独家代理,这方面我们也算出师不利。” “没关系,或许我们真的不该涉猎其间。”九菲安慰着。 “那家公司来势汹汹,我们所有的运行项目都和他们重叠,他们比我们还多出的恰巧就是精品耗材。” “这家公司哪里的?” “本地的,前几天还明目张胆到咱公司这招人呢。” “公司名字?”九菲吃惊了,脑海中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赵晓六。 “这是他们老总的名片。”赵初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印制精美的卡片。 “你认识?” “他昨天到家找我谈过。” 九菲强按着砰砰的心跳,接过赵初手中的名片。 烫着金色字体的“赵晓六”三个字像会跳舞,很快变成那张浪荡不羁的脸庞,无赖一样盯着九菲,耀武扬威的炫耀着:“怎么样?我说话算数哦哟!” 一阵眩晕袭来,九菲用手支撑着脑袋。 “没事,您?”赵初关切地问:“其实,您不必在意,行业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我们有自己经营的方式,市场不会只让一家独大,没有他也会有别人的加入。好在魏莫已经毕业,只要公司在,我会努力坚守到底。” “谢谢!” 九菲担心的不是赵初的去留,而是自己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 要把这一切告诉杨军吗?如果查出丈夫的死真和赵晓六有关,不仅让死者安息,也可以让公司和自己眼下一切障碍土崩瓦解。 告别赵初走出公司,准备拨打杨军的电话时,手中的手机响起:“嫂子,好久不见,能否赏脸让弟弟陪您喝杯茶?” 像一只绕着自己飞了一阵子的苍蝇,如今又趴在自己的饭碗边。 九菲忍着恶心,强作镇定:“既然盛情难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谢谢赏脸,那我借花献佛,就在哥哥的舞风弄影阁为您备下薄茶一杯。”? 挂断电话,九菲暗思:事已至此,何不看你到底出什么招。 第三十一章 乱象迷眼 “嫂子?!我现在可以不叫你嫂子了吗?”依然是令人作呕的腔调! 狗改不了吃屎! 九菲心里骂着,不动声色地看着舞风弄影阁内和以往迥异的环境。 这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周围厚厚的玻璃升到六七层处。 置身其间,既有了闹中取静的闭雅,又不失风过树梢的喧嚣。 亭阁中间空地上,新添了一张和周围凳子色差不大的原型木桌,桌子上手腕粗的竹节筒内插着一只红得渗血的玫瑰,一把深红色的沙壶,两只寸许小圆杯,杯内冒着热气的浅绿色茶水,盈盈搓搓。 桌子不远处一个泥瓦小炉内炭火正旺。 “你可以骂我狗改不了吃屎,无所谓!嫂子你,又不是屎。”赵晓六看一眼披风站立,面色沉寂的九菲,从一旁的凳子上站起来,把目光凑近九菲,和她直视着:“坐,你还是我嫂子。” 说完,赵晓六弯腰双手捧起一只茶杯递到九菲面前。 九菲从鼻孔发出轻微的“哼”,接过赵晓六递过来的茶杯,抿嘴浅尝:嗯,果然是上好的云雾毛尖。 “怎么样?弟弟我的茶水里没毒?” “也没听说这个大家族中有日本人的后代,不是吗?” “原来在嫂子的眼里,我的行为等同于烧杀抢,资本本身就是巧取豪夺的游戏,但我绝对不做谋财害命的勾当。” “这么说我今天不但可以安心的喝茶,还能顺便为我家魏莫,在赵老板面前讨个生路。” “如果哥哥泉下有知,定会为你的行为感动得痛哭流涕!”赵晓六夸张的说着,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九菲的眼睛。 自从踏进舞风弄影阁,九菲感觉自己有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无畏,讨厌着赵晓六的油腔滑调,少不得依然和他套近乎。 “姑妈她老人家还好吗?”魏之善的姑妈,赵晓六的母亲,年近九十,依然健在。 “托嫂子的福,我妈她身体健康的很,吃饭嘛嘛香,就是最近不停的唠叨着让我替哥哥报仇。我对她说,嫂子和警察们正在努力让哥哥的死因真相大白,惩办凶手。她老人家就是不依,说嫂子你一个女人,难免被警察占了便宜。嫂子,你认为我哥这仇到底是报呢?报呢?还是报呢?” 九菲听后气不打一处来,明里暗里感到赵晓六先发制人,倒打一耙。想着自己来的目的,突然哽咽着说:“感谢上天,这世上还有姑姑和我母女心力一处,我替魏莫一起感谢她老人家了。” 赵晓六重新为九菲添了新茶,慢慢的说:“嫂子不知道,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嫁给我哥那样的人太可惜,不是说他不好,是因为嫂子太好了。我憎恨自己知道舅妈逼着哥哥娶她不爱的女人时,竟然无动于衷,如果我那时多一点好奇心,也不至于你后来受了那么多委屈……” 九菲没想到赵晓六会狐狸一样顺着自己的话,打起悲情牌,立马收拾情绪,端起茶杯,正襟危坐,连杯子放下触及桌面都不发出一丝声音。 外面树影交错,阁内炉火通红,壶内水声鼎沸,冲着盖子发出扑扑的拍击声。 “在我眼中,嫂子不是绕藤附干的小女人,这些年你的吞忍和坚持,更是让我由衷的佩服。” “如今,虽然你哥哥不在,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让你同情和怜悯!” “不敢!我对嫂子是即害怕又害怕,谁让我偏偏喜欢你这种大智若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然女人呢,在我心里,这样的女人冷血理智,可惜最适合她们的职业不是医生……” 一而再的忍,是脾气好。再而三的忍,就是没底线。 九菲一把夺过赵晓六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放在桌子上,双眼紧紧的盯着他放荡不羁的微笑:“上天不会让幸运一直跟随那个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人,待我把趁人之危,不择手段掠夺我们的恶魔揪出来,一切真相就会大白天下。” “这么说你天天和那个警察见面,是为了早日查到给哥哥换药的人吗?” “是的。哪怕他无恶不作,丧尽天良,惨无人性。” “听嫂子这语气,是有所指了?” “是!”九菲对着赵晓六横眉冷对。 “难不成我就是嫂子心中杀害我哥的那个人?” “你不会连心虚的时候都没有?”无论如何,九菲决定当面一试。 “理由呢?我和你一样都有不在场的证明。这一点,我自感和嫂子不谋而合,穿同一条裤子。”赵晓六放下手中的茶杯,把身子往后仰着,满脸都是恶心人的微笑。 九菲突然抓起自己面前的那杯茶,对着那张一直被别人称赞,却让自己唾弃的脸,狠狠的泼去,然后恨不得让自己立即从这个恶心的家伙面前消失,再也不看他。 移动脚步往外走时,看远方斜阳红光,疗养院那一边高高在上的金色阿弥陀佛像熠熠生辉,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无伤。 好在茶水不烫。 赵晓六站起来,看着怒气未消的九菲,从身边包里取出纸巾,胡乱的在脸上擦擦,然后又拿出一张递给九菲:“该打该打,弟弟鲁莽,忘记了嫂子心情不好。” 九菲感觉自己不能再无端的和他消耗下去,接过纸巾抹去自己桌前的水珠,认真的说:“不管是谁,只要他伤害了我的亲人,我都要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亲人?我们两个真的心有灵犀,”赵晓六说出这句话,发现九菲犀利的白了自己一眼,感到自己说辞不当:“对不起,我表达错了,我想说,我们就是为了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无论赵晓六如何表达,九菲都感觉他像一条刚出岸的鲇鱼,光滑得无从下手,连道歉的语言里都噙着浓郁的地沟油味道。但也明白,二十岁就走南闯北、油腔滑调、含虚弄实的赵晓六,不会这么快就一股脑地吐露出自己真实的目的。 果不出其然,不经意的目光掠过,发现正重新装上茶叶,浇上沸水的赵晓六嘴角暗暗浮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赵老板把我邀来不仅仅是让我体会你的禅茶一味?”九菲主动出击。 “当然,”赵晓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主要是想对嫂子说一下,我哥出事的时候我正在国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葬礼的第二天。一下子很难接受这个消息,查看了一些网络新闻才知道确实属实。不瞒嫂子,我这次回来本打算和哥哥商量一些投资后续跟进的事情,哥哥的意外去世让我措手不及,在外面忙乎两个月的事情都要一一通知对方暂停。我本应该早日像那个警察一样到嫂子家中拜访,实在是身不由己,所以……这里也是哥哥生前喜爱的地方,选在这里和嫂子共同缅怀他也不为过。斯人已去的话我就不说了,总之,我真心实意希望嫂子今后幸福的生活。” “希望我幸福?包括趁他尸骨未寒,抢走他的公司吗?” “不,是保护。” “以你明目张胆的巧取方式,保护他的遗产吗?” “嫂子承认那些是哥哥的遗产,对吗?作为弟弟以另外的方式替他继续,完成他没有实现的梦想,有错吗?” “终于承认了,在外抢走客户资源,在内跑到公司夺走人才,搅浑这一大片安静有序的园子,都是你做的?” “在我眼里,嫂子稳重大气,慧外秀中,是真的不理解我的一片苦心,还是早已玲珑剔透,别有洞天?” “你这反口咬人的恶毒与生俱来吗?”九菲面对着赵晓六赤裸裸的强盗逻辑和侮辱言论,恨不得再泼他一次。 然,势单力薄的主人和强大的入侵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难道让我看着哥哥的遗产,被漂亮的嫂子带走一起嫁给别人吗?”赵晓六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举到嘴边浅尝一口,轻轻的说。 “什么?你……卑鄙!”尽管想起“惠安咕咕”曾经的文章,九菲还是无法容忍眼前这个无赖,决定立即离开。 “可以不卑鄙,和我在一起!我高尚给你看看。哥哥所有的遗产我一分不要,而且会保证他后续良好的发展!”赵晓六抢在九菲前面,堵着了门。 “你这个畜生!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你怕吗?嫂子,别告诉我哥哥的死你真的一无所知,那个宋雨难道不是你的计划之一?!” 九菲一愣,很快恢复镇定:“是,我还让她怀了你哥哥的孩子!” “你真可怕!”赵晓六站起来,对着九菲恶狠狠的说了一句,扬长而去。 望着不回头的背影,九菲暗自猜测:公司的困局,会是赵晓六误解自己之后的有意为之吗?? 第三十二章 峰回路转 回过头来,九菲发现赵晓六坐过的地方留有一个牛皮档案袋。 上前拿起打开,心中一惊。 云南某制药公司企业法人持股合同正本,更令人吃惊的是合同上企业法人代表竟然是魏莫。 法人投入资金七点五亿元人民币,占公司总股份的百分之四十二。 原云南制药公司清算后的资产占百分之三十。 合资人赵晓六和朱四龙各占百分之十四。 合同副页显示,合同签订之日企业法人为企业投入发展资金二点五亿元人民币。其余款项竟会在合同生效半年内到账,用于更新设备,产品研发,市场开发及人员储备。 最后的着名是魏莫,但没有签字盖章。 看完合同扪心自问,对此一窍不通,此时找谁问一下才合适呢? 赵初吗? 这份合同和他知道的东西显然不符,说明魏之善生前有意在这件事情上瞒着他,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拿出这份合同让他看,一定不会得到最好的解释。 魏莫此时……怎能挑起重梁,承担大任…… 想来想去,还是只想到赵晓六这个商业经验丰富的十足恶棍。 商海畅游沉浮多年,滴水不漏的老手,正本合同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是故意留下来的! 这个念头的升起,让九菲瞬间觉得自己又被赵晓六这个流氓下套了。 重新坐下为自已倒杯茶,一边喝一边思考:到底要不要再去面对那个对自己讲话处处含沙射影的家伙。 此时,阁楼下面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听就是成年人的。 “哼,这么重要的东西留下,就知道他走不远,还不是想着法子又回来了!” 九菲头故意面朝里面,想看看诡计多端的赵晓六上来后如何开口。 脚步声在门口停止,粗粗的呼吸声有点短促,有点急。 流氓本色…… 九菲心里骂着转过脸来。 眼前是一个个子高高的少年,不,青年。 细瘦文弱,白皙的脸上一双纯澈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九菲。 分不清眼光流出的是害羞,紧张还是害怕。 白色运动上衣后面背着一个军绿色的画夹。 掂着装有色彩粉墨的小桶的左手,一动不动的垂挨着蓝色的运动裤。 脚穿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因为紧张不安慢慢的往后移着。 这一刻,九菲感觉自己成了青年眼中的闯入者,并且侵犯了他的地盘。 “你,你好啊!”九菲主动打招呼。 “啊~” 像被惊了兔子,惶惶中的青年转身跑着冲下去。 腾腾的脚步声有近渐远,直到完全被树梢鸟鸣声和风声替代。 九菲回过神来:绘画的青年,与年龄明显不符的动作,看样子应该是属于智力不正常的那种孩子…… 智力不正常?! 九菲想起那天梁玉春在这个阁内说过的话,顾不得熄灭炉内的炭火,急匆匆地走下舞风弄影阁。 哪里还有人影。 从阁楼下来有东南西北四条路通线不同的方向,每一个路口都没有人路过的踪迹。 太阳早已西下,灰蒙蒙的天空飘起雾一样的细雨。打伞多余,不打伞站一会头发和衣服很快感觉到凉凉的湿气。 考虑是否返回阁内熄灭炉火时,一个身穿蓝色衣服,身材瘦削,微微向前探腰的老人,从高高竹林中间的石阶路走出来。 待到靠近看清对方,两人都楞着了。 九菲认出此人就是那天修剪菊花的老人。 老人显然也认出九菲,迟疑地停一下脚步,最终蹒跚着走了过来。 “在这里面住吗?”九菲看着老人问。 “是啊,是。”明显的逃避应付。 九菲发现,老人临到舞风弄影阁时,扭头看了一下。 “您是在找那个背画夹的年轻人嘛?” “你见过他?”老人停下脚步,吃惊地问。 “你是他的……” 风吹过,竹叶哗哗的响,老人或许真的没听到九菲的问话。 “他刚才下来,很快就不见了……”看老人又往前走,九菲大声喊到。 “乐乐~乐乐~”老人着急了,转身环顾着四周,开始大声的喊。 “这呢!”赵晓六一只手推着先前那个小青年的后背,从另一条路上走过来。 “乐乐!”老人三步并着两步走上前,一把抱着年轻人揽在怀里,拍拍他的后背。 得到安慰的年轻人,孩子一样乖乖的和老人拉着手,头也不回的走向竹林中间的那条石阶小路。 赵晓六看也不看九菲,走上舞风弄影阁。 九菲猜想他上去那拿那份合同去了。 反正那里面的炭火炉子小桌茶杯什么的都需要他收拾。 决定独自离开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哈哈哈……”让人恶心的笑声穿过耳膜,震荡在暮色浓重的空阔园子里。 “没想到你如此胆小,早知道……算啦!嫂子,不问问我有关那个年轻人的事情吗?” 如果刚才还有几分怀疑,赵晓六这句话一出口,九菲已经是百分之百的相信自己的预感了。 “那是我儿子!” 信你的人都在天上飞着呢,九菲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老天爷和嫂子一样的恨我,所以才对有我这样的惩罚,嫂子您要是心中还不解气,尽管对我打骂……” 雨,有点大了,不加快脚步走到门外停车处,衣服就会湿透。 这里好像没路灯,阴天的夜色黑的就是快。 树间的小鸟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争吵,何时全都闭上了嘴巴? 竹子林中叶子哗哗声,杨树林上面阴森森的沙沙声,还有背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从未有过的恐惧,四面漫卷。 九菲越走越急,越走越快。 路被雨淋湿,青苔处稍不留神就会打滑。 很小心,很小心。 “啪!”还是滑倒了。 一条腿跪在地上,裤子发出“哧”的一声,从膝盖上方破到脚边际。 一只黑色的高跟鞋不只是踩空了,还是打滑了,脱出脚,掉在别处。 刀割般的疼痛从脚踝到膝盖沿着大腿神经像上传,用手勉强把鞋子拿到穿上,挣扎着站起来时却失败了。 一双有力的手从背后伸出来,把她扶起。 一言不发又不容置疑的拽着两只胳膊,把她放在背上,大步走出生态疗养院大门。 “我的车在那!” 九菲的手朝前指着。 赵晓六一言不发,朝着九菲白色的宝马车走去。 打开车门,九菲挣扎着下来坐进车里,拿出钥匙想启动车辆。 糟糕,脚完全使不上力气。 右手也着地了吗?不听使唤还鲜血直流。 赵晓六二话不说,又把九菲从车里拽出来,顾不得她的疼痛,把她塞进车后排,自己发动车辆。 单位急诊科,包扎好伤口,医生扭头看着一言不发,灰色西装外面满满的血迹的赵晓六,问九菲怎么回事。 “路滑,摔倒了。” “不是,她是为了救我摔倒地上了!”赵晓六对那些个男医生胡言乱侃后,低头问九菲:“九主任,现在让我把您送回家?” 不容推辞,赵晓六拉过急诊室的轮椅,招呼身边的男医生一起扶九菲坐上去。 扭头对同事致谢后,九菲任由赵晓六把自己重新推到汽车前。 感到赵晓六把手伸向自己胳膊,九菲挣扎着站起来,赵晓六顺势把手按在轮椅上。 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流,进入小区,九菲提前给女儿魏莫打了电话。 车停好,魏莫已经出现在车前。 以为赵晓六会借势离开,没想到竟然帮魏莫一起架着九菲走进家里。 当着孩子的面,九菲平静和气。 长时间不见面,赵晓六站在魏莫面前左看右看,慢慢的说:“不说女儿都会长得像父亲吗?傻丫头,女大十八变,完全变成你妈的模样了,当真不知道你爸爸有多疼你啊!” “叔叔,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弄成这样?”魏莫看着九菲受伤的腿,又看看赵晓六满身的血。 九菲突然感觉那些血粘在赵晓六身上就是一个笑话。 “为了你,我们跟人干了一架。” “这惨不忍睹的模样是说你们一败涂地了?” “怎么会?!”赵晓六说完,从九菲包里掏出那几张合同,对魏莫说:“丫头,过来!在这个地方摁上指印,从今天开始,我丫头魏莫,就是这家未来上市企业的老总了。” 看着魏莫兴奋又欣喜的样子,九菲疑惑:赵晓六这家伙到底摆的什么道?? 第三十三章 秋雨霏霏 “我这有点高哇!”魏莫感慨道。 “有我在,丫头你什么也不用怕!” 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经意间,九菲嘴角流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叔叔呢,就是要跟在你身后,看着你把这些年在外面学的那些商业理论,都拿出来实践一遍……” “这不胡闹吗?”九菲忍不着了。 企业良好发展不仅仅是企业法人个人成就的追求,更是很多人赖依生活稳定的保障和需求。岂能让一个黄毛丫头任意所为? 魏莫把踌躇满志的目光从合同上移开,疑惑的看着母亲。 “经营企业的过程就是追逐利益的过程,最重要的就是摸索中得出最有效、最简洁的盈利模式。不然,设想再细致,规划书再严谨,项目可行性报告再完美没个屁用。”赵晓六看也不看九菲。 “就是。”魏莫小声附和:“要用我独特的经营新理念,融入到老的企业中去,促使它更健康的发展。“ 完了,没出茅庐的魏莫彻底被赵晓六死死把控了。 小小年纪已经失去了独立思考,自由竞争的意识。 赵晓六对魏莫指了指她房间,魏莫懂事的拿着合同走进去。 “感觉我在掌控魏莫吗?” 不是吗? 九菲没敢说出口。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不跟着往前走吃亏的不仅仅是我们这些投资者,还有那里两千多普通工人的利益。如果现在停下来,甚至赔钱撤资,我们都无所谓。但他们输不起,他们盼了很多年,就等着企业可以起死回生,可以踏实的走进工厂上班领工资……” 越扯越远了,是不是再继续下去可以和高尚两个字挂钩了。 “我知道高尚和我没缘分,但你怀疑我对公司所有的用心,认为我在趁人之危……” “哈,不是吗?”九菲冷笑道。 强盗从来不会否认自己的逻辑是不仁慈的。 “嫂子,你以为哥哥不在了,你靠一个赵初就能守着整个公司?就能让它和以前一样的顺利发展?” “一个发展近十年的成熟企业,除了你,谁还敢明目张胆的阻止它的发展?” “你不但天真,还可爱!以前总以为……现在看来是我哥把你保护的太好了。” “什么意思?我有我自己的事业,有我的独特认知和思维,还需要他来保护?” “你的家庭呢?被人虎视眈眈都没有感受到危危可及?难道不是我……我哥一直在保护你?!” “嘁,保护……不可理喻!” “很感兴趣,坚硬如你强大的女人,承认自己弱一点会不会走路失去平衡?” 无耻! “不无耻的都在收集证据破案呢,等他们那里结果出来估计哥哥一手创下的公司早被人瓦解分散了。” “你能把话说得明白点吗?” “没感觉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已经失去控制了吗?非要等到人家宣告主权才会痛哭流涕?也是,爱恨都不会流露的女人,又怎会一把鼻涕一把泪?!” “难道这一切不是你在背后捣鬼?” 强盗的逻辑就是翻云覆雨毫无逻辑。 “是我……捣鬼!不然那里一切早没你什么事了,你以为还可以像今天这样随随便便去舞风弄影阁喝茶?!”赵晓六边说边往外走。 “你把话说清楚!” 一到关键时刻就想溜。 “说得清楚我还让警察跟你一块吃饭?!” 皮笑肉不笑的满脸无赖。 “你……无耻!” 手机响起,赵晓六把挑逗的目光移开九菲。 换种松了一口气:“赵慧颖取保出来了!” “她以前的职场熟人都在避而远之,谁不知道是你跑前跑后操心的结果?” “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么大的一个儿子呢,即便他不开口,我也得给面子。” “无利不起早的商人还需要内壁的光洁吗?” “既然满腹祸水何不借力打力?我问你,公司财务找到了吗?赵慧颖不出来生态疗养院的经营者你能把他赶走吗?” “难道说财务杨建民的躲避是梁富春所为?”轮到九菲疑惑了。 “不,他背后的人你总知道?” “梁玉春?” 赵晓六看着九菲摇摇头,用一根手指往上晃动。 “那刚才合同上……”九菲明白了,不解的问。 “这个份是内部合同,不对外的。对外的只有甲方魏莫女士,乙方云南中药制药公司。” “他不怕被人质疑他投入股份的来源?” “所以他要背后伸手……” “难道你哥哥的死……” 窗外的雨似乎下大了。 赵晓六再一次接到电话,开门离去的那一刻,一股凉风扑面而来。 腿上的伤口还在疼痛。 “这么说九菲伤的不轻?”市公安局刑侦科内,杨军看着徐斌在生态疗养院无意间拍过来的照片问。 “应该是。天太黑,看不太清楚。” “背着九菲的这个男人就是阻止郑云飞继续签订合同,经营生态饭店的人。他想干嘛呢?”张睿看着照片说。 “此人一出现,好像所有的关键人物都安静了很多。”杨军看一眼自己的队友说:“起码说明,此人具有平衡作用。” “是的。”徐斌接着杨军的话说:“死者生前和常勇大量的金钱来往,常勇承认那些钱是自己勒索赵慧颖父亲的,按理说他和赵慧颖应该是仇人,听说就是这个人不但让赵慧颖现在对常勇闭口不提,还主动承担对九副厅长司机的赔偿。还有,郑云飞出来是赵慧颖让对付常勇的,现在郑云飞有远离是非之嫌,废品站都转让了。” “后台倒了,可以理解。”张睿说。 “梁富春不愿退出经营生态疗养院是姐姐梁玉春的意思吗?”徐斌不解的问。 “梁玉春吗?她是赵慧颖的闺蜜,死者魏之善的好友,对!”杨军说到这里想起什么,看一眼身边的两位警员继续说:“她和魏之善那些暗通款曲一下子无迹可查,也算落下一块大石头。但不至于让弟弟对赵慧颖落井下石?” “除非赵慧颖出来损害了她的利益。”张睿说。 杨军恍然大悟:“朱四龙呀,他和单位工会zhuxi梁玉春‘玉龙混杂’,业界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看来他们和赵慧颖及死者之间还有我们没有查到的事情。如今死者生前公司账户都在这了,除了已经明白的医疗设备购买回扣,医院病房大楼装修回扣,人才引进资金暗渡陈仓,也没有别的了。难不成朱四龙想趁着死者去世彻底抹掉账目往来痕迹?又或者都是他背后捣鬼?” “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但他,没有机会了。”局长雷大鹏走进来,看一眼杨军他们说:“刚得到消息,市纪委已经对朱四龙展开行动了。” “贪污受贿已经让他吃饱了,即便是他杀了魏之善,恐怕也不会再承认了。”张睿遗憾的说。 “围绕他的证据有什么异常的吗?”雷大鹏问。 “异常也就是金钱上,仿佛所有的证据链只能存在推理上。”杨军看着局长雷大鹏,无奈的说。 “交叉处呢?” “就是奇怪在这,证据链摆开,人员有交叉的,证据都没交叉。所有嫌疑人里面,活跃度最高的常勇又没有接近死者的证据,和他有联系又接近死者的人只有赵慧颖。他们二人之间呈现的是水火不容的对立性。”徐斌也无奈的给局长解释。 “如果他们不是对立的呢?”雷大鹏看着杨军。 “不对立?”这个问题像闪电划过在场所有人的大脑。 “如果不对立,死者就是他们共同的对立面。”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到:“赵慧颖和死者还有一个儿子呢?” 杨军把新拍的照片递到雷大鹏面前。 雷大鹏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这不是赵晓六吗?他出现两个目的:一,找到杀害魏之善的凶手;二,保护好魏之善之前的财产。商人嘛,可以理解。” “也是他帮赵慧颖的。看来死者和常勇,赵慧颖之间的却有耐人寻味的关系。” “那就继续询问赵慧颖,敲山震虎吗,虽然这山已经不在高了,但余威犹存。”雷大鹏转身离开前,看着杨军说。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杨军看着桌上一堆照片猜测:赵慧颖对死者魏之善的感情……其实早被金钱代替了吗?? 第三十四章 劫后心声 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职业生涯提前结束,而且以这样一种不光彩的方式。 从记忆的时候,赵慧颖就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一位领导,出入都有司机开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接送。 三十年前看父尊子,很小就领略到周围大人对自己尊重,同龄人对自己的羡慕。 但这并不能让人开心。 爸爸妈妈好像一对冤家,一言不合就吵架。不止一次,妈妈当着几个外人的面动手撕破爸爸的衣服。 上初中那年,知道了父母争吵的原因,也知道父亲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住校了,尽最大可能少回家。 比别人多了很多学习的时间,学习成绩自然不差。 父亲每周都会派司机给送来换洗的衣服,不在乎同学们都知道父亲是一位领导。 到了高中,离家远了很多距离,来回依然是爸爸的司机开车接送,有时候也会顺便捎上自己喜欢的男生魏之善一同上学,这是她最开心的事情。 他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哥哥一样的陪着她的孤独伤心时。 和初中不一样的是,周末多了一个一样不喜欢回家的女生。 她叫九菲,自带着一股子骨冷的邪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听说她父母很早就离婚了,父亲为了她不被后娘欺负,一直单身不娶。 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爱护女儿的父亲。 凭什么自己的父亲会是那个样子?! 从那一刻开始,打心底痛恨起九菲。 偶尔回家看到受伤哭泣的母亲,就会想到九菲那张梅花一样傲然的冷脸。 “要不你跟着其他男人跑!”话音刚落,脸上被母亲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 母亲的耳光打不过父亲,打还不到十八岁的孩子绰绰有余。 又一个没回家的周末,刚从司机手中接过两周的换洗衣服。 九菲妖精一样走过来:“我帮你掂,怎么带这么多?!” 躲过九菲伸出来的手,拿着衣服气喘吁吁的往前走。 “你的脸怎么啦?”魏之善过来了,没接过她的衣服,只是和九菲并排站着问。 当着九菲的面,羞辱像被撕开口子的堤坝,一泻千里。 “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小妖精假模假样的说。 “贱货,还不是因为你!”脱口而出,完全没有估计身边另外两人的感受。 金色的秋阳明中带黄,满满的倾泻在九菲身上。 她身影好长,一动不动。 魏之善跟掂着她放在地上的衣服跟在身后,忍不着扭头,看了又看。 多少年过去了,赵慧颖后悔那天的发脾气,如果自己早一点让九菲帮自己,魏之善就不会碰见九菲。 如果没有那天,或许就不会有以后。 那天起,魏之善成了赵慧颖心口上方的看不到的女性喉结,九菲则成了她眼中会燃烧的恨。 魏之善目光每看一次九菲,赵慧颖内心就会多了一道燃烧后的伤疤。 杨军的出现对赵慧颖来说就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可惜这位故知胆小羞涩,无用得像个女孩子。明明喜欢九菲,只会欣喜中远观。 赵慧颖拿着自己的相机,交给身边熟悉的男生,让他们瞅着时机就拍,拍出来杨军对九菲暗恋的所有细节。 一切都为送给魏之善看。 高中毕业,赵慧颖进了开大中文系。 令人悲伤的是魏之善选择了和九菲一样的专业。 然,上天听见赵慧颖的哭泣,把魏之善和九菲完美的录取到不同地方的医科大学。 大学四年,赵慧颖和魏之善俨然一对准情侣,电话书信一样都没有少。 熬到毕业,两人满心欢喜的把恋情告诉家人,自己身为副市长的爸爸什么也没说,没想到魏之善的父母竟然以高攀不起为借口拒绝了。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九菲。 她生来就是赵慧颖命中注定的克星。 有她在,赵慧颖就不会幸福。 偏不,就偏不! 我命由我不由天! 据说是父亲老家的熟人,常勇不知道何时成了赵慧颖身边的哈巴狗,赶都赶不走。 父亲为竞争市长需要增加砝码,常勇他总拐弯抹角的出现在需要他的地方。 九菲父亲的车祸,赵慧颖自感是常勇耍聪明的结果,只不过谁也也没想会出人命。 尽管九菲是妖精。 一只带着妖气的妖精,即便死了父亲,还是把魏之善的父母迷得不分东西。 不顾及身为市长的父亲屈尊俯就去求和,魏之善的父母义无反顾的把九菲那个如假包换的妖精娶到家中。 愚孝的魏之善口头抗议失效后,乖乖的成了九菲的丈夫。 没人知道,魏之善结婚时,赵慧颖怀孕了,怀了魏之善的孩子。 没有那一张纸,一样做他的女人。 父母丢不起人,逼她堕胎。 她抗争不过以死相逼,夜深人静时割了两回腕子。 为了不至于未婚生子,也为了父母的脸面,她同意父亲的安排,嫁给父亲办公室内一个普通的职员。 婚后不久孩子出生,男人露出本来面目,让赵慧颖把孩子送给魏之善。 赵慧颖拒绝了。 男人以此要挟把他们的名誉搞臭,准备抱着孩子四处讲说。 父亲为女儿长远考虑,答应那个男人的要求,派他公费英国留学。 没人想到,孩子长到三岁之后竟然发现智力不正常。 没关系,只要是他的孩子,自己心甘情愿地养着。 感情生活不得志,全部的精力用在工作上,职务顺利晋升。很多人说她沾了父亲的光,随他们去,自感问心无愧。 魏之善事业瓶颈,迷惑中找到她倾述。 就知道妖精没有人性,喝干了血就不会在乎男人是否萎靡不振。 得到赵慧颖大胆的鼓励,魏之善他选择辞职。 站在千禧年的窗口,有了她的鼓舞和支持,他幸运的成了会飞的猪。 很多人把他的成功归到自己对她的帮助,不可否认,有些时机也是他命带的福气。 让一个男人知道放弃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是愚蠢的,也很费心血。 她累并快乐着,普通的凡人,干什么都比妖精慢。 他成功了,所有人都在开心。 除了九菲,竟然开始从妖精转变成了自以为是的学究。 写那么多论文就为一个妇科协会副会长,除了交会费也没见她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贡献。 但,她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女儿,早早的去美国留学。 没关系,弱智的孩子也是心中的宝,被老家的母亲一直带在身边。 拒绝丧偶同事的求婚和母亲发生口角时,并不知道母亲已经生病。 母亲最终没有抢救过来,愧对母亲的父亲退休了。 儿子依然是手心里的宝贝。 魏之善在父母离世后,即便知道亲生儿子的存在,也没有和九菲离婚。 不得不说,妖精也有被上天垂爱的。冥冥之中,命运早已被安排。 年轻时看不透,看透时木已成舟。 就这么过,反正他总在不远处。 “想到过他突然离开吗?”赵晓六不知何时坐在赵慧颖对面。 “还以为暮年来时他会给我说一声对不起。”赵慧颖哭了,为自己的半辈子憋屈。 “失去爱的确痛苦,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和毅力这样追求。最起码,我为你感动。”赵晓六满眼真诚,“站起来做自己该做的是,就当为了孩子。” “生态疗养院梁富春答应退出,谁来经营呢?” “为孩子,我替你经营。你带着他,到美国求学治病。” “她呢?会让我们还继续拥有生态疗养院的股份……感觉魏之善的离去她一点也伤心。”赵慧颖至今提起还是满满的记恨,要不是她,魏之善怎么可能就英年早逝…… “请相信这一切绝非她本意。子非鱼,安知鱼不乐也……”? “你那么爱她,当初为何没娶了她?” “深爱的人不一定拥有,你自己读透了剧本又何必问我。” “她上辈子修炼了什么秘笈,这辈子到人间任意采撷你们这些男人的真气?” “四面危歌毫不自知的女人,不是你的对手。” ”我绝不有意为难她,只要她不对我们赶尽杀绝。“ ”公司财务杨建民是你表哥,他现在去了哪里?“ ”你该问的不是我。“ 赵晓六看着赵慧颖下垂的眼睛,知道自己多说无益,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声音:”有一个人知道,但我不能说。“ 会是谁呢? 赵晓六突然一怔,随后大步离开。 第三十五章 蛛丝马迹 还是来晚了。 办公室内竟然没有人知道院长朱四龙当天的行动踪迹。 典型的纪委人行事风格。 “晓六哥!” 对装修低调华奢得办公室感慨一番要走时,背后传来喊叫声。 这个地方有人认识自己,有兴趣了。 赵晓六停下脚步慢慢转身。 “你是……”一眼认出是医院工会zhuxi梁玉春,但还是伸出右手食指敲着自己的鬓角,装出努力在想的样子。 “我玉春啊,魏总……以前的同学,梁玉春。” 满脸忧愁中露出兴奋,一双不大的眼睛嵌在深深的眼窝内,发出激动的光。 作为一个女人,咧嘴一笑露出粉色的牙龈,整个上半身微微前倾…… 真够掉份子的,竟然被朱四龙当个宝。 不过,身材不错,四十多了竟然还有小蛮腰。 “哦,哦,哦,失敬失敬!梁zhuxi,您好您好!”赵晓六摘掉墨镜,对着梁玉春伸出右手。 一只左手握在自己手中明显的骨糙,虽然面部妆容仔细,绝非养尊处优之流。身上一种淡淡的茉莉香水味,显然国外的高级奢侈品,很名贵。可惜皱纹叠落的脖子处,坚挺的衬衣领子暴露出她地摊般的低层取向,脖子上故意露出的黄色二十四k金项链,不但老气,而且粗俗。 蓬勃发展期的医院工会zhuxi,应该不会太缺钱,这样的装束不像低调中的暗秀,倒像生活背后一团纷乱中虚荣占了上风。 “你来……”看一眼走廊走过的人,梁玉春试探着问。 “哦,我和朱院长先前有约,没想到他临时有事。” “要不到我办公室坐坐?”尽显小心,不吝渴求。 “不胜荣幸。” 果然是心急热切,屁股还没坐稳,梁玉春就关上房门:“你和朱院长真的有约吗?” 瞧这缺筋的脑袋,有这样的配菜,难怪朱四龙大腹便便还不知收敛。 “是的,但他今天好像有事了。” “我们……我们应该见过的。以前和魏总在一块吃饭的时候。” “啊,是,我想起来了,那位经营魏总生态疗养院的人和你是……” “我弟弟,哎呀,关于这件事情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说,”梁玉春从柜子后面拿出两只罐装饮料打开,把一只递到赵晓六面前,压低声音说:“朱院长一两天出不来是不是就完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利用职权没有底线的贪得无厌,和你这样的货色互为密友,不出事才怪。 “你……应该知道?魏总生前把朱院长害惨了。” 放屁!出事了立马往死人身上推,要钱的时候手伸得一个比一个长。 “哦?我哥做事一向谨慎,要不是太谨慎也不至于被人暗算……” “你哥……你说魏总是你哥?我以为你们也就是哥们那样的朋友。” “不错,我们就是朋友一样的哥们。随你怎么说,一样的。”赵晓六说完这句话,对梁玉春笑笑,不带挤眉弄眼的那种,自己都能感觉到假的发涩。 “魏总把这些年和朱院长之间的来往,都记录在账目上,前段时间公安局把账户封了。” “记账是对公司资金最基本的明细梳理,很正常。只是事发突然,他肯定想不到今天这样的结局。不过是些医疗设备购买回扣而已,据我所知,百分之一点五的回扣分三部分,设备科和工会这两地方都会有,到他那也所剩无几了,引不起什么大浪。” “工会?”梁玉春脸都发白了。 这下明白朱四龙为啥让梁富春把回扣全都打在你的账户上。 “你也不必紧张。商人嘛,有些事情之所以做也是为了生存,竞争这么大,求生存本来就是丑陋的。说我自己,每一单生意背后都是黑暗。从看到标书的那一刻,就是暗箱操作的开始,拿到台面的都是过关斩将,十八般武艺用尽之后的带血筹码。如果不是被逼,谁愿意往外输血。你们也不容易,雁过拔毛也是职能部门的丛林法则,里面的人活下去,活的长久,又如鱼得水般洒脱,全看她们是怎么遵从法则游戏了。梁zhuxi,我说的对吗?” “哦,对,对!不过我这个工会zhuxi也就是个服务站,为保证大家应有的权益而设的,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沾边的。” 这个时候开始往外摘已经晚了。 “对了,听说你们和我哥的商业往来,即便有钱也是令弟转过来的,你自然不担心。还听说他这次不打算放弃生态疗养院的经营权,继续干下去吗?” “是谁这么乱嚼舌头?!所有资金来往都是单位财务对接,哪会有我们姐弟之间的事情。至于不放弃生态疗养院的经营权也是没有的事情,只是要立即结束合同,内心不舍而已,毕竟先前经营期间也有根据发展需求投资了一部分,且到目前没有收回成本,魏总生前也没有终止和我弟弟的合同续约。我弟弟还年轻嘛,感觉自己经营一家那么有名的企业也算劳苦功高……” 真会用词!人一旦张狂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更不会敬畏什么仁义道德。 “劳苦功高?我这两天已经对他前一个五年合同期间,所谓的投资进行了排查;在原来的荷花池周围设置几个长条木凳,购置一些钓具,在另立了一个牌子:钓乐;北边挨着黄河湿地围墙绿草地带,增设自由歌唱空地,在草地上摆几个烧烤摊子。不知道是不是他对合同没有细读还是故意为之,这都在违反合同内容,‘不允许经营者擅自更改园内土地和地面设施为他用’这一条,魏总生前没有追究是他仁慈。如今魏总不在了,赵zhuxi现在追究应该来得及?!” “这么说,九菲她不打算清算赵慧颖手中生态疗养院的股份了?”梁玉春吃惊的问。 听说这人是赵慧颖的闺蜜,赵慧颖强势中被动下风,到如今输得惨不忍睹不是没有原因。 “怎么办是他们的事情?见过佃户欺负地主的吗?当然,我知道朱院长和魏总以前关系不一般,梁huxi你又是朱院长的得力助手,魏总在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可能的。如今魏总人走茶凉,但现在作为朋友,我们也不能看着她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哎哟,我这话说多了,我去看看朱院长回来没?有急事呢!” 赵晓六站起来要走。梁玉春尴尬了。 本想打听院长朱四龙的消息,没想到自己被稀里糊涂的黑惨一顿。怎么办?如果院长朱四龙这次真的栽了,没他为自己撑腰是小,那些经过自己姐弟俩转暗账的事情就会完全暴露了。这样一来自己姐弟二人岂不是全被朱四龙扯进了泥潭。 “晓六哥,先别走!”梁玉春仿佛这一刻才知道赵晓六和魏之善之间绝非一般关系。 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女人,除了一副立体的皮囊,里面全都靠男人武装。 没办法,自己暂时也需要她的帮忙。 “梁zhuxi,聊起来才发现,我真的和你不是一般的缘分,如果不是着急找魏总公司财务杨建民,我今天肯定请你吃饭。” “杨建民?!你找他干嘛?” 好啊,你问我了,问。 “他失踪前一天专门去找了九菲,给了他好多以前的秘密合同,特地嘱托九菲小心一些人,谁知第二天就不见了。警察也在四处找,如果让他们先发现,杨建民那么胆小,你以为他会留下什么秘密吗?!” “他给九菲很多秘密合同?这样的人真是靠不住。如果你先找到他怎么办?” “为了吃口饭,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找到他肯定是想办法与他作有好的交流,你应该知道他胆小怕事,说不定哪天他自己灭不住就走出来,到时候还不得在警察面前打翻一船人。” 赵晓六发现自己说这句话时,梁玉春神色不安,紧绷着嘴唇一言不发。 蠢货!难不成真的是你们把杨建民藏起来了? “杨建民的儿子在英国留学,马上就毕业回国。魏总先前已经为他铺设好发展轨道。到时候,杨建民为了儿子也巴不得自己走出来。与其让他自己出来,还不如早日把他找出来,再给他一些甜头,让他少说话,这样大家都好过。” “明天朱院长说不定就会回来,你明天有时间再来好吗?” “好啊!朱院长召唤,我是随时奉陪的。” 赵晓六口里应着,心里乐开花:“明天就会有你要的结果吗?”? 第三十六章 穷途未末路 杨军怎么也没有想到,朱四龙消失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就出现在单位院长办公室,郑重其事地召开了一次院务整顿会议。俨然自己消失的时间段是去开了一次神神秘秘的内部会议。 “欺人太甚!”徐斌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墙壁伸出自己的拳头,虚晃两下。 “还是我们自己太急于往前走,忽略对手强大的应变。”杨军安慰着自己的警员:“辛辛苦苦跑了这么多天,魏之善死因停滞不前,大家都渴望在最笨拙的撒网式侦破的基础上,逮条大鱼加加餐,没想到收网之际还会让穷途末路的鱼儿挣脱了。但这并不影响他已经是我们网中的鱼儿。” “是不是纪委的人黑了我们?”张睿小心翼翼的说:“按理说我们从死者账户中查到的资金来往都是真的,怎么到了他们那里就会都成了正常的资金交易。既然正常为何走医院工会账户?” “工会账户也是医院账户,纪委他们这样半丁没错。能提前一周把钱都退回才是本事,而且这段时间恰好是我们把账户给交给纪委的空档期,退钱的理由合理合据:对先前购买的死者公司医疗设设备的质量押金。这是一个相当完美的操作。”杨军看一眼身边两位警员说。 “原指望通过暗箱资金来往能查出死者背后的黑手,没想到人家断尾自救,而且还干的很漂亮。现在尾巴都没有了,我们真的无从下手了呢。”张睿垂头丧气的说。 “发现没?朱四龙退款后,魏之善生前公司的财务人员带着生病的老婆凭空消失……” “有信了,”徐斌的话没说完,警员黄璐走进来,“刚才公司副总打电话,说财务人员有信了。这几天是找下面县城一个老中医给他老婆看病去了。” “这可真是个好理由。”张睿徐斌两位警员异口同声。 “不过他这次到公司是辞职的。说是年龄大了,不适宜在做公司主要财务人员。”黄璐说。 “前几天还一直给老板表达忠心,怎么出去几天回来就要辞职呢?看起来有人不想让他再继续呆在这里。”杨军环视着大家问。 “公司有一部分账目不清,有几份合同正本下落不明。这是他们公司副总说的。如果他走了,必定有一部分东西随着死者消失不见,一定是有人有意为之。”徐斌看一眼大家继续:“公司目前老板九菲对公司管理一知半解,赵初没有实质性权力,九菲女儿听说有了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的拥有权,但两处目前并未有什么大的改变。整个公司这么烂摆下去,要不两年也就破产了。” “赵慧颖主动辞职,随着魏之善的不在 她和公司也基本摆脱揪扯,干净的出来了;朱四龙这一进一出的好像也把自己洗白净了;剩下的常勇,承认自己利用网络混淆是非后也老实了;郑云飞彻底不在这一圈混了,梁富春这两天被那个叫赵晓六的商人弄得气焰熄灭了。表面上看这家公司成了人人避之,实际上呢?”徐斌问出自己的看法。 杨军决定亲找九菲,问问最近活跃现身的赵晓六到底是何身份。 “魏之善姑姑的儿子。广东顺溜贸易公司的老板。前些年和妻子王敏杰离婚后一直享受钻石王老五的身份。魏之善辞职做生意这几年两人来往密切。应该说是他促动魏之善和赵慧颖分开之后又和聚的,目的就是为了利用赵慧颖和她父亲的人脉。” “这些事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开始我不知道,等我知道时已经发现了魏之善那本旧日记,索性对他除了诅咒也没其他什么了。倒是赵晓六时不时的提醒魏之善不管外面如何,在家里一定要尊重女主人的地位和权威。这些天他跑前跑后,理顺了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的那些乱事,把魏之善以前在云南的投资也纳入正题,帮助女儿魏莫从头学习经商。” “你……” 其实杨军想问的是:他对你是不是超过了应有的关心,但说不出口。 “我很好,有他在,公司不用我操心,等两天就医院里上班去了。还有,赵晓六最近又成立一家公司,把现在公司里面的业务全部承接,准备把这个公司宣布破产。” 这个消息让杨军着实意外:“他新成立的公司和你什么关系吗?” “以魏莫的名义注册,以他的名义宣传。” “为什么?” “说现在公司内牵扯太多,破产是为了终结麻烦。” 难不成公司内还有其他阴阳合同? “魏总生前给你说过公司有其他人入资吗?” “对他的事情,我不关心的。” 就像天边一朵白云,散淡漫卷,你问它所经山头的树林是否茂密,它怎么会有清晰的印象呢?! “公司财务杨建民回来后看出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留他不要辞职,他流泪了,感觉有难言之隐。原本是靠着赵慧颖来公司讨生活的,赵慧颖今日自身难保对他也算意外。对了,还有说他老婆的病朱四龙院长出尽了力。” 果不出所料。 “听说朱四龙……”话到嘴边,九菲想起赵晓六交待的朱四龙进去,赵慧颖必定进去。因为儿子,赵慧颖不能进去,所以朱四龙也不能进去。 九菲话到一半,让杨军更加坚定自己以前的看法。 落网的鱼儿已经逃脱一次,下次必定让他逃无可脱。 正在这时,门铃响起。 赵晓六一身白色西装,脸上一副大墨镜,手拿一束蓝色妖姬出现在门口。 九菲下意识扭头看一眼杨军,介绍说:“杨科长,这就是我表弟赵晓六,广东……” “杨科长您好!”不等九菲话说完,赵晓六把花往九菲怀里一放,慌忙中摘下眼镜对杨军伸出双手:“荣幸之至,早就听嫂子提起您,感谢这段日子您对家嫂的帮助,如不嫌弃,允许我请您择日浅酌一杯。” “不必客气,工作职责,应该的。” “我哥的事情以后还要仰仗您了,想我嫂子书卷学究,孩子涉世未深。莫莫呢?咋不出来见见警察叔叔……” “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 杨军说完看一眼九菲,转身告别。 “故意的?” “是啊,没听说过吗,满身正气的人上辈子都是护法神,我和他握握手有何不可?!嫂子,以后见着这样的人可以多多握手,不容易被邪气入侵。” 九菲闭着眼睛,压制着心中的怒气,慢慢的问:“朱四龙为什么出来这么快?” “在被纪委抓走之前他退回我们三千多万的资金。” “昨日在某个工会zhuxi那里,魂牵梦绕后出的主意?警告你,人不可貌相,那可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主呢!” “那么一个内粗外俗的货色也被你纳入法眼,还不可貌相?” “这些年来一直靠着她的贬低和小报告,我才得以被某些人不轻易提起,过了几年安心日子,怎么能不正眼重之?” 九菲说完这些话,嘴角微微一撇,满脸不屑。 “太抬举她了,竟然在这说起。朱四龙身边翻飞的一只花蝴蝶而已,没有骨性的东西岂能长久?” “能不能不要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掺杂到我身边来?” “没敢,这不是嫂子问了吗?” “还有,杨建民虽然是赵慧颖的表哥,很老实的一个人,他妨碍谁了非要离开?” “人生旅途,有些人注定半路下车。何必为了这些人的离合,悲欢自己的情绪?再说嫂子碧叶莲莲一朵红,哪能不容塘下黑泥污?” 看一眼赵晓六,九菲知道这个急于为兄报仇的人想必了解更多的内幕,但他毕竟处处商业目的,金钱至上,自己又怎能对他处处安心。就连朱四龙这么违法乱纪的人,也可以明目张胆替他开脱…… 突然心头一怔:丈夫魏之善的死,会不会因为活人之间的利益终不见天日? 第三十七章 真心闲聊 九菲的担心也是杨军的担心。 离开九菲,杨军直接找到局长雷大鹏。 “赵晓六的父亲和我是战友。当年我们一起离开部队。我进了公安系统任公安局副局长,他父亲进了工厂任厂长。赵晓六从小调皮捣蛋不少挨打,读到高中时天天追女孩子被学校叫家长。安排当兵不去,再一次叫家长时,他父亲直接申请学校把他开除。” “那对他打击应该很大?”杨军感慨。 “离开学校到工厂依然吊儿郎当,没多长时间就拿着家里的钱去广东了。从此一发不可收,生意越做越大。这小子看着流里流气心眼不坏。有年大年三十,我下班回家时看到一个老人还在路边忍着严寒卖粉条,准备过去买一些,谁知道前面有个人一下子买完了。正要离开时,买粉条的人又把自己买的全部送出。我也接了一份,虽然他带着围巾墨镜,我还是认出买完粉条的人是赵晓六。” “这么说这人内心还比较善良?” “有年夏天,就在公安局斜对面的那个菜市场边,有个老妇人进城卖凉席,最后一张凉席卖完时发现,自己十多张的凉席钱被人全部偷走。那老妇人当场大哭,说家中的小儿子正等这钱回去救命。我听见哭声走上前去掏出五十块钱递到老妇人手中,转身发现留着长发带着墨镜的赵晓六,拿着用废报纸抱着的钱递到老妇人手中,安慰她说:‘别哭了,小偷抓着了。’我知道,废纸包着的钱远远多于老妇卖十几张凉席的钱。” “听说他前几年离婚后一直未婚?” “听他父亲抱怨过,没仔细打听。怎么,有他这方面的传闻?” “没有,只是好奇。” “我们认定结果,遵循的是建立在完整证据链上事实,但人性也是不可或缺的参考。我不为谁说情。案子至今眉目不清,还扯到医疗单位的受贿渎职,影响越来越大,已经有声音要求市里,对市级医院医疗设备的购买提出限制和严格的审批。现在不光你们刑侦科,整个公安局都有压力,好多人都在等着结果呢。” “这个案子,我们走得太慢了。”杨军皱着眉头。 “不要有思想包袱,大体上还是向前推进的吗!”雷大鹏拍着杨军的肩膀安慰。 告别局长,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还没坐下,接到九菲电话,约他到宏善医疗器械公司办公室里见上一面。 以往,这样的电话打来,杨军隐隐约约会感到内心有那么一丝丝的欣喜。 今天没有。 像有人在他和九菲之间泼了一盆冷水,熄灭了最后一点点热度。 猛然间感觉到自己内心酸酸的。 很好笑? 自己忍不着摇摇头笑了。 多大年纪啦,自己孩子已经大学在读,妻子缉毒警察常年在外,虽然夫妻两人不经常见面,但自感自己工作家庭两相当。 为什么魏之善案件中,会不知不觉中渗进对九菲见面的希冀。 很显然,这和自己细致冷静理智敏锐的工作要求背道而弛。 想起读小学时,有次语文考试得了九十九分,被父亲罚坐雪地写字。原因是自己把“甩尾巴”中的“甩”字,最后一笔甩错了方向。 那天又冷又凉的雪地中,七岁的小杨军趴在小木桌上写了一页“甩”字,末了还被父亲教训任何事候都不能丢掉细心和冷静。 九菲是一个足够理智冷静地人,这个时候打电话一定是有她想不开的问题了。 “会不会迷路了?”九菲张口就问,带着不安和急切。 杨军知道调查工作一度陷入僵局,死者家属产生质疑也是正常反应,但质疑警方找错方向的不多。 “说说你的新见解。”杨军接过九菲递上来的茶水。 “朱四龙明显的受贿贪污,怎么会无罪释放?” “你是在怀疑纪委的办案能力吗?” “不,你这样一说我倒放心了。”九菲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 “你对赵晓六的了解有多少?他和赵慧颖和朱四龙之间有生意来往吗?” 正是九菲纠结着要不要说出来的问题。 站起来,走到办公室门口,又转回身看着杨军。 “赵慧颖和我丈夫魏……有个孩子。赵晓六不想赵慧颖太难过。至于他们三人之间是否有其他联系我不清楚。赵晓六说过,朱四龙进去,赵慧颖也会进去。他不想赵慧颖辞职后再坐牢。” “已经猜到是赵晓六帮朱四龙出的钱。但两千多万不是小数目,那么精明的商人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你们公司内部,魏总身边有谁和赵晓六关系近吗?” 杨军这句话一出,九菲长长叹口气:“不清楚,如果这样推测成立,也太阴险了。” 空气一度静止,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看着脸色忧郁的九菲,杨军想起她上次在这间办公室,为了引起警察注意故意把手烫了。 那个时候是用复仇凝聚的勇敢,现在是用愧疚伸张正义。 “手上没留疤?” 杨军话一出,九菲脸红了:“让你见笑了。” 突然有种想给她温暖的冲动。 脑海中浮现出甩尾巴的甩字,杨军站起来,走到办公桌旁,把窗子拉开。 凉凉的风从外面进来,带着潮潮的湿气,和记忆中那年有点相似。 “对了,早先听魏总接一个人电话,对方好像说常勇又要钱,魏总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的地钱,分批付的。我当时还想,要付也不应该给常勇呀?” 又一次验证了杨军先前的猜想:常勇和赵慧颖两人之间绝非常勇讲的那么简单。 “你知道魏总公司和你们医院的业务是谁联系的?”杨军背靠着窗问。 “宋雨呀,先前是魏总和梁玉春联系的,后来就是宋雨和梁玉春直接联系了。生意吗,人与人之间少不了钱的来往。宋雨和梁玉春两人在单位同一个科室,又是上下级,很多事情做起来也方便。” “嗯,你找我还有其他事情吗?” “害怕追查一旦陷入经济问题,把原来的一些证据都丢了……”九菲声音越来越弱,双手交叉一起,无助又无奈。 “不会。”杨军关好窗户,走到沙发,端起九菲给他新添的热茶喝一口说:“公司新来的财务怎么样?工作交接好了吗?” “有些东西无法交接,能交接的又不需要交接。” 少气无力的。 “怎么会没办法交接呢?账目上的事情不是都有明细吗?”杨军知道自己说这话并不合适,但为了摸清魏之善生前签订的那些阴阳合同也顾不得其他了。 好在九菲并不排斥。 “有一些公司内部的合同,杨建民提前交给我了。这些东西自然无需……”九菲说这话时,低着头。 看来东西确实存在,不说就不说。 或许九菲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合同应该很无奈,又是一些和钱款有关的。 恍惚间一个新的意念闪出:取向高雅的九菲,金钱向来不是最重要的,如果此时的忧郁并不是无奈,那会是什么让她欲言又止呢?? ? ? 第三十八章 疑云蓬起 不知道是不是杨军的目光给出了鼓励,九菲决定亲自到杨建民的家中看望病人。 家属院偏远陈旧,房屋内的面积很小,里面的陈设简陋的让人不相信是自己公司的员工住宅。 房间光线昏暗,不大窗户关着,外面还加装了一道道的铁栏杆。 陈滞的气息加上浓郁的中西药味,黏黏的顺着气流进入鼻腔。 九菲贸然而至,让杨建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慌乱中,杨建民看一眼客厅堆满衣服帽子乱七八糟的沙发,知道很难一下子收拾整洁,干脆从沙发旁黑黢黢的小木桌边掂出一把新的塑料小椅子,从小木桌红色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快速来回擦几下椅子面,弯腰放在九菲身边。 含笑坐下,顺手把手中的营养品放在木桌下。 木桌上大小不一的药瓶药盒散乱中间,红色的抽纸盒显得格格不入。 抽纸盒是公司给各个办公室统一配的。 “怎么样?你爱人她身体好点吗?” 九菲扭动上身轻轻的问。 杨建民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 露出里面床上半躺着的女人。 显然不认识九菲,看一眼男人杨建民,喃喃的吐字不清。 “好一点了,前些天不能坐的。” 杨建民边说便从里面柜子里拿出一盒没开封的新茶杯,抽出一只拿到厨房冲洗后倒上壶中的开水:“您喝点水!” 看着卑微的目光,九菲微笑着接受了。 屋内气味实在太浓,又怕自己接下来的话题床上的女人受不了。 九菲提议:“杨师傅,我们能否到外面谈谈。” 也许正中下怀,杨建民欣然同意。 起身走到卧室门口,闻到一股臭味,九菲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对床上的女人点头告别。 就是一瞬间,看到杨建民老婆身边被子下,露出百元百张几沓的人民币。 一沓一万,看样子至少十万。 女人的眼光紧紧的盯着九菲,一只手慌乱中拉扯着被子,往钱上面盖。九菲目光快速移开,不想让她害怕和尬尴。 屋外是废弃的工厂大院,两三个足球场大的活动场地足以彰显昔日的繁荣,四周粗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 场地另一端,几个人闲散的聊着,时而高声笑,时而大声骂,时而追逐嬉戏。 一切都是随心随意。 “这里环境不错。”九菲开口,眼光直直的看着前方。 “也就这样,工厂倒闭,工人下岗,啥啥都没人管了。住在这里的都是市区买不起房的老人。” “孩子快毕业了?他回来就会帮你改变现在的局面。”九菲想起那些钱,安慰似的说。 “希望如此,和他一样的同学回来后大学当老师了。”杨建民语气中充满自豪。 “嗯,你们这环境真不错!”九菲环视着。 不经意间回首,发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纹丝不动,雕像一般。 细看竟然是杨建民那个下不了床的老婆! 身边的杨建民显然没有发现自己老婆跟了出来:“魏总是个人才,真的可惜了,以前曾经说过,遇到合适的机会把我们这里的工厂利用起来的。” “是……” 九菲声音的异常引起杨建民注意,转身顺着九菲目光看去一刻,慌不迭的往回奔去。 看着两个佝偻蹒跚的身影,想起昏暗房间床头那些钱,九菲觉得自己来对了。 记忆中丈夫魏之善以前对财务杨建民是很信任的,难不成他会看错人? 不会的! 赵初也说过杨建民胆小怕事。 胆小怕事的人都有敬畏感,凡事不敢逾距。 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儿子还在国外就读,家中老婆这样生病,“贫贱不能移”很多时候即苍白又空洞。 人性本身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固定模式。 健康的大脑可以同时允许很多念头的产生,人在矛盾中兼顾多种选择也不为过。 如果选择面临,一方是自己丰厚的利益,一方是助纣为虐伤人性命的事情呢? 那女人为什么会不顾身体虚弱跟出来? “真的不好意思,她不认识你,不想让生人来家里。” 杨建民气喘吁吁,一路小跑过来。 “杨师傅,我来晚了,魏总以前经常提起让我信任你,只是不知道你家中的困难……” “千万不要这样讲啊,要不是魏总我们一家怎么办啊?”杨建民流着泪说。 没人不相信一个胆小老实人,这样表达的真诚。 “听说朱院长……” “九总,千万别听外人瞎讲。朱四龙不是好人,他背着魏总答应给赵慧颖五千万,买走她手上生态饭店和生态疗养院的股份。赵慧颖明知道她自己已经失去那里的股份,还是接受了朱四龙的钱。魏总刚走,他们竟然逼着我改合同,我拒绝了。” “那前几天……” “我拒绝朱四龙后,赵慧颖也来找我。人不能昧良心,无奈我们以看病为由躲避几天。” 九菲明白了。 室外的气温已经低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还真不假。 看来魏之善的死亡还真和钱有关。 告别杨建民,九菲开车漫无目的。 正常情况下,赵慧颖和魏之善多年感情,又有一个儿子,不应该为了钱和朱四龙合伙欺骗魏之善。 朱四龙呢?和魏之善多年商业交易,魏之善不乏他利益,还利用公司账户帮他洗黑,二人互惠互利,难道会为了生态园和生态疗养院反目成仇? 除非,魏之善做了一件损害他们二人利益的事情,给了他们共同联手的机会。 什么事情呢? 云南制药厂不缺朱四龙的股份。 九菲想不到了。 车在生态疗养院大门外戛然而止。 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厌恶袭身漫卷。 赵晓六和赵慧颖带着那个背着画夹的年轻人,一同从里面出来。 他们的车就停在九菲车旁。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被他们发现。 瞌睡挡不了死。瞌睡可以假装看不见。 九菲放平车座,闭眼躺着。 一种怒气攀越清高,一种杀气凛跃傲气。 赵晓六竟然这么轻辱自己,以为所有的女人都会和赵慧颖一样脑残。已经不是打心底瞧不起他们的问题了。 这么好的时机不做点什么,怎会对待起赵晓六四面圆滑世故,八面巧舌如簧?! 坐直身体的当下一刻,九菲听见车窗被人敲。 竟然这么厚颜无耻…… 哈,竟然是杨军! 最开的速度打开车门,惊呆刚好走过来的赵小六和赵慧颖。 第一次感觉不穿警服的杨军熠熠生辉。 无视着赵晓六的问候,冷淡着赵慧颖的直视,杨军转身对九菲轻声说:“远远的,我看见你开车过来了。” 一个人的舞剧再漂亮,也需要有人欣赏,有人配合。 “刚才还想一个人开车怎么就到这里来了,原来杨科长在这里,怎么样一起进去走走?” 走走就走走。 九菲看杨军对另外两人点头后,帮自己关上车门。 不是表演,总感觉需要这样的操作才能宣泄心中的怒气。 莫名的怒气,让自己刚才差点失了分寸。 “你很少这样失去理智?” “看出来了?我去见了杨建民,他告诉我……” “告诉你朱四龙和赵慧颖联合欺骗你家魏总。” “你怎么知道?”九菲疑惑不解的看着杨军。 “赵晓六的杰作。” 脑袋嗡嗡的响,彻底晕了。 想起女儿魏莫,对赵晓六那些扭七拐八商业理论的崇拜,九菲忍不住低声喊到:“赵晓六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三十九章 剥云破雾 “为了补偿,补偿我当年对她的亏欠。” 赵晓六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低声回答九菲愤怒的问话。 “不要脸的东西!”九菲转过脸,四肢轻抖,怒目而视,恨不得上前撕破赵晓六虚伪的,现出诚惶诚恐的一张脸。 “嫂子,骂我可以,只要你心里好受……” “滚!有多远滚多远,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九菲脸扭一边,声音低沉,冰寒四射。 杨军看着赵晓六无辜的样子,轻声问:“赵老板最近翻云覆雨的神操作可谓精彩之极,难道就真的不把我们市公安局刑侦科放在眼里吗?” “岂敢!杨科长,不,杨副局长!” 冰桩一样直立的九菲,微微一愣。 “赵老板真是不容小觑啊,省厅刚下来的任命,局里还没正式宣布,我在这里就能听到,真的欣喜不已啊。” “不,您的升任是民心所向!” “不瞒您说,我先前打听过您,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不期而遇。看来天赐机缘让我要对赵老板好好讨教了。”杨军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荣幸之至!”赵晓六看一眼九菲,气静心沉的跟在杨军身后。 舞风弄影阁。 赵晓六路上打个电话,已经有人赶在他们到达之前设好茶局。 “为什么要这么帮赵慧颖?”杨军落座开口。 是啊,这也是九菲急于知道的,为什么和先前所讲的那些话是背道而弛。 “花力气为她办了保外就医,是因为我哥意外死亡之后,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需要她来震慑其他心藏不轨之徒,这个你们都看明白了。” “后来竭尽全力帮朱四龙又是为什么呢?”九菲问。 “警察根据我哥公司账户查到朱四龙贪污受贿的铁证,肯定把他移交纪委,纪委调查后就会顺理成章的把他关进去。以我对朱四龙的了解,他为了减少自己的罪行,进去之后少不了胡攀乱咬,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赵慧颖。” “他们两个怎么会有如此密切的联系?” “因为我哥当初为了和朱四龙做生意,让赵慧颖利用自己的影响,为朱四龙争取了几个外地上一级的医疗单位对他单位的扶植培养,这些上级甚至拨款的项目利益,都被他们悄悄转化为本单位付钱的方式。” “这不是明目张胆的目无法纪吗!”杨军愤慨的说。 “是的,这其中来回大把的利益都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朱四龙一旦进去,对赵慧颖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所以,朱四龙被我们警方注意时,你让赵慧颖找公司财务杨建民做假账,杨建民胆小害怕拒绝了。你亲自给他出主意,让他留下账本躲出去。”杨军看着赵晓六说。 “是的,不愧是刑侦精英。趁杨建民外出,我把朱四龙从我哥这里得到的不法之财全部补齐,纪委拿到明细完整的账本之后无计可施,只有放人。” “他还有和赵慧颖共同渎职的那些非法所得呢?你今天这样毫无顾忌的说出来不怕我对此重申调查?” “已经没有非法所得了,那一部分钱他们早已扶植云南边远贫穷落后企业了。”赵晓六说完,身体往后依靠,眼睛在九菲和杨军身上来回移动。 “卑鄙!你利用魏莫年轻……” “不,嫂子,我只是为魏莫的公司引资而已。” “为什么敢这么大胆的在这里说起这些背后的操作?不怕我……” “你有证据吗?”赵晓六打断杨军的话,“我确信您今天并没有带录音笔。况且我只是让那些违法的人回头是岸,让那些钱取之于民回归于民,何错之有?” 不得不服,赵晓六钻了法律的空子,巧妙的帮朱四龙玩了个金蝉脱壳,还把这些年魏之善送给朱四龙的医疗设备购买回扣也都退了回去。 九菲开始感觉自己对他消失了先前的愤怒。 “早听说赵老板宅心仁厚,能讲一下赵慧颖当初做了什么,让你今天这样不遗余力的来补偿?” 赵晓六突然眼光看向九菲,低下头,深思一会慢慢说:“嫂子,对不起!当年伯父的车祸,我自感逃脱不了罪责。” 不光是九菲,杨军听后也愣了。 多年前的案子终于得破,公安和医疗系统无不欢喜。难道常勇不是真正的凶手?! “常勇是凶手,这点不错。” 赵晓六话音一落,九菲和杨军各自松口气。 “案发前几天,我到舅舅家。舅妈和舅舅正说哥哥的婚事,说副市长的女儿赵慧颖不能娶什么的。我很好奇,副市长的女儿到底怎么啦,就找到医院开抗过敏药的哥哥带我去见见。我哥打电话约赵慧颖一块出来吃饭。我们进餐厅的时候碰见常勇,她对赵慧颖巴结的样子让人作呕。我知道雷他定这个药的副作用让人发困,趁他不注意把我哥的药弄碎放到他的啤酒杯里。听说那小子回去睡了一整天都没醒。我估计他两天后对伯父司机如法炮制,就是受了我的影响。” “这也不能让你愧疚赵慧颖?” “我那天看到赵慧颖之后,感觉她言语之间没有家教,看上去高贵十足,实则小家子气的很,吃饭期间满脸不屑的对服务员大喊大叫。当天我回去之后就和舅妈舅舅站在一起反对她和我哥的婚事。甚至冒我哥之名,给她发出断交信息。她第一次割腕自杀就是看到我传出的假消息……” 赵晓六声音越来越低。 九菲完全没有刚开始的怒气和抱怨。 杨军却轻轻的笑了……? 第四十章 摊牌碎心 “杨副局长笑什么?”赵晓六不解的问。 “赵老板,您就这么自以为是的感觉自己所有的解释是天衣无缝吗?”杨军放下手中的茶杯,盯着赵晓六的眼睛,发现这双眼睛不乏真诚,却暗藏狡狤。 杨军的话,让九菲内心猛地涌出对杨军由衷的感恩。有种被赵晓六耍弄却无法言说的尴尬,像围墙,在自己周边搞搞筑起。而杨军一语中的,冲破并撕裂围墙。 “不敢,我只是陈述事实。”赵晓六眉头轻蹙,知道自己的解释没有通过杨军的哨卡,轻叹口气,继续说:“警察都这样利用职权刨根问底,把别人的自尊铺地打压吗?” “警察维护的是弱小,伸张的是正义。建立在掠夺和凌驾基础上的强盗逻辑自尊,本身就是对他人的欺辱,对法律的践踏。赵老板非奸商好盗之人,怎会为自己一时的内疚忘却了本心?”杨军紧紧追问。 是啊,难道这次回来就为补偿对赵慧颖的内疚?无视她对……别人尊严恃强凌弱的践踏? 九菲内心默默叹着,明白自己刚才为了消失了怒气却平添了压抑。 “我打小就不是好人,却一直按父亲的要求去做个好人。赵慧颖第一次自杀之后,我专门偷偷去看她,却发现已经答应和九菲结婚的哥哥正在和她……” 赵小六停下来,看一眼九菲。 “当时我真的气爆了,为九菲你。“赵晓六虚握着拳头,在胸前晃晃。 “你可真能侃!”九菲不屑一顾。 ”这时候说这样的话,你不信很正常。不怕杨副局长笑话,我第一次见九菲就莫名其妙的被迷着了。高雅,秀气,大方,漂亮的你为何要嫁给魏之善那样一个用情不专的男人?” 说完这句话,赵晓六自嘲般对着杨军和九菲摇摇头:“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好男人。” “后悔帮舅舅舅妈一起逼着我哥和九菲结婚。说起来表哥魏之善,从小学习好又听话,一直是父母为我定的学习榜样。面对九菲弱势的局面,我选择和家族人站在一起讨厌赵慧颖,却又按耐不住内心对九菲的喜欢。” 不经意间,杨军发现坐在一旁的九菲绷着嘴唇,深深吸口气,慢慢吐出。 显然,赵晓六的话引起了她的不快。 “中国改革开放走到进入九十年代,很多行业都进入了蓬勃发展的兴盛期,我的生意也随着浪潮的崛起越做越大,在家族人眼中我这个不务正业的浪荡公子慢慢的代替了我哥魏之善成为大家眼中的焦点。” “是的,他看到你挣那么多钱,怎么也静不下心继续上班,不顾父母和我的反对坚持辞职。”九菲插嘴说。 “我哥是走大路的人,生意场上弄不好就被人欺骗。我建议他找赵慧颖帮忙。因为她父亲就是这个城市的市长,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实在可惜。说实话,没有当初赵慧颖父女的帮忙,我哥的生意还真不会一下子起来那么快。” “他们之间冷了几年的关系也随之死灰复燃!”九菲平静的说。 “是的。我也陷入矛盾,仇恨赵慧颖同时莫名的多出一种内疚。她那时已经离婚,似乎对我哥势在必得。我怕我哥和你离婚,一方面提醒我哥对你好点,另一方面利用我自己单身的优势故意和赵慧颖走得很近。带着她到日本泡温泉,到菲律宾冲浪。刚开始她还和我不住在一起,架不着那么多次我故意为之……” “你简直……”九菲坐直身体,生气的看着赵晓六。 “我和赵慧颖之间的事情并不能让我哥知道,她和我哥之间到底怎么样我也不管,但我清楚你们两个不会离婚。” 真是天大的笑话,做尽了坏事的人堂而皇之的借口,竟然是为了帮别人过得好。 “我知道你不信,也从来不想讲出来,要不是杨副局长今天把我逼到这里,我可能到老也不会讲出来这些事情。” “我信!”杨军看着赵晓六肯定的回答。 “谢谢!” “不用这么急着谢,你不会否认你商人的身份,我想知道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得知魏总不在了,来做这些事,真的不是为了他公司的那些财产,而依然是为了让你深爱着的九菲过得好?” 赵晓六听到这个问题,表情一下子放松了。 “前几天,我对嫂子说像杨警官这样正直的人,上辈子都是护法神,即便这辈子化身凡人,也要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这样就不容易被邪气入侵。怎么样嫂子,今天就得到验证了。” 这样的话对杨军和九菲有点不合时宜,他们都是被知识涵养束得紧紧得正人君子。 两人面色沉寂,似乎都在读着赵晓六的话外之音。 “等把魏莫扶上路,把赵慧颖与纪委,还有你们公安局那些破事弄清楚,我会带着她离开这个地方。这样九菲……就可以安静的生活……” 一阵风悄无声息的把舞风弄影阁的门吹开。 赵慧颖冲进来,手中握着一把修剪菊花的剪刀,对着九菲刺去。 杨军眼疾手快,一只手按着赵慧颖的一只胳膊,另一只手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她手中的剪刀。 赵晓六慌忙站起,把九菲揽在怀里。 “哈哈哈,看看,看看!九菲到哪里都是一只藏着媚术的妖精!上学的时候表面上装着清高,暗地里却对魏之善施展带着邪气的媚功,三言两语就偷走了他的心。他那么不爱说话,每次你九菲有屁大点事情他都会跑上去。还有你杨军,那时候多么单纯无邪一少年,敢说没有被她,九菲的妖媚子降服?!时到今日还在对她念念不忘!” “好的,好的,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杨军试着把赵慧颖按坐在凳子上,没想到抬头正面对着赵小六两只胳膊揽护着九菲。 九菲显然被赵慧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脸色发白,一句话也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你看,妖精~多会装啊,一把年纪还不忘男人面前施展你的无辜弱小!你个可恶的妖精夺走了我所有的幸福,我恨你~是你让我的之善哥哥英年早逝!就是你杀了她!天底下哪有老婆给自己老公找小三的?这样的事情除了妖精谁能做?!” 赵慧颖拼命挣脱一只手指着九菲,口中大声的哭喊着,骂着。 杨军收起赵慧颖手中的剪刀,让她坐在凳子上,一边为她倒茶,一边安慰:“上学的时候,在我眼里你就是天上星星一样迷人的姑娘,漂亮大方,爽快开朗……” 杨军试图安慰,却被打断:“杨副局长,不要拿我当三岁小孩。你看看九菲,她不是妖精是什么,纠缠着你对我之善哥哥的案子置之不理,却陪她在这里闲聊。就是她把之善哥哥吃的药换了,就是她,一定是她……” “好的,好的,你的话我们警察一定会调查,也一定会查清楚这个案子,给魏总,给你……你们一个交待!” 杨军边说边用眼睛示意九菲离开。 九菲拿掉赵小六揽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向外移动脚步。 赵晓六显然被吓坏了,一个劲的把九菲往自己身后拉。 “哈哈哈,最卑鄙的就是你赵晓六。是你深陷九菲媚术之后从中作梗,破坏我和之善哥哥的婚姻,为了不让他离婚,你竟然……你简直罪大恶极!”赵慧颖一边说,一边用脚对赵小六踢去。 “慧颖,慧颖,你别这样好不好?!你别这样好不好?!”赵晓六醒悟过来似的弯下腰,双手试图去阻挡赵慧颖踢向自己的脚。 赵慧颖的眼睛都能射出怒火。 她在门外偷听不是一句两句了。 杨军扭头,发现舞风弄影阁周围的玻璃墙仅仅升到他们坐姿时的头顶处。也就是说,任何人站在下面半层处,完全可以听得到他们刚才的那些讲话。 终于,赵晓六蹲下来,双手抱着赵慧颖的脚哭泣:“其实,我刚才不好意识说,我带着你四处游玩时,已经爱上了你,真的,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对天发誓你爱我是为了九菲这个妖精可以安心的过日子?!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狗嘴吐出象牙,一对狼狈为奸的东西!” 赵慧颖继续骂着。 赵晓六紧紧的抱着赵慧颖的脚,不愿放弃。 杨军趁机伸手拉着九菲往外走。 赵晓六坐在凳子上,把赵慧颖搂在怀里,紧紧的抱着。 走下舞风弄影阁,九菲长长的出口气,脸色也缓和不少。 看着杨军,还未来及说话,只听身后“噗通!”一声响声。 两人止着脚步……? 第四十一章 解密疑问 不远处,那个背画夹的大男孩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块石头,朝他们二人扔来,石头太重,他扔的并不远,落在他和杨军九菲二人之间。 大男孩眼中充满怒气和恐慌,显然把他们两个人当成入侵者,或者他所认定的“坏人”。 此刻,看他们转身,大男孩开始退缩着往后移动脚步。 九菲推开杨军扶着自己的胳膊,慢慢朝他走近。 最大程度的展现处自己温和的笑容,微微前倾身体,对他伸出自己的双手,像母亲期待儿子,满眼柔情。 男孩没有任何行动,神情犹豫。 九菲神情不变,谨小慎微,继续慢慢的超前移动脚步,像去捕获落在花枝头的蝴蝶,压制着呼吸。 离得越近,九菲越看出那份自己曾经的熟悉,隐隐中占据内心的愧疚幽幽升起。 两步的距离时,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喊:“乐乐~”。 大男孩微微一怔,背着画夹兔子一样,消失在竹林中间那条路。 看来他们住的离这并不远。 “这就是……”杨军走上前疑惑的问。 九菲看他一眼,无声点头。 竹林中间那条路上再次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大男孩拉着老人走过来,大男孩用手指着舞风弄影阁二层。 老人向上看一眼,目光落在杨军九菲身上。 九菲想起那天梁玉春说过,男孩现在只认得姥爷。 想必眼前的老人就是赵慧颖的父亲,曾经的市长赵红卫了。 二人争相上前打招呼时,老人拉着比他高出半头的孩子转身了。 “赵市长……”九菲上前一步。 杨军一听立即明白了,惊讶之余紧跟着九菲的脚步走上前去。 老人脚步稍微迟疑,拉着大男孩继续向前走去。 九菲和杨军二人相互看一眼,紧紧跟着老人来到一排房屋前。 这里和疗养院其他房屋没什么区别,不同的只是房前屋后的景致罢了。 房屋前错落有致的种植着竹子和松树。一条石阶路从房前空地同到松树外的莲池。 莲池有半亩大,里面的莲枝半干,清水漪漪。偶有金色的鱼儿游来游去,悠闲自在。 围绕莲池四周的柳树下放着三两个圆形的木桌和长条凳子。 “既然来了,喝杯茶!”老人站在屋前大声说。 屋内的陈设应该也是和其他房内的设施一样,不同的是客厅一侧墙壁下,摆放很多修花种草的剪刀,锄头,铁耙,草帽,竹篮和水桶等用具。环视整个客厅,如果不是客厅另一侧整壁的书籍,和挨着书籍桌子上还未写完的大字,很难把眼前这位面色红黑,身体瘦削的老人和昔日的市长联系在一起。 “赵伯伯,您好!”九菲轻轻喊道。 老人对九菲显出压抑后感慨,轻微点头回应。 三人围坐茶桌,大男孩兀自坐在一边玩着一辆玩具车。 “你就是九菲?”赵红卫端起茶杯要喝时,验证一样对着九菲问。 “是的,我就是九菲。” “你爸爸的案子得以澄清,是好事啊,这也是我多年来的内心遗憾。我和他彼此不算太了解,但绝对不陌生。你爸爸当年出事后有人传我们两人不和,其实就是政见不同而已。” “我爸爸生前对您的工作是很认可的。” “我对他本人也是很认同的,我们身上都有一种对事业的忠诚,所以工作上才有争议,很多人以为有争议就是不和,如果真的不和就不会相互探讨争论了。”老人说到这里扭头看着杨军说:“后生可畏,这位就是市公安局新任副局长?” “对,我叫杨军,还请领导不吝指教。” “指教就算啦,二位追到家来,想必是有话想对在下说。” 九菲知道自己是被那个大男孩吸引来的,至于杨军…… “赵市长,” “不要再叫市长了,叫老赵。”赵红卫打断杨军的话。 “赵伯伯,我们想了解一下,这块生态疗养院和前面那个生态饭店的事情。”九菲猜出杨军的问题,替他问出。 “这件事情,给你讲讲也好。”赵红卫看一眼九菲说:“你的……爱人,魏之善已经不在了,你完全有必要了解它的来龙去脉。” 赵红卫喝口茶,侧脸看一眼坐在一边的孩子。 “当初批这块地时,我是存了私心的。颖儿和小魏,也就是你爱人,他们两个我不说你们应该都了解。颖儿性格像她母亲,固执还不懂变通。喜欢上人家又不能结婚,不结婚还生了孩子,这就等于把自己的一生和人家捆绑了。当父母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况且还有这个小的。” 赵红卫说完停顿下来,问杨军:“纪检委对颖儿辞职后有明确态度了吗?” “她拿出了自己非法所得,身体又不好,他们应该会重新考量的。” “听说你们警察在公司办公室内查出的药物和颖儿有关,警察对她的嫌疑还要多久才排除呢?” “这也是我们正努力的做的,应该很快。” “想必你们已经看出,颖儿她已经崩溃了。从小争强好胜,结果长大婚姻惨不忍睹,如今事业又一败涂地……” 九菲明白,舞风弄影阁内,赵晓六最后那些话也许是压倒赵慧颖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让她心痛的是小魏,魏之善。他出事前几个月突然把这里的产权全部转到他女儿的名下,这对颖儿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原本我是以他的名义,为了颖儿母子弄的,当时写有合同的。这期间,我承认颖儿从他那里拿走一部分钱,可如今土地也在升值,怎么会非要我们都赶出去呢?” 看着赵红卫痛心疾首得样子,九菲隐约觉得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赵伯伯,这件事您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此事,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赵红卫对九菲点点头:“我是活不长的人了,可怜颖儿和这个孩子……” “是她们的,我们一分不要。”九菲坚决的说。 “您只有慧颖这一个女儿吗?”杨军想到赵慧颖心甘情愿付给常勇那么多钱,感觉哪里有点不对,但也知道此时明确问出这样的话题并不合适。 “是啊,要不为她操碎心呢。” “那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九菲说完和杨军起身,准备告辞。 “希望她能平安度过这一段。”赵红卫起身相送,依然为女儿感慨着。 此刻,赵慧颖早已在赵小六的安抚下恢复平静。远远的站着看杨军九菲二人离开。 “你见过魏总和赵慧颖签的这个地方的合同吗?” 二人回到车上,杨军问。 “你也觉得这里出了问题,是吗?” “魏总是个生意人,利益为重理所当然,但是凭他和赵慧颖……你别介意啊,凭他们之间的关系,魏总做出那个决定绝对事出有因。” “要不我陪你再跑一趟?”九菲看着车外站着的杨军。 “哪里?” “找宋雨。” “前几天,我们警察发现她搬家到新区了。” “这么快?!” “你知道?” “当然,魏之善出钱给她买的。 “有钱人就是大方。按理说魏总对宋雨这位新欢还能出手阔绰,为什么对赵慧颖这个旧爱就痛下狠手呢,再说,那么大一小伙子还在呢,单凭长相他也应该明白怎么回事。” 即便不在乎,杨军的话还是让九菲有点心痛。 “你们警察最近又问过常勇吗?”她想改变话题。 “那小子当过刑侦科科长,反侦察能力相当强,徐斌找过他,不拿着证据去,他什么也不会说出来。” “但愿宋雨还和以前一样迫切警察早日破案。” “我对魏总其他事情真的一无所知。”宋雨或许过了怀孕反应期,手里拿着一个苹果不停的往嘴里塞,对杨军的话理直气壮得回答。 “今天,杨副局长专门前来问你,就是知道你和这事扯上了联系,考虑到你的身体,专门让我陪同。”九菲平视着宋雨,面色沉静,目光柔和,却带着一种力量。 宋雨停止往嘴里继续塞苹果,目光下垂,朝杨军的脚看了一眼,鼓足勇气一样,抬头看着九菲,轻轻说了一句话。 两人一听惊呆了,异口同声地说:“怎么可能?!”? 第四十二章 风吹雾散 “是的,那天我正在上班,赵慧颖走进来,抓着我的衣领,凶巴巴的对我说,让我立即离开魏总,不然她找人杀了我。” “然后呢?你把这话告诉魏总了。” “魏总让我不要担心,说赵慧颖不过是吓唬我的。” “这件事情多长时间了?” “半年前。” “这以后她有找过你吗?” “她没有。魏总丧礼后没几天,有个男的找过我,问我是不是怀了魏总的孩子,我说我男朋友在部队,很快就会回来和我结婚。” “他信了吗?” “应该是,还问我结婚的事情都告诉谁了,我说只有魏总和九主任知道。” 九菲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初为宋雨随便撒了个谎可能会在无意间救了她一命。难道有人要害宋雨肚子里的孩子? 九菲紧张的眼神看着杨军。 “是这个人吗?”杨军淡定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男人的照片。 宋雨接过仔细看后摇摇头。 九菲认出男人是郑云飞。 “这个呢?”杨军又掏出一张。 “也不是,他戴着帽子和墨镜。” 九菲看一眼杨军这张照片的男人,自己也不认识。 “最近尽量避免一个人单独外出,下次有这样类似的事件,记得第一时间通知警察。”杨军吩咐完,转身示意九菲离开。 九菲离开前伸手拍拍宋雨的肩膀。 “如果有机会对赵小六旁侧敲击一下。”杨军站在陈静开着的警车前对九菲说。 目送杨军离去,转身拉开车门的一瞬间,后视镜里远远伸出一张脸。 竟然是梁玉春?! 此刻出现在这里是有意还是无意? 走下车,准备上前打招呼,关好车门却发现早已不见人影。 看来宋雨住在还真的这里不安全。 环视一眼小区随处可见的监控设施,九菲重新启动车辆。 手机响起,赵晓六的。 “家属院停车场,我等你。” 不依不饶的流氓口气,不是要带赵慧颖远走高飞了吗,谁给你的底气这样和我说话。 家属院停车场,九菲停稳还未开车门,一身灰色加厚西装的赵晓六幽灵一样出现了。 “你吃醋了!”正经了两天的语气又消失了。 “是啊,胃里酸溜溜的很难受,我得赶快回家吃点饺子。” “我请你外面,孩子在家有些话不方便。” “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小叔子?” “是啊,关键时候终于看出叔嫂一条心了?” “我感觉今年腊月里前面花坛中的牡丹花要开,武则天当年曾对她们下过圣旨,万一今年冬天又开呢!” 自从目睹赵晓六在舞风弄影阁对赵慧颖的真情流露,九菲的心内仿佛一团乌云被风吹散,明朗又轻松。 此刻面对赵晓六在自己面前故技重施,就像面对西餐厅里站在餐桌前卖弄自己琴艺的一个音乐追梦人,风淡云清。 毫无疑问,赵小六发现了九菲的不在乎。 “不会连对我真情实意的厌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小叔子,我对你诚心满满的祝福,为什么要厌恶?” “终于发现为什么我哥要做这样的选择。”赵晓六看着九菲,微笑着,跟本没有注意到九菲脸色的变化。 “你说清楚,他做了什么选择?”九菲急切地问。 “到我车上!” 赵晓六看一眼九菲,对她做了个手势。 想起杨军的话要对他旁侧敲击,九菲紧跟着赵晓六身后坐上他黑色的奔驰车内。 这是九菲第一次坐赵晓六的车,没想到竟然发现自己的一张小二寸的彩色照片被固定在车内。 是一张前些年合家外出旅游时抓拍的,照片上的自己笑得无拘无束。 赵晓六从车后座取出一朵蓝色妖姬插在照片前方,正好挡的严严的。不是刻意根本看不出来。 “掩耳盗铃吗?为什么要这样?”九菲声色凌然,心底升起一种被轻辱。 “我哥心里从始至终爱你一个人,”赵晓六显然没把九菲的发怒放在眼里,“刚开始时他并不知道,直到后来赵慧颖逼他和你离婚的时候,他才感觉到家里父母给他选择了的正确婚姻,因为他已经离不开你。” “他要真的爱我,你敢这样?不要告诉我这照片是你最近才放上去的。” “我这样影响他爱你了吗?再说除了你,这个位置不会有人坐。不用扭头看,我又不是这一台车。” “你就是个恶魔!说,让我等你干什么?” “带你去一个地方。” “只要不是舞风弄影阁。” “当然!” 一路都是九菲喜欢的曲子《和兰花在一起》,不过和赵晓六一起听,九菲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还是生态疗养院,只不过这次入的是前门,从门口一条大路直通到二十八米高的阿弥陀佛像前,沿着事先放好的梯子,爬到佛像底座。 赵晓六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对着佛像底座一块红漆处轻轻刮开,露出一行小字:造像人:魏之善,九菲。 九菲愣了。 从来没有的气流从头顶传到脚跟。 不知道是不是阿弥陀佛的加持。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阿弥陀佛,读着佛像底座上仿宋字体刻着的阿弥陀佛四十八大愿。九菲整个身体满满的都是震撼。 金色阳光从西边天空射来,阿弥陀佛像熠熠生辉。 “你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 “因为赵慧颖长期患有情感障碍性心理疾病。我哥他不得不把对你的爱藏着掖着,毕竟别人爱他也不是什么大错。” “一派胡言!那宋雨的事情呢?有本事你也替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嫂子,你是一个聪明人,难道真的感受不到我哥这些年对你的依恋?甚至用生孩子来捆绑你,你最近几年得冷淡,虽然他表面不在乎,认为只要你每天回到他身边,哪怕不住在一间房里面他也满足,可他内心真的很痛苦。至于宋雨,她是你送过去的,也是别人送过去的。” “什么?!”这个消息对九菲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你以为我哥整天心在赵慧颖那里,故意让自己信任的学生宋雨走近我哥身边,以此离间我哥和赵慧颖。没有想到,有人出了同样的主意,用宋雨离间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让你发现后不再容忍和我哥离婚。没想到宋雨对你于心不忍,宁可待罪另一方,也从来不在你面前露出对我哥的情意。” “另一方?赵慧颖吗?” “她,她要是有你这样的心计就不会一次次的割腕子自杀了,别的人替她做出的选择。不过她对我哥是真爱,看宋雨和我哥假戏真做之后,气得发疯,不顾场合对我哥大呼小叫,也只有你不知道,也不想,不愿意知道。” 九菲彻底相信,宋雨所说赵慧颖跑到单位,抓着她的领子扬言要杀死她的话了。 又是谁咸吃萝卜淡操心给她出这样的主意呢? 梁玉春! 也只有她才这么卑鄙下流无耻!想起那天在舞风弄影阁她对自己说起的那些话,九菲突然满心厌恶。 扬脸看一眼阿弥陀佛,心里又充满罪恶感,惊恐自己竟然在如此圣洁的佛像面前丢失敬畏,心藏丑恶。 “这就是你今天要对我说的事情?”九菲沿着梯子下来问。 “还有,我回来之后专门找到宋雨,问了他是否怀了我哥的孩子。” “她没承认。”九菲打断赵晓六的话,感慨杨军神预测。 “是的,但她也并没有怀孕。” “怎么可能?”九菲快速的回忆着宋雨在自己家发生的呕吐,更何况还在医院病例上写着呢。 又有什么不可能?!没做b超,内科住院部上面就是妇科,拿着早孕试纸跑到楼上妇科卫生间,找一点孕妇的尿,对一个学医出身的人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这样即对另一方有了合理的交待,也让自己的丈夫有理由给了她更多的钱贴补家用。 “我哥早知道你们双方的安排,更知道宋雨没有真的怀孕,为了满足你们双方的心愿,他不揭穿就是了。” “那他送给宋雨的房子?” “房子真实的房产证是你的名字。拿给宋雨的是假的。” “赵初说是他一手办的。” “赵初还不得找人办,这个世界上人办的事情就有江湖规矩。” 真的是刷新了三观,九菲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了。 可是,丈夫这么神机妙算,怎么会不知道别人对他的算计呢?? 第四十三章 秋风瑟瑟 “我让人假扮医疗器械商找到宋雨,说服她为”我们的产品“拍一个正在做检查的广告,答应一分钟付费两千,她接受了我们新b超以真乱假的测试。被技术人员当场测出假怀孕。可惜我哥放鹰的被鹰啄了眼。” 赵晓六的这个操作,对贫穷家庭长大的宋雨无疑是完美的。 九菲感到后被发冷。 原来人性的阴冷可以以这样温暖的方式曾现。 “你呢?和赵慧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知道她为什么每年要给常勇钱吗?” “问过,她父亲吩咐的。我哥知道赵慧颖的身体状况肯定干不到退休,怕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赵慧颖仅剩的一点股份再让常勇夺走,所以才把所有权全部转到魏莫名下,其实是准备把经营权留给赵慧颖辞职以后做的,没想到我哥意外出事了。” “以你的了解,赵慧颖是她父亲的独生女儿,从小飞扬跋扈,即便是对她父亲也不会唯诺是从。为什么在给常勇钱这件事上从来不反抗?” 赵晓六微微一愣:“嫂子就是有智慧,警察也这样想就好了,我问过,赵慧颖不回答。不过我有消息称,警察试图从常勇那里打开口子,失败了。” “你感觉你哥出事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现在摸不清牌面的就是常勇和财务杨建民。杨建民这次消失前曾经从公司专户转出五十万元钱,回来之前又原封不动的转了回来,他胆小怕事肯定是受了谁的指示,这个你完全可以问问。至于常勇,就看这次离开了赵慧颖,还有谁在外面替他鞍前马后了,仗着赵市长父女,他也混迹官场多年,本地关系网早已错综复杂。” “提起杨建民的离开又回来,难道不是你一手安排?我在他家看到他老婆床头还放着钱呢!”九菲不屑一顾的说。 “看来我们低估朱四龙了。也好,最起码看清这老狐狸的真实面目了。云南那边让魏莫立即行动就是了。纪委那边朱四龙是以你们医院的名义扶助投资的,这样公司和他本人也没多大关系了。” “白白失去这么一大块蛋糕,你这么做他会放过我们?”没想到竟然是朱四龙,大名赫赫的医院院长,为了一己之利竟然背后诡计。 “你太小看他了,再说不这样纪委不会放过他,孰轻孰重他自个明白,即便再这样估计他也会在院领导班子会上作检讨。” ”检讨什么?“ ”检讨他不经班子同意,情急之下,给贫困山区企业做个扶植性投资。“ ”你这样是不是过了?“ ”你高估你们领导的仁慈了,我们打蛇七寸也是为求自保,不然所有的恶名都会被他推到我哥头上,真到那时候,公司内就算有八个赵初那样能干的人也无济于事。” “那我们公司……” 手机响起,魏莫打来的。 “莫莫问吃什么饭,饿了。”九菲挂断电话说, “饿了?我洪都大酒店定个台,让她开车从家里出发,我们这就走。公司不是很安全吗。” “定什么台呀,还那个地方……” “人多才有消息嘛!何况以你的身份,以后不能到处挂着知识分子的假清高。” 熙攘热闹的洪都大酒店是这个城市比较有名的餐饮为主的商业实体,和宏善医疗器械公司隔着一条街。 “确定这是个好地方?”九菲从心底审视一下自己的清高,还是拒绝。 “当然。” 饭店门口,赵晓六报出自己预定的包间号,服务员对他们做出个请的手势前面引路。 二楼大厅边道,赵晓六抢先一步走进包间。 九菲随后进入回身关门之际,看到另外一个包间门口梁玉春拥着宋雨,二人谈声笑语。 宋雨今天上身白色风衣,下身黑裤配马靴,整个人看上去青春煞爽。 “真是个好地方啊。”九菲感慨。 “是不是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你看见了?” “外面停车场就看见了。” “她们的关系你早就发现了,怎么不说给杨军呢?” “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警察,那是正义的化身,正义怎么可能缺席邪恶对善良的挑战入侵?” 九菲同意的点头。 警察破案自有他们的方法,父亲的案件,如果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掌握的材料尽量多提供证据,或许案子早就破了。如今丈夫的案子要比父亲当年复杂得多,现场痕迹、证物都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事发至今,逻辑推理也是模糊一片。但公司新领导魏莫已经走马上任,那隐藏在暗地里的凶手如果没有达到目的岂会善罢甘休? “我们今天来就是让那些静观我们的人知道,我们什么也不会改变。”赵晓六从门缝向外瞟一眼说。 “这样魏莫会不会有危险?” 哪有母亲不担心孩子的。 “刚说正义不会缺席善良的旅行,再说你也不要小看了魏莫的能力,通过这段时间观察发现,这孩子身上有我哥的谨慎沉稳,更有你的身上的隐忍和狠劲……” 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评价自己,九菲愣着了。 “没发现?!那就是你只缘身在此山中了。” 可能,承认这句话时,九菲脑海突然浮现出自己上学时对赵慧颖最初的报复。 高中时自己从来没对魏之善有过爱慕情愫,但赵慧颖对自己的防范之心却让自己如鲠在喉,吞咽不爽。为了报复,很多时候逮着机会就故意和魏之善走近,刺激赵慧颖,看她把魏之善挤在校园角落里无理取闹。 结婚时,明知道魏之善并不是自己真心所爱,还是执意和他步入婚姻。现在想来也不全是因为公公婆婆对自己的偏爱,自己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种想让赵慧颖哭泣痛苦的报复心作祟。 如今,自己是彻底征服了丈夫,但也永久的失去了他。如果当初自己不对赵慧颖怀有妒意,也许就不会和魏之善结婚。没有她的飞来一脚的横刀夺爱,赵慧颖说不定就真的嫁给了魏之善,那娶了赵慧颖的魏之善现在就会依然在世,幸福如意的生活着…… 把丈夫的死和自己连在一起,而且顺理成章,这是九菲从没想过的,而且随着这个想法的出现,大脑立即感到舞风弄影内赵慧颖对自己的指责字字句句都不是空穴来风。 看来自己真的是被心中的妒忌迷糊了眼睛,不然为什么就连自己讨厌的赵晓六那天说出他对赵慧颖感情的那一刻,自己也会有所失落…… 原来这么多年自己都在畸形的活着?! 原来自己不仅善妒,而且手段狠毒。 原来自己空有一副外表,实则包藏祸心…… 不敢往下再想,太可怕了。 仿佛看见一条吐着舌头,慢慢前行,隐忍不发,周身冰冷的毒蛇在眼前爬行…… “就夸你一下,脸色这么差?”赵晓六倒杯热茶推到九菲面前,疑惑的问。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有!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善不为官。老祖宗这些传教就是千古明理,这也是一个成功商人心中应有的理念。我不否认善良忠厚是为人之本,但一定要看清现在这个阶段,对你,对孩子都是一个关键期,我不想解读你对我哥的感情,也不希望你用你人生的醒悟对莫莫有其他不正当的说教。况且她从小到大的生活学习环境和你的并不一样。” “你们就这么干坐着等我?”魏莫进来了,看见空空的餐桌不满的说。 “就等你入坐!”赵晓六看着魏莫进来,边回答边启动墙壁上的上菜装置。 “已经和云南那边联系过了,他们希望我尽快过去一趟。”魏莫落座,看一眼两位家长。 “走马上任前,魏总有什么想法吗?”赵晓六真会拍。 “这个肯定是有的。第一,找到企业以前的漏洞和短板;第二,鼓动有想法、有能力的职工参与到企业管理层当中;第三;大幅提高职工待遇,重新树立他们企业的主人翁意识;第四,结合实际,寻找一条适合企业长远发展的道路。第五,扩招一些新概念融入进来,这方面不仅有人,还有一种人文情怀。嗯,目前还没有想好第六,留着以后继续完善。” “不错,不过呢,应该把第四放在前面,不管什么时候,企业生存是第一。”赵晓六一边赞许一边纠正。 “对对。”魏莫快速答应着说:“叔叔和我一起去?” 九菲立马心里番泡泡:这算独立成熟吗?! “这次呢让你妈妈陪你去,目标已经有了,实施是需要过程的,建立高效一致的管理阶层是企业发展的第一重要,根据自己的眼光大胆干,拿捏不准的让你妈给你做参考。再说厂房刚建好,你去主要是鼓励一下士气,购买新的生产设备。这个主要是听他们那里领导的意见。” 竟然不去! 出乎意外了。 母女都离开,这边公司完全变天了? 不会,赵初在呢。 就在这时,杨军打来电话:“不管什么时候,朱四龙只要联系你们,告诉我一声,另外,注意赵小六的动向。” 什么?! 九菲有点血压不正常了,下意识的用一只手撑着脑袋。 “发生了什么?”赵小六放下筷子对着九菲问。? 第四十四章 秋夜风声 饭后回到家中,看女儿魏莫全身心投入论文最后的冲刺,心里稍微心疼一下。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拨打杨军的电话。 竟然没人接。 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落去大半树叶的树木交影晃动,九菲沉思:听说市公安局已经宣布了任职令,难道这会忙着的? 的确不错。 此时的杨军正在看守所内,面对着半个熟人常勇。 “杨副局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烧到我这里来了。” 依旧是半阴半阳的语气,一副不屑的神情,常勇似笑非笑地对着杨军先声制人。 “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有多少人想一把火烧死你,我是来巡逻,替你灭火的。”杨军看着常勇吊儿郎当、不屑一顾的神情,掏根烟自己抽。 杨军的这个举动,让对面的常勇下意识的用手从嘴巴摸到下巴,双眼下看。 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今日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杨军称兄道弟,虽然知道自己并不恨杨军。 “你已经是副局长了,为何还揪着我的事情不放吗?我不就是利用网络扰乱治安了吗?又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伤害,你再耿耿于怀也不会把我判死刑?” “你料定自己很快就会从这里走出去,所以才这么负隅顽抗?” “杨副局长,我说过我对你打心眼里尊敬。如今,我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怎么到头还落下个负隅顽抗的罪名?” “好,那就说说这些年魏之善一共转给你多少钱?” 常勇微微一愣,冷笑着说:“我拿的是我母亲用命换的,你说我母亲的命值多少钱?” 看来他是铁定把自己和赵红卫市长连在一起了。 “敲诈勒索这个罪名你应该不陌生?要我给你解释一下吗?” “我从来没向魏之善提过一句要钱,我以为他们都懂法律、通人性,知道杀人偿命……” “你也算政法系统的领导,我知道你胡搅蛮缠不想承担敲诈勒索的罪名,难道是想用渎职受贿的罪名来解释转入自己账户的那么大一笔金钱吗?” “我……”常勇迟疑了,紧绷嘴唇两秒,还是下定决心一样说:“这样的事情,你应该去问魏之善?哦,他死了,那他还有家人吗?杨副局长也是性情中人,难道是为了心中所爱,不忍打扰,才来这里一次次的无效出勤?” 杨军没想到常勇对自己这样恶语相向,他站起来,看一下自己对面墙上的时间,轻声说:“我们俩也算坐过同一把椅子的人,私交没有,但在外人眼里我们曾经是一样的人。既然常所长如今这么固执,我也就仁至义尽,毫无怨言了。” 看着杨军转身欲走,没有丝毫婉转之意,常勇大声喊到:“朱四龙,你去问朱四龙。” 杨军停下脚步,朝常勇慢慢走近:“真正救你的人是你自己。” “我知道,你们肯定查过我的账户,没有那么多钱,所以想问我那些钱的去向。”常勇叹口气说。 杨军其实想知道的不是这个,但既然吐口,就听。 让一旁的警察给常勇倒杯水,示意他继续。 “朱四龙是市级医院的院长,他能贪污的钱无非就是医疗设备、耗材和药品的回扣,单位分院大楼的建设,和其他一些地方高级医院的项目合作,当然还有众所周知的,医院单位编制就那么多,进人求编制,甚至晋升等项目,几年积累下来也是不少的款项。他想为这些钱找一个恰当的出处,就想到了和他经常来往,又有门路的宏善医疗器械公司。” 常勇说到这里,停下来,喝口水,盯着杨军几秒钟,眼睛向右看了一下,继续说:“魏之善财大气粗,朱四龙不怕他卷财逃跑……” 杨军知道,常勇这个时候开始撒谎,一定是有目的。今天他已经松口,说明他心里已经长草,不如再冷他几天。 杨军装出不耐烦的语气:“常所长也干过刑侦,不会认为市公安局刑侦科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庸才,今天常所长可能需要休息,我以后有时间再来打扰。” 说完,站起来,丢下常勇满脸的不可置信,大步走出门外。 看守所外,警员陈静早已等得焦急。 “怎么啦?” “赵慧颖拿着儿子美国学校的录取通知,正式提出去美国伴读。他儿子是智障,她本人已经离职且身体不好,上面已经有人松口,现在一圈人都在等你的意见呢。” 等意见?!分明有人绥靖政策。 怎么办?如果赵慧颖离开,会有那些人开心? 此时的常勇,肯定知道朱四龙已经把那些来历不明的钱全部补上,并成功洗白了自己。不然他不会这么爽快的往外吐,为什么后面撒谎了呢?到底他不确定的是什么?又或者在保护一个人? 赵慧颖吗?是想让她早一点离开吗? “让张睿他们查赵小六公司的财务状况,结果出来了吗?”杨军问。 “出来了,查了他公司最近五年的经营状况,具体的东西都在局里。”陈静回答,看一眼杨军疲惫的神情说:“头儿,我饿了,您新官上任先请单独吃顿饭,再说以后也不能跟着您一起外跑了,有机会常回科里看看。” 杨军知道,这是陈静提醒自己要吃饭了,就笑着说:“我就换了个办公室,你个丫头片子弄得好像我们从此十万八千里一样,不就是德宁咖啡厅的披萨吗,走!” 陈静一听,眉开眼笑的发动警车:“还是头儿对我好,昨天张睿哥说了一堆好话,也不带我去。” 德宁咖啡厅位于老火车站的后面,是这个城市最早的连锁咖啡店。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市公安局的小姑娘们都喜欢上了他们店里的披萨饼,杨军已经不止一次的吃到科里年轻女孩从这里买回去的披萨。 身穿便装,但警车太明显,师徒二人在附近找了地方把车停下,步行前往。 此时夜幕降临,花灯初上。 深秋季节特有的凉爽和轻寒,恰到好处的让步行的人匆忙中亦感舒畅。陈静跟在杨军身边像个孩子一样:“头儿,既然来了,坐下吃碗意大利面,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经常在一起工作,年轻细心的警员对自己的领导已经有所了解,知道他此时已经饿了,但依然心挂工作,就忍不着善意的提醒。 “听你的。” 师徒二人说话间进了咖啡厅,寻了个挨窗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上来点餐之后,杨军看着咖啡厅幽暗的光线,低声说:“以后局里姑娘们还是尽量少来这种地方。” 陈静微微一笑,不言语。反正遵照市公安局刑侦科新科长张睿的旨意,把杨军带到一个可以吃饭,听音乐放松的地方就行了。 等餐的机会,杨军在不适应的环境中左顾右盼。发现不断有穿着白色工作衣的人来这里点餐或者买了咖啡带走的,猛然想起,这里离九菲的单位并不远。 “我就不信明天他能自圆其说?那么大一笔资金他说支援就支援了?”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虽然在压低,因为背靠背还是听的清楚。 “说不明白又怎么样?要不是靠他老婆,估计有几个朱四龙也早滚蛋走了。” “朱四龙”三个字像一股风,准确无误的吹到杨军耳朵里,他示意对面的陈静不要发声,自己尽量把身体挺直,争取不漏掉后面人说的任何一句话。 “听说了吗?本来被纪委弄进去了,结果有人把他贪污的可以查出来的钱提前补平了,还真是奇怪啊。” “在这都干一任了,为什么还不滚蛋,四院原来不如我们,现在我们成了兄弟医院垫底了。可纳闷,这朱四龙领导能力一点没有,为啥敛财能力这么强?知道吗,我们单位工会每年发出去的钱比人家省级医院都多。” “为了敛财,把拜把子兄弟常勇都送进去了。这人看着笑面虎,其实就是一黑心财狼。” “还有……” “您的饭!”服务员的话生生地把后面的话遮掩了。 陈静懊悔自己没有提前起身时,坐在杨军后面的两个男人起身离开了。? 几乎同时,九菲的电话打了过来…… 第四十五章 自杀未遂 “赵慧颖在家中割腕自杀,而且割腕前服了大量的安眠药!”九菲急切的电话声中带着担心。 这不是个好消息。 本打算吃完饭赶回公安局,看赵小六公司最近五年的财务报表,没想到出现这档子意外的事情。 很多人对赵慧颖的评价是蛮横霸道,飞扬跋扈。但是正是她的这种工作热情和作风,让萎靡不振的市工会在众多职能部门中重新找回了存在感。 以她豪爽开朗的性格,婚姻失败多年都不曾有任何的影响,难道因为今日辞职不干,就会万念俱灰,生无可恋?还一步步地把自己逼向了绝路? 作为自己的涉案嫌疑人,还是多年前的老同学,杨军无论如何都要去医院看望。 某医院急诊科住院部,洗过胃的赵慧颖面色苍白,平静的闭着眼睛,鼻子上插着透明的细管子连着床头白色高高的氧气瓶。 左手手腕处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显然是割腕处得到处理包扎。 右手上扎着静脉针,顺着输液管向上看见已经滴了半瓶的药物正在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着,仿佛在述说临危病人经过抢救后,已然恢复正常的生命体征。 整个房间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浓浓的消毒水气味。 偶有护士挎着带着纸张的木板夹子过来,看一下病人输液管子里面药滴的速度,再盯着床头一侧的检测仪,瞅瞅屏幕上面不断跳动着红色的数字。那里显示的应该是病人心跳,血压和呼吸的次数。 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赵慧颖年迈的老父亲。 已经七十多岁的赵红卫佝偻着身体,面色沉寂,双眉紧锁,双眼下垂,双唇紧闭,两只手乘合拢状轻轻握着女儿扎着静脉针的手。 整个人看起来哀伤无奈,如果不是熟悉,很难把他和市长这个身份连接在一起。 “赵慧颖拒绝抢救,一旦醒来就会拔掉输液针。”九菲早一步到来,看着杨军不解的神情,附在他耳边轻声解释。 她和赵小六两人并排站在床的另一边,双眼忧郁的看着床上一无所知的病人。 杨军走近一步,对着平躺在床上的赵慧颖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没发声。 此时的赵慧颖正在药物的作用下安静的熟睡。 真希望往后余生,她能这样一直无忧无虑。 看一眼赵红卫,杨军弯腰低声说:“赵市长,您老要保重身体啊!” 赵红卫没有因为杨军的话有任何反应,一动不动,犹如一幅石膏像。 当然明白此时任何的话都是苍白,但要一下子答应赵慧颖带着儿子出国治病难免唐突。 杨军继续对着无动于衷的赵红卫说:“对于赵慧颖提出的带孩子出国读书、治病,我们公安局一定会慎重考虑。这件事您请放心。” 杨军说完,示意陈静放下礼物准备离开时,赵红卫慢悠悠的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呀!” 杨军盯着赵红卫后脑勺沉思几秒,扭头看一眼身边九菲和赵小六,慢慢的转身走出急诊病房。 “杨副局长,等一下!”赵小六追赶出来,急切的脚步声在医院夜间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惊天动地。 急诊病房外面,感觉不会影响里面病人的休息时,赵小六诚恳的看着杨军,低声说:“杨副局长,您能为您的老同学赵慧颖出国治病做担保人吗?我实在想不出比您合适的人了。” 看起来赵小六已经对赵慧颖所有出国流程了解的很清楚,明白她这种情况只需要合格的人担保是可以出国的。 “今天到底因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杨军避开赵晓六的话题。 不管是以哪种身份,他都不想赵慧颖出现意外。 “不清楚,我们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在这里了。是九主任的熟人晚饭后打电话闲聊我们才知道。” “我来做。我知道由你做她出国的担保人会很不方便,我愿意做她出国治疗及陪读的担保人。”九菲从身后模糊的灯影中慢慢走来,语气不容置疑的说。 看来此时已经被赵慧颖对魏之善的爱撼动内心,忘却了自己曾经的苦楚。 杨军似乎不为所动。 看着夜色中慢慢逼近自己的九菲眼睛,什么话也没说,而是转身瞟一眼身边的警员陈静,二人匆匆离开。 市公安局刑侦科内依然灯火通明。 杨军回到三楼副局长办公室,通知楼下徐斌带着对赵小六广东贸易公司近五年的财务报表和经营类别上来。 大致翻过警员们的甄别记录,杨军感到雷局长对赵小六的看法是对的。他所经营的位于广东的贸易公司近五年来成盈利高速增长,目前没有和银行贷款或者民间货物抵押和贷款。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位有实力的民营企业家。 至于赵慧颖的出国申请,杨军决定立即找到局长雷大鹏。 凌晨一点,雷大鹏披着睡衣在自己家书房,示意匆匆而来的杨军坐下说。 “赵慧颖出国治病或者伴读,以现在的条件看都可以批准,怕的是有人利用了她的出国。” “怎么说?” “常勇坦白承认自己收了死者的钱,但是收钱的原因是和赵红卫市长年轻时一桩丑闻有关,明面上看是常勇利用丑闻对赵红卫进行了敲诈勒索。但您不感觉赵市长在处理这件事上的无能和纵容吗?这哪是他一贯的” “你的看法是赵市长其实有意……” “可以这么认为,而且在这件事情的处置上,赵市长有置女儿赵慧颖不顾的表现。” “也就是说,赵市长和常勇之间还有别的事情,女儿赵慧颖可能知道,但却无能为力?” “对!赵慧颖有口难言,也许因为怕这件事情影响扩大,才被迫主动离职,实则心中怨恨,情绪难平,无奈才自杀。我先前见她已经有神智错乱之象,如今割腕子又吞大量安眠药,是真的忍不下了。不然,凭她对儿子的爱也不至此。但熟悉的人还是都把她自杀这件事情归根于她对死者魏之善的感情。这会不会也中了一些人的阴谋?” “你是怕有人不顾……”雷大鹏盯着杨军问。 “我一直没前去对赵慧颖过多的了解情况,实则是怕打草惊蛇,但现在有没有感觉是蛇自己着急要出草呢?” “好办!同意赵慧颖出国治病或者伴读,让她老爹赵红卫做她的担保人,也显得我们对老干部的重视。” 雷大鹏话音刚落,杨军大腿一拍说:“就等您这句话。” “你小子,深更半夜还给我设套,自己早就想好了,故意来让我下命令。” 师徒二人玩笑间分了手。 刚坐进车里接到徐斌打来电话,说有网民记者在网上连夜发文,市公安局以权谋势,阻扰市民正当的外出就医入学。 “太猖狂了!”杨军情不自禁的怒骂。 转念又想,常勇还在看守所里面寝食难安,此刻又是谁在替赵慧颖无辜鸣屈呢? 难道是赵小六? 不像,这人虽然看着流里流气,但确实没参与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况且刚刚结束对他的暗查。 其他的也就只有朱四龙这条恶棍了。 对吃饭的时候,还打算让人对他周围人排查呢,这会岂不正好。 想到此,杨军一边启动车辆,一边给徐斌布置明天的任务。让他把朱四龙七大姑八大姨明里暗里排查一遍,争取拿到一张清晰的关于他的内部关系图,看他短短几年时间,怎么从一般职工一步步走上到医院院长这个位置上的。 更重要的是摸清他和这些所谓的网民记者网文地址,和朱四龙的关系网内有没有联系。 第四十六章 明查暗访 朱四龙的家和九菲现在居住的地方隔着一条马路。 房子很大,一看就是那种地段,楼层,位置都好,准备长期居住,装修豪华的房屋。 “本该早来拜访的,您也知道,因为最近事情太多……”想着临来时赵小六对自己的千叮万嘱,九菲望着朱四龙和气的笑容,揣测着他内心的真实。 要不是赵小六催促多次,要不是为了女儿魏莫走马上任没有障碍,九菲宁愿自己继续不晋升,也不愿到这里来和他单独共处一室。不是自己有多清高,总感觉朱四龙身上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别扭,仿佛把他和梁玉春那样的女人放在一起想才正当。 真的想看看他明媒正娶的老婆什么样子。 “九主任,太客气了!”朱四龙看着九菲放在桌子的两罐云南山区的野蜂蜜,夸张的装出欣喜。 也许从两罐蜂蜜中,已经知道九菲的来意。朱四龙转身对身边的保姆说:“快把我从福建带回的那盒铁观音拿出来,用那把新宜兴沙壶泡上。不瞒您说,我这茶叶还是上次随厅里去福建会议时,别人推荐,我亲自品尝之后买的,一直没舍得喝,就等贵客临门让它一吐芬芳。” 这几年虽然没有掺合到丈夫的商业经营中,但是很多生意人谈事情过程中的哑谜一样的话中话,九菲自感还是了解一些。 比如现在,朱四龙已经知道九菲是因为云南那边的事情来给他打招呼。相对于他们现在居住的城市,福建和云南都在南方。 你难我也难。 更何况现在你甜我涩。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 九菲看着朱四龙微微一笑,一副认真的神情:“院长,您看我今年支边也没去成,咱医院职称晋升名额一向紧张……” “紧张也要看实力,以九主任您的实力,今年再晋不上正高,我都顶不住来自上面的压力呀,我可不想落个压制人才的恶名!”朱四龙长出口气,眉头一展,仿佛此刻才明白九菲的来意。 热茶沏好,朱四龙附身为九菲倒上。 “嫂夫人不在家吗?”九菲环视着客厅,感觉家中只有朱四龙和保姆两个人,忍不着问。 “好不容易周末不上班,去医院看他表妹去了。” “哦,真是遗憾,我都没见过嫂夫人呢,给她个礼物也不知嫌弃否?”九菲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缎面小方盒子,打开里面露出一只碧色翡翠镯子。 “不,不,这可使不得。”朱四龙见状,连忙推辞。 “不用客气,就一个玻璃瓶底打磨的。上次去周双双首饰店中闲逛,我感觉怪好看,就买了一对,今送嫂夫人一个,也算我们有缘。” 周双双时这个城市最有名的珠宝首饰连锁店。 “哦哦,女人的东西,既然您都这么说了,看来我不能薄了九主任不轻易登门的面子,只有替她谢谢了。”朱四龙说完这句话,双手拿起翡翠镯子握在手里。 九菲一看,知道朱四龙读懂了赵小六所说的不然就会把事情原样子呈现的威胁。 起身要走时,发现客厅一角挂着一个鸟笼。 里面一只羽色华丽,头顶金色,脖子上黑色中夹杂着炫光的海蓝色,身体雪白瘦削细长的小鸟,它的尖嘴不停的从笼缝中往外伸,一双眼睛不停的转动着,仿佛在急切的等待着什么。 更吸引人的是鸟笼中供鸟踩玩的几块带着蜡皮的,拳头一般大小的和田玉。 如果没有猜错,这鸟应该就是去年云南那边有人送过来的国家保护类飞鸟。 “这鸟好漂亮!”九菲忍不住赞叹。 朱四龙脸色微变,看起来这只鸟平时不为外人所见。此时面对九菲的称赞,尴尬的说:“这是朋友的,我也只是借来玩赏两天。” 装出一副毫不在焉,转身对朱四龙做出留步的手势,走向门口。 开门时迎面碰到一个人,细看竟然是朱四龙的妹妹王敏杰。 因为王敏杰随了自己的母亲的姓,所以不熟悉的人很难把她和朱四龙连在一起。 但九菲对她真的很熟悉,不是因为她是自己领导的妹妹这个身份,而是因为赵小六。 不知道何种原因,身材较好,长相秀丽的王敏杰和赵小六结婚不到两年就离婚了。对于离婚原因两人都选择了缄口不言。 这次意外重逢让王敏杰露出尴尬。 “你,还好?”九菲看着容颜不改的女人认真的问。 二人以前也算熟知,王敏杰对九菲点点头,算是回答了问话,又用言语安慰了九菲:“你要好啊。” 再一次对兄妹二人点点头,九菲离开朱四龙的家。 “为什么一定和王敏杰离婚?”回家看到赵小六已经帮魏莫整理好行李,悄声问。 “哎,能不能说点新鲜事?”赵小六一副油盐不进。 “他开始应该猜出我去的动机,但是明显拒绝了。我按你的意思照办了,答应我今年职称晋升有名额。” “老狐狸,到这个时候了还对我们念念不忘,不过不忘又怎么样呢?难道看不出纪委那边对他穷追猛打?再说公安局里你的那个大护法不也在对他牵肠挂肚吗?” 九菲感觉朱四龙一下子被迫洗去这么多钱,肯定心中怨恨不服,赵小六这样有点趁火打劫。 “我们不愧他的,帮他填了那么多亏空帐呢,不然纪委和公安早把他关监狱了,那还轮到他今日依然坐在院长的位置上逍遥。” “你这不是让他继续为非作歹吗?在他领导下,我们医院这几年烂的不成样子了。” “也就再忍两个月而已,两个月后他一定会下去。” “谁给你的信心?怎么感觉你就是黑帮老大,哪哪都有你的伏兵。” “正直的信念就是我坚持去做的信心和理念。只要云南那边顺利开工,这边郑云飞就会站出来,朱四龙将会万劫不复。现在要做影响太大,我是不怕,但工人们等不及,他们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您过去呢。” 尽管赵小六说的冠冕堂皇,正气凛然又义正言辞,九菲总觉得他肚子里藏着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要不杨军为啥让自己留意他的动作呢。 杨军会对赵小六有误解吗? 九菲感觉自己去云南之前一定要见杨军一面,当面对他说出自己的看法。 一家茶楼内。 九菲慢慢的正在述说着。 “赵晓六的前妻竟然是朱四龙的妹妹?”杨军听到九菲的话大吃一惊,忍不着打断她的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他父亲朱权贵曾经当过赵红卫市长的秘书,后来不知道因为何事,两人之间传出不和,朱权贵调到下面一个县城做了县长,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城市。他母亲在他父亲去县城那一年和他父亲提出离婚,他妹妹王敏杰判给了母亲,朱四龙选择了父亲。” “哪个县城?”杨军疑惑的问。 “以前听张惠龙叔叔讲过,哪里来?忘记了,哦,想起来了,就是我父亲出事那天要去的那个县城。”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看着九菲丝毫不察觉的样子,杨军默默的吞咽了自己的吃惊,开玩笑的埋怨道:“熟知这么多情况也不对我讲一下,亏我还让警员们辛苦去安迪调查呢?” 很普通的玩笑,一下子把九菲说愣了:“对不起,这些天真的给您添了太多麻烦。” “不怪你,把赵小六最近的动向给我详细说一下就可以了。” “就是要和你说这个事呢。”九菲盯着杨军的眼睛,把这些天自己经历过的赵晓六的事情几乎一字不拉地讲了一遍。 看着九菲认真的眼神,杨军相信她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在魏总出事之后,做了这么多事情你相信真的是为了你今后生活的好吗?” 九菲一时无语。 “还有,他那天说他会带着赵慧颖去国外为她们母子治病,局里研究后批准了,但是提出让赵慧颖的父亲赵红卫做担保,他最初并没有答应,而是考虑了一天才答应的。你感觉这里面有没有赵小六的意思?” “我好办,他天天叫你大护法,说话并不避你,我回去当面问就可以。” “赵小六太聪明,希望我们大家都没有看错他。”杨军感慨地说。 “已经这种程度了还会看错吗?”九菲心中疑惑。? 第四十七章 分别之前 九菲清楚,自己内心赵小六的形象只有自己知道。 “赵慧颖要离去美国了,我可以给她送个行?”突然问杨军。 打心底不情愿。 作为女人,没人希望经常看见自己丈夫的情人,即便已经是过去时。 但,赵小六就是一天光滑的无法下手的鱼,自己是根本无法掌控得着,何不从赵慧颖那里旁侧敲击。 “当然可以,选择个好日子,她最近心情不好。”杨军微笑着点头。 从西三环一座高架桥人行梯路走下来,跟着马路右边人行道分叉处的指示,沿着湖边最近的道路,曲折婉转的走近一个风景优美,散落有致,庭院广阔的别墅群。 赵慧颖的家在这别墅中。 这么好的位置肯定得益于他的市长老爹了。 齐腰深的竹栅栏,扎在密密麻麻的菊花丛中成了透明漂亮的围墙。 推开虚设的门,沿着和门外一样的红色地砖走到别墅外面的大玻璃房外,伸手按了门铃。 赵慧颖出来了,虚弱的面容,凌乱的头发,一身绒天蓝色面居家服。 九菲看到自己给对方带来了意外。 然既来之则安之。 不经允许,九菲在赵慧颖前面抢先一步走进房屋。 四四方方的房子坐北朝南。偌大的客厅映入眼帘的时背面墙壁上一副浩气当荡然的《沁园春。雪》的毛笔字,字画下面是一条型长桌,上面摆满了大小不一的各色瓷瓶。 西面靠墙处是一大套藏青色的真皮沙发,上面零散的放着几只女士的提包和两件色彩深浅不一的风衣外套。 沙发不远处是白色的带柜茶几。上面大小高低不一的放着几瓶白酒,和红酒,以及不同形状的酒杯。 九菲把手中掂着的两罐云南原装蜂蜜放在茶几上,把离自己最近的两个沙发抱枕挪到一边,慢慢的坐下来。 对面墙壁下满满的都是盆栽的植物和花卉。紧贴地面的加热器已经开着,各种花儿开得正怒。 绿色的菊花肥硕丰满,红色的玫瑰妖冶精致,黄色的水仙风影细搓,黄白相间的兰花端庄静雅,紫色的百合香的人头发晕。 旁边一些小雕像,小假山,和陶瓷艺作琳琅满目,让人有点应接不暇。 一切看着过于密集,又有点散乱。 置身其中,九菲可以想象得到赵慧颖最近的生活状况:懒散,随意,应付,杂乱。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根本不可能把这里和她平时在外面光鲜照人的强势,联合在一起。 “喝点什么?”赵慧颖从茶柜里面拿出两只干净的高脚酒杯,往一只里面顺手倒上二两茅台,合上瓶盖的时候头也不会的问。 “我不喝白酒。” 九菲知道,不喝点什么,这样的环境里面真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对着茶几上几瓶红酒选择时,突然察觉赵慧颖此时脸色苍白,可能并不适合喝酒。 “你的胃,怎么样?别硬抗。” “谢谢,已经好了。” 赵慧颖回答的时候,手中已经擅自打开一瓶红酒给另一只空杯里倒了半杯,然后推到九菲面前。 九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这样和赵慧颖一起喝酒。 “想知道什么呀?”赵慧颖端起自己的白酒轻抿一口,顺势颓坐在沙发一端。 看着目不斜视,面不改色的女人,九菲端起自己的那杯说:“家里为什么不请个保姆?” “不需要。”赵慧颖说完终于扭转头,看着九菲,嘲讽似的说:“我不像你娇气!” “呵呵……” “笑什么,妖精……”说完这句话,赵慧颖突然自己也跟着笑了。 像一根紧绷着的线被拽断,屋内两个女人笑得无拘无束,脸上开始泛起红晕,好像回到了她们曾经的青春。 “你皮肤这么好,到现在没有一个黑点。不像我从上夜班开始就脸上就有小黑点了。” “还真把自己当妖精了,谁不老呀,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竟然能坐在一起喝酒……聊聊老魏。” “对不起!一直想对你说这三个字。”九菲感觉自己说出这句话全身轻松。 “应该我说对不起,喊了你这些年妖精。其实,老魏他注定不是我的真命天子,很多时候都是对你嫉妒,打心底羡慕你命好。” “羡慕我?” “是啊,羡慕你有一个好爸爸,也羡慕你有一个好妈妈……” “好妈妈?”九菲感觉自己好久都不再想妈妈这两个字,还是自己的妈妈。 “你的爸爸妈妈那么爱你,我内心也一直羡慕。” “羡慕我吗?”九菲不可置信的反问。 赵慧颖一脸嫌弃与冷漠,慢悠悠的喝口酒说:“我爸和我妈是老一辈定的亲。我爸上大学毕业后死活不同意,是我奶奶逼着他娶了我妈。” “所以,当年你并不恨老魏的母亲……” “是的。我很命运不公。我这么努力,还是摆脱不了命运的枷锁。我妈妈没工作,属于那种没本事还强硬的女人。她花一分钱都要向我爸要,每次给的少了就打架。可我爸偏不给她多。从我记忆,他们就打个不停……” 九菲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灯光下丢下布包夺门而出的身影,轻轻的叹口气。 “我知道你妈是跟人跑了,当时恨不得我妈也那样勇敢,该有多好。” “你怎么知道我妈的事情?”九菲盯着赵慧颖的眼睛,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从外人嘴里听到自己的妈妈。 “很多年前,你爸爸在我家喝酒的时候讲的。怎么?你不知道?!” 九菲一点也不想说自己的母亲,从她跑出门的那一刻,她已经跑出自己的世界。但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亲自讲丑事往外讲。 “我爸给我妈的钱很少,除了日常生活花销,她很难有多余的钱去买衣服。哪有女人不希望自己打扮的漂亮一些吸引丈夫呢。”赵慧颖轻轻的抿一口酒说。 “有次我上学要走时,被我妈截着要钱,我拗不过就把我的生活费给了她一些,她拿着那些钱去买了一条红色的围巾。” “可以理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九菲安慰着。 “是的,我理解,也愿意帮助她。问题是,她买那条围巾时发现还少一块时,就偷了身边一个女人的钱,那个女人就是……魏之善的母亲,你的婆婆。” 九菲愣了。 “我妈发现自己偷了一个熟人的钱,不但不承认,还诬陷别人诬赖她……” 赵慧颖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所以,这些年与其说恨你,不如说恨……我自己命不好。”赵慧颖说完又去倒酒,九菲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瓶子。 “真的羡慕你,我都不知道自己比你差哪了,老天都在帮你。可是你并不珍惜你得到的东西,不珍惜你的婚姻,不珍惜你的丈夫!魏之善可是我赵慧颖这辈子用命在爱的人啊!知道吗,如果不是孩子,这些天我真的想跟他一走了之……” “对不起!”九菲再次道歉,仿佛自己真的做错了。 是吗?想到自己曾经不止一次对他的诅咒。 可能!如果那些诅咒有灵。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告诉我,是你用阿莫西林杀害了他吗?”赵慧颖盯着九菲的眼睛。 “真的不是。” “我知道,即便你不那么爱他,但也不会杀了他。会是谁呢?” “应该是他做事情阻碍了别人的利益。他半年前把你从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产权人里面除去,你知道原因吗?” 赵慧颖点点头说:“我身体不好,他建议我辞职后去美国,一边陪孩子治病,一边修养自己。” “他每年为什么要转给常勇那么多钱?” “因为我爸爸。” “为什么?” “九菲,我说过羡慕你,不是假话。我爸爸虽然事业上功成名就,可他私生活真的不值一提。” “你是说常勇和你不是老乡关系?” 赵慧颖痛苦的点点头:“常勇的母亲是我爸下乡时遇到的女人,我爸返程后答应把她接回来和我妈离婚,结果没想到我妈跑到他单位大闹,为了息事宁人,他让那女人留在乡下生了孩子,生了孩子的女人彻底断了回城的路,选择在乡下嫁人。” “原来这样!”九菲恍然大悟。 “常勇遗传了我爸的自私和贪婪,却没有继承他的聪明和拼搏精神,不知道是不是仗着小时候被我爸抛弃,动不动就威胁我爸。我讨厌常勇,但也痛恨我爸。这些事情我给老魏讲过,他之所以那样做,也是保护我的利益不再继续受损害。” 九菲感觉赵慧颖说出这个消息太重要了,比赵小六那条烂鱼都重要。 “不过,我爸从始自至终没有和常勇相认,一直把他当老家远方的亲戚。这个可能因为他当时的身份,也可能他从心底不那么喜欢常勇这样一个人。” “退休后这些年也没有相认吗?” “没有,这些年他更加看透常勇的匹夫之勇难当大任,还欲壑难填。再说他退后,也就真的没有什么能力去替常勇周营那些东西,干脆选择躲远点,至于钱,因为那个女人还活着,估计出于弥补心理。” “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九菲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 因为我走了,就不想再回来。“ ”那赵小六呢?“ ”那是一条抓不到的鱼,况且,我对他没有任何私情。“ ”那天,在舞风弄影阁你们?“ ”表演!“赵慧颖意味深长的说。 九菲不解了:表演给谁看呢? 第四十八章 暗流成汤 “表演给……我爸看。”赵慧颖苦笑着说:“可悲,他都那么一把年纪了,还和自己的女儿勾心斗角,互相欺瞒!” “你爸爸?为什么?”九菲想起那天自己和杨军从舞风弄影阁下来,第一时间看到的并不是赵红卫,而是那个抱着石头扔过来的孩子,不解的问。 “我走以后你很快就会明白很多东西。”赵慧颖伸手向后弄一下头发,露出手臂上的一道道伤痕。 “听说这些年,你一直很受伤害……”九菲下意识地皱皱眉头,停顿一下,争取找到何时的字眼,尽量不触碰赵慧颖的遮掩。 “你是那天在我家里听我爸爸讲的?也是,当年我被老魏母亲拒绝时,我爸爸脸上也挂不着,他满腔怒火地对着我的母亲又打又骂。直到我拿着刀要砍死自己他才放手。” “什么?”即惊讶于赵红卫市长的所作所为不符身份,也完全不敢相信此刻赵慧颖所说属实,难道那时候她的自杀不是传闻中因为嫁不到魏之善?! 九菲的反问赵慧颖无动于衷,两眼直直的,像述说别人的故事:“我妈妈被他打得住进医院,是我白天黑夜一直在照顾。他怕我妈出院后到外面乱说,坚持让我妈从医院直接回老家。我据理力争,他同意我妈留下来,条件是答应他给我安排的婚事。你也清楚,一个未婚怀孕的女人,即便她爹是市长,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九菲叹口气,表示理解。 “我上辈子可能伤害太多男人,所以这辈子就是来受折磨的。以为结婚后一切都会好转,没想到遇到的是一个人渣。他让我向我爸提出让他任市长办公室秘书,我拒绝了。他虽然大学毕业,但能力实在不堪,也就适合在办公室跑腿送材料。他阴谋失算后扬言要把我未婚先孕的事情说出去,我当即对他提出的离婚。我爸那时候正需要政绩和形象,答应他美国公费留学不声张离婚结果的条件。” 九菲越听越气。 在她心里,赵红卫虽然和自己父亲政见不一,但还算一个合格的市长,没想到背后竟然这么不堪和算计。 “赵小六知道这些事情吗?”通过那天自己在舞风弄影阁所见,九菲内心有个感觉:赵小六和赵慧颖关系应该是很好的。 “老魏之前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了,这次我去美国治病也是他赵小六给我出的主意,不然,这次我爸不会同意我离开。” “你爸不同意?”作为一名因为经济问题刚刚辞职的政府官员,市里面不同意可以理解,公安局不同意可以理解,当事人的父亲为什么要拒绝女儿前去美国治病? 赵慧颖似乎知道了九菲的疑问,故意不回答。 “另外,你要小心你们的院长朱四龙和他的情人梁玉春。他们这对不要脸的东西,不仅臭味相投狼狈为奸,还诡计多端。特别是梁玉春这个女人,贪婪自私愚蠢粗疏,又目光短浅,真不知朱四龙看上她什么了。” “你们不是闺蜜吗?” 好朋友之间可以这样相互评价?! “闺蜜?谁告诉你的?”轮到赵慧颖满脸惊诧了,一张面无血色的脸因为眼睛的斜视变得扭曲。 “还用说吗,谁不知道这些年她是你对外小道消息的传声筒?” “传声筒?!看来我真的大意了。她是梁富春的姐姐你应该知道。” “这个当然。” “说他们和常勇一丘之貉你肯定同意,说他们是同母异父兄弟姐妹你相信吗?”赵慧颖声音平静沉寂,看看九菲,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 九菲突然感觉自己脑袋变轻,两臂发凉,胸中出现真空隔离带,连心脏都跳得减速了。她扬脸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来为自己又倒了满满一杯葡萄酒,大口大口地豪饮两口。 胸腔内又活跃起来。 仿佛长久模糊的一切事情现在都可以解释得清楚了,一团乱麻的关系终于被理出了头绪。 “你这里真的……很热闹啊!”九菲突然笑着对赵慧颖说。 “所以说你命好,一个人多清静啊。很多时候我都在故意躲着别人,不是厌世,是自己感觉到可悲;也躲着我爸,不是不孝顺,是打心底不想见,厌恶他带给我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更厌恶自己置身其中。” 赵慧颖站起来也为自己倒酒,被九菲阻拦了一下,只倒进一点。 “人生如果能重来,我宁愿没有这样的家庭,没有这样的父亲。不可否认这些年他也帮了我很多,但是这些年我一直都在用心用力的工作,来消耗身体里面的杂絮,你相信吗?” “我相信……” “我一直都记得老魏妈妈看我要求结婚的眼神,我一直都想证明我有能力让自己活得清白。即便后来婚姻失败,我的心也是干净的,最起码在老魏那里。如果不是老魏,我愿意和你这样的人是好朋友,你身上有我向往的干净与清爽。” 屋内鲜花太多,开得那么肆意。 浓郁的花香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九菲慢慢的走到窗前,把窗子打开。 一股凉风吹进来,带着深秋特有的寒凉与清爽。 “怎么?你也嫌弃我?”赵慧颖走过去追问着。 “我一只带着妖气的妖精,何曾入了你的法眼?”其实九菲内心在思索,如果不是今天来到这里,自己到底会不会和赵慧颖成为朋友。 “既然不能位列仙班,成为妖精也是上好的选择。”赵慧颖放下酒杯,站在九菲身边,看着窗外。 九菲扭头看她一眼,笑了。 像阳光突破云层,像风儿绕过树林,这一刻九菲明白,赵慧颖的表面强势霸道,飞扬跋扈都是内心软弱的表现。 也是,如果不是世事纷扰,哪个女人不愿意生如夏花?! “看得出来杨军对你……”赵慧颖突然莞尔一笑。 “没有念念不忘,如果不是老魏的事情,我都记不清我和他多少年没见过面了。欣赏一棵树的正直与高大,没必要把树也栽到家里?” “女人最好不把风月当生活。赵小六这个男人不错,又是一个痴迷你的。如今老魏已经不在了,如果想改嫁,就嫁给他。虽然他表面上油腔滑调,但骨子里正气浩然,天生一副侠义心肠。” “还是操你自己的心,已经山穷水尽了。至于赵小六,我不会在横刀夺爱……” “谁山穷水尽啦?你不会想把我儿子的遗产也吞掉,现在明确告诉你,老魏留下的公司你要好好地经营,那里面还有我儿子一份呢。”赵慧颖抬高声音一本正经的说。 “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全部留给他,日后回来你也有个着落,顺便再种棵大树。”九菲低声说。 “谢谢你,至于赵小六,在我眼里就是一条闪着白光的泥鳅,我对这样的男人过敏,再说,我对他从来没动过真情。” 九菲举起酒杯,慢慢的饮了一口说:“他不适合我。” “杨军的老婆是一名非常优秀的缉毒警察……” 他是个适合当护法的人。 九菲想起赵小六的话,但嘴里却说出:“放心,我女儿不会允许有人来代替她父亲的位置。” 说完这句话,九菲就后悔了,看着赵慧颖问:“你儿子为什么前几年不去美国治疗?”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细雨,落在外面干枯的落叶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犹如密集的时钟秒针走动。 “你心里有过那种说不出的恨吗?那种感觉在心底,对别人是一种赤裸裸的报复,又能让自己看上去是实实在在的无辜。” 当然有了。 九菲立马想到女儿刚出生那几年,丈夫魏之善和情人赵慧颖之间死灰复燃,想尽各种办法夜不归宿,自己每天对他微笑着的诅咒。 还有后来,感觉父亲的车祸可能和丈夫魏之善有关时,内心的恼恨就如欺骗着抽取了蛇胆的毒蛇,即便向对着仇人狠狠的咬下去,却因为自己元气大伤下不了口。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被这样问起,九菲话语到嘴边却变成轻轻的:“有。” 原来时过境迁,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我当年发现孩子不正常时就是这种心态,对老魏的父母充满了报复性的恨,又有一种无能为力的当家作主,看着他们家人求我的眼光,我感觉以前所受的苦难都值了。” “你……” “所以我的孩子生来就很悲哀,就如我一出生就很悲哀一样。” “你父亲他没有劝过你吗?看得出他对孩子的感情很深。”九菲疑惑不解的问。 “哈哈哈……” 赵慧颖突然仰天大笑,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第四十九章 谁在羁绊 九菲一脸迷惑的看着眼前赵慧颖,发现她那张苍白的脸,因为瞬间扭曲变得狰狞。 外面的雨比刚才下大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伴随着一股凉意透过纱窗涌进来。 房门突然被“咚”的一声打开。 赵红卫浑身湿透的冲进来,瞟一眼九菲,站在她和赵慧颖中间。 面向自己的女儿心疼又关切的语气:“颖儿,颖儿,怎么又喝上酒了?忘记了出院时医生是怎么交待的了吗?” 说完这句话,不由分说的扶着赵慧颖向一间卧室走去。 赵慧颖从始至终竟然每说一句话,似乎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位来看望的人。 九菲反应过来时,赵红卫已经满脸不悦的从卧室走出来,挤兑着脸上的五官,无奈又隐忍地说:“你怎么能单独和她见面呢?难道不知道她这一辈子的心病都是因为……和你有关吗?” “我就是来看看她,而且我们刚才聊得很好啊……”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上天注定我们和你不是有缘人。九菲,拜托了!这个家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的孩子我了解,以前没生病的时候也是一心为了工作,为了事业,出了什么事情宁愿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也不会说别人不好。现在她神经已经有点错乱,需要一个人安静的休息。再说,你和一个半疯的人有什么可以聊的呢?” “赵伯伯,不要这样说她,慧颖她思维很正常,也没疯,我来是因为她马上要去美国……” “她是我女儿,你有我了解她吗?再说你是个医生,应该知道她刚从医院出来,什么东西也不吃的状态和心情,怎么能再让她喝酒呢?那天她发疯撒气之后,我就跟你说过了,这些年她受打击太大,这次从医院出来整天胡言乱语,说身边人家里人都在害她,更何况现在喝了酒后就更没有半句可听的了,你还是赶紧离开这。” 赵红卫说着,伸出一只胳膊对着九菲毫不客气的下着逐客令。 不得不走了。 九菲看一眼赵慧颖紧闭着的卧室门,转身离开。 临到院子栅栏竹门时,听到里面传出玻璃碎地声,下意识的停下脚步转身回头看。 应该是酒杯掉在地上了。 哪一只呢? 转身向外走时,迎面看到梁富春浑身湿漉漉的掂着一个保温饭盒走过来,对着九菲礼貌的说“您好”后,脚步不停的擦身而过。 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都是浑身湿漉漉的,很明显都是在雨中站了一段时间。 偷听吗? 想着自己和赵慧颖的对话,九菲不觉间感到心头猛地被揪,有一种针扎一样清晰的疼痛,也感到刚才屋内赵红卫的不可思议。 赵慧颖今天所有的表现并非不正常,言语明确,思路清晰,逻辑紧密,为什么她父亲非要说他精神上受到打击不正常? 可是,自己和赵慧颖并非关系很近的朋友,她的确明里暗里都在揭露她的父亲赵红卫往昔的恶行,是不是有点失去理智? 如果换成自己,九菲感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假如是她父亲赵红卫故意中伤她,理由又是什么呢?即便有常勇这样的儿子,但赵慧颖无论如何也是他亲生的女儿,而且还事业成功。 雨,没有停歇的迹象,密密的,落在没有雨伞遮挡的皮肤处有点凉。 风,微微的,夹杂着雨的缘故,给人感觉有的寒。 道路两边的菊花经过雨水的滋润更加灿烂,清澈的花香扑鼻而入,荡彻心扉。 九菲无心欣赏,加快脚步向前走。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手撑一把雨伞阻挡了漫卷周身的风雨。 “你是在跟踪我啊,还是在对她盯梢?”九菲想起赵慧颖说的她和赵小六之间的表演。 “斜风细雨,碧波荡漾,我们要不要来个雨中游湖?”赵小六伞下一边轻轻的问九菲,一边扭头看一圈行人稀少的游湖,好像完全没有听懂不她话里的明嘲暗讽。 “看你今天所有的行径,真的怀疑往日你和你哥哥之间是否存在真正的友谊……” 九菲话音未落,赵小六打断她:“瞧,我哥在那看着呢,他刚才还叮嘱我要照顾好你,帮你看清事实真相……” “真相就是把你丢到湖水里面,看你裸泳时露出来的尾巴。” “那你可得睁大眼睛好好查一查,我九尾男狐呢。”赵小六风趣的说到。 “幸亏你帮她办理了出国手续。”九菲想起赵慧颖,情不自禁的说。 “能不能走得逞还要看她父亲接下来的动作了。” “赵红卫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女儿和外甥出国治病?”九菲不解的问。 “所以,赶紧联系你的那位大护法,让他们加紧对赵红卫的暗地调查。” “你怎么知道警方正在暗地调查赵红卫?” “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九尾男狐啊,没一条尾巴后面都挂着一个红色的灯笼,专门打探暗道消息。”赵小六边打趣边帮九菲拉开车门。 看着赵小六撑伞的身影在车后消失,九菲加快车速往家行驶。 女儿魏莫依然在家修改毕业论文,听到九菲回来,从房间走出来面露难色的说:“教授通知我一周内必须赶回学校参加论文答辩,不然就得等到明年毕业。” 那也就是明天去云南的那边不能成行了。 九菲看一眼客厅一角收拾好的行李箱,有点失落。 孩子毕竟没有毕业,潜龙勿用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你自己怎么打算?” “已经准备的这么充分,我想立即返回学校参加论文答辩。”魏莫目光坚定地看着母亲。 这种眼光是九菲对女儿最满意的,从明亮的目光中可以读得到女儿内心的取舍,判断和分析。 母女俩无声交流过眼神后,九菲第一时间给赵小六打电话,通知他魏莫的决定,并授权他去云南处理那边的一切事宜。 赵小六听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也许感觉一切都在情理当中。 秋真的深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 九菲决定为女儿多装进去两套衣服。 此时,门外响起清晰的敲门声。 张惠龙掂着一篓通红的橘子站在门口。 一看就是从哪里的橘子林里摘来的新鲜的果子,上面还带着潮湿绿叶呢。 九菲示意女儿魏莫进入房间,待张惠龙落座问:“叔叔辛苦了,这一趟结果怎么样?” “朱权贵退休后一直住在那个县城郊区,靠着山崖的房子里。他对老领导当年去他们县城考察路上车祸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据他回忆,头天夜里他的确接到赵副市长的电话,指示他第二天招待好前去调研的老领导,还说山路不好走,来回一趟不容易,一定让他带老领导到山上喝喝凉茶,避避暑。” 张惠龙说到这里,接过九菲递到手中的热水,喝一口。 “张叔叔以您看,他这话里又什么特殊的意思吗?” “表面上很正常,仔细琢磨感觉上面有意让当地拖延一些时间,但是,有时候,这些话是不能仔细着磨的。” “老家人评价朱权贵这个人怎么样啊?” “我老家叔侄和他一起工作过几年,他说朱权贵这个人看上去一副书生呆气,清高正直,但实际上善于变通,不独断专行。那天他带我到朱权贵家时,朱权贵正在画画,从他口中听不出有什么可以让人琢磨的言语。为官将近十年的人,虽然一直在县城,但他深谙官场说话的艺术,他对赵市长的工作也给了很大的肯定。不过,他对自己的儿子朱四龙好像相当不满。” 九菲明白张惠龙只是一个司机,即便长途跋涉亲自前去,打听的又是有关前领导的消息,对方说话光滑平整是肯定的。 不过按照杨军的吩咐,让张惠龙前去跑这样一趟,打草的功效是一定产生了,至于蛇,那就看它听说警察也跟着去调查当年的事情时,能做出什么反应了。 张惠龙前脚刚走,杨军打来电话,说赵红卫同意给女儿赵慧颖外出治病做担保,但他说赵慧颖母子二人日常生活现在不能脱离他这个当父亲的,提出自己和女儿一起去美国。 “赵慧颖和你在一起时谈到了和她父亲的关系吗?”杨军最后问。 九菲详细的把自己在赵慧颖家遇见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边问:“当初时谁介绍赵慧颖带儿子到美国治病的?” “应该是赵小六。能让赵小六提出自己陪同赵慧颖母子去美国吗?” 九菲听后微微一愣,把女儿要回美国参加论文答辩,自己邀请赵小六去云南那边督促工厂开工的事情说了出来,同时把自己知道的常勇、梁玉春、梁富春和赵慧颖的关系说了出来。 “杨副局长,您有没有感觉得到他们这些人对我丈夫魏之善生前进行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围追堵截?现在他们又把战争的余威朝向了赵慧颖?” “和我们推测的差不多,看来赵慧颖目前只能留在国内了,也许只有她能告诉我们真正的答案。不过也请您九主任抽空去看看自己的得意门生宋雨!” 她吗? “呵呵,您不说,我还感觉自己已经把她忘了。 ” 第五十章 意外之获 九菲看见宋雨的时候,她刚从车里走出来,手里掂着从超市买来的水果。 高挑身材外紧紧的裹着黑色的毛料风衣,领口处露出里面橘黄色的毛衣,把她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娇柔,披肩的黑色波浪长发,随意的挂在耳后,一对白金的流链耳钉在头发间若隐若现。 远远的看见九菲,停下脚步,低头看看自己脚上一双加厚平跟的棕色皮靴,然后扬起脸,对着九菲微笑:“老师好!” 自从知道宋雨在丈夫魏之善身边的双重目的和假怀孕,九菲感觉自己和她之间已经出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大峡谷,生生把她们分裂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过往的一切,都是现实对自己曾经的自以为是与好为人师狠狠的一记耳光。这一记耳光抽在心上,并在那里深深的留下“肤浅幼稚”的落印,让自己不得不重新审核自己对他人的判断标准。 对于宋雨这个女人,九菲知道自己并不恨,她只是自己这次被突如其来上课的一个道具,就如上学时老师手中的三角板,量角器。 几何题的难度和三角板量角器都没关。 一个人被伤,也不会对伤害自己的那把匕首痛恨。 但宋雨,她不是一块铁。 所以,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九菲当下想都不想去想。 这些天,自己创伤修复意象里那一树深秋季节被风吹落的树叶,或许就是她。 在那里,那些落地的叶子完全没有生命的色彩,正在干固着蜷缩在地上,和自己再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看一眼宋雨,九菲轻轻点头,一如往昔一样的平静:“楼上说。” 房门打开,两只硕大的行李箱摆在客厅一角,看来她自己已经有了打算。 环视一下客厅,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有点哀伤,有点心痛。 最起码这里是自己的丈夫婚内出轨为另一个女人买的房子,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们之间的确实存在那样一种……不美好的关系。而今天,自己为了丈夫深身后的秘密却不得不走进来。 无论用什么样的语言,怎么婉转的语气描述,都摆脱不了眼前无处不在的讽刺和打击。 而且,这种打击直击本能与自尊。 九菲感到胸口有点沉闷。 “吃点水果!”宋雨把洗好的水果递到面前。 微笑着点头接过,从左手撂到右手,从右手再撂到左手,没有一点吃的意识,因为在这里心如冰,不会有一丝的情感。 城市真是个好的熔炉,几年时间过去,对面的女人早已不具往昔的风貌,俨然一个高级白领,职场丽人。 “你的家人还在还好?”这句话说出口九菲有点后悔,希望宋雨明白自己真的没有一点揭短之意。 即便就是提醒她明白当初的身份又如何?!不忘初心本就是一个人最美好的东西!可惜,她已经回不去了…… “谢谢老师,他们都很好,我父母的病得到治疗,家里也翻修了房子。我哥哥也已经让我父母放心,他春节就可以娶到老婆了。” “这么快?”虽然知道此时可以装出开心,表达共情。 九菲没有,语气依然沉寂,像面对不认识的陌生人。 宋雨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青涩女孩了,她盯着九菲的眼睛,真诚的说:“是的,感谢这一路走来您对我的提携与支持。当然了,还有魏总他对我的帮助……” 提携?帮助?多大的讽刺呀。 宋雨突然跪在九菲面前。 直直的,低着头。 “对不起老师,我欺骗了您!但我发誓我对魏总是真感情。我很早就知道了魏总和您,还有那个赵慧颖之间的关系。当初梁玉春让我勾引魏总,特意交待让您发现我们的来往,激发您能主动对魏总提出离婚,我口头答应了,去做的时候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魏总。可是内心对背叛您感到罪孽深重,总是很小心不让您发现事情的真相。还有魏总,他是爱您的,虽然表面上对您表现出冷淡,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您。” “起来,坐下说。我和魏总之间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这次来是想知道你的心里梁玉春对赵慧颖态度是怎样的?” “她们吗?”宋雨起身后坐到九菲对面的沙发上,不明白似的问。 看九菲沉默不语,开始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梁玉春是为她有赵慧颖这样的朋友而骄傲,但是后来慢慢发现,她那种骄傲里面也夹杂着不以为然轻视。怎么说恰当呢?就好比一个虚荣平凡的女孩被一个身价很高的男人喜欢,她即享受这种被高价值男人喜欢的感觉,也苦于自己不会有被那种高价值男人带回家的失望。那种矛盾心情,您可以理解吗?” 九菲沉默不语,两眼从宋雨脸上,移到客厅一角的那个硕大的黑色花盆,里面竟然也栽种着一株茂盛的滴水观音。 “我印象里,梁玉春对赵慧颖羡慕肯定是有的,嫉妒也存在,但更多的则是一种默默的恨,而且那种恨很深。”宋雨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稍作思考后下决心一样继续说:“梁玉春是她自己对魏总投怀送抱失败之后,才让我主动对魏总……” 九菲不动声色,但心微微一怔。 “那时候也是为了在魏总面前表现自己涨工资,有一次听说梁玉春和魏总他们要一块吃饭,就让她也带我去了。那天赵慧颖也在。席间,魏总为身边的赵慧颖拾起掉在地上的围巾并亲自围在她脖子上。散席时,梁玉春故意把赵慧颖的围巾从后面撤掉,用脚踩在泥巴中。刚开始我以为她在吃醋,直到发现另外一件事情,才知道她对赵慧颖莫名其妙的复杂情感。” 说到这里,宋雨停了。 好像在等九菲的反应。 “有一天,赵慧颖前来医院找朱院长,我们和她在楼梯口遇见,发现她鞋跟上粘了一块口香糖,我想提醒她时,被梁玉春制止了。” 九菲依然无动于衷。 “但是,梁玉春当面和赵慧颖交谈时尊敬又听命,背后提起常常也是骄傲赞扬的口吻。所以,我真的评价不出她们二人之间是黑是红。” 也算听明白了,九菲又一次把目光转向那株滴水观音。 “那是当初魏总从别墅移过来的,还说您和您的父亲都特别喜欢这种植物。”宋雨顺着九菲的目光说。 哦,在情人的房屋内种上妻子喜欢的植物,这算是一种对妻子内疚的表现。 如果这样,那些存放在车后备箱里面的结婚照如何解释呢? “老师,魏总他明确的对我说他不会离开您,也给不了我任何的承若。何况他早就了解梁玉春让我接近他的目的,所以那次去国外考察时故意和我拍了很多照片,他说那些照片只要让梁玉春看到,就会很有很多人心安。但他也说,即便您在他心中是观世音菩萨,也不想您看到那些照片,那些照片我拿来故意给梁玉春看后,就交给魏总让他销毁了。” 他并没有销毁,继续放在汽车后备箱里,都是饮食男女,可能到最后内心还是有一些不舍。 九菲知道,宋雨口中所有的一切都随着丈夫的骤然离去消失了。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魏总最后的时光是和你一起度过的,他有什么特别的留言吗?” “真的没有。”宋雨真诚的看着九菲继续说:“我那天带着您的电脑去的时候,魏总已经做好饭,他说他想趁您外出的时间把自己的厨艺练好,等您回来好为您表演一番。那天的饭味道并不怎么好,但魏总他依然很开心。” “那天饭后你为什么急着离开?” “我不知道魏总对那天得意外是不是有感觉,自从知道您要支边,他的情绪一直低落。那一段他也无缘无故的给我讲了一些人生大道理。还说将来嫁人一定找个善良正直的人。您说有没可能就是梁玉春杀害了魏总?” “为什么这么说?” “她自己对魏总投怀送抱被拒,肯定恼恨在心,她对赵慧颖嫉妒,还有就是她让我接近魏总的目的就是离间你们夫妻。可这一切都不让她顺心,那她会不会暗地对魏总起了杀心?” 九菲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脑海里总感觉丈夫是因为钱财和别人引起争端才招来杀身之祸。如今听宋雨这么一说,心里不免泛起涟漪。 难道是因为感情纠葛才引来杀身之祸? “这些话你对别人讲过吗?” “没有,刚开始警察来问,我只顾害怕,一些东西也是近来一段时间冷静下来慢慢才想起来的。我知道我的假怀孕欺骗了您,可那也是魏总让我做出来的假戏,说我和他之间只有照片不够。” 到底是谁,或者什么事情让丈夫投鼠忌器,一再隐忍? 难道…… 是赵红卫! 对,就是他,除了他还有谁让丈夫不敢光明正大的对着干,又不敢对着痛下杀手,致命反击?! “那天你离开前,魏总有上过二楼房间吗?” 九菲知道丈夫一般都是晚饭后立即服药的。 “去过,他上了二楼扭头发现我正收拾餐桌,又转身下来催促我离开,说赵副总很快会去送材料,他们还有话要谈。” 九菲知道,丈夫应该是等宋雨离开才上楼,服用了床头柜上那瓶只剩最后一次的胆舒胶囊。 所有的药都是自己在单位开的,家里和公司都放的有,如果不是宋雨上去偷换,除非有人公司把阿莫西林放进去,然后再设法让丈夫把那里的药瓶带回来。 因为经常出差的缘故,他会把经常服用的药带来带去。 警察在二楼没有查到有关宋雨的任何痕迹。 难道说那这个换药的人是公司员工吗?如果是,会是谁呢?? 第五十一章 被意外挫败 望着宋雨那双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九菲似乎感受到她的真诚,轻声说到:“你在魏总公司兼职这些年,有没有发现有谁平时爱到魏总办公室里面去?” 或许这个问题太过突然,宋雨愣了一下说:“魏总的办公室一般员工是不会主动去的,除非是魏总亲自打电话找的人。平时能随便进去的也就是赵初副总,财务杨建民,还有几个项目负责人。因为我大部分都是周末工作,对其他时间的情况并不了解。” “也是,你有没有感觉那个部门的人对魏总有不满的地方?毕竟一碗水很多时候难免端不平。” “不是我对魏总有心偏袒,我们公司的福利是同等公司里面最好的,而且很多业务的发展得益于魏总和赵副总亲自的努力,下面的人白白的跟着多拿钱,大家都感激魏总是个好领导。不信您可以问问公司那些保安,他们都有自己对魏总的评价。” “有你这么评价魏总,他会心安的。住在这里有和医院其他人说过吗?”九菲想起自己上次在附近碰到梁玉春的事情。 “没有。想着已经休息这么长时间了,准备下个礼拜去医院上班,所以,打算搬回去住。另外,这里,就交给老师您了。” 宋雨说完拿出早已备好的房产证和房屋钥匙。 没有打算索要这些,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推辞的必要。 但,九菲并没有伸手接过。 其实,她是可以住在这里的,只要她愿意。 “你会继续去公司兼职上班吗?” “您还会要我吗?” “要的是你的能力,又不是你这个人。如果想回去,趁赵总还没有为职位招到合适人之前赶紧联系他。” “真的吗?”宋雨满脸疑惑与惊讶。 “如果愿意,你也不必搬离这里,毕竟这一切都是魏总生前对你的关照。” “老师……”宋雨突然双眼含泪。 真的没心当救世主。 读着宋雨眼中的不舍,九菲默默转身想离开房间。 “最近两天,发现梁玉春的弟弟梁富春在这里晃来晃去,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宋雨跟着九菲往外走,手里一直捧着房产合同。 “他们是不是也在这个地方买了房子?”听宋雨这样说,九菲反而感觉自己上次碰到梁玉春不算偶然了。 “不知道,只是,老师,他们姐弟俩都不是好人。” “为什么要这么说?”九菲看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宋雨,若无其事的问。 “当初梁玉春让我接近魏总时,梁富春也在场,他提起魏总最里面总是恶狠狠的,甚至不干不净说魏总靠着女人才有今天的一切,如果不是赵慧颖帮忙,他什么也不是。” “这些话你以前对魏总提过吗?” 宋雨没回答,但紧绷着双唇,深深的点点头。 九菲没说话,脑海中随即闪现出她那天在饭店和梁玉春之间的亲密。 “其实,我不喜欢梁玉春这个人。她是单位中层干部,为人处世方面不但没法跟您比,而且很多时候和单位一般的职工也没法比,大家都清楚这些年她那么不可一世,就是靠着和朱院长那层关系在狐假虎威,对我们指手画脚嘲讽暗骂,工会员工早对她恨得咬牙切齿了。” “怎么回事?” 不是被宋雨的话引起了兴趣,更不是因为她言语中对自己的抬举,而是因为自己此刻需要进一步了解梁玉春。 “医院每次发放福利,大家心知肚明,梁玉春从供应商那里得了不少好处。但她依旧不会放过每次多出的一两份礼品。工会内部的其他员工没人不嫌弃她吃相难看的。“ “嗯。” “还有,平时我们搞宣传会需要一些条幅,有时明明就印一两副,她也明目张胆的让人家给好处,还让我们对人家主动提出,弄得我们几个小兵就像贪吃蛇一样。” 看来梁玉春在自己员工心中真的印象不好,这和赵小六给出的评价几乎一致。没想到宋雨敢这么犀利的评价她的上司领导,忘记当初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即便自己帮忙,也算梁遇春给了她容身之所。 这世界,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九菲自感自己不擅长,甚至从内心对此拒绝,可是谁又能真正摆脱柴米油盐的勾牵,像想象中一样洁身自好、到直立云端? 告别宋雨,九菲想到自己的好友,单位内科主任李红英,既然人已经置身江湖,何不聊聊江湖过往? 李红英比九菲大几岁,相比其他科室主任,她们之间的情谊要真诚深厚得多。 内科门诊部,刚结束工作的李红英端着茶杯刚起身。 “这两天正想着找你聊聊呢,家里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啊?”一见面,李红英往昔一样的亲切,言语中却带着点神秘色彩。 “你有什么事情吗?” 在医院能让李红英感觉上心且神秘的事情,一定不是一般的事情。 被李红英拽着胳膊进了她的主任办公室,看她谨慎的关上门,和自己对面而坐。 “皮肤科的黄爱民主任,今天上到院长办公室差点和朱院长打起来。” “为什么?他那么老实的一个人。” 皮肤科是他们医院所有科室中存在感最低的,工会也对他们做过宣传,不知道为何就是发展不起来。 他们的科室主任黄爱民,也是单位职能科室主任中最沉默寡言的一位。 “还不是因为管不着自己的老婆梁玉春。” “一直巴掌拍不响,他打院长有用吗?再说都陈年旧事了,为何现在就突然翻新?” “黄爱民以前一直不相信自己老婆梁玉春和朱四龙之间的传闻,直到这次纪委的人到他家去调查家庭收入了。” “纪委的人到他家调查家庭收入?因为梁玉春吗?”九菲表面无动于衷,内心暗暗吃惊纪委那些人行动如此迅速。 “整个医院都知道朱四龙前一段自己吐出几千万,说是以我们单位扶植了云南一家落后企业,听说还有一部分抹不平的帐目都堆在梁玉春身上了。” “他也太不仁道了?两人不是关系很好吗?”九菲情不自禁的说。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况且这还不是同林鸟?!所以黄爱民生气是有原因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朱四龙院长扶植的不就是你家老魏以前投资的企业吗?” 九菲明白,此刻说自己以前真的不知道,李红英也不会相信自己,于是认真的说:“我也是刚刚从公司副总那里知道这件事情的。” “看起来你家魏总瞒着你的不知这一件事情。”李红英对着九菲叹口气,摇摇头,一脸读不懂。 “还有什么事情?” “哎呀,整个医院都在传,你家老魏把这些年梁玉春向他索要的回扣写成一份材料,出意外之前交给了在他公司兼职的宋雨了。宋雨呢,前些天迫于压力又把信件交给纪委了。听说就是因为那些材料,梁玉春已经被纪委带走两三天了,你和宋雨关系那么好,她做之前就没给你透露一点吗?” 九菲摇摇头,真的感觉自己有点懵了。 自己刚从宋雨那里回来,这些东西她竟然真的对自己只字不提。 如今丈夫离去,如此决绝又大胆的做事风格真的是自己害怕迫不得已,还是背后有其他人出谋划策? 不,这分明是一招围魏救赵,救的是赵慧颖。 能这么做的人只有赵小六! 九菲脑海立马闪现出赵小六那张满脸坏笑的脑袋。 如果梁玉春真的被纪委带走,市公安局应该会知道的? 也不一定。 毕竟没有正式立案调查。 可是,这一切来得也太巧了。 呵呵,江湖,这就是江湖。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工会里面有人趁机落井下石,梁玉春平时多么算计的一个人,没想到会载到身边人手里。”李红英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感慨。 九菲感觉自己不想再谈梁玉春,于是转移话题:“希望工会这次会选出来一位好领导,最起码不能太贪,哪哪都插一嘴。” “已经有小道消息出来,就是跟你关系好的那个宋雨。不过大家都说她这次是因为卖主求荣,哎,连带着你家魏总也说了好多……” “什么?”李红英话没说完,九菲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来宋雨这个女人还真的该让自己刮目相看了。 “你可能其他事情太多无暇顾及。虽然是小道消息,但医院现在也是人尽皆知。” 难道自己已经不是单位人了,怎么这些消息和自己有遥不可及的距离,而且还那么虚无缥缈,不可思议? 但,似乎一念间,九菲明白了让宋雨继续回公司兼职那一刻,那女人脸上惊讶之余的尴尬神色。 一股凉意顺着脊梁骨攀爬,感觉自己又被人性踏踏实实的上了一堂生动的课。? 半信半疑中告别李红英,九菲默默驾驶汽车驶出市区。 丈夫意外丧命,自己最初一心为父报仇,再到后来案情反转,再到现在帮助警察追查真凶,九菲恍惚感觉自己这段时间走进了一个真空,与世隔绝了。 隔绝了自己曾以为最熟悉的人,也隔绝了很多本应该最了解的事情。 今天宋雨在自己面前的淡定和那些不解释,李红英对自己的惊讶和不信任,都让九菲内心有说不出的沉闷。 秋雨依旧绵绵,看不到止期。 人行道路上人来人往,每一个人为了躲避风雨在伞下躬身前行,他们都会为了自己的生存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吗,哪怕那人有恩于自己,哪怕那人已经不再人世,哪怕那人与自己曾经赤诚相待?! 太累了,好像深深的睡上一觉。 手机响起,杨军打来的,语气沉稳如石:“赵慧颖提出让你做她出国治疗的担保人。” 呵呵,赵慧颖选择我,是相信,还是利用呢? 哎呀,这会还真的有点脑袋昏沉,思维模糊。 第五十二章 情绪如雨凉 恍惚间,九菲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年幼的自己随母亲生活在她所在的小学家属院。 不到上学年龄的小九菲,每天最开心的就是看,那些比自己年龄大一点的孩子们下课或者体育课的时候,无忧无虑、欢声笑语的玩耍。 印象中,自己的母亲很漂亮,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一张瓜子脸上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两根乌黑的辫子经常一前一后地搭在肩上。 父亲经常不在家。 母亲放学后或者漫长的暑假旁晚,总喜欢拿着一本九菲听不懂的诗集,慢慢走在操场边的杨树下,轻声的读着。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照在母亲瘦瘦的身上,给她披上满身鲜亮,还把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母亲慢慢读着诗歌的声音很好听。 九菲不懂,却一个字也不愿意漏下。 母亲读儿歌讲故事的声音更好听。 每晚睡觉前,母亲哄九菲睡觉讲故事的声音仿佛从天边飘过来,带着一种芬芳和梦幻,不一会就把她带入甜甜的梦中。 那时候,九菲眼中母亲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 最终,那个天下最漂亮的女人,对自己最温和的母亲,却在一个圆月的夜晚,留下丈夫和女儿独自走了,而且一走不回头。 这么多年过去,不管怎么暗中打听,母亲这个人始终杳无音信。唯一的舅舅甚至告诉九非说她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没人知道自己对母亲的思念,没人理解自己对母亲温暖怀抱的渴求,更没人知道少了母亲亲吻的孩子,内心永远留有一块黑暗。 九菲内心那块黑暗,是小时候被自己母亲欺骗后留下的伤疤,只是伤疤随着年龄在增长,而且它从来没结过痂。 七岁那年的二月,春寒料峭的日子里,一个长得和母亲一样漂亮的女人被父亲带到家里。 听完父亲对她的介绍,女人一把拉过年幼的九菲搂在自己怀里亲了亲,默默的为她换上漂亮的新衣服。 父亲扶着九菲头指着女人说:“这就是你妈妈,快叫!” 九菲扬脸看着女人漂亮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对着她低低的喊出了,在自己心已经冻结的两个字“妈妈”。 女人听后欢喜不已,当着父亲的面,眼含热泪把九菲搂在怀里再次亲吻。 那一刻,九菲有种回到母亲怀抱的感觉。 一周后,她的儿子也来到家里,九菲打心底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外出玩耍总是以姐姐的身份把他带在身边。 曾几时,九菲已经真的相信她们就是自己的亲人,和自己是实实在在的一家人。 然而,高中时,开学还为自己整理行李的女人,缠着自己不舍得分手的弟弟,等一个月后自己回到家里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时父亲双眼凹陷,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像那年八月十五夜里消失的母亲一样,漂亮女人消失后,九非从不对父亲发出自己的疑问。 只是自己内心的黑暗又默默的扩大一些。 高中时,喜欢自己的男生不仅仅只有杨军,自己也并非懦弱,只是内心黑暗太深,容不下勇敢。 上大学时,记不清多少男生给自己写信,送花,送书,甚至在路上堵截,最后一个都没有进入心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暗中又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在影响着自己。 真正帮自己清除内心黑暗的是自己的婆婆。 她像一盏温暖明亮的灯,一点点的照进心里,驱除了那些带着陈年旧味的黑暗,赶走了阴影,让自己有了通亮的心,有了完整的家。 后来感受到丈夫的移情,没有选择离开,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让女儿和自己一样从小家庭不完整,更重要的是自己内心拒绝那块冰凉黑暗的再一次到来。 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在谨慎的生活,对别人从善发心。 命运似乎总在考验那些不勇敢的人。 自己从小失去母亲,靠着父亲倔强长大,却依然逃不脱失去父亲的厄运。而父亲是那么善良,却又命运多舛。 如今丈夫意外伤亡一直查不出原因,但遗留下来的财产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引来意想不到的事情,而这些对自己无一不是陷阱欺骗,无一不是挖坑设局。 好在还有杨军的帮忙,如若不然,自己在这蝇营狗苟,尔虞我诈中如何生存还真的不知道;好在女儿魏莫已经长大,像一株树苗,虽然柔弱,但已经向阳生长;好在还有李红英这样和自己一样真诚的朋友,她会时刻挂念自己,虽然相互之间有猜测,但心灵的沟通终会越过那些浮华与障碍。 雨,还在下,不急不徐。 不知不觉,九非车开到市公安局。 抬头看到大楼外面那个硕大的国徽,自己都愣着了。 这是从丈夫意外,她第一次来到公安局。 像在等待,杨军就在大楼门前站着,看她走下车,从廊下取出一把雨伞朝她走来。 副局长的办公室在办公大楼三层一侧。除了一张办公桌和把椅子,其余的全部都是装满档案的柜子。 “你好像情绪不太好?”杨军递过一杯热茶,低声问。 九菲点点头,吸口气,然后开始把去宋雨家,还有回到单位后李红英告诉她的事情,一一都说了出来。 说的太快,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杨军没有打断,安静的听她说。 九非感觉自己像跑了很远路程前来找她看病的病人一样,恨不得把自己在家的所有不适,一点不留的表达出来。 杨军面不露色,直到九菲忏悔一样把话讲完,端起杯子喝水。 “你一直很幸运,有一个爱护你的父亲,让你生活在一个不染风尘的环境中,安心素养成一个品节高雅的女人;有一个能挣钱的丈夫,让你远离那些疾苦贫寒,潜心女人的浪漫与简单,自始自终为追求而活,成为一个事业生活两相融的女人。” “女人?堂堂公安局副局长杨军竟然会对女人的话题侃侃而谈?这是我今天第二次领略到‘识别三日当刮目想看’这句话。” “其实很多人工作只是为了吃饭,你看到的追逐名利,或许是迫不得已的随波逐流。” “你是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是幸运让你错过了那些汗流浃背、热火朝天不是生活充满激情的表演……” “杨副局长,你以为这些简单的东西我都不明白吗?” “明白好啊,所以不要在意细节,更不用为别人的处事方式徒增苦恼,每个人对生活的选择方式是不一样的。” 九菲突然意识到杨军说的对。 刚才不就是因为听了李红英说出有关的宋雨那些话,自己内心失落,又搜肠刮肚的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慰藉自己,才有一种说不出的愁绪涌在心头吗。 “看来我错了。”九非坦诚认错。 “你没有错,是有人走得太远,太过用力,确实给你造成被欺骗,被背弃,被轻视的感觉。更是你人到中年还拥有难能可贵的简单品质。” 出门的时候,杨军拉着九菲一只手晃晃后松开。 这是他们间第一次这样亲密的举动。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记着,不纯洁的友谊,都不是真正的友谊。” 杨军说完这句话站在门口和九菲告别。 似乎这里来对了。 细雨中发动车辆,再一次抬头发现三层办公室窗口,杨军站在那里正对自己挥手。 九菲不解:时至今日,他为什么反而成了最了解自己的人 ? 第五十三章 家中释疑 不知道是不是在杨军那里的倾述起了作用,回到家时九菲感觉自己情绪已然平复很多。 客厅一角女儿魏莫行李箱已经不见。 意识独立的孩子早已习惯一个人的来来往往。 看看时间,估计这会魏莫已经在飞机上了。 秋雨绵绵的季节最容易让人想喝杯酒。而且今天的情绪在水底沉了好久,压抑得自己差一点不能自主呼吸。 看来人在精神上遭到压抑,会很快传递到生活中的。还好这一切有杨军在…… 杨军?! 什么时间自己他已经成为自己心中温暖的依靠! 房间内的灯光柔和细腻,读懂心事一样乖巧精魅。 九菲拿着手中的酒杯在灯光下旋转,感觉眼前琥珀色的液体,在透明的高脚杯里像赤脚跳舞的女人,练达专注,精致深邃,散发出诱人的味道。 赵慧颖说过杨军的老婆是一位缉毒警察。 她,应该很英勇,像电视里面的英雄一样。 也一定很漂亮。 不然配不上他的温纯质朴、刚毅坚强…… 手机响起,赵慧颖打来的,看来杨军已经把自己在担保书上签字的消息通知她。 “谢谢你为我担保!” “你现在还好吗?” 自从上次被莫名其妙的尴尬分别,九菲内心一直默默的担心着她的饮食起居。 “到了美国,我会抛开所有的杂念,专心的生活。真诚的对你说声谢谢。” “我……”不容九菲讲话,那边挂了。 看着无声的手机,似乎闻到那边的急切和慌张。 更加认定赵慧颖和父亲之间所谓的表演。 可是父女之间到底为什么要表演呢? 难道杨军他们也看出这其中的破绽,甚至知道了赵慧颖目前所面临的不安全,所以尽最大的努力在帮助…… 又是杨军! 这一念的升起九菲感觉自己以后要有意的压制一些东西了。 杨军是很优秀,但自己绝不能打扰他的安宁和平淡生活。 再一次晃晃手里高脚玻璃杯中那个跳着舞的液体女人,九菲一饮而尽。 “九主任今天怎么啦?不就是和女儿短暂分别,需要这么豪爽的表达离愁别绪?!”赵小六开门进来。 “你怎么会有房门钥匙?” “莫莫的那把!”赵小六不满的看一眼九菲,赌气似的把钥匙撂到酒柜上,自己随手抓起一瓶酒。 九菲一脸嫌疑:“你洗手了吗?” 看一眼那双嫌弃自己的眼睛,赵小六停下伸向酒杯的手,直接抓着酒瓶子,拔掉瓶塞,对着自己的嘴咕咚咕咚的灌下去。 “赵老板不会是商业贸易中脱单了的?这一单很大吗?”九菲继续嘲怼着。 “是,一个大单子,足足是我前期所有的积蓄。“ “哦,哪方面的?” “诚信,你有吗?天天像防贼一样防着有意思吗?跑前跑后的为你操心……” “也是啊,”九菲突然对着赵小六莞尔一笑:“赵慧颖为何要联合你对她父亲表演神经失常?” “为了保全她儿子,我说过,那是我儿子,我一定会拼尽力气保全他。有些东西不想让你知道是不想刺激你,算是没诚信吗?!” 好,好。 看着赵小六信誓旦旦的样子,九菲打算不追究他在自己面前神秘莫测的卖弄了,但还是不解的问:“难道说赵红卫要害那个孩子?” “赵慧颖感受到的就是他父亲试图用孩子做人质,胁迫赵慧颖同意一些事情。赵慧颖拒绝了,所以她们父女之间现在已经决裂,赵慧颖现在必须带孩子远离或者出国,而出国无疑对他们是最好的选择。” “不是说隔辈亲吗?赵红卫忍心选择那样一个孩子,来为自己争取那一点点的利益吗?再说他都那么大一把年纪了。” “我们以往就是对他太不了解了。再说他不愿意,他儿子威迫他那样做呢,他现在可不止一个孙子。相反,常勇家中那个每天对他表达爱心的孙子,才是他的心头肉。” 好像有点明白了。 “真是可悲!当了一辈子领导依然摆脱不了世俗的陈旧观念,不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吗。” “不仅仅是世俗,归根结底都是人骨子里的自私。不怕虎狼当面阴,就怕交友两面心,更何况她们是父女。对赵慧颖来说早早摆脱父亲对她的敲诈是唯一的活路。所以,真的要谢谢你!”赵小六说完,独自往沙发上一坐,拿起旁边的橘子,剥开一个塞进嘴里:“明天我要去云南了,厂长说新购买的机器已经安装完毕,新的生产线就要投入运行,我哥最大的心愿就要实现,我不想缺席。” “你哥最大的心愿?”他最大的心愿不是挣大钱吗,投资工厂前期运营都是投入,再说医疗器械设备推陈出新挣钱不快嘛? “嫂子,这些年来你对我哥和舅舅一家了解吗?” 九菲一愣:什么话,自己的家人怎么会不了解! “我舅舅和赵红卫是大学同学,他们当时都在学院数学系读书……”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事情?” “我就知道你一个儿媳妇,老一辈的事情怎么可能让你知道!”赵小六又往嘴里塞一瓣橘子说:“大学时赵红卫追求一个他们学院隔壁医学院内的一个女孩,那女孩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做过激的运动,加上本身性格内向,朋友也不多,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赵红卫听说女孩父母都在省城当领导,就处处找机会接近女孩。那女孩并不喜欢他,但因为内向胆小并不敢公开拒绝他狂热的追求。有一次我舅舅看到他把女孩围在墙角就跑上去把他拉开了。从那以后他对舅舅恼恨在心,而那女孩对舅舅一见钟情。” “难道婆婆……” 赵小六点点头,继续说:“大学毕业后,舅舅拒绝舅妈父母的安排的工作,选择进入一个中学当数学老师,以方便自己抽出更多的时间照顾身体不好的舅妈。” “没听说我婆婆她心脏不好啊?” “舅妈父母知道她谈恋爱后,怕她以后生孩子出现意外,就咨询了北京有名的心外专家,在她大学毕业前一年去北京做了心脏二尖瓣修复术,很成功。但是舅舅为了舅妈身体考虑,还是只要了表哥一个孩子。” “怪不得……”九菲轻声说。 “怪不得什么?” “赵慧颖那天对我讲起她母亲和我婆婆之间发生的一件尴尬事情,原来赵红卫这些年内心一直在报复。现在想来他当初帮你哥哥做事业,也不完全因为女儿赵慧颖,而是为了在婆婆面前充当英雄。只是没想到婆婆对他做的一切都视而不见,所以赵红卫这些年在一直在挫败感里面挣扎。” “也怪我当初不懂他们老辈人之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极力促成哥哥和赵慧颖联系,你也怪我,当时真的就是利用一下关系。” “那你现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嗨,我妈妈一点都不糊涂,她老人家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要我尽力帮助赵慧颖,她是大人之间的牺牲品。如果舅妈当年不是对赵红卫心存芥蒂,答应了哥哥和赵慧颖的婚事,她们也不至于今日成这样。至于你,这么优秀还不是会生活的更好,最起码被我赵小六发现会奉若明珠……” “弟弟,你能要脸一点,利用完就想甩掉,人家都是傻子?!你这么暗算投机,我们之间成为好朋友也是一种奢望了,其他的玩笑也不要开了。”九菲打断赵晓六的话。 “我们之间是亲人,胜过好朋友!” 赵小六满脸痞气,九菲毫无对策的对他白白眼说:“亲人,请您先回去,我现在需要休息!” “好的,那亲人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云南之前就不给你打电话了。我走后你有事情就联系你的大护法。记着,现在不是你逞强的时候,再说保护你也是他身为警察的职责。”赵小六说着满脸坏笑的朝门外走去,临到门口又转回身走近九菲,压低声音说:“关于宋雨那个女人,她就是一个固定一端的钟摆,现在梁玉春进去了,她会明白只有和我们在一起才能过得好,让她竞争你们单位工会zhuxi一职,实际上是借力打力……” “我说她哪来的眼光和谋略,果然是你在背后扇风点火,出谋划策。” “亲人,你错了,是我一手推办的,朱四龙为求自保,必然不希望更多人知道他和我哥之间的那些来来往往,找个半生不熟又好操控的人过度一下,大家都心安。再说经此一举,梁玉春和宋雨之间也算恩断义绝,就连常勇也不会再利用她做什么事情。” “你怎么就肯定她会踏踏实实的工作?踏踏实实的听你的话?” “不需要踏踏实实,只需和气的过个三年两载,朱四龙安全退休就可以。” “你这么保朱四龙是因为你的前妻王敏杰吗?”九菲盯着赵晓六的眼睛问。? “看来我真的小觑嫂子了,我说你这一套明揪暗查,纵横联系是不是跟那个护法学的?” 九菲一言不发,紧紧盯着赵小六滑鱼一样的眼睛。 “告诉你,不是!”赵小六说完“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匆匆离去。 不是? 九菲呐呐自语:不是你这么卖力的保他干吗? 第五十四章 职务晋升 “九主任,朱院长交待让您今天来时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周一上午,刚到门诊大楼,院办职员慌不迭的跑过来转告。 有意外,但也在意内范围。 推开虚掩的院长办公室门,微微一愣:原来早已其他几位科室主任正在聆听教诲。 不是自己,九菲瞬间松了一口气。 “九主任快进来!”朱四龙显出笑面虎的本尊,伸出一只胳膊热情招呼,其他几位主任都站起来跟着招呼。 九菲逐一点头,感觉大家这么客气,可能是跟自己最近遭遇的事情有关。 人吗,同情弱者是天性,更何况大家也算同僚。 “好,现在就算人到齐了,我们开始。这是文件,九主任也先看一下。” 院长秘书从旁边拿出一份文件递到九菲手中。 这才发现其他几位主任早已手中人手一份。 又要购买设备吗? 不可能这么小范围的讨论?! 快速扫过文件大吃一惊。 手中的文件竟然是对九菲被提升为第二人民医院主管副院长一职的最后调查。 扫视一下在座的人员原来都是些妇科,妇产科,儿科,小儿体检科的科室的主任。 这种连装腔作势也算不上的讨论,简直就是赤裸裸的逼迫就范。 在场的几位科室主任和自己远无大仇近无深恨,平时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况且除了李红英和自己关系较好之外,另两位主任还因为孩子出国的事情向自己借过钱…… 一种被赵小六出卖的感觉像雨倾盆而下,把自己浑身淋了个透湿。 看一眼朱四龙那双充满神秘笑意眼睛,再环顾左右一个个略显无奈诧异,惊喜热切,或尴尬的神色,九菲委屈似的站起来想拒绝,以缓解自己从上而下被难堪包围的压迫感。 朱四龙到底是老狐狸,看大家看过文件后把眼光都集中在九菲身上,赶忙伸出双手示意她坐下。 然后自己站起来,从那张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扫视一眼与会人员笑着说:“九主任感到意外可以理解,包括我在内,大家事先都没有思想准备。但是上周省妇科协会已经正式提名九主任您为下一届妇科协会会长。市卫生局鉴于九主任的工作能力和对学科做出的贡献,提出要对她的职位给与匹配和支持。当然,你们拿到的这份文件,也这是我们院班子讨论确定过的,现在让咱们与会中层们再讨论一下。” 中层干部谁敢不听院长的吗,况且院办领导都讨论过了。 “我同意!” “我同意!” …… “我同意!” 九菲看一眼身边的同事,真诚的说:“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和支持,但我感觉我目前能力还是需要提高的。” “九主任最难能可贵的优点就是踏实谦虚,这种默默无闻的工作态度,为学术创新的不计名利的思想,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省妇科协会离不开您,但是我们医院更需要您这种,有着纯粹至上的服务意识、业务水平一流的领导来带领大家,共同进步啊。”朱四龙看着九菲,声情并茂的抑扬顿挫。 “是啊!” “不要推辞了!” …… 九菲完全理解大家众口一词。 人在很多时候,待人处事是有顾忌的,怕得罪人或者被别人误会,所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当着朱院长的面不说,还经过他一大堆言之确确的论证。 重要的是九菲感觉出,大家都知道朱四龙和丈夫魏之善的关系。 虽然斯人已逝,但活人还要继续。 身边人刚才如同复读机一样附和,常常是不敢深思细想了再说的话。 然而真话如同咳嗽,压抑不住的时候,不得不说的时候,或者正合心意、抑制不着欣喜激动才说的时候,都会发出响亮的声音。 “九主任你就干,我一定大力支持您,总比让那些绣花枕头干着强!最起码您对这一块业务都熟悉,领导起来也有力度。”李红英看一眼九菲,又看看身边其他同事,激动的脸色发红说:“以后我们业务上的扩展和推进也算有盼头了,我们的高浓度冷却输入已经很成熟,这下有了就主任坐镇,大家执行起来更有信心了。” 九菲感觉李红英比自己还激动,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她们科室,去年提出对血栓病人直接静脉高浓度冷却输入去淤法,主管副院长以后续抢救无力没有被批准。 “对对,当时李主任提出这个问题,分管你们的业务院长因为对此不了解,害怕出事没有答应。现在你们完全可以和九主任协商接下去的推行方案。毕竟她们常用的腹腔冷却输入去淤在我们省妇科首屈一指。” “对,我们科也是……” “行,九主任有您的领导我们以后真的可以放心大胆的实施我们的新的治疗方案了。” …… 像一只被束缚了翅膀的鸟儿,乖乖的钻进了猎人事先布好的笼子。 九菲一下子想起那天再朱四龙家客厅挂着的那一只美丽的鸟儿,失去了飞翔的天空,即便食物再丰富恐怕它也活得不开心。 无奈抬头时,看到一抹读不懂的微笑从朱四龙嘴角泛起。 毕竟不是最终拍板,九菲感觉自己还有思考的余地,环视着大家说:“感谢大家的信任和支持,希望以后多多帮助。” 一片祝贺声中九菲离开院长办公室。 一个念头从心底油然而生:赵小六这么着急把我推上来为谁挡剑吗? 自己只想好好工作,为需要的病人解除痛苦。 他赵小六是个商人,这么努力背后的利益支撑又是什么呢?难道保一个朱四龙还不够,还要帮他把整个医院都提升? 他也太不自不量力了,不就是有了几个钱,满身铜臭味,流里流气的商人嘛,这里不是美国! 即便是在美国,凭他那几个小钱也撬不动这一大块蛋糕。 可……他不是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人,明知道国内医院的都是政府扶植的非营利性,难道上了朱四龙的当? 再说,朱四龙以前和梁玉春那样的人同流合污,而梁玉春有何赵红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难道市卫生局有人和朱四龙一样与赵卫国有着利益关联,又或者之前和丈夫魏之善有关联,而自己出来只是维持他们之间利益链的完整? 九菲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点肯定的是,自己所在的妇科协会会长因为年纪马上退休,其余几位副会长一致推荐自己任下一届妇科协会会长是真的。但是市卫生局以往对这些民间组织向来视而不见,为何这次这么大张旗鼓的为自己呐喊? 别人争得头破血流的事情,自己水到渠成,冥冥之中是命运使然,还是父亲对自己的佑导? 没有任何意外,市卫生局任命书如期而至。 九菲,被任命第二人民医院的业务副院长。 副院长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在院领导班子会上,为工会zhuxi一职的竞选人投票。 医院工会zhuxi一职以前属于副处级别,这次直接降级为副科了,而且人员从工会里面直接选拔,也算梁玉春出事后院领导拿出的应急方案。 一切看上去合情合理。 套路就是套路,只是没想到做的这么滴水不漏。 九菲坐进会场才知道,参加这次竞选人不是宋雨一人,还有工会里面其他两位和院办的一位年轻人。 每个人的竞职演讲报告都已经事先发到领导手里。演讲顺序以抽签排序,宋雨是最后一位。 淫雨霏霏的季节,相比前几位深暗色的着装,宋雨一身浅紫色毛料套装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眼光。 而且她的演讲目标明确,思维清晰,逻辑紧密,方向正确,整体下来不卑不亢,流畅自然又自信满满,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微笑,不失女性的优雅与温和。 这不仅是底下多次练习的结果,更有背后高人指点的痕迹。 宋雨的演讲不仅院长朱四龙给出赞许的目光,就连其他几位几位副院长也在点头。 九菲承认复杂的生存环境让这个女人学会了快速成长,但也从她大胆巡视领导的眼光里还是读出赵小六的诡计。 环视着会议室内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君子,想着背后那些看不见的暗箱操作,感觉会议室天花板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下面鱼龙混杂交织在一起,令人辨不清方向,处处都是未知和变数。 果不出其然,竞选人出场之后的打分阶段,有人给宋雨打出了不合格,这也是九菲内心对宋雨人品的分数。 朱四龙给出了宋雨偏上的分数,但已经是几位竞选人中第二高了。 他的第一高分给了全体人员最不看好的一个女孩。按照规则,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朱四龙等于给了别人一个无效的分数。 正是这个无效分数,让他给宋雨的分数看起来合理正常,因为其余两个参选人他给出了六十分的及格分。 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亮分了,九菲注意到朱四龙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 一个人真正的资本,不是美貌金钱,也不是学识,而是人品人品是阶梯的通行证,在丰富又善变的世界,人品就是核心竞争力。 可自己心中,宋雨的人品也是不及格呢! 手机消息提示音,低头看见“高分”两个字,内心泛起恶心,可是看到发信人时九菲愣着了。 “赵慧颖”三个字,让九菲不假思索的给宋雨打出了最高分,当然也是一个会去掉的无效分。 那一刻,九菲发现对面的朱四龙满脸放心的笑了。 像千军万马纷沓至,带哨音的风呼呼的在心中刮起:到底谁才是幕后那只手?? 第五十五章 有魔在舞 下了将近半月的雨,终于停了。 初冬的太阳,在大风中发出明晃晃的光,没有一点温度,像极了周围那些虚伪人的奉承和笑脸。 道路两旁的小树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挣扎中丢弃最后几片干枯的树叶,像脱去一层臃肿的外衣,露出寒山瘦水、错综交叉的黑色枝条。 没有树叶做屏障,枝条上的鸟儿来往跳跃,仿佛被人操纵着的,投影画片上的卡影,如洗明辨,却也让人对它们的旋飞和鸣叫,失去了朦胧与暇想。 九菲看完当天最后一个门诊病人,早已超出下班时间。 她站起来伸伸懒腰放松身体,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不料,本院负责基建的副院长周明博,站在诊室门口微笑的看着她,轻轻敲了敲门。 周明博年近五十,原来是本院眼科的主任,后来因为自己眼睛不好转为行政岗。和其他行政人员不同,他比较严谨自律,转岗后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专业,还培养了新的爱好。听说他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去年市里书法大赛还得了奖。 都说太聪明的人头发容易脱落,可周明博虽然头发稀疏,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男人的气概。 “九副院长该下班了?” 满脸的和气谦逊。如果没有记错,他之前和自己的丈夫魏之善也算有过亲密交往。 “周副院长大驾光临,有什么吩咐吗?” “不敢!如果您今天下班没有其他安排,我想请您吃个饭,不知道能否赏光?” 同在一个单位,自己新官上任三把火是不打算点了,但营造和同僚之间的友谊之情这点道理,自己还是要做的。 “恭敬不如从命!”又没有什么事情,何不爽快的答应。 半小时后,医院附近的洪都大酒店二楼包间,九菲如约而至。 菜已备齐,中年医生的饮食标配:清简素菇。 是那种知心好友相聚才有的系列。 看来他们和自己想的一样,吃饭聊天。 然今晚的相聚并非周明博和自己,还有另外一位,本市第五人民医院院长唐天海。 都是业界人士,虽然彼此不熟,但九菲清楚记得他参加了自己丈夫魏之善的葬礼。 寒暄落座后,周明博起身关上房间的门。 唐天海开门见山:“其实,我今天算旧事重提,以前我和魏总已经详细的谈过了,但人生无常,我们无法预料。” 九菲喜欢这种有话直说的个性:“唐院长有事情不妨从头说起。” 既来之则安之,但唐天海下面的话还是让九菲感到些许突兀。 “我们医院在建病房大楼的装修工程的事宜。您也知道我们五院和你们二院一样都是起步晚,发展慢。新建的大楼主题已经用了政府扶植资金和银行贷款,如今,医院财务在不影响本院职工福利的情况下,已经无力承担装修工程。” 九菲第一次感觉自己除了医生的身份,公司领导的身份,又增加了今天的价值身份。 唐天海看着九菲沉静的面容继续说:“我想和您继续去做以前和魏总所谈的事情,不然,我们病房大楼建筑工期真的不能按时完成了,我怕自己无法给全院职工合理交待啊!” “以前怎么谈的?”九菲不解的问。 “就是走我们单位分院大楼的模式。”周明博边回答,边为三人茶杯中续了一点水。 “我们医院的模式?” “九副院长,您可能对这一块还不清楚。”周明博说:“我们医院分院的病房大楼装修工程,是魏总牵头的一个工程公司垫资做的,完成以后以五年为期限,分批偿还。” 周明博的这句话让九菲暗暗吃惊:既然是丈夫牵头郑云飞去做,一定是他自己用资金在背后做了支撑,为什么这份合同自己在公司没有看到?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九菲感觉这个业务公司内知道的人并不多。 第二人民医院分院的病房大楼装修已经进入尾声,看来详情只有去问工程负责人郑云飞了。 郑云飞这家伙为什么以前对此事只字不提? 九菲明白现在的自己实在算不上一个合格的企业法人,对公司目前的资金流转甚至项目运行知道的也不彻底。 唐天海是为了单位着想,九菲对这种情怀有着特殊的尊重,既然前例已开,如果可行,后面继续跟进也不为过。 “我回去了解一下,争取尽快回复您。”聚餐结束,九菲看一眼周明博,真诚的对唐天海说。 回到车上,拨通郑云飞的电话,没想到郑云飞的回答让自己心烦意乱。 原来丈夫以公司的名义,借钱给第二人民医院装修分院大楼的,并不存在垫资做工。郑云飞所谓的工程装修公司也是在接到这项工程前夕,为应付监督部门临时注册的。 即便如此,装修款这么大一笔资金转出,警察上次审查公司账户时没有发现,是丈夫和朱四龙之间另辟捷径,还是他们给出了合理的渠道,抹平了资金来往痕迹?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目的就是淡化一些东西的存在。 丈夫魏之善的意外是被知道内情的正直人所为? 毕竟他也在第二人民医院工作过,本身对青霉素过敏不是什么机密,很容易就会让身边的人知道。 那人家怎么就轻易的把在自己家中的药换了呢? 回家之前,九菲决定听从赵晓六临走时的嘱咐,找杨军谈谈。 电话没人接,看一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半,九菲决定先回家再说。 行程中,宋雨打来电话,感谢九菲对她竞选的支持,最后压低声音提醒她小心朱四龙。 “以前魏总有给你说过朱四龙什么事情吗?”九菲追问。 “魏总说朱四龙就是一条贪吃蛇,而且吃相难看。还说过朱四龙就是谁的狗。” 谁的狗呀? 九菲在心里挨个排查,依然没有头绪。 以前总想朱四龙和赵慧颖暗里勾结,这次通过纪委调查,还有自己与赵慧颖的聊天,发现她并没有实质的参与到什么具体的违法事情中。 难道会是赵红卫吗? 朱四龙的父亲曾经是赵红卫的秘书。 好像链子完整了。 “不会!”杨军回复电话时,听到九菲对事情的讲解分析后,果断地否定了。 “朱四龙的父亲朱权贵是一位正直的人,当年就是看不惯赵红卫的一些做派,不愿与其同流合污才被安排到山区任职的。但是通过赵慧颖这个翘板,朱四龙把他爹没有走得路一步不拉的走了。通过我们警察这些天的暗地调查,发现朱四龙和赵红卫之间的确存在一条黑色的链条。” “人的抱负一定要通过金钱来量化吗?” 九菲站在自己窗前,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天空,想起父亲以前曾经说起赵红卫是一位有抱负的人,情不自禁的问。 “堕落得丧逝道德底线的人,眼睛里面除了权就是钱。”杨军回答完,安慰九菲好好休息。 九菲听见杨军电话中传来模糊的唱歌声。 已经晚上十点,难不成这个时候还在外面?! 警察们还真是辛苦。 “经过一夜的蹲守,市公安局干警在我市着名的娱乐场所天上人家,抓获一名长期贩毒分子,该犯罪人……”,第二天一大早,九菲就被电视中的《都市报道》新闻所吸引,画面上九菲看到身着便装的杨军,在灯光交错的舞厅中抓着一个人的衣领向外走。 猛地想起上次从陵园回路上,自己和杨军陈静在生态饭店吃饭的时候,他抓郑云飞的矫健身姿,还有警员陈静的敏捷。 这些人还真是厉害! 默默感叹着吃完早饭,关掉电视,准备上班。 出门时,突然想到那次郑云飞进去是赵慧颖力保他监外执行,郑云飞就是一个无名小卒,为什么连丈夫魏之善也对他那么看重?” 自己不了解的情况实在太多了。 取车时,看到张惠龙正在空地上和几位老人一起抖空竹。嗡嗡的空竹飞舞声像一群鸽子从头顶飞过,很是好听。 “张叔叔,您的空竹技术越来越好了。”九菲远远的打招呼。 也许是有意,张惠龙在空地最边际,看到九菲走过来,边双手举起一合,空竹自然落入怀中。 “警察昨天夜里行动了,看新闻了吗?”张惠龙拿起不远处的《都市早报》,一边指着一边神秘兴奋的说。 九菲奇怪老人的兴奋,同时也为他时时关注本地新闻开心。 “我看到了。” “老天就要开眼了,坏人终将得到惩罚。” “是啊!”九菲回应着往自己的车边走去。 “你爸爸的预感从来不会错。” “我爸爸?” 九菲不解了,这关自己父亲什么事情。 有点怀疑张惠龙所说是不是和自己所理解的一回事。 “你爸爸当年就说这个人肚子里住着大恶魔,指不定啥时候就放出一个大毒魔。” 呵呵! 九菲有些可笑自己太当真张惠龙一个老年人说的话。 “这种事情一旦就出一根毫毛,很快就会揪出尾巴。他离亮相不远啦!” “谁?” “害我们的坏人!” 下意识停下脚步:“张叔叔还知道什么?” “还知道他们这些年为了自己爬高没干过好事。”张惠龙气囔囔的说:“这些年为了查明当年老领导车祸的真相,虽然我势单力薄没有拿到第一手材料,但是我也扒遍了他们所有的活动场所,包括那么大一片林子。” 应该就是生态疗养院了。 看来自己刚才轻视了张惠龙。 无奈上班时间就要到了,九菲只好答应他下班后再聊。 转念又想:如果真有人干那些事情,会轻易的露出马脚让张惠龙一个残疾人发现吗? 但也不能否认这些年他们放松警惕,而张惠龙又一职坚强,穷追不舍。 关于郑云飞抽时间问问杨军就知道了。 哦,还是不要轻易打扰他了。 九菲坐在车上,对着车镜子中的自己摇摇头。? 第五十六章 意外纷呈 抬头吓了一跳。 郑云飞站在自己车前不远处。 一旁正准备重新开始抖空竹的张惠龙看到后,快速走上来,对着郑云飞低声逼问:“你想干什么?” 九菲知道,在张惠龙眼中,郑云飞绝对是十足坏人一个。 这可不是解释的最佳时机。 “我对天发誓,我没有对不起魏总,也不会伤害九总。”郑云飞显然和张惠龙见过,此刻并不想和他纠缠,对他宣誓一样举起右手。 上班时间快到了,九菲转身安抚好张惠龙,坐进自己车里对郑云飞说:“要不你到我单位谈。” 郑云飞似乎不想。 快速从包里掏出一个档案袋,伸进九菲车窗说:“这个是魏总当初以我的名义成立的工程公司,除了名字是我的,其余都是魏总的。你们单位分院病房装修已经完工,所有账目清楚,我现在把他交还给您。” “这样的事情啊,你还是坐我车上说,我今天上班真的不能迟到。” “可以!”郑云飞理解了九菲的着急,启动车辆的那一刻麻利的拉开车门。 “我知道魏总一直很信任你,不光有生态饭店,还有建筑公司,都能放心的交给你,您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这样做吗?” 没想到印象中一直爽快的郑云飞这次沉默了。 车行驶好一会才说:“九总,魏总不在了,好多事情您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也想这样,可是很多事情不是想躲就可以躲过的。作为家人,我首先得让警察查出来是谁害了他。” 魏之善以前说起过,郑云飞原本就一城乡结合处的普通男孩,文化程度不高,但却没有讲过为啥凭空对他另眼相待。 “这个您放心,我一定会让真相大白。” 果不出所然,魏之善这次没有看错人。 “我那天让你继续经营生态饭店你为什么不干?” “魏总不在以后,害怕有一些心术不正的人会把矛头对准我。” “现在交出建筑公司也是这样吗?” “这个不是,这个真的时因为没有魏总做后盾,我自己没有这个能力继续做下去。” 九菲发现,一路谈下来,郑云飞对答如流,而且滴水不露。 “你刚才说会让真相大白什么意思?”前面不远处就是单位大门,九菲知道自己要加快速度追问。 “九总,您一定要注意安全。生态疗养院那里最好这一段时间不要去了。常勇已经从看守所出来了,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逼急了他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郑云飞答非所问。 “但我不能不顾魏总他的……”九菲感觉自己已经了解身边这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侠肝义胆,且对丈夫魏之善心存报恩。 “这个您放心!” 已经到单位,马上就是自己参加早会的时间。 九菲知道这次不得不放郑云飞走掉,哀婉的口气说:“魏总在天有灵,一定会感谢你对他的这份真情。” 郑云飞双唇紧闭,下车后看九菲一眼,转身拦截一辆出租车。 九菲有种感觉,如果能继续谈下去,郑云飞一定会说出更多不为外人知的事情。 早会结束就是查房,忙碌中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午饭后,一个人坐在病房办公室,犹豫着要不要对郑云飞趁热打铁继续问。 杨军打来电话:“想办法接触一下宋雨,尽可能从她口中打听一些梁玉春的信息。” “梁玉春不是在纪委那里吗?怎么你们也插手她的事情了?” “根据昨夜被抓捕嫌疑人供出的信息,梁富春曾经参与其中。早晨警察去生态疗养院抓捕时扑空了。警察分析梁富春情商不高,最多是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 “你们怀疑梁玉春也参与贩毒吗?” “不知道,所以来找你,争取从宋雨那里有所发现。” “你都升副局长了,咋还比以前还忙?” “对了,祝贺你高升啊!” “杨副局长还有这闲工夫,”九菲笑了:“我这点破事自己都还没有闹明白呢!” “慢慢的一切都会明白,对了,最近不要去生态疗养院。” 九菲愣了,想起郑云飞早晨临走时对自己的交待。 为什么呀? 正要开口,宋雨带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七十岁左右的老年女人出现在门口。 往昔不坐诊时,也有同事带他们的熟人直接到病房来找。 早已司空见惯。 “九副院长,这是梁……zhuxi的亲戚,想让您看一下。” 接过病人家属递过来的一沓检查单子,知道老人姓常。 姓常又是梁玉春的亲戚,九菲感觉自己猜出了老人的身份。 但这不会影响九菲对老人病情的诊治态度。 通过检查单子,九菲判定老人是妇科肿瘤,而且b超单子上显示并未转移。 也就说病人大概率存在手术可能。 看一眼老人的体格,九菲让助手安排老人手诊,并借机把宋雨和家属一起赶出门外。 “老人家生育过几个孩子啊?” “三个。” “您平时身体好吗?” “很好的,几乎没生过什么病,年轻的时候在家务农,两年前老家没人了,他们怕我一人在老家孤单,就把我从老家接来。医生,我这病厉害吗?” “不厉害!”九菲安慰着,“做个手术就好了。” 结束后,助手刚把门打开,常勇慌不迭的冲进来,看到九菲第一眼就愣了,直愣愣的立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我儿子。”老人不管不顾的指着常勇说。 这一刻,九菲心中只有医患关系,不存在冤家路窄。 她无视着常勇的尴尬,平静的说:“目前看就一囊性肿瘤,老人体资还可以,这种情况最好手术切除。” 正说着,宋雨带着另外一个人进来,如果猜的不错,应该就是梁富春了。 杨军说早晨警察抓捕扑空了,这会怎么跑这了。 看来今天自己和他们还真的是有点冤家路窄了。 老人看着自己又进来的儿子说:“医生刚才说的做个小手术!” “那安排!我们听医生的。”常勇微微弯腰,毕恭毕敬。 短短几个字的声音,九菲脑海立刻想到自己丈夫魏之善葬礼前夕,他对自己的勒索。 看着一张张尴尬谨慎,又有点卑躬的面孔,九菲对助手说:“给她们办一下手续。” 一群人乌泱泱的离去,准备起身洗手时,宋雨转身回来:“老师,让您为难了!” 本想一言不发,想起杨军给自己的电话,对宋雨明知故问:“你刚才说老人是梁玉春的亲戚,她给你打电话了?” “没有,是她弟弟梁富春带来的。” 宋雨没有说假话,九菲也是第一次见梁富春。 “你和他们一家关系不错啊!” “不!老师……” “哦想起来了,你说过和梁玉春之间关系并不好。不过你刚接任她的工作,你们之间却没有正常交接,你一定要注意她以前工作的漏洞,别一不小心把自己踏坑离去了。” 在九菲眼里,宋雨现在就是一只会蜇人的毒蝎子。蜇人是她的本能,用不着继续考验,讲话吗也就不用考虑那么多。 “已经发现了,正不知道咋办呢?” 这么快就发现,估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自己扛不起的事情就上报。不过也看问题大小。事事都上报,领导也会质疑你的工作能力。你最好找身边信得过的朋友询问一下。好啦,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 听着门外越走越远的宋雨脚步声,九菲感觉她的电话应该第一个打给赵小六。 赵小六单身贵族的身份还真不是白当的,几天时间就把宋雨这个女人哄得迷糊糊的,不仅让她顺顺利利当上副科级干部,还能让她变成一把插入“敌人内部的利剑”。 瞧刚才的场面,估计那群人中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背叛。 “感谢你的主意。”赵晓六的信息发的可真及时。 为防隔墙有耳,九菲快速走到自己的副院长办公室,拨通了赵晓六的电话。 原来工会每年节假日发放的水果,大部分是从云南那边订购的。如今梁玉春不在,再联系发现那边的电话时竟然成了空号,而且往昔来往的资金账号也已经注消。 员工们已经习惯那边的水果,一下子改成其他怕会引来不必要的揣测,毕竟是她新官上任第一次节日福利发放,又值春节。 赵小六以自己就在云南,答应帮她查找为由,毫不费力地就让她把以往的联系方式发给了他。 九菲隐隐担心,如果这些事情再次牵连到朱四龙,赵小六还会不会完整的把他摘剥出来。 还有这些联系方式,应该也是杨军他们希望知道的。 不管如何,九菲决定让自己也得到那些联系方式。 “这些东西要亲自告诉你的大护法。”千里之外,赵小六和九菲不谋而合,一字不差的用手机发了过来。 街心公园人并不多。 东南角池塘的满池清荷早已干枯,往日的碧绿彻底消失不见。 一支支干枯的叶柄,一枚枚耷拉蜷缩的荷叶,都在彰显它们在生命最后的抗争。 浅浅的池水清澈得让天空入境,白云飘飘在水底成了一团团白晕,成为睡熟了鱼儿的棉被。 偶有池边树上孤独的残叶落进水里,荡起层层微波,扰醒下面熟睡的鱼儿开始游动。 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打破周围的安静。 九菲抬头看见不远处,略显疲惫却依然精神抖擞的杨军,正朝这边大步走来。? 第五十七章 引蛇出洞 把写在纸条上的联络方式交给杨军之后,九菲感慨的说:“真的不可思议!虽然我平时感觉自己和梁玉春不是一路人,但现如今一下子把她和毒品这样的东西连在一起,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警方已经有确切证据证明,最近一批毒品是通过你们工会从云南那边转运到本地的。梁玉春她一直还未承认,我们也在考虑也许是她毫不知情的让自己参与其中。但你拿到的这个东西,对我们来说很及时,相信它会帮我们很快查清事实真相。” “联系不上的东西还有用吗?” “痕迹是抹不掉的,所以还要继续麻烦你,如果有可能尽量多接触宋雨,大网撒了这么久,没想到还是最初的鱼,这次市公安局刑侦科一致决定,就从她那里找到突破口。” “她吗?!你们是不是高估了她的能力?”九菲有点不解的问。 杨军打开自己的手机,给九菲展示出一张照片。 虽然拍摄时光线不好,照片上还是能清晰的看出在酒里面,宋雨依偎在常勇的怀抱里被灌酒。 内心突然有点替自己的丈夫魏之善尴尬一下,但想到他给宋雨的假房产证,心里很快就释然平和了。 “好,我尽量找她聊聊。”九菲答应,略微沉思一下继续说:“梁玉春的母亲腹腔囊肿需要手术,宋雨中午带她到住院部找我。你们知道梁玉春和常勇是异父同母的关系?” “你是说今天找你看病的老年女人,就是这两年和赵红卫住在一起的这位老女人吗?” 杨军说着又从自己手机中展示另一张照片。 九菲看见照片上和赵红卫并排走着的老女人,正是自己中午见到的,便指证的说:“就是她!她现在和赵红卫住在一起吗?怪不得赵慧颖处处和她老爹对着干。” “这只赵慧颖生气的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可能就是赵红卫暗地里包容常勇的事情了。” “我看到常勇已经出来了,难道这样的恶徒不应该被判刑吗?!” “那就需要你提出上诉。自从知道你父亲的案子和魏之善没有关系,你好像根本没想到追究常勇的过失杀人罪。另一方受害人张惠龙又接受了常勇主动提出的赔偿,外界都以为你们不打算追究了。而常勇那边的律师又一直在活动,所以出现今天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不过,梁玉春案子如果和他有牵连,那他就是在劫难逃。” “有线索和他有关了吗?” “还需要证据。他们在本地盘踞多年,关系网盘根错接。警方已经对他们盯梢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惜这次接到群众举报,警察去时还是只逮到一只小的。” “那你们抓梁富春……” “引蛇出洞。” “看来你们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不怕动静太大蛇偷跑了吗?” “这是他们的窝点,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还有,”九菲迟疑一下说:“宋雨之所以能站在今天这个岗位完全是因为赵小六在背后操纵,难道赵小六涉嫌贩卖毒品?!” “他这么做是配合警方的安排,很多时候我们为了掌握证据,不得不具体的去做一些事情。” “你是说他和你们之间早有联系?”九菲想起赵小六临走时特意嘱咐。 “赵老板这个人还是经得起考验的,和你家魏总一样,也是我们局长雷大鹏从小看着长大的好人。” 原来如此! 九菲感觉自己内心一下子安宁了许多,最起码丈夫留下的业务都是安全且不违法。看着杨军双眼充满红丝,不由自主的劝说他一定要主意休息,保重身体。 两人沿着池塘边慢慢的前走,一个背着画夹的年轻人,从远处过来,站在他们不远处支起画架,摆好色彩,对着充满池塘的清水枯荷开始作画。 “老师,我晚上请你吃个饭?” 宋雨打来电话,满腔诚恳与期待的邀请着九菲。 一旁的杨军对她点头,示意同意。 吃饭地点就在她们熟悉的一家温馨粥屋。 九菲清楚记得,当年宋雨第一次发工资时,非要请自己吃饭,拗不过时就选择这家,离单位不算太远的温馨粥屋。 房子里面的陈设依然日式,好像这些年都没有变过装修。 一个个低矮的小木桌被推拉门隔成一个个半封闭的小房间,厚重的坐垫带着弯曲的扶手。一旁是白色的窗帘,紧挨墙壁的地方,随意的摆放着几株怒放着的,金色的向阳花,还有离花不远墙壁上滴答不停的老式小摆钟。 宋雨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穿的太厚,从坐下的那一刻就脸色发红,像喝了酒。 她倒了一杯雪莉酒先推到九菲面前,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下。 这种酒太甜,而且有点黏。天冷的时候喝进胃里暖暖的,可是今天不冷。 发现宋雨连喝三杯之后,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九菲微微一笑:“我今天只想吃一碗菊花粥。” 宋雨有点发愣,并没有尴尬,随机对服务员报出了两碗菊花粥。 看得出她是铁了心要迎合九菲。 “老师今天能来,我特别开心。”宋雨说完,又要给自己倒酒。 九菲伸手拦着了:“我来不是想看你喝醉,再说,我早就不是你的老师了,我们现在就是同事,你往后也不必一直这么客气。” “我知道我在单位人眼中的形象让人厌恶,可我从来没有想着背叛您,更不会想着去害您和魏总……” 老套的话,宋雨却把自己说哭了。 “我相信。”不是安慰,完全明白时至今日,关于她和自己丈夫魏之善的流言蜚语早已传遍。 这个女人先是失去道德底线当了老师丈夫的情人,后来又和其他人一起欺骗老师。 这样的人,在自命清高又面具精美的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就是人人喊打的老鼠,万口唾弃的业余谈资。 然而,出乎意外的是这次竞岗评分时,自己给她打出最高分。那个分虽然作为最高分被去掉,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无效分数,但却影响了后面其他人的打分。 九菲知道,此时的宋雨对自己即愧疚又感恩。 人言已经可畏,这次她又这么不明不白地升了职,硬硬的挤进中层干部的行列。 除了自己,单位没人知道她九菲这么做是为配合赵小六和杨军演一场戏,和对面的女人没有一点关系,所以,变了味的风言风语这两天在单位发酵了。 “有些事情我很害怕,不知道给谁说。”对面的宋雨泪眼娑婆的盯着九菲:“老师,我现在只信任您。”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样为难?”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这个副科当初是赵老板让我当的,之前朱院长也鼓励我。但是现在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情。老师……” 宋雨又哭了。 “到底什么事情?”九菲有点感觉异常,如果一切都在赵小六预测之内,毒蝎子不应该这么恐慌害怕。 “有一包东西寄到单位工会,梁富春给我打电话,让我签收后不打开直接转交给他。赵老板不知道也从哪里得到消息,让我把这包东西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能不负责任的交出去。” “这包东西什么时候到的?写的接收人是谁?” “昨天临下班到的,我自己都奇怪怎么写的是我,当时因为急着下班也没打开,晚上到家就接到梁富春的电话。” “东西现在哪?” “今天上午上班时梁富春已经在办公室门口等,我说最起码我要知道里面是什么,他不依,临走还威胁我,对外泄露一个字就杀了我。” “你不是和常勇关系还可以吗?” 宋雨微微一愣说:“我给他说了,他让我保命要紧。我看见今天报纸上的新闻了,你说包里的东西会是警察说的那些东西吗?” “我不知道,”九菲实话实说:“你以前见过这种包裹吗?” “以前也见过,但都是直接交给梁玉春,至于她怎么处理的我们都不管不问了。” “或许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梁富春以前靠着他姐姐梁玉春说话霸道,你习惯就好了。”九菲安慰着。 “他们和魏总你们是没法比的……”宋雨这话不是第一吃说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听了梁玉春的建议对魏总……” “对不起,是我现喜欢上魏总的。梁玉春知道我家庭条件不好后,对我说如果想在这个城市立足就要找一个有钱的男人做靠山。他知道我在魏总公司做兼职,经常给我说魏总喜欢我这样的人,慢慢的我……” 九菲想起自己当初让宋雨去公司的目的,内心止不着的下沉一下。 “后来,梁玉春又把我带到酒陪常勇喝酒,他们在我酒中放下药物,那晚常勇和我……再后来,他便逼迫我和魏总接触时,让他吸食上大麻。我又惊又怕,迫不得已就把他们的目的给魏总说了。魏总从那以后就假装自己吸了,每次还会让我从常勇那里给他买一些。” “那些东西魏总放在哪里了?” “我不知道,但我发誓,我没有害魏总,包括后来怀孕,也是和魏总商量好做给他们看的。” 九菲相信宋雨此刻的话是真的,因为自己从没有发现过丈夫在家吸食大麻,而且在公司她也没有发现大麻存在的痕迹。 想起杨军之前说的他们在引蛇出洞,九菲感觉宋雨目前可能已经身处危险。 从内心自己并不想把这样的女人带到自己家中,于是对她说:“你要是害怕,还去东区哪里住,哪里环境相对安全。” 菊花粥上来了。 宋雨对九菲点点头起身去洗手。 回来时,九菲发现她竟然抖得连筷子也拿不住了。? 第五十八章 疑影闪现 是不是酒喝多了发冷? 疑惑的时候,扭头发现郑云飞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 瞬间明白,宋雨是在洗手回来,碰到被郑云飞吓坏了,现在草木皆兵的女人显然和张惠龙一样把郑云飞当成了一个十足的坏人。 “九总,公司赵初老总找您有事,让我来接您马上去公司一趟。” 假话!九菲早已知道赵初和郑云飞之间并不熟悉,而且赵初真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瞬间明白,郑云飞这小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找到这里。 显出迫不得已的样子,九菲站起来时小声安抚宋雨说:“我现在要回去了,怎么办?你还没怎么吃饭,那你现在好好吃,吃过自己回去好好休息,一旦有事你可以立即联系我,也可以报警……” 话没说完,九菲看到周明博在不远处对自己点头,他身后还是那个微微发胖的第五人民医院院长唐天海。 看来他们的确着急,而且对自己志在必得。 一个个背朝外的身影显然不想让宋雨发现。 跟着郑云飞走出温馨粥屋,周明博打电话说想在找个地方谈谈。 “他们找你了吗?”九菲问郑云飞。 “一直找,这件事情我不懂,就怕这个院长也有进监狱的那一天……” “说什么呢?“九菲打断郑云飞。 第五人民医院原来就是一个区医院,自从唐天海当院长以来,带领全院职工不懈努力,现已经把一个区医院挤身到市级医院行列,他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 至于其他,谁又能说得清呢?但他们这次说白了要借的实际上是自己家的钱,而且利息算下来高于市场。这样的合约无论怎么签都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如果合约期间唐天海发生意外,下一任不认的话,自己所有的投资有可能回本无期。 回本无期? 也不大可能! 医院虽然名义上各自为政,实际上最重要的身份是菲营利性政府机构,有政府在后面扶植怎么也不会倒闭或者垮台。 难道这才是赵小六保朱四龙的理由?为了让魏之善生前在第二人民医院的投资有回报?! 真不愧是个商业好手! 九菲默默感叹。 但是自己对五院绝不会按照以前的方案再谈合作,不仅仅是不懂,更重要的是合作协议的签订不合法。 有了底线,九菲走上前直截了当的对唐天海说:“唐院长,我理解您的心情,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想过了,我明天让公司负责人专门到医院找您。” 唐天海露出感激,坚持热情盛邀九菲一同到安静的地方坐坐。 九菲拒绝了。 回到家中,思来想去还是先拨通杨军的电话,把宋雨说出来的事情告诉了他。 “让郑云飞把你喊走后,她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她真的涉嫌其中吗?” “梁富春提走的包裹并没有找到,宋雨是这个包裹的证人,所以带走她是有原因的。” 怪不得宋雨那么害怕。 “郑云飞找到那里是你让他去的?” “是的。怕宋雨出意外,也担心你,最近晚上你最好还是不要出去,不是我最这个城市的治安不信任,主要是难保犯罪分子不猖狂,所以下班就尽量呆在家中。” 难道说自己和唐天海周明博二人不期而遇? 脑海闪过这样的念头,九菲感觉事情有意思了。 看看时间还早,九菲又拨通赵初的电话,让他尽快到家里来一趟。 “什么?宋雨这个女人没有一句真话。竟然诬陷魏总被迫从常勇那里购买大麻,她这样说其实就是等于坐实魏总买卖毒品,这样我们整个公司弄不好都会受到牵连……” 像一记闷棍打在脑壳,一下子把九菲打醒了, “魏总是不是真的买过呢?” “相信我,魏总肯定没有,这就是宋雨的栽赃。她背后一定有人指点。” “常勇吗?他已经从监狱出来了。” “不知道,所以您以后在外面讲话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给人留下证据。” 内心有点烦了。 “至于那个装修公司,魏总以前的想法我确实不知,不过以我们现在的资金能力,扣除投资云南医药的一部分,这一块陌生的地方我们无暇顾及啊,总不能为了这件事情再招人,这与我们的经营范围也不容,干脆退掉算了,除了银行,外面其他投资公司多的是。” “明天你去谈,你说了算。”这句话一出口,九菲感觉自己从这件事情上解脱了一样轻松。 但很快坐直身体:“你确定魏总生前没有吸食大麻?” “当然确定!我们两个有时谈论会到很晚,他一个烟都不抽的人怎么会沾染那些东西?!您和魏总天天生活在一起,您发现他有异常表现吗?这次要么宋雨有意歪曲,要么她自己偷着倒卖或者吸食了,对常勇那边就说是给魏总了。” 九菲相信有赵初分析的这种可能性。 同时再次想到,宋雨已经真的不是自己可以小觑的那个女人了。 第二天给那位姓常的老女人做了腹腔微创手术,很成功。 老人没有一丝喜悦,九菲明白她是因为自己的孩子一个都不在身边。 “微创手术伤害不大,这两天的饮食以营养和保持通便为主,情绪上尽量保持开朗。”九菲查房后对她的儿媳妇交待。 “宋zhuxi也被抓了吗?”临下班时,照顾老年人的儿媳妇走近九菲悄悄问。 “我不知道。你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九副院长,我知道您是好人。那个宋zhuxi和您完全不一样。她长得那么漂亮为什么不嫁人,专找别人的老公吗?” “那是她个人的私生活,不关别人什么事情!” “关我的事!她就是我老公的小三,因为她,老公这一年几乎天天和我吵架。” 九菲愣了一下:“你老公是……” “常勇,以前是看守所所长,现在啥也不是了。” 原来如此。 仔细打量该女子,发现她不过四十来岁,纤细身材,白皙的皮肤,一双忧郁的眼睛迷茫中带伤。 此刻欲言又止,又一直盯着自己看。 “你来这里看护病人要请假?”九菲不知道她的哀伤眼神是否也和工作有关。 “我是一个户籍民警,可以和人调班。” 民警?!女警察不也应该像陈静那样生龙活虎,动作敏捷,性格开朗,爱说爱笑的吗。 九菲半信半疑的对她微微一笑,扬扬手中的包,示意自己要下班了。 “九副院长,我还知道一些宋雨和你老公魏总的一些事情,我不确定那些是不是和他的死有关。” “请坐!”九菲迅速放下手中的包,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她,然后返手关了门,自己坐在她的对面,紧紧的盯着她。 “今年夏天我孩子高考结束,常勇带他去市郊外的生态疗养院看望常勇的亲身父亲,回来后我孩子说,那天晚上他在一间房子里面休息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宋雨和他爸爸的一段谈话。” “什么内容?” “大概意思就是宋雨说她一年内把一些东西卖给了魏总,魏总共给了她一百三十多万块钱。常勇希望她加大力度,还说只要是从魏总那边过来的钱,他都会分给宋雨三分之一。” “且不说你是警察,常勇还是你老公,你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已经在读大学,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不知道我会把你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那些办案的警察吗?” “我们已经离婚,他马上就和宋雨结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不是刚从看守所里面出来吗?” 有点不可置信,但最近骗子太多,九菲不动声色。 “看守所从他当所长那天已经开始从内腐烂,办个离婚证又不需要离开本市,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女子苦笑着,无可奈何的说。 看来自己真是孤陋寡闻了,完全理解这女人此刻对丈夫的报复心。 “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报复我丈夫常勇,他完全是受宋雨那个贱女人的勾引。常勇说过是宋雨从别处弄来的大麻,然后让他负责在看守所内外找犯人销赃。” 真后悔刚开始时自己没有录音。 如果她说属实,那么毒品就真的是医院有人,利用工会大量从全国各地购买的机会,携带毒品贩运到本地的。 这个消息应该是坐实梁玉春的最好证据,只是这女人她知道自己的话如果作为证据来用,她会同意吗? “你也是警察,我完全相信你的正义感和为民除害的决心,如果我把这些话告诉办案的警察,你会走出来作证?” “会的。我相信我丈夫是清白的,最近两年,他一直被宋雨那个贱女人坑蒙拐骗。” “同为女人,我理解你的心情,其实我和你同病相邻,如果我们联手一定会让宋雨那个女人显出原形,还事实真相,让你老公常勇也明白谁才是真心爱他的人。” 感觉自己有点心急拉拢,但是明白这样的证据无疑是很重要的。 “好,我同意!”女人看着九菲点点头。 “我们现在就让警察过来,把你说的话再给他们说一次。”九菲说完,不由分说地打了杨军的电话,通知他赶紧过来。 然,偏偏此时,女人的手机响起,是她丈夫常勇打的。 女人挂断电话,慌乱中看一眼九菲说:“我婆婆要解手,我过去一趟。”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九菲知道她一出去很难再回来。 “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为了孩子,离婚不离家。” …… 看着女人急匆匆离开的身影,九菲差点骂了出来。? 第五十九章 真假难辨 女人透露的消息太重要,但又不能让杨军白白跑一趟。 怎么办? 短暂思考之后,九菲决定立即到病房看一下女人。 女人正在给床上的老年人喂饭,即便有人进来也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常勇站在一边,看到九菲进来,连忙客气的走上前一步说:“九副院长辛苦了,麻烦您下班还过来。” “今天感觉怎么样?”九菲径直走到床前对着病人问。 “谢谢医生,都好。”老妇人面带欣喜之情,九菲知道是自己特意的跑来,给了她额外的情愫。 而自己关心的那位女民警,始终不回头,全神贯注又一丝不苟的喂着老人。 真有女人在婚姻中活得这样卑微吗,哪怕身为一名人民警察,也要在前夫面前,极致的表达孝道? 叹气转身出门,远远看到宋雨迎面走来。 不是昨夜被警察带走了吗?这么快出来肯定是被警察们故意了。 “老师!” 亲切的叫声,掩饰不着她的尴尬和吃惊。 想起刚才那位女民警的话,九菲对她微微点头后离开。 十几米外,宋雨再次从后面追上来说:“老师,我要结婚了。” “恭喜!” “您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和我有关吗?” “有关。” “哦?那到病房办公室里面谈。” 一坐下就开门见山:“我天生命贱,注定嫁不得好人。” “为何如此妄自菲薄?婚姻不是儿戏,真的不合适现在回头来得及。” “来不及了,况且他是真的爱我。”宋雨说着从随身包里掏出两份红色的结婚证,放在桌子上。 伸手打开,意料之中,男人是常勇。想起那位前妻的话,看着照片一角清晰的民政钢戳,九菲知道这次是真的了。 “他……”想说为了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搭上自己的一生不值,可眼光扫视着宋雨,大脑提示眼前的是一个毫无道德底线的贪婪女人,早年的贫穷弱小让她处处缺乏安全感,她和常勇两个也算旗鼓相当。 “那年刚到工会上班,以为我无论在哪里遇到的都是像您和魏总一样的好人,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不但有带着小红帽的狼外婆,还有伪装成和您一样好人的大灰狼。” 温度太低的缘故,宋雨的脸色苍白,像极了她当年的低血压犯病。 九菲仿佛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仔细的看过,这个让自己演绎了一场现实版的南郭先生的女人,发现她的眼睛早已清澈不再,脸上处处都是青春流逝的痕迹。 “第一次被梁玉春带着外出吃饭,就是和常勇他们一起。那天晚上,常勇骄傲的对我说,他就是这个城市看守所的所长,和全省各地的好多警察都熟悉,而且很多有能力的犯人在出去后也为他用。我天真的对他说出老家父母和我哥哥在家长期被村霸欺负的事情,他当即答应一周之内帮我解决掉。那晚在梁玉春的帮助下,我喝得不省人事,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赤裸裸的在常勇身边躺着。当时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睡觉张嘴发出又臭又难闻气味的男人,感受着自己身体的疼痛,我恨不得杀了他。” 宋雨停下来,双眼微微一闭,深吸一口气后,重新睁开看看九菲。 “老师,您知道吗?在您把我介绍到魏总公司之前,常勇就已经让我找机会接近魏总,我一直没有答应。” “所以,是我给了你机会。” “虽然觉得自己不配呆在魏总身边,但是常勇跑到我老家,联合当地警察惩治了那些常年欺负我们的村霸,让老家父母得以扬眉吐气的生活,我是不敢拒绝他的,况且那个时候,我已经感受到他在黑白两道的威力。” “知道他为什么要处处对魏总不利吗?”这话一出,九菲立即后悔,宋雨已经是常勇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她此刻有怎么能给自己吐露真心话?! “问过,他说因为魏总有钱,他的粗烟是有钱的人才能享用的东西。他还让我看了一些外国人吸食粗烟的视频,我真的以为那些东西就是她说的外国雪茄。” “魏总吸过吗?”问这话时,九菲内心还是有一点点的紧张。 “没有。我把常勇给我说的话全都告诉了魏总,他当即判定那烟里面含有毒品,还叮嘱我千万不要沾染。” “你说过魏总他迫不得已也藏了一些,你知道他把那些东西藏哪里了吗?” “不知道……” 走廊上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生态疗养院有国学、绘画、舞蹈班,你没事可以去学学。”宋雨低声说完这些,突然抬高声音说:“感谢老师的祝福,我一定如您所愿好好生活。” 门外响起敲门声,九菲站起来。 常勇不出意外的站在那里,露出满脸的和气与微笑。 看他们双双离开,九菲看一下时间,知道杨军就要到来。 为了不被常勇看到,九菲电话通知杨军把警车停在隐秘处,然后一个人从地下车库乘电梯直接到行政大楼,自己在那里等他。 “如你担忧,生态疗养院现在就是一个鱼龙混杂之地。当初建成环境优美,又远离市区,很快成了很多文人和一批老干部退休后附风做雅之地,这无可非议。没想到随着文化气氛的浓郁,也被一批犯罪分子盯上了。”杨军听完九菲的话说。 “你们警察是不是已经在哪里发现什么了?” “梁富春把很多房屋出租给了一些培训机构,有人趁机在学员里面混水摸鱼的贩卖毒品。但是那里舞蹈,书法,音乐,国学,绘画,甚至滑冰,培训种类太多,每一个班内人员来往又都不固定,这给我们锁定目标人群带着来很大的阻力。” “宋雨为什么刚才要提示我?难道是想让我去?”九菲不解的看着杨军问。 “也不一定。从她话里面分析,她对自己要和常勇结婚可能有太多不甘和无奈,之所以说给你听表明她对你的信任,还可能就是想表达出她的愧疚。毕竟这个世界上不是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对她给出无私的帮助。以前对她询问时,她也曾表达出她对魏总的好感与真情,我相信她很珍惜魏总对她的……那份情感。” 说到这里,杨军停下来。 九菲知道他在照顾自己的情续。 无所谓,自己真的看开看淡了。而且这个时候的看开看淡,不同于往昔与己无关的那种冷漠看淡,而是一场粉尘弥漫,遭遇大雪压境后的清醇,带着煎熬和纷扰后的安静和豁达。 “这么说,她今天的话也未必不是真话?” “是的。”杨军赞同的说:“她可能是真的在向你传递信息。” “为什么呢?常勇是她要结婚的对象?难道想让常勇再次……对,她说希望警察在元旦之前查清。” “她婚期之前?看来她真的不愿意结婚。已经查明她早已深陷其中,到底是不是常勇和梁玉春等人利用,还需要证据。昨天也对她说了勇敢揭露的好处。对了,你说的常勇的前妻,她人现在呢?” “病房呢,常勇一直在恐怕这会儿没机会,这女人实在太……” “机会来了!”站在窗口的杨军慢慢说。 九菲起身走近窗口,发现常勇宋雨两人正往医院大门外走去。 屋内两人相视一笑,迅速来到病房。 女人再一次坐进九菲住院办公室,把先前对九菲说的话对杨军又讲了一遍。 也许受了公安局副局长的鼓励,也许是前夫的刚才的冷落刺激,女人这次表达言语比单独对九菲时要明确很多。 “我们会对你今天的言语保密,也想你务必保护好自己。”签字完毕,杨军再一次对她交待。 无论如何,这也算没有白跑,九菲内心得到莫大的欣慰。 告别杨军回到家里,早已过了吃饭时间。 打开空荡荡的冰箱实在找不出可以吃的东西,而自己又饿又累,一点不想再到小区外的餐厅去。 倒杯红酒,拿出女儿在家时购买的一些冷冻甜点,准备微波炉加热后食用。 门外响起敲门声。 开门愣了:警员陈静掂着一份蒸饺站在门外。 “陈警官,你怎么知道……” “我们头儿说的。趁热赶紧吃,头儿还正在餐厅等我呢。”陈静把透着香味的饭盒交给九菲后快速离开。 “谢谢啊~”这句话还没说出口,楼道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 “吃饭完,如果不忙就想想,你家别墅里面是不是有自己不注意的地方,放着什么东西。” 刚吃几个饺子,杨军发来消息。 别墅里面? 难道丈夫会把宋雨口中所说的那些东西藏到自己家中? 不可能! 凭着自己对丈夫多年的了解,九菲感觉那东西即便真的存在,也一定在一个远离家庭和单位的安全地方。 生态饭店也不可能,丈夫也绝不会把他喜爱的郑云飞也牵扯其中。 那就还在生态疗养院。 那么一大块地方,那么多房间,他到底会藏在哪里呢? 再说,不一定就在房屋内,外面还有很多亭台楼榭和假山石桥的建筑和廊檐。 突然想到丈夫魏之善有记录的习惯,会不会在那里留下痕迹或者提醒? 丈夫生前所用的两台办公电脑,被警察带走检查结束又送公司了,看来自己此刻想查,也毫无办法了。? 九菲苦笑着,继续吃…… 第六十章 求真辩假 第二天上班,刚走进病房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换上工作衣,一声刺耳的喊叫声从一个病房传出,紧接着走廊上响起有人奔跑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情?” 一时间很多人从病房里面走出来相互打听。 两名值班的医生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过去,扶着那名女子进了值班室。 看一下两名医生跑过去的位置,九菲有种不祥的征兆。 加快脚步走进医生值班室,发现医生拉出来的那名女子是宋雨。 还好只是剪刀划破衣服刺伤前臂,已经在包扎止血。天冷衣服厚,伤口并不深。 快速走到病房,床上的老人正在呜咽,常勇满身血迹,双手紧紧的搂抱着一名二十来岁的男孩子。 男孩还正在用力挣扎着。 那位女民警还是昨天一样弯着腰,给床上的老人用毛巾擦脸。 显然,这是一场家庭保卫战。被常勇抱着的男孩是这场战争的发起者,也是常勇的儿子。他的目标是宋雨,要保卫的是自己的妈妈和自己家庭的完整。 “赶紧去包扎一下!”九菲走近常勇,发现他耳朵后有一个寸长的口子,一直在往下流血,估计是剪刀划破了小血管。 地上也有一小片,挣扯中人的脚步把血踩得污染一片。 上下打量才发现常勇手上也受了伤。 “赶快去包扎伤口,免得伤口污染。” “包什么?流血死掉算啦!”病床上的老女人低声的斥责着:“越活越倒,放着好好的老婆不要,偏偏离了婚去娶那个妖精一样的女人。” 病房外已经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 九菲示意常勇松开儿子。 被松开的男孩狠狠的对常用说了句:“你给我等着,有你后悔的一天。”然后扬长而去。 常勇这才看看受伤的手,又摸摸耳朵后的伤口,尴尬得对九菲点点头。 回到医生值班室,安排好包扎伤口的人,九菲用手示意其他员工:“准备查房。” 看她们走出门外,这才转身对着常勇和宋雨问:“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也许早已习惯命运的抗争,宋雨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畏惧,反而又恼怒又痛苦地说:“那个贱女人指示她儿子前来,仗着老太太在眼前不敢对她怎么样……” 常勇任凭消毒水刺激,一言不发。 “你们家的事情离婚之前没有解决好吗?孩子怎么会突然跑出来捣乱?”九菲不解的问。 宋雨不再说话,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双唇,盯着常勇。 “他在外地上学,没想到突然回来,男孩子脾气暴,发火可以理解……“ 常勇话没说完,宋雨打断他:”我也年轻火爆,哪天没控制好自己把他杀了,你是不是也可以理解?“ ”你敢!“常勇冷冷的回道。 看来这场先离婚,后结婚游戏中有太多解释不通的地方,不仅是孩子,还有刚才那老人好像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 伤口处理好,宋雨站起来对九菲说声“谢谢”,然后快速离开了妇产科。 常勇看一眼九菲说:”真的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病房内,前妻已经离开,年老的病人也停止了哭泣,看到九菲来查房不好意识的说:“我这个儿子就是不让人省心。” 九菲微微一笑算是回应,检查过老人的伤口后说:“伤口长得很好,明天您就可以出院了。” “明天出院,那手术取出的东西送去化验,结果还没出来咋办?” “放心,结果出来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病人家属。” “千万不要通知那个女人啊,她真的不是好人。”老人哀求着。 “不会的。”助手替九菲回应了。 因为是周六,九菲打算吃过午饭回别墅一趟,临出发时接到赵初的电话,他想和自己谈谈他去第五人民医院见院长唐天海的事情。 “那你带着警察送回公司的两台电脑到别墅!我在这里有些事情。”九菲感觉她和赵初可以边找边谈。 “九总,难道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吗?我说过宋雨那个女人真的不是什么好人,魏总生前那么帮助她,她不知感恩也罢,如今还要恩将仇报。” 别墅内,赵初一听九菲让他帮忙找魏之善窝藏的毒品,心里一下子起了不满,大声的反对着九菲。 “万一他真藏了呢?我不只从一个人那里听说他曾出钱购买过那种东西。”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魏总那个时候出钱给常勇是有原因的,但绝对不是购买毒品。” “什么原因呢?” “赵慧颖和魏总两人之间有一个生病的儿子,赵慧颖的父亲不止一次为借口,让魏总出钱给孩子抚养费和治疗费,他做这些又怕自己的女儿赵慧颖知道和他闹,就让魏总把钱拐弯转给他老家的亲戚常勇了。” “这是谁给你说的?” “赵慧颖父亲打电话给魏总的时候,我和魏总两个正在一起谈工作,我亲耳听到的,所以,您真的不用怀疑魏总干过那样的事情了。” 看着言之切切的赵初,九菲知道让他帮忙就是错误,于是问道:“你和唐院长谈的怎么样?” “我告诉他我们不给他合作的原因,他给出这份合约,让我亲自带给您。” “合约?什么合约?”九菲接过赵初从随身包里取出的档案袋,边打开边问。 “他说这是魏总以前和他签订的。大体就是他们医院会在未来五年,通过我们公司购买新的医疗设备和相关耗材,价值一点五亿元人民币,我们公司在他们医院病房大楼的前期对其提供资金帮助。” “为什么要签这样的合约?” “和你们二院一样,第一是医院本身快速发展的需要;第二是医院院长自身能力展现的需要;第三是我们公司快速扩展市场的需要;第四是院长本人利益的需要……” “如果我们不履行,他们就会舍近求远去购买新的设备?” “有这个可能!而且现在医疗设备市场竞争激烈,作为本地企业魏总对本地市级以上医院向来是志在必得,绝不会容许有半点差池,所以运行的时候,难免会答应一些附加条件。其实这样算下来我们并不吃亏,只是今年云南那边的投资挖走了我们太多资金,他们又不能快速回笼资金,刚开始考虑再出资会影响我们公司这一部分的正常运营,但现在发现,如果这些钱不出,反而会影响我们的业务扩展。” “公司内还会不会有其他类似合约或者合同是我们不知道的?”九菲突然感觉自己被丈夫魏之善弄得厌烦和困倦。 “这些事情您不必放心上,都是公司运营中不可避免的发生,双方是奔着共赢的目标合作的。他们以购买的方式集资筹建,我们以售出的方式得到长期的合作。” “这些日子真的辛苦你了。”九菲真心的对赵初说。 赵初谦虚之后说:“我一会到公司再跟财务谈谈,在不影响公司正常运营的情况下,要不先答应唐天海的请求,反正最后我们也不吃亏,后期会对他们售出我们的设备和耗材。” 看来男人的事业心就是多挣钱得心,九菲无力的对要离开的赵初点点头。 剩下自己在别墅,从三楼到一楼仔细查看一边,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太累了,决定带着电脑先回到家中,休息之后再慢慢看。 正在这时,响起敲门声。 小区保安走进来说:“您终于回来了,最近一段时间经常有人在你家四周转来转去,我们上前询问时说是找您的。” “什么样的人?”九菲感觉好奇,熟悉的人有自己的电话号码,不熟悉的病人也有很多跑到单位直接找。这跑到家里来是干什么的呢? “物业专门调取了一些监控录像存放着,如果需要您可以到物业查看。”保安说完转身走了。 九菲觉得保安这么重视,那些人绝对不是简单的在别墅四周转悠。 七八段视频品,通过人物分析,发现前来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色,专门挑人员活动少的上午十一点和下午五点前来。 中午十一点上班的人没下班,在家的人都回家做饭了,小区外活动的人比较少。 下午五点也是,上班的刚下班没到家,在家的人回去做饭,小区内同样人少。 这也说明他们不想让更多的人发现他们的到来。 九菲决定打电话把这里的情况告诉杨军。 “找过没发现更好,其他的事情交给警察来处理。” “是不是我丈夫魏之善真的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又或者他被黑恶势力盯上了,或者他早就是其中的一员了?” “为什么这么讲?” 九菲想把丈夫魏之善和医院之间那些合约事情说出来,又感觉资本的积累离不开黑暗中的运行,杨军光明正大的一个人说不定内心根本无法容忍一些事情的发生。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杨军…… 杨军又怎么会不理解这些世俗的理念呢? “我发现丈夫魏之善,为谋求利益最大化隐藏了太多秘密。” 这句话,九菲并没有说出口。 突然察觉,长期的以解除他人痛苦为目的已经让自己悲悯太重,但作为一个商人有这样的想法也许并不合适。 可事到如今,自己又该怎么选择呢? 第六十一章 远道归来 “九总,您好!” 收拾好东西锁门时,背后传来一男人的声音。 扭头发现一名陌生男子头戴鸭舌帽,捂着大口罩,身穿一身黑色皮装的悄不叽站在大门口。 一眼看出男子在物业录制的视频中不止一次的出现。 “您有什么事情吗?”九菲对着他问。 “哦,是这样,”男人左右扭头,看此刻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路过,便上前一步说:“以前魏总在世时,我向他预定了一批货物,定金已经付了一百多万,按照以前的约定,最近几天是我来家提货的日子。我之前来了几次您都不在家,我又没法联系您,好不容易今天见着了,所以无论如何让我把货提走。” 看着一步步走近自己的黑衣男子,九菲感觉自己无法但从声音辨别自己以前是否见过。 镇定的对他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况且一会警察还要来此寻求证据,我需马上外出买一点水果招待,毕竟因为魏总的事情一直麻烦人家。” “那就趁他们这会还没到,赶紧让我把货提走?” 黑衣男人不依不饶:“一百多万对我们不是小数,货不提走我们心里也不踏实。” “既然您付有定金,可以持有公司财务开具的订货发票,到公司去找赵总,相信他会给您解决。” “我这来的时候太过匆忙,也没带着发票,况且我的货物就在您的家中,要不让我进去和您一块找找看。” “您确定什么货物在我家中吗?自从魏总出事,家中所有的房间警察已经不止查一次,即便有您所说的货物,恐怕也早就被警察带走了。” “警察来只是收集痕迹,对一些其他物件或许并不关心,所以还是麻烦您让我进去找找,应该还是在我前几次拿货的房间。” “可以,您先得回去拿魏总给您开具的订货发票或者收据。或者等警察过来,有他们在场看着,万一找到东西您拿走也有证人。” 九菲话音刚落,黑衣男子转身就走。 “哎,这里的钥匙以后就交给警察了,下次来可以直接去公安局取钥匙。” 男人微微停歇后,继续大步向外走去。 正好碰到物业保安,对着他大喊:“哎,你不是来找这家人嘛?刚进来怎么走了?” 男人不回答,保安跑两步到九菲面前说:“这是一个,还有两个。怎么样?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问题解决了吗?” “解决了。他们下次再来,你们就说我为方便警察随时入户调查,房屋钥匙放市公安局了,需要的话他们可以直接去那里取。” 保安笑笑离开了。 尽管自己在家里什么也没有找到,但是发生这样的事情,九菲感觉还是应该把事情和杨军说一声。 正要打电话的时候,赵小六打来电话,今天晚上让九菲在家门口的小四川火锅店为他接风。 这么快已经从云南回来,表明那里开工顺利。 自从上次听杨军讲赵小六这个人经得起考验,九菲感觉自己对赵小六的戒心消除了很多,印象也没有那么坏了。 想他那人天生一副贱皮相,又没干什么缺德的事情。 自己呢,孩子不在家,遇事没人商量,虽然警方一直努力,丈夫意外死亡案子依然未破,公司内业务上很多事情又很难一下子理清头绪, 遇到事情有他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出出主意也不错。 想到此,九菲笑着答应了他的请求。 “宋雨说我哥藏有东西一定是受了常勇的蛊惑,这脑残的女人为了自己所谓的感情,宁愿闭上眼睛昧着良心说瞎话,还真就是一个有奶便是娘的货色。”赵小六听完九菲讲述的事情,不屑一顾的说。 “常勇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九菲不解的问。 “干扰警方视线,为自己贩卖到手的毒品争取时间。试想,如果警方把精力用在对我哥以前的活动范围搜查,那么他们在手的毒品很快就会卖完,到时即便警察抓着,只要他不承认,就没证据。” “杨军还让我到别墅寻找呢,他为什么也怀疑?” “混淆视听,利用你的行踪来迷惑那些贩毒的人。这位大护法很清楚有些人就盯着你和他。所以只要你们一见面,只要跟着你的行动就会揣测到警方的意图。老鼠遛猫的事情也是常有的,毕竟大家伙都是人,有侦查就有反侦察,况且常勇一直混迹公安队伍,对犯人接触又比一般警察多得多。” 自己都成了工具人,警察们也太辛苦了。 九菲摇头苦笑。 “至于第五人民医院院长唐天海所说的事情,既然已经有合约在手答应他就是,这是一个双方共赢的事情,别人求之不得呢。” “就怕公司流转吃紧,又怕合约存在不合法性。” “他们是公,我们是私,无论如何我们不会吃亏,即便将来院长不是唐天海,再来一个也不会是机器人,所以不必担心。公司资金真的不够,如果愿意,我可以投入一个亿入股。我知道你信任赵初,我也信任,他的股份和以前一样。这样魏莫是第一股东,我算第二股东,你依然是总经理。” “成交!对了,你为什么要帮宋雨竞争工会zhuxi 一职?我当时真的是昧着良心给她投票,现在整个医院没有不反对她的。” “梁玉春进去了,朱四龙认定她不会出卖自己,所以急需一个像梁玉春一样的傻子做挡箭牌,宋雨就是最佳人选。其实你的票分高低作用不大,朱四龙是不可能让其他人接触到他的发财核心机密。不过,真的是为难你掺杂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一个很纯粹的人,原以为好好专研医术,尽可能多的为别人接触痛苦,生活就会过得有意义。只是世事难料,谁也没想到……” 赵小六停下来看一眼九菲:“等我哥的案子破了,如果一个人生活实在为难,我允许你出嫁。” “什么狗屁话!” “别不好意思,现在的社会和人的价值观念也不鼓励你孤独终老……” “能给我说句实话,你哥他这样到底是因为什么吗?” “因为善良,因为不愿意和恶人同流合污。所以谁说我哥藏什么东西千万不要信,都是圈套。” “赵初也这样对我说。” “证明我哥没对他看走眼。但是,不是所有对你微笑的人都心怀善意。赵慧颖以前多霸气,最后还不是狼狈而终,流落他国才得以安命。” “你在云南按照那些地址找得怎么样?” “没找到,但是当地警方也在找他们,把联系方式交给他们之后,他们到银行找到消除的账号登记人,结果发现是一个不会走的瘫子,常年卧床在家。电话更是笑话,是路边一个ip电话,附近有没有监控。不过警察在查找账户登记人的时候,意外发现了朱四龙在当地开户的银行账户,现已经被云南警方纳入监测对象,只要上面风吹草动就立即会发现。” “你以前不是一直在保他吗?” “那是因为他在本地的贪污受贿,比起他在其他方面违法乱纪的收入根本不值一提。” “他长期以来一直是领导,除了贪污受贿他还会做什么事情?” “贩卖毒品。估计警方已经有确切的证据,这次毒品贩卖暗中梁玉春,常勇只是小走卒。”赵小六低声说道。 “怎么可能?”九菲吃惊的问。? “嫂子,以后也是总经理了,看完医学着作不要再读诗歌了,看些……” “赵老板还真不谦虚,这是在教我怎么做人吗?” “不敢,只是想让你活得更接地气,生活在人间,总要食点人间烟火。” “你……” 九菲怒怼赵小六时突然发现不远处,那个带着帽子口罩的黑衣人正坐在不远处看向自己。明白赵小六已经先自己发现了那个人。 “服务员,来杯啤酒!”赵小六朝着男人的方向,大声喊道。 “下午就是他,要不要通知警察?” “装作不知道他的存在,继续吃饭。现在通知警察没用,他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恶性动作。以后你外出尽量不要带包,开车要随时锁好。”赵小六低声交代,为九菲夹着菜。 俩人直吃到接近零点。 那黑衣男子趴在桌子上睡着。 赵小六让九菲先走一步,自己走过去摘掉男子的帽子和口罩,把他摇醒…… 第六十二章 套路消息 “喝点?”赵小六对睡眼蓬松的男子说。 “你……” “很辛苦?来来来,看着都替你累。服务员,给这桌再上两盘上羊肉。”赵小六不由分说的把黑衣男子拉到自己桌前,又转身大喊:“麻利的换副新餐具。” 说完,拿起一瓶没打开的二锅头,从桌上拿出两只没用过的杯子,为男子和自己各倒上一杯说:“以前我比你还辛苦,所以现在一看到你们这样,我都于心不忍。来先走一个驱驱寒。” 说了这句话,举起自己面前的一杯酒,伸到两人中间的位置,然后递到嘴边一饮而尽。 男人这才甩掉头上的帽子,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哧溜“一下”,看看赵小六眼光一直盯着酒杯,就又“哧溜”一下,瞪着眼睛把空杯亮给赵小六看。 此时,服务员端着满满两大盘羊肉卷放到桌子上。 看男人眼中露出饥饿的光,赵小六对着滚谈的铜锅把一盘子羊肉全都倒进去,然后用手中的筷子划拉划拉,催着男人吃。 “我记得你以前不跑这路活?”看男人已经夹起煮熟的羊肉往口中送,赵小六试探着问。 “不瞒大哥,再让这样下去我就真的改道走人了。” “哎呀,以你目前的处境改道又能改到哪里去?”赵小六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好言相劝:“其实也不用急,等过了这阵风,一切都好办。” 男人狼吞虎咽的吃着,吸溜着。也许饿坏了,自己动手舀碗汤开始喝。 赵小六顺手把另一盘羊肉也倒进锅里面,依然用筷子搅着。 “你是万喜堂的?”男人看赵小六不动声色,羡慕的说:“现在数你们万喜堂和福林堂两家好做。” “我们也是处处小心,不敢大意。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给我们敲了警钟……”赵小六看新闻知道自己没回来之前警察抓了一个交易毒品的小混混,就顺着男人的话混水摸鱼。 “都是因为他,我才这么倒霉。那哥们在舞厅上班两年了,平时一直做的隐蔽,那天就因为十块钱和一个小筒子吵起来,把唱歌的便衣激怒了。” 筒子是他们对那些抽大麻的小混混的别称。 赵小六明白此人应该是负责舞厅贩卖的小头头,但他现在依然在外面溜达,说明警察没有抓他。于是惊讶的说:”不是警察设计抓捕的吗?“ ”听他们在那里吹,刚开始他们就以为时打架斗殴,接过到了公安局,那个筒子自己招了。我们这次是白白跟着倒霉。“ 赵小六故意安慰:“这样啊,不过谁还没有走背运的时候,你在这里立了功一样回去。” “立啥功?我这完全就是给别人打晃眼的。” “打晃眼事小,别把自己真的弄进局子里,现在有些情况你也应该看明白了,风估计是要刮一阵子了。” “是啊!你说现在常哥都露出来了,像我这样的不走还有啥前途?” “这年月不管干啥,只要钱能麻利到手,不被缺斤短两就算走运。” 男人喝口酒继续说:“大哥一看就是高人,现在大家都愿意往你们万喜堂和福林堂去,你们当哥的仁义啊,圈子里面出了名的放钱大方。哪像舞厅澡堂这些老大,他们自己吃撑,向外是就瘫软,每次货都吹完了还不舍得向下放钱。本来我们这些都是小户,就指着这些个吃喝拉撒。再说,这种行当就是提着脑袋在干,大家伙拿到手里的都是听得响的命钱,他们竟然还克扣。” 赵小六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经把自己当成他的同伙,且对金钱如饥似渴,故意用带着镶嵌红宝石的黄金大戒子的手,搓搓自己的嘴说:“吃相太的确难看,不过钱这东西,多了没用。” 然后转身大声喊道:“服务员,来盘毛肚。” “不了不了!”男人大声阻拦:“谢谢大哥,我已经吃饱了。” “熬了这么半夜,才吃这点?” “这不都是吗!”男人用拿着筷子的手指指赵小六和九菲吃剩下的几个半盘蔬菜。 “也行,不够再说。”说完,又给自己和男人各倒一杯酒。 “你还要在这晃几天呀?我刚才还看见警察也在外面晃悠,怕他们进来问你,这才你叫醒了,以后一个和人出来要多长个心眼。” “谢大哥!”男人放下筷子,对赵小六双手抱拳:“如果顺利,今晚上就是最后日期。我刚才实在太困,看你和她坐一块都不怎么吃,就知道你们之间不太熟悉,说不定你就是打着认识的名义盘点消息。” “问题是,她真的不知道啊?”赵小六无奈一样的说。 “谁都知道她不知道,家里也没有,我们来就是让别人在另外河上开船跑不是。谁让我倒霉呢,不然也不会……” 男人说着说着又回到原地。 赵小六完全明白他跟踪九菲的目的,也清楚了他在圈子里面的地位,不想在耗下去。 但是今天晚上贩卖交易毒品的地址还不清楚,于是轻叹一声说:“现在行情正好,就是警察查得越来越严了,希望他们今天不要再出意外,不然真的浪费春节前这么一段好行情了。” 男人看一下饭店墙上的挂钟说:“放心,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开始了,陵园外的黄河湿地那里黑灯瞎火的,警察不会找到那里。” “你听谁说的在哪?我知道的和你说的不是一个地方。” “不可能,章小鱼不会骗我,他可是上面老大的亲信。” “那可能是我听错消息了……” “你们也补货吗?听说上次你们吃了一大包,这么快就没了?!” “不是春节了吗?” “也是!” “我们回头再聊啊!”赵小六说完转身对服务员打了手势:“买单。” “今晚谢谢大哥!”男人放下筷子,随着赵小六一起站起。 “你继续,继续!我回去问问。”说完扬扬手中的电话,欲走之际突然轻声说:“你叫什么来着?我回去看能不能把你弄到我这……” “马春晓。”男人笑嘻嘻的说到。 赵小六对男人微微点头,快速离开。 饭店不远处的奔驰车内,赵小六看到酒足饭饱的黑衣男子,站在饭店门口正对自己鞠躬哈腰。 “黄河湿地,一个小时以后……”赵小六把自己得到的消息急切地报给了九菲,让她立即通知杨军。 奇怪了,杨军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其他人呢?”赵小六着急的问。 九菲突然想起自己刚从外面回来,警员徐斌和陈静到别墅那里想自己了解情况时留下一张电话名片,上面应该就是徐斌或者陈静的。 正要穿衣出去时,想到那名一直盯着自己的黑衣男子,怕他会在小区门口。 九菲让杨军赶过去,用密码打开门,找到那张名片。 赵小六笑了:“好了,你睡,我去公安局逛逛也好。”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下零星的雪花。窗口灯光处,那些从空中飘落的小片雪花泛着光,晶莹剔透,徐徐下落中被风轻轻一吹又旋转着快速上升。 眺望着小区外面的街道,路上车辆并不多。 失去了白天的拥挤和喧嚣,道路变得开阔又安静。 已经凌晨一点多,对于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杨军来说,此时的电话不通让九菲隐隐中有点点担心。 生活从来没有风平浪静,只是有人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砥砺前行。 这句话九菲此刻一遍遍咀嚼着,感叹着。 如果不是这次丈夫突然意外,或许这辈子自己也不会对警察的工作状态有所了解。 即便是医院的急诊科医生也会有轮班制度,可杨军,九菲从来没有听说他那一天在休息。 他爱人也是警察,也会像他一样忙吗?他们的孩子应该大学毕业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身为警察多年,杨军严肃犀利中难掩温存,他的孩子一定会为有他这样的警察爸爸而幸福。 赵小六已经到了市公安局,杨军不在,值班警察说他下午下班就到厅里面开会去了。 公安厅竟然需要连夜开会,看来这个社会看不到的地方长着太多的荆棘和恶刺需要铲除。 “要不你到他们值班室找徐斌的电话,向他汇报应该是一样的。”九菲电话中建议。 “问了,一样打不通。再问值班人员什么也不说了。” “会不会他们早已得到这样的消息,提前去了那个地方呢?”九菲突然脑光一闪说,”不然不可能一个个打不通电话。“ “也对,你睡,我去看看。” “你……”九菲话没说完,发现赵小六已经挂了电话。? 第六十三章 意外之外 “六子!” 市公安局行政大楼大厅内,赵小六挂了九菲电话,急匆匆的往外走,背后传来清晰地喊叫声。 这声音熟悉又亲切,扭头看到市公安局长雷大鹏正朝自己走来。 “果然是你,深更半夜不睡,来这里干嘛?”雷大鹏说着来到跟前,上下打量着赵小六。 像得到救星,赵小六一把抓着雷大鹏的手。 “雷叔,我有重要的消息要向您汇报。” 雷大鹏二话不说,带着赵小六走上三楼自己的局长办公室。 “说!” 雷大鹏进屋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对赵小六指指墙边的沙发。 赵小六看一眼沙发,没坐。 弯着腰,尽量靠近雷大鹏,把自己今天晚上听到的消息讲了一遍。 本以为雷大鹏会立即布局抓捕,没想到他没事人一样站起来往后拢拢自己的头发。 “再晚就来不及了。”赵小六看一下时间,急切的催促。 “老师她身体还好吗?” “她……好的很!”赵小六答应着,揣测着雷大鹏这个时候竟然没事人一样,过问起自己的母亲。 “今晚这个事情你和其他人说起了吗?” “没有。”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说出九菲,免得意外生枝。 “我知道了,你回去睡,我忙一天也要休息了。” 就这样被下逐客令了。 难道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母亲眼中的好徒弟,行事雷厉风行,手段刚毅果断的市公安局局长雷大鹏了? 还是时过境迁,他早已不再初心。 赵小六感觉来时的热情这时候已经全不见了,就像外面天空飘落的雪花,晶莹剔透,每一瓣都藏着一个美好的梦想,可是刚落地就什么也不见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也未曾发生。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有灵感乍现。 看着雷大鹏满身疲倦却眼神刚毅,赵小六突然明白:他们已经比自己早一步得到消息了。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能解释得通,所有的电话打不通是因为都去执行任务了。 “好的,那您好好休息。” 退出房间之际,一名警察大步走进来,进门时好奇的眼光看了一眼赵小六。 赵小六知道自己此刻需要的就是立即离开,于是以最快的速度走进电梯。 果不所然,刚走出市公安局行政大楼,发现几辆静置的警车突然灯光闪亮,快速驶出公安局大门。 也许是因为晚上,又在郊外隐秘行动,没什么过路的记者驾车跟踪。 得到警察行动结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警察夜里在黄河湿地公园的银杏树林中逮到两名正在毒品交易的人员。 “听说一名是万喜堂药店的老板。真可恶,看上去那么大的医药连锁公司竟然在门店内销售毒品。难道这个城市的医药监管就真的是拿钱办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九菲愤愤不平的说。 赵小六想起昨夜那名叫马春晓的男子说过的话。 万喜堂是最近几年在省城新兴起的连锁药店,遍布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又因其价格亲民,早已成为市民日常自行购药的首选药店。 那福林堂是干什么的呢? “你知道福林堂吗?”赵小六问,毕竟他很多时间并不在本地度过。 “福林堂?听着很熟悉,但不知道它具体是干什么的,难道是中医会所吗?” “哦。” 赵小六决定自己到街上去找。 有名字还怕找不到地方。 开车转了大半天,还真的没找到。 离家最近的农贸市场出口,突然看见路边一个卖豌豆糕的,这可是母亲最爱吃的食物。 靠边停了车买了半斤正要离开,从里面冲出一辆三轮摩托,不偏不倚的撞向在路边的豌豆糕摊子上。 简易的豌豆糕摊子那经得起这么一撞,放豌豆糕的瓷坛子一下子掉在地上碎了。 年迈的摊主吓傻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里还拿着赵小六刚付过的钱。 黄黄的豌豆糕洒了一地。 三轮车撞在豌豆糕挨着的墙壁停下来,骑车的年轻人头破血流的挣扎着走下来,蹲在地上。 四周很快围起人群。 有人看年轻人血流得多,主动递上一条干净的毛巾让他捂着伤口到附近的诊所包扎。 也有人安慰卖豌豆糕的老年人:“人没事就好,豌豆糕洒了再做。” 然而,醒悟过来的老人,发疯一般弯腰抓起地上的瓷盆碎片,蹲在地上大声的哭喊:“我的瓷盆子啊~” 众人不解,议论纷纷,一个瓷盆子才多少钱,大概是想要骑摩托车的赔付。 也有一两个认识的走上前,弯着腰对他说:“老吴,别难过了,再买一个。” “这盆子是我家祖传三代留下的,前段时间福林堂的人给我五百我都没舍得卖,指望它给我留个棺材板呢。” 福林堂三个字像带铃铛,清晰地传入赵小六的耳朵,此时他已猜出福林堂应该是和古董有关的地方。 他慢慢的走近扶起卖豌豆糕的老人说:“老人家别难过,把这些碎片收拾起来,让福林堂的人粘在一起,依然可以卖个好价钱。” 老人突然停止哭泣,半信半疑的看着赵小六。 “我带你去!”赵小六肯定的说。 老人慌不迭弯腰认真的把那些碎片拾起,用自己盖豌豆糕的白布包好跟着赵小六坐进了他的车。 按照老人指点的路线,在市中心一条繁华街道上找到一个高高悬挂的“当”字下,老人吩咐赵小六停了车。 原来福林堂是一家典当行,而且是这个城市唯一一家开了两家分店的典当行。 安抚好老人,赵小六自己提着碎片走进去。 几分钟后空手而归,把手中的一千元钱交给老人说:“只能卖这么多了,回去再买个盆子继续做,你的豌豆糕很好吃的。” 看老人开心得合不拢嘴,赵小六急忙驾车返回。 知道了福林堂,也就明白了他们销售毒品的窝点,可惜刚才进去老板不在,只好一阵劝说,并出了大价钱让人对那只烂盆子修复。 希望两天后自己再来的时候,可以一睹老板真容。 刚到家,把买好的豌豆糕递给保姆去加热,接到郑云飞打来的电话。 “你不该去福林堂。”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 “他们那里的人拍碎片的时候把你也拍了,这样日后很容易让人一下子就认出你。” “有没可能出钱把底片买出来?” “三千。” “好的,在哪里取?” “听我电话。” 妈的,什么也没有查到,还给自己摆了一杠。 郑云飞这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能这样提醒,看来他对自己的了解也绝非一星半点。怪不得表哥生前对他器重。 “有时间谈谈建筑公司的事?” “你又想捞人?” 难道自己上次让朱四龙上岸做的人尽皆知?这小子消息为何如此灵敏! “这次是拉你一起捞钱。” 郑云飞不吭声挂了电话。 有脾气还是不信任? 此刻不想思索。 晚饭后,想打九菲的电话,让她说服一下郑云飞继续接手建筑公司时,听到电视新闻报道中一个令人悲愤的噩耗。 市公安局副局长杨军的妻子,一名优秀的缉毒警察,在昨天夜里缉毒行动中,被犯罪分子用刀刺穿脾脏,送往医院经抢救无效,刚刚牺牲。 赵小六惊呆了,他知道杨军是个当之无愧的好男人,合格的警察和领导,怎么也没想到他背后有这么一位优秀的警察妻子。 自己二十多岁就在外经商,要不是表哥魏之善这次意外遭遇伤害,母亲逼自己回来帮忙,自己都不会在本地停留这么长时间;更不会在一番暗地调查后,发现表哥之死是不仅仅是威胁到他人的利益,而是阻碍了他人的发展;也就不会对本地,一个内陆城市的毒品猖狂贩卖而感到震惊。 看着电视上主持人对犯罪分子严厉的抨击和控诉,赵小六仿佛看到杨军那张坚毅脸上的一双入木三分的眼睛。 此刻,他的内心该如何的悲凉! 有种想打电话安慰的冲动,这才发现自己和他并不熟悉。 他是九菲的护法。 可他又怎么可能只是她一个人的护法。 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 飘了了一天的雪终于下大了,纷纷扬扬,密密繁繁,像天上有人生了气,不管不顾的发泄着自己的脾气,不一会大地一片洁白。 冬天的夜里,黑白是那么的严肃,那么庄严。? 也许犯罪分子已经感到灭亡的气息,所以才如此的疯狂。 也许,他们已经知道雪落后的大地蕴藏了更深的生机和力量。 第六十四章 严查开始 随着犯罪分子活动的猖獗,一场冬季的严打正式拉开序幕。 几乎本地所有的新闻媒体,都在控诉犯罪分子的惨无人道和无下限作恶本质,严厉斥责他们对正义的冒犯和对法律权威的藐视。为确保广大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安全,鼓励广大市民树立正信正念,积极提供有效信息,争取早一日把伤害人民警察的贩毒分子绳之依法。 与此同时,全市所有娱乐休闲场所,街头门面、商店、超市、药店、会所等,全面展开拉网式消防安全和食品卫生安全的整顿排查。 因为下雪路滑开车慢,九菲提前半个小时离家,准备到单位吃早餐。 到了食堂发现没什么胃口,想到上午还有一个手术需要体力支撑,不得已转回办公室,为自己用开水冲了一杯蛋白粉。 等候期间站在窗前,看到有警察带着医院的药房主任进了一间办公室。 医院有中医科,平时少不了会进一些罂粟。每家医院都会有这种正常用药权限,但因为平时用量控制严格,这种药应该很少进。 警察显然在利用这次大追查的时机,大张旗鼓的对医院药房来一次大的清查。 看来宋雨上次说常勇提走那包东西,对警察来说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也是,既然已经提走,移花接木这么简单的操作又怎么会难倒那些狡猾的人呢。 九菲突然决定亲自找宋雨来谈谈,即便她现在蝎子心肠人面兽心,但她无法扭转亏欠自己人情的局面。 这时节,自己当然并不是向她讨要什么人情。 只是此时,自己如果无动于衷就会心存不安,对不起那位牺牲的英雄警察,也对不起杨军。 略微沉思,九菲还是拨打了杨军的电话。 显然一个人独处,声音轻而无力。 也许彼此太熟悉,也许根本不需要掩饰。 “不用担心,我……想一个人再陪陪她。” 此刻,九菲知道自己说任何一个字都比外面地上的雪还要苍白。 听到外面走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默默挂掉电话。 宋雨进来了,虽然装模作样,但也不乏真诚。 “梁玉春已经承认有毒品是从我们医院工会出去的,你以前在工作期间有没有觉得可疑之处?”九菲感觉自己一句费话也不想多说。 “以前真的没觉得设么地方奇怪,但是自从这次梁玉春出事以后,才慢慢感觉出以前她做很多事情的不正常。” “什么事情不正常?” “从我进工会上班,工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从云南寄来的一个青色的布包。梁玉春说是她自己从云南给自家人购买的治胃疼的药物,大家都习以为常,每次接到从云南寄来的青色布包就直接交给她了,而其他的东西我们都会打开登记的。” “她那个不在登记之列吗?” “不在,但邮政那里……” “九副院长!”院长朱四龙在敲门。 宋雨下意识的停下口中的话。 真的不想答应,但没办法。 看来老狐狸每天也在眼观八方耳听六路。 “明天殡仪馆举行那位女警察的追悼会,你代表我们单位辛苦一趟!啊,正好工会宋zhuxi也在,我就不必再另行通知了。毕竟是对外的场面,我们不能太马虎。再说明天不仅政法系统,听说全市政单位都会派人去参加,我们单位你代表单位去也比较合适。” 即便不代表医院,九菲自己也会去参加,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 朱四龙临走时,用眼斜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宋雨,流出不满的神色。 宋雨发觉后,对九菲指指朱四龙,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后勤人员把当天报纸送来,首刊头条粗黑的大字报道了缉毒警察牺牲的消息,下面是一张英姿飒爽的黑白照片。 多少次自己想一睹芳容,想面对面聊聊彼此,没想到一切都还在幻想里设计时,斯人已经独自往世。 看着似曾相识的面庞,九菲掩饰不着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想到杨军…… 从得知痛彻心扉消息的那一刻,杨军这个名字在自己心里就如凝上了一层冰,碰不得,想不得,更不敢打扰问候。 怕自己一不小心把那层冰弄碎了,看到那难以掩饰的脆弱与哀伤。其实在自己心里,他是坚强的,即使此刻硬如岩石,也掩饰不着他内心柔和与柔暖;他又是温和的,即使此刻泪流满面,也盛得下他的坚强无畏和勇敢。 而明白此刻的自己,不能再去打扰他们最后的安静与厮守。 突然觉得自己以往好自私。 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杨军不仅是她的护法神,也成了她生活的主心骨,这对另一个女人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和欺凌。 泪水裹着愧疚再一次顺着脸颊流。 拿纸巾时发现,刚进办公室时冲的蛋白粉已经失去温度变得冰凉,摇摇头把它倒进一旁的花盆里。 花盆中是一株碧叶茂盛的滴水观音,哪怕在下雪的冬季它丝毫不畏缩,往昔一样昂扬生长。虽长久不见太阳,但丝毫不减生命的力度和张扬。 这是自己从家中最大那盆移栽过来的一小株,没想到因为助理的勤快,在这里它竟然生长快速。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种在别人眼中视而不见的植物,九菲感觉自己对它情有独钟。 或许一切源于自己看到它的第一眼是在父亲的书房。 看到它,内心就会有莫名的温和和亲切,也会想起昔日自己在父亲身边那些父女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 此刻想起父亲,突然想起杨军拿走的那本父亲的日记本还没有换回来。 不知道他是否还需要它。 依稀记得丈夫魏之善生前也看到过那本日记,翻阅后他还夸赞:“这可是个好习惯,我们也要学学爸爸这样记事情。” 那他学了吗?如果学了他的日记本是在电脑,还是日常生活中的纸质笔记本呢? 两台电脑被警察查了个遍,如果有什么早就发现了。 这两天自己打开也没看出他生前没有什么网易博客之类的东西。 如果他记在纸质本上,会放在单位或者家中呢? 脑海突然浮现灯光下丈夫半躺在床上,在书籍留白处写感言的动作。 九菲当下决定,自己要把魏之善生前留在办公室的所有书籍都读一遍。 上午手术结束,已经是身心俱惫。 但一点也不想歇息。 待到术后观察时间结束,再一次交代值班医生后,回办公室收拾东西时又看到那张报纸,心情一下子又开始沉得发闷。 隐隐约约听到隔壁办公室,朱四龙接近下班那欢快的小曲哼唱声,九菲站起来掂上自己的随身包快速走进电梯。 到公司看到第五人民医院院长唐天海,他们医院会计和基建副院长等人正在和赵初及本公司财务,法律顾问等一干人签协议。 他们看到九菲进来,全都站起来。 对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九菲转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看着丈夫留下的几柜子书,还没来想好从哪里开始读,赵初进来小声说:“赵老板的九千万的资金已经入驻,郑云飞又同意了继续负责建筑公司的运营事务,现在我们公司也只有名义上的参与了五院的病房大楼建设。刚才听说以后的公办医院也走市场股份制,如果真这样我们这次也算拔得先机。” “这个事情,赵小六过问了吗?” “赵老板给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建议。第五人民医院新病房大楼一旦运营,就会全面使用我们公司的耗材,直到款项还完才可能更改。而我们本着质量第一的信誉,竭诚为他们提供一流的合格产品。其他的基本还是按照魏总以前签订的合约执行。” “你看着继续往下走,我来找两本书就回去了。” 知道丈夫一般不会把最重要的东西束之高阁。 赵初出去后,九菲决定开始从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开始找书读。 然而,办公桌左边的抽斗里面除了上面两个装的是一些常用物件,下面的两个满满都是沉沉的书籍。 右边柜子里则一半书籍,一半则是用文件夹夹着的纸质稿纸。 什么样的文件夹需要锁在这里面? 好奇心驱使下,九菲一下子把所有带夹子的文件都抱到办公桌上,平铺开来。 几页零碎记录文字的纸片,不知道从哪里漏出来掉在地上。 弯腰捡起仔细看时,九菲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了。? 第六十五章 暗自布局 “如果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那也要勇敢面对。” “不曾轰轰烈烈,但也活得清白干爽,无愧于父母之爱,妻女之爱。” 一张纸上,刚劲有力的两行字,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口吻。 另一张纸上,则是满满的写着“九菲”。 翻转过来是两个大大的“爱你”两个字。 这是什么时候写的? 抓起桌子上其他几张散落出来的纸张,几乎都是办公常用a4纸上写一些这样的闲散碎语。 一切表明,丈夫魏之善在自己意外之前早就有了预感,只是没有告诉家人。 是什么样的事情会比自己的生命重要呢? 既然已经有预感不逃离这个地方,只能说明他根本没料到对手的毒辣和阴险。 隐隐感觉,凶手一定是丈夫熟悉且了解的人。 可惜这上面没有其他述说,如果有日期最起码可以按照工作日程来梳理那个时间段接触的人。 这个时候自己决不能再打扰杨军。 赵小六是出事以后才从英国回来,要不要把自己的所想先告诉他,帮忙一块分析呢? 带着这个想法,继续翻阅剩余的文件夹。 看完发现都是一些公司项目的预案设想和可行性草演。 一切如自己所想,丈夫生前还是喜欢用笔记录一些东西。 这次查找虽然没发现具体有价值的东西,九菲内心一点也不气乃。 “这么专心找什么呢?” 赵小六的声音猛然从背后传出。 九菲怔了一下:自己面门而坐竟然没发现他是何时间来的。 “你来看看!”九菲把先前两张纸推到赵小六面前。 “很正常,还是我哥上学时的习惯。” “没发现不正常吗?” “看来你对我哥真的不了解,估计你这样查下去会发现很多这类东西,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习惯用笔记录一些东西。这两张纸上写的太普通了,怎么,难道我哥以前没有给你表白过他爱你?” 被赵小六这么一问,九菲还真的陷入沉思:自从怀疑父亲的死和他有关,自己心里早已把他当成了仇人。 可此时,赵小六又怎么会明白自己内心的这些! 原本寄希望让他帮忙分析,没想到他言语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稀疏平常。 “你来有什么事吗?”九菲感觉这会赵初那边的人都已经离开。 “我去医院了,他们说你下午休息,想着你在这,来给你道个歉!” “道什么歉?” “那天我不是有意的……” “不用,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谁都不想。”九菲知道赵小六指的是他那天说允许自己出嫁的事情。 “我记得有年春节,我哥在吃饭的时候提起要开个药店什么的,后来又提过吗?” “当时他说是别人让他合作,给一半的股份让他到下面市地扩张。他感觉像在搞市场垄断,就拒绝了。” “还记得有说过哪个公司和他谈吗?” “万喜堂。幸亏没加盟,现在药店之间竞争多激烈不说,还偷偷销售毒品了。我们医院中医理疗科主任给自己没工作的爱人也加盟了一家,听说现在都维持不下去了。” “不可能啊?药店现在多挣钱啊?药品广告打的这么响,连我妈在家不出门就知道咳嗽了喝哪一个牌子的糖浆。” “那些出了名的药品因为销量大,厂家把经销商的利润都压得很低。很多品牌药出去房租人工几乎没有利润,但是不卖又会因此缺少客源。所以很多药店都把自己的活路拼在医保基金上。” “怎么讲?” “他们会利用市民刷医保的机会把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也放在药店柜台,挂羊头卖狗肉,估计那些毒品也就是这样卖出去了。” “医保局和卫生监督所真的查的松懈吗?” “查得严又怎么样呢,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何况到处都有你这样的人四处逢迎。很多药店为稳固自己的生意,各出奇招,有的增设坐堂医生,有的花钱独家代理某个品牌,还有的把保健品当药品卖。” 其实,赵小六自从知道药店经营的秘密,从上午到现在,一直在明察暗访,总以为自己肯花钱就一定有收获,没想到一路暗访下来,发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找出到底哪家药店在做这样违法的事情。 这次严打影响确实大,不仅药店经营者小心翼翼,就连浴室也谨慎的闭口不言。 昨天让郑云飞找了几个人浑水摸鱼打探消息,今天竟然像被冰打了一样,全焉了。 现在就指望线下有奖举报了。 公安局严打中声东击西做的不错,估计那些经常买吸的人正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看自己趁此撒下去的诱饵有没有上钩的。 毕竟一万元钱对这些吸食者也不是小数字,而那些吸食者更清楚,严打断供期间很难保证有人不会因为上瘾不四处流穿,外出寻找货源而暴露。 “怎么想起问这个?”九菲一直在翻看柜子里面的书籍,偶尔抬头看见赵小六在沉思。 “你明天追悼会结束回到单位,能不能去给那个家里开药店的主任说,警察已经抓着了十多个经常买粗烟的人,就说那些人一致承认都是在本市万喜堂药店买的。” “我那同事老实正直,你这不是无凭无据的伪造事实扰乱人心吗?” “嫂子,即便现在说点假话也影想不了你人品的高贵,况且我们这么做也是在配合市公安局的严打行动。” “你是又想利用这次严打把谁从泥潭里拽出来?” “没想到我在你的眼里,早已是南山的乌鸦恶名在外了。” “不管是谁,这次你想也别想。”九菲坚定着自己的态度。 “你误会了,我这次真的是想帮大护法抓到凶手,况且我也有自己的布局……” “赵老板,以前完全可以把朱四龙绳之以法的时候,因为你的移山倒海,他成功上演了金蝉脱壳,到现在依然逍遥法外。那时你找的借口是朱四龙和赵慧颖会相互影响,如今赵慧颖已经脱离危险,并且远在美国,怎么不见你把朱四龙送回监狱?” “嫂子,你难道看不出现在一切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赵老板,我已经明白你所谓的时机和布局就是你自己利益的最大化,不要再花言巧语的解释了,我已经很相信你是一位优秀又成功的商人。” 九菲决定,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赵小六在自己眼皮底下,干出伤害杨军的事情。 为了打消他为说服自己继续在这里天花乱坠,九菲弯腰从柜子里取出两本书装进包里,站起来说:“天太冷,我需要回去了。” 赵小六没想到九菲对自己的误解有这么深,原本以为自己被她指使到云南来回一趟,她会对自己信任一些,谁知还适得其反了,难道自己以前对她的那些说教都白搭了? 明白了,在她心中自始至终杨军才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也是,自己不也信任作为警察的他吗。 赵小六无奈的看一眼九菲,准备离开。 手机响起,简直天衣无缝。 郑云飞打来的,说有人供出马春晓是在伊河路一家万喜堂做店员,这家伙原本卫校毕业,因为做医药代表失败转行到药店做推销。店里其他熟悉马晓春的人都说他虽然从山区出来,但为人善变不实,平时对顾客巧舌如簧,对老板拍马溜须。 赵小六看一眼九菲说:“走,帮我演一场戏去!” 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九菲往外走。? 第六十六章 亦假亦真 二人走出公司上了九菲停在楼下的汽车。 赵小六主动申请当司机,让九菲坐到副驾驶位置。 马上就要穿过公司楼下繁华的商业街时,车突然靠边,赵小六吩咐九菲先在车等他几分钟。 九菲看赵小六进了一家免税超市,不由得冷笑:整天就爱装大牌,才几天不出国,就按捺不住来这里消费了。 五分钟后,看见赵小六从超市里面出来,手里掂着两个牛皮纸袋子。 拉开车门,把两个纸袋子放到九菲腿上。 “这是干什么?”九菲打开纸袋子,发现里面是女式的帽子,围巾,还有一副大墨镜。 “帮帮忙,戴上帽子和墨镜,围上围巾,一会坐在车里面装一个抽烟的女人。” 九菲明白脑筋转弯快的赵小六,是想让自己简单装扮易容,免得等会被别人认出。 为了配合他所谓的演戏,九菲默不作声,按照赵小六的吩咐按部就班的把那些东西都戴起来。 十几分钟后,车辆到达了伊河路一家万喜堂药店外停下来。 赵小六临下车时把临近药店一侧的车窗玻璃打开一道缝隙,估计着站在远处可以清晰看到车内装扮后的九菲,他才满意下车。 下车后,他先围着车转一圈,然后大模大样的走进药店。 大约十分钟,看见他从里面出来时,背后还跟着一个人。 九菲认出跟着赵小六出来的人,就是那天在别墅纠缠自己的黑衣男子。 他们两人站在门外头碰头低声地交谈着,同时不时地把脸转向车内看着。 终于,双方都点头后,赵小六从自己兜里拿出一沓百元钞票递到男子手中,并拍了拍男人的手。 一瞬间,九菲在车内对着这一幕按下相机快门。 黑衣男子接过钱之后,独自一人向药店里面走去。 又是几分钟过去之后,他从里面拿出一盒黄色的药盒递给站在外面的赵小六。 又一次拍照之后,把相机隐蔽到随身包里。 抬头发现车前站着两名自己不认识的男子,他们高高的个子,挺拔的身材,两人面色沉静,眼光如电冰冷。 难道也是贩卖大麻的人,自己刚才拍照被他们全都看在眼里?狗急跳墙,本就是穷凶极恶之徒,看他们一步步走近,九菲感觉他们马上就要对自己动手了。 毫无思想准备,怎么办,九菲环视着车内竟然没发现可以当抵抗武器的任何东西。 不知如何是好时,发现赵小六此刻也正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已经可以清洗看见他手里的药盒。 千钧一发之际,九菲拔打了赵小六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赵小六仿佛这才发现车前的两名男子。 想起什么一样,他转身向药店走去。 没想到车前的两名男子突然快速的冲上去,扭转他的两只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他戴上手铐,架着他往回走。 一瞬间,周围其他地方,好像从天而降三四名男人,火速冲进药店。 还没有从惊呆中缓过神,两名男子押着赵小六已经来到车边,打开车门,三人同时坐进车里。 “好了,开车!”赵小六突然对九菲说。 原来这两位,还有刚才冲进药店的几位都是便衣警察。 手铐被打开,赵小六拿出那盒外包装上写着五年陈艾的盒子递给警察,打开后发现里面全部装的是手指粗的大麻烟。 摇头叹息时,看见这家万喜堂老板和店员,全部被警察带上刚刚驶过来的警车。 与此同时,车上一名警察接到电话,说被赵小六放入烂瓷盆的那家福林堂当铺,在郑云飞的阔绰出手后,也被警察端了老窝,还查获一百多只粗烟。 “赵老板,今天简直是太谢谢你啊,让我们拿到了毒品交易的第一手材料。平时这些店老板只给熟人打交道,我们虽然也找了线人,但收获一直不大。” “不用这么客气,那是因为你们在这里的线人,早已经在老板那里露出双脚,对方为了麻痹你们故意不说破。不过,今天这一切都是你们杨军副局长的亲手安排。他早就查出来这个地方是个毒品交易点,碍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内线,怕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才拖着一直没有动手。” “你和杨副局长联系过?”九菲这才放心的问。 “是啊,不联系我怎么可能指挥这么多警察。” “哎,可惜了,我们副局长的爱人因为查到这些东西背后的老板,再也醒不过来了。”一名警察低头长叹。 参加缉毒牺牲警察追悼会的人实在太多,最令人意外的是,成群结队的市民也来到殡仪馆,争相悼念英勇牺牲的人民警察。 九菲跟随自己单位派出的其他人一起到达,发现站在殡仪馆门口接待的家属不是杨军和孩子,而是清一色的人民警察,左右各四名。 从进入追悼大厅,到市长念完追悼词,九菲眼光在会场来回扫视几遍,竟然没有发现家属杨军的身影。 这个时候会去哪里? 已经轮到她们们单位的人员上前致敬死者,九菲随着大家过去鞠躬,最后走到孩子面前,忍不着拥抱安慰他。 这是一名二十岁的男孩,高高的个子,不仅秉承了父亲的英俊和挺拔,同时又遗传了母亲皮肤的白皙。 九菲伸出胳膊抱着孩子那一刻,再也忍不着眼中的泪水。知道这泪水不仅是对死者的悲伤和心痛,更有对生者难以言表的复杂情感。 从追悼会出来回到单位,九菲遵从赵小六的建议,主动找到中医理疗科主任,向他说了警察已经掌握全市出售毒品的万喜堂药店老板信息。 “怎么办啊?”没想到中医理疗科主任听了九菲的话满面愁容,焦虑不已。 “别急,你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随着最近几年药店越来越多,利润也越来越小,房屋租金越来越高。前几年我爱人想转租,在网上挂了几个月也没人来谈。有天公司配货员说,就我们家每月的销售量最低。我爱人一听就奇怪的问他,同一个公司、统一的定价,别人家都是怎么做的销售,每月会出那么多货。您也知道,我们的药店位置并不偏。” “是啊,他怎么说的?”九菲也感觉好奇。 “他说别人除了经营正常药物外,还夹卖粗烟。当时我们并不知道粗烟是什么,是他告诉我们,粗烟就是香港电影里面,那些大老板喜欢抽的那种又粗又黑的雪茄。还说内地马上就会允许销售这种序言,我们公司现在只是先行一步而已。有了那个东西,不但会增加人气,还会带动其他药物或者保健品的消费。” “所以你们也进了?” “是的,因为自从进了粗烟,很多药品的进价也会比原来低了很多,这对我们药店年庆促销是有好处的。” “你家药店销售这种粗烟多长时间了?” “也就两年。” “平时怎么进的货?有单据吗?” “没单据,要的时候打电话,会有人专门上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你们知道那个送货人的名字吗?” “一看就能认出,但是不知道名字,只有一次,我爱人点货的时候,听见别人在电话里面叫他章总。” “章小鱼?” “好像是,您怎么知道的?” “因为不止一个人提到呀。” “的确有很多人迫不得已加入售卖粗烟的行列,现在是不是要一起受过吗?” “那肯定,所以以后还是要做正当营生,不要为了谋求利益就销售违法产品,再说大麻可是国家明令禁止销售贩卖的。” “我们现在怎么办啊?”理疗科主任无奈的看着九菲:“九副院长,既然您已经知道了,能帮忙出个主意吗?” “自首!在警察查到你们药店之前,走进市公安局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不然你们被那些偷偷去自首的老板供出来,罪行可就不一样了。” “也是啊,感谢九副院长为我们指明了方向,我这就让我爱人去公安局。” 理疗科主任说完匆匆与九菲告别。 看着远去的背影,九菲暗暗松口气,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赵小六。 相信他总有办法让这个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满天飞,让那些心怀侥幸的、因为无知销售贩卖大麻的人,快速走上自首的道路,帮助警察尽快揪出那些躲藏在幕后的犯罪分子。? 就是不知道这次他会用什么套路,套路那些幕后黑手呢? 第六十七章 假戏真做 似乎在一夜之间,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谈毒品,谈大麻,也谈深受市民信赖的万喜堂医药连锁店暗地夹卖毒品的新闻。 人人谈毒色变,大家都在避免着进入万喜堂去购买药物。 有的药店老板为了自证清白,甚至在自家药店门口写上“拒绝毒品远离大麻”的标语。 想必为了这场舆论战,赵小六也是费了脑筋和金钱,但不管怎样,舆论战很成功,而且一下子把万喜堂这哥连锁医药公司推向深渊。 “谢谢你!”无论如何不能装作不知道,九菲看完早间新闻第一时间,给赵小六发送了信息。 “不客气,希望能帮到大护法他们。”赵小六神速回复。 也是,那杨军呢? 他也应该感受到了广大市民对他的支持,但谁又能真正安抚他呢? 思前想后,九菲感觉满腹惆怅,已经绞尽脑汁也没能不出一句可以表达问候又能安慰人的话。 发现外面又起风了,细细的雪花像经过打磨,失去了棱角,毛茸茸的小球一样往下掉,落在还没化完的积雪上。 不远处,尖塔一样的松树上碧绿中藏着雪白,挺拔昂扬,煞是好看。 因为上午有手术,九菲到达医院的时候,很多按时上班的人都还没有到。 妇科病房办公室门口,杨军一身便装,硬气挺拔的站立着。 九菲心头一紧,鼻子发酸,但又镇定的大步上前,低声说道:“快进屋来!” 快速打开办公室,拧开暖气阀门,转身看一眼紧跟其后的杨军,发现几日不见满脸的黑色的胡茬子,虽然一双浓眉大眼更贱坚定,但眼窝明显深陷。 “这几天,你辛苦了。”九菲鼻子一酸,差点眼泪掉下来。 杨军环视一下这间白色墙壁,白色办公桌子,白色凳子,白色柜子旁挂着白色工作衣,充斥着浓郁消毒水味道的办公室,无声的靠在靠着墙壁的黑色皮沙发上,看九菲给自己冲出一杯热热的蛋白粉,递到面前。 “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杨军接过递到面前的蛋白粉。 “什么事情,你说!” “今天上班不忙时,抽时间过去对宋雨说,常勇前妻主动到公安局自首,说家里藏有大量的含有大麻的粗烟,她还指出全市大部分毒品都是从你们第二人民医院中转出去的。” “然后呢?” “我们会派人跟踪她。她的电话已经被监听,如今我们需要通过她找到常勇的藏身所在。” “常勇逃了吗?” “估计还躲在本地。根据嫌疑人和线人提供的信息,那天晚上的行动就是他在指挥,昨天,他还在对一个被警方抓捕的人通过路边的电话发号施令,证明他只是在躲,而且消息不灵通,不然,赵老板鼓动起的这场声势浩大的舆论战他不可能不知道。” 也是,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毒品的事情,电视报纸也都在报道,他不知道就说明他目前居住的地方没有这些东西。 本地虽然是省城,但四周城乡结合部所住居民鱼龙混杂,很多人觉悟性并不高,即便发现常勇本人说不定也不会举报,更何况郊外还有那么多废弃的厂矿企业的老房子,只要遮风避雨他躲进去,就会给警察搜寻带来困扰。 “宋雨已经对他死心塌地,说不定二人早已暗度陈仓,一时不联系也有可能。能不能想办法把他引出来呢?” “你说的引他出来,也不是不可能,但还是需要熟悉他的人相互配合才行。梁玉春这些日子在里面寻死觅活,一直不能提供有用价值,对毒品一事三缄其口;其他嫌疑人又达不到可以引他出来的能量,所以才让你去撩撩宋雨试一试,据我们了解常勇的反侦察能力也是很强的,撩不动再想其他办法。” “他母亲前几天在这里做了微创手术,标本检测结果今天出来,如果是恶性,老人就会再来医院进行二次切割手术。常勇是她唯一的儿子,我想如果有可能他……” “结果现在有人知道吗?” 九菲看一下时间说:“八点上班他们会送到我们妇科,现在还剩几分钟,这样你先待在这里,我去检验科看看。” 锁上门,九菲匆匆赶到检验科,远远看见宋雨已经站在那里和一个熟悉的检验科医生聊天。 看来对老人检验单注意的不是一个人。 “洪主任!”九菲无视着她,径直推开检验科室门。 还好,一眼看到检验科洪兴伟正在拿着一沓登记后的检验报告准备分发。 “九副院长什么事情?” 九菲附在洪兴伟耳边轻语一句。 洪兴伟大声说:“这样的事情大哥电话说一声就行,何须劳您亲自来告知。” 说完,洪兴伟拿着那一沓报告单带九菲走进他的主任办公室。 “外面电脑上可以查了吗?” “我现在这里锁了,没人能查到,你先在纸质报告里找出是谁。”洪兴伟说完把一沓报告递给九菲,自己快速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登录报告记录页上了锁。 “我现在要把这一张良性的报告结果改成恶性,可以吗?”九菲抽出常勇母亲的那张良性结果报告的化验单,递给洪兴伟。 “可以,而且很快。但是我这么做日后有可能被患者家属告上法庭。”王兴伟为难的说:“况且这也违背……” 管不了那么多了。 九菲把患者儿子的事情对洪兴伟说出来,并告知他公安局的秘密布局,最后拜托他严守秘密。 洪兴伟听后,二话不说,收起那份良性的结果报告,先在电脑上改了结果,又打印出一份新的结果报告放回一沓纸质报告中。 两人会意的点点头。 明白不出意外,这张纸很快就会传到宋雨手上。 已经到了收录检验报告,分发检验结果的时候,检验科忙碌一片。 九菲拿着一张上午要做手术的病人检验结果报告,快速走出洪兴伟办公室。 走廊上,看到宋雨,用低得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把杨军的话转告给了她。 看着一张因为紧张煞白的脸,九菲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回到自己办公室。 杨军已经躺在自己的沙发上睡着了。 轻手轻脚的拿出自己平时休息盖的小毛毯,盖在他身上,没想到还是把他弄醒了。 “困了就躺在这休息一会。” “不行,检查结果怎么样?” “马上就会有人通知老人来住院手术。估计这会宋雨也一样得到消息,她万一不打电话怎么办?” “没事,已经有人在跟踪她。” 话音刚落,徐斌打来电话:“宋雨自己开车出去了,我们正在跟踪。” 果不出所料。 “这么快,希望这次她能把常勇引出来。”九菲看着杨军说。 “有嫌疑人爆料说魏总之死就是因为不愿意被人强迫假如毒品销售,又怕他泄密才对他才去的杀害。” “谁做的?” “看这次抓获常勇之后审查的结果。上次你说梁玉春和常勇是同母异父的姐弟,估计梁玉春这么死扛就是为了保护弟弟,如今姐弟俩都进去,就看谁出面捞他们。” “会是赵红卫吗?他可是这个城市曾经的市长啊,听说退休前还竞争过这个省的副省长呢,在没觉悟他也不可能让自己卷入贩卖毒品这么下作的行业?”九菲疑惑了。 “但愿……”杨军话音刚落,响起清晰地敲门声。 是助手提醒九菲手术时间快到了。 杨军闻声,立马告别九菲走出办公室。 手术结束,病人推走,还没等换衣服,发现宋雨风尘仆仆在门外着急的等待。 看起来这女人这次还真的深爱上了常勇,且早已不顾及名声地位,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 听完她的请求,九菲认真的说:“手术可以,但是需要老人家属签字,你不是直系亲属不能代表呀。” “梁玉春她不能来。” “常勇可以呀,他为什么不能来,况且老人需要立即手术,他不签字谁敢给她做,虽然不算大手术,但也绝非小手术。是手术就会有意外,这点上你应该清楚。” “打算安排她时间做手术?” “当然越快越好,如果可能明天就可以做,但没人签订手术风险协议,我们是不会给老人做术前准备工作的。” 宋雨听后,无奈的转身离去,边走边打电话。 不到两分钟又回到九菲面前:“老师,中午下班前他家来人签订风险协议。您看要不给准备的咱提前准备工作做起来?” “可以。”九菲立刻打电话给护士长,让她给老人安排了床位,同时开出一把单子递给宋雨,这些都是需要立即抽血送检验科的。 看着女人匆匆离开的身影,九菲忐忑:如果到了中午,常勇还不来咋办?? 第六十八章 宋雨意外 马上就要午饭了,九菲冷静的收拾着办公室桌子上的病历,准备起身洗手。 门,被轻轻推开。 一双黑色的男人皮鞋伸进来,抬头看是却见一个围着红色围巾,带着墨镜,身穿黄白相间的长鸭绒袄的女子站在眼前。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来人慢慢懈去头上围巾,露出男人的发型。 九菲一眼认出来,眼前的这个女人装扮的男人,就是公安局正四处追击的常勇。 “九副院长,感谢您为我母亲做手术,她一辈子含辛茹苦,到老了才能安享晚年,没想到又生出这样的恶病。我今日拜托您了,希望您能尽力挽救我母亲的生命。” 说完最后一句话,不由分说地弯腰对九菲鞠个躬。 “不用这么客气,我是个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走,我们去医生办公室签手术风险协议书。”九菲站起来要往外走,她知道医院走廊里就有便衣警察,而且为了防止被常勇认出,这次派出的都是最近两年才进来的新警察。 “打电话让她们送过来,我们就在这签。”常勇不依,而且堵住了九菲的出路。 迫不得已,九菲打电话,告诉护士长,让她送一份术前风险协议书过来,然后故意大声说:“不为什么,病人家属就愿意在我办公室签,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护士长是一个机警的女孩,况且那里早有警察扮演护士在守着。 脚步越来越近,九菲已经听出不是护士长的圆跟皮鞋声。 一身护士服的警察陈静拿着一份打印好的手术风险协议走进来,递给九菲。 九菲对着陈静微微一笑说:“印章怎么没带来?” 这是事先商定好的,确定来人就是常勇时,就用暗语印章。 “哎呀,忘了,那我去拿!”陈静转身就走。 常勇看看陈静离开后半开的门,扭脸对九菲微微一笑说:“我们开始!” “好,请坐!”为了给陈静足够通知的时间,九菲故意拖拉着。 “不就是写上我的名字吗?”常勇显出急不可耐。 “是的,但协议书你还是要从头到尾读一遍,这中间也包括麻醉协议,老人虽然体质还可以,但毕竟七十多了,我们还是谨慎的好……” “行了?”九菲话没说,常勇已经签好名字和日期,并把协议推到九菲面前。 然后快速围上围巾,要走的姿态。 “还是要按一下指印的。”九菲提醒。 陈静的脚步声又一次门口响起,常勇稍稍往后退一下。 九菲感觉他已经做好往外走的准备。 果不其然,夺过陈静手中的印油,快速打开,伸出食指点一下印油轻触自己刚写的名字一下,然后一语不发就往外走。 早已布局门口的两名便衣警察看他已经迈出门口,快速扑上来。 没想到常勇弯腰后退,重新回到办公室,一把拉过九菲,从腰里掏出一把短枪顶着九菲的脑袋向外走。 毕竟当过多年的警察,反侦查能力不容小觑。 年轻的警员陈静第一次看见犯人带枪,一时竟然发呆了。 常勇趁此机会,一脚踢开门,推着九菲出现在走廊。 一边大声呵斥警察往后退,一边推着九菲向电梯口走去。 “你这样有用吗?”九菲边退着走,边责问常勇。 “对不起了,九副院长,今天就委屈你了,您的大恩大德容我日后相报。” 九菲从常勇抓自己的力度,知道他对自己下手并不重,但是此时不重不代表他心不狠。 电梯上来,常勇喝退里面所有的人,拽着九菲和自己两人走进去,然后按下关闭键。 出人意外,就在此刻,宋雨飞一样的跑进来,看一眼九菲对常勇说:“你怎么能如此对待老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贱人,是不是你贪生怕死在警察那里出卖了我?”常勇气急败坏,松开抓九菲的手,一只手用枪对着宋雨,另一只手关闭了电梯。 九菲发现,常勇并非按到地下层,而是地面一层。看来他是想利用一层病人多的条件,威胁警察。 “说什么废话?警察天天在医院转悠,我哪能知道他们是在等你?”宋雨辩驳着。 “不要吵了,还是想办法怎么结束这一切,我看今天医院的警察还不少呢。”九菲故意传递着信息。 “要不你就自首!”宋雨害怕了,双手抱着常勇的手哀求:“大不了坐几年监狱,我等你。” “你这个贱妇,滚你妈的去!”常勇气急败坏的对着宋雨大骂同时,还狠狠的踢了她一脚。 电梯停在一层,临出门时,常勇低声对九菲说:“对不起了九副院长,让他们放我们走,到我的车上我保证不伤你一根毫毛。” 九菲没出声。 常勇一手抓起九菲胳膊,一手用枪顶着九菲脑袋走出电梯。 仿佛就在呼吸间,原本在后面的宋雨,突然站起从后面抱着常勇,大声求他放过九菲。 警察趁此机会一下子围上来。 杨军站在前面大声对常勇说:“常所长,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束手就擒” “是啊,别再跑啦!”宋雨抱着常勇在后面大声的劝解着。 僵持之际,常勇手枪突然扭转,对着自己身后宋雨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九菲下意识的双手捂着耳朵,缩着脖子。 常勇看一眼吓傻了的宋雨,微微露出无奈的惧色, 可扭头看看一眼四周的警察,很快恢复穷凶极恶的面目。 趁此机会,杨军一把拉过九菲,对着常勇跺了一脚。 常勇身子一歪,挣脱九菲,没想到自己的双脚还被秃噜倒地的宋雨抱着。 就在他硬起手腕再一次扣动扳机的时候,宋雨突然站起来和他抱在一起。 没人想到枪被撞得扭转的一刻 在两人之间又响起。 这一次子弹穿过常勇的左肺。 鲜红的血快速在两人之间蔓延。 常勇下意识的推开宋雨,低头瞪眼看着一股股的血从自己身上冒出,浸湿棉衣。 徐斌一个健步冲上去,夺下他的那把手枪,为他戴上手铐。 杨军上前查看了伤口,吩咐听到枪声奔跑前来的医生,以最快的速度把常勇和宋雨推进急诊手术室。 血,对九菲来说司空见惯,但真实的枪声还是第一次听到。 到现在还感觉自己耳朵嗡嗡的。 杨军默默地从后面走进身边说:“你,怎么样?早知道他带着枪就不在这里抓捕他了。” “没什么,像他这样穷凶极恶又狠毒的人,在哪里抓都一样。”九菲继续摇着自己的脑袋说。 “九副院长,快,宋雨要见你!”一名双手带着血的护士跑过来,对九菲喊。 “怎么,伤很重吗?”九菲一边自语一边跟着护士跑进医院外科手术室。 宋雨的伤不偏不倚从上方穿透心脏。 “怎么会这样?”看着脸色直白,双唇发紫,呼吸困难的宋雨,九菲慌不择路的把氧气管又开了开。 “老师,”宋雨微弱的声音传出,九菲感到是那么的遥远。 伸手握着她的手,才发现已经冰凉。 一念间,九菲眼前又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那张脸是那么青春靓丽。 “对不起,我……之前,”宋雨努力着。 “什么都不要说,会好的。”九菲看一眼越来越低的血压,大声的呼喊着主刀医生赶紧输血。 “老师,我没有害魏总。” “我知道。”九菲泪流满面,从没想到被自己认为蛇蝎心肠的女人,最后为了救老师拼命和常勇争斗。 “那些东西在我衣柜下面,还有我一直把您和魏总当亲人……” “对不起……”九菲后悔自己后期误解了眼前的女孩,没想到她却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我要陪魏总去了,我喜欢……他。” 微笑挂在脸上,宋雨在九菲的注视下停止了自己的呼吸。? 第六十九章 被为英雄 警察在宋雨家中的衣服柜子里拿出那包从云南寄来的青色布包裹,经过检测发现上面留有常勇的指纹。 常勇的左肺被子弹穿上伤,手术后很快苏醒过来。铁证面前他交代自己就是幕后主使,杀害杨军爱人的凶手。 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梁玉春得知常勇被抓后,也主动交代她一切都是受常勇指示。 朱四龙很会做文章,找人写了一遍报道,大力歌颂九菲副院长面对歹徒穷凶极恶,嚣张跋扈时,表现出的沉着冷静和临危不惧,以及智慧积极配合警察抓捕的事迹。 文章写好后发在医院对外的网站上,让很多对第二人民医院发生枪击一事有了详细清晰地认识。 短短时间内,网站点击量是平时的几千倍。 第二人民医院副院长九菲,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了这次战斗中的英雄人物。 仿佛没有过程,萦绕整个医院的气氛由悲凉,一下子转换到欢欣,人人见到九菲都在表达对她的钦佩和骄傲。 更有一些记者来采访,弄得血腥未散医院到处洋溢着令人鼓舞的高亢。 这让九菲感到十分不舒服,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表达自己的不满愤怒和哀伤。 无论如何,自己丈夫意外身亡案子未破,自己的学生虽然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曾经与人同流合污,但她骨子里的善良,做人的底线都让她在不惧生死,保护老师的那一刻闪闪发光。 这些,怎么会被朱四龙一笔抹掉,只字不提,甚至把她隐涩的归到犯罪分子一列。 这种先发制人的绝决和残酷,让人不寒而栗。 中医科主任李红英午饭后找到九菲,满脸无奈的说:“我只希望你现在一切平安,顺顺利利的做手术,平平安安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自己何尝不是呢。 临下班时,九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正翻看陪警察拿东西时发现的宋雨书桌上的一本日记,又一次隐隐约约听到隔壁办公室朱四龙胜利后的欢愉的歌声,突然感到胃里翻滚,恶心呕吐感油然而生。 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合上日记本的那一刻,一页特别工整的字体映入眼帘: 前天酒里面喝酒时,听见常勇打电话说魏总从一开始就干扰了他们整个计划的推进和布局,这个人已经不能留了。 回来后这两天心里一直害怕,担心。 魏总正直又儒雅,或许根本就没有看清常勇这些人本来的面目。 今日看到魏总,忍了又忍,还是把自己偷听到的话讲了出来,没想到他竟然完全不当回事,一笑了之。 也许,魏总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打败的。 相信这个世界上邪不压正! 加油,我的大英雄!ilove you! 九菲忍不着继续翻下去看到: 常勇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黑社会,人渣,他根本不配做一个人民警察,更不配当什么看守所所长。今天,他竟然让我无论如何都要让魏总抽上粗烟,虽然一百不愿意,但我还是答应了。因为我母亲的胃疼和父亲的腿疼都已经离不开常勇给的这种粗烟,他们已经那么大年纪,我不想他们再受罪。 再说,离开常勇我自己也买不起这种烟,听说它非常贵。 希望父母都能减少用量。 这一段话没有那么工整,显然内心不平静的时候写的。 可惜,这些文字没有日期。 又翻一页,字体还可以: 最近几乎每天都有从云南寄来的青色布包裹,看梁玉春满面春风的样子,大家都在议论她是不是在云南那里有了相好的。 我没说话,知道梁玉春和院长朱四龙表面上人模人样,暗地里却好得穿一条裤子。医院里面有任何风吹草动,只要传到梁玉春耳朵里,立马就会传到院长朱四龙那里。 上午急诊科医生站在院内议论,这次八月十五发的东西标价太高,不如发钱让大家根据需要自行购买。简短几句话我听后没任何感觉,没想到梁玉春听后恼羞成怒,一路上对急诊科医生咒骂不停。 下午朱四龙院长竟然无缘无故的提升一个急诊科副主任,说是培养好苗子。 是个人都看得出这是朱四龙杀鸡给猴看,在对急诊科科长下马威。 问题是,急诊科主任听见自己科室医生说那些话吗? 都说宰相肚里好撑船,而我们医院的领导肚子里好像只包藏祸心。 依然没写日期,但九菲记得朱四龙是前年中秋节前两天,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提升了一位即将退休的老医生当了副主任。 如果按这个时间推算,两年前自己介绍宋雨进入丈夫公司的时候,已经有人对丈夫魏之善起了杀心。 从日记本里面看,这个人要么是常勇本人,要么和常勇有密切联系的人。 想到此,九菲站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快速来到常勇的住院观察室,没想到被看管警察拦下,犯人不允许被人随意靠近。 下意识立马想到杨军,很快就又否定了。 杨军现在正沉浸在丧妻之痛,自己不能前去安慰,哪还有理由再去打扰。 再说他已经是市公安局副局长,工作重点也不仅仅是刑侦科了。既然给不了支持,也要尽量减少麻烦。 相信警方不会对丈夫意外死亡的案子置之不理,但是从现在起,九菲决定自己要勇敢的向恶势力挑战,争取让丈夫之死真相大白,让罪恶之人得到惩罚。 回家路上,接到赵小六的电话,女儿已经在美国答辩完毕,准备近期回国。 真是上天在帮助,以后自己就不必抽时间管理公司了,反而有利于自己暗地调查为警察提供有力证据。 “晚上一起吃饭,我有事请说。”九菲对赵小六发出邀请。 “不胜荣幸,你现在已经是帮助警方捉拿犯罪分子,英勇无比的大英雄了,我都担心魏莫这次回来受不了你这样的浮夸。” “你也感觉有人故意拿我做文章,转移视线?” “是啊,你现在成了第二人民的医院抵抗毒品的代言大使了,如果常勇继续执迷不悟,和梁玉春一样对贩毒一事大包大揽,那朱四龙就真的又要侥幸逃脱了。” “常勇就是一条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赵红卫绝不会对自己的儿子置之不理,对事情无动于衷。”九菲提醒着。 “赵红卫已经为常勇请了律师,他们正在马不停蹄的为保外就医运作。就看大护法能不能扛得住了。到最后估计一切祸水都会泼给宋雨,这个苦命的姑娘死的可真不是个好时候。”刚一见面,赵小六就对九菲说。 “是他前妻举报他贩卖毒品的,况且他和宋雨已经拿了结婚证。” “这你就不明白了。前妻举报时绝对是因为收了常勇和宋雨领结婚证的刺激,但也不会想到让他去死。如今人命生死,她很可能为了自己儿子,反悔自己一时冲动。比起她自己受处分,更愿意选择让常勇活着。” “警方决不能让缉毒的警察和宋雨白死,他已经认罪了。” “如果有人串供,他很快就会翻供。” 随后,九菲对赵小六讲出自己看到宋雨笔记本内记录的事情。 “有没有提到朱四龙或者其他什么人?” “他是单位领导,提到他不正常吗?”九菲奇怪的问。 “云南这个项目最初就是朱四龙到那里考察是商定的,而且我们那里工厂生产的治咳嗽的药片里面本身就含有少量的大麻提取物。现在想来是不是朱四龙早就在毒品的生意,只不过一直太隐秘,大家都没有发现而已。” “也是啊,虽然目前并没有查出幕后的大老板,但是毒品从运来到销售,组织严密,模式成熟,行动迅速,真的是触目惊心,总以为我们的生活风平浪静。对了,是不是就是因为云南这个项目产生了分歧,你哥才遭此不幸?”九菲想到宋雨笔记本里的记录,忍不着问。 “不好说。这里短时间不会再起什么风浪了,他们这次受打击这么大,估计一年半载恢复不了。所以还是要催促云南那边的警察尽快找到账户的掌控人。” “宋雨以前曾对我说起东西都是走邮政,我们不能顺着这条线索查到寄货人吗?”九菲提醒着问。 “大护法他们早就在查了,问题是云南那边每次寄货都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地点,两个寄货地点之间会隔着几座山,即便查到寄货人他也是一个深山老林的年迈老人,那里交通不便,他们根本走不出大山。警察想查明去邮局的人是否就是身份证登记的人,就要翻山越岭找上好多天,有时即便找到住址,人又不在家。总之这一切都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或许赵小六的口中的无奈,反而激起九菲强烈的斗志,她忍不住问:“能想办法让我见见梁玉春吗?” 赵小六听后一愣,笑了。? 第七十章 有风留影 “你笑什么?” “没想到理智如你也会被别人赋予的角色套着,且这么快就进入行动?” “是感觉我能力不够,还是以为我该这么置之不理?”九菲反驳。 “不是你能力不够,也不是让你置之不理,而是静观其变。” “给我一个理由!” “经过这次公安系统的严查严打,他们已经付出沉痛的代价。常勇梁玉春两人已经在押;梁富春处于监控状态被限制行动;宋雨不在了,第二人民医院这个毒品中转站已经名存实亡;万喜堂名誉扫地,商业信誉一落千丈,老板被抓。如你刚才所说完整严密的一条龙现在已经残延苟喘,偃旗息鼓;那些后面没抛头露面的人,现在已经成为穷寇,穷寇莫追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明白了,多少有点失望。 饭后与赵小六分手回到家中,九菲写完下周妇科协会会议提纲,又看一些妇科专业书籍,最后站起休息时,不由自主的拿起从单位带回来的宋雨随手记录。 又是一些工整的字迹: 魏总今天建议我看一些商业管理类的书籍,说以后可以带我学做生意。 想都没想满口答应,说有时间就去买几本。 没想到下班时,魏总拿着两本厚厚的商业实用管理递给我。 我真的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啊,没办,谁让是自己喜欢的男人送过来的呢。 回到家里,随便拿一本打开扉页看一下简介,完全不在自己大脑涉猎之内,强迫着自己翻几页,重点留意魏总做笔记的地方,发现都是一些感想感触之类的。 别说,英俊有才的男人写的字也是不凡。 翻到最后一章时,看到标题的左侧写有这样一句话: “万喜堂种植任务完成超预期。云南收割点需加油。朱高兴,让他收敛。就等柳色青青了。” 难道这是谁打电话给魏总,怕忘了随手做的记录? 想起常勇讲魏总和万喜堂老板的事情,总觉得很荒诞。 也明白像常勇这样不学无术,缺教少养,脑袋空空的人,也就会栽赃陷害,打击报复,强取豪夺,真想知道他到底怎么当上看守所所长的? 估计魏总一定是挡了他的财路,所以才在我面前故意编排。 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魏总杠杠的!加油! 不过,这些商业管理类的书,小女子实在不想看了,呜呜…… 最后依然没有日期,但这次结尾处圈了一个大大的黑点。 看完这些,九菲下意识的左右看一下,虽然此时明知道家中只有自己一人。 估计是因为晚饭吃的太咸,咽部突然发干发痒,想咳嗽。 站起来为自己倒杯热水时,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心中青烟一样攀爬,有点让人坐立不安。 不管是自己太敏感,还是宋雨太迟钝,如果事情存在,都不是一个玩笑那样轻松! 扭头看一下时间,不假思索的拨打赵小六的电话,接通那刻随即挂段,发了个“错”。 闭眼深吸一口气,还是拨通了杨军的电话。 因为这一刻除了他,自己已经不相信任何人。 “万喜堂老板已经被抓了,我可以去见见她吗?” “先提出申请,看守所同意后就行,不过全程都会被录像,且有警察陪着。我能知道你看她的理由吗?” “有个问题想问他?” “下午她的两个儿子刚来过,听说她情绪不太好,短时间内愿不愿意见人还不好说。不建议你现在去找她。” “我又不是去刺激他。” …… 电话那端沉默了。 九菲感觉或许自己让他为难了。 “不方便就算了,我也是看到宋雨写下的几句话,感觉需要找这个人了解一下。麻烦可以不去的。” “我现在接你去。” 市内道路积雪打扫得干净,不到五分钟杨军就从市公安局赶到九菲小区外面。 “你下班也不回家,孩子怎么办?” “葬礼当天就回学校了。” “他会理解的。” “需要我帮忙的话,我是说比如送孩子出国读书,钱上面,我可以提供帮助。” 九菲费力的把自己的愿望表达出来。 “谢谢,如有需要一定和你联系。” 说这话时,杨军目不转睛的开着车。 看守所在院里市区的西四环外。车辆驶出北三环和西三环的交叉口已经到了行人车辆都少的科学大道。 郊外风大,科学大道两侧的松树上已然不见雪的身影,但地上因为没有打扫,整条马路看上去灰白斑驳。 地上的雪已经结冰,车辆走在上面即不能快速还有明显的颠簸感。 杨军可能心情不好,一路上话不多。 九菲有点后悔自己又一次打扰他。 看守所门口,杨军掏出自己随身的证件,武警顺利放行。 这是九菲第一次来看守所,好奇的问:“这里一直都是武警把门吗?” 杨军笑笑没说话。 这个笑容让九菲内心一下子温暖起来。 “意外和死亡每天都在上演,希望我们活着的人都快乐。相信这也是她对你的期望。” 这句话,九菲没有说出来,感觉太矫情。 又怀疑身边这个有着钢铁意志的男人根本不需要。 接待室里面没有暖气,值班民警看到杨军到来,从隔壁房间掂过来一个电暖风。 刚进去,门外就响起脚步声。九菲坐直了身体。 犯人进来的那一刻,九菲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慢慢的走向和犯人之间的那道铁栏杆。 “宋雨……” 女人一言不发,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是谁来看她,脚步依然是缓慢移动,每一步好像都经过时间清晰地丈量。 不,她不是宋雨。 女人把脸完全转过来那一刻,九菲知道自己认错人了。 眼前这个女人和宋雨太像了,除了年龄比宋雨看着大一点,其他的几乎没什么区别。 不,有。 宋雨虽然交往了常勇那样的有妇之夫,甚至和自己的丈夫魏之善也暗生情愫,但她身上没有一丝风尘之韵。 眼前的女人看上去养尊处优,面容精致,皮肤白皙,神情慵懒,眼神沮丧,但是即便穿着灰色的犯人服装,她满身的风尘庸俗仿佛会流动的气息,扑面而来。 扭头看一眼杨军:这就是万喜堂的老板? 竟然还是一个女人。 杨军无声点头。 的确心灰意懒,女人坐下后目光下垂,少气无力。 和九菲印象中拥有上百家医药商店的连锁公司老总的形象,不是相去甚远,而是毫不沾边。 “柳碧娇,因为你的案件涉嫌这位当事人,她有一些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杨军坐在女人对面的椅子上,眼神示意九菲也坐下开始。 知道在这里是有时间限制的。坐下的那一刻,九菲发现对面的女人隔着玻璃墙突然睁大双眼,惊恐的看着自己。 一秒,两秒,三秒。 无奈似的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已经感觉到对面的女人以前见过自己,难不成在她的世界里也有一个和自己外形上接近的人?就像她猛一看仿佛自己认识的宋雨。 “你和魏之善什么时间认识的?” 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怎么啦,九菲发现对面的女人听到后从鼻腔里发出冷笑的同时,还给自己一个不屑一顾的眼神。 不知所以的看一眼杨军,他雕刻一般,不动声色。 接不到任何暗示。九菲决定继续追问。 “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应该不一般,我只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些信息。” 女人继续不说话,却把目光看向一旁的杨军。 “你们公司在云南是不是有自己的大麻种植基地?” “胡说什么呢?”女人皱着眉头,不耐烦的看着九菲。 但是她的声音让九菲想起一个电话。 几年前一个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的夜晚,正在睡觉的九菲被家里隔壁的座机的铃声惊醒。 怕是自己科室有住院病人发生意外,九菲把自己家的座机号码也留在科室值班本上,万一夜里有病人发生意外,手机联系不上可以打座机。 就在起身去接时,丈夫魏之善来不及穿鞋,一个健步穿出去。 对方声音太大,九菲听到孩子突发高烧,需要去医院什么的。 丈夫一边大声的安抚,一边给自己的司机打了电话,催促他立即过去帮忙。 放下电话上床时,丈夫解释公司一位女职员孩子突发高烧需要上医院,老公不在家,又打不到车。 也许女人的敏感,整个事件像风早已无影踪,但这个女人的声音被九菲清晰地记在脑海里。 就是对面这个女人的。 难道她是丈夫公司里面的职员?为什么自己这些年一次次去那里从来没发现过她?!? “最初是谁给你联系的大麻生意?”九菲继续问。 趁女人没回答,九菲低头闭上眼睛。 “我自己。” 就是这个声音,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 “怎么可能?云南那里崇山峻岭,深林茂密,当地人相互联系都困难,如果不是自己专门种植怎么可能定时发货?而且你们这些年的销售量并不低。” 女人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九菲,再也不多说一个字。 看望结束走出看守所,自以为这次奔波有收获时,九菲被杨军轻轻地一句话,惊呆了。 第七十一章 意外生惊 “她叫什么?柳碧娇?她怎么可能把一切罪名都推到魏之善身上?”九菲满脸疑惑的看着身边的杨军。 “如果柳碧娇的话属实,你丈夫魏之善和她之间就不仅是情人包养这么简单。根据柳碧娇的交代,几年前年是你丈夫魏之善把她从云南带到本地,答应离婚娶她为妻的。” 或许因为车窗没关严,一股冷风扫过九菲全身,下意识拉拉衣领口问:“这个柳碧娇不是本地人?” “不是。她大学毕业被热恋的男友抛弃后,为疗伤跑到云南大理,之后因为迷恋那里的风景,就投资一家民宿当上了个体老板。偶然的机会和去云南大理考察项目的魏之善认识了。两人一见如故,一个月后,她们如胶似漆,舍不得分开。” 九菲感到自己有点心肌缺血,下意识的用一只手摁在左胸。 “所以,那些堆在车后备箱里面的海边婚纱照不是他和宋雨,而是和这个女人的。” “对。你丈夫魏之善把她从云南带回来之后就把她安排在自己公司,没几天被赵慧颖无意间发现,她因为吃醋找魏之善闹了两次。为了宁事息人,魏之善让柳碧娇出面从别人手中购买了正要转手的医药连锁公司万福堂,然后就交给这个女人暗地打理。” 此刻,九菲百分之百的相信,赵慧颖对自己丈夫魏之善生前的感情是百分之百真感情,和她相比,自己甘拜下风。可惜她半生真情执着付错了人。 郊外风大的缘故,科学大道路上的冰有些厚,颠得人坐不舒服。 杨军看一眼九菲,深深出口气。 “你们警察什么时间发现了这个柳碧娇的存在?” “常勇那天从宋雨手里取走包裹,就交给了这个女人。徐斌以为她就是宋雨,后面跟丢了。后来发现这个女人从身边经过,以为宋雨换了一件衣服,就继续跟,结果发现她也去你们医院找了朱四龙。疑惑时发现她们两人一起出现在视野。仔细分辨后,徐斌发现不是一个人。” “朱四龙竟然认识这个女人?” “这也是我们感兴趣的地方。这女人好像对朱四龙办公室熟门熟路,不像不熟悉的人。至于她的真实身份,是这次查万福堂才发现。” “按理说公司里面知道柳碧娇的人应该很多,为什么到现在没人跟我提起过?” “魏之善把这个女人藏匿身后不久,你把宋雨送到公司,很多人都以为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宋雨在公司一直尊称你为老师,那些人也就打消了先前对柳碧娇的怀疑。” “没想到可怜的宋雨还承担了这样的角色,原来她对魏之善也只是一厢情愿。”九菲摇头叹息后,继续说:“自从父亲的案子破了,我总以为自己错怪了他,加上孩子一时无法接受失去父亲,前些日子我真为自己平时对他的诅咒后悔,还以为自己冤枉了一个正直善良的大好人,没想到响尾蛇就窝在我身边。” “所有这些都是根据女人提供出来的证词推测,她或许正好利用魏总不在来为自己开脱。当务之急就是必须找出第三个人来辨真假。” “朱四龙!”九菲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是赵老板?” “不可否认,”九菲叹口气说:“这些日子,他为我们公司的发展出谋划策,帮助走出魏之善之死带来的低谷,也为了你们早日破案他也尽心尽力,但是他的那些行为方式,在我眼中无一不是从自己对金钱利益攫取出发。” “一直以为你是欣赏他的,不会因为发现魏之善背后的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心情不好,就迁怒了他的表弟?” 有这种因素存在? 难道自己已经到了四面楚歌杯弓蛇影?! 杨军的话像锤子敲在九菲心上,她感觉自己需要想想。 到了市区,道路一下子平坦了,车里面也不再颠。 红绿灯路口,杨军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前往后捋着自己的头发,毫不掩饰的打着哈欠向外看。 风大了,乘势而起的塑料袋子紧紧的贴在车玻璃上,像一个趴在玻璃外面的人脸,努力探寻着车内的人物。 细小的雪花又开始飘落,急急地落下再升起,像海边涨潮后,浅滩沟潭里的浪花,四处流窜又蜂拥而起。 绿灯时,车微微一走,贴在玻璃上的塑料袋子像找到主人的风筝,一下子遨游在空中,消失不见。 白色的细雪,密密麻麻的冲向玻璃,撞过来飞出,婉若游龙,随性自在。 好久没有这样细致观察了,自从丈夫发生意外死亡,好像没有一天不是烦乱的思索中入眠。 好不容易把丈夫从父亲案子中摘除,一下子就落入毒品的漩涡之中。 触景生情,九菲感觉自己就是窗外随风起舞的雪花,没有随性自在,只是在看不到尽头的明争暗斗中随波起伏。 赵慧颖走了,宋雨死了,女儿马上就从美国回来了,不管丈夫意外死亡的案子何时破,九菲本感觉自己已经风平浪静,可以专心做自己的医生。 谁知柳暗以后不是花明,今天见到的这个柳碧娇就像从天而降的匕首,刺破了自己婚姻最后一层遮羞布。 有人说爱情是勇敢者的游戏。 九菲承认,自己对婚姻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勇敢,就是在逃避悲伤。 没想到一晃二十年过去,仿佛又回到从前,自己还是一身荒凉。 “刚出来的时候,还好好地,怎么一下子这么低落?就因为我不同意你找朱四龙?”杨军看一眼沉默的九菲问。 “也不是,应该是我开始没有感到……” “开始是奔着解决问题来的,只想到问题解决,现在才想到他们之间的联系,对自己是一种侵权和伤害。” “是。”九菲承认自己被杨军的话一针见血。 “你好像忘记了自己最初对婚姻的态度,就因为发现魏之善和你父亲的死无关,那名存实亡的婚姻会一下子恢复到辉煌灿烂?” 是啊,好像又被杨军的话击中了。 “在我的印象里,你独立自主,丰富高雅,朋友不多也是因为曲高和寡。现在看来你的确需要休息了,抽个时间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趁此调整一下自己。”杨军继续安慰。 “嗯,对了,为什么不让去找朱四龙?既然柳碧娇去找过他,他应该是对这件事情最清楚的人。”长吐一口气,感觉心情舒畅多了。 “警察需要他在外面晃悠着掩人耳目,云南那边的联系人现在只有他才知道。” “他跑了咋办?” “不会跑。知道警察现在抓他证据不足,到时不利证据他一样会推给死去的魏之善。” “卑鄙!” “以后在单位上班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开心做出孩子一回来,公司事务不用自己操心了,当好医生的同时,积极参与医院内部建设性的工作。” 九菲答应着,在自家门口下车了,转身要走时,杨军交代:“不要私下去找柳碧娇。” 雪越下越大,地面上已经泛白,行人走过会留下清晰的脚印。 站在小区门口看杨军调转车头急驶而去,猛然间发现头顶多把伞,郑云飞不知何时一声不响的站在自己身边。 “九总,您好!” 没见到柳碧娇以前,九菲自感自己对郑云飞的印象从一堆烂泥终于上了墙,不知为什么,今天他又恢复成了烂泥。 风在吹,雪在飘,什么事情也不可能就站在门口谈。 “回家说。” 或许自己的直率让郑云飞对自己缩短了距离。 同一把伞下,九菲能感到这个年轻人的兴奋或者激动。 似乎明白丈夫魏之善以前那么信任他的原因了。 “第五人民医院的工程已经开工了,有些事情我想请教一下。” 刚坐下,来不及倒水给他,郑云飞已经开口。 “什么事情?” “按照第二人民医院的规矩,开工之前我要给院长三十万好处费,这次不知道……” “你以前给过朱四龙三十万好处费?” “不止呢,后期地板,水泥,门窗给他看样品的时候都送钱了,我算过差不多两百万。” 九菲惊呆了:“这不是行贿吗?” “这叫好处费,不给他也会要的。” “不行,这次不给,一分也不给。”九菲对郑云飞下着死命令。 “好的。对了,上次赵老板让我打听福林堂幕后的老板,已经打听出来了。” “是谁?”九菲接一杯热水递到郑云飞面前。 天太冷,他穿衣服不多,看得出他的冷。 “在东区洁云路一家福林堂当经理的一个人说,福林堂真正的老板是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头,一身修行人的打扮,平时很少到店里去。具体姓甚名谁他也不知道。” “你对警察说了吗?”九菲问了立即后悔,郑云飞是警察线人的事情,是自己从杨军话里隐隐测出来的。 “说了。” “哦,平时要注意安全,毕竟坏人都藏在看不到的地方。”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九菲尽力提醒着,突然感觉自己在郑云飞面前小肚鸡肠了。 “谢谢九总关心。”郑云飞显然不是那种会拉家长的人,正事谈完立马走人。 听着渐去渐远的脚步声,独坐沙发的九菲脑海里幽幽浮现一个人影:一身布衣休闲,手拿念珠……? 第七十二章 雪落心门 不敢再往下想。 赵小六对自己讲穷寇莫追,杨军对自己说装出好的状态一心用在工作上。 看来自己计划全力协助警察破案的计划要泡汤了。 重要的是,柳碧娇的出现让丈夫魏之善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又一次进入谷底。 杨军说自己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难道真的是旁观者清。 把屋内暖气阀门拧到最大,简单的冲了个热水浴,吹干头发,换上厚厚的居家服,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法国干红。 不,两杯。 临窗而立,看外面白雪飞舞,轻盈灵动。 低头浅饮,丰富浓郁的酸涩沿着齿边蔓延到喉结,像带着温度的袅然,把独特的香味鼻孔送出。 一饮而尽却发现,一种松软,一种阑珊从眼中攀爬到窗外,在雪中跳跃旋转,似风似火,似水似冰,似誓言如幻。 像纷繁变幻的事态,像扑朔迷离的世眼,像黑白掺杂的人心,像东南西北围成的圆。 谁说一个人不能对饮,眼睛和心灵不会时时刻刻同路。 更何况,葡萄酒中的单宁会和口腔里的蛋白质结合,给人味觉不一样的蓓蕾。 夜空中的深邃也是星与月最向往的地方。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强大。 这不仅是从小父亲对自己的教导,也是自己半生的生存理念。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 鼓足了劲的倾洒,疏疏的,煞是好看。 原来没有了风,雪一样洒脱干脆,入地无声…… 不觉中,一瓶酒已经见底,回转客厅瘫坐沙发上,才知道眼泪早已滴落到唇边。 太累了,却没有睡意。? 随手点开班得瑞的音乐,又怕灵魂飞的太远。 关掉后挣扎着站起走到酒柜,又拿起一瓶费力的拧开。 “你不能再喝了。”身边响起赵小六的声音,还一把伸手夺过酒瓶。 大流氓! 上次不是交代把钥匙给留下了吗,什么时间又偷偷拿走了。 “是魏莫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让我先前留了备份,还真的让孩子说中了。” “就想一个人喝点酒,哪哪都有你多事,你平时一个人的时候不喝酒吗?” “我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喝酒,但我绝不喝闷酒,更不会在遇到事情需要思考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不就是凭空多出一个女人嘛?有什么了不起呀?” “没什么了不起,哪有野猫不吃腥。况且还给我留下一那么大的医药连锁公司。早知道是自己的财产就暗地里派人直接从源头卡死,就不会被你弄得这么声名狼藉。” “你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赵小六笑着问,同时接杯热水递到九菲手中。 “有区别吗?” “真醉了我就告诉一些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假醉呢我就陪你再喝一杯。” “那好,你打开,这样的天气不喝点酒怎么会对待起满地雪的洁白,刚才一直想,古人泥炉温酒应该就是在这样的下雪天。” “算了,开一瓶就开一瓶,谁的心门还不落点雪。”赵小六说完就把从九菲手中夺过的那瓶酒也开了。 “说,那女人,听说他们曾经如胶似漆,我真的为宋雨打抱不平,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我,她被医院辞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你看看,这里,慢慢的都是她对魏之善这个恶魔的爱慕和敬仰。”九菲抓起身边宋雨的那本随笔记录扔在赵小六面前。 “这些东西你看就行了。我只想问你,是不是感觉宋雨这上面记录的东西都是真实的?” “当然。你不会以为她连自己的死,都是她自己预先设计好的?” “的确不能。而且我也相信她还没有这么勇敢的胆量。但是……” 但是柳碧娇就不一样,因为魏之善不在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和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的片面之词。所以杨军说需要另外的证据。 又不能是朱四龙,因为还需要他在外面当诱饵。 难道非要眼前这个赵小六? 尽管杨军一再说这个人靠得住,还是感觉自己眼前的大老板随时会因为自己利益的需要随意改变立场。 何不趁现在听他怎么评价柳碧娇?! 一不注意,脑子打了个激灵,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醉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赵小六:早晚有天扒开你的皮,是人是鬼都让你现原形。 “你说柳碧娇可能是朱四龙故意安排的?” “对。他先一步到云南,其实有个很好用的办法,就是看你答应不答应。”赵小六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一眼九菲,顺便把已经醒好的酒递给他。 “你以为我现在还有遮羞布吗?与其现在这样让那些人在背后耍心机当猴耍,不如一下子撕开遮挡,把所有的东西摊开来说。” “对柳碧娇很多东西还只是推测,我先前真的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所以一直在想,时不时有人拿他们自己的筹码在设置障碍。我查到时警察已经在追踪。大护法应该和你讲了,她有两个儿子,大的五岁,小的才三岁。如果她的话属实,那么这个两个儿子应该和我哥有关。” “查他们的dna吗?” “对。如果,我说如果,”赵小六盯着九菲的眼睛,停顿一下继续说:“如果没关系,证明她完全说谎,我们可以毫不犹豫的把破烂不堪的万喜堂拿回来趁机整顿,重新以新面目示人;如果……” “如果是我就不得把万喜堂送给他们。” “不是这么简单,他们不但不还回万喜堂,还可以光明正大的提出分割父亲的遗产,甚至要求参与企业经营。” 九菲感觉早先喝的那点酒全不见了,脑子雪水洗过一样,又清又凉。不是把钱看的比人重,而是明白一旦事实成立,就会是一个爆炸性新闻,远远赶超“惠安咕咕”先前所扔炮弹的威力。自己可以云淡风轻,马上从美国回来的魏莫该如何选择? 又一次想起杨军的无奈和犹豫,或许他们早就想到此方法了。 瞌睡挡不了死。 如果是真的,早来晚来,早晚要来。 与其现在担心后怕,不如刀割脓疮下猛手。 柳碧娇又不是一个透明人,她在本地已经生活了这么多年,绝对有自己的生活圈子。 “既然知道,总归要查个明白。要不要从她的生活圈子入手先问问?”九菲淡定的说。 “她平时喜欢打麻将,去问过,大家都说她口风紧,对自己家的事情只字不提。孩子太小,不忍心去打扰。” “现在那两个孩子谁在照看?” “听说是她邻居。” “走,现在就去找他们。”九菲放下酒杯,突然对赵小六说:“还没喝就不要喝了”。 赵小六点点头,放下手中一直晃动的酒杯。 雪太大,行走起来车速不快,况且柳碧娇的住处又在市区繁华处,一路上车辆多,红绿灯也多,几公里的路程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走了,孩子的舅舅从老家来接走了,昨天晚上的火车。”照看孩子的邻居说。 “您怎么知道那是孩子的舅舅?”九菲失望的问。 “这男的以前来过,我见过,两个孩子和他也认识。”邻居正在做饭,围着围裙说话时不停地看向自己的厨房。 九菲看一眼赵小六,二人对邻居点点头离开。 “她老家是哪里人?” 九菲停着脚步,转身看身后已经关上的邻居家房门。 “你不会想去她老家?”赵小六疑惑的问。 “不行吗?” “其实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排除法。” “怎么排除?” “把你的知道的这个苦恼事情讲给你的院长朱四龙,告诉他你已经拿到两个孩子的头发,就等女儿魏莫这次到家对他们做dna对比。” “你怀疑?” “怀疑。” 反正已经决定破釜沉舟,九菲点头答应。 第二人民医院行政大楼三层,远远看到朱四龙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出现这样的事情令人意外啊,九副院长真的受委屈了,谁也没想到魏总生前那么正直敦厚的人,在背地也有这么不堪的一面。不过我完全可以理解,想魏总生前也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又有那么大的公司在经营,一不留神就会让那些别有用心的女人去钻空子。社会发展到今天,依然有些人伦理殇落、素质低下,不能不说是她们的悲哀。” “两个孩子是无辜的,我想对他们和魏莫做个dna……” 话没说完,九菲发现朱四龙面色抖变,双眼大睁的看着自己,不可置信的语气:“这是何必呢?她们不提,九副院长你又何必这样张扬?毕竟夫妻一场,你总不能不给魏总留一点尊严?!”? “我这也是没办法,所以才来找你商量。”九菲感觉自己的眼泪就要流下来。 “那就听我的,什么也不做。不管他们如何折腾,我们自己总得让魏总在天之灵安息。” 明白了,这老狐狸是一百个反对自己的理由。 看来这趟没白来。 “委屈无奈”的走出院长办公室,九菲长长出口气。 第七十三章 虚惊一场 “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听完九菲见到朱四龙后的情景,赵小六肯定的说。 “那些照片又怎么解释?”九菲自己也觉得朱四龙刚才明显就是心虚慌张的成分多一些。 “什么照片?”赵小六不解的问。 “我带你去别墅。” 二人匆匆赶到别墅,进入车库,打开后备箱大吃一惊:后备箱里面的照片全都不见,满满一箱子那种成人食指粗的咖啡色纸烟卷。这不就是警察四处查找的含有大麻成分的粗烟吗? 二人相互看一眼,赶紧沿着原路退出车库。 第一时间就是把这样的消息报给警察。 两人相互看一眼,九菲拨通杨军的电话。 忙碌的公安局副局长电话吩咐二人对车里面的东西有任何不要触碰,免得留下不必要的指纹和痕迹,公安局会有警察过来带走这些东西,同时也会派技术科警员过来采集痕迹。 “你是什么时间看到那些照片的?”赵小六看着九菲问。 “上次警察对这辆汽车搜查以后,我自己也感觉好奇就过来打开看看,发现这个木箱子里面当时装的都是照片。” “按理说警察都检查过了,他们也没有再这样做。况且你这房子四周都有监控,谁会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来这一趟?”赵小六半信半疑的问。 “是啊,照片主角之一魏之善已经不在,明显不是冲他;另一个就是我当时完全把她当成宋雨的柳碧娇,她现在已经羁押待审……” “等等,你把她完全当成宋雨,也就是说这些照片当时就可能是从别处弄过来的,之所以把它们放在这里就是为了让警察发现后,把目光集中到宋雨身上。而他们这些人就会摆脱杀人凶手的嫌疑。”赵小六打断九菲的话,慢慢的想着说。 “看起来换药的人一定和拿走这些照片的人有关。到物业监控上应该有痕迹。” “最近因为小区西边修下水道弄断地下电网,我们小区这两个月内,白天被迫停了一次电,还有两次是夜里小区总电闸跳闸了,停了两次,这是三次停电的时间。”值班物业人员一看九菲前来查询,知道她家两个月前出过事故,赶紧拿出工作记事本,指着那些详细的记录给她看。 “这两次跳闸断电怎么都是在夜里两点发生的?那个时候用电量不应该是最低的时候吗。” “是啊,我们也奇怪,以前这种现象都是发生在夏季大面积用电的时候。夜里两点物业值班人少,黑灯瞎火的检查不容易,都是等到早晨六点才恢复。经理说了下次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就考虑换总闸了。”物业人员解释。 明白了,停电后所有的监控都会失去作用,加上夜里两点小区行人稀少,光线黑暗,正好给有心人可趁之际。 九菲暗自思考。 “就是他们蓄意破坏,然后趁机行事。”走出物业办公室,赵小六一语中的。 “你也这样想,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啥?” “那些照片都是电脑合成的,当初的目的就是转移警方的注意力,现在么,他们想让不在世魏之善也染上毒品,为他们推卸罪源找到铺垫,让你们信以为真,害怕因为毒品,魏之善所经营的公司和他们玉石俱焚。”刚刚赶过来的警察徐斌说。 “看来你们公安局早已经知道他们的把戏,知道到底是谁在做这样的事情呢?” “具体是谁真不知道,但知道这人很狡猾,梁玉春和常勇被抓后,他们舍车保帅,不惜推出万喜堂和警方博弈。我们牺牲一名英勇的缉毒警察后,他们也趁此机会全息沉积。” “抓起来的那些人呢?梁玉春和常勇,还有那个柳碧娇,他们都不交代犯罪事实吗?”九菲着急的问。 “梁玉春把一切都推给常勇。常勇自知自己罪孽深重,昨天夜里在看守所内服毒自杀。” “服毒自杀?怎么可能?”赵小六不敢相信的看着警察徐斌。 “从医院出院后,他先申请关进自己熟悉的房间,其实房间床腿和地板之间早就藏有一小包精纯的砒霜。”警员陈静看一眼九菲和赵小六说。 就像空气静止,二人一下子都沉默了。 “至于那个柳碧娇,警方已经查明万喜堂当年注册法人的确实魏之善,但两年前的年度审核中的企业法人已经改成柳碧娇本人。”徐斌继续说。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信息?”九菲急切的问。 “我刚查到。这女人从被抓,对警察谎话连篇。她先前说的话都需要一一验证。” “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让她说出实话。”九菲看一眼徐斌和赵小六,突然露出一丝笑容。 看他们不解的神情,九菲压低声音对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 二人听完都感觉可以一试。 打电话给领导后得到批准。 徐斌带着九菲到看守所再一次会客柳碧娇。 留下赵小六配合前来的技术警察拍照和取样。 看守所内,柳碧娇显然没有想到九菲再来,眼神中流露出微微的好奇。 “我丈夫死后,我在他车的后备箱里发现了你们的结婚照,当时以为是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宋雨的。现在警察已经告诉我你和我丈夫已经好了很多年,还有两个孩子。我不知道我丈夫以前给你说过没有,我婆婆在世的时候一直希望我生一个男孩,如今我真的没办法做到了。现在我想带你的两个孩子和我自己亲生女儿去做dna检测,如果他们真的是丈夫的孩子,我希望他们能像我自己的女儿一样得到良好的教育。这一点,我想你也不会反对?” 不知何时,慵懒的柳碧娇面色苍白,嘴唇发抖,不可置信的看着九菲从容坦然的面容,一言不发。 “孩子已经被他们的舅舅带走了,听说是回你老家了。我来的目的就是通知你,我要去你老家找到并带孩子去国外和我女儿一起做dna检测,如果他们真的有血缘关系,我就让他们留在国外读书了,所以告诉你一声,对孩子你以后不必……” “不,不能!”柳碧娇大声失色的喊道:“你不能去找他们!” “为什么?你现在已经暂时失去孩子监护人资格,而我……” “他们两个,都不是魏总的孩子。”柳碧娇站起来,双手抓着她和九菲之间的铁栏杆小声哭泣的说。 “你已经对警察亲口说出孩子的父亲就是魏之善,还说你们在云南一见如故,如胶似漆。” “不是的,那不是他。”柳碧娇绝望的哭喊着。 “柳碧娇,你三番五次的对警察说谎话,就以为会有人来救你,现在所有的贩毒证据都指向你,而你却还在执迷不悟,难道真的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吗?”徐斌大声的逼问着。 “是,我就是听说你这次要判很重,才……” “是,是朱四龙,第二人民医院院长朱四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让我做,所有的话也都是他让我说的,那两个孩子也是我和他的。”柳碧娇抓着铁栏杆的手颤抖中松开了,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呜呜哭泣。 原来如此。 九菲自感虚惊一场。 徐斌走出会客室拿出手机一最快的速度把消息汇报给了杨军。 看着哭泣的柳碧娇瘫软的坐在椅子上,万念俱灰的样子,九菲想起杨军说的朱四龙需要在外面当诱饵的话,站起来慢慢走近铁栏杆对柳碧娇说:“他们说是你从云南收集大麻,然后派人发到第二人民医院,再分散到各个药店分销的。同为母亲,我理解你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孩子,其实朱院长很有钱的,你不必这么辛苦跑来跑去。” “天杀的,他怎么能这么说?是他把我的民宿当成粗烟运转站的,转账开户也都是他让我花钱买当地农民的身份证办的,我真是瞎了眼相信他。”柳碧娇停止哭泣,气急败坏的说着,浑身上下被仇恨冲斥得一下子饱满,一改刚才的萎靡和消沉。 “你真傻,当初怎么没有留下证据保护自己,现在即便你说的是实话,朱四龙不承认,你怎么办?” “账本就在云南……”女人突然停下来,一反常态,警觉得看着九菲说:“姐姐,你是在套我的话吗?” “我只关心我的家人,怕你刚才没有实话让两个孩子受委屈,你或许知道,不仅是我婆婆,魏总他生前也对能生一个男孩充满渴望,所以孩子到我身边……” 柳碧娇被九菲话中的“孩子”再一次袭中内心的软肋,一下子又恢复了刚才的瘫软和气焰下沉。 根据柳碧娇的情绪转变,九菲可以判断她平时可能吸食一些含量低的大麻。 会客时间已经到了,看着始终没有说出账本地址的柳碧娇被两名狱警架着离开会客室,九菲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也没有一点力气,扶着椅子靠慢慢站起,突然隐约感到自己胃里面反酸。 饥肠轻鸣,原来自己已经两顿没吃饭了。 徐斌走过来给她一个开心的眼神,说:“杨副局长亲自带队去你们医院了,不出意外这会已经给朱四龙戴上手铐了。感谢你刚才的问话,相信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这么快?” “对于犯罪分子,我希望我们就做那道最快的闪电。”年轻的警察轻轻说着,仰脸看看天。? 第七十四章 餐厅聚会 九菲顺着警察徐斌的目光仰脸看天,那里弥漫着漱漱而落的雪花,没有闪电。而大地一片苍茫,厚厚的积雪已经完全覆盖了地面。 看守所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一行行的脚印整齐或者凌乱都成了一个个浅浅的雪窝窝。四周挨着房子的几棵高大的梧桐树远远望去玉树琼枝,庄严肃穆。 几只灰色的长尾巴鸟儿在树间飞来飞去,鸣叫着,追逐着。每一次的翔飞和停落都会弄得树枝上的积雪成大把的落下,像有人在故意倾洒。 偶有行走的看守警察们早已习惯看守所院内独特的冷清和安静,一个个昂首阔步。 “徐斌!” 一个端着透明茶叶杯的警察从一间办公室出来,朝他们走过来。 “啊,马小帅!好久不见!”显然是熟人,正要示意九菲一起往外走的徐斌,一眼认出喊自己的人。 “怎么样啊最近?”马小帅无视着雪花飘落,从屋檐下走出来。 “今天你值夜班吗?” “我白班,就要回家。” “好啊,我也要下班,怎么样,一起火锅去?” “你小子可以啊,几个月不见竟然胆肥了,不怕黄警官横空出现,教训你?”马小帅开着徐斌的玩笑。 “教训那不是常态,等你啊!” “你们这是……”马小帅看一眼微笑注视这他们的九菲问。 “来问个事,已经结束。” “好,白杨路小四川见,我自己开车。” “不行,开车你咋喝酒,要不……”徐斌看一眼九菲说。 “我回家顺路把你们带过去。”九菲微笑着对两位年轻的警察说。 白杨路小四川是一家有名的火锅店,口味纯正丰腴,吸引了很多慕名前来的食客。店老板一家是四川人,里面的服务员也都是四川人。 地址就在九菲家后面的街道上。早就听闻他那里火锅好吃,但因为自己吃不惯太辣的食物,九菲至今还没有踏入过那家店。 把一上车就热烈交谈的徐斌马小帅两位警察送到小四川火锅店,九菲开始思考自己晚上该如何打发自己饥饿的胃。 调转车头时,后视镜里看见徐斌从半点门口跑过来。 “徐警官有什么事吗?” “他自从……衡警官出事以来,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我知道你们以前是同学,所有想拜托,如果有时间和他一起吃个饭?哪怕让他喝点热汤说点话也行。”徐斌轻蹙着眉头,神情一改刚才的欢快。 衡警官是杨军的妻子。不用可以打听,前些日子报纸电视到处都是她的名字衡威,一个有着钢铁意志的女缉毒警察。 这个问题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自己这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怕会像上次一样被有心人利用,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误会,反而会增加杨军内心的压力。 “他,今天晚上不忙吗?”九菲疑惑地看着徐斌问:“刚才那个电话你不是打给……” “您说的是朱四龙案件,这个时候已经抓捕结束。按照常规他不会参加第一次审讯。当然如果我的这个要求让您要为难,算我没说。”徐斌看着九菲说。 “我怕他为难,麻烦你到火锅店里为我点一个两人份菌汤火锅,清辣的那种让他们送到家里来。至于菜,你根据……里面的菜品为我们点一些就行,我把家庭住址写给你。毕竟这个城市不会只有一个常勇……” 九菲快速从随身包里找到一张纸和笔,写好后交给徐斌。 “我知道,原谅我一时没想那么多。”年轻的警察满心欢喜说着,拿过写有地址的纸转身跑远,留下身后一串白色深深地脚印。 为他们之间的真情厚谊感动了,立即拨打了杨军的电话。 杨军没有推脱九菲的邀请,答应晚些时候才能来到。 回到家里,九菲自己因为太饿,就加热了几块面包先吃了。 看一下时间,从柜子里面拿出一套崭新的碗具和自己家的铜火锅洗净,一起摆到餐桌,就等饭店送来熬制好的底汤,再把透明的白色玻璃茶几移到一旁,准备把饭店送来十几种荤素相当的菜一并摆在上面。 环视后,从杂物间打开一箱从别墅新带回来的红酒,拿出两瓶。 一切就绪,抬头看一下墙上的挂钟,这才坐在沙发顺手抓起自己一直在看的一本介绍妇科手术的刊物阅读起来。 转眼间一个半小时过去,饭店一次次催问何时送菜。 门口响起敲门声,匆忙打开却是赵小六。 “你在等大护法吗?”看一眼屋内的摆设,赵小六张口就问。 “是的。听徐警官说自从他爱人牺牲之后,他一直在玩命的工作,饭都没有好好吃一顿。” “所以你想请他吃顿饭,但是又畏惧世俗的眼光,就在自己家里吃……” “人言可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可是这个城市公安局所有副局长中名字最响的一个,我不想给他添加任何负面的东西。” “你这样反而会更加让人觉得你们的关系不一样,有心拿你们做文章的人才不管你们怎么想的呢,况且你怎么知道这个院子里住的都是好人?况且在家吃火锅你不是最忌讳那些遗留的气味吗?” “现在怎么办?” “去这个火锅店,我再叫上一个人,我们四个一起。” “那杨副局长……” “交给我。”赵小六说完拿出手机拨打一个人的电话,低声交谈几句后转身对九菲说:“走!” 已经不是晚饭高峰,小四川火锅店的客人已经不是太多。 看赵小六点了个包间,跟着进去。 翻看菜谱时进来一位六十出头的老年人。 此人看着清瘦单薄,却精神抖擞。国字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赵小六站起热情的打过招呼。 老人看着九菲说:“这位应该就是第二人民医院副院长九菲副院长了,你好!前几年我们见过,你可能病人太多忘记了,哈哈,不过因为你父亲九牧业副厅长的案子,我对你可是一点都不陌生呢……” 看着这位刚健爽朗的老人,九菲不由得问:“您是……” “黄大兵,赵老弟母亲的学生……”黄大兵高昂的说道。 “爸爸……”门外传来警员黄璐的声音,一进门就抱着黄大兵撒娇:“我说走到门口咋感觉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呢。” 原来如此! “丫头?今天没挨领导批评了?” “这么优秀的警察我们是爱护还来不及,怎么会批评呢?!”杨军随后大踏步走进来。 “就是。”黄璐说完松开父亲黄大兵,一把拽着杨军的胳膊:“我们头儿可不像您!” 没刮胡子,满脸的铁青,几日不见颧骨已经耸出来。像长途跋涉后的暂时休憩,虽然饱满意志坚定,却难掩满身的疲惫。 脸上一双犀利如电的眼睛,不说话时紧闭威力彰显的嘴唇,时时都在宣告着内心的顽强和斗志。 懂事的黄璐对九菲点头后礼貌的说:“您好!我妈妈一直交代,让我啥时候见到您一定说声谢谢,她当年已经对自己的病情心灰意冷,是您妙手回春救了她一名。您就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九菲微笑着说:“太客气,治病救人也是我的工作。”说完目光看着杨军说:“你身边的这些小姑娘的嘴怎么一个比一个厉害?” “是她们太优秀了。” 一干人坐下后,老板按照要求一个一个小火锅装在车上和所有的菜品一下子推进来。 点火之前又有人端进来一锅汤。 九菲明白这是赵小六专门为杨军定制的黄精人参桂圆大枣汤。 年轻的警察黄璐像个骄傲的公主,坐在自己父亲和杨军之间,一会拉拉父亲的胳膊,一会拉拉杨军的胳膊。 九菲挨着杨军,更加看清了他的消瘦,忍不着说:“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你让孩子寒假回来看到你难过吗?” “感谢你这次的反激将法,很成功。拿着柳碧娇说出的那些供词,朱四龙已经全招了。不管怎么样这对我们公安干警也是一次鼓励。真的谢谢你!”杨军真诚的看着九菲,眼睛里闪着光。 不知为何,九菲感觉这目光似曾相识,他想起当年自己父亲就任省卫生厅副厅长时的目光,坚定,深邃。 “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九菲没想到杨军这么说自己,轻轻地说。 “不错,这下彻底击碎了贩毒分子的根基,这个城市从这一刻起会出现长达几年的无毒时间。”黄大兵接着杨军的话说。 “还要感谢前辈一直的支持,这些年没有您在背后默默地工作,我们好多案子就不会那么快就……” “是真警察不说两样话。”黄大兵盯着对面杨军的眼睛说:“市公安局有你这样的后辈担当大任,是这个城市的幸运!” “感谢信任和支持!”两代警察伸出胳膊,在圆桌中间握握手。 “哎呀,爸爸,能不能不要在这里开始您的激情演讲,这么多好吃的菜呢!”黄璐掰开两只大长胳膊,顺势为他们各夹了些生菜到跟前。 精明的赵小六,知趣的进进出出当个服务生。 虽然没有过多地说话,九菲看着身边的此刻杨军如此的开朗放开,内心暖暖的,想起徐斌的拜托禁不住又想:独自一人时,他还会这么坦然吗? 第七十五章 余后波折 像自己的心思被读懂了。 正在和黄大兵热聊的杨军转脸看着身边的九菲说:“预料之中,朱四龙主动交代了他和魏总生前的一些事情,估计到时候还会有警察到公司去询问。” “哪个员工会真正了解自己的老板呢?” 九菲疑惑地问。 “应该是核实一些资金来往。公司原来的财务人员工作交接清楚了?” “是的,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帮忙联系到他。” “不出意外有些东西需要他证实。” “真的是辛苦你们了!”九菲发自内心感慨的说, “这一段时间不仅是我们公安局,整个公安系统从上到下压力都很大。犯罪分子猖狂到如此地步让我们始料不及,但也给我们带来一个全新的思考:经济水平发展到了一个阶段,普通人的思想意识到底该如何发展?毒品之所以这么无声蔓延,也和广大市民对毒品认识不足有关。”杨军微微点头回答。 “是啊,很多老百姓心中都感觉这种粗烟就是一种可以随便抽的东西,它麻痹神经起到止痛止咳的效果深得一部分老年人喜爱,刺激神经也让一部分年轻人追逐,还有一部分像赵老板一样的成功商人直接把它当本土雪茄,从思想上拒绝它就是毒品。”黄大兵补充的说。 “这中间也感谢赵老板这样警觉的人为我们做出表率。说实话,对你当初用移花接木之术帮朱四龙退回受贿款项很多人不理解,不知道现在这个结果是否达到你的意愿?”杨军看着对面挨着黄大兵的赵小六问。 “杨副局长真的太谦虚了,我所做的那点小事在您面前就是雕虫小技,你们公安早就发现了朱四龙在毒品交易过程中所起的作用,也是我嫂子这次不小心把你们的计划提前暴露,你们才不得已顺势而为。”赵小六一副谦虚。 “原来你们早就发现了朱四龙的贩卖毒品?我这样做是不是破坏了你们的计划?”九菲有点不安,慌慌的问。 “朱四龙最近在云南那边新开了银行账户,用户名就是柳碧娇,但是里面只有几笔百余元的资金来往,显然是在试探账户安全性。” “还是我不该这个时候找她。”九菲懊悔自己那天的莽撞。 “直接用孩子击到柳碧娇的软肋,让她暴露了自己和朱四龙之间的关系,的确省了我们很多时间。你不用这么内疚。”杨军鼓励的眼神安慰着九菲。 “对,九副院长一下子帮警察戳破了他们的脓疮处,当初我也以为那个什么柳碧娇和魏总会有联系的。” 杨军一语不发,看着九菲点头微笑。 “那就好!”心安然,九菲神情也不那么紧张了。 “柳碧娇交代她留在云南的资金来往账本,警察到时已经不知所踪。她的那家民宿两周前已经转卖给了一个内地退休的老年人。他为了安享晚年,利用手里的钱全部投资了那家民宿。而且很快把房子转租给两个年轻的学艺术的绘画人,他只留一间自己住。房屋正按照年轻人的要求重新装修。装修后只保留了楼上的住宿,楼下的将改成年轻人的绘画作品展厅。他承认自己为重新装修节省垃圾运转费,把原来主人留下的很多东西趁夜色一把火烧了。”杨军说。 “老年人?还一把火烧了?可信吗?”黄大兵说。 “这个问题云南警方已经证实。那周边并不缺乏类似的内地退休人士在那里投资养生。租房的两个年轻人身份已经查清楚。”杨军看着黄大兵说:“可惜我们人手不够,不然守株待兔应该是最可靠的办法。” “我们有办法啊,我们云南有工厂,可以随便找有噱头光明正大的住进去。” “不错,不愧是我们警察的子弟,有着和常人不一样的思维和正气。”黄大兵看着赵小六毫不掩饰的夸奖。 “警察子弟?”杨军疑惑地看着黄大兵。 “赵老弟的母亲曾是我们公安厅的老厅长,魏英杰,曾带领市公安局一举侦破三件陈年旧案,抓获隐匿在司法内部蛀虫的那位英雄警察。”黄大兵骄傲的解说。 “怪不得我们局长雷大鹏对你了解很深,原来是他老师的儿子。”杨军感慨。 “感谢大家抬爱,一切都源自家母的教诲,我才不至于走上你们的对立面。”赵小六尴尬的说:“上学那会,算啦,不提了!” “原来姑母是这么厉害的人,我都不知道。”九菲审视一样看着赵小六说:“公公在世曾开玩笑说自己姐姐是个警察,从小厉害,他从小就被姐姐压得当不成大丈夫。” “哈哈哈……” 九菲话音未落,大家不约而同的笑了。 笑声中,警察徐斌推门而入,眼光扫视一圈,走到杨军跟前附耳说了几句话,看一眼恋人黄璐后快速离开。 杨军看看九菲,站起身对大家说:“不好意思,你们继续,我们要先离开了。” 柔娇的小姑娘黄璐听完杨军的话,顷刻间变了一个人,英姿飒爽的站起来,习惯性的拉一下自己的衣服,看一眼身边的父亲,紧跟杨军身后向外走去。 看着风一样离开的三位警察,剩下的三位都沉默了。 这世上那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砥砺前行。 谁说的不重要,此时就是它最好的写照。 第二天到单位,走出电梯看到几位副院长已经着正装站在院办会议室门口等待。 周明博看到九菲,赶紧跑过来说:“九副院长,换一下正装,卫生局局长马上要来。” 哦,朱四龙昨天已经被抓,卫生局局长肯定是为第二人民医院代理院长一职而来。 点头谢过周明博,九菲转身进入自己的副院长办公室换上一套深蓝色的西装。 外面白雪皑皑,屋内暖气十足,犹如春天 。院办几位明察秋毫的姑娘,不知道从哪里搬过来几盆正开的鲜花置放当中。 局长开始之前,常务副院长马立新做了简短的发言。 大意是一些众所周知的因素,短时间内本院领导班子人员变动较大,为了不影响第二人民医院安定团结、良性高效的发展,经市卫生局领导研究决定,对第二人民医院领导班子做了暂时调整。 接下来市卫生局局长李建生,代表市卫生局领导班子宣布了第二人民医院调整后的领导班子。 出人意外不是常务副院长马立新代理院长一职,而是由市卫生局局长李建生代理,而原来的第二人民医院工会zhuxi一职由九菲代理。 几多欢喜几多愁。 九菲内心一百个不愿意,还是看到其他人鼓掌时对自己的羡慕,特别是周明博暗地里竟然给自己伸出大拇指点赞。 常务副院长马立新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会议室温度过高,看上去满脸通红,笑容尴尬。 不行! 九菲在心里否认着。 不是没有信心胜任,而是时间实在不充分,再说自己升任副院长一职还未满一年,按照规定是不能在兼职其他的。 局长宣布结束,九菲第一个发言。 提出自己兼职工会领导一职不适合,给出的理由是自己的省妇科协会会长一职承担起来已经太累,实在对其他无能为力。 “九副院长认为在座的谁合适呢?”局长李建生微笑的看着九菲。 “我推荐马立新同志。第一,他常年辅助前任院长工作,对本院所有工作有更详细的了解;第二,他的成绩有目共睹,相信他有能力干好本职工作的基础上,任好工会zhuxi一职。” 出乎意外,马立新的脸更红了。 九菲眼中,马立新除了有点不善言辞,不懂社交,能力是足够的。 李建生听完九菲的话,扫视一眼在座的几位副院长问:“大家对九副院长这个提议有反对的吗?” 这个问题等同于白问,即便有谁反对也不会当面一下子待罪两个人。 局长代理院长一职并不重要,风行果断的李建生绝对不会天天待在医院里面,以后电话办公就是常态。 在座的除了周明博,马立新和自己正值壮年,其他两位已经到了退休年龄,是不会对其考虑的。 短暂沉默后,会议室内又一次热烈的掌声响起来。 九菲如释重负时,看到马立新对自己感激的目光。 散会后,重新换上衣服回到病房,推开自己的主任值班室发现,周明博正坐在那张黑色的转椅上转圈圈。 感慨他的速度之快,九菲开口说:“周副院长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吗?” “别说,你刚才还真像佛。”周明博站起来说。 九菲为他接杯热水说:“我本身工作已经应接不暇,还有……” “理解,理解,但是李建生局长昨天晚上专门就这个事情询问过我的意见,让你兼管工会zhuxi一职是我的主意。” “为什么?” “为了二院长远的发展。我不是说马立新没能力,但是作为院长的能力不仅需要自身踏实能干,还要有一颗责任心、表率心和公益心。我不否认他以前在胸外科的光辉历史,谁没有啊,你还省妇科协会会长呢?”周明博激昂的说,“但是我们二院已经病了太久,现在终于更换血液,我更希望是你这样纯粹干净的人来领导二院。” “马副院长就是平时言语少一些……” “不是,他平时和朱四龙走的太近,如果真让他掌权二院,我担心二院这次换血白换了。” “李局长不是在吗?有他在下届选举你上,我全力支持你。”九菲对周明博信誓旦旦。 “我不行,我这人也就局部雨。” “弄了半天你把我当台风了?” “这是好多人的期望。” “……” 一点也不像玩笑,周明博脸上真诚又认真。 九菲愣着了:自己何时在他心中如此重要。? 第七十六章 心相各异 两天后,警察根据朱四龙的交代来到医院,把第二人民医院最近几年,经工会同意购买财物的票据都拿走了。 马立新看到九菲走过慌慌的说:“九副院长,这里面应该包括和你们公司的医疗器械买卖项目,已经查过一次了,这次不会再意外生枝了。” 谨慎又没有独立承担过事情,九菲知道他有点害怕,毕竟跟朱四龙搭帮这么多年。 现在公司和医院的账目都是警方监查对象,自己更没有必要在意。 笑着说:“这些东西查的彻底才好,毕竟我们都需要有一个好的开始。” “想不到九副院长柔弱女人,却钢铁意志,坦荡胸怀,这敢于面对挑战和挫折的勇气,真的让很多男人自愧不如。” 奉承话,但低头不见抬头见,本应该和他哈啦几句,无奈自己马上要进手术室,就微微一笑快速离开。 拐角处,看到周明博幽灵一般的走出来:“九副院长,听说你们公司已经和第五人民医院强强联合了,真是可喜可贺,这将来……” “还不是承蒙周副院长您妙手牵引吗,回头我转告公司赵总,让他请您吃饭。”脚步没停,仿佛一秒之内,九菲心头升起了一种对周明博的不舒服的感觉:这人怎么不是原以为的那么实诚? “吃饭就不必了。只是我们分院病房大楼装修已经完毕,按照原来的合约从现在起你的公司就要从大楼收益中拿钱了,如今朱四龙已经进去了,不知道九副院长有没考虑到重新……” 明白了,以前签订合同的人朱四龙现在进去了,另一方魏之善也不再人世,那么他们之间签订的合作事宜就可以终止了。如今第二人民医院分院病房大楼已经装修完毕,想继续以前的合约就要来找你这个管基建的副院长了。 周明博呀周明博,原来在这等我呢,不觉得操之过急又露骨吗。 “周副院长,可能您还不知道,目前善宏医疗器械公司的所有权限,我早就全权委托给赵初总经理,您要是在这方面有疑问,可以直接到公司或者打电话找他协商。”九菲停下脚步,看着周明博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我要去做手术了。” 手术不大,一个不到七公分的卵巢囊肿,进修医生主刀,自己临床指导,很快就结束了。 走出手术室换好衣服,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息,院办秘书敲门进来说:“九副院长,李建生局长请您到他办公室一趟。” 应该也算正常,毕竟新领导初来乍到,了解情况是必然的。 李建生的办公室还是以前朱四龙的办公室,挪走了一些朱四龙以前个人的装饰和物件,卷起以前好像永远不会卷起的原木色绸缎窗帘,整个办公室一下子宽敞明亮又简洁。 依然是那套黑色的沙发,少了两边盛开的鲜花,和高高的绿竹,视觉上比以前也轻松了很多。 李建生五十多岁,高高的个子。白皙文弱的脸上充满文人的抑郁气质,要不是他鼻梁上一副厚厚的近视镜,很容易让人一下子就把他划入民国时期着名诗人徐志摩一列。 上身一件天蓝色的衬衣外,是一件普通的灰色v领毛衣;下身一条黑色的长裤,翻卷着裤边,脚上半旧的黑色皮鞋因为翻卷的裤边显露无疑。 听说他是从部队医院下来直接到市卫生局任职的,平时干练豪爽,没想到细了看竟如此书卷气。 一件黑色羽绒服因为屋内暖气,此刻反挂在他背后的椅背上,随意的一肩高一肩低的倾斜着。 正在打电话,看到九菲过来,伸出一只手示意她坐下,然后自己对着话筒嗯嗯两声挂断。 “你刚才正做手术?要不要休息一下?”李建生面对坐下开口问。 “小手术,已经结束。局长您有话请讲。” “现在第二人民医院就是一团粥,不但领导班子人心惶惶,下面的群众更是茫茫不可终日。在我们九个市级医院中,第二人民医院的收入是倒数的,当然我这个局长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幸的是我们的妇科在您的领导下,一直是所有市级医院首屈一指的,还有我们的心外科最近两年在其他兄弟医院面前迎头赶上,成绩也是值得骄傲。我在想,我们能不能在以后的发展中扬长避短,利用分院病房大楼的优势,大力发展妇科和胸外科。就这方面,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这个问题,九菲不是没想过。 作为省妇科协会会长,为了妇科这门学科长远的发展和进步,自己医院这么做完全是可行的,但也存在着局限性。 良好的物质建设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要有一批热爱并愿意投身妇科的年青人才,现在自己手下就没有可以独当一面的优秀人才。 众所周知,分院新的病房大楼刚刚装修完毕,自己此时急着招兵买马惹人非议不说,也难免让其他一些老主任说三道四。 这些年的观察,很清楚一个单位内部环境的重要。朱四龙在的时候,院办行政一部分人就勾心斗角攀拢附会,整个人小团体,弄得整个医院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有心发展自己专长、专心医术的人常常会被别人抨击。自己之所以长时间保持积极专注,把本院妇科搞得红红火火,一方面得益于自己的婆婆,上一个妇科主任技术精湛名誉四方,为自己奠定了好的发展基础;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是,自己因为没有金钱上的压力,曾经三次外出跟全国最有名的妇科专家泰斗们学习。 而医院规定人员进修期间只发基本工资,这一项就卡掉很多被生活所累的医生。 二院…… “九副院长,不要有顾虑,实话实说。”沉思的九菲听到局长李建生的鼓励。 “局长,能理解您想借此机会把二院打造成有自己特色的医院,但最重要的是人才储备不够,别说扩大规模了就是复加科室就困难。” “向人事科提出招人申请,我保证一周内可以找到我们需要的精英。” 看来局长对二院的陈旧规矩一点不通。 二院招人向来都是人事科说了算,哪怕当即都定下来了,还要磨磨唧唧的等着人家追着问。哎呀,这里面的弯弯曲曲太多了,没有一两个月那里会招来人。 这些话自己此刻绝对不能说,不久的将来局长一走了之,那自己岂不是成了二院一部分人的公敌?到那时别说自己安心看病,恐怕小鞋都穿不及。 “局长,这个问题您征求过其他人的建议吗?” “这不是在征求吗?怎么,你不能当地一个?” 明白了。 “我感觉完全可行。” “那好,你回去写一份可行性报告交上来,我们下周院办讨论。”李建生看着九菲说。 有种上当的感觉。 不过,局长就是局长,眼界格局就是不一样。 准备起身向外走时,胸外科主任杜树杰推门而入时,和九菲相视一笑。 不管怎样,不是自己一个人面对就行,低头沉思的时候发现医务科科长满脸诡异的看着自己。 “陈科长有事吗?”九菲知道因为自己丈夫魏之善的事情,警察曾经不止一次的来医院向他了解情况,又知道他和自己的丈夫魏之善生前关系并不好,而自己又在他之前提升为副院,此刻,完全理解他对自己复杂的情绪。 “九副院长现在是我们医院的红人,不但局长找您商谈工作,下面的科长也在等您指示呢。现在,药房主任章成宇一直在楼下等您呢,听说有要事向您汇报,周明博院长刚才还说您有可能就是我们医院下一任院长呢。” “听他胡说。”小人本相这么快就露出来了。 贪财又贪权,这样的男人一般都是阴险的小人。一旦得志,首先会对自己身边的人打击报复。 这样的人,九菲希望他一辈子也不要出人头地,驾驭一方。 “九副院长,吉星高照啊。”说曹操曹操到,周明博一副正巧碰到的样子,匆匆而来。 “借你吉言。”脚步故意没停,知道他想打听刚才局长和自己的谈话内容,绝不会轻易消失。 “看样子相谈甚欢?” “是的,估计等一下会叫你,千万不要远走。” “是吗?!”说这话时,九菲听到周明博的声音已经在身后。 “九副院长!” 刚出电梯,药房主任章成宇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出现在眼前。 这是个老实人,已经快要退休了,常年老老实实的工作,不会对任何人巧言花语。 “有什么事章主任?” “九副院长,药房出事啦!”? “不急,要不到我住院部主任办公室慢慢说?” “药房最近从云南进了一批中药,今天登记入库是发现里面夹着二十多斤粗烟。” “这批货的订单是谁写的?什么时间发给对方的?” “我写的,一直都是我写的。是上个礼拜发给他们的。” “药款呢?你们是先收药物后付款吗?” “他那边也是一个小医药公司,我们货到付款,也有先付款再发货的情况。” “那东西是独立包装吗?现在在哪里?” “在鸡血腾里面,现在还没入库。” “走看看去!” 第七十七章 毒现库房 这个时候顶风作案不要命了? 脚步移动的那一刻,九菲突然感觉自己还是先不去为好。 “章主任,你这批货单是什么时间发给对方的?用什么发的?” “上个礼拜,一般都是电话报货,他们随后给出货款数目,我们再把货款付给人家,他们收到钱款后很快就会发货。”章成宇慢慢的说。 “从云南到这里这些货一般会几天到达?” “七天左右。” 七天左右,也就是说发这些货的时候柳碧娇已经被抓,按理说朱四龙即便当时还在单位,也会想到柳碧娇可能把自己供出来,他怎么还会在通知云南那里发货? 再说这时候再付款买货不是彻底把自己证实了呢? “章主任,这些粗烟的货款谁付的?在我们医院这批药材里面吗?” “我已经核实过了,按照单价算是不在的。” 难道是发错了地方? “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没听说过,药房一贯都是轮流值班人员点货,这两天黄小云请假,我就顶替她来理货了。” “这种东西呢我们是无权处理它的,不如我们通知警察,您看如何?”九菲试探着问。 得到章成宇同意,交代他不要声张后,拨打了杨军的电话。 要赶在警察没来之前,把这一情况报告给局长李建生。 交往不深,九菲坚信李建生是一位值得信任的正直领导。 尴尬了,杜树杰还在里面没出来,周明博在院长办公室附近来回走动,看来他今天是非要让局长见自己一面不可。 “周副院长!”九菲主动打招呼,“怎么,还没有见到李局长?” “没,不,我就是路过。” “周副院长应该和李局长关系非浅啊,要不怎么有机会向李局长推荐我兼职工会zhuxi一职?” “我是前天外面碰到李局长,他随口问起时我提及的。九副院长,我可是处处在褒扬你啊。” “谢谢!这点我一定会向周副院长学习,怎么杜主任还没出来?” “没呢,您有事要汇报?” “药房又发现粗烟了,我已经报警,正准备给李局长汇报一下。” “是吗?”周明博看着九菲不可置信的语气,却在低头扭脸一瞬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头顶乌云被风吹了个洞,光明射进来。 九菲明白二院有人想利用毒品继续浑水。 浑水以后呢?趁机摸鱼的人是谁?渔翁得利的人又是谁? 毒品事件多少和自己已经不在世的丈夫有关,因为前期的一些合约,如今的二院又和自己公司有了脱不开的关系。 自己呢,最差结局就是离开二院转到其他医院, 难不成有人想自己离开这里。 这个发现,有点悲凉。 等不及了,九菲大步走到局长办公室前敲门。 周明博下意识的向远处走去。 听完九菲的叙述,李建生顾不得杜树杰立即站起来说:“我们一同到药房库存去看看。” 医院内部又一次听到警笛声,很多人出现窗口处。毕竟上一次医院响起警笛声时医院发生了枪击事件。 九菲陪同局长李建生一起走出院办行政大楼,和刚下车的警察们见了面。 药房库存房就在医院行政大楼的后面,是一幢单独的三层楼小楼。分别用来存放西药,中成药,和中药。 门口有药房的值班人员和保安把门。 也就是说所有药品从进来到出去,必须经过门口人员的签字才放行。 警察查看这批货的进单签名时,发现只有一名保安郭俊杰的签名。 郭俊杰,男,二十四岁,初中毕业,第二人民医院合同工,月薪三千六百元。 被人找到时正在一家网打游戏,喊他回来时嘴里还叼着烟卷。看到警察和医院领导都在才慌忙丢掉嘴里的烟,从前往后捋捋自己的头发,拽拽衣服,慢慢的朝前走来。 “这是你的签字?”警察徐斌问。 “按照规定应该还有一名药房职工的签字,为什么这次药物进库只有你一个人的签字?” 没有风,地上厚厚的积雪白茫茫的晃人眼睛。 周围静悄悄的,在场人压抑着自己的呼吸,静心地等他回答。 “那天货来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药房的人提前走了,我就自己签了字让他把药房进去了。”郭俊杰看着众人,不屑一顾的说。 “还记得那天是药房的谁来值班吗?”徐斌问。 “黄小云。” 九菲看一眼跟在后面的药房主任章成宇,问:“章主任,按照规定昨天是药房里面的哪个员工在此值班?”。 “我,我们是两天一轮。我前面的四天都是黄小云,她最近因为孩子生病都会提前离开。”一旁的药房值班人员说。 “她怎么会连值四天?”章成宇问。 “换班了,平时翘班多,月底了努力还呗。” 员工的话没说完,被章成宇打断:“不像样子。” “也就是说,这批货进来时药房的人不在,今天理货的时候才发现?”徐斌问。 “是这样的。”章成宇回答,天很冷,九菲看到他头上冒汗。 “有监控吗?”徐斌问。 “有!”值班保安大声的回答,随即带着警察到他们门卫值班室。 很清晰,但是最近两天库房附近的路灯不亮了。 “为什么不报修?” 没人吭声。 九菲看到局长李健生从头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但神情专注,目光一直盯着说话的人。 打开库房大门,按照章成宇的引导,直接走到那包外面写着鸡血藤的中药面前,取出一个单独包装的小纸箱。 往回走,仰脸环顾时发现中药库房有内部监控。 “你们还有内部监控?” “是的。对,上下三层一共十二个摄像头,可以去查看一下。”章成宇回答。 “到哪里看?” “医院药房有一台专门的电脑连着这库存和病房的监控设施。” 章成宇带着警察去了医院门诊大楼二楼东侧的中药取药处。 此时,偌大的中药库房剩下两个人时,李建生慢慢说:“这个医院还真的是人才济济啊。” 九菲看一眼局长李建生说:“局长怎么看这件事情?难道还有人在这里做接应?” “九副院长怎么看?我感觉你已经有了答案。” “有人故意放东西进来混淆视听。” “这样做不是白费功夫?!” “让一些吸食者人心不安,让其他地方有毒品的人趁机把毒品转移出去或者卖掉?” “这种情况哪里还能销售出去呢?”李建生疑惑地问。 九菲想起赵小六那天讲起他和那个卖豌豆糕老人的事情,随口说:“狡兔三窟,况且这些人是比兔子还狡猾的。” “善良的人总是单纯,会不会就是我们医院有些人因为谈钱故意……”李建生迟疑地说。 “梁玉春在这里隐藏多年,况且她一向热衷于和后勤人员交朋友。” 这个念头的闪出,让九菲自己都吓一跳。 和局长对看一眼,两人急忙走出药物库房小楼,追赶前面的警察。 “不用追了,再追就真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计了。”杨军大步走过来,低声对他们说。 “杨副局长是说库房里面还有粗烟?”李建生看着杨军低声问。 “不知道,这次应该是一次虚晃一枪。”杨军看着李建生回答。 “二位以前认识?”九菲不解的问。 “我们从小一条街上长大,建生哥读初中那会我才上小学,天天追着要小人书看。”杨军握着李建生的手说。 原来如此,怪不得二人一见面就掩饰不着彼此的熟悉和亲热。 “既然是虚晃一枪,能不能在此偷偷安一个隐蔽的微型摄像头,看看谁在虚晃?”李建生看一眼周围的环境说。 “趁这次修灯泡的机会,我让公安局来人安一个高清摄像,需要你们就近支持一台电脑做链接。”杨军说。 “这好办。”李建生看一眼自己的办公室。 二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这下好了,估计没人想到局长成了药物库房最大的监视者。 很遗憾,医院药房电脑上什么也没发现。 库房附近路灯坏了,晚上的雪地里影影绰绰的看到一个迷糊的影子在门口晃晃,值班室的人怀疑那影子可能是晚上风吹的雪在落下。 “如果没灯,晚上穿着白衣带着白色的帽子在雪地里走,录像里会是什么样子?”杨军听完徐斌的汇报,看着九菲和李建生问。 没知道,以前没人注意过。 几个人面面相觑。 “看来不是贼心不死,而是一直在顽强的抗争!”杨军感慨着。 “会不会就像九副院长刚才分析的那样,醉翁之意不在酒?”李建生问着,同时把刚才自己和九菲的对话讲给杨军听。 “不过,既然他们在这里继续演戏,我们就不要拆台,明天我会继续派人在这里帮你们中药库房理货,希望二位领导也帮我们虚张声势,营造一下气氛。”杨军看着李建生和九菲说。 “那当然。”九菲看一眼局长李建生回答。 话音刚落,周明博走过来,看到杨军和徐斌还在,一副热心的样子:“警察同志太辛苦了,我们二院被毒品这件事情弄得人心惶惶,拜托警察同志一定要把可恶的犯罪分子彻底就出来,还我们第二人民医院朗朗乾坤。” “多谢你们的理解支持,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就是我们的职责。”杨军说完和徐斌一起转身离开。? 第七十八章 那笔资金 新的监控安好之后,仿佛成了多余,一周过去了,每天出现在镜头里面的除了按时上下班的几个人,监控里面连一只陌生野猫的影子也不出现。 包括李建生在内,医院里面对库房出现毒品一事,已经单纯认为是云南那边有人误发过来的。 周围人对毒品的警惕性又随着工作的忙碌似乎都松懈了。 中午时分,断断续续下了一个礼拜的雪停了,太阳一出来就用明明的光线晃人眼睛。 医院行政办公室要求所有没值正班的后勤人员全体出动,帮助清洁工除雪。 一时间,市第二人民医院所有犄角旮旯都是拿着扫把,铁锹的人在劳动。 没有手术又不坐诊,九菲难得的清净。 午饭后到病房转了一圈准备回家休息。 走出地下车库电梯,局长办公室秘书打来电话:“李局长喊你到他办公室,有要事相商。” 九菲答应着上去,转身之际看到副院长周明博站在自己车后不远处。 有点好奇,还是礼貌的站着了。 “九副院长下午没事,能否赏脸一同外面酒坐坐?” “周副院长,实在不好意思,我下午不休息,就是下来拿份文件。” “这样啊?”周明博满脸遗憾和尴尬。 突然明白,他这是在有意的等自己。 所为何事呢? “周副院长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就喜欢九副院长这样坦率的人,好。咱明人不说暗话。我一直知道魏总生前和朱四之间有个账户的,那个账户所有的资金都是出自于二院,我还知道那个账户一直以来掌握在魏总手里。上次朱四龙被纪委的人带走,如果我没猜错,是九副院长您用那个账户的钱帮朱四龙填了亏空,才保他那次安全出来。这一次,我不知道九副院长会如何搭救朱四龙出来?” 有个资金账户? 难道赵小六上次帮朱四龙就是用的那里面的钱? 这是九菲的第一念,但很快明白:周明博这些天一直对自己阴魂不散,原来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遗憾的是自己对那个账户的事情一无所知。 “周副院长,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如果你所说的这些东西都是真的,可以直接到领导班子会上提出来,毕竟取回单位的钱天经地义。”九菲觉得自己当务之急必须斩断周明博的非分之想。 “想不到一向清高书卷的九副院长也会浓浓的金钱铜臭,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在领导班子会上提出这个问题吗?谁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局长面前的红人。这样的问题即便我提出来,账户有多少钱还不是全品你九副院长一张嘴,再说我和九副院长远无旧怨近无新仇,何必破人钱财?” “那依你周副院长,这个事情如何处置才会妥善?”九菲试探着问。 “不敢,我只是想给九副院长提个醒,毕竟第二人民医院知道这个账户的不是我一个人,希望九副院长到时候不要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这件事情回头我找人问一下,以后给您答复。”九菲说完看也不看一旁的周明博,直接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后视镜里露出周明博得意的笑脸。 眼前突然浮现出周明博刚劲有力的那些毛笔字。 看来字如其人也不准了。 走出院办行政楼三层电梯,九菲左右看一眼,这次没发现周明博的身影。看来他只想在地下车库那个阴暗的地方说出那些事情。 李建生自己正在煮茶,看见九菲过来赶忙招呼:“喝点,听说这是冻顶乌龙,帮我辨辨真假。” “我哪里知道这些东西?”九菲笑着回答,不知为何,局长李建生的坦率让九菲很有安全感。 “再有半月就是阳历年了,第二人民医院今年出现财务亏空,如果不想办法,单位职工的年终奖将无法兑现。这对大部分指工资生活的职工来说是一个不好的消息。我听说朱四龙曾以援助云南一家制药公司为名,转移了一部分单位资金。又听说现在那个制药厂是九副院长您的公司在控股。如果一切属实,看您不能帮帮忙,从那里支取一部分钱出来帮医院度过这次危机。不瞒你说,我让财务到银行贷款失败了。”李建生说着递给九菲一杯新沏的热茶。 “第二人民医院西区分院门诊大楼和病房大楼的建设早已是超额贷款,银行根据风险评估肯定不会再贷款给我们了。” “看来我们要承担朱四龙盲目扩张带来的恶果了。还有上次让你写的可行性报告怎么样了?”李建生自己端起一杯热茶边喝边问。 “报告啊,昨天晚上熬夜赶出来的草稿,今天晚上回家自查后发到您邮箱,请您先过目。” 九菲喝口茶,感觉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那笔钱的事情全盘托出。 “李局长,或许您不相信。我丈夫魏之善和朱四龙院长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我也不清楚。我知道我们医院当下的一种状况,至于那笔资金,我现在真的不清楚它到底在哪里。如果您信任,请容我回去以后做个调查;当然您也可以委托医院法律顾问,直接去找公司相关人员协商处理。” “那笔资金的事情你不知道啊?”李建生疑惑不解的看着九菲。 “我真的不知。” “原谅那我冒犯了。”李建生说:“我以为魏总之后的事情你已经接手。” “名义上是我接手了,但我意不在此,孩子归国之前,公司所有事情都暂时委托给了公司的赵初总经理。” “我以为有这么一笔资金双方都清楚的存在着。” “双方都清楚的存在?敢问李局长您是听谁说的呢?” “怎么,我没来医院之前大家都不清楚这件事情吗?为什么周副院长就很清楚呢,我还找来财物人员呢……” 李建生话音没落,医院财务宫雪花走了进来。 宫雪花五十多岁,胖胖的身材。 看到局长和九副副院长都在,一下子露出两个深酒窝呵呵笑着说:“哎呀,下雪不冷化雪冷,蹭点热茶。” 九菲笑着给她倒了一杯。 如果不是李建生提起,九菲就把她忘了。 对啊,医院所有的资金来往她应该是最清楚了。 “宫主任,我想问一下关于我丈夫魏总和朱四龙院长之间那个账户的事情,您能详细的说一下嘛?”九菲问。 “九副院长真会打趣,我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让我怎么给两位领导说呢?”宫雪花一脸懵。 “不好意思,整个事件是我没了解清楚。”李建生再一次看着九菲道歉。 “不,局长,我依稀听说是有个账户,但具体的内容,您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先了解一下,再给您汇报。”九菲看着李建生说。 “好的。” 出了行政大楼,九菲拨打赵小六的电话,想听听这个聪明的生意人怎么解释自己以前的行为。 “那笔资金其实就是朱四龙和我哥之间的一个秘密账户,里面的钱有一部分的确实因为生意需要,我哥给朱四龙的行贿和回扣,还有一部分是朱四龙从其他出转移过来的非法所得。上次纪委带走朱四龙,我用那里面的钱补了他非法挪用所得的那一部分,剩下的大部分就是我哥以前给他的回扣了。” “现在那部分钱是不是投资在云南制药厂了?” “是,而且我已经把它的投资人改成第二人民医院,不是朱四龙了。” “但医院财务并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 “这笔钱我当时已经向纪检委备案,你不用担心。估计等几天纪委会有人来找我那笔资金。”赵小六电话中一副胸有成竹。 “今年医院财务出现亏空,年终奖都发不出来,现在有人向李局长提出了支取这笔钱。” “所以你想把这笔钱拿出来用?” “是的。” “已经投资的资金即便要求撤出,也需要个过程,相信你们会理解。” “我们医院很多人都在等年终奖过日子,如果可以为什么不能尽快把那一部分资金转过来,这样公司和医院也算两清。” “这笔资金不动也是纪委的意思,他们好像是在等一个人窜出来。还有,嫂子刚才你说两清?第二人民医院西区分院是我们公司以垫资的方式投资,他们今后的发展会有一段长时间和我们有了脱不开的联系,现在一下子怎么两清?” “如果第二人民医院以后发展不好,是不是我们公司的投资有可能收不回来?” “不会。协议写着我们按照医院每年的收益来回收成本和利息,没涉及其他。” “要是这样,我能不能利用新的病房大楼进一步扩大妇科优势,从而扩大第二人民医院在这个城市的影响力?”九菲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想知道你这是先天下忧而忧呢,还是真心为了自己事业的发展?”赵小六问,语气中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为了我自己,但是李建生局长前几天找我谈了,我们二院今天的发展相对其他市级医院已经落后,所以针对分院他想打造特色,争取尽快让我们二院在同一级医院竞争的平台上,狭路生存中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子。” 赵小六那双利益致上双眼浮现在眼前,九菲说完突然有点后悔。 赵小六的回答还会来,手机发来消息。 局长李建生的:“九副院长,监控中出现了一个精彩的画面。” “……”赵小六说些什么听不清了。 “真的?谁啊?! ”九菲情不自禁的说着,转身返回。 第七十九章 疑影现身 中药库房外值班室内,值班人员黄小云从一名药房员工手中接过一张卡片,两人交流几句后她推着身边领取中药的小推车慢慢的打开中药库房的大门。 进去后立即反手锁了大门,丢开小推车,大步往里面走,直奔库房最里面,和平时取药的身影没什么不相同。 她先打开一大袋子中药,向外掂出三个小包装。 然后快速的解开自己的羽绒服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包东西塞到大袋子中药里面,把袋子口弄成原来的那样,用手往下按按,再一次打开中药大袋子,把刚才掂出来的三个小包装扔进去,最后轻轻拍拍手转一圈到小推车旁。 这才从兜里掏出那张卡片,分别从另外两个不同的中药袋子里面取出一个小包装扔进小推车里面,最后平静的推到和库房连着的值班室,交到那位药房工作人员手中。 等那位药房医生和她聊过几句,离开后,她这才反身走到库房门口,关门落锁之后走出值班室,和站在门外的值班保安一起聊天。 公安局专用摄像,镜头就是清晰,连人脸上的表情也看的清清楚楚。 李建生用手指一下监控视屏上的时间,和九菲两人相互看一眼说:“没想到还真是我们内部人员干的,难道这段时间大会小会上三令五申要大家提高思想认识、远离毒品的宣传白做了?” “应该是利益的诱惑。”九菲知道黄小云家境不好,结婚后有了孩子负担更重。 “她这么做就等于把自己往监狱里面送,到底有多大的利益在里面,难道她不要命?”李建生不可置信的说。 “要不我们先问问她?”九菲认定黄小云一定是受人唆使,同时觉得她就这样稀里糊涂搭上自己的前途不值。 “还是让警察来,他们做这些事情比我们专业。”李建生坐在自己椅子上,对着九菲用手指指办公桌上的座机。 “她……”九菲想说黄小云真的不容易,她话没出口,李建生直接拿起话筒递给她。 领导就是领导,冷静理性又直接。 九菲再一次感受到来自李建生的正直和对法律的敬畏。 警察很快来到单位,看了视频后,直接到中药库房值班室带走涉事人员黄小云和她装进去的粗烟。 揪出涉事人员,医院内一片哗然。 大部分人表示不理解。 少部分人说黄小云交友不慎,让梁玉春害了。 梁玉春依然在监狱里面,是无法再唆使黄小云顶风作案的。九菲担心黄小云背后的一双黑手其实就是借毒品之名继续混淆视听,以掩饰自己不见天日的行动,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是,这些毒品又是从何而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严打严控,外面流通的这种含有大麻的粗烟已经销声匿迹,是谁那么大神通可以让它堂而皇之的走进二院? 九菲和李建生并排站在玻璃窗前,看着载有黄小云的警车离开医院后问:“我们能不能在本院对毒品来个有奖举报?” “不用了。”随着一声干脆的声音,杨军大步走了进来。 他看一眼从窗前转过身的二位医院领导继续说:“指使她的人就是你们的副院长周明博,他不但在这里捣乱,还让人故意在药店随意放置,被老板发现当场报警,那人一下子就把他供出来了。” “周副院长,怎么可能?”李建生吃惊的问。 “看来我们第二人民医院在朱四龙的带领下,早已失去表面的洁白。”九菲平静的回答。 看着李建生满脸不信,杨军对九菲说:“九副院长难道就不对此感到疑惑吗?” “以前没发现,自从李局长到第二人民医院代理院长以来,我就开始对他产生了疑惑。”九菲看一眼自己面前的两位正气浩然的男人说。 “说来听听!”李建生示意三人坐下。 “周明博以前跟朱四龙的关系不错。医院基建这一块朱四龙吃肉的同时没有少了让他喝汤。特别是知道朱四龙和魏之善之间还有一个秘密账户之后,他对权力的欲望也随之大增。” 九菲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局长李健生。 “他向我举荐的第一个能担任院长的职务的人可是你呀。”李建生说。 “是的,他知道举荐我之后,其他副院长不会明着反驳,常务副院长马立新也就不会顺理成章的接任新的院长一职。” “难道不害怕我直接任命你为院长一职?”李建生问。 “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第一,众所周知我为副院长年限太短,不够提拔资格;第二,我丈夫魏之善死亡之后依然和朱四龙之间有剪不断的联系,直到现在医院内毒品烟迹未消,作为魏之善的妻子我很难独善其身,这个时候最不易被提拔的;第三,他的建议直接打击了常务副院长马立新那个老实人,让他对院长一职产生退却心理。这样,在以后的工作中,他周明博就可以在您的眼中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是啊,那为什么他又要这样暴露自己?”李建生不解的问。 “您一来二院就不避人言,跟我走的很近,在他眼中我就是您面前的红人,且不说他已经用那个账户里面的资金威胁过我,就从他做这些其实就是想让您知道毒品在二院未清除,我也不能被提拔。” “只是不知道,他自己这么快就被暴露,而且那个账户你们已经把它交到纪委手里。还有,纪委根据朱四龙提供的一些线索,已经查出这些年周明博在分院大楼建设中的受贿行为,估计这次他也就前途尽毁了。”杨军总结似的说。 “所以杨副局长不辞辛苦来通知我们。”九菲看着几天不见又瘦了一些的杨军说。 “不是,我是特来找你的。”杨军看着九菲说。 “现在找我有什么事情?”九菲问。 “麻烦你带我去一个地方。”不等九菲回答,杨军转向李建生说:“李局长同意?” “当然同意,不过你们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多带两名警察一起。” “放心。”杨军说完和九菲一同站起与李建生告别。 二人匆匆走出医院大门,早有两辆警车前后停着。 警察陈静看到杨军走近,立即从一辆车里下来,对他们二人点头后走向第二辆。 发动车辆的那一刻,杨军看一眼身边的九菲说:“系好安全带。” 市区的路还好,一道郊外积雪茫茫。 傍晚的路面已经结冰,车速不快。 “下次在见到的时候,能不能吃胖点?”九菲瞟一眼杨军说。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瘦起来好看呢。”杨军只是前面的道路,满面含笑。 笑容虽然短暂,九菲看后心头一热:最起码他已经放下很多东西。 车辆一直向北行驶,九菲猜出他们目的地应该是生态疗养院了。 “到地方已经黑了,为什么现在急着向那里赶?” “朱四龙交代一部分没有售出的粗烟就在里面一间房子里放着,怕时间长了被转移。对了,你单位那个周明博以前就在疗养院的书法培训班,在那里他售出一部分自己讨好朱四龙所购买的大麻粗烟。” “难道说像他一样的领导干部也有吸食大麻的了?我听赵小六说过那些培训班学员,其实都是一些自身有背景的人。培训之所以吸引人,就是大家都想来互通人脉。” “所以,学费不菲,粗烟在那里面售卖很快,大部分人买它不是吸食,而是为了结交;也有人用来笼络人心,主动请人吸食。” “理解了梁富春不愿意退出这里的经营权的原因,原来这里面这么多猫腻。” “说起这个梁富春,比他姐姐梁玉春精明多了,仗着赵红卫这棵老树,这次毫发未伤。” “你们没有查出他售卖的毒品的证据?”九菲不解了。 “是啊,他母亲从医院出来之后,他一直陪着母亲和赵红卫居住于此,估计也是怕老人听说常勇和梁玉春的事情。” “说起赵红卫,我一直以来有个疑问……” “赵红卫是不是牵涉其中?”杨军打断九菲的话说。 “是的。我甚至怀疑他发现扶植魏之善壮大之后不听话,找人伤害他。” “一切都要有证据,我们也在暗地里寻找,时至今日,发现他退休之后并没有什么违反法纪的事情。你也知道毕竟他曾身居要职,对他的调查必须慎之又慎。” 九菲感觉到自己在杨军面前的口无遮拦,不好意思的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已经到了。 生态疗养院的大门,两辆警车一前一后的停下来。 铁栏杆大门从里面锁着,旁边一个小门挂着没落的锁。 杨军伸手取下铁锁推开小门,几个人鱼贯而入。 或许心中早有方向,警察张锐,陈静两人抢在杨军前面向里面跑。 进入一个圆形的拱门之后,触目所及都是碧绿翠松和厚厚的积雪。 一绿一白,寂然无声,看上去庄严肃穆。 没有风,一行人走过,咚咚的脚步声把身边松树上的雪震得簌簌而下。 几只早巣的鸟儿闻得脚步声,叽叽喳喳的相互传递,不多时,一人行四周一片鸟鸣热喧。 顾不得道路的婉转曲折和高低起伏,两名警察拿着事先画好的图纸一路前往。 杨军陪同者九菲紧紧的跟在他们后面,穿出这个拱形门小院,进入一个长廊内,没有了积雪羁绊,行走起来一下子轻松很多。 沁人心脾的幽香毫不遮拦的扑鼻而入,抬头望去,不远处,洁白无暇雪地上,几株红色的梅花和一排黄色的梅花相映成趣,不娇不媚,傲骨烁烁。 杨军转身看一眼身边气喘吁吁的九菲,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第八十章 跟随寻找 从来没感觉自己像今天这样体力不支。九菲看着身边放慢脚步的杨军,知道他有意在等自己。 天色已晚,前面两位年轻的警察已经跑到前面看不到身影。 九菲决不允许自己拖累他们,暗暗给自己加把劲,信心十足的看杨军一眼说:“没事,快走!” “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杨军鼓励着。 交流过眼神,都知道此时不是可以歇息的时候,一同加快脚步。 进入一个到处都是盆景院子。 九菲有记忆,这里以前魏之善带自己来过一次。当时讲这个院子里的房子应该是整个生态疗养院装修最好的房间,专供一些在职领导和退休后的高级领导们工作之余来此休闲度假。 那次来的时候是初夏,四周的墙壁上爬满郁郁葱葱的凌霄花,其间火红的凌霄花在绿叶中间小喇叭一样的脉脉含情,煞是好看。 此时,它们只留褐色的蔓藤贴在红色的砖墙上,像一笔笔浓墨色彩勾勒的绳子,上面落满白色的积雪。 暮色将闭之时,站在中间的石板路上静静凝望,那分明就是一幅幅静心素描的国画,温婉大气,端庄素朴。 石板路两边的盆景,随着假山和地势的造型,散漫随性的摆放着。 每一盆,每一株,点点处处,都是不拘一格的神韵流淌,眉目传情。 遍地白雪更是锦上添花,让人忍不着流连忘返,不舍移步。 两位警察已经站在房子廊檐下巡视,试图打开其中一间房门。 九菲明白杨军让自己来的目的了。 “撬锁!”轻轻一句话出口,杨军转身看着她点头赞许。 年轻的警察行动迅速,从腰里拿出工具对准锁眼轻轻一动,门便打开。 几个人走进屋内,光线太暗,已经看不清屋内的东西。 “需要开灯吗?”九菲紧紧跟在杨军身后轻轻问。 话音刚落,警察张睿打开火机,照亮房间。 光下线看得出这是一间摆放整齐,打扫干净的书房。 杨军转身寻找墙壁上的开关。 随着圆盘旋转的橙色琉璃灯光的倾刻充满房间。 发现和房间门口正对的是一张暗红色的书桌,书桌后是四个紧紧排并在一起的书柜,透明玻璃可以看出里面都是整齐的书籍。 黑色真皮旋转办公椅不远处一株半人多高的铁树坚挺昂扬。 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紫气东来的墨宝,下面是一张三人座的黑色真皮沙发。沙发一角的一个木质的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的男士毛呢大衣和一顶薄薄的貂绒帽子。 两名警察已经打开书桌下面的柜子开始查看,张睿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满脸含笑的对杨军扬扬。 杨军轻轻点头。 张睿拿着钥匙走向卧室房间门。 窗外传来“咚”的一声,九菲往外走时被杨军一把拽回,他自己则拉开门向外望去。 模糊中一个身影急速的向外跑去,看来有人尾随他们已经多时。 “会是谁?”九菲问。 还没听见回答,小院门口处传来“哎哟,哎哟”声和一声清脆的“老实点”的声音。 九菲听出来是警察黄璐的声音。 里面卧室门已经打开,灯亮时杨军跟着两名警察走进来。 一张设施豪华的两米大床,所有寝宿用品不一而足。床头柜上一盏青色碧玉竹节灯引人注目。 杨军走近拿起挨着竹节灯的一个相框,上面朱四龙和梁玉春的亲密握手合影,讽刺的是两人身穿白色工作衣。 看到这样的照片,一想起这里所有的房屋产权都和自己有关,九菲感到莫名的侮辱,情不自禁的说道:“这个生态疗养所看来早已败絮其中,浪得虚名。” 紧挨床尾一排木质的箱子应该就是警察们要找的东西了。 张睿从腰里拿出一把小刀撬开其中一个,满满的都是成人指头粗的棕色烟卷。 “打电话让他们进来搬!”杨军吩咐正在拍照的警察。 九菲回身走到外面房间,慢慢靠近书柜,伸手去拉时发现全部上了锁。 外面响起一阵激烈的脚步声,隐约听到有人在讲话中。 里面的两位警察也走出来和杨军一起站在门口。 房屋背后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应该是有人跳墙进到这个院子里了。 这里每一个小院不仅有前面院落和院落之间的小路相连,还有两排靠背而建的房屋中间的消防通道相连,只不过贯穿整个生态疗养院的消防通道是一条长满野草的泥土路,道路在每个小院处都有透明的铁栏杆。这样的设计,既能让每一个院里保持了独立完整,又保证万一发生火灾时可快速移动铁栏杆,以利消防车同行。 刚才的声音应该是人从那里翻墙而入引起的,听不见脚步声,但很快一声花盆落地破碎的声音清晰传来。 杨军随手关了房屋的灯。 九菲知道房屋门前都有一个对外的门灯,如果打开外面光亮无遗,开关就在门后。 悄悄对杨军说:“外面的灯要不要打开?” “知道开关吗?”杨军轻轻问。 九菲伸手去开时被杨军一把握着拽回。 “等等。” 又是一阵急促脚步声夹杂着“站着,站着”的喊声不远处传。 杨军推开身边的九菲走向房门时,外面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声。 瞬间,外面的灯光亮了。三面警察一下子站在门口。 一个黑影弯着腰在假山的掩护下从院里跑了出去,刚到院门口就被“噗通”一声绊倒,紧接着传来“哎哟哎哟”叫喊声。 九菲知道警察黄璐带人就在那里守株待兔。 外面的灯再一次被熄灭。 “你们在这里呆着尽量不动,我出去看看。”杨军低声说完要出门时,被身后的张睿一把拉回。 就在这时杨军手里的电话响起。 外面的警察打来的,说是逮着了五个负隅顽抗的家伙,有一个持枪男子在对警察举枪时,被警察当场射击毙命。 又一次打开房屋灯光,外面传来黄璐的声音:“你们把这两个带出去,我到里面看看。” “看看会让你大吃一惊。”张睿走出门外对黄璐大声说。 “看来我们不虚此行啊!”黄璐进来时抖抖身上的雪,满脸兴奋地说。 机智的女警员看到杨军打招呼的同时,也对九菲点点头。 “可以把这些书柜打开吗?”九菲知道那些螳臂当车的抵触已经结束,再一次走进书柜问。 “可以,不过时间要快,想你和我一块离开,这里也会有其他人前来排查的。”杨军说。 “魏之善生前和朱四龙之间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里既然是朱四龙家庭,单位办公室以外的另一个秘密住处,我想在这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价值发现。”九菲看着杨军说。 “要不你们先回去,我留下来帮助一起翻翻看。”黄璐看着杨军说。 “打开!”杨军听完黄璐的话,扭头对后面的张睿说。 张睿两步跨到书柜前,从腰间拔出一根铁丝一样的东西,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咯嘣”声,一排书柜全被打开。 杨军跟着九菲一起拉开书柜,从上到下仔细的查找。 五个人从上到下,速度很快。 很遗憾,什么也没有。 满满的几个柜子竟然全都是整整齐齐的书籍。 中外古典名着,西医的内外妇儿幼,中医的从《中医基础理论》到《伤寒杂病论》,甚至花鸟鱼虫的养殖培育和赏析都在其中。 “他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阅读。”九菲和杨军不约而同,目光转向书桌,拉开抽屉除了书本就是指甲剪刀,订书机之类的。 “上次柳碧娇说云南那里有一本账本,朱四龙自己应该会留一本给下面的人对账用。”杨军边翻边说。 失望之余,九菲眼光落在书桌一本台式日历上,随手翻看发现有的日期空白处随便写着数字,或者明天开会,后天厅里学习之类的话。 怪不得上次去他家总感觉哪里不对,现在明白就是那个装修豪华的家里少了一种生活的气息,看来朱四龙平时应该很少在那里生活。 除了金屋藏娇的柳碧娇,还有鞍前马后的梁玉春,随便一个都比家中的妻子年轻漂亮,更何况还挂着正君子的外相,披着天使外衣,干着不见五指的黑色贸易。 “恶魔!”九菲自语的骂着,边想边翻。 突然,目光被新翻到的一页字迹吸引:和魏对接,讨要! “这是什么意思?”九菲拿着日历上的字迹给杨军看。 “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都注意一下书中有没有新的硬皮笔记本式的日历。”杨军看一眼说。 九菲这才发现这本日历竟然是去年的旧日历。 “你怀疑他的新日历放起来了?”九菲问。 “他办公室里有一本日历,家中有一本日历,如果没推错,这里也应该有一本,看样子他也经常来这里住。”杨军看一眼沙发那边衣架上的黑色呢子大衣,大步走过去。 果不出所料,呢子大衣下面的兜里面装一本红色硬皮的当年日历。 看到这本红色面皮,上面烫金字体画着一树梅花的日历,九菲立马想到丈夫魏之善曾经也拿起过这样一本日历在自己身边翻看过。 可自己在别墅和公司办公室从来没有再发现过,难道他也会把日历像这样随身装进衣兜里…… “这上面断断续续记着很多数字,不会是每天贪污的钱数?”杨军自语似的问着,大家都跟着笑了。 前一段电视报道一个电力部门的领导,把自己每天受贿的钱数都会记在日历上,每月合计一次,一年总计一回。 “把桌子上的那本也一并带走!”杨军吩咐着。 九菲不想走,总感觉这里面有自己想要的东西,犹豫时听到杨军电话吩咐来人对这里做细致排查的工作安排。 知道他们回去后还要继续工作,九菲不再说话,默默跟着他们走出房间。? 第八十一章 意外受伤 没有路灯,院内不宽的道路婉转曲折,九菲脚步匆匆,认真的看着脚下白色的路面。 随着夜晚来临时气温的降低,已经被脚步踏实的路面变得更加光滑了。 前面不远处,被推着走的那些双手捆绑的人更是不断的跌倒,发出“扑腾”“扑腾”的响声。 穿过幽冷清香的梅园,迈出最后一个台阶时,九菲还是不小心滑了一跤,跌坐地上那一刻,一阵钻心的疼痛顺着腿神经电流一样传入大脑,头上汗珠立时冒出来。 后面杨军上前试图拉起时,九菲感觉疼痛更厉害了。 前面年轻的警察离他们已经有段距离,没人发现他们蹲在地上的身影。 “估计是伤到脚踝处了。”九菲发现脚脖不能触碰时,拒绝杨军搀扶,自己用手掌着地力图站起来。 失败了,一条腿疼的麻木,胳膊完全使不上劲。 “你不要用力了!”杨军说着,双手扶着九菲让她慢慢站起,转身把她背在自己背上。 “你……慢些。”九菲轻声说。 走到门口灯光处,大家才发现是杨军背着九菲走出来。 看到九菲没穿鞋的一只脚,满脸痛苦地样子,才明白她摔倒受伤了。 张睿赶快跑过来扶着。 黄璐打开车门。 “小腿骨裂!”放射科医生指着x光照影说:“九副院长,估计你要做手术了。” “这么厉害?”杨军愣了。 “保守治疗呢?”九菲看着放射科医生问。 “等一下找骨科主任看看,他今天刚好夜班。” “谢谢!” 杨军推着九菲走出x光检查室问:“去骨科怎么走?” “把我推开骨科你就可以离开了,本来想等你工作结束一起吃饭,没想到出现这档子事。” “这不算事,饭还是要吃,先去听听骨科医生怎么说。” “最快的就是钉钢针,但是我建议你保守治疗。”骨科主任崔大勇看着片子说:“固定好夹板,刚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地闭目养神。瞅瞅这段时间,九副院长每天把自己忙的跟大力士一样。” 九菲和崔大勇是大学同学,彼此说话没那么多客气。 “听医生的,开始治疗!”杨军站在一旁看着医生说。 “杨副局长,早就听说您的威名,不过在这里您得听我的。”崔大勇一边示意助手把九菲抬到诊察床上,一边对杨军开玩笑的说。 “那当然,这次九副院长是为了配合我们警察调查取证受伤,作为警察我的内心还是内疚的,毕竟是我们只考虑到工作,忽略九副院长……” “杨副局长不用这么客气。”九菲抬头看着杨军说。 固定结束,开好药,崔大勇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拐杖说:“有人骨折后别人送了一副拐杖,他只用了一个,多了一个留在我这,刚好给你用。” “什么时候来换药呢?”杨军问。 “需要的时候,我会亲自到九副院长家去蹭饭,反正她家的饭都是饭店做好送去的大餐。”崔大勇开着玩笑。 笑声中告别崔大勇,杨军推着九菲走到警车前,把她搀扶到车里。 二人到家,九菲从外面餐厅订了外送餐。 饭后,杨军看着空荡荡的家问“前一段不是说你女儿要回来了吗?” “就是,你不提我就把她忘了,她原来是说已经论文答辩结束,准备回来的。”九菲边说便拿起电话拨打过去。 “什么?你申请上博士啦?事先也没听你说起过啊!”九菲吃惊的问,同视眼光看向杨军。 “嗯嗯……好的,好的,那你忙!” 放下电话,九菲有点丧气的说:“正在忙着看课题资料,论文答辩结束后教授同意了她申请博士的意愿。她今年春节就不回来了。” “这是好事,应该开心才对,别这么垂头丧气的,不就是腿上多了个夹板吗,公安局会给你雇个保姆,照顾你这几个月的生活起居。” “不用,我有自己熟悉的钟点工,已经用了几年,很方便的。”九菲听了杨军的话连忙阻止。 “呵呵……” “你笑什么?” “还是那么的心高气傲!你‘不用……’的这个语气,让我想起你上学那会故意气赵慧颖的事情,临近高考的那个周末,你故意当着赵慧颖的面在魏之善面前大声说笑,拒绝他对你的帮助,没想到自己后来会真的嫁给他?”杨军说着走到饮水机旁,接满一壶凉水,放置茶几上启动烧水键。 “这些破事你还记得,怎么就不记得自己当年的样子呢?还让别人把你拍下来都不知道。”九菲取笑着。 “那时候在我的眼中,九菲像个高傲的小公主,我这平民小百姓的哪有那个胆啊!” “没那个胆你还挑逗我?” “我啥时候挑逗你?”杨军疑惑的笑着。 “今天还敢说你自己不清楚?”九菲伸手指着杨军忍不着的笑脸。 “我隐藏的不好吗?你怎么发现的?” “你的眼神,低着头用眼瞟我的样子,就像照片上被人拍着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想笑……” “哦,呵呵,那个时候我能用的也就是自己的眼神了,经常看你在魏之善面前故意去惹恼赵慧颖,云淡风轻又争风吃醋的样子,谁知道你到底是真还是假?” “已经发现云淡风轻了,还敢说不知是真是假?那你自己怎么就不试试呢?” “万一你的云淡风轻是底气,不是不屑一顾呢,明知不可为的事情还去试,岂不是不自量力?” “所以你的不勇敢害了我一辈子……”这句话没有说出口,看着杨军好不容易心情好,她不想让尴尬出现,遂转移了话题继续问:“你说赵慧颖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被身边的人弄得这么不堪?” “现在我说她本质不坏你不反对?” “那当然,她本质是不坏。” “人一旦被一件事情打击得没有信心,就会在内心深处产生自卑。或许我们刚开始都被她表面的高傲迷惑了,让那些给她说出暖心话,巴结她的人有了可乘之机,她自己也在寻求内心温暖和依靠的时候,不知不觉得失去了做事情的底线。调查这么多天,除了渎职,警察并没有发现她有其他不法事情在做,或者在维护。” “她还真的是一个不幸福的人,可惜这辈子遇人不善。首先是魏之善,后来是那个不负责任的丈夫,特别是后来的梁玉春,梁富春之流,明显就是利用他们母亲和赵红卫的关系,利用赵慧颖本身的名气和实力,做尽了违法乱纪之事。”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一件事,今天晚上在生态疗养院内死了一个人,你知道?”杨军问。 “枪响的时候吗?” “对,死的就是梁富春。这次行动出发的时候,允许警察持枪,但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当时梁富春举枪的时候很多人看到了,他的死很多人都以为是警察打死的。你在医院拍片的时候,徐斌打来电话说现场有其他人开枪打死了他。警察中没人开枪,上缴枪中的子弹一发不少。” “梁富春怎么会有枪?真的不明白怎么觉得现在外面持枪的人这么多?” “大部分都是从云南那边流过来的,而且内地持枪犯罪的一般都和毒品有关。” “这么说有人不想看到他被警察或者带走?” “那一枪刚好打到脑袋,根据分析,枪手射杀的位置并不远,他们应该相互认识,梁富春当时处于暴露位置,也许那人为了自保杀死了他。所以,以后没事的情况下还是尽量不要一个人去那个生态疗养院。”杨军交代着。 水开了,按照九菲的要求,杨军为他们二人各冲了一杯菊花茶。 九菲接过杯子说:“本以为第二人民医院这次内鬼抓清,我可以轻松自在的工作,没想到腿又受伤,不过这下也好,可以像崔大勇所说看一些自己想看的书籍,闭目养神了。哎,麻烦把你手边的日历递过来,我得把腿受伤日期记下来……”九菲说着突然停下来,想起自己见过的那本硬质红色封面,烫金字体印着梅花的日历,它在哪里呢? 杨军拿过日历递给过来,发现九菲异样的神色问:“想起什么?” “我以前在别墅的时候见过和朱四龙那本一样的红皮日历,你说他会不会把有些东西也写在上面?”九菲疑惑地看着杨军问。 “你说的那本日历现在哪呢?” “以前的确是疏忽了,它如果不在公司就该还在别墅,明天有时间我去找找看。” “你现在腿已经受伤,就在家好好休息,日历的事情明天我让徐斌带人去公司办公室找找看。” “说起这个徐斌,看得出他对你挺关心的。有些话可能我说了你也不一定听得进去,还是希望你现在,能为身边那些一直在意你的人,好好珍惜自己……” “徐斌这小子平时就是……”杨军话没说完,兜里的手机响起,杨军低头一看,对九菲扬扬手机:“说曹操曹操到,还真就是这小子!” “这么冷的天不是又要出去?”九菲急切的问。 “什么事?讲!”杨军对着手机说。 “……” “你胡咧咧什么啊,在哪?在哪?”杨军看一眼九菲问。 “让他们进来,喝口热茶再回去!”九菲已经听到徐斌电话里的内容,对杨军说。 “既然来了,就进来!九副院长请你们大家光临,进来喝口热茶暖暖嘴。”杨军说完挂了手机,不好意思的对九菲说:“他刚才的话你别在意啊,这帮小年轻一有空就那我寻开心。” 从徐斌刚才的话中,九菲明白警察们早已知道自己和杨军之间的那点秘密,笑着说:“把我和威名赫赫的公安局副局长绑在一起,我开心还来不及,只要你别不好意思就行。” “你……我……”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第八十二章 “我不会嫁给他” 门打开,九菲和杨军意外了。来人不是警察徐斌,而是头戴皮帽,身穿黑色翻领皮衣,风度翩翩的赵小六。 这个半老男人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双手,捧一束紫色的百合花,站在那里。 看到开门的是杨军,立马换了一副表情说:“杨副局长好!我来找嫂子汇报工作。” “我们已经谈完了。赵老板请进!”杨军笑着说。 听着杨军反客为主的语气,赵小六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的九菲,不动声色的说:“我听李局长说你们二院又揪出了小虫虫,而且这次可能是挖底式的清除,这下嫂子以后可以安心的工作了。” “是不是真正挖到底部还不知道,但总体来说事情的进展不错,可惜九副院长今天受伤了。”杨军看一眼九菲,对赵小六说。 “嫂子受伤了?伤到哪里了?”赵小六放下手中的花儿,摘下手套,走到九菲跟前,不经意被一旁的拐杖绊了一下:“这么严重,还用上拐杖了?伤的是腿吗”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就是因为路滑跌了一跤,把小腿骨弄裂了,已近上了夹板,”九菲说着撩起风衣,露出一直腿上白色的绷带,继续说:“骨科主任看过了,固定一段时间就好了。” “哦,”赵小六神情彻底松懈,转身对杨军说:“感谢杨副局长对嫂子的照顾,别说,现在这家里就她一个人还真不行,要不请个保姆得了。” “我有……”九菲话没说完,门外想起敲门声。 杨军又一次拉开门,陈静和徐斌黄璐三位警察守着鲜花和果篮一起出现在门口。 “快进来!”九菲连忙招呼。 三位年轻的警察不约而同把目光先看向自己的领导,然后一同对九菲说:“您辛苦了!” “哎呀,这真是天兵天将!”赵小六看着几位身穿警服的人一起站在一起,一个个威武英姿,感叹的说。 九菲吩咐三位坐下喝茶时,杨军说:“你们先聊,有事及时通知,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杨军带着自己的手下走出九菲家。 赵小六这才脱下帽子和皮衣挂在一边,走近九菲说:“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么就把自己弄得骨折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呀!” “不用那么夸张,我这是骨裂,还没折呢!对了,正打算找你呢。” “什么事情?” “关于第二人民医院投资云南制药厂的资金,现在很多人都在问,账户里面到底还有多少钱?” “那个账户里面分三部分,一个就是朱四龙贪污受贿的资金,还有就是我哥这些年对朱四龙的回扣和行贿,最后就是朱四龙这些年非法生意所得。” “也可以说这个账户其实就是朱四龙个人的非法所得,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掌握,非要让你哥掌握着?” “首先,他即不想别人怀疑他贪污受贿,也不想别人知道他非法生意,还有就是对我哥的信任和利益捆绑。上次纪委调查他时,赵慧颖让我挪动里面的钱帮他填平一些亏空,剩下的钱就以二院的名义投资了。” “那个账户现在哪里?” “纪委调查后交给公安局了。” “也就是说公安局早就知道朱四龙贩卖毒品了?” “是的,当时不抓他是因为不知道毒品在本地的贩卖渠道和人员传递。” “现在已经清楚了,朱四龙这笔款子还属于二院吗?” “属于,因为朱四龙已经主动坦诚出来,承认归还二院,但现在使用权在云南制药厂。” “二院呢,因为这两年盲目扩张,出现财务亏空,今年职工的年终奖已经发不出,李局长提出,能不能申请支取这笔资金,让大家平安过年。你可能不太了解,二院大部分员工都在指望年终奖过年。” “我同意,你让他们找公安局。”赵小六轻描淡写。 “滑头,找公安局有什么用,账户上的钱已经投进了云南制药厂……”九菲盯着赵小六的眼睛说。 “嫂子,我就不明白,你是哪边的?那么大一个医院,政府还会让饿着他们吗?再说云南那边好不容易起死回生,如果现在撤离资金,你就忍心让那里的工人挨饿?他们可是边远山区的贫困之人,比二院……” “赵老板,我理解你想利用这笔资金的想法,但是我们何不利用这次机会自己和云南那边合作呢?” “九菲董事长,你要明白,我们是私企,第二人民医院和云南制药厂都是政府单位,这样的合作模式以后很容易申请贷款和上市……”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一个利字,其实李局长打听这笔资金的目的不仅仅是发年终奖,他是想利用这笔资金让二院西区分院正常启动。你看,能不能让二院……” “不能!”赵小六斩钉截铁的说:“我哥是把生态疗养院那一块贷款,才投资的云南制药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旦云南那边不能获益,整个投资构想就会鸡飞蛋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干釜底抽薪的事情。” “云南那边厂房已建,机器已买,整个工厂轰轰烈烈已经运转,传回来的销售流水我已经看到,活血化瘀的两个主要品种已经供不应求,你怎么可能鸡飞蛋打?你不就是急着扩大规模争取早日上市吗?” “哎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分开这三日你还越来越董事长了,什么都瞒不过你,不是在规划你的妇科大扩展吗,对了,说起你这个扩大妇科的想法,我提议你们把西区分院改成妇科医院,这样你可以大力……” “不要转移话题,那笔资金现在能拿出多少?”九菲打断赵小六。 赵小六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转身看着九菲说:“你和你们局长谈谈,能不能把西区分院卖给我们,反正他们已经没钱投资运转,还欠我们那么多钱?” “你不怕我们的职工听到这样的消息追着打你,你当初做生意没有遇到发展瓶颈?” “第二人民医院是一家政府公益性医院,你们院领导应该放下姿态,主动到政府那里请求帮助,而不是对你提出要求。朱四龙是盲目扩张了,但是大楼总是二院的,政府既然组织人员支边,他资金支边也没有错吗?你见过送乞丐馒头又要回的吗?” 赵小六铁定心不想往外抽资金,百般狡辩。 不可否认,他说的也是事实,况且这批资金投资是有回报的,早晚回到第二人民医院的账上,看来自己还需要和李局长沟通。 打定主意,九菲决定不提这件事情。 “魏莫已经申请了她导师的博士,春节也不回来了。”赵小六看着九菲说。 “孩子读博士是好事,应该鼓励。我已经听说了。可是生态疗养院怎么办?原本指望她回来帮忙的。” “生态疗养院和生态饭店那里的初衷就是让有资格的人去那里放松,休闲,养生。我们可以继续秉承这个方向经营,建议里面梁富春以前弄得那些收费培训班建议全部改成,把房间住所价格往上调一点,允许有资格的本地和外地单位,包括私企长期承包独立小院。” “你不觉得治安环境才是最重要的吗?”九菲满脸忧郁的问。 “这个不用担心,按面积算,那里完全可以申请一个派出所辖内的值班室。” “这个不太容易?” “经过这次毒品事件,这个时候提出申请应该很容易通过,我们可以为他们提供一部分工资和的房屋,水电。” “这些事情郑云飞那个人我估计干不来,你出面。你自己生意今年怎么样?” “谢嫂子挂念,我还可以。这些事情郑云飞的确干不来。所以,你……要不要考虑辞职?” “胡说什么呢?!”九菲大声的反驳。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反对,那你的意思以后就拿我使用了?” “云南那里你不也投资了吗?生态疗养这一块指挥着郑云飞管理不行吗?” “不行!郑云飞可以继续管理饭店,但是生态疗养这一块建议你招聘一位有能力的人来经营管理。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九菲看着赵小六突然满脸庄重,不解的问。 “魏莫毕业之前,你不能和大护法结婚!” “发什么神经?怎么可能?”九菲低着头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年轻的时候就相互爱慕,如今他未娶,你未嫁……” “这个,你放心!绝不会发生。”九菲肯定的对赵小六说。 “为什么?” “我不会嫁给他!” “他可是下一届铁定的市公安局局长,前途不可限量。”赵小六看着九菲慢慢的说。 “正因为这样。” 九菲平静得能听清自己的呼吸。 “说实话,我不让你跟他结婚是因为怕失去你,也怕失去你这个嫂子。但你这样说我还真就好奇了。”赵小六好奇的看着九菲。 “没看见刚才一帮子警察来为他保驾护航吗?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有钱的寡妇,谁接近我都会带有目的,都会被议论,更何况我们的过去早已人尽皆知……” “嫂子,别说那么难听,对不起!是我太自私……”赵小六面对着九菲,露出难色。 “说什么对不起呀?现在除了你还有谁敢来家中陪我聊天?给我出谋划策的帮我做生意?我这段时间也在想着感谢你呢。” “你真这么想?” “当然!以后不外出的时间,尽量过来陪我一起吃饭!”不等赵小六回答,九菲接着说:“今天我真的困了,需要休息,你也回去休息!” 赵小六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来便拿自己的衣服边说:“有需要一定电话给我。”? “路上小心!” 第八十三章 有客来访 听着赵小六的脚步声在门外消失,九菲抓起身边的手机,拨打前一刻又放弃了。 深深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一种不好的念头开始萦绕。 镇定思考之后,还是感觉这一刻除了杨军自己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 “到哪了?” “刚到家。你是哪里不舒服吗?”电话那边传来杨军急切地声音。 “我,我想知道朱四龙是不是交代出他和魏之善两人有一个共同的账户?” “是的。这也没什么隐瞒的。账户里面刚开始有资金一点七亿,后来是赵小六挪动六千多万帮朱四龙退回了非法所得,昨天朱四龙又主动承认那里面有几千万是这几年他贪污受贿,纪委那边还正在努力对朱四龙所有的资产进行核查。很多东西也不是凭他信口开河,指鹿为马就可以的。你不用担心,这笔资金调查清楚会立即归还你的。” “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觉得赵小六是个正直的好人?” “市公安局雷局长一直就认识赵小六,举例说明赵小六是一位仁义至善的商人。说实话我和他打交道不多,那天听黄科长说他母亲是曾经的公安厅厅长,我才对他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了解的结果呢?” “市公安局金河分局有位局长和赵小六是高中同学,听他讲赵小六从小就很聪明,一直不服父母对他的严加管教,高中没上完就进了工厂,进厂不到两年又下海经商,走南闯北挣钱后开了自己的贸易公司,听说最近两年主要是往东南亚一带出口中成药,他应该算是一位成功的商人。这些年赵小六一直在暗暗支持红十字会的善款筹集。他说的这些和雷局长说的一致。” “我好奇的是他怎么会对朱四龙非法所得的资金,了解这么清楚?”九菲提出自己的关键问题。 “关于你的这个问题,我也专门去问了朱四龙,他说云南制药厂这个项目最初是赵小六最先提出的。他在云南考察之后发现自己资金不够,就拉拢了表哥魏之善,云南那边刚开始考虑到他们私人企业没同意。哥俩迫不得已才把朱四龙拉进来的。朱四龙就提出一自己和魏之善那个账户的资金以二院的名义入股,他东窗事发后,赵小六怕影响云南那边的工厂合作,就找人劝说朱四龙主动放弃对那部分资金的拥有,公开他以第二人民医院援助的行式投资了工厂。” “明白了。”九菲回答着杨军,心里却在感叹赵小六这个大滑头。 可是,根据自己的掌握,魏之善的医疗器械公司这几年利润如日中升,所得利润远远大于投资云南的资金,丈夫魏之善为何还要把生态疗养院抵押贷款呢?真的就是为了从赵慧颖手中取得经营权吗?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杨军在电话那边问。 “我……你说魏之善以前参与过毒品贩卖吗?”这是最近一直窝在九菲心底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 “别想这么多,好好休息,今天跑了那么远已经很累了,又受了伤……” “难道你们已经有证据魏之善参与毒品贩卖?”哪里会听不出杨军话中的安慰,九菲急切的问。 “没有!”杨军果断的说。 “好,晚安!” 挂了电话,想起明天会有警察到别墅那里寻找日历,九菲无奈的看看自己的腿,慢慢的移动到浴室。 虽然很累,但第二天还是平时一样的时间醒来,洗涮完毕正准备加热面包的时候,电话响起:“给你带了早餐,马上到。” 大早上的忙什么呀? 这句话没说出口,杨军已经挂了电话。 慢慢移动到门口把门锁打开,再慢慢移动回来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拨打了保洁的电话,让她八点来家里打扫。 正报地址的时候,警察陈静带着一份早餐笑呵呵的走进来:“以后你的早餐我们包了,您吃完放在这不用管,我明天来时取走。我们头儿让我给您说声,午饭和晚饭也有人给您送,希望您早日康复,还有我们需要一把您别墅的钥匙。” 九菲转身取出钥匙交到陈静手中说:“谢谢!” 陈静刚出门,九菲知道此时外面的警车上只有杨军一人,立即拨打电话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感谢你的好意,我每天吃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能给我乱安排呢?再说这样也麻烦,拜托不要这样了。” “好!”杨军理解似的答应了。 一口气吃完早餐,看看时间已经是七点半,知道局长李健生已经在办公室。 电话过去是秘书接的,说李局长去市委开会,估计这会儿正在路上。 九菲想了想就拨打了常务副院长马立新的电话,告诉他自己因为身体原因要请一个月的假。 “我已经听说了,九副院长受伤了,怎么样?为什么不直接到医院来住院呢?”马立新夸张着声音说。 周明博一抓走,马立新明显的身心轻松,连说话语气也不一样了,简直就是受气媳妇熬成婆。 也是,作为副职的自己生病在家。 另外一个副院长明年就退了,整天睁只眼闭只眼的晃日子。 二院现在可不就是他一家独大吗? 希望他能抓着这次机会好好表现,争取接任下一任院长。二院经历这么一大场风波,确实需要一位踏实谨慎的领导带着大家坚定不移的向前发展。 太阳出来了,透过阳台的窗户飘进来,给客厅暗红色的木地板上撒上一层明亮,更加光泽了。 勤快的保洁阿姨不到半小小时就把整个家打扫的焕然一新,此时正掂着一大袋子垃圾向外走去。 门未关之际走进一名女子,虽然长时间不见面,九菲认出来人是赵小六的前妻,朱四龙的妹妹王敏杰。 一个多月不见更瘦了。 “听说你受伤了?”王敏杰放下手中的一盒礼物和一捧鲜花,脱去外面白色的羊绒袄,坐在九菲对面的沙发上。 “谢谢,天冷路滑的来看我。” “你是一个会让孤独开花,把日子过成诗的人,可我还是想来看看你。” “我有你说的那么仙吗?”九菲说完扬扬手中刚拿起的一本妇科前沿刊物:“跌倒不是一样的骨折吗?你最近怎么样啊?” “我吗,完全跌在柴迷油盐里出不来了,像只窜进米缸里的老鼠,披着一张灰色的皮,每天就知道吃啊吃。今天抽空爬出来上你这透透气。” 听到此,九菲知道王敏杰是有话找自己倾述,就对她说:“既然来了,陪我喝杯咖啡!” 说完用手指指一旁桌子上的咖啡罐子。 咖啡是赵小六从巴西带回来的一整箱子,自己并没有喝多少。 买回来是别人加工好的熟豆子,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用打磨器加工一小罐,喝完再加工。 桌子上的这罐是自己前天刚磨得的,昨天送杨军两罐,自己剩一罐。 “真香!”王敏杰打开咖啡罐子,用小勺往一个挤压壶里面舀了几勺说。 “你喝喝看,如果喜欢我送你几罐。” 王敏杰一笑,什么话也没有,专心的冲泡着咖啡。 一股浓郁焦香透过阳光婉转在房间,荡人心扉。 热热的两杯端上来时,九菲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吸上一口:“不错,这个豆子炒得刚刚好,焦苦相宜,真好闻,连花的清香都掩饰不着它的温厚与跋扈。” 王敏杰放下杯子,看九菲转身看自己放在一旁的鲜花说:“要我帮你把它插在花瓶里吗?” “保洁刚把花瓶空出来,那麻烦你了。剪刀在厨房。对,把厨房内的百合剪帮我修剪一下插在花瓶。” 王敏杰答应着走向厨房,看到窗台那束粉紫色的百合静静芬芳。 解开它的一刹那里面掉出一片纸,上面写着几行字:山可平,海可填,日月穿梭不能停,余生让我照顾你。 王敏杰下意识的看向客厅,觉得九菲可能不知道这张纸片的存在。 瞬间感到自己尴尬了。 告诉她自己发现了她的秘密? 不告诉将来她一定也会知道! “都放在客厅吗?”王敏杰抱着两瓶花走过来。 “以你这把金菊墨兰放在客厅,百合放旁边那个屋子,那里不经常住人,百合花香气浓郁刚好放进去。” 按照九菲的要求,王敏杰放置完毕,走到沙发。 “谢谢,要不是你来,这点活估计够我忙上一阵子了。” “不客气,以后我有机会经常来帮你干点活,这样也省得你拄着拐杖走来走去。嗯,这个是刚才百合花里面掉出来的。”王敏杰说完把纸片神刀九菲面前。 九菲看也不看说:“赶快坐下,喝咖啡,温度刚刚好。” 九菲漠然的态度似乎给王敏杰一个信号,她知道自己所做多余了。九菲很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张纸片的存在,只是无视了它。看来送花的人在九菲眼里不如一束花。 九菲看王敏杰轻轻喝一口随即放下,问:“你需要放点糖吗?” “可以吗?” 有点吃惊,赵小六那么追求生活品质和情调的人,如果面对一个喝咖啡加糖的人,他会如何作想。 精致的五官,莹白的皮肤,一双明亮的眼睛,虽经岁月依然清澈。 一头披肩长发,淡绿色的毛衣,黑色的长裤,一举一动虽然随意但绝不失粗俗。 没有哥哥朱四龙的虚伪和心机,却也良厚温存,小家碧玉。 对,就是这种小家碧玉让她少了一份洒脱和风雅,而这正是赵小六的骨子里的根植。 “说,你来找我什么事?”看着面向自己,欲言又止的女人,九菲开口问道。? 第八十四章 来人探望 “我要结婚了。” “恭喜你!”九菲看着王敏杰真诚的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容易,但是最起码走出来就应该嘉奖自己,不是吗?” “是的,我也对自己说。你也知道,家中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父母年纪都大了,我不想他们为我担心。” “男方是?” “我们单位的,和我一样小学数学老师。他爱人因病去世了,留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婚礼打算春节前举办。” “好的,到时候我尽量参加。”九菲说完,无奈的看看自己的腿。 “其实我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你。” “什么事情?” 王敏杰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那张纸片,翻转着说:“我知道这是他写给你的。不要这种眼光看着我,我不吃醋,你的确很优秀,值得他从一开始就对你念念不忘。而我和他从来不在一个频道上,再努力也弹不出和谐的曲子,所以我祝福你们!” “很遗憾,我和他不会因为有你的祝福就在一起了。”九菲淡淡的说,同时心中泛起疑惑,王敏杰平时和自己交往不多,为何此时却来提及这些敏感自私的问题。 “为什么?他难道配不上你吗?他花钱在英国读了一个可以和你媲美的大学文凭,这件事情他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一开始就是为了你。” 一向忙碌的投机倒把商人,还偷偷的在英国读了个大学,还真的有点新鲜。 面对着赵小六的前妻,九菲还是明白的亮明自己的底线:“如果你心里始终放不下他,就应该大胆的找他谈谈,而不是一味的选择逃避。” “嫂子,我打心底羡慕你。有些东西对我来说,不是自己努力就能得到的。” “最起码可以试试啊?”其实,九菲知道自己说这句话的苍白的,王敏杰这么多年也不结婚,不就是一种对赵小六的努力争取吗。 感情的世界从来没什么既定的程序随时启动。 此刻,王敏杰已经站起来,笑着对九菲说:“谢谢嫂子,我已经对他不抱希望。倒是你现在这样子,如果有需要可以尽管对我开口。” 看着向外移动的身影,九菲问:“谢谢,要不我替你再问一次?” 王敏杰转身对九菲说:“不用了,嫂子。”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一股雪化后的凉气进来,冲淡了屋内的花香。外面阳光铁定了灿烂,楼顶高处的雪水顺着房檐滴滴答答的落下来,经过窗前,给了不一样的风景。 屋内暖气温度有点高,九菲缓缓站起,走到窗前打开窗户。 窗外楼下的雪已经化了大半,露出黄色的枯草痕迹。 几名闲不着的孩子奔跑着,追赶着,把雪地上最后一点白色消匿在移动的脚步下。 想起父亲在世,每年下雪自己总会在那里打扫出来一片空地,撒下谷物招待鸟儿。 而此时,那些鸟儿,正随着孩子们追逐的脚步上下翻飞、动听嬉鸣。如果父亲在天有知,也该欣慰。 局长李建生打来电话。 市里根据实际情况,专为第二人民医院特批扶持资金一点五亿,用于分院的启动和全院职工的维稳。这样关于朱四龙那个账户里面的资金可以暂时不提,以面对云南那边的援建方造成困扰。 赵小六分析的果然不错,看来王敏杰说他去英国读书没有瞎读。想到此,九菲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依靠着拐杖,慢慢的移动到沙发,九菲重新拿起自己没看完的那本妇科刊物,认真的看起来。 一晃两个多小时过去,杨军打电话问候午饭的时候,九菲才知道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 平时在家都是只吃早餐,根本没有午餐的材料。为了让杨军放心,九菲故意说出冰箱里面一大堆食材。 挂断电话,赶紧拨打家政公司的电话,没想到自己熟悉的那位小时工已经派出去了。 正在懊悔自己平时没有储备时,好友杨红英打来电话,就在小区门口。 报了具体地址,拄着拐杖慢慢的移动到房屋门口,返回还没有坐沙发就听到楼洞里传来李红英和崔大勇的声音。 这位骨科主任果然说话算话,亲自上门给九菲看伤来了。 “哎呀,看样子这病号是不听话,根本没有卧床休息吗!”一进门崔大勇就喊。 李红英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饭盒说:“趁热吃,我们经常去吃的常记蒸饺。” 真的饿了,两位都是熟人,九菲接过李红英手中的饭盒,接过崔大勇从厨房给自己拿的筷子,对他们伸手指着客厅里面说:“自便!自便!” 然后自己把伤腿也移到沙发上,慢慢的吃起来。 “不行去医院得了,最起码不至于这么挨饿啊!”两位不约而同的说。 “今天第一天,没准备好。刚才已经预定了做饭的小时工,保证明天不会这样了。”九菲边吃边说。 李红英看到一旁的咖啡说:“崔主任,我们也喝咖啡!” “好啊!九副院长家的大餐这次没吃着,喝点咖啡也算补偿。”崔大勇一边翻看九菲沙发头上的几本书,一边回答。 李红英端着挤压壶和咖啡杯走进厨房,九菲对她喊道:“你只刷挤压壶就行,橱放消毒柜里面还有咖啡杯,拿三只出来。” “你早晨肯定喝过,不要再喝,虽然只是骨裂,也要注意饮食。”崔大勇轻声说。 “好,听你的。我只喝开水!” “这段时间尽量喝奶吃肉。”崔大勇再次交代。 “嗯,我尽量。” 说话间水烧开,李红英已经开始冲咖啡。 房间再次充溢着焦香味。 崔大勇让九菲把伤腿放在沙发,为她松开夹板查看轻度的淤肿。 之后,三人相谈甚欢。 从医院当下的状况,到将来的发展,以及各自科室的发展规划,以及国家医疗政策的调整和用药的放开与限制,能说的都说了。 最后,崔大勇为九菲帮上夹板时说:“真心希望你能参加下一任院长的竞争。” “就是!九菲,为了二院努力试试!李局长春节后就不会在医院现场办公了,到时候我们……”李红英附和着。 “你们觉得我有那个能力吗?”九菲看着眼前的两位真心爱着二院的老主任说。 “有!”二人再一次齐声回答。 “凭什么这么相信我?难道不想让局里另派一位有能力的人过来吗?”九菲不解了,以二院现在的状况,市里面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凭我们对你的了解。我们两个是代表,二院很多人都希望你能竞选下一任院长。”李红英说。 “你们知道,我资格不够。”九菲说这话时感觉自己不是谦虚。 “李局长上午从市里开会回来,传达会议精神,市里面建议二院群众自己选出可靠的领导人,带领大家走出困局,大家一致认为救你有资格。”崔大勇说。 “这不是一个小事,你们让我想想。”九菲看着二位老友真诚的眼睛说。 李红英和崔大勇一直对九菲点点头。 三人边喝边聊,直到太阳不见踪迹,夜色漫布,二人才匆匆告辞。 晚上十点时,赵小六忙完一天的工作,打来电话。 九菲想起上午王敏杰的到来,对他说:“如果可以你到家里来一趟。” 赵小六很快就到,没有昨日的做作,脱去皮衣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真的好累!” “那就赶快找个人结婚。对了,当初为什么和王敏杰离婚?”九菲直接点题。 “哎哟,上辈子的事情了,嫂子你能不能不提。” “她都要结婚了,我不能问一下嘛?” “好,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以前,有两个小孩在公园不期而遇,那个女孩呢正躲在假山背后偷偷哭泣,男孩好奇地问她怎么啦,女孩说自己失恋了。男孩劝女孩不要伤心的时候,一个骑车的人把男孩撞伤了。男孩进医院的时候女孩也跟去了,那医院那个无聊的地方陪了男孩一晚上。男孩出院后主动请女孩吃饭表示感谢,女孩提出看电影。电影后他们去酒店开了房,再后来女孩跑到男孩家里对他妈妈说出了他们开房的事情,妈妈逼迫男孩和女孩结了婚。” “女孩很爱男孩呀?”九菲看着赵小六说。 “嫂子,我也很爱你啊。” 胡搅蛮缠! 不过看得出赵小六确实不想和王敏杰在一起了。 也罢,自己听了这么个故事,也对待起王敏杰来这一趟。 九菲接过赵小六递给自己的酒杯,释然的说:“祝福她。” “她给你说她要结婚了?男人是个和她一样的数学老师?” “你怎么知道?” “老掉牙的传说了。我估计她就是来你这里打探消息了。” “打探消息?” “你不知道,我哥车后备箱的照片就是她偷放进去的,所以我怀疑那包粗烟也是她放进去的。”赵小六看着九菲轻描淡写的说。 “这些事情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现在也不晚。不是外表看着忠厚,人就老实,越阴险恶毒的女人越会演戏。” “她怎么能有你哥车钥匙的?” “你忘了宋雨和柳碧娇是可以互相冒充的。王敏杰这些年其实就是和柳碧娇厮混在一起的。她早就不是什么数学老师了。” “怎么会这样?!”想起王敏杰那张还算漂亮的脸,九菲有点不敢相信,做人可以这样没有底线吗? 第八十五章 阴云乍起 “你这个样子让我感受到,人所置身的圈子和阶层不一样,意识形态也会不一样。”赵小六举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说。 “怎么说?”九菲问。 “王敏杰虽然和朱四龙一个父亲,但她母亲是个拥有一副漂亮皮囊的粗疏女人,所以她从小就自自卑,阴暗多疑,勾心斗角。” “终于说出了实话,你看不上她。” “是的,当初的娇羞嫩蕾以为是纯洁天真,后来才知是无知愚昧和空洞。” “以你看,她今天是来打探什么消息的?” “朱四龙贪得无厌,他儿子从小跟在爷爷长大,大学毕业在北京一家科研机构,生活简单质朴,为人淡雅清风。但朱四龙的女儿朱乐儿从小就不思进取,背着家长和街头一些小混混称兄道弟,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依然人模狗样的厮混在那些狐朋狗友之中,朱四龙的老婆常年生病,也没心思去管她。” “我见过他女儿,不听说去北京住酒唱歌了吗?” “早回来了。我刚才还在天庭酒里面看见她喝酒蹦迪呢。” 天庭酒是这个城市最大的带舞厅的卡拉ok酒。没去过九菲也知道,那里生意常年兴隆,里面三教九流,龙鱼混杂,时不时就会传出一个新奇猎艳的故事。 “这和王敏杰有什么关系?”九菲感觉赵小六扯远了。 “朱四龙被抓了,外人眼里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个女儿眼中,她觉得她父亲是被别人牵连,手中那么多钱没给她被纪委拿走就是可惜。她和王敏杰走得最近,就她让王敏杰想法接近你,套取点有用信息。” “其一,我自始至终没看到过这么个账户,其二,王敏杰今天来也没问出有关账户的信息,你是不是多疑了?” “来一次,就有借口来第二次,不出三天我保证她带着朱四龙的女儿一起来看你。你想想,我和她已经离婚十多年了,她什么时候和你有关交往?” “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就那俩脑残,打听她们还不容易。”赵小六满脸不屑一顾。 原来如此。 看来人在江湖处处尖刀,一不小心就会被别人刮进漩涡。 九菲感觉自己此刻有点感激赵小六了,但很多东西她需要冷静思考。 知道赵小六在外面已经喝了酒,怕他在这里继续喝话也多,九菲以自己今天太困为由打发他回家休息。 一切弄停当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 杨军一直没来电话,估计今天警察们在别墅和公司办公室也没有找到那本红色的硬皮日历。马上就是阳历年了,如果在其他地方或许很快就会被人扔进垃圾篓彻底消失。 九菲仔细的回想自己初次看见它的细节,猛然间想起是丈夫魏之善那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内。 对,就是车内,那次是一起外出参加同事儿子的婚礼。自己上车的时候丈夫魏之善正在拿着看它,出发时就随手把它放在车前面的挡风玻璃处。难道它还在车里面? 这个想起让九菲有点兴奋,甚至打消了自己白天招待客人的疲倦。 明天不用上班,又没睡意。 九菲靠在床头拿起一本书认真读起…… 一晃到了元旦假期。 除了早餐,九菲的午餐,晚餐和日常打扫都是那名熟悉的钟点工来做。 局长李建生忙碌抽闲的打电话问候,讨论,一直都是信任交流。 杨军一直在忙碌,电话也很少。对此,九菲内心很是欣慰。 像一座风景优美的大山,欣赏留恋过,醉心陶冶过,即便他不属于自己,却在不远处,给自己以安慰和依靠。 赵小六几乎每天来一次,也好!有他在,早餐的备料不会缺乏。 崔大勇第三次上门查看伤情时说:“听说你受伤两天后,警察在朱四龙家里查出几个价值不菲的古董,前天又去他办公室,把他办公桌上那个白底蓝色的大花瓶也搬走了,听说那也是个古董。你说咱那么多次看见,咋就不知道那玩意是宋朝的。” “就是那个平时里面就插一只鸟毛那只瓶子?”九菲记得朱四龙在桌子左上角放着一只大花瓶,里面插着一支黑色泛着红光的大鸟毛。李局长来到后把那只瓶子搬到沙发后面去了。 “是呀,大家都开玩笑说李局长不识货,上千万的宝贝硬让他当垃圾扔了。”崔大勇继续笑着说:“谁知道前天又传出,朱四龙交代出的几件古董都是假的,大家都在相传朱四龙这会算是放鹰的被鹰啄了眼,也有人说他是为了给小三和儿子留下家产事先设计好的幌子。” 九菲知道朱四龙和柳碧娇的事情已经成了街头坊间议论的话题,从崔大勇嘴里听倒也没什么稀奇。 “这么长时间,我们那么多人竟然不知道他在外面还有两个儿子,崔主任,男人是不是一有钱就一定变坏?”九菲想起了自己的丈夫魏之善。 “不一定,世上不是……”崔大勇停下来,感觉到九菲是有感而发,便安慰着说:“过去的事情了,你也不要再伤怀了。” 腿已经不肿了,抗生素和活血化瘀的药都不需要继续服用。夹板也可以自己适当的多放松,但还是不能用力行走。 王敏杰没有赵小六猜想的那样,三日内带着朱四龙的女儿再次登门。 “或许跟公安局上门搜查有关。”九菲心想。 假期最后一天下午,杨军来了。 看到九菲腿上已经去掉夹板随意的坐在沙发上看书,很是担心,放下手中的水果主动坐在对面说:“你自己也是医生,不知道骨缝没有长好之前不能去掉夹板吗?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订上一颗钉来得快。” “夹板去掉,绷带还在,我又不走路,不会影响它的愈合的。”九菲说着移开身边的书籍。 “医生的话怎么说都有理,受伤在家还读这么多书,和上学的时候一样,现在又不考试少看点不好吗?” “医生说话也是有根据的,就像你们破案讲究证据一样的。读书也是对自己的补充,和你们平时学习理论课是一样道理。对了,听说朱四龙那里有几件假古董,怎么回事?”九菲问。 “说起这个,你之前有印象魏之善以前接触过这类东西吗?” “怎么,你们怀疑那些东西是他送的?” “不是怀疑,是朱四龙主动交代就是魏之善送的,我们也在朱四龙那本红色的硬皮日历中找到他记录的文字和数字。” “有没有是他故意的?”九菲说出崔大勇来给自己看腿时说的那些话,表示虽然目前毫无证据,但也有存在的可能。 “我们和纪委的人都在分析,既然两个人之间存在着公共的账户,为什么魏之善还要送他这些看上去价值不菲的东西?而且以假乱真。但是朱四龙被抓在先,发现日历版本在后……” “朱四龙说过魏之善送这些东西给他的理由是什么?”九菲问,她知道魏之善如果送,就一定会有所求。 “让你当西区分院院长,竞争第二人民医院院长的……。” “一派胡言!”九菲打断杨军的话,平静的说:“想不到朱四龙现在为了推脱自己的罪行已经丧失了做人的底线。” 突然想起朱四龙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王敏杰,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他和他妹妹还真是一个爹。 看着沉默的杨军,九菲继续说:“朱四龙失算了,他根本不了解魏之善对我工作的态度,上次我为了晋正高去支边时,魏之善还劝我辞职生孩子,我们两个为此还大吵一顿,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让我更加努力工作给朱四龙送出那么一笔财富?” “有证人吗?” “你不相信我?” “我信!只有我信不行。” “宋雨知道,可她……” 宋雨?对!公安局存有先前她的笔录,记得上面她说起过这件事情,这个可以做为量评证据。”杨军认真的说:“现在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想把问题转向你呢?” 九菲叹口气,把二院目前的院领导班子情况讲了一遍,最后说:“前一段,就我刚受伤的时候,李红英和崔大勇来家里,鼓励我参加二院院长的竞争,我估计消息已经私底下传出去。难道朱四龙在里面还和外面的人有联系?” “他的律师正在积极为他开脱,难免不利用当下舆论。正如我们推测,他们会把一切责任推到魏之善身上,所以目前对你们公司不利。” “如果他们成功,结果会怎样?”九菲急切的问。 “朱四龙减免一部分罪行,没收你们公司非法所得。” “非法所得不都在那个账户里面吗?况且我以前了解到的是朱四龙会主动索要贿赂。”九菲问。 “如果查清你们公司最近几年的收益都有合法来处,就会驳回朱四龙的指证,当然,你们能拿出朱四龙索要贿赂的证据会更好,目前这对你们来说是比较大的难处。” “日历本应该在别墅车库黑色的奔驰车内,我想起来上次就是在那里面见到的,重要的是那台车他不予外人坐。还有,魏之善是个喜欢做记录的人,我相信他应该有一本记录的纸质或者电子本。” “如果能找到这样的记录会更好,车钥匙在哪,我让人去取。”杨军问。 九菲指指自己卧室门说:“房间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有几把车钥匙都在一个木盒子里,你端出来我拿给你。” 第八十六章 意外突生 “钥匙怎么会不见了呢?”九菲接过杨军从卧室端出一个枣红色的四方盒子,打开看时说。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杨军看着九菲慢慢的说:“你是不是记错了地方?” “不会,我前两天看,它还在里面。”九菲肯定的说。 “这些天你一直在家,没人来拿。” “赵小六!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九菲再一次肯定。 “他……你想一想是否有其他人也进过你卧室?”杨军意外又有点疑惑。 “也是,赵小六虽然来的次数多,但他没进过卧室。那就只剩一个人了。”九菲完全没察觉杨军的尴尬,自顾自的说。 “谁?” “保洁阿姨。” “每天都来?” “是,今天马上就到了。”九菲看一眼墙壁上的挂钟说。 正说着,门外响起敲门声。 两人互递一个眼神,杨军起身去开门。 保洁阿姨三十多岁,看上去干净麻利。进门看到杨军开门,微微一笑低头进来,放下手中的提包对九菲说:“您看起来气色好多了,今天腿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九菲不露声色的回答着。 因为有时间限制,保洁很快开始干活了。麻利的把客厅餐桌,茶几上的杯子,碗筷和盘子,甚至面包杯等统统收拾进厨房,在那里分类放置清洗。十分钟不到,不但洗刷完毕,还把厨房也打扫了一遍。 随后到卫生间收拾,打扫完毕后出来换身衣服站在九菲面前说:“卧室里面今天有需要打扫吗?” “小兰,来,你先坐下歇歇!”九菲招呼着。 她们外出干活都是抢时间,多劳多得。这点九菲是清楚的,以前从来没有主动地招呼她坐下休息。 看一眼九菲手中的枣红色木盒子,又看一眼一旁的杨军,保洁突然面露怯色,退缩着说:“不啦,我还是干活!” “今天卧室不打扫了,你坐下!”杨军开口说。 小兰一下子紧张起来,瞪大双眼看着杨军,双手放在后背,往身后的墙摸去。 杨军转身盯着已经靠墙站立的小兰说:“盒子里面的那把钥匙你送给谁了?” “不,我没……有。”小兰低声否认,斜眼看一下旁边纹丝不动的九菲。 “非要等我把摄像拿出来吗?”杨军走进一步,低声说。 “对不起!”叫小兰的保洁女子突然跪在地上哭泣着说:“是她们逼我拿的,我不拿她们就会伤害我的孩子。我儿子他还小……” 杨军和九菲相互看一眼,点点头。 杨军退坐一旁,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和笔开始记录。 “你起来!这位是市公安局副局长,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一遍。”九菲对跪在地上的小兰说。 小兰没有起来,跪在地上边哭边说:“几天前,我在你们小区外有个女人拦着我,让我找到你们家一把汽车钥匙。我不干,她说不干就让我见不到在胜利路小学一年级三班的儿子了。我看她满头黄发带着墨镜抽着烟,就知道自己遇到坏人了。那女人威胁我如果报警就会失去儿子,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忍着。我干这么多年家政可从来没有拿过别人家一针一线啊。” 杨军记录期间,看一眼九菲,对跪在地上的女子说:“你站起来说。” “我那天来家里打扫卧室的时候发现了钥匙,但不知道是哪一把,就没有拿。出门的时候,那女人还在等着我,我照实说不知道是哪一把,她让我先回去了,警告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家政公司和我家里人。还说如果走露一点风声儿子立马会不见。我也是没办法就答应了。” 女子一直在哭,杨军随手递给她一张纸问:“别急,慢慢说。” “昨天我又来时,她给我一把画着钥匙模样的纸片,让我对着拿。我就把钥匙拿出去了,我真的是被逼无奈啊!” “她给你的纸片还在吗?”杨军问。 “在!”小兰说完站起来,从自己进门放在一边的包里面抽出一个黑色的小钱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抽出一张名片大小的纸片,递给杨军。 杨军接过发现上面用黑色墨迹画着一把奔驰车钥匙的模样,和九菲对视一下会意。 “如果再让你见到那名女人,你会认得她吗?”杨军对着小兰问。 “认得!她的手指甲涂得是黑色的,我印象特别深。”小兰停止哭泣,恳切的看着杨军。 “去卫生间洗洗脸!”九菲看着她说。 趁小兰去卫生间之际,杨军走到另一间卧室拨打电话。 通知徐斌:“分头查找一名叫朱乐儿的女人。此女人喜欢舞厅酒厮混,身边经常聚集着死猫烂狗,她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六八之间,黄色披肩烫发,经常到墨镜,会抽烟,手指甲涂黑色。另外再去北郊黄河岸堤那里的别墅,打开车库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内是否有本红色硬皮的日历。” “你认识她?”九菲隐约听到杨军的电话内容,紧紧的盯着杨军问。 “这个城市有名的舞厅黑牡丹,公安局早有备案,只是没想到她会卷到案子中来。”杨军低声说。 “好找吗?” “放心……” 两人正说着,小兰从卫生间出来。 杨军让她在记录本上签过字说:“今天在这里的事情不要对外人讲,这也是为了你和家人的安全。以后遇到违法的事情一定记得及时报警。” 小兰点点头收拾东西离开房间。 小兰离开后,杨军看一眼九菲说:“以后在家里,除了熟人其他人尽量不要开门。” 九菲对他点点头。 听着门外坚定有力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九菲拿起自己身边放置的书籍,不等眼光落下又放下了。 慢慢的起身,用拐杖支撑着一点一点的移动到阳台。 外面的雪已经不见踪迹,仿佛从来没有来过。楼下那一片昨天还湿湿的草地今天已经全干了。 年龄大一些的初中生代替了以往的孩童,正在激烈的踢着足球。一个个激情彭拜的身影你追我赶着,面红耳赤的奋力争夺着。 多像成年人世界中无声的争抢,掠夺和厮杀。 只是明争暗斗中谁是刀、谁是肉、谁是粘板? 又是谁坐山观虎斗,想做那只螳螂捕蝉后的黄雀? 下面少年们的喊声越来越大,对一只球掌控权的争夺越来越激烈。 空来飞来飞去鸟儿的鸣叫也被消减不少。 一只黑色的小狗不知从哪里跑过来,跃跃欲试着想加入少年厮杀的阵营,左右摇摆的夹着尾巴东游西荡。 不知为何看到那只狗就想到了王敏杰,想到了赵小六对她得舍弃理由:意识形态不一样。 人的意识形态不在一个层面就会三观不一致,也就不可能在一起生活。多少婚姻的失败都因为三观不符。 自己呢? 茶几上电话响起,李建生局长的。他鼓励九菲参加两个月后的院长竞争,建议她和中层以下人员多联系,从他们中找出自己关系好的人,帮忙拉票。告诉这次竞争会有一项全体职工的投票环节。 挂了电话九菲笑了。 在这个城市,和自己可以聊天说话的也就是平时在单位一起工作的中层,但是在这为数不多的人员中,又有一些因为经济层面和自己只是见面点头的过客,生活上并无半点交往;还有几位来自农村的科长,虽然大学毕业在单位工作二十多年了,仍然没有融入这个城市,在他们眼里家庭富有的自己和他们就是格格不入…… 算来算去,可以和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人,除了李红英还真没有。李红英和其他人都不同,她真诚开朗,心地坦荡。一个人挣钱一大家子花,丝毫不掩饰自己经济上的窘迫,没有知识分子的那种尖酸刻薄和绕梁心机。 她钱不够的时候也会主动开口向九菲借:“九主任,先借我点。”坦荡清爽,没有尴尬怯色。 九菲就喜欢她不掖不藏的性格。 她曾和崔大勇一起让自己竞争二院院长,他们的目的是否一致? 医院本身就是一个社会,院长书记副院长是最上面的,科长和科室主任是中间的,最多的就是下面的基层员工。医院内中层和上层的意识十分接近,然而人数最多的基层意识才是医院最真实面目的反映。 他们又是否和自己心意相通,共同努力把二院当成自家并为之努力奋斗呢? 而自己是否又真的有能力当好二院的一把手,收拾好现在的就局面,带着大家走出去呢? 还有,从杨军的话中听出朱四龙似乎有意阻扰自己参与竞争院长,此时倒还激起了心中的斗志。 从小失去母亲,受父亲坚强忍耐性格的影响,九菲感觉自己和父亲一样属于那种愈战愈勇的人。 看来要真的准备准备竞选了。 不过,九菲又感觉自己还没想好。 嗯,还有两个月,不着急。 楼下的踢球少年已经回家,热闹的草坪又恢复了安静,成了鸟儿自由自在的天堂。 那条夹着尾巴的黑狗也可以傲视群草了,挺着耳朵昂头挺胸的走着。 做饭的阿姨来了,按照崔大勇上次留下的食谱,今晚做了竹笋排骨和烧豆腐。 正准备吃饭,听到赵小六在门外喊。 “什么好事?”看他一副开心的样子,九菲问。 “大护法雷厉风行,一下子就抓着了朱乐儿,她已经坦白自己让保洁来的时候偷你车钥匙,也坦白是朱四龙的律师为了寻找多的证据,提示她做的。有她表演这一场,估计朱四龙在里面很快就偃旗息鼓。”赵小六迫不及待的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九菲,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 “朱乐儿被带走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本身就是个没胆的怂货,听说上了警车就哭着说了,而且她还主动交代她爸爸朱四龙,最近几年感到和我哥魏之善摩擦之间太多常常在家生气。” 赵小六最后的话,让九菲想起有次和魏之善一起去陵园祭拜公婆路上,听到丈夫大骂朱四龙太过贪婪的事情。 突然,她对着赵小六莞尔一笑,举起酒杯。? 第八十七章 常勇死亡现疑 “你笑什么?”赵小六看着九菲问。 “有了朱乐儿这个证人,朱四龙的一切都会大白天下,也会把你往昔所做全部掀开,我想看你这只狡猾的狐狸怎么藏尾巴。”九菲心中赵小六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是呀,我也正发愁呢,朱四龙这么快就玩完,你腿好以后就会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日子又恢复到往昔,我还有什么理由这么三番五次的上门来找你?” “滑头……”嘴上虽然这么说,九菲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处境,生态疗养院要想重新发展暂时离不开赵小六这个人的帮助,但是这个人身上除了作为商人的头脑灵活,思维慎密外,他那种机警敏锐是干什么用的呢。 “还有,你们医院的那个周明博已经全部供认,这次出现在医院内的毒品就是他平时想通过巴结梁玉春,联络朱四龙的一种操作,这些年他自己购买了一部分含有大麻的粗烟并没有卖给他人,也没有自己吸食,一直就放在医院的办公室内的柜子里。这次就是为了借毒品之名搞臭你,让你自动放弃院长一职的竞争。那个黄小云和保安郭俊杰全部是受周明博指使去做的那些事情。”赵小六起身拿起桌子上的香蕉剥了一个吃着说。 九菲听完默不作声。 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况且是围绕权利。可怜黄小云了,她一直那么努力地生活。 “你说,我要是放弃院长一职的竞选会怎么样?”九菲试探着问。 “我举双手赞成。”赵小六不假思索的说。 “说出你的理由。” “第一,我们在二院分院投入一批资金,这对你竞争是一个有利的条件,但对你将来管理二院是一个大的障碍。到时候如果公司想尽快回笼资金,你站哪边?第二,家里有这么多的事情你可以随意发挥你管理的特长,没必要再为自己安装一个固定身份的铁套;第三,太累,也违背你当初一心当个好医生的愿望。” “李局长已经……” “我知道,”赵小六打断了九菲的话:“不仅是他,也有二院那些正直的中层干部,他们为了二院有一个更好的未来,极力劝说你去竞争。我不否认你如果当上了院长,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为二院服务,但是别忘了朱四龙和我哥之间的千丝万缕,一不留神就会让你受到攻击。与其到时候痛心难过,不如现在好好做好你的妇科,大不了再招聘几个有能力的助手,扩大二院妇科规模,即践行自己救死扶伤的愿望,又名副其实的当好自己的业务副院长,何乐不为!”赵小六说完这句话,看阿姨端着做好的新菜过来就说:“可以抽时间问问你的大护法,毕竟你们是好朋友吗,哎呀,阿姨手艺真好……” 阿姨工作暂时结束离开,两人闲聊中开饭。 饭后赵小六帮九菲把餐具收拾好放进厨房,准备走时,听到敲门声。 他看一眼九菲上前拉开门,一名陌生的女子站在门口问:“这是九副院长的家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女子看也不看站在一旁的赵小六,径直向里面走。 九菲刚好从里面房间出来,看到女子的第一眼,吃了一惊。 女人是常勇的前妻,那次在医院是她听从自己的劝说,把常勇在看守所内贩卖毒品的事情揭发出来给了杨军。 “快请坐!”九菲拄着拐杖,走到沙发处,对女人热情的招呼。 女人上前走两步,并没有坐下,而是转身看一眼身后的赵小六。 “哦,你们聊,我回家去了。”赵小六明智的关门离开。 听着他下楼时咚咚咚的脚步声,女人这才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份信递给九菲说:“这是常勇死前一天留给我的一封信,他不是自杀,他是被人毒杀死的。” 九菲愣了。 这可不是个小问题。 “上面写了吗?”九菲一边急切的问,一边打开常勇的书信。 九菲快速从头到尾的读了一遍,没发现任何暗示的语言,不算短的一封信中写满了对父母的遗憾,对妻子的愧疚,对孩子的惭愧。 “你看这里。”女人说完用手指指给九菲。 九菲顺着女人手指的移动读着:“有人要我死,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不管是那种方式,一定不要相信,因为我不会自杀。” 女人手指一丢,九菲发现刚才自己年的那些文字,是这封横行书写信的每行第二个字竖着念形成的语言。 “你不用怀疑,他以前经常这样。”女人看着九菲不信任的表情说。 “为什么把它交给我呢?”九菲问。 女人用手一指,这封信右边第三个字竖着念:“如果我真的死了,就把信交给九菲。” 九菲明白了,交给自己也就相当于交给了杨军。常勇之所以这么做一定他相信杨军。 难道说杀他的人是公安局里面的人? 这个念头的出现九菲自己心中一紧,很快明白过来,常勇生命最后阶段已经感到他身边的人想让他死。 为什么不写出来时谁呢? 看九菲已经思考,常勇前妻起身告辞。 女人走后,九菲看下时间,就拨打了杨军的电话。 正在通话中,挂断电话考虑要不要通知晚些时候再打的时候,听到张惠龙在敲门。 “怎么受伤了?”张慧龙看到九菲问。 九菲知道他前一阵子回老家了。 “以为您会在老家过完年呢!”毕竟离新年也就不到一个月了。 “离开时间太长了,回去反而不自在。前天回来去澡堂时听到一个消息,感觉着不那么简单,就想过来讲给你听一下。”张慧龙落座后说。 “什么事情?”九菲始终认为张慧龙是一个细心且正直的人,内心一直对他怀有敬意。 “两个人在澡堂泡澡时听一个人讲他把什么放进开茶叶杯里,我一听就想到自己的事情,心里就特别好奇。慢慢的靠近他们。水池的水汽很大,他们两人吃着花生米喝着酒,应该没有发现我。” …… “另一个人说他把茶叶端进去的时候常勇还和他聊天,一直没喝,第二天知道的时候已经死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九菲问,同时心中感到好巧。 “昨天下午,就在西郊康明浴池。”张慧龙说。 康明浴池是这个城市中等偏上的连锁消费场所,也是冬天人员最喜欢聚集的地方。 电话响起,是杨军打来的。 九菲看一眼张慧龙,笑着说:“你好!我没什么事情,就是想问你晚上怎么吃饭。” 接着对方的电话说你好,对方就会知道此时身边有人,这也是他们之间互通消息的一种传达。 “那好,我等会儿去找你。”杨军在电话小声的说。 九菲看一下时间,算一下杨军的路程,对张慧龙说:“叔叔的这个发现很好,我相信公安局也会对此调查的。” 张慧龙看九菲身边那么多书,就劝她安心养伤后离开了。 看着他日渐弯曲的身影,想到他年轻时每次开车接父亲上班时的自豪和洒脱,九菲禁不住开口叫着他:“叔叔,这些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带些回去。” 张慧龙转身拒绝时,九菲已经拄着拐杖站起来,走到那些同事们送来的礼盒前。 张慧龙知道这些年来九菲早已拿他当亲人,就转身掂着一些离开。 杨军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 九菲直接拿出常勇生前写好的那封信交给他,按照常勇妻子的方式引导他读完那些文字。 随后又把张慧龙说的那些话讲了出来。 “这是个很好的突破口。”杨军听完九菲转述张慧龙的话说。 “难道你们已经再查这件事情?” 杨军点点头说:“一直在查,看守所现在口风很紧,似乎铁板一块,看来常勇当所长时已经被人釜底抽薪。”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看不惯他利用职权贩卖毒品吗?” “这应该是一面,还有就是有人也从中惠利,但又怕常勇最后抗不住压力把他交代出来,毕竟他保外就医期间又杀了人。” “这人也在公安内部?常勇既然已经感到了有人杀他,为什么不写是谁?”九菲感觉自己声音都没力了,她开始为杨军担心,同时也为公安系统内部的腐败吃惊。 “他的信要经过检查后才能送出来。不过既然伤口已经流脓,那就离拔跟不远了。”杨军微笑着说。 “那你一定要小心。” “不用怕,还有,以后这些消息尽量不要让他们在传达给你,这上面有几位警察的电话,不管是谁有问题让他们直接拨打这上面的电话找警察说。”杨军从兜里掏出一张写有张睿徐斌陈静,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号码的卡片放在茶几上说。 九菲点点头收下了。 “这几天腿怎么样?”杨军发现九菲腿上的夹板已经去掉:“这样可以吗?” “应该可以了,明天准备去医院再拍张片子看看。” “好,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不会耽误你工作?” “接你去检查也是我工作,别忘了是我的疏忽才让你受伤。对了,经过公安局上报省厅,领导研究决定,二院毒品一案就算结案了,至于常勇这个被杀会另外立案不出意外这两天本地新闻上也会讲出来,毕竟春节临近,让广大市民安心放松的过年也是上面的职责。” 九菲点点头懂了。 公安局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和医院一个病人接着一个病人从道理上讲是一样的。 “我想问一个我自己举棋不定的事情。”九菲说。 “讲来听听!” “李局长一直动员我参加我们二院院长一职的竞争,你怎么看?”? 第八十八章 偶遇同事 “如果没有参与这场竞争,会有遗憾吗?”杨军看着九菲的眼睛,直直的问。 “不会,谢谢,我明白了。”九菲肯定的回答,似乎就在此刻,心头的揪扯缠绕一下子云消烟散。 看着杨军坚定地目光,九菲感觉自己内心最初的愿望又一次闪现:为更多的病人解除! 一个月过去了,受伤的腿已经能正常自由行走。九菲到单位上班第一天,助手就递上来一长串手术预约的名单。 根据骨科主任崔大勇的建议,九菲春节前每天只做一例手术,防止自己受伤的腿一下子承受太大压力不能彻底恢复。 快到春节了,医院像完全忘却了所有的经历,一种迎新的氛围开始在医院蔓延。 年终奖如额发放,对员工来说这本身就是一种欢喜。 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笑脸,九菲自感内心也轻松很多,经历了短暂的分别,再回到岗位上竟然是失而复得的心情,身体内部每天都充盈着丰盛的能量。 公司的赵初已经把公司放假的日程和年终奖的结算单子发到邮箱。 用人不疑,九菲打开邮件看后,写上同意两个字,就把邮件发了出去。 局长李健生又一次来动员自己参加春节后就要到来的院长竞选,九菲通过最近一段时间对自己的重新审视,当面推翻了自己当初的意愿,真诚的拒绝了李建生的鼓励。这让很多对她抱有希望的人都很失落。 “没办法,相比领导一个医院,我更希望尽自己的努力为病人做好手术。”年终大会上,九菲真诚的对大家说。 虽然年关未到,九菲感觉自己的工作生活已经彻底摆脱往日事件的影响,翻开暂新的一页。 对于生态疗养院,听从了赵小六的建议,面向社会公开招聘管理人员,几轮面试下来暂时还没有遇到理想中的人选。但是通过一系列参与,九菲对生态疗养院的经营心中已经有了成熟的理念,尊从女儿的意愿,参考国外一些俱乐部的经营模式,打造适合本地的生存模式。 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人们的内心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部分人已经隐隐的放弃个人外部的虚荣追求,转而向内追求自身人格的饱满和心灵的丰富。 单位工作之余九菲也会邀上好友一起到生态疗养院喝茶,聊天。谈学术发展动向和前沿发展,也谈各自的内心波折或者成长。 慢慢的,发现围绕自己以妇科为话题的聚会越来越多,最近两次不管自己参加不参加,都有人在固定的日子到生态疗养院自己那个聊天室内相聚;而围绕崔大勇的则是骨科为话题的小团体,他们把原本的骨科协会聚会也改在生态疗养院。 …… 直到有一天,有人从外地来,千方百计的找到九菲,让她介绍一下赵小六,想加入他在生态疗养院的商业聚会。 九菲明白自己最初的设想已经有了雏形。 春节刚过,春寒料峭中,全部装修整改后的生态疗养院重新开业了。大部分的房屋都被一些协会,团体聚合处和一些科技公司总部常年承租,前面的生态饭店又一次红火营业,郑云飞轻车熟路,很快就把饭店弄得欣欣向荣。 临近二月的周末,九菲在生态疗养院新任经理的带领下正在园中漫步,突然看到一个正打扫卫生的清洁工看见自己躲在垃圾桶一旁,好奇走近才发现是自己单位的药房主任章成宇。 “章主任!”九菲叫着了他,同时示意身边的同行者离开。 原来黄小云出事,章成宇就以疏于管理的名义被医院暂停工作了。当然这发生在九菲受伤后。 “具体何时复工没有人通知吗?”九菲看着白发苍苍,两个月不见已经苍老很多的章成宇问。 老实人背转身抹把眼泪说:“没人说。” 怎么可能没人通知呢? 这样的事情应该放在院班子会上讨论的,即便自己生病不能参加,医院的工作日志上也会有记录。 九菲清楚记得自己上班第一天在自己办公室翻看院办日志的时候,没有发现有关的记录。 看着佝偻脊背,站在自己面前的章成宇,九菲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好,几乎所有的毒品都是通过医院中药的配置来的,章成宇其实不能置身事外。那他是不是真的就无辜了呢? “章主任,关于那种粗烟在我们医院出现的事情,你了解有多少呢?”九菲示意章成宇一同坐在路边的木凳上。 “两年前我第一次发现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给院长朱四龙反映了,他说可能是单位某个人想趁机买一点便宜的中药搭了医院的购买顺风车,但是这样也是不合理的,他一定会处理,让我放心。后来又发现时,是梁玉春直接找我,说那都是小事不让我再管,有事她会负责的。” “那中成药或者西药有没有……”九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出了这样的话,或许下意识内心已经开始怀疑。 不等九菲话说完,章成宇面色苍白,着急的摆着双手说:“不可能的,九副院长不能这么想啊!” 九菲点点头,站起来说:“你明天到办公室找总经理,让她给你换份工作,这个不适合你。” 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章成宇轻轻地“谢谢九副院长。” 风不大,却把他声音吹的很远。 已经走远的总经理不知从哪里出来,又走在九菲身边。 “给他安排一份办公室的工作,他会做好!” “合适吗?”年轻的经理答应着:“公安局也有人在盯他。” “你怎么知道?” “我同学在公安局,我们有时候会一起邀玩儿,我认得出来盯他的那些人。” “每天都来嘛?” “也不是,隔几天总会来,还会查看我们的工作日记,每都能翻到章成宇出勤的记录。”经理认真的说。 九菲看一眼经理,不再说话。 独自走到无人的地方拨通杨军的电话,没想到他就在生态饭店和郑云飞谈话,九菲和他约定两人舞风弄影阁楼上见面。 早春二月,吹面不寒杨柳风。 树枝还没发芽,黑黢黢的枝干已经在随风而轻轻颤抖。枝丫间的鸟儿欢呼跳跃,叽叽喳喳,热闹的像聚会。 走上阁楼还能闻到刚打扫过的泥土味。 “看来赵慧颖离开后,这里也很少人来了。”九菲感叹着。 “几乎每天都有来这里观景的,只是他们不知道升起周边的玻璃墙。”杨军精神抖擞的走上来。 经过一个春节的调整,这位公安局常务副院长已经彻底摆脱往日的疲倦,看上去依然是英姿挺拔,坚定刚毅。 “坐下说!”九菲升起玻璃墙的同时从茶几上拿出纸巾,又查了一遍周边的凳子,对杨军说。 “让我猜猜看,我们说的是不是一回事。” “应该不会,我刚想到的。”九菲认真的说。 “说说看!”杨军鼓励一样,抓起茶几上的茶壶,为九菲倒了一杯。 “二院中药里面有人夹带私货已经是事实,有没有人在中成药里面掺放其他药物,故意拿给特定的人?” “从出库到药房,再到货架,再经药房工作人员拿到窗口,这期间经手人员太多,是最不容易操作的程序。你应该清楚他们不是一直上班,万一轮休时别人拿错了呢?”杨军分析。 “有没有可能性呢?” “万事俱备,守株待兔!”杨军说:“但这里面谁会诸葛神策,知道你去开那个药呢?” “其实想做也不难,我们的处方开出后的流程是这样的:病人拿着处方到药房划价后交给收费处,收费盖章后再到药房取药。” “你是怀疑魏总药中的阿米西林胶囊就是在你取药之前别人放进去的?这个人是谁?他有怎么知道魏总对青霉素过敏呢?”杨军看着九菲问。 “那你们为什么要派人跟踪二院前药房主任章成宇呢?”九菲问。 杨军一听笑了:“徐斌和你有一样的想法,结合前一段时间发生在你们药房的事情,就像看看章成宇既然被甩包袱甩出来了,有没有人过来和他联系。” “会有人这么傻?现在联系不等于自败其身。” “万一对他威胁呢,毕竟有警察不定时的现身他身边。” “明白了,”九菲点头问:“你想对我说的什么事情?” “不算好事,常勇死亡的调查真相已经可以确定是他杀。” “这么快!” “调查从他死后就开始了,现在是嫌疑人锁定了我们公安局的一位警察……” “怎么会这样?!” “是啊,没想到继续挖下去就挖到自家墙根了。所以……” “护短吗?” “绝不,听里面的意思从外围盘查收口。”杨军端杯喝口茶轻轻说。 “为什么不直接逮着问?” “单凭一个人的指证,证据链不完整,犯罪分子就很容易逃脱。” “你已经猜到是谁了?” “所以才压力大!” …… “赵老板呢?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他?”沉默后,杨军转变话题。 “去云南了,估计再有两天就会回来。你还有事问他?” “是,问问他花钱买的那个烂盆子放在福林堂这么长时间拿回没有。”杨军看着九菲紧紧的说。 “什么破盆子?”九菲不解了。 “赵老板,聪明人啊!”杨军喝口茶赞叹是的说。? 第八十九章 小六暗查 赵小六离春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到了云南。 这里没有北方冬天的寒气,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花红叶碧,春暖花开的芬芳流溢。 制药厂内,设备更新换代之后生产速度大步提高,环节上减少繁琐的人力投入,就连药剂配伍量也全部机器自动按量投入,大大避免了以前由于工人疲乏造成的配量不均。 年轻有为的科研团队精进专研,目前工厂内生产的每一种中成药都在经典原方的基础上,得到与时俱进的增减或微调,既保留了原方的经典,也更贴近了现代人服用的剂量。 短短几个月时间,一个濒临破产的企业就涅盘重生,行走制药厂内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 加上冬天北方天气寒冷干燥,进一步增加了工厂最近的作业量。而自己设在东南亚的出口渠道,也已经通过对方医药进口的审查,这无疑对这个企业都是一副兴奋剂。 经过再三考量,赵小六决定把自己手中的奢侈品经营转卖出去,把得到的资金打到第二人民医院的账户,一来可解他们的燃眉之急;二来可以扩大自己在制药厂内的股份。 就在一切就绪的时候,想到九菲对自己眼中只有钱的认识,就打通了她的电话。 “我把你们二院在制药厂的投资退出了,你看什么时候合适我打给你们医院?” “一批不小的资金,工厂那里刚刚新生,哪里承受得住那么大的抽血?”九菲担心的问。 “我把我在广州那边的奢侈品连锁店转手了,刚好用来补缺。” “看见兔子才撒鹰是找老板一贯的伎俩,看来制药厂在赵老板眼中这次真的起死回生了,我替那里的人们谢谢你,不过这次移花接木真的不错。”九菲笑着调侃。 “这个地方你真的应该多来住住,这里几乎没有冬天,四季常青草木繁盛,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到底哪块木可以把你这朵花移接过来呢?” “流氓!”九菲骂道。 “流氓就流氓,反正你是我嫂子。”赵小六无赖似的说:“对了,嫂子,在听吗?呵呵,还以为你一生气把电话放茶几上不管了呢。云南这边的警察已经查明,刚开始给柳碧娇出钱购买毒品的就是常勇,他之前来过,这里有几个毒品贩卖的认出了他的照片,但他们也说去年春节毒品紧缺时,柳碧娇也曾亲手给过他们现金。还有那个账户,最初以为是朱四龙的,取钱的人最后指认也是常勇的,看来他们离定罪的日期不远了。可惜,并没有从这些人身到找到和我哥被害的信息。” “总会找到的。”九菲淡淡的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 九菲想起前段时间在生态疗养院遇到章成宇的事情,不知道警察那里有没有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新的线索。 “暂时没有,”九菲不想说出章成宇的事情:“听说你在福林堂存放了一个破了的盆子?” “是的。”这次换成了赵小六不想解说了,两人敷衍两句后结束通话。 关于福林堂的事情,赵小六感觉杨军会很快查到的,清楚记得上次自己去福林堂逛游的时候,看见了身穿便衣的杨军。 自从通过万喜堂的马春晓对福林堂有了新的认识之后,赵小六就在那里种下一颗种子,如今这种子已经发芽会说话,只要一有消息就会立即通知赵小六。 在第二人民医院被权力之争利用毒品再次搅浑的时候,那位神秘的幕后老板亲自出现在福林堂。 赵小六接到那位修复烂盆的师傅电话时匆匆赶到,正值那位大老板从里面出来。 此人八十多岁的样子,一身休闲运动装,看上去老态从容,精神抖擞。清瘦脸上一副大墨镜遮住了他半张脸。头上白发尽落,全白的胡子寸长坚挺。 抬脚迈出门外时,一只皮包骨头的手拄着一根木色龙头拐杖,另一只手盘着一串短小的念珠。 刚走出福林堂大门,身边便有一位年轻人为他披上一件黑色貂皮大衣,翻出的黄棕色领子在冬日阳光下泛着漂亮的光影。 停在马路对面的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徐徐停在老人跟前,还是那位皮衣的年轻人为他拉开车门,尾随着一同坐进车内。 汽车在几条道路上拐了几个弯后,从中原大街一直向西,停在了西三环和中原大街交叉处的一家豫康园的洗浴中心,随后一行人走进洗浴中心大厅。 豫康园虽然是洗浴中心,但里面吃喝玩一条龙,是这个城市最高档洗浴中心。 为了防止被眼尖的人认出,赵小六从车后座拿出一件普通的黑色呢子大衣换上,然后拿出一个都市村庄那些隐藏的老板常用的长方形小皮包,拉开拉链取出一条粗粗的黄金项链戴在脖子上,拿出镶着黑色宝石和红色宝石的两枚大金戒指也套在手指上;最后弄乱自己的头发,点只香烟含在嘴里走下车。 这类暴发户在这个场合是很受欢迎的,手中不缺钱,文化程度不高,追求庸俗,花钱大手大脚。 果然,离大门还有两米远的地方,服务生就从里面开门迎接。 紧紧的跟在后面问:“老板要几层?” 这里面一共三层:一层最下面只有公共浴池泡洗桑拿按摩;二层在二楼,比一层多了吃喝和包间;三层在最上面,单间洗浴,除了一二层的服务还有一个卡拉ok厅,可唱可跳可玩还可赌。 除了正对大门一个铺着红色地毯的宽大楼梯,还有两边角落里的直达三楼的电梯。 赵小六站在楼梯口看一下,早已不见刚才那几个人的身影,自己一个人,去三楼包间显然不合时宜。 眉头一皱,从黑色大衣里面掏出一张百元钞票说:“谢谢,我找个人,需要我叫你。” 服务员懂事的接过钱快速离开。 借口找人,赵小六慢腾腾的从楼梯走到三楼,站在三楼梯口狠狠吸进几口烟后,把剩下的三分之一掐灭,径直对着一个半开包间门走去。 “对不起,走错!” 退出后立即友走进另一个没关严的门内:“对不起走错!” 连续两次走错,已经有名男服务生通过录像发现,从不远处向他走来。 赵小六快速拿出手机,装出拨打的样子,随后大步到门号777的房前。 “咚咚咚!”赵小六轻轻敲门。 门从里面轻轻拉开,那名熟悉的年轻人出现在眼前:“你,干吗?” “我找老李。老李……” “找错了!”赵小六话没说完,年轻人关闭了房门。 服务员已经到跟前:“请问您有约吗?” “有啊,老李呐!”说着赵小六拨通电话,大声说:“还没到啊?以为你早到了呢!那我先到外面等你啊!” 转身下楼时看到那名年轻人从包间出来,快速下楼。 赵小六紧紧跟在身后,发现这名男子快熟走到外面那辆奔驰车旁,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包,反身锁车走回。 仿佛一刹那,赵小六边打电话边向他撞去,就要撞到男人身体时,猛然发现雷大鹏从前面一辆黑色的大众汽车出来。 公安局局长孤身一人又着便装。赵小六好奇了。 最快的速度停止自己撞向年轻人的身体,转身又向洗浴中心走去。 身后的那名男子愣了一下,看到雷大鹏后,亲热的迎上去走在一起,两人点头后一前一后快速走进洗浴中心,直奔三楼电梯。 赵小六注意到刚才收了自己一百元小费的服务生,一直在看自己,也不好意思再一次进去,况且,已经也没有必要。 雷大鹏无疑是冲着老人来的,但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赵小六一边向外开车一边想。 对于这名市公安局局长雷大鹏,赵小六自感自己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曾是自己母亲的手下科员,用母亲的话说聪明能干,立场坚定,雷厉风行,也正是这些优点为他的仕途奠定了好的基础。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和妻子只有一个儿子,这儿子从小体弱多病。 体弱多病? 赵小六愣着了,把车靠边。 越想越有种不好的感觉。 但是,直念又一直在否定这种不好的感觉。 不会的,他一次次对自己说。 但,这一切他不打算给任何人说,包括九菲。 况且自己也只是怀疑而已,然而正是这种越来越深的怀疑,让自己害怕了。 离春节还有一个月,他以云南药厂有事为由,带着母亲跑到外地为过年打算。 “六子,给我倒杯水!”此刻,坐在沙发上的母亲在喊他。 赵小六答应着,端杯温度刚好的水走过去。 年迈的母亲身体健康,也是他最大的心愿。 “妈妈,公检法系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知法犯法?”赵小六问。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公检法系统的个别同志知法犯法,不仅仅是因为意志不坚定,也有很多时候因为对方的投其所好。” “你这话有点偏袒,难道就没有利用自己公检法的身份,故意反行其道取得利益?” “当然有!”年迈的老警察叹口气说:“他们也是人,逃不脱油盐酱醋的羁绊。你这是……” “我今天外出看了电影。” “哦!”老警察对儿子再一次老生常谈:“特别是你,整天到处跑,一定要守纪遵法呀!”? 赵小六夸张撩起衣服的对老人说:“妈妈您看,有您在我都不敢长胆。” 第九十章 小六偶遇 “滑头!”老警察笑着对自己的儿子说:“说,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赵小六向来知道,年迈母亲敏锐的警觉和直觉的预测不曾退化。真的后悔年少时太顽皮不听老人家的话,要不何至于到现在心中对自己的读书太少还留有遗憾。 “我在想公安局一直在查,为何表哥的事情到现在没有找到真凶?”赵小六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对母亲说出自己在家乡见到雷大鹏和福林堂老板见面的事情。 “难道不是你么?”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认真的态度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赵小六大吃一惊,诚惶诚恐的说:“妈妈呀,您可不敢这样看待您的儿子啊,我……” “当然知道我儿子即便为了钱,也贪图表嫂的才貌,却不会失去做人的底线去触碰法律的威严。” 赵小六知道母亲天天坐家不动,也能把自己的心思看得清晰透彻,但听到她这样说,还是有些害羞的说:“谈钱挣钱是我商人的本色,但是贪恋嫂子才貌……妈妈说的有点过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今她未嫁我未娶,有何不可?” “九菲作为女人也算可怜,但她骨子里的清高和骄傲和你相去甚远。当初既然能和赵家姑娘赵慧颖卿卿我我,为什么不和她结婚呢?” “妈妈呀……”赵小六真的胆怯了,他没想过自己这些事情母亲也知道的如此详细。 “算啦,不揭你短了。你刚才说你表哥的事情,应该是公安局还没有掌握完整的证据链,看来犯罪分子对他的深入不是一两年了,这里面恐怕绝非经济利益背后的争夺那么简单了。” 赵小六想起自己年轻时学业未就,表哥魏之善一直是母亲心中的骄傲。而表哥当初因为仰慕母亲的好爽豁达的性格,考大学时表示会报考警校。谁曾想最后竟然莫名其妙的在最后改了志愿。这是母亲心中的遗憾,直至今天,赵小六深谙母亲依然为表哥当初错误的选择充满遗憾。 可这并不影响她们姑侄的亲密关系,母亲退休后一直按照表哥所说的方式进行养老。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终究是她心中孤独的遗憾和悲痛。 “雷大鹏,雷局长……”赵小六决定试着问问。 “你今天要说的话和他有关?”老警察慧眼如炬。 赵小六看着母亲点点头,又为她杯里加了点热水。 “他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应该不会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当儿戏。况且这么多年他做的也算不错。”老警察神情忧郁的说。 “那妈妈担心什么呢?您不是说过他是您最好的徒弟吗?” “最好的徒弟不假,但他幼年家境贫寒,父母老实巴交常被村里人欺负。长大考上大学成了警察,看上去谨小慎微,其实是他内心对命运的不屈和抗争。那时候他还年轻,骨子里那种强烈的的正直和正义掩饰不着。” “所以您一直提携他。” “正值国家提出要选拔一批高素质的人才当领导,他是那批科级干部里唯一一个警官大学毕业生,能力又不差,提他完全符合环境的需要。” “这些年他的所为您还满意吗?” “无所谓满意,整个社会风气都在改变……他挺不容易的,抓捕中受伤不能再生育,仅有的一个儿子还因为感冒得了终身肾炎。” “他受过伤?”赵小六吃惊的问。 老警察点点头不再言语。 几天后,赵小六因为自己公司的事情,把母亲交给保姆后就从云南直接飞往了广州。 晚上,熟悉的代理公司的老板张东营要给自己介绍一位在广州发展的老乡。 生意场上除了资金就是人脉,但也知道一招不慎背后插刀的事情大多发生在老乡之间。 自己和张东营之间有商业来往,有他在自己去去也无妨。 走进茶楼,远远看到张东营举着手机对自己扬胳膊。正要答应的时候听到身边一位身穿白色西装的男子对着张东营喊道:“嗨!张总!” 赵小六转身看着这位男子心头一紧:男人竟然是雷大鹏的儿子雷金鸣。 绝不是个合作认识的好时机,赵小六转身大步走出茶楼。 没多久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 “赵总,怎么回事?”张东营气喘吁吁的问。 “刚才那人知道你介绍的是我吗?”赵小六问。 “没呢,认识?要不不敢打电话,直接追出来了。”张东营看透似的说。 “好!这个人我不能认识,你最好不要给他提我。还有我和他之间不能发生任何的合作。”赵小六盯着张东营低声说。 “他有什么问题吗?哥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他父亲可是……” “我们那个市的公安局局长。”赵小六打断了张东营的话。 “你是怕背后这个……”张东营用手比划着“收黑钱”的意思。 “不不不,主要是我母亲以前……是,所以我有些人不能合作,老太太她……”赵小六一只手比划着,尽量让对方明白自己不想认识那人的理由。 “明白了,赵总哥哥,弟弟知道你做事的规则,绝不冒犯,这次怪我考虑不周!”张东营对赵小六抱拳致歉后转身上楼。 雷金鸣的出现像一个印记深深地加重了赵小六对雷大鹏的怀疑。返回公司后,让助理尽快查明张东营最近两年所有代理或者经营的项目。 两个小时后,助理把一份附有明细的单子放在赵小六的办公桌上说:“据那边财务说,他们一部分就是代理我们公司进口的奢侈品,另一部分是韩国和日本的化妆品,除此外,最近半年他们老板张东营和一家典当行有来往,但投入不多,账户上也就两千多万。” “典当行?知道是哪一家吗?” “知道!”助理回答。 “走,去看看!”赵小六起身向外走去。 广州越秀区解放北路越秀公园附近的一条并不热闹的街上,远远看到一家装修古朴简雅,低调奢华的典当行,“鸿福林”三个出自名家之手的大字在绿色的树木间更显别致高雅。 司机远远停下车,赵小六就要下车时举手示意车内人都不要动。 此刻,老家福林堂见到的那位老者脚穿黑色布鞋,一身崖柏色绸缎衣衫从对面车里走出来。 依然是那串念珠,那根拐杖,那副黑色的墨镜,从头到脚掩饰不住精神自在、豁达悠闲。 身边还是那位年轻人紧紧的走在身边。 眼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认出自己。 赵小六吩咐司机继续向前走。 事情自己走到了这个地步,赵小六想到了杨军,想到他的坚毅勇敢,从内而外的忠诚正直,想到他牺牲的妻子,也想到九菲…… 不知道自己所知道的这些消息,对他会不会也是一种压力。 真的不忍心再让他面临更大的挑战。 半月后,赵小六独自到广州越秀区解放北路越秀公园附近的鸿福林买个一对翡翠镯子,打算送给母亲。 电话中,得知母亲很享受云南的气候,赵小六决定自己从广州直接飞回老家。 首先到二院给李建生汇报了那笔款的事宜,最后到纪委说明详情,纪委把资金账户完整的还给了赵小六。 然后通知善宏医疗器械公司的财务人员,带着装修公司垫资明细到二院,向李建生局长申请清算二院所欠公司债务。 李建生把九菲叫到办公室后,递给她一张财务报表笑着说:“生意人啊,到处都让我们意想不到的神笔。” “如果我们单位资金紧张,不如按原来的计划慢慢的偿还。”九菲没想到赵小六这么麻利,但这也是自己的打算,毕竟自己不好这样说出来。 “开班子会专门讨论,慢慢还也会有一笔很大的利息。要是一下能还完,对你也是好事。”李建生笑着说:“钱的事情不能靠感情挂钩,再说那些说三道四的人已经让你受委屈了。” 九菲笑笑不语。 气温彻底摆脱寒冷,春天再次来临。 下班后九菲没有直接回家,准备一个人到郊外转转。春节后的一个月时间几乎每天做手术,真的需要到外面放松一下了。 突然想到明天是周末,九菲决定约好友李红英去距离本市一百多里的嵩山去玩上一天。 没想到李红英接到电话后闷气沉沉。 “发生了什么?”九菲问。 “我们那里要搬迁,家中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再买一套房子,下周已经是最后日期了,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 想起婆婆留下那套房子和李红英家隔着一条马路,一直空着,九菲对李红英说:“我婆婆那套房子一直空着,如果可以,你们搬进去?” “合适吗?”李红英迟疑着,她知道魏之善活着的时候是拒绝自家房子出租的。 “我明天先去看看,回头答复你。”九菲想起自己丈夫魏之善去世后,自己还没去过那个地方,一直都是赵小六帮忙找人打扫。 “也行,明天我把一些东西归到那间储藏室里面,让他们住住也好。”赵小六听到九菲的讲述答应着,相约明天上午九点两人老屋见面。? 第九十一章 小六担心 老屋不老。 九菲和魏之善结婚前几年,公公单位分的福利房。 一百多平,南北坐向,采光通风俱佳的三层,多年过去,因为学校家属院老师多的缘故,这里的环境依然是柔和温馨。 楼栋间的墙壁像是又一次粉刷,洁白如新。 阳光正好,穿过楼下的树梢射进屋来,客厅一片光明。原色的松木地板早已发红成了棕色,踩上去依然踏实舒服。 保洁经常打扫,屋内干净整洁。 赵小六拿着房屋钥匙在公婆的房间来回转悠着,嘴里叨叨:“真的不舍得让外人住进来,怕舅舅最后的……也被……一走进来就感到往日的温馨,这里也有我很多的回忆,那时候妈妈一骂我就往这里跑。” “要是不舍……就不让她们住了。”九菲看得出赵小六最这里的感情,慢慢的说。 不知为何,走进自己结婚后也曾住了多年的房子,九菲没有像赵小六那样感触又多情。 “要不我们把东西归到这间房内,给他们剩下两室一厅。”赵小六站在自己舅舅房间门口大声说道。 “也行,反正儿子也不跟他们住了。那我把这屋的一些书籍就搬到那屋!”九菲说着动手整理丈夫以前留下的一些书籍。 除了一些医学类的,就是一些世界着名小说,唐诗宋词之类的休闲书籍。 “我哥就是读这些书籍才变得那么感性……” “你觉得一个人的性格会随着读过的几本书改变吗?” “怎么不会?他以前……” 九菲正在翻动的手停着了,赵小六后面的话她没听清,她听到自己的心跳。 那本寻而不得的日历在翻掉一本《宋词名家解析》后,赫然入目。 朱红色的硬皮,上面烫金字体印着一株梅花,和那天在生态疗养院见到的,从朱四龙大衣兜里掏出的那本一模一样。 一念间,九菲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把日历压在书下搬了出去,然后另一个房间内趁赵小六不注意把日历放进自己的包里。 不到二百本书籍两人很快整理完毕。 锁好那个赵小六不想外人染指的房间,二人走出这个处处洋溢着浓郁生活气息的小区。 “天这么好,今天不忙我带你去玩!”赵小六坐进车里从窗口伸出头,对九菲喊道。 “原本是可以的,但想到一些事情需要急着处理,要不改天?” “改天你就有时间啦?不就是害怕大护法吃我醋吗!” “胡说八道!建议你去生态疗养院转转,住两天,感受一下新的经营模式。对了,他们这两天刚好清理荷塘,你要是实在力气没地出,可以到那里下塘挖泥,我上周在那看到很多人都在参与。他们现在已经把几个荷塘改为义务劳动处了,周末会有很多全家一起参加的。” “哦?!”赵小六被打动了:“看来新招的这位经理不错,我要的酒和咖啡店有了吗?” “酒原先的重新装修一下,咖啡店改为自己动手的了,可以亲自选豆子,磨粉,到装入咖啡机变成咖啡,不设服务员,凭票进入后全程随意。” “嫂子,我们一起去,妈妈不在家,就剩你一个亲人了。”赵小六装出可怜相卖惨。 九菲轻轻拍一下自己包里的日历,心想反正也不急于这一天,就点头同意了。 赵小六一看九菲点头,立马锁好自己的车上了九菲的车。 “你车不开走吗?”九菲问。 “不开了,万一在那喝酒就打车回家。” 突然觉得赵小六不像以前那么讨厌,油腔滑调中透着一些调侃,九菲认真的说:“王敏杰已经结婚,我给你介绍个医生?” “你是不是改变主意想自己结婚了?”赵小六敏感的问。 “是不是我要为你哥守孝满三年才能结婚?”九菲故意的说。 “结婚真的很无聊。” “你总得有个自己的孩子!” “我妈和你说什么啦?” “这样的问题还用说嘛?” 赵小六沉默了。 九菲看他不说话,就点放了随车的班得瑞的轻音乐。 随着轻轻地乐声响起,二人似乎就一下子沉浸其中,几乎一路无语。 车窗外阳光明媚。 郊外的空地上孩子们正拉着长长的风筝线在尖草懵懂的土地上飞奔。年轻的父母热情洋溢的为孩子举着风筝,或者试着放飞。 看着一张张笑脸,九菲仿佛自己身在其间。 想到自己童年时,父亲也曾用报纸给自己扎了一个小小的风筝,陪自己在春天一次次放飞。 那时自己刚从农村老家回到城里,刚开始还不习惯喊叫着奔跑,是父亲爽朗的笑声一次次感染了她,唤醒她内心沉睡的歌唱,也是那个时候,她变得开朗,坚强! 可以正面直怼别人对她没有妈妈的嘲笑和讥讽…… 已经到了生态饭店处,临近中午自然要先吃饭。 饭店内一如往昔的繁华与兴隆,郑云飞忙的不亦乐乎。 看到两位老板大驾光临更是诚惶诚恐的跑过来俯首帖耳。 “我们清爽一点的,不能浪费,你看着弄就可以。”九菲吩咐着。 “好的好的。”郑云飞答应着,眼睛却在嘀咕咕的转。 九菲这才发现因为周末人多,饭店根本没有空位置。 “这样,我们去后面竹园等。”赵小六环顾着挤挤满满的人说。 二人从饭店后门径穿竹林小道。步入生态疗养院的一个到处都种植着竹子的院子。 虽然已经开始返青,但还有大片的黄叶横挂竹竿,风一吹就传出“哗哗”的声响,置身其中纹丝不动就领略到“入竹万竿斜”的精致和曼妙。 竹园的服务员不认得两位,九菲笑着让她为自己开了一套房子,没想到却被拒绝。 郑云飞刚好送菜过来,看到此情立即责怪服务员,并说出二者的身份。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只因隔壁房里今天来了贵宾,经理再三交代这里尽量不在安排其他人。”服务员难为情的解释着。 赵小六上前低声说:“没关系,我们吃吃饭休息一下就走,不会大声说话打扰到他们。” 示意服务员离开,几人快速走进房间。 郑云龙一边向外摆菜一边说:“听说是市公安局局长和某个领导在此玩,昨天就住下了。” “你怎么知道?”赵小六问。 “他们的司机在前面吃饭说的,小道消息,这次是公安局局长要升任市政法委书记了。” 赵小六心头一惊。 虽然他掩饰很快,九菲还是发现了端倪。 郑云飞一走,九菲看着赵小六说:“说!” 本来不想说,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快吃,我们马上离开!”赵小六低声说。 二人吃完饭后休息片刻,悄悄离开。 “你能帮我约一下大护法吗?”刚上车,赵小六急切的问。 “我们回去休息一下,下午我约他,行?”九菲说着,其实担心这个时候杨军不一定像他们一样吃过饭。 看赵小六低头不语,九菲知道他真有急事,就说:“回去路上我把你送公安局,估计他不会一个人待在家里过周末。” “不行,得把他一个人悄悄约出来。” 看一眼赵小六沉默的脸,九菲点点头。 九菲拿出手机约杨军下午独自一人到家中聊天,同时说出赵小六已经迫不及待。 “赵老板回来啦?”杨军高昂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是的,烦劳杨副局长挂念了。”赵小六从一旁伸头对电话讲。 “一会见。”杨军说完挂了电话。 “你们什么时间关系这么好?”九菲不解的看着赵小六。 “现在。”赵小六肚疼一样,不开心的回答着。 到家以后,赵小六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再倒一杯,又是一饮而尽。 “出了什么事情?” “我具体还不知道呢。”赵小六嘟嘟着,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九菲看一眼反常的赵小六,放下自己的包,走到水池洗手后,夺过酒瓶子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说:“你饭后洗手了吗?” 像突然发现九菲有轻微洁癖一样,赵小六冲到水池边。 九菲晃动着酒杯,看着赵小六的背影轻声的说:“装模作样!” 杨军很快到了。 赵小六看一眼九菲,把她推向卧室:“嫂子,你先去休息一下。” 九菲正想趁机先看看那本日历,点头答应了。 看着九菲进入卧室,赵小六靠近杨军,先把自己春节前在豫康园洗浴中心见到的事情不动声色的说了一遍,然后又把自己在广州见到雷金鸣的事情娓娓道来,最后说出自己对云南警方给出的完美答案怀疑。 “在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一切都推向了死人。”赵小六两手一摊,感慨的说。 “你现在所有的担心都是你自己的推测,但我们需要完整的证据链,没有……” “没有完整的证据链不能抓人,可是今天上午我已经听说他要升任是政法委书记了。”赵小六满脸沮丧。 杨军看着赵小六真诚的说:“感谢您对我的信任,越是这个时候,我们更需要耐心,争取不去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不瞒您说,有些东西我们公安局已经在排查,只是没想到雷金鸣竟然在广州做生意,这一点确实被我们疏忽了。他原来就是一小学教师,前几年因为身体不好辞职了,大家都以为他就是到处逛逛养生旅游……” “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排查呢?”赵小六问。 “也不是秘密了,因为朱四龙的律师,他总能找到拖延案情进展的理由,我们怀疑有人暗中透露消息;还有就是常勇的死亡,现在已经证明是他杀,所谓的毒要事先藏在床腿处完全是胡编乱造。一名狱警已经主动交代,不过他暂时被派往外地了。” “为了保护他?” “是的,这是他提出的唯一条件,他承认值班室被故意离开三分钟。有人就在那三分钟内遮挡了摄像头,把毒药放进常勇的弄茶叶水杯里。” “那你自己更要注意安全了!”赵小六看着杨军真诚的说。 “放心,所有的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杨军自信的回答完问:“现在可以让里面的人出来了吗?我还有事情要问她。” 第九十二章 小儿突现 回到卧室的九菲,第一时间从包里取出那本红色的日历翻看,看了两次也没发现什么很明显的痕迹。 很少的日期上会写有:去看姑妈,乌龟换水之类的提示性句子,九菲知道这些话一般都是丈夫魏之善,怕平时事情多忘记提前写上的提醒记录。 唯有翻到一页看到一句“和母子会”四个字,让九菲开始疑惑。这页日期是去年六月十七日,刚好是去年农历的端午节。 九菲清楚记得去年端午节前一天丈夫魏之善曾给自己说,他要趁端午节陪一个商业合伙人到南方一个城市商谈业务。 如果真的外出商谈业务,又何来“和母子会”,母子会是谁?她们又在什么地方呢? 一下子想起宋雨的那本日记。 她去年端午节也回了老家山区,上面也有记载的,记得好像和公司的人一起?说是去他们老家爬爬山,摘摘山里的野果子。 回忆自己最初读的时候并不太在意这些细节,现在想来里面竟然如此玄机。 九菲从窗前的桌子上翻出宋雨的日记本,找到去年六月十七日那天,竟然是空缺。 不过第二天的纸页上面画了三个小心心。 再往后翻大部分都是一些工作已记录,但其间至少五六处记着婴儿奶粉的牌子。 她哥哥已经结婚,如果有了孩子当姑姑的买点好奶粉也不算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现在看到奶粉的牌子,九菲内心突然有种被针扎的感觉。 快速前后翻动,这才发现几种英文拼写的奶粉名字全部是澳洲进口品牌,每一罐都是三百多元的价格,一月一千多,这决不是一个山区贫困孩子能服用得起的。 像一阵风吹进大脑,九菲脑海出现去年三月份,宋雨回老家后生病请假一个多月的事情。 那时候的自己已经感到她和丈夫魏之善在一起,对他们都有了很多疏离。 难道自己那个时候的怀疑根本不是假的?! 宋雨后来为什么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要和常勇那个人渣结婚呢? 静下心来把事情从头到尾又想一遍,九菲觉得今天唯一能给自己真实答案的只有一个人,梁玉春。 梁玉春还在看守所关着,刚开始为了保护弟弟常勇把一切罪名都自己扛,后来常勇死了,听说她慢慢承认自己只是受人之托。 门外响起敲门声,得到应允,赵小六推门进入。 “没睡吗?”赵小六看着九菲手中宋雨的日记和那本摊开的日历问。 九菲合上日历和日记本一言不发的走出卧室问:“你们谈完了?” “也没什么,只是不想让你知道太多担心,千万不要把我想歪了。”赵小六看着九菲毫无喜色的脸,解释一样说。 “真的很感谢赵老板提供给我们的材料,这些东西可以帮我们省掉很多的时间来求证了。”杨军看见九菲从卧室走出来说:“另外,昨天夜里警察在提审梁玉春时,她提出有些话想当面对你说,所以你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去见见她。” “真是想谁谁来,我正想向你申请去看守所见见她呢。”九菲不屑一顾的说。 “为什么现在突然要去见那个女人?”赵小六也有点不以为然。 当然知道赵小六对梁玉春看不上眼,九菲感觉自己也和梁玉春不是一路人,但是刚才看了日历之后,感觉有些东西需要进一步了解才好。 九菲把手中的红色的日历本递给杨军说:“我大概翻了一下,上面没什么特殊的标记,你看看两本结合起来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 然后,九菲转头对赵小六扬扬宋雨的日记本说:“我找梁玉春就想问问宋雨的事情。” “提起这个宋雨,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杨军突然满脸严肃的看着九菲。 “你说!”九菲镇定的问答,隐隐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 “宋雨去年二月份在老家生了一个孩子,一直寄养在她堂姐家。警察上次去她家调查她父母亲吸食大麻的时候。有人悄悄说起,警察听到了。当时因为时间关系他们警察也没在意,后来宋雨在二院失去生命之后,她堂姐不愿意再抚养孩子,并准备卖掉孩子,遭到邻居举报被当地公安机关当场抓获……” 杨军话还没说,九菲感到阵阵凉意,她闭着眼睛把身体重重的靠在沙发背上。 “你没事?”杨军见状,连忙问。 “请继续说!”九菲睁开眼,看着杨军。 “那里的警察对她堂姐审查的时得知,宋雨一直对家里人说她自己已经在省城结婚。老公是一位财力雄厚的生意人,常年不在家,对她很照顾。听说她父母后来还向对方要了二十万的彩礼。男人到过她们家,给了二十万彩礼还帮他们家盖了一幢两层的小楼。全村人没有不知道宋雨结婚的事情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那女人生前看着那么山清水秀,纯净无污染的,谁曾想到会埋这么大一个雷,在死后引爆。”赵小六忍不着打断杨军说:“嫂子,你对她是最熟悉的人了,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九菲一言不发,却感到自己连呼吸也变得笨拙。 “那孩子被警察解救下来后送到她父母那里,发现两位参加老人根本不具备抚养孩子的能力,而她的哥哥嫂嫂刚生了自己的孩子,又不愿意抚养。警察正在想法寻找宋雨其他有能力养育孩子的人……” “不用找了,把孩子带回来!”九菲坐直身体,果断又镇定的打断杨军的话。 “要不我们办个领养手续?”看着身边的两位,赵小六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需要!因为孩子的父亲就是魏之善!我们去接他名正言顺。” “怎么可能?!”赵小六一脸诧异的说着,眼光不停地扫视着九菲和杨军,却发现他们神情一样的严肃,于是不安的笑着说:“这怎么着也不太可能?不是宋雨和常勇两个人领了结婚证吗?” “这就是我要去问梁玉春的事情。”九菲看着身边的两位男人说。 “关于这件事情,宋雨堂姐交给警察这个,言之昭昭的指认上面的男人就是孩子的父亲。”杨军说着从兜里面掏出一张照片伸到九菲面前。 九菲闭上了着眼睛。 赵小六伸手接过,照片上是魏之善抱着满月的孩子喜笑颜开。 “这怎么可能?我哥哥……做事情……”赵小六结结巴巴的说着,眼神无奈的看着九菲:“难为嫂子气量高雅,这个时候还能站出来接纳孩子。不过请放心,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如杨副局长所说是我哥留下来的,我愿意直接以亲属的身份领养他,独自承担养育他的问题。” “孩子现在哪了呢?”九菲突然问。 “当地派出所,几位女警察轮流养着。”杨军低声回答。 “应该会走了?男孩子走路早。”九菲筋疲力尽,脸上却露出让人触摸不定的笑意:“怎么样赵老板,愿意陪我跑一趟把孩子接回来吗?” “当然啦!”赵小六爽快的答应着。 “如果你们真的愿意,我回去以后立即派出一位警察和你们同行。”杨军看着二位说。 “那看守所梁玉春那里,急吗?”九菲看着杨军问。 虽然故作淡定,杨军还是读出九菲眼中的无奈悲伤和失落。 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孩子是无辜的,但也是丈夫魏之善生前对他被判的有力证明。没想到除了和赵慧颖那个儿子,现在又出来一个。 估计梁玉春那里的也和此事有关,不管宋雨和常用结婚是真是假,现在看来当初都有不得不的屈服的原因。 魏之善一死,她大可拿孩子要挟九菲分得一部分钱财,为何还要委身常勇那个披着人皮的狼呢? 九菲现在已经悲伤失意,这个时候在去看守所,难免继续受刺激,不如缓缓再说。 想到此,杨军安慰的说:“估计去了这就是这档子破事,不去也罢 。” 九菲当然知道杨军怕自己难堪,其实自己内心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年自己和丈夫魏之善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所以如今出现什么情况对不会感到稀奇,但是毕竟法律关系之内的两个人,所以不可言说的伤害不言而喻。 “嫂子,对不起!”赵小六在一旁于事无补的苍白着。 “你道歉算什么?”九菲突然感到自己的情绪影响了身边的两个男人,莞尔一笑对赵小六打趣着说。 “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去看守所,毕竟梁玉春现在成了突破朱四龙是否参与贩毒的关键人物。”杨军看一眼九菲和赵小六。 九菲点头同意了。 还是那个戒备森严的会客室。 多日不见梁玉春完全失去昔日的圆润和光滑,头发也变的黑白参半。 感受松弛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嵌在深深地眼窝内,转动的时候九菲一下子想到鲁迅笔下的祥林嫂。 宽大的监狱服装完全遮住了她的身材。 九菲看到梁玉春坐下时嘴角微微抖动,无彩干枯的眼睛的闭了闭没有眼泪掉下来。 慢慢坐在对面,九菲近距离发现梁玉春的眼光像夕阳的余光,充满着贪恋和向往。 “听说你要求见我?”实在不知道用那句话打破两人的僵局,九菲轻轻地问。 第九十三章 密派杨军 “谢谢你能来,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人,不像我这样到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看守所内不太明亮的探望室内,妆容精致的九菲看着对面的梁玉春苦笑的对着自己淡涩的说着。 从强颜的笑容里,九菲可以明显的看出进看守所里面的这些日子,梁玉春仿佛思考了很多,完全摈弃了先前的那份肤浅和不可一世的趾高气扬。 “我和我弟弟都是从一开始就被人算计了,某些人一开始就像一个张着口的袋子,一步步把我们姐弟都捂在了里面。但是杀害魏总的人真的不是我们姐弟二人。” “那宋雨是怎么回事?”九菲盯着梁玉春的眼睛问。 “是,我承认宋雨我有意让她去接近魏总,破坏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的,”说到这里,梁玉春低头看一下自己受伤的手铐几秒钟,又鼓起勇气一样抬头说:“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巴结赵慧颖,可笑的是我做这件事情赵慧颖她并不领情。” “宋雨和你弟弟常勇之间的关系你怎么解释?”九菲冷冰冰的问。 梁玉春叹口气说:“我承认是常勇贪图宋雨年轻貌美,也不否认他想利用宋雨接近魏总的机会打探魏总的消息。我劝过他多次,宋雨对魏总是真感情,让他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果然不出所料。” “我怎么觉得宋雨和常勇之间就不是真情实意呢?”九菲决定进一步试探。 梁玉春笑了,苍白的脸上流露出因为消瘦而起的皱纹,有点忆景伤情的说:“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可以不在乎名分,还愿意为他偷偷生一个孩子,你觉得他们之间不是真感情?!她后来靠近常勇只不过是利用常勇的身份想为魏总报仇罢了。” “报仇?你是说宋雨知道是谁杀了魏总?”九菲急切的追问。 “没有证据的话,谁敢乱说。从进来到现在,我就学会了不管做事情还是说话都要小心,不然就会被人拿走当证据。可我以前真的什么都不懂……” “今天就想告诉我你们不是凶手,是吗?”九菲看到杨军走进探望室,就知道时间不多了。 “谢谢你救我母亲。”梁玉春急促的说道。 想起杨军说梁玉春现在是证实朱四龙贩卖毒品的关键人物,九菲轻声的对她说:“救治病人是我的职业,不需要挂在心上。倒是你,想过自己的孩子吗?我听说他今年就该考大学了。既然知道所有事情中你并不是主谋,为什么还要替别人挡刀?” 梁玉春低了头,泪水开始线一样的往下掉:“谢谢你还相信我,可我……” “后悔当初为别人揽下的太多了?”九菲责怪和惋惜的口气。 一名警察出现在梁玉春身后,她突然把身子前倾低声说道:“所有的东西都有记录,在我办公室的衣柜下面的一个优盘里。” “有其他人知道吗?”杨军突然发问。 “应该没有,我一般都是收货记录保存后直接从电脑上取下的。”梁玉春说。 “是你办公桌上那台台式电脑吗?”杨军问。 “是的。” 杨军挥挥手,里面的警察逮着梁玉春走出会客室。 “要去医院看看吗?”九菲转身看着杨军问。 “梁玉春被带走的时候,张睿他们已经对她的电脑进行了检索,上面很多东西都不复存在,警察当时就怀疑有人把她电脑主机换了,先去看看优盘在不在再说。”杨军说着和九菲一起步出看守所接待室。 早上还晴朗的天空开始变阴了。 太阳躲在云层中,带着寒气的风呼呼的吹过耳边。 早春二月,时间上已进入春天,但稍微风吹就显得阴冷。道路两旁还没发芽的树干光秃秃的抖动着,更显春寒。 杨军看一眼副驾驶上的九菲,突然伸手抓着她的一只手,看她没有任何反应,知道她还未从魏之善和宋雨孩子一事中抽离出来,轻声对她说:“带你去你个地方!” 说完松开九菲的手,拿出手机,吩咐黄璐带人到二院以前梁玉春的办公室,找到那个衣柜下面是否藏匿着一个优盘。 之后,看一眼九菲,沉默不语的发动汽车准备向郊外驶去。 原本就打算趁周末外出的,可此时没有一点心情。 多年养成的习惯,九菲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像喝点酒。 “我不想去什么地方,陪我回家喝杯酒!” “可以呀!”杨军答应着,调转车头。 汽车刚到九菲小区门口,杨军接到省公安厅杜厅长急切镇定的电话:“马上到厅里来!” 挂断电话,杨军看一眼身边的九菲,满脸歉意的说:“我,这……” 九菲深知杨军向来工作第一位,就拿起自己的包一边下车一边说:“去!工作重要!” 来不及说再见,杨军驾车向省公安厅急驶而去。 厅长杜卫红的办公室在五层,杨军等来电梯,发现打扫卫生的保洁拉着满满一大桶东西走过来,遂转身走向了楼梯。 三步两步的登着台阶,到达五楼时已经气喘吁吁。 打算平复一下呼吸再上前敲门时,厅长办公室的门突然拉开,杜卫红厅长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等他进入。 杨军大步进入,门在身后轻轻关闭。 办公室里已经有现任市政法委书记赵国红和副厅长常煜两位领导在抽烟谈话。 两位看到杨军进来,一同抬起目光,对他点点头。 茶几上几个杯子里面只有半杯水,两盒烟业已抽去大半,屋内雾气蒙蒙烟味十足。 看来不是一场轻松地谈话。 “谁先说?”杨军入座后,厅长杜卫红看一眼另外两人。 “我说!”副厅长常煜说:“杨军副局长,经过我们研究决定,希望你把因毒品案件牵扯进去的朱四龙院长先放出来。” “放出来?怎么放?”杨军不解的问。 “他不是有律师一直在争取吗,就答应他律师的请求,让他保外就医,你看行吗?”副厅长常煜看着杨军的眼睛问。 杨军看一眼身边的厅长杜卫红和市政法委书记赵国红说:“既然领导有安排,我们公安局照办就是。” “好!但是你要装出顶不住压力,流露出抱怨的情绪,弄个天再放他出来。”常煜继续叮嘱。 “好。”杨军点头。 “我听说你是你们局长雷大鹏的徒弟?”一旁的赵国红问。 “我入职那年,雷局长还是副局长,主抓刑侦,给我们进了很多课,我们那一批人一直尊他为师傅。”杨军喝口厅长地给自己的热水解释着。 “我们已经认真的讨论到你当前工作的难度,但是现在是一个关键敏感期,所以希望你能顶着压力,做好正常工作的同时,密切注意雷大鹏的举动,并及时向我们汇报。”厅长杜卫红严肃的交代着:“而且这件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杨军想起赵小六的话,看看自己面前三位领导说:“已经有确切消息,雷局长的儿子雷金鸣在广州做生意,而且雷局长父子和本地一家叫福林堂的当铺老板有来往。” “这些消息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副厅长常煜问时看一眼厅长杜卫红。 “一位经常在广州做生意的赵老板,听说他母亲是我们省公安厅退休的……” “赵小六!”厅长杜卫红打断杨军的话,一只手拍在茶几上看一眼身边的三个人说:“前些年退休的魏厅长的儿子”。 “对,就是他!”杨军肯定的回答。 杜卫红看一眼杨军,突然脸上充满笑意的说:“想不到杨副局长竟然和一向不如人眼的赵小六熟悉。” “对了,雷大鹏局长一直对这位赵老板评价及高。”杨军补充着,同时眼光扫过三位领导。 “他说的是实话,赵小六确实不像他外表那样流里流气又华而不实,和他母亲一样对我们的公安系统充满了尊重,不过,刚才交代你的工作对他也要保密。” 杨军再一次点头。 喝完副厅长递过来的一杯热茶,又点上政法书记赵国红递上的烟,杨军离开了三位领导。 看来一切和自己担忧的一样。 除了公安厅大门,杨军想起局长雷大鹏,轻轻叹口气。 对局长雷大鹏的怀疑,杨军自感是从那次黄河湿地围堵毒品交易开始的。 那次是郑云飞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通知自己,自己行动前只通知了局长雷大鹏一个人。 后来知道那次的毒品交易量并不太大,按照以往的经验犯罪分子并不多,但那次常勇因为继续拿钱亲自参加了。不曾想在那次抓捕竟然遇到数倍于警察的持枪犯罪者,导致抓捕两名警察受伤,而自己的妻子当场牺牲。 事后,整个公安厅震惊,雷大鹏作为市公安局局长竟然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以后抓捕要注意安全。 第二次怀疑就是朱四龙第一次被纪委带走,杨军能感受到雷大鹏的心情沉重,在听说赵小六暗中运筹帮朱四龙退回贪污款项,朱四龙又被纪委释放时,雷大鹏眉眼中都是可以看得到的轻松。 最可疑的这就是这次,朱四龙的律师竟然针对他们公安局调查的漏洞提出质疑,要求释放朱四龙,弄得的办案警察在这件事情上非常被动。 作为局长的雷大鹏,本应该拿出法律的威严敦使案情速断速决,没想到竟然在班子会上提出要参考律师的意见,彰显公民合法权益得到保障…… 真的好想喝杯酒,释放一下心中的压抑。 杨军想起九菲要喝酒的邀请,自己摇着头无可奈何的笑了。 天空竟然不知何时飘起细细的小雨,洒在车前玻璃上。? 第九十四章 倒春寒雪 洒在车前玻璃上的细雨不知何时开始变成了白色的小粒粒,一场倒春寒正式拉开序幕。 周末的市公安局静悄悄的。 杨军停好车拉紧衣领准备往下走时,一双黑色的皮鞋,蓝色的牛仔裤出现在眼前。 抬头看是局长雷大鹏一身便装,撑着伞来到车前。 “不是跟你说了吗?周末一定好好休息,怎么又来了?!”雷大鹏言辞恳切的说着,语气中半是责备半是疼爱,不等杨军回答,又往后一指说:“老姚刚好也在,怎么样一起去天府之国吃个火锅?” 局长邀请哪有不去之理,况且还有另外一位副局长姚文斌同在。 “哈哈,还是杨副局长有口福啊,雷局长可不是轻易的请客呀,这么容易就让杨副局长碰到了?”不远处的姚文斌笑着走上来。 姚文斌五十八岁,和雷大鹏一样大,一米七六的微胖身材,要不是他头上的满头茂密的头发,很多人从背影都会把他认作雷大鹏。 和雷大鹏部队转业不同的是,姚文斌是警察学校毕业。自从毕业分配到市公安局,除了外出学习的机会这些年几乎没离开过市公安局,从一般的小科员到今天的副局长,用他的话说,他见证了市公安局三十多年的风雨历程,见证了市公安局从一套两层楼的小平房,二百多名在编人员,发展到了如今的几幢大楼,一千多名正式在编警察,各种职能部门齐全的雄壮队伍。 老姚主抓缉毒和慈善,这一段和杨军他们很多工作都有重叠。 有点明白雷局长请客吃饭的意思了。 不过饭还是要吃的,毕竟现在漫天小雪,一直站在这里也不合适。 杨军笑笑,跟着雷大鹏上了院中一辆闪着灯黑色的桑坦纳汽车。 “说实话,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真的不好受,”汽车刚启动,前面副驾驶上的雷大鹏扭头对杨军说:“家业家业,男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没有个家,哎……” “就是,杨副局长是个重情义的人,可是人总要往前看吗,毕竟还年轻不是,天天自己忙的双脚不沾家,早晚回去空荡荡的家里只有自己它还真不是个事。”一旁的姚文斌听着雷大鹏的话,扭脸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杨军,一只手拍着杨军的大腿说:“要不我回去让你嫂子帮你物色一个教师,她们学校每年都会招聘几个年轻教师,几乎都是女的。” 姚文斌的爱人是一位初中老师,学校就在市公安局后面一条大街。 两位领导突如其来的谈话,让杨军浑身不自在。第一他总感觉妻子离开自己没有几天,自己每次回到家中言情总能浮现她的音容笑貌;第二,他觉得自己现在没心思想这个事情。 “对了,你和那个九菲是同学哈,听说你们以前好过,那现在……其实呀,很多时候都是命运的安排,你们要是能续接前缘也挺好!”雷大鹏又一次转身对杨军说。 “魏之善的死亡原因查不明白,每次见面我都不好意思面对她。”杨军坦诚的说:“愧对她们对我们警察的信任……” “我们也一直在尽力而为嘛!”姚文斌看着杨军说:“现在案子积累这么多,公安局里面没有任何一个警察对那个案子轻言放弃过,刑侦科每天都忙成啥啦?!还有我们缉毒科,哪一个提起这个案子不是满腔怒火的……对不起,我……”姚文斌再一次拍拍杨军的大腿:“我太激动了!” “唉~有些案子是不能急的,它也急不来,就比如魏之善这个案子,谁知道他活着的时候那么能折腾,又是公司,又是生态疗养院,饭店什么的,在云南还投资那么大一家制药厂……不说别的,但就调查取证就不是短期能完成的。”雷大鹏两手一拍,无奈似的说:“再说他生前为了挣钱,天南海北的跑,会不会得罪什么别的人呢?最近还听说有两个婚外的女人都为他生了孩子…啧啧……嗯,就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不定哪一件就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我们呢,就要一页页的像读书一样,慢慢的去找。” “也是。”姚文斌附和着。 “杨军,有些事情太认真,你不能就因为自己穿了这身警服就成了天兵天将,再说那托塔的李天王还不是降不了孙悟空?!所以我们做事情,自己问心无愧就行!”雷大鹏看着杨军教导似的说。 “是,是!”杨军对身边的二位领导点头说。 雪越下越大,道路两旁的树木也已枝头梨花唱。 没有结冰,地上的雪很快被即使而过的车轮碾得死死的贴在地面。 到了有名的天府之国火锅城,车停下。 连同司机一行四人顶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走进饭店。 饭店人满为患,因为有预约,他们的定位在二楼包间。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说,两个小时还没结束的预兆。 期间徐斌打过两次电话,张睿打过一次电话,都是因为听到有其他人在直接挂断了。 杨军知道他们一定还在市公安局等自己,干脆端起酒杯把两位领导挨个敬了几个来回,让自己也喝得走路晃悠,嚷着不想回家,粗声粗气的要回公安局歇息。 雷大鹏见状,知道杨军喝了闷酒,俯首司机让他通知其他人来接杨副局长回去休息。 杨军看得出雷大鹏有意让自己离开,就对他们摆摆手,自己粗声粗气的给徐斌打电话来接自己回去。 徐斌到时,杨军已经东倒西歪。 司机帮徐斌一起把他驾到车内。 车门一关,听见姚文斌远远站在饭店门口嘱咐徐斌路上注意安全时,杨军坐直身体说:“下次在遇到这种我接了不回的吃饭场合早点来。” “天寒地冻的,不是想让你多喝两杯吗?”徐斌打趣道。 “说,什么事情?”杨军点了一支烟问。 “梁玉春的优盘已经不在,不过找到让常勇致死的药品来源了。”徐斌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的路段说:“这样的招数都能用上,说明他们狗急跳墙了。以后没事能不能不要再外面这么胡吃猛喝了。” “太小心也不行啊,一直走岸上咋知道河水的深浅呢!” “以后这些暗地打草的事情你还是交给我,不行就找其他人干也可以。嫂子已经不在,我得保证你的安全。” 杨军没说话,眼光转向车窗外。 路灯下,洁白的雪花依然无忧无虑的迎风飞舞,一点也没有春天的迹象。 “张睿还在局里?”杨军问。 “一直等着你呢,让他出去晚饭也不去,黄璐走时候给我们买了几个烤红薯。”?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但毕竟到了春天,地上的继续并不厚。 两人一路交流,很快就到了市公安局,刚走下车,张睿就积极走上来。 “怎么喝这么多?”张睿看着徐斌问。 “不喝多也回不来,到我办公室里去!”杨军吩咐着。 “那律师还是一副志在必得,我和他一起交谈的人只知道他下周会继续对朱四龙的保外就医继续提出申请,据说理由正当。”张睿说。 “对朱四龙的提审有什么新的发现没?”杨军问。 “老生常谈。他承认自己工作中忽略了党性和原则,没有抵挡着一些糖衣炮弹的攻击和诱惑,通过梁玉春姐弟收了魏之善的行贿,且和梁玉春有了婚外情。但重点提出那钱他已经退出,梁玉春他完全是被利用,至于那个柳碧娇则是魏之善送给到他面前的。这一点柳碧娇也承认。”张睿说。 杨军看一下时间说:“走,到看守所,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从梁玉春那里打开突破口。” 三人说话间匆匆起身,驾车行驶在茫茫雪夜里。 提审室内,强光照射下的梁玉春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抵抗,低着头,神情忧郁。 看来九菲下午来一趟的确有效。 “梁玉春,我知道你对朱四龙有深厚的感情,这只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违法。但他马上就会被保外就医,而你将会以勒索行贿和贩卖毒品判刑,在这之前,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杨军以一种直接的口气,完全没有以前的试探,且显出一种不难烦和应付。 这种马上就要定案的情绪很快传给了梁玉春。 灯光下的梁玉春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梁玉春,你以前为了常勇这个弟弟,把一切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现在常勇的死让一些人大肆利用,他们已经拿准你不会反抗,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在你们身上。还有警察已经查明有些东西罪不在你,但你却一口承认都是你做的,这是堂而皇之的作伪证知道吗,重要的是这和你另一个梁富春的交代相矛盾,直接导致他的坦白不真实,这些都会在量刑中加重对你们的刑罚。你好好考虑一下,你的电脑早已被人换了主机,你所说的优盘也早被人拿走,今晚我来主要是因为九菲觉得你这样太可惜……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想想弟弟梁富春,想想你自己的爱人和儿子,这个时候他们可都比任何人都关心你,盼望着你早日回家……” 杨军一席话说完,梁玉春哭了。 “我说……”梁玉春抹把眼泪开始了。 “所有的东西都是朱四龙让我办的,开始的时候他给我一个账号,每到时候要货的时候直接打给云南一个账号上,那边是一个叫黑子的人在接头……后来货量越来越大,工会也不是一年四季都购买东西,把手下人起疑,就找到药房的一个负责进药成单的黄小云,让她每次从云南购药的时候说一声。刚开始并不同意,知道她家庭条件不好,我会时时给她一些钱,慢慢的货源就会分批的行式通过工会购买和药房进药两个渠道留转过来,朱四龙知道后一直夸我聪明,说马上就可以替我当副院长……我承认是贪心……” “云南那边的毒品销售怎么知道医院进药渠道的?” “朱四龙让柳碧娇在那里早已找好货源,我只需把钱转过去就行。” 三人相互看一眼,点点头。 签字后让她摁了指印,在场人都露出轻松地笑容。 第九十五章 真探伪行 对梁玉春的提审结束后,张睿问要不要一鼓作气再次提审柳碧娇。 “如果能得到确切的证据,朱四龙就是天翅也难飞。”张睿看着杨军说。 按照他们以往的做法,这是顺其自然的做法。 杨军想起自己在杜厅长那里的谈话,对身边的两位警察低声说道:“难保这里有人不会就此多说话,今天的行动我们要适可而止。” 两位警察不再说话。 出了看守所大门,徐斌开车先送张睿回家,然后自己和杨军一起回到市公安局。 看到情绪低落的徐斌,杨军伸出自己的手,拍拍他的腿说:“黎明前总有黑暗,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吗。” “真希望黑暗快点过去!简直憋屈坏了。” 想到明天开始刑侦科将承受更大的挫折,杨军心疼的说:“明天你和黄璐两人到云南查一下那个叫黑子的底细,记得保密。我会对张睿说你们去了朱四龙的老家。” 徐斌愣了一下说:“那你在家一定小心。” “你就放心,咋说我现在也是市公安局副局长!”杨军笑着安慰自己兄弟一样的战友。 果不出所料,新的周末一开始,朱四龙的律师一行人趾高气昂的来到市公安,一进门就和认识的人谈笑风生,仿佛整个公安局都不在他们眼中。 “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警察陈静站在杨军办公室窗口厌恶的说。 “该干嘛干嘛去!”杨军若无其事的对陈静说完,自己则直接上楼去找局长雷大鹏汇报自己的思想状态去了。 就这么一两天过去了,第三天夜里,新任看守所所长打电话给杨军请吃饭。杨军推辞一番后,装出一副不得不忙里抽闲的样子带着陈静一同去了。 第四天,杨军无可奈何的给刑侦科科长张睿解释一番,亲自打电话给雷大鹏,试着说出自己要求同意朱四龙律师提出的,对朱四龙保外就医的要求。 “你看着办,我说过,凡事不能太抠字眼,水至清则无鱼,我们也不能为了工作混得像孤家寡人。在这个处处都是人情的地方,法律执行起来难免会打折,但这绝不是最后的结果。所以你们不能被眼前一时的挫败蒙蔽了眼睛,丧失了斗志,法律就是法律,岂能容忍他人随便藐视,任意侵犯。”雷大鹏慷概激昂,掷地有声。 杨军默默放下电话。 公安局内,风平浪静的刑侦科,缉毒科开始暗流婉转。 而外面,赵小六把宋雨留在老家的孩子接回来了,第一时间做了dna检测,听说结果出来如果是魏之善亲生,将会被送到云南赵小六母亲那里去抚养。 一切秘密行事,消息还是像无缝不钻的风,很快传到了市公安局刑侦科内。 “死有余辜的家伙!可惜九副院长那么好的一个女人遇到他那么一个渣渣。”陈静站在杨军背后嘀咕。 “睁大眼睛看好你自己就行了。”杨军知道,最近一阵子雷大鹏的司机叶祥明一直在追求陈静。 “放心,我会的。”陈静娇羞的说着。 到底是小女儿家,杨军打心底不愿意叶祥明接触陈静,明里暗里都觉得哪里说不出的不对劲。 叶祥明跟雷大鹏开车已经十多年。 此人高中毕业,细条高个,白净清瘦,第一眼看上去清清爽爽,但接触下来发现心机行事,甜言蜜语。 他家中父母一直经营着从爷爷那里传承下来的饭店,如今不仅门面扩大,还开了两家连锁店。 身为家中独子的叶祥明,挂靠着市公安局局长司机一职,身价自然在一般人眼里不同凡响。 按理说陈静嫁他也不错,可……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 “不管何时都要记着科里的纪律。”杨军交代着。 陈静愣了一下,突然面红耳赤的看着杨军说:“头儿,你想哪去了?是不是觉得我和那个饭店三代走得很近?难道看不出我只是应付他吗?那样一个口蜜腹剑的小人你竟然……多亏我一直崇拜您,竟然这么看我。” 这倒一下子让杨军放心了,随即呵呵笑着说:“傻丫头,去楼下科里!” “是!”陈静整理好杨军几件乱放的衣服,又偷偷把脏衣服装进自己包里,答应着向外走去。 徐斌去云南已经几天了,并不顺利。 黑子涉嫌贩毒和走私已经被云南警方盯上,但是因为山深路远,带了几次都扑空了。 反正朱四龙已经被放出来,不愁他不活动。 电话里,杨军建议徐斌他们找一张黑子的照片,到柳碧娇的民宿住几天,观察一下那里去打探消息的人。 徐斌同意了。 刚挂断电话,雷大鹏走进来:“有位市供电局的女同志,自身条件还不错。年轻的时候因为要求太高被耽搁了,我昨天找人和她大致说了一下,她对你热得不行,当场就同意见面。你好好考虑一下,抽空联系看看。这是她的电话。” “局长……”杨军感觉无论如何不能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了,他看着雷大鹏的眼睛认真的说:“我妻子刚离开,我……儿子还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里,此时我不能再给他伤口上撒盐。这个吗……”杨军拿起那张记有电话号码纸片,伸到雷大鹏面前:“感谢您的好意,这事我暂时不想考虑。” “哦,看来是我大意了,只想着你现在形影孤单的,忽略了孩子的感受。也对,那就再等等!”雷大鹏接过电话号码,歉意的说完缓缓走出杨军办公室。 突然感觉自从厅长杜卫红让自己暗中观察雷大鹏,雷大鹏似乎也在同一时间平白无故找自己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难道那里……杨军一一想过那天在场的三个人,立即否定了。 或许一切都是巧合,毕竟朱四龙放出来了。 局长雷大鹏真的会和朱四龙有脱不开的联系? 杨军还是不敢相信。 朱四龙又一次出来,最意外的应该是他曾领导的二院全体职工了,毕竟他对二院带来很大的创伤,至今还在修复中。 想到二院,杨军想起二院一位副院长周明博。 在他眼中院长朱四龙和他就是大巫和小巫。那么对于朱四龙这次出来想必他应该很多感触。 下班后,杨军一个人开车到看守所提审周明博。 能被公安局副局长亲自提审,让周明博看上去惶惶不安。 “最近反思的怎么样?”杨军问,之前和他并不认识,说话用不着客套。 周明博一脸可怜的说:“我真的错了,这些天在里面一直未自己的错误行为感到后悔,他们弄他们的,自己干嘛脑子一热……杨副局长,我当时真的就是脑子一热,想抱朱院长大腿。才出了错事,但我坚决没有像他们一样从外地购买毒品到这里卖出。” “我怎么相信你不是他们的合伙人?”杨军故意刺激他:“朱四龙已经洗清自己参与买卖毒品的嫌疑,被保外就医了,你怎么办……” “杨副局长,我揭发算不算立功?”周明博突然抬起头,盯着杨军的眼睛问。 “那要看你揭发的深度和广度了。”说完吩咐一边的看守警察说:“请给他纸和笔,让他把要说的写出来。” 以前都是犯人说,找人记录的。 听到杨军这样说,值班警察愣了一下,还是快速答应:“好的。” 自从常勇这个上任看守所所长在这里面被人毒杀致死,杨军已经不相信这里的任何人,包括警察。 周明博写好后,杨军让他签名摁压后直接装进兜里,走出看守所才打开。 匆匆读完后,杨军打通了厅长杜卫红的电话,告诉他二院前副院长周明博主动揭发前院长朱四龙贪赃枉法,贩卖毒品的事实。 “很好!但暂时不做任何动静。另外市公安局写一份结案报告,就以常勇滥用职权,涉嫌贩卖毒品,危害社会治安为诉材。”杜卫红建议。 “这是不是太……”杨军迟疑了,作为一名刑侦干部,知道自己一旦写完签字就意味着此案已经结束,那么朱四龙只留就真的逍遥法外了。 难道厅长…… 不!杨军再一次否定自己,换种语气说:“您的意思是让我放出口风让下面科室的人写,放松某些人的警惕。毕竟我们现在证据不完整不能强行立案。” “真不愧火眼金睛的老刑侦呀!”杜卫红赞叹道:“你也不要太大压力,我坚决支持你的工作,有需要支持尽管直接找我开口。” 猛跳了几下的心脏最终恢复平稳,杨军微笑着和厅长道了再见。 这样的消息,不但瞒过了市公安局,社会上也是哗然一片。 不仅赵小六,九菲打电话质疑,连卫生局局长李建生也打电话询问结案消息真假。 杨军关机了。 局长雷大鹏显然不太相信,把杨军叫到办公室,递上一杯自己新泡的龙井说:“看来压力不小啊,真的就这么结案了?想过结案后万一的后果吗?” 依然是满腔的真挚和忧郁,看得出他的关心。 “一直拖着也不是事,毕竟案件中还死了其他人,一直不结案对广大市民也无法交代。”杨军犹豫着说。 “想过吗,我们的工作并不完全是为了给市民一个交代,我们还要维护法律的尊严。”雷大鹏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言诚意切的说。 这时,没关严的门被司机叶祥明轻轻推开。 根据脚步声,杨军知道他是跟在自己身后站在那里的。 “局长,时间到了!”叶祥明对雷大鹏说,同时看着杨军笑笑:“现在从局里到厅里要绕路,怕路上堵车迟到。” 杨军一听,看一眼雷大鹏起身告辞。? 第九十六章 婚宴探寻 转身的瞬间,杨军猛然间发现叶祥明的眼光向下斜盯着自己向外移动的脚步。 直觉告诉,雷大鹏的这名司机说不定和那名染指看守所常勇之死的司机一样,“无聊之中”擦法律边缘。看来这次在去厅里开会路上绕路的时候,定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小动作。 徐斌黄璐不在家,自己最信任的队员就剩陈静了。 杨军大步走向楼梯,身后传来雷大鹏和叶祥明的脚步声。发现他们竟然也不乘电梯,看来时间并非刚才言语中的那么紧张。 走到自己办公室,看一下墙上的时间,杨军拨通陈静的电话,让她快速下楼,抢在局长前面走出市公安局大门,蹭一段叶祥明去厅里的车。 杨军边说便站在窗口向下看,发现一楼办事的陈静早已小鸟一样飞到外面。 不行,雷大鹏今天没开那辆带警灯的白色越野,也没开那辆备用的黑色桑坦纳,而是上了一辆的灰色宝马汽车。这辆车玻璃上贴着厚厚的贴膜,停在院里已经好多天了,不知道是谁的。 杨军快速查着车牌信息,发现竟然是叶祥明的。 陈静不一定知道这辆车的信息,如果强行拦截蹭车,难免流露出刻意。 想到此,杨军立刻电话陈静:“他们换车了,行动取消。” 早已站在公安局大门外的陈静,挂了电话,慢慢的向前走着,等红灯变绿,跑到马路对面的超市去了。 十分钟后,陈静回来,拿出在超市买的酸奶递给杨军说:“今天叶祥明的小姨结婚,他们是不是参加婚礼去了。” “市公安局局长去参加司机小姨的婚礼?上楼悄悄查一下局里的最近的会议备要。”杨军吩咐着。 负责局长把公司文案的董丽丽和陈静关系不错,到她那里掂着本子看看早已习以为常。 “一会还要外勤,真的羡慕你呀,早知道会这样轻松,当初我也留办公室做文案了。”陈静噘着嘴,拖着不情愿的调子,在董丽丽面前不厌其烦着。 当初,她们两个一起到市公安局报到,董丽丽文笔好就留在办公室当文员,工作就是整理一下文件,归档一下会议纪要之类的。 陈静知道当下董丽丽正在追求刑侦科新来的警员,对她的来访,董丽丽定会欢喜。 果不其然,此时看到陈静手拿一袋子话梅叽叽歪歪的走过来,立即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陈静身后关上办公室的门说:“嗨,你不是说刑侦工作才是你最终的梦想吗?这才多长时间就初心不再了?” “唉~不是这几天身上来那个,跑着不舒服吗?”陈静看自己放在电脑键盘上的话梅已经被董丽丽拿起,毫不在意的拿起一旁的记录本翻看:“你和那个帅哥到底有没希望啊,这么长时间了咋不见动静啊?” “谁说不是呢,你还能来我这说会话,他整天忙的我都见不着人。”董丽丽垂头丧气的说。 “别呀,这么快偃旗息鼓也不是你一贯的做派啊?我一会下去替你敲打敲打。”陈静翻着记录本说:“哎,丽丽,你好轻松啊!记录都不用记录本,直接电脑上,现在你的工作真的越来越轻松拉!” “哪有你想得那么美!两个都要记录全备,电子档和纸质档都要有的。” “那你这本上这两天什么都没有,还以为不需要呢。”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是这两天没来什么会议通知,不代表我没工作好不好?”董丽丽拍着旁边一摞子文件报告说。 “明白了……”陈静话音没落,手机响了。 陈静看一眼来电显示,边向外走,边对董丽丽说:“我这就下去替你敲打帅哥去!” “按照董丽丽的说法,这两天根本没什么会议通知。”陈静看着杨军说。 如果厅长单独赵健雷大鹏是不可能带司机前去,这是规矩。 看来这次叶祥明说了谎话。 而他们真的不是去开会。 婚礼一般在中午十二点之钱,杨军看一眼时间对陈静说:“你准备一下去机场接徐斌黄璐!” “俩人回来了?!”陈静低声中透着惊喜。 杨军对她无声点点头。 整个市公安局,除了自己也只有陈静知道徐斌和黄璐这次外出的真实行踪。 云南那边的收获很大。虽然还没有抓到那个叫“黑子”的人,但他们在柳碧娇的民宿阁楼里发现了这些年的交易账本。 账本里不但有大量交易数据,还有每次来售卖毒品的人员名单和所关联的金钱数目。 “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他们无功而返?”陈静看着满脸凝重不开心的杨军问。 “查到的证据还是和朱四龙没有直接联系,这个礼拜结案后他将直接被保外就医了。”杨军慢慢的说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厅里为什么要以放松警惕的方式对待朱四龙?难道就真的只为试探雷大鹏? 这样的话,他没法给陈静说,看着一双真诚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杨军心里郁闷得忍不着对着窗外长长的吐口气。 “都传开了有人给他开了地下暗河。头儿,这种事情哪朝哪代都有,你也不必太放心上。总感觉这个朱四龙总有一天还会再进去。”陈静安慰似的说。 杨军再一次看过时间,无奈的说:“出发,路上小心。” 看着陈静的身影离开自己的办公室,杨军忍不住在房间来回独步。 突然感觉自己要证实一下雷大鹏是不是要去公安厅开会。 拨通了省公安厅杜卫红厅长的电话:“杜厅长,您好!我想问一下厅里今天的会议大概多长时间啊?局里有份加急文件想要累局长签字,要不我直接去找他?” “他开会出发多长时间了?”厅长杜卫红镇定的问。 “接近四十分钟!” “哪辆车?” “这是他司机的私家车。”杨军报完车牌号说。 那边无声的挂断了电话。 此时,时间的针脚像掷地有声马蹄,步步都踏在杨军的心上。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无论如何自己不能无动于衷。 再一次看看时间,知道徐斌回来已经来不及。 杨军犹豫一下还是拨通九菲的电话,一听她今天没有手术,立即让她约熟人到城北路上一家味潮鲜鲜的饭店吃午饭。 味潮鲜鲜是本市一家有名的大众饭店,长期以来一直以独特的味道俘获一批食客。 经常有人在那里承包宴席。 九菲带着李红英崔大勇到的时候,饭店门外一片落地红,就知道一楼婚宴背包厅。 他们被直接让到了二楼的散客席位。 点菜之后,九菲接洗手之名走出去,看热闹一样打着电话沿着楼梯慢慢的下行。就在一瞬间,看到一名老人一袭白衣,手拿念珠,在几人的陪同下缓缓行走在对面的楼梯上,而和他走得最近的竟然是市公安局局长雷大鹏。 这个发现让九菲暗自吃惊,同时明白杨军让自己来的目的。 然而,九菲忍不着笑了。 改变了发型,一件浅棕薄翻毛皮衣的赵小六带着一顶牙白色帽子,脸上捂着一个能遮半边脸的大墨镜,不屑一顾又神气十足的出现在一群人身后。 要是知道他也能来,是不是自己可以免了这一趟? 九菲洗手后把赵小六出现在这里的情况告诉了杨军。 虽然轻松中带着笑意,依然能感受到夹杂其中的郁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你小心别被他们发现,他认识你!”杨军低声吩咐。 几乎同时,杜卫红厅长电话给杨军:“已经证实雷大鹏在和陆金章见面,身边发现有人跟踪,是你的派的赶紧撤掉。” 像一大块石头落地,杨军再一次感到暖流在内心激荡。 但有人跟踪,回是谁呢? “我只让人去吃个饭,不会跟踪啊!”杨军坦诚的说。 “我知道了。”杜卫红厅长说完挂了电话。 杨军第一时间通知九菲吃完饭就回去,不要多行逗留。 九菲明白了,站在楼梯若无其事的环视着,再没发现赵小六的摇曳身影,自己就走回同事身边。 李红英和和崔大勇聊得正欢。 “他们刚来时就是摆地摊,我上初中夜自习时候放学经过他们家的摊位,老远就会闻到那浓郁的肉香味。”崔大勇说。 “谁会想当初那么一个小推车现在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早知道咱也不读书都去卖混沌了。”李红英笑着说。 “那不一样,书还是要读的。”崔大勇眼光扫视着身边芸芸食客,淡淡的说。 九菲知道他们在谈论这家饭店的发展史。 以前就曾听过,他们是从福建来的。最初就是年轻的男孩女孩推着一辆放着炉火,汤锅,凳子和小桌的三轮车,在夜间打游击一样四处游走,随叫随停的售卖方式。后来固定到一个十字路口,最后找到路边的一间小房子,在最后就是大房子,然后就是几层楼的大饭店了。 “南方人就是比我们北方人精明。我们看不起眼的东西他们就能凭着自己的一股子韧劲做起来,而且做大做强。”崔大勇总结一样说。 “是的,我小时候家里来做小木凳的人也是福建人,据说现在都成了家具厂老板。”李红英感慨道。 三人愉快的吃着,祝贺九菲腿伤彻底康愈。 直到三人出门,九菲再也没发现那打扮精致的赵小六在何处吃饭。 外面暖洋洋的。太阳一出来,一周的倒春寒彻底结束。 春光明媚的清新处处招惹着人的眼睛,勾牵着激情的灵魂。 “九副院长,下午又手术吗?”崔大勇问。 “崔主任有何建议?”今天有事周六,九菲已经接到几个相约游玩的邀请。 “外出盘山你的腿不行,听说你们那个生态疗养院内部设计别致清雅,不知道能否允许我们……” 九菲看一眼李红英,对崔大勇说:“我们现在直接到那里喝茶,怎么样?” “不胜荣幸!” 竹园的竹子尚未返青,梅园的梅花已经干枯,菊园的秧苗还没出土,九菲想到崔大勇喜爱诗词,就电话安排经理在盆景园的石默轩给他们布置茶桌。? 第九十七章 不约而同 三人到了生态疗养院,快速的穿过竹林直奔盆景园。 刚一踏进园子门口,崔大勇就被里面各种匠心独具的盆景造型所吸引,置身其间,流连忘返,赞不绝口。 九菲和李红英两人看着他笑而不语,走到早已备好的茶炉旁。 早早浅春里,悠悠明熙中。 三人趣味相投的人,谈笑风生,泥炉煮茶。 他们时而低声细语,时而哈哈大笑,时而起身尽杯。 风懂事一样,微微的不含凉意;光暖暖的,朗逸清舒。 他们忘却工作的劳累,指拈清茶却茫茫四涯,一切随心自在,陶然忘机,浑然安处。 没人低头沉思随吟出,也没人叹人性黑白两分明。 一晃一炉灰烬。 重新燃火之际,九菲触景生情,想起往昔丈夫曾带自己来这里小住,突然泪流满面。 “想哭就哭!”李红英掏出纸巾递到手上,把她拉回座位。 “已经过去了,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淡然处之!”崔大勇理性的安慰着,也许深谙,不管如何掩饰,丈夫背着自己一而再的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对九菲都是一种羞辱和摧残。 “一直对自己说逝者为大,不用在乎。可终究是瞒不过自己的心,它太委屈。”九菲流着泪说:“一直以来,知道有女人会被他的财富吸引委身于他,我可以不管不顾的活着自己,到头来却发现,只要那一张结婚证书存在,他的一切都会与你生死不离。哪怕你在内心早已与之恩断义绝,刮骨清算。” “不要太难过了,腿刚好呢!” “是想带你来散心的……” 身旁的两位挚友你一言,我一语的相劝着。 九菲擦擦眼泪继续说:“想不到最可悲的依然是自己,最初以为他是披着羊皮的狼,只认自己慧眼识真,对他一别两宽,活得天高地阔;等发现他也就是一只吃过狼奶的羊时,我懊悔自己曾经对他的记恨,内心一度幽怨自悔;没想真正的结局是他背地浮风为羽,刻石雕骨,聚沙成塔;而认为清高风雅不入俗堪的自己,却满身鸡毛带血飘……”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李红英打断九菲,同时握着她的一只手。 “那个孩子已经……”崔大勇迟迟疑疑的问。 九菲点点头说:“现在才知道眼不见心不烦真的是一种很高的境界。” “要不找个人结婚?不敢想每天下班以后你都干些什么?”李红英继续劝慰:“咱那个老同学杨军,如果可以的话,你要是张不开口我去问问……” “老魏的案子不破,我和他的关系就一日被人们诟病着,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容易,不想去打扰他。”九菲看一眼身边的两位好友说出自己的心声。 “其他人呢,可以找其他合适的……” 李红英话没说完,被九菲打断了:“以后再说,反正我现在也顾不得这个事。” 风停了,高高飘起的风筝忽悠悠的往下降,刚才天上人间的梦幻言语现在一下子被现实击落。 沉默不语时,一个身影从园门口走进。 大家都认识,是二院以前的药房主任章成宇。 脚步匆匆,脸上掩饰不着的激动:“九菲院长,哎呀,还有两位主任,你们好啊!” 崔大勇和李红英两位早已知道章成宇在此处暂时工作,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 章成宇看着九菲说:“感谢九副院长的帮助,医务科已经电话通知我回去工作了。” “不用客气,这是你应该得到的。” 这些天来找章成宇的那些人,早被郑云飞已经熟知,并报给了杨军,且章成宇一次次求九菲替他在李局长面前说情。 没什么实质性错误,管理不严得到惩罚已经算了。 李建生最终同意了九菲的意见,通知章成宇回到本院继续工作。 章成宇表达完千恩万谢离开后,崔大勇看着九菲认真的说:“九副院长,您难道不怀疑这个章成宇从一开始就对毒品流穿二院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 “我们怀疑没用。警方已经查明他没参与毒品贩卖与销售的证据,管理不严停职几个月也够了,老章也不容易。”九菲说。 “其实章成宇私底下和我关系还算不错。听你这样说我心里真的很高兴。是不是当了副院长以后,境界会高很多?”崔大勇正开玩笑,电话响起。 “是,所以你要努力为自己创造条件,争取早日踏上这一步……”九菲明白崔大勇有意竞争分院副院长一职。 话没说完,崔大勇接起了响铃的手机:“哦,这样啊,能不能把你们的试用机器,先放到我们科室使用一段时间……那行,下周见!” 崔大勇挂了电话对九菲说:“你们公司的赵初,我老乡,向我推荐你们公司新代理的便携式x光dy机,我想先试用一下,如果可行再写申请,我们科室真的需要一台便携式dy机。” “你和赵初是老乡?”九菲逮着了自己感兴趣的重点。 “是啊,赵初没给你说过吗?我以为你知道。”崔大勇云淡风轻的说:“我和他同一年考上我们那里的重点高中,三年的上下铺呢。高考时我考上了第四军医大学,而他则考上了另外一所医科大学,他毕业时也想留在这里,后来没留下就回了县城。去年是他主动找我,才知道他从老家辞职一直跟你们公司一起做生意。” “赵初现在可是我们公司的代理总经理。”九菲静静的说:“一直以来给我的印象就是踏实能干。” “对,他的确是一位可以信赖的人。他爸爸在我们村是出了名的老实可靠人。但他的叔叔和他堂弟赵雄光就不行,在我们那里滑头也是出名。他们家爷爷那一辈是我们那里方圆几十里有名的中医,后来他叔叔从父辈那里接到传承,愣是把祖传的好牌子弄得臭名远扬。到现在我回去村里还有人感叹,要是当初他们赵家的手艺传给赵初的父亲,也不至于到现在业道零落,成为黑淤泥。”崔大勇摇摇头,憾惜的说。 “龙生九子,各个不同,一奶同胞性情不一样的人太多啦。”李红英附和着。 炉火渐尽,三人欲犹未尽,看一下时间,李红英建议起身回家。 毕竟还在早春,太阳被远处的高楼大厦遮挡后,清寒很快漫卷密布。 环顾四周准备起身时,九菲看见郑云飞兴冲冲的跑过来:“饭店新开的几个菜,烦请各位帮忙试尝,给出宝贵的意见。”说完不等三人回答,转身对后面招呼:“快点!” 顺着小路看去,身穿红色服装的两个服务员推送餐车沿着水泥路从走进来。 “看来我们不得不晚些回家了。”九菲感慨着,招呼崔大勇和李红英既来之则安之。 一旁的郑云飞对两位不熟悉的朋友热情的微笑,并双手合拢拜托。 “老板太客气啦!”崔大勇和李红英齐声说道。 要离开时,郑云飞转身低声对九菲低声说:“杨副军长让您把章成宇也喊过来。” 九菲会意,大声对郑云飞:“感谢郑老板的热情款待,我们就三个人,不要弄太多了。” “就剩一个火锅了,马上推过来。”郑云飞答道。 “什么?还有火锅?太多了,怎么可能吃的下?”李红英回答。 “就是!”九菲看着已经上桌的几个菜说。 “要不把章成宇喊过来,他应该不会走?”崔大勇大声的提议。 九菲二话不说拿起手机,吩咐经理让章成宇接电话。 这顿饭,四个人直吃到晚上九点多,才起身。 好在郑云飞早已备好司机,把大家送到市区又各自送回家中。 九菲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刚打算开门,赵小六鱼一样的划过来。 已然不见他脸上的大墨镜和身上发着亮光的翻毛貂皮大衣。 此刻,赵小六里面穿一身深蓝色的西装,陪着一条浅绿色的领带,外穿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手里握着一束淡雅的浅紫色康乃馨。 “怎么演了一天的戏,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卸妆?”九菲边掏钥匙边调侃。 “卸了妆怎么让你欣赏我精致的妆容?” “大言不惭!你以为你一件翻毛貂绒皮大衣加上墨镜就可以瞒过别人的眼睛?”九菲打开门说。 “呵呵!竟然跟踪我。说,为什么跟踪我?是想我寝食不安,还是怕我在外面沾花惹草?”赵小六脱去大衣抢先一步坐在沙发上,看着九菲,似笑非笑的揶揄。 “别说,中午的在味潮鲜鲜猛地看到你出现,还真的差点没认出来。” “谢谢嫂子心里有我!”趁九菲脱外套时,赵小六起身擎着鼻子闻了闻说:“老实交代,一个女人深更夜半在哪里喝酒聊天这么晚?” “赵老板满身酒气不会行囊空空?”九菲往后躲着走进洗手间。 “我是只身探险,你呢?” “我是无所事事的学着附庸风雅!”九菲甩着两只湿漉漉的手出来。 “这两天联系大护法了吗?” “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大公司开着,花脸戏唱着。” 赵小六翻着眼睛,看着九菲:“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 “拣重要的说,累着呢!”九菲坐下后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快速的削着皮。 “那你先亲我一下!”赵小六有意把脸靠近。 早已习惯了这副油腔滑调和不正经,九菲顺势扬了扬手中的小刀,把削好的苹果带给他。 赵小六接过苹果,往后一仰,半躺在沙发上说:“我今天不仅看到雷大鹏和福林堂的老板称兄道弟举止亲密,还一同去了生态疗养院会见了赵红卫。” “你去生态疗养院了?”九菲吃惊的问。 “是啊!” “我们也在啊,就是郑云飞给我们送的晚餐。你没去吃饭?”九菲说这话时,没注意到赵小六满脸诡秘,脑子里全市杨军让他挽留章成宇一起的事情。 “没有啊,现在还饥肠辘辘呢!”赵小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 九菲明白,赵小六早已知道自己今天的行踪,于是呵呵笑着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天竟然没有按照往昔的做派,挤进我的聊天圈呢!”? 第九十八章 郊外游玩 “不用激我,具体情况在我心里呢!”赵小六啃完最后一口苹果,站起来掂着大衣,转身对九菲做了个飞吻后扬长而去。 已近夜里十一点,九菲为自己倒杯酒,在屋内来回走了两圈后,决定此时不再打扰杨军,随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晴朗的天气像周末的一道五彩的令旗,一下子勾起人们外出踏春的冲动。 接到杨军电话时,九菲还在睡觉。 自从知道宋雨那孩子并接回孩子后,两人之间还未真正的聊过天。 “和我们一起去爬山!”电话里,杨军还没开口,里面传来一群年轻人的邀请声和哈哈欢笑声。 九菲知道,这是他们刑侦科的几个年轻人在恶搞自己的领导。杨军现在身为公安局副局长离开刑侦科,但因为长期以来的情谊,他和这些年轻人还是走的很近。 一身运动春装走到小区外面,正打算电话联系时,九菲看到马路对面,便装的陈静已经从车上下来,对自己招手并指指身边那辆车。 “准备爬那里的山?”上车后,看一眼杨军九菲问。 离省城最近的山也在一百多公里外,此时已经早晨七点半。 “逗你呢,就是黄河边的邙山,那里有我们警察的训练基地,里面有很多击打和攀岩类的项目,他们建议我带你一起去。”杨军发动车辆,跟着前面的徐斌的车缓缓前行着。 “就是和陵园遥遥相望的那个山头上吗?” “是,就在黄河浮桥那里。你要不喜欢爬高下低,可以到黄河边去散步。”杨军目视前方,轻松地说。 九菲看着身边的男人,感觉比半年前自己初见到时已经有了苍老的痕迹,依旧目光坚定斗志昂扬,眼角的皱纹却刀刻一般,鲜明生动。 “没想到你们还可以活得这样丰富多彩。”九菲轻轻地说:“我带了几块巧克力,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哦,你没吃?要不靠路边面包房买点面包?”杨军随口建议。 “也行!” 转过十字路口,一家旺旺鲜面包房附近杨军靠路边停车,让九菲下去。 面包房内,新出炉的面包散发着焦香的奶味和咖啡味,深深地魅惑着人的味蕾。 九菲点了两杯带走的咖啡和两块松子面包,看到还有很多刚出炉的焦黄松软面包,禁不着让店员全部打包了。 付钱时,听到窗旁一老者喊道:“服务员,我的松子面包怎么还没送来?” “这就好!”服务员应声答着,麻利的用夹子夹着一块松子面包切片后,放进盘里端出柜台。 离开时,九菲眼光不自觉的朝窗台那位要松子面包的老者看了一眼:心头暗暗吃惊! 那老者披着和昨天一样的貂皮大衣,里面依然一袭白衣,手指间握着一串佛珠,神情陶然自若,面色红润,欣欣然的看着面前的面包,轻轻拿起一片送进嘴里。 目光快速扫过整个面包房,九菲没有看到所谓的跟班或者侍从,难道是他自己跑出来“偷吃”了。 想起杨军车靠路边不能长停,九菲快步走出面包房。 “怎么买这么多?”杨军见状,不解的问。 “我们两人一人一杯咖啡,另外多买些面包也送给你那些警察队友吃。” 九菲说完,伸胳膊把面包放到杨军身后的座位上。自己打开一杯,要喝的时候,又从包里面掏出自己出门的装进的巧克力,剥开一个递给杨军。 “还以为你和陈静她们这些女孩不同,谁知出门也会带这么多吃的。” “在你眼里,我最好的位置就是东方不败。”九菲一边吃喝一边说。 “那你还不是把我们都看成冰铁冷侠。” 杨军话音刚落,两人都笑了。 不知不觉中车已经驶离市区,道路两边情真意切的绘描着“草色遥看近却无”的真实。 喝完咖啡,又撕着吃了一块松子面包,九菲掏出纸巾擦擦手,感觉脑子还是甩不掉那个老者的形象,突然转身对杨军说:“靠边!” “什么事情?”看一眼九菲异样的神情,杨军轻轻转动方向盘减着车速问。 车听稳,九菲把咖啡递给他说:“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老人,走到哪里都是身穿休闲对襟衣裤,留着不太长的白胡子,手中拿着一串佛珠……” “你在什么地方见过?” “昨天我在味潮鲜鲜饭店看到他和你们局长雷大鹏一起,刚才在面包房看见他像个孩子一样心满意足的喝着咖啡,吃着面包。” “福林堂的老板刘秋琪。” “这么说昨天下午和雷大鹏一起到生态疗养院,去见赵红卫的也是他了?”九菲吃惊的问。 “是的。你昨天也看到他们了?” “没有,是赵小六讲的。这么说你对这位叫刘秋琪的老者已经有所了解?” “前期因为毒品的事情找人对他专门调查过。他原来是离省城四百多里地的汝河人,年青是一名学校的历史老师,因为婚内出轨被学校开除后,跑到北京做古董生意,最近几年才开起了当铺。” 汝河?那不是自己小时候曾经待过的地方吗?九菲思索着问:“你们调查后发现他和毒品有关?” “根据抓获的毒品贩卖嫌疑人交代,福林堂当铺内的确有人交易毒品,但至今没发现老板刘秋琪有参与的痕迹。据那些被逮着的毒品交易贩子讲,刘秋琪本人对毒品相当厌恶,还一次次的对当铺员工讲林则徐戒烟的事情。” “可信吗?” “从福林堂抓到的那位经理说,当铺老板刘秋琪,最近两年一直忙着在其他城市扩展自己当铺的业务,对本地的两家门店疏于管理,平时也就他这个经理当家做主,他最终没有经不住毒品的诱惑,话费越来越多时想着以卖养抽,最后不得不在福林堂内也做起了销售毒品。” 九菲自感内心悄悄松了一口气。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杨军看着九菲,突然伸出手握着她的手说:“以后有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闷在心里。” “赵小六最近不知是跟踪他,还是跟踪你们的局长雷大鹏,言语间提起他们两个人的见面,好像不怎么乐观。” “赵老板不乐观的应该是另有其人……” “谁呢?”九菲看着杨军,紧紧的问。 杨军知道,一定是赵小六在背后发现了局长雷大鹏某些异常的行为,引起内心焦虑并传递给了九菲。想起省公安厅厅长杜卫红的话,杨军自知消息还不能透露,就松开九菲的手,启动车辆说:“每一名干部都在组织的监管之下,雷大鹏也一样,还有你们卫生系统,李建生局长的行为还不是一样受到系统内纪委的监管。” 感受到了自己的话题被转移,九菲却更相信杨军此时真的像赵小六说的那样,受到严峻的考验。而他,只是不想自己担心而已。 “希望我们往后余生都能平安。”九菲看着车前面的道路,神情忧郁的说。 “我保证,你一定会!” 道路开始随着地势升高开始爬坡,目的地不远了。 “对了,那个……孩子的事情办好了吗?” “怎么算好呢?dna测试已经确定,宋雨老家提出要一笔钱作为补偿,也已经让人送去了。至于孩子,现在还不到两岁,赵小六的母亲欢喜的很,就让请了保姆放在她身边养着,以后再说。” “有赵老板在,这样的事情处理起来也容易,只是你,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心里窝气。”杨军安慰着,找到停车位。 终于看到几个年轻人欢乐的身影,他们一个个健步奔腾着,青春洋溢。 “还是青春好啊!瞧瞧他们多么的意气风发!”九菲下车感叹着。 “你们也不老啊!”警察陈静不知何时走过来,看着杨军和九菲说。 “哈哈,看到你这样活力四射,我好像真的变得年轻了!”九菲玩笑着,看到攀岩处警察徐斌正对杨军招手。 “去。我到那边散散步。”九菲对杨军笑着说。 想起自己昨天在生态疗养院和好友一起喝茶聊天,看着眼前几位年青警察的热火朝天和矫健勇敢,九菲再一次感慨生活的丰富激情和多样强盛。 一个人沿着松软的泥土路慢慢的走着。 风微微的吹着,清新的泥土香扑鼻而入。 恍惚间,醉人的芬芳随风弥漫,环顾着向前时,发现山坡下一大片灿烂粉紫的杏花正迎风摇曳,和紧挨着的绿色松涛相互映衬。 粉的像仙霞,绿的如俏碧。 远方波澜壮阔的黄河波光粼粼的奔腾不息着。 站在坚硬的石块上,九菲闭着眼睛,想象自己鹰一样飞行其间,自由洒脱,无拘无束。 一只犬叫划破意识的翔飞,睁眼时刚好一只黄褐色的野兔箭头一样从自己脚边穿越。 下意识移动自己脚步,它已然不见踪迹。 嘎然一笑时,听到沟坡那边传来谈话声和脚步声。 是两位老者,相谈甚欢,言语间都是对生活的满足和惬意。 慢慢转身,沿着石块换个方向面向太阳,发现视野一览无余,波澜壮阔。 楚楚动人的杏花沿着婉转的河堤绵延着,看不到尽头。 堤路上一枚枚高飞的风筝色彩鲜艳,像极了那些鲜衣怒马的青春少在追逐遨游,偶尔传来的呼朋引伴也是欢欣嘹亮。 “还以为你们会卿卿我我,没想到警察谈个恋爱也这么别具一格?!”熟悉的声音,老套的调子,顺着风轻轻入耳。 九菲深吸一口浓郁的清香转过身来。 赵小六头戴棒球帽,脚穿运动鞋,一身黑色的运动衣站在不远处。 离他不远处的一颗还没发芽的杨树上,拴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九菲知道这附近有个马场。 “还以为你会骑着一匹白马奔驰而来?”九菲对他喊道。 “你的王子又不是我,干嘛骑着白马让你看?”赵小六撅着嘴巴,慢慢走近九菲,夸大着声音说:“让你那位大护法赶紧过来,不然我施展神功卷跑你啦。” 看着放汤不羁的人一本正经的说话,九菲知道他一定是思考再三之后,才做的决定,遂对他点点头,拨通杨军的电话。? 第九十九章 小六内幕 在法国,“声望”一词有种情感联想,让人想到欺诈、幻觉艺术或至少一些偶然的事物。 在意大利也是如此,它常常指一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欺骗性的或者有传奇色彩的事物”。 曾经被朱四龙送到德国,不到半年就哭着跑回来的朱乐儿,对“声望”一词的解释,完全采用了与德语对应的“名声或者尊重”,而且把他肆无忌惮的安放在自己父亲,朱四龙的身上。 夜九点的酒内,朱乐儿举杯未尽,对着她身边的人自豪的说:“我爸爸朱四龙的声望在这个城市也不是凭空盖出来的,更不是随便哪个人就可以任意抹灭的。在看守所这些日子虽然失去了自由,但是每天也是报纸电视,象棋大字太极操,和在家没什么区别;一日三餐依旧是自己想吃的两菜一汤……” “你爸不是犯罪了吗?听说他们二院当时还死了人呢!”有人反驳。 “我爸那叫犯什么罪?!至多就是管理不严!至于死人,医院里面不死人正常吗,你以为医院的停尸房都是白设置的。”朱乐儿反驳着。 “听说很多贪官进了里面日子也都不好过。” “哎,我爸可都把钱都吐……交出来了,我们现在可是一分没贪。这个城市随便抓一个处长审审,有几个不贪的?”朱乐儿压低声音,拍着桌子喊。 …… 此时,正和人谈事情的赵小六也被朱乐儿的声音吸引,不光如此,他还看到自己前妻王敏杰举着酒杯依靠着一位男人。 不要脸! 赵小六清楚记得该男子是看守所的一名警察,以前跟常勇的关系很是密切。遂俯身对身边一名男子耳语几句。 男子立即起身,举着酒杯晃悠悠的走到朱乐儿面前说:“这不是这里的镇店之宝甜歌皇后朱乐儿吗,怎么,今天不登台吗?我们哥几个可是慕名前来呀!”说完,掏出兜里整整一万元轻轻放在朱乐儿的身上。 朱乐儿正在兴头,看到有人这么抬举自己,随即外衣一丢,一身粉红色的性感紧身衣妖冶着对送钱的男子投怀送抱。 蓦的,转身对舞台打了个响指。 同一时间,舞台乐器响起,白亮的灯光聚在朱乐儿身上。 朱乐儿扭动着性感的身材,一把接过一旁递过来的银色话筒。 舞池内早有人开始晃动。 赵小六环视一周,对身边的两位男人低语之后,悄然走出酒。 一个小时候,酒那里打来电话:“朱乐儿说自己的父亲朱四龙,这次前前后后为一位抱了两次空心拳,对方答应保他平安出来。对了,朱乐儿还说,她父亲朱四龙这次出来之后打算学做古董生意。” 学做古董生意?赵小六想起自己在广州见过的雷大鹏的儿子雷金鸣和那位福林堂老板在一起的事情。 “那位警察也问出来了,他叫朱豪权,是朱四龙老家的一位亲戚。那女的是……” “好,知道了!”不等那人没说完,赵小六挂断了电话。 凌晨三点到家,一觉醒来已经上午八点。 自感事情严重,就打算找到九菲让她告诉杨军。 匆匆赶到时刚好看到九菲坐进杨军的车里,跟着几个便衣警察来到郊外。 赵小六原本打算带着九菲去嵩山的,无奈一路跟到这里。 “谢谢赵老板,一直以来对我工作的支持!”杨军听完赵小六的叙述,真诚的对他说。 赵小六看一眼九菲,故意夸张的说:“嫂子,以后出来给我打个招呼,看你慌慌张的出来也不知道化个妆!” 杨军笑而不语。 两个男人,肩并肩沿着弯曲的高坡边沿慢慢的向前走着。 九菲知道他们是有些事情不想自己知道,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远处,有人正在采摘柳树的新芽,听说很多老年人用它阴干当茶叶,等到酷暑天气常常用它来清热祛暑,不知真假。但记忆中,自己奶奶也曾在柳须出生之时采摘下来过水之后当菜吃。 九菲吃过,那种菜苦中带着清香。 打算慢慢像他们靠近时,一只野兔突然从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穿了过去。 看的真真的,黄褐色的皮毛,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惊扰自己的那一只,又跑了回去。 继续朝前走时,看见警察徐斌朝自己走来。九菲这才发觉已经上午十点半,年轻的警察此刻正聚在一起歇息。想起自己车内的面包,九菲电话给陈静,让她到杨军车上把面包拿出来让大家当点心。 徐斌已到跟前,笑笑对着九菲说:“其实,九副院长和我想的不完全一样。” “哦,很好奇你以前把我想成什么样子。” “最开始觉得您高贵清雅不入凡尘,也有点自命清高且对烟火人生不屑一顾。后来发现,您雍雅大方,不拘一格,坦荡从容又心胸阔然。”徐斌平静的说。 “说了半天,还是给我安上了一顶高帽子。警察不都讲究实事求是嘛,怎么也学这样曲意逢迎?” “绝不。我是发自内心的赞叹。同时也对我以前对您那些不礼貌的言语行为道歉!” 徐斌这句话,九菲想起以前他有意阻拦杨军和自己单独会面。 此刻,更明白他对杨军的维护真心。 对于一个处处保护自己领导的下属有什么可指责的呢! 九菲看着鼻子高处半头,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笑笑说:“真的很欣慰他身边有你们这样的朋友,这样,也到中午了,我请大家到生态饭店吃饭,过一个愉快的周末!” “他是我们市公安局最穷的领导,每个月的工质除了儿子的生活费,剩下的都赡养家中老人了。” “谢谢你提醒我!” “我怕他被别人说是为了你的钱才对你旧情难忘,更怕你们最后一场空……”徐斌盯着九菲的眼睛:“其实,很早就知道他喜欢你,但他不善言辞,更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他就像一个傻子默默地忍受着自己真实的……” “徐警察这是替你的领导对我表白吗?”九菲停下脚步,打断徐斌的话。 “也有一部分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徐斌不为九菲所阻,继续说出自己的话。 “笑话杨军吗?笑话他什么?” “笑话他对您是望梅止渴,最终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黄粱美梦有醒时。” 九菲微微一笑说:“谢谢徐警官给我留了情面,没有说出鸡飞蛋打,水尽鹅飞这些难听的词。” “九副院长不要误会,我就是想让您明白一些事实的真相,他不能再受伤。” “我也不想自己受伤。好了,带着你的组员去生态饭店!我现在去找他。”九菲说完,意味深长的看徐斌一眼离开转身。 徐斌快步离开。 九菲内心却像翻了五味瓶,和杨军相处已经让自己几近苛忍,没想到还是因为丈夫死后留下的财富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这种时候,不要说杨军还是市公安局副局长,即便一名普通人和自己相处恐怕也会被人背后议论。 刚才徐斌最后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一片真心。 如果和杨军之间没有最后的结果,现在又何必拉他一起被人瞩目?说好的退休以后呢,谁又能保证以后的日子里无常和明天哪个会先来到。 风越来越大。 远处的风筝越来越多的云集在空中,比赛一样争相飞翔;杏花的香味一波浓过一波的传来,杏树林边的放蜂人带着被白色纱布包裹严密的帽子忙碌着,始终不见抬头。 近处柳树下采摘柳芽的老人已经不见,空留地上一片脚印,狼藉散乱。 听见喊声,发现赵小六已经送回那匹枣红色的马,和杨军一前一后的走过来。 看得出他们交谈甚欢。 两个男人已经看见站在高处的九菲,赵小六举着帽子朝他挥着胳膊。 九菲看着杨军,只是远远地站赵小六身后停下脚步,环视一下四周,悄悄地对着那一片花海张开双臂。 突然间,九菲快速的朝他们走去,经过赵小六,拉着杨军的手说:“让赵老板请我们生态疗养院一趟!” “不打扰你们的春游啦,我下午有事情需要处理,钥匙给我,我到家去一趟。”赵小六转身看着九菲说。 九菲知道,赵小六表面不在乎自己和杨军的交往,暗地里却一直担心杨军这位事业型男人,依然会在家庭和工作之间不能两全。 其实,为什么要有取舍呢?自己不也要一直工作吗?! 九菲想着,从兜里掏出钥匙递给赵小六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赵小六接过钥匙,直接对杨军说:“杨副局长今天很荣幸能和您深度交流,希望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那今天就不打扰了!” 两个人惺惺相惜中分手。 “装模作样!”看着赵小六的身影,九菲嘲弄一样说。 杨军看一眼九菲说:“突然发现,赵老板很喜欢你!” “……”九菲语塞了,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答解释。 “不过,我喜欢!”杨军握着九菲的手,大步走到高处。 远远地,那几个警察对着他们招手。 生态饭店依然忙碌。 午饭后,九菲让疗养院的经理为自己辟出一个安静的院子,让大家休息后喝茶娱乐玩耍。 下午三点,按照计划,杨军和九菲一起到赵红卫的住处去拜访。 作为曾经的市长,赵红卫虽然早已远离权力的中心,但是他的影响依然健在,更何况现在的市长孙瑞强就是他当年办公室的秘书长。 一直以来,一些有心之人的慕名或者无意间的拜访,无不给这位粗茶布衣的退休市长带来一丝神秘的气息。 门前莲池的淤泥已经挖完。 嫩白的莲藕旁,一位脚穿黑色胶鞋,身穿黑色粗布衣衫,头戴圆边黑色帽子的老人正在扒拉着那些带牙尖的莲藕,准备当种子重新重在池塘。 不远处,九菲亲自做过手术的老妇人站在水池边正清洗着一些挖断的莲藕节。 老人看到九菲从远处走近,关了水龙头,在围裙上来回擦着,忙不迭的对着赵红卫的背影说:“别弄啦,家里来人啦!” 连喊两遍,赵红卫这才扭转身。 看清是九菲和杨军时,拍拍手上的泥巴,慢慢站起来,对他们轻微点头说:“屋里坐!”? 第一百章 拜见赵市长 九菲看一眼一旁局促不安的那个女人,对她轻轻点头问:“身体恢复怎么样?” “好啊,已经好了!”老妇人一边回答一边说:“屋内坐!” 赵红卫已经走到水池边开始洗手,九菲上前一步说:“赵伯伯,我们隔壁谈!” 甩甩手上的水,赵红卫点头说:“好啊,那我就省下茶叶啦!” 九菲转身电话打给生态疗养院的经理,让她在隔壁菊园备好三人份的茶点。 赵红卫在生态疗养院的住处,就在偏西北角落一些的菊园附近。 沿着庭院前面的荷塘边沿,走进高大茂密的竹林。 这里的竹子和园中其他地方种植的纤细竹子不一样,是赵红卫亲自照管,密密麻麻中每一棵都长的笔直挺拔,看上去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每年冬季赵红卫都会亲自剔除一些看上去不太好的或者已经到了年限的,留下空隙给春季合适的竹笋长大。 此时,正是竹笋采摘的好时节。 “竹笋好肥哟!”九菲情不自禁。 “你喜欢吗?爱吃的话可以挖好后晒干,一年四季都可以吃。慧颖以前最爱吃它减肥。你们谁要是喜欢吃,我给你们也做点笋干。”赵红卫说。 “吃一点还可以,笋干太麻烦了。”九菲推辞着。 “不麻烦,年龄大了还有人需要,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赵红卫说着,走到一颗刚露头的笋处,掂着一个竹篓子盖上说:“这个长大一些做笋干就好吃。” “想不到您老还有这手艺。”走在前面的杨军,转身看着赵红卫说。 赵红卫走出竹林,拍拍身边的一棵大竹子说:“这算啥,年轻的时候在下乡做的比现在好多了。” 说话间,三人穿过紧挨竹林的一道拱形门,就到了菊园。 菊苗都还没有破土,光秃秃的露出黑黄的泥土。 “等到秋天的时候再来就会有漂亮的垂钟墨菊了,我去年嫁接的新品种,秋天的时候埋了老枝在土里。”赵红卫说着,走到一片土地前,弯腰用手扒拉着。 “看不出来您现在已经是育苗专家了。”九菲感慨。 赵红卫松开手中抓起的泥土,淡淡的说:“我不过是给自己找个活着的乐子罢了。” 菊园内的房间是以前的美术培训处,今年刚刚装修完毕。 一处廊檐挨着的葡萄藤下,一张茶桌,几把椅子已经摆好。 不远处一把锄头上还沾着湿润的泥土,看来在这里劳作的工人也被暂时清理到别处。 三人依次入座。 “你们俩还能来看我,这是自从慧颖去美国之后,我遇到的最开心的事情了。”赵红卫打开茶桌上几个装有茶叶的瓷罐子,看了看说:“年龄大了睡眠少,你们随我喝点老普洱。” “当然可以!”杨军说。 “杨副局长这一段时间真的辛苦了!”赵红卫转身拨弄着煮水的炭火炉子,看一眼杨军说:“你爱人的事情我听说了……不过,正因为有那一次大的清扫,才得以现在的安静啊。不然,一个城市如果被毒品这种玩意渗透,那就不仅仅是领导失职这么简单了。” “感谢您能这样中肯的评价我们的工作。”杨军看着赵红卫说。 已经偏西的太阳刚好照在赵红卫的脸上,他悄悄转身看一眼九菲说:“九菲,谢谢你为慧颖出国做了担保。” “这是我应该做的。”九菲淡然一笑。 “很对不起二位啊!”赵红卫往茶壶里夹着茶叶说:“以前怪我老眼昏花,看错你们啦!” 九菲和杨军听后,相视一笑。 “我曾经因为慧颖的事情怪罪过你们,但现在看来,你们才是走在正道上的人。”赵红卫边摆弄茶具边说。 “我们也是尽自己的职责,工作吗。”杨军说。 “好啦,我也不表扬你们啦!说,今天找我什么事情?”赵红卫对壶冲水时问。 “赵伯伯,我想知道您和魏之善生前有过什么交易吗?”九菲问。 杨军没想到九菲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微微一愣。 反观赵红卫,平静的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递到嘴边,另只手对两位年轻人做了“请”的手势说:“九菲,你这点很像你的父亲,遇事沉着冷静。慧颖要是也能这样,何至今天流落去了美国?” “美国也不错呀?多少人梦寐以求呢!”九菲没想到赵红卫用这样的态度评价自己的女儿去了美国。 “咱这个城市地处中原,少山缺水,城市绿化不达标,市内娱乐休闲空地太少,当时市政府刚好有这个设想,改善市内三个小公园的破墙透绿,再增添一个大的空闲娱乐的地方。”赵红卫不再提女儿赵慧颖,喝口茶看着杨军和九菲说。 “听说当时还有其他人竞争?”杨军问。 “政府当时也考虑到,虽然是一个惠民工程,但并不会短期给投资人带来收益。于是就允许有条件的人自由竞争。参与竞争的那人是名台湾人,他想建一个寺院。这和魏之善提出的建一个生态疗养院的计划明显不在一个层次,最后就把他淘汰了。” “这么说,当时也不算刻意给魏之善批地了?”杨军问。 “但是后来在项目实施过程中,魏之善提出再向外扩展了五百米搞绿化隔离带,班子讨论时没通过,是慧颖求我带着魏之善,到政府办公室讲解之后才通过的。包括现在前面大佛那一片,也都是最后新加上的。” 赵红卫说到这里看一眼九菲说:“至于交易还是有的,他私底下答应我这辈子会把慧颖当好朋友对待的。不怕你们笑话,我同意了。” “他生前和毒品有联系吗?”九菲继续问。 赵红卫看着九菲,喝口茶,慢慢的说:“看来以前你和小魏之间的确不是无间,慧颖就从来没有怀疑过魏之善会掺和毒品这个事情。” 九菲一言不发的笑笑,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 杨军看得出她的眼睛露出一种释然。 毕竟是一起生活过的人,内心会有纠结避免不了。 “以您老的眼光,这次公安局的消毒打击彻底吗?”杨军问。 “一次行动是否成功,主要看他起到的震慑作用。不然这次的贩毒人员抓着了,暂时冷却一阵子,后面还会有新的贩毒人员产生。”赵红卫看着杨军说:“杨副局长其实是想问我有关常勇的事情?” “您方便说一下吗?”杨军问、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刚才让到这院喝茶,就知道你们的问题了。”赵红卫喝口九菲为他新倒的热茶,向下深深地撇一下嘴。 “其实,我一直羡慕九菲的爸爸,根正苗红的。虽然遭遇过不幸的婚姻,但他一直在追逐自己梦想的道路上行走。我结婚后有了慧颖,还是受到我父亲的影响,被派送到山区一个小村庄。陌生人刚到那里的时候,是看不懂山里的天气的。” “的确这样!”杨军符合着。 “有个暑天下午看着凉快,我就一个人悄悄上山。刚到达半山腰的那块放羊草地,突然之间就变得天昏地暗,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个人害怕啊,为躲雨我就进了山洞。” “后来呢?”九菲问。 “雨一直下,又冷又饿又渴,就想趁雨小点时往下走。可是羊不走啊,那只领头的山羊一到洞口就往后退。我心里急,看见洞外有根棍子就想拿起来赶羊用,谁知是条蛇,刚一拿起就咬了我一下。” “啊!”九菲情不自禁的发出畏惧。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女人的怀抱,她把我紧紧的搂在胸前,我像婴儿一样紧贴着她的皮肤。”赵红卫说到这里,无奈一样叹口气继续说:“村长的老婆看我一直没下山,就知道我遇到雷雨。冒雨找到发现我被蛇咬了,她给我吸了毒液,救了我……” “原来是这样!”杨军说。 “虽然毒被吸了出来,我还是一会热一会冷得发抖。怕回去路上再遇到蛇,我们就在山上待到天明。” “后来吃了不少苦?”九菲问。 “当时我住在村长家的别院,口粮也记在他们家。等我身体恢复可以外出时,看到村长把她老婆打得皮开肉绽……” 起风了,从远处飘来淡淡的李子花香,芬芬的带着一丝酸涩。 三人静默了,空气没有因为风的吹动变得活跃。 “没过多久,我接到返城的调令。临走那天早晨,天麻麻亮就一个人起床准备悄悄离开,结果碰到在村口上吊的村长老婆。我把她救下来,答应她以后有机会一定带她离开那里。之后的日子里,她就是凭着对我的信任坚持着活。”赵红卫说道这里,微微蹙着眉,为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其实,她很了不起!”九菲说出这句话,发现赵红卫脸上出现一丝痛苦的神情。 或许想到了赵慧颖母亲对他的不信任。 “我离开后她有了儿子常勇,村长对她也慢慢好起来……” “常勇不是您的儿子吗?”杨军问。 赵红卫仰脸对着已经没有太阳的天空自嘲说:“水可以解渴,也可以教人游泳,更可以淹死一个对它没敬畏心的人。这些年,常勇就是利用我对他母亲救命之恩的报答,一步步把自己逼到穷途末路。” “慧颖难道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吗?”九菲急切的问。 赵红卫看一眼九菲,闭了闭眼睛说:“我这个女儿,像极了她母亲的固执和任性;而常勇又和他自己的父亲一样刚愎自用,目中无人。” “赵伯伯,我觉得这一点您可以和慧颖解释清楚,她一直因为这件事情很痛苦……”九菲说。 “解释?”赵红卫苦笑一声,慢慢的说:“难道你没发现早已经是事实胜于雄辩?!” 三人再次出现沉默。 生态疗养院的经理电话过来,问晚餐想吃什么。 九菲看一眼杨军和赵红卫说;“晚餐给我们清淡一点……” “要什么清淡呀,我干了一天活了。炖个肉锅,对了,他们添些过水后的春笋。”赵红卫打断九菲的话,独自吩咐着。 九菲看一眼杨军,笑着对赵红卫说:“好的,听您的!” 不知不觉间,几个小时过去。 暮色闭合,竹林间的鸟儿欢快的叫着,此起彼伏。 有人过来为他们开启了廊檐下的大灯,撤掉茶几,换成了一张园木桌。 “给送碗白粥过去!”赵红卫指着自己居住的方位吩咐服务员,又对九菲和杨军说:“我不回去,她不做饭。” “要不喊过来一起?”九菲让着。 赵红卫摇摇头说:“她还不知道她那些孩子们的事情,待那边好些!再说,我有些话还要和杨副局长谈谈!”? 第一百零一章 九菲被升 这些年赵红卫明里无官一身轻,平素粗茶布衣,养花扶竹,可实际上退而不休,围绕他周围的各种人脉关系更是盘根错节,纷纭难辨。 相比以前见面的冷漠,杨军觉得他这次的开怀尽情也让人不得不多了一分谨慎和防患。 但既来之,则安之。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打定主意后,杨军拿起桌子上的白酒,为自己和赵红卫满上,端起酒杯对赵红卫说:“感谢你……” “不!”赵红卫拦下了:“有些话不能酒后说,杨副局长还是先把心里话问出来!” 杨军一听,看一眼九菲放下手中的酒杯,说:“对常勇在看守所内毒药被杀一事,我想听听您老的意见。” 赵红卫听后微微一笑,“其实这个问题你们已经查出来了,何须我再费口舌。杨副局长,看来你对我这个的布衣之身防范资深啊。可以理解,毕竟有些东西涉及你们内部的行动。不过,今天既然你已经问出这个问题,我就有话直言了。” “请讲!”杨军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活得够长了!你想,如果他要是在你爱人牺牲那天就死了,根本不会有后来第二人民医院发生枪击事件的出现。那次事件的发生现在看也不全是坏处,最起码让朱四龙那只肥兔子彻底暴露无疑。如果我说常勇再不死,就凭你们现在这么个查法,下一个死的就是朱四龙了。”赵红卫说完,一只手从自己的额头搓到下巴,继续说:“可有人不想让朱四龙这只肥兔子死啊,所以只能选择常勇作为交代了。” 杨军微微一愣,没想到赵红卫对自己幕后的布局了解的这么清晰,干脆直奔话题:“昨天找您的那位福林堂老板和您是旧事,还是新交呢?” “我门前就是个池塘子,尽管每年清理,还是免不了泥沙俱下。那位福林堂的老板和我新交都算不上,只是有人带他来我这里串个门。不过别说,我和他有点一见如故。”赵红卫看一眼九菲和杨军说:“至于那些带他来这里的人到底是何用意,我还没想明白。 ” 菜已经上齐了。 九菲对一旁等待的服务员摆摆手,他们都下去了。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隔壁院的竹子在随风轻轻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千军万马蛰伏待起着。 “边吃边聊!”九菲招呼着。 杨军再一次对赵红卫端起酒杯。 赵红卫不再推辞,伸手端起酒杯对杨军说:“杨副局长任重道远,希望你以后能走的顺当。” 说完,两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好久都没有这么喝过了!”赵红卫放下酒杯,看着远方幽暗的天空慢慢说。 “感谢您老给我这个面子!”杨军又一次拿起酒瓶子给二人倒满。 赵红卫看着杨军说:“说句心里话,我很欣赏你,像我年轻的时候,见人总留三分面,但我没有你的行动有力。在这点,你像九菲的爸爸,九牧野。” 赵红卫话音刚落,身旁的两位年轻人都愣着了。 “哈哈,”赵红卫仰天大笑,“九副厅长他那时刚升任副厅长,而我面临着市长的竞争紧要关口,我们在贯彻上面的医疗改革方案时提出自己不同的思路,千不该万不该九副厅长那个时候出了车祸,自此我和他在这个城市上空就结下了一层老死不相往来的怨云,每个人抬头都能看见。” 赵红卫说道这里抬起头,仰望着天。 “赵伯伯,我先前对你讲过,我爸爸对你的工作很认可……” “是的!”赵红卫打断九菲的话,悲伤绝望的说:“可他不在之后,我就是背后致他丧命的最大元凶。” “我从来没这样认为。”九菲说。 “很多次我和慧颖妈妈吵架时,她年轻时骂我见色忘义,年老时骂我为了权利不择手段,其实我明白,她只是没有把话说绝而已。”赵红卫独自举起面前的酒杯送到嘴边慢慢喝进去。 该了解的情况也算了解清楚,对“雷大鹏”这个敏感的名字赵红卫始终没有提及,但杨军已经感触到赵红卫的态度,决定不在讲出。 看着赵红卫低落的情绪,一旁的九菲安慰道:“赵伯伯对于生态疗养院的未来发展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建议没有,不过你提起这个我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放下酒杯,赵红卫面向九菲说:“昨天那位古董商,不知从哪里听到这里面的信息,说他愿意现钱买下这个生态疗养院帮你们偿还贷款。” “还真的是个好消息!可我的贷款到六月底可以全部还清啊。”九菲笑着回答,“不过,回去以后,我会好好思考这个提议,并重新考量这里的价值。” “聪明!有些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以你现在的状态,如果努力,竞争上第二人民医院的院长一职易如反掌;而这位杨副局长很快就会是下一任市公安局局长。自古权力周围不离商,有些人找你,未必就是有事相求,我估计有人比我看得远,看得透。”赵红卫的话把在场的两个人都吓坏了。 “不不……”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拒绝这种说法。 赵红卫摇摇头,兀自大口的吃起来。 三人分手时,已经晚上八点多。 杨军喝酒不能开车,让九菲把他直接送到市公安局去休息。 等到自己到家,发现灯火通明。 客厅内,赵小六正陪着是卫生局局长李建生坐着,看上去相谈甚欢。 “不好意思,不知道您来……”慌忙中九菲放下手中随身携带的小包,站在李建生面前局促不安的说。 李建生站起来慢慢的说:“是我不好意思,饭后开车走到这里,就想上来和你聊聊,没想到你忙到现在才回。不过还好,我和这位赵老板聊得不错。” 九菲匆匆洗手后出来,从一旁的水果箱里拿出几个苹果端进厨房说:“等了很久了?” “没多久,李局长刚同意把二院欠我们的最后的钱还给我们了。”赵小六大声的回答着九菲。 “让您为难了!”九菲放下洗好的水果,说:“其实那些钱不必急在一时,相比我们的公司,第二人民医院可能更需要这笔资金来启动分院的运行。” 李建生听完九菲的话,看一眼赵小六笑了。 “看到了,我嫂子典型的一心为公。”赵小六指着九菲对李建生说。 九菲明白了,定是自己没回来之前,赵小六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把李建生说动了。不过自此自己和二院没有经济纠纷也就清爽多了。 “您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九菲把自己刚削好的苹果伸到李建生面前说。 李建生看一眼赵小六说:“赵老板也不算外人,那我就直说了。” 九菲坐在沙发,看着李建生。 “卫生局已经单独就二院的现状开了班子会。大家讨论的结果还是在二院内部提拔一位院长。你也知道,相比其他市级医院,二院底子差,基础薄弱,这些年一直发展缓慢。加上前一段时间又因为毒品的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所以,有些人认为二院关系复杂,不愿意来二院工作。”李建生放下手中的苹果,看一眼九菲。 九菲轻轻叹口气。 “卫生局呢,今天和市政府就这个现状开了通气会。大家讨论的结果还是先在二院内部提拔一位院长。二院现在职副院长只有三名,除了一位半年后退休的,就剩你和常务院长马立新。然而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查,二院职工大部分认为马立新行事格局小,自私狭隘,这有悖于作为院长全力以赴的带着整个二院走向更好。所以,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李建生感叹的说。 “可我担任副院的时间还不够,没有资格竞争院长一职的。”九菲无奈的为自己辩解,因为记得自己答应了杨军,只好好的做自己的妇科。 “不是竞争,是直接宣布你从明天开始代理第二人民医院院长一职,马立新还是常务副院长,同时提胸外科杜树杰、骨科的崔大勇两位主任为副院长,和你一样考察期一年。”李建生看着九菲说。 九菲沉默了。 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驳,如何推辞。 同时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在说:“现在市二院最艰难的时候,你不干谁还愿意干呢?” 李建生看着一言不发的九菲,知道她在思考,上前一步说:“就算帮我一个忙!局里的工作也不能耽搁呀,卫生厅一直也在关注这件事情,所以拜托你了。” “局长,您……”九菲握着李建生伸出来的双手,点点头。 命运就是这么奇葩。 有些人踏破铁鞋寻而不得的东西,有些人千方百计的推都推不掉。 其实事情的背后都蕴藏着很多个人因素。 从小在父亲受父亲三观正直的影响,九菲早就养成了勇敢乐观面对生活的态度。 丈夫魏之善意外以后,她没有把自己沉溺悲伤,而是一方面主动配合警方的调查,积极的协调公司各个项目的负责人,共同推进案件的进展。虽然此时并未查出真凶,但她面对生活挫折的勇气赢得了周围每一个人的尊重。 而她自己在这段时间,从不抱怨,反而加倍提高自身的专业素养,在自己的工作上尽心尽力,以实际行动为妇科领域的发展做出贡献。 担任二院副院长以来,更是身体力行深入人心。 所以,升任院长一职是众望所归,也是人心所向。 李建生告别后,九菲把自己摊坐在沙发上,脑海里想起晚饭时赵红卫说过的那些话。 卫生系统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也不可能啊,提拔一个院长也不算什么大事。 难道真的是他旁观者清、早已慧眼识局? “九菲院长想什么呢?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为第二人民医院发展谋局啦?”赵小六看着陷入沉思的九菲,一脸坏笑的问。 九菲看一眼赵小六说:“怎么样,赵老板支持一下工作?”? 第一百零二章 九菲掌权 赵小六看一眼九菲,从果盘中拿出一个苹果,在手中滚动着说:“支持可以,但除了钱!” 为自己倒杯红酒,九菲瞟一眼赵小六,微微一笑:“可以。但是以后商业方面,烦请要遵守国家法纪,不能给人留下把柄。给我三年的时间,让我带出二院走上一个新台阶,到那时候,你哥的案子也一定会被侦破,而魏莫博士毕业,也可以全部接管公司和企业,而我即便再回归到一个普通的医生也是心甘情愿。” 赵小六惊讶的张大嘴巴。 “不用这么夸张,我们二院是基础差,底子薄,但正因为这样奔跑起来也轻松,不是吗?” 赵小六扔掉手中的苹果,满脸虔诚的看着九菲,拍起自己的手掌说:“我不是惊讶你对二院的踌躇满志,而是惊讶对你自己未来三年的规划竟然如此清晰。越来越发觉以前小瞧你了。这么有天赋的人,放掉那个破二院的工作,专心打理自己的生意不好吗?” “也曾这样想过,但是利用自己手中的一把刀,帮病人解除痛苦是我从小到大的追求。” “那就像以前一样当个普通医生,拿出剩余的时间和精力照顾自己的生意,在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和钱有仇。” 不知道是不是被赵小六的话打动了软肋,九菲端起酒杯,慢慢送到嘴边浅饮一口,没有说话。 “我承认你的能力完全配得上院长这个职务,但你有没有考虑过,一切都像李建生局局长所讲的那样吗?我敢打赌背后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想到二院当这个院长,为什么他们选定的人偏偏是你?还不是因为在以后的运营中利用你和银行的关系。”赵小六说着,站到九菲对面。 “继续!” “二院现在就是老牛拉破车,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启动首先就要招聘一批有能力的新人来补充血夜,他们有能力有技术凭什么到二院来?他们来了那些老人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二院需要一把钱来启动,而我们必须想法寻求银行的帮助,这很简单,我同学郑凯就是工行行长呢,这关系不用隐藏,相信到他那里寻点支持,应该不会不给力!”九菲说完,突然看着赵小六点点头。 赵小六边往外走,边做了沮丧的表情说:“嫂子,刚才那些话算我没说!” 一般情况下,拥有权力并行使权力时,常常会受影响于权力者生活的日常世界,包括单位,家庭,甚至个人交往的小圈子等。 九菲也不例外。 只不过经过半年的快速成长,她不但学了李建生看问题的深远和全面分析;也受学了杨军对工作的敬畏专一和沉稳冷静;更熟练掌握了赵小六的灵活机智和理性务实。 赵小六临走时的话给了她很大的启发。 新的一周开始,省卫生厅的领导和市卫生局的领导一大早,到市第二人民医院的领导班子会上,宣布了九菲为代理院长的任命书。 自此,九菲的事业从一个妇科扩展到一个医院。 得幸于杜树杰和崔大勇两位副院长的相助和支持,九菲很快找到二院最急需解决的问题和弱势。 趁休息的时间,九菲找到老同学郑凯,坦言自己资金缺口和二院的实际情况,让他帮忙解决分院启动资金的缺口。 同时利用分院启动的热点,二院招聘一批高学历高能力的人才,打破二院以往只有妇科和胸外科挑大梁的狭隘框架,让每一个科室都在新生力量的带动下争取共同发展。 打破可是利益整体化,把每一个医生的收益都和自己的业务量挂钩,尊重行业规则和职业道德的同时,提升医生的主观能动性,让他们把自身价值实现最大化。 为了避免一些老观念的人扯着后退,九菲大胆采纳副院长杜树杰的建议,把一些不想干活的住院部老医生和老护士以补贴的方式转聘到其他岗位,同时丢开医院外聘的保洁公司,把后勤一些混吃等退休的人,用原来工资奖金的基础上再加一份保洁工资的优厚条件吸引到保洁岗位上。 组织干部向先进的市级医院学习,效仿他们生存模式的基础上,走出自己的独特的路子。 没多久,第二人民医院像一株迎着春风茁壮成长的树苗,开始枝繁叶茂起来。医院的职工开始一扫消极之态,开始对自己的单位充满信心和热爱。 刚刚启动的分院,更像这个城市医疗界的一颗新星,闪耀着光芒,高维出世。 一时间,九菲这个名字在卫生系统彻底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人赞她巾帼不让须眉,下手快狠准。 也有人说她为出风头,把兄弟医院的院长弄得灰皮土脸。 更有人说他和卫生局长李建生关系不一般,二院明里暗里都有卫生局庇护。 洪浪滔滔中难免泥沙俱下。 幸运的是,九菲扛着了。 经过一段时期的发展,二院完全摆脱了态度差,技术单,医技力量薄弱的帽子,像一艘大海中乘风破浪的大船,奋勇向前。 转眼到了中秋时节,正当全院职工拿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的奖金准备过节时,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了。 有人以领导干部不得直接参与经商为由,把九菲告到市纪委。 市卫生局局长李建生亲自到市纪委为九菲的事情说明情况,最后他们调查无果后提出让九菲写一份声明,声明自己在任院长一职时,没有利用手中的权利为自己的公司和企业谋福利。 “声明我来写,可以吗?”李建生据理力争。 对方不同意。 杜树杰和崔大勇两人直接以实名的方式,联合二院一批中层干部和几百名职工,写了一封替九菲辩解的信,送到市政府、省纪委和省卫生厅。 这一举动,很快让市纪委收回自己的要求,却也让九菲再次成为街头坊间谈论的话题。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就像春天猝不及防的一场狂风雨,吹乱了草长莺飞的欣荣。 九菲突然感到自己很疲惫。 副院长杜树杰崔大勇,好友李红英还有其他几位科室主任,明里暗里都在安慰。 杨军去党校封闭学习了。 赵小六最近一直在云南和广州两地居住。 就连鼓励自己上任的李建生也去北京开会了。 女儿从美国打来电话,邀请她申请工休,去美国和女儿见面。 有点动心了。 九菲这样的人在所生活的城市算得上精英,同时又被命运推到了权利的舞台,纯粹的为了心中的信仰而努力。就像一个为了高考拼命背诵历史知识的人,并不深谙历史都是权利的遗迹。 “苟延残喘”的市第二人民医院,在九菲的努力下,现在扶摇直上,很容易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心里不舒服。 趁此机会,有人传出九菲当时的升任是李建生独家之言、暗箱操作,甚至是一种钱权交易。 九菲明白,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在沉默,不但让招摇生事的人自鸣得意,也会让那些安静的看客从众热闹起来。 为了扞卫自己的尊严,也为了对待起信任自己的李建生局长,九菲决定开始反击。 周末的时候,她打电话给市公安局的徐斌,让他帮忙给自己找一个私家侦探,背后调查这件事情的起因。 “不用找了,就我!”徐斌听完九菲的介绍,盯着她的他眼睛说。 “我会付钱,你……” “我是警察,调查这件事是我分内的事情。”徐斌冷静的说。 看得出,几个月不见,徐斌又比以前成熟很多。 “分内的事情?” “是的,一切都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所以您尽管放心做您自己的事情,干预您的人只是想掩饰他自己的目标而已。您想啊,二院现在到底怎么样,二院职工心里最清楚,他们无形之中就会拿您和上一位院长朱四龙作比较。” “会吗?” “肯定会啊,这下明白是谁在干扰了。” “朱四龙现在保外就医期间,一切行为都在司法部门的监管之下,还敢做出这样的举动?”九菲表示不解。 “他自然不干敢,但如果现在能把您弄下台,那朱四龙以后就会很少被人提起。” “那他就彻底安全了。”九菲明白的说。 “所以,请配合我们,拿出您强硬的一面,直接还击,争取把后面着急的人逼得跳出来。” 九菲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九菲在医院把权利紧紧集中在自己手里,各个科室和职能部门的奖金分配都要在财务部门计算后有自己签字,派出工作小组实地核查行政部门和后勤人员的工作量和每天实际的出勤人数。 一时间,长期宽松自在的行政部门和后勤人员开始怨声载道,有人公开留恋以前朱四龙在的轻松环境。 在每周一次的中层干部会上,九菲直言不服从者可以选择离开,自己双手欢送。 言辞犀利,言语冰冷果断,让人开始反思自己真实的处境。 这个时候,道德成了一种假象,有人开始给九菲打小报告。 慢慢的,关于朱四龙以前的很多事情,像浸在水里的垃圾桶,把最后的一点油全都浮在水面。 话越传越多。 风向,似乎在一夜之间彻底变了。 人们开始称赞李建生高瞻远瞩选了九菲当院长。 九菲再一次被人称为二院的福星。 更有人在暗地说市卫生局,已经把九菲在任期间二院的利润收入和朱四龙时期做了全面的分析和比较。 与此同时,医院新老财务交接时,又发现了一些朱四龙移山填海式的假账。? 对朱四龙的声讨随着入夏的风,开始在二院的每一个角落荡漾。 第一百零三章 “我都有自己的记录在呢” 通过一段时间的强硬管理,第二人民医院在声誉和收入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达到了最初的目的,九菲也真切的感受到手中权力带给自己的影响力。 而且发现,在自己周围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和以前不一样的一个群员和心理实体。这些人都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和高尚的追求,他们把个人价值赋予社会价值之上,群体内部的人之间相互理解,相互包容,即使不是每天在一起,对同一事物的发展变化结果也会有相似的看法和思考。 九菲为自己享有这种环境感到舒服,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和体验。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医疗事故打破了这种平静。 骨科的一位医生为一名糖尿病体质的患者做完股骨头置换手术后,给患者开了每天一次的头孢丙烯输液。每只头孢丙烯粉针是10克,每次30克。第一次做了皮试检测为阴型,连输了两天液体后,患者情况稳定,处于全面康复之中。 到了第三天,值班医生开出了同样的处方。 等护士把配完药的液体给病人输上,病人突然说自己有点胸口发闷,心跳加速。 还在同一房间为其他病人扎针的护士到了患者床前,发现情况不算严重,就把输液速度调慢一点,同时询问患者早餐的情况。 看着患者露出微笑说话,护士安慰说可能早晨吃饭太少,空腹输液的原因,建议以后早餐吃饱,同时调慢速输液说:“再观察一会。” 然而护士刚转身离开,患者突然嘴唇发紫,一只手痛苦的捂在放在胸前。 一旁的陪护见状,第一时间为病人关了液体并按了急救响铃。 住院医生和其他护士第一时间跑过来时,走完了急救程序,该名患者已经停止心跳。 人却没有抢救过来。 家属开始在病房悲痛欲绝。 病房突发死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 这种事情,发生在别家医院不足为奇,发生在二院却像热油锅内倒进了一碗水,瞬间四溅飞射。 一夜之间,市第二人民医院又一次处在舆论的漩涡之中。 病人家属在某些别有用心人的煽风点火下,申请市公安局介入调查死亡原因。 九菲让副院长崔大勇全力配合。 问题症结很快一目了然。 当天的护士垃圾篓里,找到头孢丙烯粉针空瓶一百三十只,批号是两个,而其中的一个批号只有两只。对查发现这两只批号一样的针剂离有效期只剩两个月,医院库存早已没有这个批号的药。 很明显,嫌疑人出在配送药物的药房人员和配液体的护士身上。 药物配送人员,找到出库的视频,发现写有“骨科”的药物框子是装在外科的下面,两名人员推着车子一路送行,没有撕开包装单独调换的行为。 住院部骨科病房护理站,两名当天配液体的护士却沉默了。 就在这时,骨科护士长向九菲坦言:“医院住院部各科室长期以来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恶习:护士发现有病人留下的或者不用的药物就会主动收起来,放进护士值班室的柜子里。什么时间,哪位护士自己想用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也有放了很长时间不用的,护士就会利用配液体的机会把快失效的针剂先给病人用上,换下他那些新批号的针剂。” “这么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你都知道?”九菲问。 “是的。但绝不是我们科室才这样。”护士长辩解说。 “当天是哪个护士调换针剂的?”九菲问。 “是谁不重要,问题是我向来允许,所以……要开除就我,他们还年轻。”护士长大义凛然的说。 看一眼站在自己面前毫无悔改之意的护士长,九菲生气的说道:“无知!你以为只有开出这么简单?” 法律的威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无知就降低。 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从主管院长崔大勇待岗留察,到护士长和换药护士的进监狱,清晰分明。 不但给二院,也给行业相关人士都敲了一个警钟。 第二人民医院就此事件,院长九菲宣布,所有涉及人员从药品的流通管理到规范使用,进行一次严格的培训学习。 为防范未然,九菲下令对医院内全部中药,中成药,西药库存进行逐一照册登记整理。同时增加安防设施,让每一瓶药从进入库房到病人手中都在监控之下,监管之中。 一切都在热烈进行中。 没人想到,药房主任章成宇,以身体不好为由,突然向院长九菲递交了辞职信,而且不等批准,直接在家养病。 感觉哪里裂了缝。 九菲思索再三,邀约警察徐斌见面,准备把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讲给他。 “您知道这位章成宇的家庭住址吗?”电话那端,徐斌问。 九菲微微一愣说:“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去?” “现在!先不要对单位任何人讲。”徐斌果断地说。 放下电话,九菲快速走进电梯。 此时,已经是盛夏,虽然傍晚时分,却没有一丝风。 章成宇的家在市第二公交公司家属院。他老婆以前是公交公司的售票员,前几年分福利房的时候分到一套六十平方的小房子,听说如今一家三口依然居住在此。 九菲到达时,远远看见徐斌的警车停在陈旧的家属院大门,内心突然隐隐不舒服。怕章成宇是老实人,要知道有警察开着警车来找自己,会莫名其妙的生出尴尬。再说老旧的小区难免无所事事的人多,闲言碎语自然不会落单。 果不其然。 九菲停好车,发现已经有几名老人摇着扇子走近警车,头挨头的议论着。 好在徐斌没穿警服。 章成宇家没电话,他本人也没手机。 九菲装出和徐斌不认识,径直走向家属院没有大门的大门口,看到不远处一位年轻人推着一位老人,就上前打听章成宇的具体地址。 “他们去年搬走了,听说在别处买了新房。”年轻人看着九菲说。 这个消息让九菲内心升起一种别致的凉意。 记忆里,医院中层干部和科室主任的联系表上,章成宇新写的家庭地址还是这个家属院。 尴尬了。 九菲转身对徐斌摇摇头。 坐在车上,九菲打了李红英的电话,知道她平时和章成宇关系还可以。 “你知道章成宇现在的家庭住址吗?”九菲问。 “知道呀,就在原来的公交公司家属院,第二排……” 看来章成宇早有预谋。 无可奈何的时候,拨打崔大勇副院长的电话,因为药房管理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在公交公司……” 不等崔大勇说完,九菲打断了他:“我已经到了,他早就卖了新房搬走了。” “不可能呀,前几个月他老伴糖尿病综合征住院时,他还借钱呢!没听说他买房啊?!”崔大勇满腔疑惑。 “前几个月在哪里住院?”九菲急切的问。 “省中医院内分泌科,您先不着急,我帮你查一下他们在那里留下的联络方式。”崔大勇安慰着九菲。 几分钟后,崔大勇打来电话:“住院留下的地址是田园路风和日丽小区六号楼,第一单位九层中户。” 九菲挂了电话,扭头看一眼站在警车外的徐斌,给他打了ok的手势。 正在吃饭的章成宇,看九菲带着曾多次到医院的警察来到家门口,当即脸色大变。 进屋后,九菲发现章成宇一直紧张的盯着警察徐斌,故意介绍说:“章主任,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科的徐警官,他和我都有一些事情向你了解,让他先问。” 说话间,徐斌从随身的包里拿出自己的警官证明,打开带照片的一面,伸到章成宇面前。 满脸诧异的章成宇急忙把两名不速之客让到沙发。 九菲发现他从饮水接水时双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别紧张,有啥说啥就行!”九菲安慰着。 徐斌仿佛没听见九菲的话,在章成宇的新家走动着,看来看去。 九菲明白他这是在对章成宇打心理战。 “章主任,你这新房子布局很好啊,向阳又通风……”九菲看着慌乱的章成宇,毫不在意的说。 “九院长,我……最近真的是心脏不好。”章成宇看一眼还不开口讲话的警察,转身拿出一旁的速效救心丸和丹参片伸到九菲面前。 “章成宇,是?”不等九菲回答,徐斌转身过来坐在九菲身旁,同时对章成宇指指一旁的沙发问。 “是。”章成宇答应着,身体僵直的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有什么事情,您问!” “关于二院前两年中药进药过程中的一些事情,想听你……” “那个时候,”不等徐斌话说完,章成宇看着徐斌,伸着脖子开始解释:“我一直听从院领导的旨意,虽然知道有些事情与事实不符,但那时候的工会的梁玉春说,一切都是领导的安排,按正常程序入库就行,这些不在列的东西我都有自己的记录在呢。” 章成宇说完,转身走进卧室,从里面拿出一个封着口的档案袋。 九菲和徐斌相互看一眼,微微点头。 徐斌接过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撕开封口。 里面都是一些复印的纸页,上面记录着日期、中药名字和重量,以及产地。 “这个是真实的,单位电脑上的都是修改过的。”章成宇指着徐斌拿出的一些纸张说:“几年之内,通过医院中药购买这一块,他们携带了几千万的私货。” “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向警察说明?”九菲吃惊的问。 章成宇看一眼九菲说:“九院长,您是个好人,更是位好院长。可是我就一个小百姓,也怕……” “怕什么?”九菲问。 章成宇看一眼徐斌不吭声了。? 第一百零四章 法网恢恢 徐斌看一眼自己面前低头不语的章成宇,突然收起自己手中的纸页说:“感谢你能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不过我要带回去!” 徐斌说完不等章成宇同意,就把那些掏出来的纸页重新装回档案袋,并从自己身上掏出一个本子,写上什么,递给章成宇让他签字。 眉头皱在一块的章成宇,一副快哭的样子,接过徐斌递过来的本子和笔,趴在桌子上签名后,低头交给徐斌。 九菲知道自己来此的意义就剩下对章成宇的挽留了,内心却希望他真的不在此事件中受到牵扯。 看着已经完成任务的徐斌满脸镇静,九菲对章成宇说:“趁这段时间好好修养身体,二院还等着你回去工作呢!” 章成宇突然泪流满面的看着九菲说:“还能回去吗……呜呜……” “不急,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说!”九菲从自己包里掏出纸巾递给章成宇。 章成宇看一眼警察徐斌,转过脸对九菲说:“九院长,真的对不起。去年我从生态疗养院回单位之后,朱四龙的妹妹王敏杰有天找到我家,给我三十万块钱,说朱院长感谢我对他的忠心。” “你收了?”九菲问。 “我儿子因为没房女方不同意结婚,家里正四处借钱买房子,我老婆就求我先收下。” “也就是说,你用那三十万买了这个房子?” “是的,我儿子下个礼拜就要结婚了……而且,这家事情我老婆和儿子都不知道。”章成宇哭泣着,不停地点头。 九菲看一眼不动声色的徐斌。 徐斌叹口气说:“这件事情我们早已掌握,今天你也算主动交代,这三十万,你还是应该趁早想办法交出来。法律是讲究证据和结果的,交不交可是不一样的量刑,况且现在交出来算你主动上交,一旦案子追索到这里,你再上交,性质就不一样了。” 听到这里,章成宇擦把脸,看着徐斌说:“老房子已经有人买了,马上就会有差不多十万块,我再想办法尽量全部交上去。”说完,章成宇又看着九菲说:“九院长,您没来之前,我是打算儿子结婚后自己坐牢赎罪的,现在明白坐牢也是要还钱的。谢谢您今天来找我,其实我内心一万个不想离开二院,丢掉工作,我明天还能回去上班吗?” “回去可以,但您要想办法把三十万早日交上来,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了。”徐斌替九菲回答。 九菲无声的对章成宇点点头。 离开章成宇的家,行走在外面的马路上,发觉天已经完全黑了。 此时的城市,因五彩的灯光开始变得琉璃婉转,曼妙声色。 闷热的温度,在夜风中东藏西躲,把豪放还给了热情奔放的夜生活。 大街上行走的人,完全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勾肩搭背,深情相拥或者独步霸凌。 “一起吃个饭?”九菲站在车前对旭斌说。 “不用了,回去还有事情呢!”徐斌扬扬手里的手机说。 “徐警官……”看着徐斌拉开警车门,九菲赶忙喊了一声。 徐斌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对九菲开心的露出笑脸,大声的喊:“他明天就学习回来了!” 小警察真是有点……可爱! 看着白色的警车,从自己眼前消失在闪烁梦幻的霓虹灯中,九菲转身开车回家。 “怎样啊?找到了吗?” 半路上,副院长崔大勇打来电话。 想起章成宇需要拿出的三十万块钱所承受的压力,九菲轻轻吐口气说:“找到了!” “还没吃饭?我正好有事请找您,要不一起吃点饭!”崔大勇说:“我也手术刚结束呢!” 九菲红路灯路口调转车头,与崔大勇约定二院后街的那家北京涮羊肉饭店相见。 “章成宇到底怎么回事?”两人一见面,崔大勇就问。 “一言难尽。”九菲烫过杯子,为自己和崔大勇各自倒了一杯茶,“希望他吉人天相!” 崔大勇愣着了,摇摇头说:“自作孽不可活,看来是真的了。” “什么是真的?”九菲问。 “我一个病人病房闲聊的时候说,有个叫章小鱼的人,这一段时间自掏腰包对病人家属请客吃饭,鼓励他们到公安局继续告我们二院,让我们给出更多的赔偿。我记得章成宇的儿子就叫章小鱼,你今天看到他儿子了吗?”崔大勇问。 “章小鱼?”九菲咀嚼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如果这个章小鱼就是章成宇的儿子,那么章成宇和朱四龙之间就不会像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没见着!”九菲回答着,同时感觉无论如何要把这个信息告诉徐斌。 饭后回到家中,电话徐斌一直没人接听。 打开电视,正播本地新闻。 一条新闻立马把注意力全部吸引。 市公安局局长雷大鹏即日担任市政法委书记,市公安局局长一职由现任副局长杨军暂代理。 不到一年时间,事情的发展竟然和那次在生态疗养院,赵红卫所说丝毫不差。 有点不可思议时,电话响起。 竟然是杨军打来的。 “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忍不着一丝开心,九菲问。 “学习结束几天了,最近一直待在省公安厅开会才没回来。”杨军低声说:“听说这几个月,九菲院长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干净利落又吹腐拉朽的把市第二人民医院扭转乾坤。” “这封闭式学习还真的有用,几个月的时间不见,杨局长夸奖人的本领已经出神入化了。” “呵呵……呵呵!”杨军笑了,“你找徐斌什么事情?” 九菲这才想起自己要说的事情:“这一段外面有个章小鱼的人一直鼓动死者家属告我们医院,想多要赔偿金。能查一下他的身份吗?” “他也是你们医院药房主任章成宇的儿子,前几年一直在跟着柳碧娇干活。” “大晚上听到这样的消息,真的让人泄气……” “你怕他们父子是和朱四龙沆瀣一气的。”杨军接过九菲的话说:“放心,他们父子已经被徐斌带到了市公安局审讯室。” “这么快?” “嗯,你,照顾好自己,休息,我马上要开个小会!”杨军说完,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嘀嘀忙音声,九菲轻声说道:“那你也注意休息!” 一大早,秋老虎威力十足,让人闷热得不舒服。 起床后,九菲加热一块面包和一杯牛奶,想到上午的手术时,又从冰箱拿了一块奶酪。 还没开吃,门外响起敲门声。 大清早的,“谁啊?” 一边问,一边起身开门。 赵小六一身奇装异服,古铜色的皮肤出现在眼前。 进门后,走到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后咕咚咚的喝了半瓶,转身抓起餐桌上九菲没吃的面包,吃起来。 “刚从机场回来?”九菲看着赵小六问。 “是啊,那边生意一完单,就连夜飞回来看你了,怎么样,我对你的关心胜过那个大护法了?”赵小六三两口把一块面包吃完,又开始嬉皮笑脸。 “你和王敏杰最近联系过吗?”九菲慢吞吞的说。 赵小六喝完最后一口水,把自己平躺在沙发上说:“把里面的枕头给我拿出来一个!” “二院的药房主任章成宇说几个月前,王敏杰曾经给他送三十万块钱,不知道是否属实?” “属实。” “你知道这件事情?” “才知道。我也是刚发现章小鱼就是你那个章什么的儿子,他很早就跟王敏杰认识。” “真有你的!”九菲说着,看一眼时间,拿着自己的东西和车钥匙走出家门。 下楼时,碰到徐斌带着一男人上楼,看见自己下来,徐斌转身对身边的男人说:“这就是九菲院长。” “你好啊!”男人对九菲伸出手。 “这是……省公安厅杜卫红厅长!”徐斌压低声音对九菲说。 九菲愣,低声问:“你们二位这是?” “啊,我们是和人有约。”厅长杜卫红笑着对九菲说,同时闪过一旁为九菲让路。 九菲礼貌的告辞,没走几个台阶却听到他们在敲自己家的房门。 很快传出赵小六的声音:“请进!请进!” 微微一笑,九菲快速走下楼梯。 医院早会上,九菲建议崔大勇尽快为药房找到一名能堪大用的人担任主任。 上午的手术很顺利。 医院,一切风平浪静。 日子,一切悄然有序。 赵小六还是一副无赖样子。走了那么远的地方,也没有给他带来一点改变。 住在宾馆,却天天下午到医院接九菲下班,要么一起晚饭,要么郊外篝火,要么河边散步。 每次来打扮的都是绅士十足,惹得医院里面的一些人开始八卦悄飞,就连知道内情的崔大勇和李红英也开始怀疑赵小六对九菲在公开示爱。 九菲一笑了之。 半月过去了,赵小六热情不减。 终于有一天下午,大家发现来接九菲的不再是赵小六,而是市公安局局长杨军。 第二天,一个意想不到的新闻,在报纸和电视同时发布了。 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第二人民医院前任院长朱四龙,在职期间涉嫌受贿、贩卖毒品案,对被告朱四龙以受贿罪判有期徒刑十年,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以贩卖毒品罪判处朱四龙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全部个人财产。? 处暑后的秋,明澈高远。 冥冥中要来的,干脆彻底,沙场秋点兵。 第一百零五章 九菲被羁押? 随着朱四龙案件的终结,梁玉春,柳碧娇等人也相继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被判入狱不同的年限。 朱四龙这一次的锒铛入狱,让法律的尊严再一次得到彰显。也让他远在山区的父亲朱权贵,不顾年迈,主动来把柳碧娇的两个儿子领回自己身边,扬言要好好教导。 老人临走的时候,打听找到九菲家中,向她讲述了当年自己对九牧野副厅长的尊敬和遗憾。 最后,老人叹息说:“我这个儿子朱四龙,从小受他妈妈的影响,缺乏敬畏,不知感恩,到底还是因为做事情缺乏原则,失去底线中让贪念害了自己。” “朱四龙的母亲,好像从没听说过啊!”送走朱权贵,九菲对赵小六说。 赵小六看一眼九菲,满脸不屑的说:“你不知道朱四龙的母亲曾经是你爸爸当副厅长时的秘书?” 九菲瞬间瞪大眼睛,摇摇头。 “朱四龙的母亲叫……龚慧敏,年轻的时候长得很漂亮。和朱权贵离婚后曾经热烈的追求过你爸爸,被你爸爸拒绝后,转身做了当时的卫生厅厅长的地下情人,后来朱权贵再婚后,听说她抑郁自杀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我的老警察妈妈说的。她老人家对这些事情都清楚得很。还说当年你父亲的意外车祸,也曾有人怀疑过龚慧敏,但因为没有证据不得不取消调查。” “这次司法部门对朱四龙采取行为怎么这么迅速,以前可是密云不雨的,现在怎就一下子喷薄而发。可惜,查了这么多人,竟然没有和你哥的案子有联系。”九菲感慨。 赵小六突然大声调侃着:“哎呀,我的嫂子啊,我替我哥谢谢你,我以为你现在早把他扔在邙山不提了呢!不过,这事,你得催催大护法,让他盯紧点……” “滚!说的什么话!再说,杨军他现在那么忙……” “啧啧……啧啧……”赵小六夸张的向后仰着身子,对九菲撇着嘴。 说话间又到了中秋节。 九菲给二院带来的新的规定:以后逢年过节二院工会发放的福利将直接以现金的方式发放。 此消息一出,立即迎来全院职工的欢迎,而且也让其他医院开始效仿,很多人都觉得以现金代替礼物更实惠。 临近周末,杨军打电话,相约一起去生态疗养院走走。 九菲答应了。 没想到赵小六不依了。 周末刚好是魏之善的忌日,无论如何也要拉着九菲一起去祭拜。 思考之后,九菲让杨军在在生态疗养院的盆景园等候,自己会晚一点过去。 “我陪你一起去!”电话中,杨军平静的说。 “好!” 周六早晨突然飘起细雨。 赵小六开车到达九菲小区门口时,看到杨军从马路对面的另一辆车里下来,就撑起雨伞站在车边等候他过来。 谁知杨军没准备跨过马路,而是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赵小六转身回到自己车内。 不一会看见九菲一件黑色风衣,带着墨镜从小区款款而出。 赵小六趴在自己车内,看着四十多岁,风韵依然的九菲,心里叹口气。 就在九菲走到自己车前准备擦车而过时,赵小六走下来,拦着九菲的脚步。 “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九菲看一眼赵小六说。 “九院长,我可是一直在等您,是您眼光一直朝前看,对我视而不见。” 马路对面的杨军显然看到了赵小六对九菲的拦截,遂走下车朝他们走来。 车辆启动,赵小六从镜子里看着后排的杨军和九菲说:“嫂子,你不是有话问杨局长吗?” 九菲微微一愣,看眼杨军说:“就是这次朱四龙的案子怎么一下子这么绝决?” 杨军看着开车的赵小六说:“还要感谢赵老板在背后给我们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杨局长太谦虚了,是警察太厉害了。”赵小六回答。 “到底怎么回事?”九菲看着车内的两个男人,不解的问。 “以前,梁玉春和柳碧娇最后把朱四龙供了出来,但是因为没有证据,朱四龙的律师就以女人争风吃醋,痛恨男人栽赃陷害为名,根本不承认贩卖毒品一事。后来赵老板在云南,以朱四龙的名义购买毒品时跟踪一个毒品贩子。”杨军说。 “是的。”赵小六接过杨军的话说,“他一听朱四龙三个字立马来了兴趣,以为我就是朱四龙派的新的购买人,当即把以前的交易本子拿出来,说最后两单是根据朱四龙的建议收的,运货途中被警察收了,他们为此损失惨重,要求按照以往的办法补给他们一部分钱。” “你答应了?”九菲问。 “肯定答应啊,给他们几万块钱嫌少,我提出说要看一下他手里的本子后再决定,他就把本子给我了。”赵小六说。 “赵老板就带着本子连夜在大山里开车逃了出来。”杨军说。 赵小六不好意思的说:“是云南警察很快就找到我了。” “有了赵老板的一手材料,又加上你们药房章成宇交出的那本记录,朱四龙知道自己这次是插翅难逃,干脆低头认罪了。” “原来如此!”九菲点头说道。 三人谈说间一路向北,很快就到了邙山陵园。 陵园门口,九菲从那些蜂拥而至的商贩那里埋了几束鲜花,三人一起到了魏之善的墓前,进行了祭拜。 祭拜结束,杨军突然转身抱着身旁的九菲,拍了拍后背。 等到赵小六发现并露出吃惊的眼神时,徐斌带着另外一名警察到了。 他拿出自己的警官证地到九菲面前说:“您涉嫌在朱四龙一案中,怂恿下属作伪证,经调查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先根据有关法律对您进行暂时羁押。” “这不可能!”赵小六大叫着,整个人一步上去挡在警察和九菲之间。 然而,警察的手很快。 九菲一只手上已经戴上了手铐。 赵小六丢掉自己的雨伞,发疯一样伸开自己的手臂抱着九菲:“不~” 九菲无奈的对他摇摇头。 赵小六绝望的看着杨军。 杨军的目光一直盯着九菲。 突然间,赵小六松开九菲,对着杨军的胸口就是一拳,大声骂着:“你这个虚伪的骗子,老子这么相信你,您竟然听信别人的谎言,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 “小六!”九菲喝止着。 徐斌上前扭着赵小六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 杨军被赵小六一拳打的后退一步,目光始终不离九菲。 看到赵小六被徐斌拉到一边,杨军再次走近九菲和她拥抱。 山上的风比平地大了很多,把赵小六“卑鄙”、“无耻”、“笨蛋”的骂声传的很远。 “帮我照看好公司!家里的钥匙我来时,已经放在你车里了,以后暂时住到家里。”九菲被警察带走时,看着赵小六说。 看着几名警察把九菲从自己身边带走,赵小六趴在魏之善的墓碑前失声痛哭。 细雨很快淋湿了衣服,赵小六踉跄着站起来,慢慢的走出陵园,走到自己的车前。 重新坐回车里,想起来时的欢声笑语,赵小六猛然间发觉杨军的可怕。 看到车后座九菲留下的家门钥匙,赵小六愣了。 难道九菲已经事前就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然不会把家里的钥匙留下来。 那为什么要跑到这荒山野岭的陵园来演这么一场呢? 给自己看?显然不是! 早晨出发时,杨军比自己还早到。也就是说,自己今天不来,也会发生这一切。 九菲真的怂恿下属对朱四龙作了伪证? 不可能! 朱四龙犯罪事实清楚,还需要什么伪证…… 赵小六环视四周,发现竟然不知何时,空荡荡的停车场已经停十几辆车。 难道都是来祭拜的? 赵小六开始警惕起来,仔细的回想着九菲被带走的每一个细节,愈发觉得今日之事不同寻常。 快速返回市区,临近生态饭店的时候,想起郑云飞。 这小子一向消息灵通,不知这次是否嗅觉失常。 有心想打探一下,又觉得九菲这跟着警察回去,说不定就会直接送进看守所。 不行!她怎么能待在那种地方! 赵小六决定拨打杨军的电话。 竟然没接。 无情的男人! 这一刻,赵小六恨透了自己,恨自己平时放任九菲喜欢杨军。 这样无情的男人本事再大有什么用,真要嫁给他就等于嫁给了冷面无私的法律。 赵小六以最快的车速回到九菲的家中。 茶几上昨夜的酒杯还未清洗,洗手间的水池边还放着两只脱掉的脏袜子。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赵小六,九菲对今天的突发事件毫不知情。 赵小六变得又慌又乱。 再次拨打杨军的电话,依然不接。 沉默一会,下定决心一样,赵小六拨通了雷大鹏的电话。 “六子,还真是你!”雷大鹏依然一副可以想象得到的和颜悦色。 “我……”赵小六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他知道杨军一直尊雷大鹏为老师,想必二人之间情谊深厚。而且早就有人传闻,雷大鹏没离开市公安局之前,就已经铁定杨军为局长了。 可也正因此,或许只有从他那里才能得到真是的消息。 “我相去找您,您有时间吗?”赵小六感觉还是当面把事情说清楚的好。 “现在?我在外地开会啊!”雷大鹏的声音和先前一样,对赵小六来说却像冰蛋,又凉又重。 远水不解近渴。 “那好,我等你回来去看您!”赵小六挂了电话,匆匆下楼。 第一百零六章 小六回返 正中午饭点,位于繁华街区二楼的西餐厅人还真的不少。 赵小六环视一圈,慢慢的走到里面一个靠角落的临窗位置坐下。 服务员很快拿着小本子走过来,赵小六为自己点了一份五层熟的牛排和一杯冰可乐。 点餐员刚转身,餐厅经理马春晓领着一个服务员走过来。 他站在赵小六面前,身体微微前倾致意后,让服务员为赵小六上了几个小品和一杯淡蓝绿色的鸡尾酒。 赵小六看一眼马春晓,示意他坐在自己的对面。 在这里,除了他,暂时没人知道赵小六是这家西餐厅真正的幕后老板。 “尝尝看,”马晓春对着刚端上来的一杯淡蓝色的鸡尾酒说,“新调配出的一款不含酒精的鸡尾酒,准备夜间推出。” 赵小六端起酒杯闻了一下,浅浅饮了一口。 正要说话时,飘向窗外的眼光发现对面马路上,善宏医疗器械公司以前的财务人员杨建民,此刻正站在细雨里一动不动。 没有伞,举起手中的一张彩色的广告纸,高高的挡在头上。 “不错!”赵小六看着窗外,拿起一块烤面包塞进嘴里,边嚼边轻轻地说出两个字。 马春晓顺着赵小六的目光向外看去,不足为奇的说道:“他最近和一位便衣警察经常在这里见面。” “便衣警察?” “嗯,市公安局刑侦科的科长张睿。他们应该很早就认识,好几次看到他们掂着东西一起走。”马春晓不以为然的说。 这个消息倒是第一次听说。 之前就感觉这个杨建民怪怪的,提醒表哥魏之善小心他,而他总是拿他和赵慧颖的关系说杨建民就是一年老还要辛苦养家的老实人。 作为老总一直信任的财务人员,如果真的可靠诚实,他会向老板隐藏他的人脉关系吗? 不知为何,赵小六瞬间觉得不那么伤怀了。 他想起杨军任公安局刑侦科科长的时候,似乎和这名叫张睿的警察并不亲密。听说当时如果不是局长雷大鹏极力推荐,张睿根本不可能在他之后当上这一任的刑侦科科长。 “看,还真是他!”马春晓看着窗外说。 此时,一身便衣的警察张睿,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沿着马路快速走近杨建民。 伞举的很高,看来他没有隐藏的意思。看来他们之间关系不是一般的熟悉。 “此人看着诚实低调,实则善于察言观色,拍马溜须,听他身边的人讲,是那种远交近攻型的人,而且具有狼性思维。”马春晓说。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像他一样没靠山的人想出人头地,或许不得不采取点手段?比如狼性思维? 这样想着,赵小六问:“他老家哪里的?” “这个需要查一下。”马春晓答应着。 “看守所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出现……”赵小六停下来,拿起刀子切开新上来的牛排。 “传言这任所长就是原来市公安局局长雷大鹏的心腹,现在雷大鹏又高升一级,有人已经再传说他可能会升任市公安局副局长呢!”马春晓正说着,身后有人喊自己。 起身对赵小六点点头,马春晓对身后的大声说:“这就来!” 切一片外表焦黄内里带血的牛肉,用叉子递到嘴里,赵小六边嚼边想:的确,即便他老人家高节清风,难免裙带拖泥带水刮地皮。况且…… 眼前浮现出雷金鸣在广州和那位福林堂老板的见面情景。 风卷残云,面前的食物全部吃进肚子,赵小六端起那杯鸡尾酒闻了闻又放下了。 “怎么样?”马春晓又过来说。 “还可以,有时间再品尝。我记得你说过有个堂弟大学毕业分到看守所当警察?” “马小帅!我大伯家的二儿子。名牌大学毕业呢,从小就学习好!”马春晓说。 赵小六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沉思一下说:“过节了,自己兄弟可以让他到店里吃顿饭!”赵小六拍拍马春晓的肩膀,站起来向外走。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看他,顺便给他送两盒月饼。”马春晓说。 填饱了肚子,赵小六慌乱的情绪也平息理顺很多。 回忆起九菲从自己身边带走时仿佛被那名警察戴上了手铐,但自己清楚记得她上车时分明一只手拉开车门,另一只手掂着风衣的下摆,完全轻松自由。 重要的是杨军的神情不慌不忙,一切如探囊中。且不说他这些年为人正直诚恳,单凭九菲这个人和对他的情感,如果九菲真的有事情他也不会置之不理。 想起当时对杨军出那一拳,赵小六突然感觉自己比起杨军少了些沉稳和镇定。 坐在车上,赵小六越想越清晰。 调转车头到了朱乐儿驻唱的酒。 刚刚午饭后,酒内客人寥寥。 赵小六直接坐在灯光最亮的台前,调酒师把他以前存的半瓶xo递了过来,又为他点上一只他最爱的高希霸雪茄。 为自己倒酒的时候,赵小六发现自己的胳膊被轻轻撞了一下。 随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入,一双手从后面抱着了自己的腰,同时一张脸紧紧的贴在他的后背上。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一眼自己胸前两只涂着黑色指甲的手指,赵小六试图掰开朱乐儿环绕自己的胳膊,没有成功。 朱乐儿和王敏杰关系很好。 赵小六没和王敏杰离婚前,朱乐儿经常住在他们家。只不过那时的她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逞强好胜,毫无边界的和一些男孩子厮混。 自己那时为了生意常年不在家,前妻王敏杰的喝酒跳舞抽烟功夫的提升,就是受了朱乐儿教导才突飞猛进的。 赵小六举杯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扭头对对朱乐儿说:“朱姐这是怎么啦?” 背后的朱乐儿不吭声。 赵小六站起来,欲走的样子。 “前姑父,我已经好几天没人捧了,穷得饭都没得吃了。”朱乐儿松开赵小六,性感身材裹着紧紧的豹纹装,鱼一样钻进赵小六的怀里。 作为驻店歌手,被人出钱捧一次就会为出钱人唱三首歌,而捧一次的费用一般为一万元。 可以肯定,在这里捧朱乐儿的人并不多。 如果没人捧,驻店歌手只有那点唱的曲目,收入且和老板分成。 目前的朱乐儿或许真的缺钱,听说她母亲为了省钱清净,已经搬回老家去住了。 赵小六一言不发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低头看着朱乐儿低声说:“捧你一次不就一万块钱吗,把看守所长请到这里,我捧你十次。” “什么时间?” “今晚!” “成交!” 赵小六看朱乐儿已经扭动着身子走向远处,自己起身离开酒。 没曾想刚出酒门看到杨建民从一辆车上下来,而开车的就是警察张睿。 关上车门,张睿直接开车向前走了。 杨建民撑着雨伞径直走向不远处的同乐小区,到门口时且和保安站着说了两句话。 打着雨伞还能聊天,看来也相互认识。 等到杨建民身影不见一会,赵小六急匆匆的走过去,看保安也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人,礼貌的问道:“您好,我想打听个人。” “打听谁啊?”保安上下打量这赵小六问。 “杨建民,他现在就住在这个小区,我把他说的地址丢了……” “哎呀,你来早一会他还在。估计这会也是刚到家。他就在里面七号楼三单元一楼住。”保安没灯赵小六话说完,直接手一伸,指明了方向。 “谢谢!”赵小六答应着往里走。 小区不大,前前后后也就十几幢楼。里面没什么绿化,也没什么休闲娱乐设施,且楼间距不大。 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街井市民,平头百姓。 虽然已有凉意,出来的老人一个个光脚穿着拖鞋,吊着烟卷行走在湿湿的水泥地上。 一路过去,几乎每个单元楼洞里都塞满了自行车,三轮车,纸箱子和破木板。 “让让,让让!”身后传来急促的喊叫声。 扭头看,一辆搭着红色帆布的三轮车急急地过来。 赵小六躲闪一边。 三轮车在楼洞口停下,一名年轻人挎着黑色的皮包走下来,急急地塞给三轮车夫五元钱,弯着腰抱着包跑进楼栋,远远地听见他喊道:“我回来啦!” “哈哈,儿子回来了……”竟然是杨建民的声音。 难道刚才那位就是以前表哥自助在英国留学的年轻人?! 怪不得从郊区的外贸加工厂搬了家。 有点失望,赵小六摇摇头,撑着雨伞慢慢走过单元门。 转了一圈,也就十几分钟。 走出来时,门口保安已经换成了一位带着眼睛的老头。 雨依然在下,没有一丝停歇。 重新坐上车,再次拨打杨军的电话,依然是没人接。 下意识的,赵小六拨打了九菲的电话,竟然也是没人接。 按照常规,这个时间九菲应该已经进过体检,进入看守所待审,随身携带的手机肯定会被关机收起来。 这会还开着机,那就证明她还没进看守所。 那这会又在什么地方呢? 坐在车内,看着车往外淅淅沥沥的细雨,赵小六再次调转车头,回到刚在的酒,拉起朱乐儿向外走。 “干嘛去?”朱乐儿没想到自己会被钻石王老五这样紧紧的拉着向外走。 “到看守所,帮我找一下所长!” “不是说今晚吗?” “改时间啦!” “我和他也不是那么熟!”朱乐儿一听,开始迟疑地向后缩着。 “事成之后,少不了朱姐的好处费。”赵小六低声说。 话音刚落,朱乐儿撇一下嘴,立刻含情脉脉的看着赵小六,紧紧的贴着他一起上了车。? 第一百零七章 九菲回家 两人到达位于城市西郊外的看守所时,已经下午四点。 阴雨天,看守所外没什么人。 门口两位武警松树一样,英姿飒爽的直立着。 没有任何证件,看守所大门是进不去的。 朱乐儿走到门口拨打看守所所长武科的内线电话。 “吴所长,我……找您有点事,能麻烦您出来一趟吗?我们现在就在看守所大门外呢!嗯,我和……一位叔叔。” “一会就出来了。”挂了电话,朱乐儿看着赵小六说。 早听说看守所所长武科为了捞钱,故意走近社会关系复杂的朱乐儿,利用她人在江湖的影响为自己创收,看来名不虚传。 “前姑父,你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现在风紧,这人可是见了兔子也不一定撒鹰的货,你最好别太抱太大希望。”朱乐儿看见一身警服的武科从里面出来,边整理一下自己的风衣,边对赵小六说。 看着武科举着一把黑伞,腆肚昂胸、目光直视的向自己的车走来,赵小六上前两步。 走近观察此人身材微胖不高,粗脖子上一张驴脸布满红丝,一双三角眼深陷眼窝,鼻梁高耸,嘴角下垂,扑面而来一种狠毒煞气。 有点明白常勇之死如何直白惨烈了。 赵小六上前一步,并列朱乐儿,站在武科面前微微前倾致意后说:“有劳武所长冒雨移步,不胜感激。这是我的名片。” 说完,双手递上自己印有广州贸易集团总经理头衔的名片。 武科斜眼看下朱乐儿,把烟叼在嘴里,伸手接过赵小六递过来的名片,放在眼前一看,从嘴里拿出烟说:“赵老板,久仰大名!请!” 就这样,在武科的带领下,赵小六和朱乐儿顺利进入看守所所长的办公室。 所谓的办公室也就是一间并不宽大的房子中间,放着一张桌子。 桌子后面一张真皮转椅,桌子上一台电脑和一台电话。 桌子对面一个三人座的沙发。 武科从饮水机里为二人接了杯热水放到二位面前的茶几上,然后,一屁股坐回那把带高高靠背的真皮转椅上转了半圈,盯着赵小六笑笑,转脸对朱乐儿说:“朱姐,里面帮我玩一把,冲过这一关。” 看守所没有外网,武科肯定在里面打下载后游戏,而且朱乐儿对此深谙。 不过此人既然能看出自己不想当着朱乐儿的面说话,还真有点让赵小六吃惊。 看朱乐儿进了里面的房间关上了门,隐约传出游戏的喊叫声时,武科对赵小六说:“赵老板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今天武某能不能……” “武所长慧眼如炬,又如此坦诚,那我就直言相告了。”赵小六站起来从风衣兜里面掏出一万元钱推到武科面前说:“我想吴所长打听个人。” 武科看一眼赵小六推到自己面前的一万元现金,微微一笑伸手把钱推回赵小六跟前说:“赵老板不用这么客气,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的,说说看?” 看着武科微笑眼光和向下撇着的嘴角,赵小六知道此人已经猜到自己的来意,那么也就说明九菲已经在看守所里面了。 于是,从兜里又拿出一万元放在那一万元的上面,再一次推到武科面前,叹口气说:“武所长应该知道我表哥魏之善的事情,可惜,我表嫂九菲也是桀骜不驯的女人,并没有吸取我表哥意外的教训,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 “来我这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坏人,九院长最近一年在这个城市也是声鹊名起,要不是这我见一面都是困难。不过……”武科说着把两万块钱抹进抽屉说,“既然赵老板爱护嫂子心切,我武某绝不会让她在这里受一丁点委屈,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那一切都仰仗吴所长了。”赵小六双手抱拳举起,对着武科晃了又晃。 当着赵小六的面,武科拿起对讲机:“三区!三区!电话!” 不一会,武科桌子上的电话响起,他伸手接着:“下午送来的九菲身体不太好,暂时住医务观察室、病号饭,别到时候万一出事咱也不好交代,毕竟也是在位领导……” 听着不痛不痒的言语,赵小六内心撕裂的发出滋滋声响。 “已经是我能给的最大帮助了。”放下电话,武科对赵小六说:“毕竟我们这里不是……” “理解,万分感激了!”知道不会允许见面,赵小六再一次无声抱拳后看一眼里面的房间门。 游戏声还在热闹的,透过紧闭的房间门传出来。 武科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进去却用脚又关上。 两分钟后,朱乐儿从里面走了出来。虽然极尽掩饰,还是能从口红上看出两个人吻过的痕迹。 不足为奇,本就一丘之貉,而且肆无忌惮。 从看守所出来,赵小六心事再一次云集:杨军为何会把九菲送到这里来? 深入虎穴的事情不是警察的本色吗! “前姑父,到底什么事情把你愁成这样?还没见你这样发愁呢,是想我姑姑了吗,哎呀,她这次找的那个人实在不怎么样,要不我把她叫出来,你们暗度春宵?”朱乐儿坐在一旁挑逗着。 “谢谢朱姐,我现在肾虚。不过一如夫妻百日恩,我还是挺挂念她的……”酒门口,赵小六一本正经的说着,同时拉开车前面的储物盒从里面拿出两万元钱扔到朱乐儿的身上说:“这个今天谢谢你!” 朱乐儿一把抓起身上的钱说:“愿意效劳!” “严格保密!” “放心!有它您就是我……亲爹爹!”朱乐儿对着手中的两万元亲了一下说。 朱四龙以前捞那么多钱不给女儿花吗?即便她没多少脑子也不能养得像个荡妇! 赵小六看着站在车外的朱乐儿,点点头说:“那好,有时间我来给你捧场!” 朱乐儿刚下车,一个人影就从另一面晃入车内。 赵小六从车镜里盯着来人问:“什么事?” “郑云飞持刀把章小鱼捅了,警察都去了,不知为何最后两人竟然答应私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赵小六问。 “一个小时前!” “郑云飞现在哪里?” “生态饭店呢!” 赵小六嘴角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微笑:“嗯,如果这两天王敏杰出现酒,看她和什么人在一起。” “好!”来人答应着,影子一样晃出车外。 看守所已经打过招呼,看在两万块钱的份上武科也会对里面的九菲客气照顾。 虽然感觉自己还有许多未知,赵小六此刻要让自己静观其变,看新官上任的杨军如何烧好三把火。 此时,郑云飞持刀捅伤章小鱼的事情传到局长杨军耳中,他知道自己利用章小鱼诬告九菲一事所有的布置已经失败。 步子已经迈出去了,哪有撤回的道理,况且看守所的警察马小帅已经报告说赵小六去见了武科。 看来只有自己加大步伐了。 周一的晨会,和厅长杜卫红联系好之后,杨军召开市公安局中层领导干部会议,所有的副科级干部以上人员都要参加。 会议上,杨军不留情面的指责负责单位慈善款副局长姚文斌管理不善,让局里大部分慈善资金以投资的方式流失。 同时,也自我检讨自己管理下的刑侦工作最近滞后,很多案子拖拖拉拉不能有效前行。 最后,杨军目光盯着张睿说:“前看守所所长常勇死亡一案,明明证据线条明显,却调查缓慢。阻力是可以看得见的,就如脓伤口外强硬的干痂,不揭开是无法彻底排毒的,所以一定要痛下决心排除万难。” 午饭后,警察徐斌走到杨军办公室说:“毒蛇已经出洞。” “让人盯着他。” 徐斌看下时间说:“最多夜里零点就要放人出来,真担心我们白费功夫,还让人受罪。” “黄璐有消息吗?”杨军问。 “中午吃饭后跑到外面打个电话,说九院长一直在病房观察室住,吃的也都是和他们一样的两菜一汤。” “没想到赵老板出手那么阔绰,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九菲晚上走出看守所门外到市区的一段路了。”杨军站在办公桌后,看着窗外不徐不疾的细雨,紧锁眉头。 晚上七点的时候,马小帅打来电话,叶祥明去找了武科,但不到十分钟就离开了。 夜里十点,杨军让徐斌给看守所联系:证据不足,立即释放嫌疑人九菲。 夜里十点半,看守所大门“轰”的打开,九菲一人出现在细雨中,慢慢的向前走着。 不多时,乔装成医生的警察黄璐也下班回家。二人一同站在马路边等车。 两分钟后,九菲拦了一辆出租车。 不多时,一辆垃圾车飞奔着从远处跑来,跟着出租车前行。 一直在暗地的徐斌慢慢的开着车行到黄璐身旁。 “怎么办?垃圾车要真的撞上出人命咋办?”黄璐担心的问。 “放心,不会有事。”身穿警服的徐斌,启动自己的车跟上并超过垃圾车,行驶在前面是突然放慢车速,任凭后面的垃圾车疯了一样按喇叭。 从看守所出来通向市区的一条大道上,必须经过一个铁路涵洞。 当徐斌在涵洞口不远处发现出租车搭着双闪停在三岔路口,就从它后面转了方向,驶上一条小路。 从夜深人静的车速里,可以感觉到身后的垃圾车疯了一样对着闪着灯的出租车碾压过去,并发出剧烈的声响。 一辆警车突然从小路上闪着警灯嘶鸣而出。 狂奔中的垃圾车司机在警察的喊叫中不得不停下来。 “他们可真丧心病狂,可惜我掏钱买的一对服装模具就这么被他们碾碎了。”徐斌开着自己的车,走出三岔路口时,看着被撞得不成样子的出租车说。 带着口罩的垃圾车司机被警察戴上手铐时,低下了头。 零点时,九菲回到自己家中,赵小六像经历了生死离别,上来紧紧的握着九菲的手。 凌晨两点,看所所长武科被羁押逮捕。 凌晨四点,是公安局司机叶祥明被从家中带走。? 早上七点半,市公安局局长杨军准时到达市公安局,发现比自己早来一步的刑侦科科长张睿被戴上了手铐,从自己面前带走。 第一百零八章 杨军受贿 杨军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然后径直走进市公安局行政大楼。 “杨局长!”副局长姚文斌满脸愁容的站在杨军面前,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张睿被带走,姚文斌神情不安,脸色苍白。 杨军口中答应着,脚步不停的走进电梯。 姚文斌紧紧的跟着进来,欲言又止。 电梯正要关门时,警察董丽丽从外面边喊边跑过来:“等等,等等”,进来才看见电梯只有两位局长,不好意思的对他们说道:“这么巧,两位局长早上好!” “上午好!”杨军笑着回答。 姚文斌尴尬的对董丽丽笑笑,没有言语。 电梯到达五楼停下,三人鱼贯而出。 姚文斌跟着杨军一直到办公室,看杨军坐下才小声开口说话:“局里的慈善备用金是我负责,但很多时候的支配权并不在我。那一部分被投资出去的资金当初是雷局长安排的,如今还未到期,您看要不要终止合同把钱要回来?” “投资的那一部分应该是上面拨下的野外作业补贴,伤残补助资金去哪里了?财务向来账户都是一清二楚,如今嘟嘟缺了这一部分资金。节日期间都不能准时把钱发到那些退居二线的警察手中,他们可都是昔日与我们并肩战斗在最前列的人,如今我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这样对待他们,于心何忍?” “是,是。”姚文斌点头说。 “不管怎么样,月底该收回的都收回,别让财务人员也跟着受牵连。”杨军毫不客气的说道。 姚文斌看杨军满脸严肃,正要再行辩解时,警察陈静敲门走了进来,也就不好意思继续啰嗦,答应着向外走了出去。 “已经把章小鱼的供词录音交给九院长了,她答应晚上下班之后去找雷局长,不,现在已经是雷书记了。”陈静站在杨军身旁低声说着,“另外,医院内没什么异常,大概都不知道他们院长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杨军看一眼陈静说,“还有什么事情吗?” “门口登记处有位赵老板指名要找你,要不要他上来?”陈静看着杨军的脸谨慎的问。 杨军起身靠近窗玻璃,看一眼窗外依然淅淅沥沥的秋雨,转身对陈静说:“该来的总是要来,咱也不能一直躲着不见,况且人家也帮咱做了很多工作。” “徐斌让我在一旁盯着,怕你打不过他……” “那个混小子,他就没个正经话!”杨军看着陈静说:“把那位赵老板给我叫上来,有客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陈静走出去时,回头对杨军说:“你要是再不还手,我当你的面摔倒他。” “一个个还是忙的轻!”看着陈静满脸诡秘的笑,杨军对着她的背影嘀咕。 有人敲门,来的不是赵小六,而是徐斌。 “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徐斌举着一个封好的信封伸到杨军面前。 杨军伸手接过,看一眼徐斌说:“什么人?” “一个年轻人,应该见过,让我直接转交给您。” “他人呢?” “走了!” 杨军快速打开,里面掉下一张照片。 徐斌弯腰拾起,发现照片上一名学生模样的人正在图书馆里读书,仔细辨认后,脱口而出:“杨迈!” 杨军读过信接过照片看一眼,认出照片上的学生就是自己上大学的儿子,随后一个拳头砸在办公桌上。 徐斌拿起杨军放在桌子上的那封只有几行字的信读起来: 尊敬的杨局长!我只是想要天上人家好好地存在着!作为条件我答应令公子帮他圆出国读书的梦。另外,为表诚意,一辆奥迪就在您楼下。千万不要拒绝,不然会影响令公子在校学习! “卑鄙!”徐斌骂道,“他们怎么知道杨迈有出国读书的打算?” 杨军走到窗前,看到一名年轻人对他摆摆手,大摇大摆的走出公安局门口。 “就让他这么走啦?”徐斌不解。 “最近的娱乐场所查巡一直是治安队,从今天起会让消防队出动,你现在立马回到刑侦科去……”杨军话音未落,响起敲门声。 徐斌会意向外走。 一身笔挺西装的赵小六走了进来。 “赵老板请坐!”杨军指着对面的沙发说。 随后跟进来的陈静为赵小六倒了一杯热水,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杨局长不会还在办公室安设保镖?”赵小六看一眼严肃挺立,却又英姿飒爽陈静,阴阳怪气的对杨军说。 “看来我们市公安局的形象在赵老板眼中堪忧啊。”杨军说着对陈静摆摆手。 “这位先生请您注意您的言辞,您刚才的话对我们市公安局这个大楼内的所有警察都是一种侮辱!”陈静对赵小六意正严词的抗议后,转身离开。 “啊,警察同志,对不起,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赵小六看着陈静的背影大声说,等陈静关门出去,才转身对杨军说:“还真没想到现在的女警察也不能小觑。” “赵老板今天冒雨前来一定有事?” “是啊!呵呵,身为局长,您身边并不缺漂亮能干的女警察,放过九菲!我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不恰当,但还是想说。”赵小六走近杨军低声、恳求的语气说。 杨军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小六说:“赵老板的意见我会考虑,毕竟您也是为了九非院长好。但您的前妻,朱四龙的妹妹王敏杰鼓动章小鱼,诬告九菲威胁他父亲章成宇作伪证的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市公安局接到材料后展开调查,发现结果对九菲相当不利。” “什么结果?”赵小六不以为然的问。 杨军叹口气说:“九菲为了帮章成宇早日退还王敏杰拉的三十万块钱,主动借钱给了章成宇。不成想被章成宇录了音,并在还钱的时候让王敏杰听。” “然后王敏杰就把录音保存了一份,反说九菲为了让她哥哥朱四龙早日伏法,故意捏造事实诬蔑他。” “是的。重要的是章小鱼这些年一直跟在王敏杰和柳碧娇身后行走,早对她俯首帖耳。” “难不成你们公安局还怕他们这些不法之徒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蓄生事端?” “不怕,但是一旦启动对九菲的调查,就会停止她的工作,限制她的行动,这对在她辛苦努力下刚刚好转的第二人民医院是个打击。所以前天我们这样做,也是情非得已。明明知道是诬陷却反受其害,何不主动以身试险,奋力一搏?” “你也知道是奋力一搏?难道不知道看守所所长武科的为人,万一让九菲也像常勇那样怎么办?我知道是你亲自送进去的,嘱咐他不让外人接触九菲。还让警察黄璐也以医生的身份随时陪在九菲身边,可为什么就不能提前和我打个招呼呢?” “赵老板财大气粗,不会是因为丢失两万元钱来跟我撒气的?”杨军说着拉开抽屉拿出报纸包着的两万块钱,扔了过来说,“这次算你配合经查行动,下次再这么操作被发现就是行贿罪。” “呵呵,看来你们的行动很迅速啊!武科人呢?” “涉嫌渎职、杀人已经羁押再审,赵老板想办法也于事无补了。”杨军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说。 赵小六一愣,面露喜色:“看起来我的确操之过急,不识庐山面目,反而以怨报德了,还望杨局长宰相肚里能撑船。” “其实,今天我也有事找您。” “请讲!” “天上人家!” 天上人家是这个城市最有名的歌舞娱乐场所,杨军曾经带人不止一次的进去搜寻犯罪嫌疑人。 “不是里面的贩毒分子被你们缉拿干净了吗?” “我知道王敏杰和朱乐儿常驻的那个酒,其实真正的老板就是您。”杨军低声一字一顿的说。 “这都瞒不过您。” 那家酒从入资装修到营业执照的办理,他都未出面,听到杨军这样说赵小六笑笑说,“所以呢?” “以你真实商人的身份接触那里老板,去和他谈天上人家的购买业务。” “好!”赵小六答应了。 “我们的人会经常在里面,对你在那里出现也会保护,但你自己还是要小心。从现在起,把你对我的不满要在那里广散出去,而且这个秘密只有我,警察徐斌和你知道。”杨军轻声交代着,把桌子上的那封信递到赵小六手中。 赵小六看完信,突然坐直身体把信送回说:“感谢您对我的信任!” “也感谢赵老板一直以来的帮助!”杨军说完,对赵小六伸出自己的双手。 赵小六起身紧紧的抓着杨军的手说:“刚才,对不起!” “用不着这样,这个是内部紧急电话,发生危险的时候可以快速联系到我。”杨军把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交给赵小六。 送走赵小六,杨军召开局长会议,提议徐斌代理市公安局刑侦科科长一职,并得到通过。 下午下班以后,徐斌对停在市公安局大院的那辆奥迪新车进行了拍照,准备以密文的行式上传到市纪委的时候,被杨军阻止了:“一旦有人走漏消息,我们将前功尽弃。” “那要不要我开着去街上溜两圈?”徐斌问。 “应该我开着去第二人民医院找九菲,约她周末一起爬山;或者约我们的老领导一起邙山饭店去吃饭。” 邙山饭店就在市政府的斜对面,是承接市里面的大型招待会议的常用饭店。 “我看行!” 二人说笑间又返回行政办公大楼。? 第一百零九章 政法书记请吃饭 电梯门口,姚文斌一脸土色的走了出来。 杨军看他一眼:“怎么走这么晚?” “我……杨局长,要不咱找个地方坐坐?”姚文斌前倾着身子,满脸希冀。 徐斌知趣的独个走进电梯。 “可以,但今天不行!改天我们一定坐坐!”杨军对着姚文斌手一挥,走进正在等待的电梯。 “为什么不听他说啥?”启动电梯徐斌问。 “会有人给他出主意。” “你是说……” “嘘~”杨军一边阻止徐斌的讲话,一边拿出兜里正响的手机。 “你好!你好!”杨军喊着,一直到走出电梯,才听清是雷大鹏的秘书丁鹏打来的。 “收拾一下,我要到市委跑一趟,陪老领导一起吃饭,这边等消息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挂了电话,杨军对身旁的徐斌吩咐着。 “九院长今天晚上不是也要去见他吗?” “是,可能有些东西想当面讲清楚,毕竟现在他也身在要职,动一发牵全身。” 二人说话间上了五楼局长办公室,杨军刮了胡子,换了身便装,快速下楼。 市委在市政府隔壁,位于中原大道的西段。 和市公安局并不在同一条大道上。 密密的雨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 多日的秋雨让气温随之下降了好几度。道路两侧的商铺中来往移动的行人,无不是一身厚厚的秋装。 城市地处中原,秋天本来就是夏天和冬天的过渡,没想到这次完全沉浸在雨水里了。 半路上,杨军有接到电话,直接开车到邙山饭店。 邙山饭店大门口,秘书丁鹏正在等候。 看到杨军下车走过来,赶紧上前一步说:“杨局长好!二楼708房请!” “谢谢!”杨军朝里走,发现丁秘书并没有跟上来。 楼梯拐角处,向下看一眼,看到身着土黄色风衣的九菲已经到达酒店门口。 难不成九菲来此目的雷大鹏已经知道? 无论他们今天怎么谈起,自己都要紧紧的贴着雷大鹏的话语走,这样一来九菲来此的意义也就消失了。 随机应变! 打定主意,杨军大步走向二楼708房。 早有服务员在此等候,看到杨军微微一笑伸出右手。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菜。中间那条黄河鲤鱼还在酒精灯上煮着。 房间一片热气。 环视一下房间,靠右边选了一个位置坐下。 “哎呀,这天,雨下起来没头!”随着熟悉的声音传来,雷大鹏走了进来。 杨军随即站起。 雷大鹏示意坐下,看着杨军说:“瘦啦?压力大吗?”不等杨军回答,又说:“压力大是跑不掉的,我现在不是和你一样嘛。” 说完,二人呵呵笑了。 说话间,九菲走了进来。 雷大鹏站起对九菲伸出右手,握着九菲的手说:“早有闻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 “雷书记,您客气了!”九菲坐下时,瞟了杨军一眼,二人自然地问声“你好”。 杨军的心一下子坦然了,有点担心九菲看见自己在雷大鹏面前别扭呢,没想到她如此淡定优雅。 丁秘书站在一旁,对门口的服务员一挥手,两名身穿黄色旗袍的服务员,上前撤掉桌子中间的酒精灯后无声退出。 丁鹏上前一步,亲自看过桌上的菜说:“几位领导用餐愉快!” 杨军九菲二人回头致谢。 丁鹏转身走出房间,并随手关门。 房间一下子空旷了。 杨军知道,这场饭就是雷大鹏给自己换了个场所,客气的下达他作为领导的指示。 果不出所料。 雷大鹏举起旁边已经打开的茅台酒,眼光从九菲身上移到杨军身上说:“怎么样?都带司机了?” “我是自己开车来的。”二人异口同声。 雷大鹏握着酒瓶子,重新看二位一眼说:“不管怎样,都已经是领导了,出门怎么不带司机呢?有些领导的标配还是要有的吗,换位考虑他们当司机的,不也希望自己能随时跟在自己领导身边吗?” “是,是!” “再说楼下有司机工作餐,丁秘书也会照顾他们的。”雷大鹏解释着,“算啦,我一个人也就不喝了。” 雷大鹏说着把酒重新盖上放到一边。 “不不,不能因为我们考虑不周,打扰了您的雅兴!”杨军站起来为雷大鹏倒了一杯,同时也为自己和九菲各倒了一杯。 雷大鹏一下子满面笑容。 三人共同举杯。 “哎呀,我虽然人离开了市公安局,可这颗心呀,无时不在挂着。”雷大鹏趁杨军起身倒酒之际说。 “我也离不开您的指导呀!”杨军放下酒瓶子,看着雷大鹏谦虚的说。 说实话,此刻的杨军对雷大鹏有种极其复杂的情感。 雷大鹏看一眼杨军,满意的笑了,但又摇摇头叹口气。 “领导有话尽管说!”杨军看着雷大鹏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说道。 “没想到啊,”雷大鹏说:“我以为我还要在市公安局局长的位置上干半年,谁知匆忙间就被调离了。不然,我不会给你留下一个烂摊子。” “没事,正好也让我在您的扶植下试试手。”杨军轻松自信的说。 “九院长不是外人,有些话我也不背你了。”雷大鹏看这九菲说。 “感谢您的信任。”九菲回答。 “我真的没想到朱四龙的案子木以成灰了,他们还在垂死挣扎,更没想到市公安局的叶祥明和张睿都在其中受到牵扯。”雷大鹏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一眼杨军和九菲,“很可怕啊,这些人就是盲目大胆,自以为是,大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 杨军和九菲沉默不语,一副洗耳恭听。 “以前呢,总感觉人活着不能因为自己成了领导就高高在上,最起码要和身边的人打成一片,现在发现还真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二位今天不带司机来也是有道理。”雷大鹏点点头说:“处人处事就是处矛盾,妥善的解决矛盾就是一种有效的领导力。” “是的。”杨军附和着。 三人再次举杯。 “吃菜,咱们就是见面说点知心话,别光喝酒不吃菜。”雷大鹏相劝着。 “关于叶祥明……”杨军知道雷大鹏以前对叶祥明一直关照。 叶祥明在公安局司机班恃宠而骄,作为局长雷大鹏也是有所耳闻的。 “该查查,既然和看守所相互勾连,那就坚决追查,绝不姑息。”雷大鹏看着杨军说,“我以前感觉这小子蛮机灵的,家中开着饭店隔三差五的请我去坐坐,想着也就是想利用我的身份震慑一下那些对他们收保护费的人,没想到他还真成妖了。” 如果雷大鹏和叶祥明的案子没有牵连,那么也就不会和张睿和武科有牵连。难道是杜厅长那里判断错误? 毕竟很多事情也只是道听途说。 杨军心里泛着嘀咕。 “张睿这个还真可惜,我内心真的打算重点培养他的……”杨军夹口菜送嘴里慢慢说。 “见识短浅!农村出来的孩子没见过世面。”雷大鹏打断杨军的话说,“估计从开始他就被人一步步设计了,不然凭他的谨慎咋会让人一下子扯出来,自己还不知道?” “也是。”杨军知道雷大鹏以前还是比较喜欢张睿的。 张睿这个人心细,又懂得看人说话。 “对了,”雷大鹏看一眼九菲,重新看着杨军说:“姚文斌打电话给我,当初参与投资的事情虽然是他牵线,但的确是我同意了的。也是想着多挣几个,年底财务宽松一些,迎来送往毕竟手里少不了钱。也就一年半的期限,不耽误春节的发放。” “中秋发放慰问福利的资金都是空的,一旦消息泄露会让很多老同志寒心的。”杨军说。 “让财务还按以前的规矩走,现在提前支取等于啥也没有。”雷大鹏不以为然。 杨军知道,财务以前的规矩就是从一固定商户那里提取货物进行慰问,等到春节一起结算。这样来回一折腾,给贪腐提供了很大的空间。 此刻当着九菲的面,他也不想让雷大鹏太难堪,遂对他微微点头。 看雷大鹏转身接电话的时候,杨军给九菲一个眼神。 既然已经面对面,不如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雷书记!”看雷大鹏挂了电话,九菲拿起一旁的酒瓶,给他倒满就说,“有件事情,我想当面问清楚?” “九院长,杨军是我一手带起来的,我对他在情感上就像对自己的儿子。我是知道你和杨军的关系才要你们一起来吃饭的。你的问题不说我也能猜得到。”雷大鹏举起自己面前的酒,对杨军举了举,二人一同喝下。 九菲微笑着,等雷大鹏继续说下去。 “章小鱼说是公安局有位大领导一直给朱四龙做靠山,没有人不猜到我。”雷大鹏看一眼杨军和九菲继续说,“这些年市公安局我最大吗!再说,我儿子雷金鸣背着我辞职,跟一个做古董的老头学做生意去了,很多人都知道却独瞒着我,要不是看到他开的奥迪车,或许我现在也不知道。” 杨军愣了,内心猜测雷大鹏话中真假的分量。 “车已经还回去了,至于他的生意,随他去,从小身体不好,能开心的多活几年也算我对他父子一场的情分。”雷大鹏神色沮丧,情绪一下子低落。 “金鸣身体无碍?”杨军试探着问。 “没事。”雷大鹏自己倒了一杯酒,独自喝了起来。 “现在医学发达,很多以前无法根治的疾病,现在都有了新的治疗手段和突破,您也不必为此忧怀。”九菲劝着。 雷大鹏看了九菲和杨军一眼说:“我这个儿子啊,已经半年不和我联系。每次想起他的时候,心里就一个念头:听到他的消息时不要蹲在监狱里。” “不能这么说,您发现不对可以及时提醒吗。”杨军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内心却抑制不着的酸楚。? 第一百一十章 饭后再聚 “他放弃好好的学校老师不当,背着我抛妻弃子在外面胡乱瞎搞,早已身败名裂,还让人怎么不发现?!”雷大鹏痛心疾首的说。 好了。这一刻,九菲知道自己的话题已经彻底被雷大鹏扭转。 下意识的看一眼杨军,发现他正在用眼神示意自己向外拿东西。 “雷书记,您看这个,要不放你这里?其实,这东西拿过来给您看,主要还是我根本不相信章小鱼的话。”九菲说着,把录音笔拿出来放到雷大鹏面前。 雷大鹏微微点头,对杨军看一眼说:“把它交给我最信任的刑侦科科长,这次一定要顺藤摸瓜,把最后的毒根拔出来,彻底铲除这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任意攀爬的毒草。” 九菲目光转向杨军,看他对自己的领导点头后,伸手拿过录音笔装进自己的上衣兜里。 饭后回到家中的九菲,进门听到赵小六正坐在沙发给谁打电话:“怎么可能……啊,你怎么不提醒他一下呢?可惜了……嗯,好,我们有时间再聊!” 看到九菲回来,赵小六挂断电话,惋惜又沮丧的说:“他这下完了。” 九菲奇怪的看他一眼说:“什么完了?说谁呢?” “今天晚上你是和大护法在一起吗?”赵小六答非所问。 “是的,怎么啦?”九菲说着脱掉身上的风衣,走到水池边洗手。 “我需要立马见到他。” 九菲满脸疑惑的看着赵小六,不解的问:“现在吗?” “我有个重要的消息,需要他立马知道。”赵小六边说边穿衣,准备离开。 “我们和人一起吃饭,他今天晚上也喝酒了,要不先打个电话问一下休息没?” 赵小六一听,停下穿衣的动作,对九菲点点头。 九菲拨通杨军的电话;“赵老板说有事找你……什么?你也要找他?让他去公安局吗……哦,你来我这啊,好,我让他等你。” “他一会就来,让你就在这等他!” “好,趁超市没关门,我出去买点水果!”赵小六穿好衣服出了门。 环视一下客厅,九菲快速走进浴室。 十分钟后,刚吹完头发走到客厅,听到敲门声。 开门时杨军,陈静,赵小六三人站在门口。 请他们进屋后,九菲歉意的说:“真的不好意思,我明天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还有点文章今晚必须赶写出来,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又招呼陈静:“麻烦陈警官替我把那些水果洗洗,另外给他们煮点菊花百合茶!” “好的!”陈静答应着,拿起赵小六新买的水果和一旁事先备好的干花走进厨房。 杨军坐下,看一眼赵小六说:“谁先说?” “我先!”赵小六迫不及待的说,“我以前给你说过雷书记的儿子雷金鸣和福林堂老板的事情?” “是。” “现在雷金鸣在广州被人算计,准备带着一件国家级文物去马来西亚。” “作为一个曾经的历史老师,他肯定知道走私文物罪不饶恕,怎么还要铤而走险?!”杨军有点吃惊。 “雷金鸣背着父亲雷大鹏辞职,并和妻子离了婚。后经王敏杰介绍认识了福林堂的老板刘秋琪,拜刘秋琪为师后开始学习古董生意。去年一年时间,刘秋琪带着他从云南大理经西安,到北京的潘家园和天津的鼓楼天街,这么一圈转下来,雷金鸣在刘秋琪的指导下通过左买右卖,赚了大几百万。” “这么厉害?” “厉害啥呀,出出进进都是在刘秋琪自己的店铺,从一开始就是铺设好的套路。后来他回到家里,正赶上朱四龙的案子,有人就通过刘秋琪找赵雷金鸣帮忙,同时送他一辆奥迪车。” “雷金鸣不敢找父亲雷大鹏就找了张睿和武科,被父亲知道后大骂了一场,逼他退回奥迪车。”杨军接过赵小六的话说。 “是的。”赵小六点头说,“但他碍于刘秋琪的面子,还是请求父亲对朱四龙手下留情。” “也就是说,雷书记最后在朱四龙的案子上还是施加了一点影响,把朱四龙死刑改为死缓。” “对!不然贩卖毒品又牵扯几条人命的朱四龙,早已经不在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赵小六看着杨军,认真的说。 杨军眉头紧缩地深吸一口气,吐出后轻微摇摇头,仿佛明白雷大鹏“情不得已”的苦衷和无奈。 “不过经过这件事情,雷大鹏最终和儿子决裂,听说当时雷金鸣要登报断绝和雷大鹏的父子关系,被刘秋琪劝着了,在此之前,雷大鹏对儿子跟刘秋琪学做古董生意还是支持的,但现在他彻底明白自己的儿子最终还是被人利用了。”赵小六说着,接过陈静递过来刚煮好的茶,为杨军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朱四龙案件已经结束,雷金鸣这次又为什么犹如困兽般孤注一掷呢?”杨军不解了。 “被人做局,没有选择。” “强迫他?” “雷金鸣对自己在古玩上的一帆风顺吹昏了头,从一个深海潜水人手里买回一个‘沉溺海底的北宋官窑观音像’,拿到市面价格翻了整整两倍。最后高利贷款又收了一对同样年代的官窑抱花瓷瓶…… “假了!”不等赵小六说完,杨军叹气的说。 “所以,他这次必须跑这一趟,不然就会被行规处置。”赵小六看着杨军说。 “他现在人呢?” “在广州,明天晚上海上出境!” “消息可靠吗?”杨军问。 “我在广州的生意合作者,为他可惜特地打来了电话。” “真要这样,我必须向上级领导汇报。”杨军说着拨打了杜卫红厅长的电话。 几分钟后挂了电话,杨军转身看着赵小六说:“说完你的事情了,下面你听我说。” 赵小六喝口茶,对杨军点点头:“局长请讲!”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赵老板前几年曾经伙同你表哥魏之善,一起想购买娱乐城天上人家,不知后来为何没有成功?” “那个时候天上人家老板在别处投资失败,放出转手天上人家的消息,我表哥听说后立马就有了想入手的念头。我们曾经不止一次的和他们谈,但到最后也没有见着真正的老板,我哥一生气回头认真去做自己的生态疗养院了。而我因为自己的生意到广州去了。” “原来如此!”杨军接着赵小六的话说,“你们是退出后,你刚离婚不久的前妻王敏杰知道了这个地方,在你走后为了让她侄女朱乐儿成为那里的驻场嘉宾,千方百计的和那里的老板攀上了关系。” 赵小六吃惊了:“难道王敏杰那个时候就和天上人家的老板有了联系?” “不但如此,还帮福林堂老板刘秋琪和天上人家老板取得联系,现在二人正在商议转手之事。” “这么说杨局长从一开始就知道天上人家的幕后老板是谁?为何还要我去那里混水摸鱼、佯装谋求购买?” “当然,”杨军笑着说,“只有赵老板出现在那里才不会引起怀疑,而且合情合理。” “那杨局长现在能否告知赵某,天上人家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 “钱坤。” “是他?!”赵小六不可置信的说,“怪不得当年我找不到,原来他一直有意在躲我!” 杨军对赵小六深深点头。 “钱坤怎么啦?”九菲从卧室走出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你怎么也会认识他?”赵小六看着九菲,不可思议的问。 “我……很早的时候他来过家里,好像有事找我公公要谈,被拒绝了。”九菲看着几双转向她的目光,慢慢的说。 “找我舅舅?”赵小六更加不解了。 “是的,来过好几次呢。”九菲说。 “你公婆从没在家里讲过因为什么事情吗?”杨军问。 “姑姑应该知道,记得有天我下班回到家里钱坤又来,刚好碰到姑姑也来,姑姑好像还教训了他一顿。不过,从那之后我就没在见过他。你们提他干嘛?”九菲看着杨军和赵小六问。 陈静一直坐在不远处,翻看九菲放在沙发上的一本小说,此时也抬起头看着他们。 “难道他被迫辞去副市长职务和舅舅有关?”赵小六说着,不约而同的和杨军对看。 “具体原因不清楚,我知道的是他不当副市长以后开了一家洗浴中心。”九菲说。 “没想到他和我们还有这么深的渊源。”赵小六接过话说,“洗浴中心没开两年就因为扩充马路拆了,之后又开了酒楼,酒楼转让之后与人合伙开了这个城市最大的娱乐城天上人家。前几年想转让天上人家,后来因为生意一直火爆,也就没有舍得转出去。” 杨军一直听着,点头。 “那他现在为什么又提出转手呢?生意每天还是人满为患啊?”赵小六不解的问。 “这就是让你掺和进去的原因,拖着他,找出真正的原因。”杨军说。 “为什么你们会盯上他?”赵小六好奇的看着杨军问。 九菲也把目光放在杨军身上。 杨军看他们一眼,从兜里慢慢掏出那封信说:“这决不是他们第一次出手。” “卑鄙!你们最近做了什么让他有危机感的事情了吗?”九菲蹙着眉头问。 “只是一些严格的例行检查。”杨军说。 “那他心虚什么?竟然拿孩子威胁你!”九菲气愤地说,“孩子托福考了吗?要不提前离开?” “就是,”赵小六附和着,“孩子一走,你做起事来也就没有后顾之忧。” 杨军笑了:“如果我堂堂公安局局长都因为害怕不法分子的威胁,把儿子送出国外,那这里的老百姓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邪风阴起 杨军的话让九菲从心底感动,受父亲三观正直的影响,身边人的正能量语言总像清澈的泉水涤荡着心灵,让自己豪情澎湃。 待三人离开后,九菲回到卧室,拿起一本妇科札记,准备明天的会议。 抽动书本的时候,放在床头柜上,丈夫魏之善留下的那本红色硬皮日历本不小心弄掉地上。 弯腰拾起,发现打开的一页纸上,清楚地记录着:雷:三十万,生态园开工。 记忆中,生态疗养院前几年土地使用审核时,因为少量黄河湿地派出所管辖范围内的土地出了一点争议性的问题,被暂停审核。 后来经丈夫魏之善多方奔走,最终得以平安通过。 资本的积累离不开钱权的交易,在哪里都一样。 只不过有些东西可以明面上解释,堂而皇之的交往;而有些东西涉及原则和条框,大家都会有选择性的随波逐流,粗线细描。 总之,规定是死的,执行是活的。 灵活掌握,审时度势也是一个领导的能力和帷幄。 难道当时为了土地审核通过,送出的钱是给雷…… 重新打开电脑,九菲查看了雷大鹏在市公安局任职的履历,发现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市公安局局长。 回想晚上在邙山饭店吃饭时,杨军明显不愿意公开和雷大鹏撕破脸面。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自己把那个录音笔亲自交给雷大鹏手中呢? 九菲踱步揣测着。 重新回忆刚才杨军掏出的那封信和他所说的话。 雷大鹏会不会也曾经收到过类似的信呢? 这个念头的出现,让九菲内心情不自禁的打个激灵。 丈夫魏之善生前为表达感激,经常会利用最简单的办法:送一笔携带方便的现金,圆润有关。 但他绝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所以,今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杨军身上的时候,他一定由己推人、想到雷大鹏,又或者他已经发现了雷大鹏的某些痕迹,之所以通过第三人在雷大鹏面前拿出那只录音笔,实际上是对雷大鹏的一种敲打。 雷大鹏呢,他把录音笔交给杨军会是一种无声的威胁吗? 要是雷大鹏表面若无其事,背后另类选择,那杨军岂不是腹背两面受敌?! 不行!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九菲下定决心,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要帮杨军解职场的困围。 一连几个周末,不是学习就是开会,九菲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鞭子催动的陀螺,一直不得停歇。 第二人民医院已经今非昔比,经过一年的努力调整,综合实力已经不容小觑。 市里卫生工作部署会议上,市领导专门对九菲和她领导下的第二人民医院提出表扬。 好不容易又到周末,副院长崔大勇和杜树杰一起要自己到生态饭店请他们吃饭玩耍,不能只让马儿跑。 九菲同意了。 吃饭时看到郑云飞。 几个月不见,他看着比以前更加老成稳重。 自从知道上次他为自己对别人捅刀子,虽然批评过他过激,但内心对他也消融不少距离感。 饭后,趁他来送茶的功夫,九菲对他说:“你不要忙我们了,一会我们去生调疗养院喝点咖啡!” “呵呵!”郑云飞笑了,“您可能还不知道,咖啡店现在一道周末人满为患,你们这个时候去估计经理还要给你们另找园子。” “另找园子什么意思?”九菲笑了,“那里现在连园子也空不出来了?” “看来九总您真的不知道。今年我们这里的园子被私企或者外地公司长期承租的很多,偶尔剩下的安静地处一道周末就会有人来居住。看来您和生态园经理交流的实在不多。”郑云飞笑着说。 一言被说中,九菲坦诚的对郑云飞笑笑,走近问:“最近你还好?” “谢谢九总关心,我现在这块很忙!”郑云飞说着,兜里电话响起,无奈的对九菲扬扬手机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转身之际,九菲听到一个绿竹隔离的拐角处有人提自己的名字:“九菲,看她整天得意的那个样子,如果不是两个贱男人给她撑腰,这个城市谁会认识她呀,她还会像今天这样春风得意?” “两个男人?都是谁啊?” 九菲慢慢走近,发现一名身穿绿意的女子自鸣得意的说:“市公安局局长杨军和是卫生局局长李建生啊!九菲她老公不是死了吗,给她留下一大笔财富呢,所以呀……人都说男人一有钱就变坏,谁曾想到女人一有钱就变浪呢?哈哈……” “她老公怎么死的?”桌对面的白衣女子问。 “谁知道呢,听说是吃了她开的药死的,你说有没有被她故意害死的可能?她和市公安局局长杨军从小就是情人关系。” “你那天不是说她和卫生局长李建生在一起吗?” “哎呀,朝三慕四可不是男人的专利,九菲现在那么有钱,还不是随意勾搭自己可以利用的男人,知道吗,就是因为她勾搭市公安局局长杨军,那个傻子把他老婆都害死了;后来为了当二院的院长又去勾搭李建生。” “这样的女人太可怕啦!” “谁说不是呢,可惜那位女警察白白死了。” “那个女警察是抓人死的,电视上都播了。” “嗨,相信电视?你太逗了,我告诉你真正的真相就是女警察发现自己老公和九菲勾搭,赌气去抓人才死的……” 再也忍无可忍,九菲上前质问那名“知道真相”的女子:“你可说的可都属实?” 女子瞟了一眼九菲说:“当然啦!” “那好!”九菲伸手拉起那名女子,“请跟我来!” “你谁啊?神经病?我凭什么跟你走!” “我就是你们所说的九菲,你涉嫌对我进行诽谤和人身攻击,请你立即马上给我道歉!”九菲盯着她义正言词的说。 “ 切~~”,女子白了九菲一眼,试图继续吃饭说,“那么多人都在说,有本事你去抓让他们来给你道歉啊!” “别人说我没听到,但你不一样。”九菲毫不退缩。 “我们吃饭说话你偷听还有理啦?真是不要脸惯了!看看清楚,我们可不是什么男人,更不懂怜香惜玉!”绿衣女子冷嘲热讽着。 “你,如此不可理喻!请你清醒一下,快给我道歉!”九菲对她的胡搅蛮缠气愤不已。 “呵呵!不要脸的女人果然硬气。”绿衣女子说完,站起来要走,被早已站在后面的杜树杰和崔大勇拦下了。 “凭什么不让我们走?”女子大声的质问,随后看着九菲,“今天这么有底气,原来还是有帮手,你可真没有闲着的时候。” “请闭上你的嘴!等脑子清楚再说话!”杜树杰声音不高,或许没有被人这样说过,此时满脸通红。 “呵呵,”绿衣女子笑了,凑近杜树杰说,“小白脸,一晚上多少钱啊?” “请你放尊重些!”崔大勇大声的斥责。 “尊重?你们一群人欺负我们两个弱女子,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尊重吗?” “你们在这信口雌黄的捏造事实。对我和我的朋友进行人身攻击!”九菲扬了扬了手中的手机说,“你们刚才所说的话我可全录音了。” 话音刚落,旁边的白衣女子上前一步说:“对不起,我们不知道您就在这里,我们道歉,我们刚才说错了!请您原谅我们……” “你干嘛?”绿衣女子不等白衣女子说完,一把拉过她大声的怒斥,“不要脸的又不是我们,你怕什么啊?!” 九菲闭下眼睛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后微笑着对绿衣女子点点头,拨打了110。 警察很快到了。 她们都被带到饭店后面的空地上了解情况。 在警察的调节中,绿衣女子坚决不道歉,而且扬言九菲三人在刚才对她进行了威胁。 调解无效。 最后,看那名绿衣女子拒不认错,带着同伴傲然离开,警察给出去法院起诉女子的建议,并让九菲保存好手机录音的证据。 九菲点头道谢后和警察分手。 “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女人?”崔大勇义愤难平的问。 “如果属于偶然议论,我们大可不必生气,可他们明显就是恶意造谣……”杜树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 “那名绿衣女子似乎知道的很详细,应该是很了解我的人。”九菲带领二位向生态疗养院边走边说。 “如果是真了解你,她就不会在那里信口开河,胡言乱语。”崔大勇说着,突然停下来看着九菲和杜树杰“难道你得罪过她身边的人?” 杜树杰轻轻地说:“如果真是这样,就容易了。按她的家庭住址和工作地址,顺藤摸瓜就可以找到那个人,解释一下或许冰消。” 九菲打开警察走时给她留下的那张报警记录上,清楚地写着女子的家庭地址:翠河路170号欢苑小区。 “这不是我们的常副院长马立新住的小区吗?”崔大勇大声说着,“上次一块吃饭,喝酒后我送他回家的。这女子叫什么?马青云?!” 马青云! 三个人都愣着了。 马立新的独生女儿马青云下个月结婚,份子钱大家已经备好!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 三人面面相觑。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真是一点不假!”崔大勇扬天长叹。 九菲反身转问两位副院长:“我是不是平时哪些地方做的不好,忽略了马副院长的感受?毕竟他在位的时间比我长很多。” “如果真的是马立新在背后颠倒是非,指鹿为马,那就不是您九院长反思能解决的了。”杜树杰冷静的说。 “对,他这已经涉嫌恶意诽谤,造谣中伤了。”崔大勇附和着说,“现在必须让他停止这种对您和其他人的伤害行为。” “这件事情烦请二位不要声张,我想回去之后先问问马立新。”九菲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位副院长说:“如果是他一时发发恼骚,也就算了。” 而且,九菲相信杨军和李建生一旦知道真相,也会支持自己的这个决定。 崔大勇和杜树杰不约而同的对九菲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撕开脸面不利于第二人民医院刚刚稳定的团结局面。 周末生态疗养院人太多,经理临时找了块空地给布置了茶椅,三人小坐一会便散了。 回到家中,刚进门就接到办公室秘书打来的电话。 “九院长,您看看市卫生局网页下面,有条署名马立新的长篇留言。” 九菲叹口气打开电脑。 “市民信箱问答里!”秘书提醒着。 看到了!和马青云口中的言语别无二致。 看来马立新这次破釜沉舟,而且志在必得了! 九菲冷冷的笑了。 为去世英雄警察不再遭受肆意抹黑和公然贬损,为杨军和李建生的尊严不再被含垢纳辱,为自己内心的那根不容践踏的道德底线受到摧残。 九菲决定起诉马立新对自己的诽谤和中伤。 从小受父亲的教育,很多人不愿和她们一般见识,因为要自降身价;很多事情不放在心上,因为那些只是证明纷纭世界的喧嚣。 但自己为人立世的底线,绝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践踏和凌辱。 毅然决然中,九菲拿起电话……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叶落又深秋 “什么?你竟然不知道?”听到马立新的回答,九菲微微一笑,“去市卫生局的网页上看一下!” 三分钟后,马立新慌慌张的打来电话:“九院长,我发誓不是我发的!” “那就问一下你女儿马青云!在这方面,她可是和我枪唇剑舌的争斗过。” 马立新听完诺诺的答应着挂了电话。 不多时,马立新对这件事情给九菲做了道歉,但对他女儿马青云只语不言。 一周后,九菲以诽谤罪把马青云告上法庭。 一月后,法院以事实清晰,调解无效,快刀斩乱麻的速度对案件审理完毕。 马青云以诽谤伤害他人名誉被判有期徒刑半年,赔偿精神损失一元,本地都市报纸和电视上公开道歉。 随后,马立新主动调离了二院。 自此,九菲以一种刚断决然,铁面无情、狠辣凌厉的形象,开始在街头巷间慢慢口口铺延。 与此同时,看守所所长武科对自己的犯罪事实全部交代,对于毒杀常勇,说他在任时自己长期受到的打压排挤,导致的报复心理。 通过雷大鹏身边的司机叶祥明,拉拢刑侦科长张睿,是想打通自己和市公安局局长雷大鹏之间最后的壁垒,但到案发时并未对雷大鹏做出任何结交事情。 对于那天晚上,九菲离开看守所以后,出现垃圾车的跟踪行为,刚开始武科对其三缄其口,最后承认因为在杨军上任后,自己曾经不止一次的和他结交,却无一不遭到拒绝,自己从内心感觉他打心底瞧不起,倍受伤害。 正愁不知道如何给他点颜色时,九菲被他送到看守所。 他曾经从街头小道传闻中,知道九菲和杨军之间的关系,现在依然交往不错,就想让九菲受点惊吓,摧摧杨军的锐气而已。 最终,有关其他的犯罪分子都在司法机关的严厉审核中,尽落法网。 期间,纪委派人到市公安局提走那辆黑色的奥迪汽车。 天上人家被迫停业三个月,整改消防,灯光和安保设施。 这个城市似乎在一夜秋风之后,得到了彻底的消杀,到处都呈现着安静与和谐。 然而,经过这次事件,九菲隐隐约约感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王敏杰慢慢的走进了自己的视野。 虽然那次马青云的指证,最后被王敏杰一一拒绝,但至少说明她有在背后煽风点火之嫌。 “对不起!”从云南转了一圈刚回到家的赵小六,听完九菲的叙述,满脸愧意的说。 “你道哪门子歉啊?”九菲云淡风轻的说,“她现在和你还有什么关系啊!” “没关系,不过想到自己曾经和这么一个恶心的人同床共枕,心里总会泛起一团污黑。” “天上人家这段时间停业整顿,她趁机在清安街开了一家美容疗养会所。如此迅速果断,我还以为后面有你的手笔呢。” “怎么可能?不过能这么快开起来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再说应该是前期都有筹备,不然消防合格证不会一下子就办下来了。我昨天刚去过,里面确实证件齐全。” “去捧场?” “悄无声息的开起一家那么大的美容疗养,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嘛?不过没有白去。” 九菲一言不发的看着赵小六。 “在广州走私文物未遂的雷金鸣,因为身体原因,被司法部门监外执行回来了。” “在那里看见他不稀奇,他和王敏杰现在恋人关系,听说如果不是雷大鹏坚决不同意,雷金鸣早就把王敏杰娶回家了。”九菲看着赵小六,不以为然的说,“以前曾经认为是你浪荡不羁配不上冰清玉洁的王敏杰,可惜呀……” “no,no”赵小六摇着头说,“有什么可惜的,再说狼狈为奸,只有狼没有狈怎么行?他们之间最多是打情骂俏的表面文章,雷金鸣不过是一枚被利用的冤大头,阴暗狠毒的王敏杰不可能真正的离开钱坤。” “你是说这美容疗养会所也是钱坤所为?” “不止,如果不出意外,钱坤以后会越来越多的投资,利用王敏杰的名义出现在大众视野。这次在云南我问了家中老警察有关钱坤当年被撤职处分的事情。” “姑姑她老人家怎么说?” “钱坤当副市长的时候主抓教育,有次到舅舅学校观摩学生实验楼建设时,喜欢上一名年轻的女教师,后来多次以谈工作了解情况为名,把女教师约出来单独相处,最后强迫与其发生关系。” “后来呢?” “女教师提出要么钱坤离婚娶她,不然就告发他,并发誓死也要把他从副市长的位置上拉下来。” “难道说钱坤那个时候去家里,是让公公替他在女教师那里说请?”九菲顿悟一样。 赵小六摇摇头说:“你想的太简单了。他去是让舅舅管好自己的下属,别再给他添麻烦,不然就免了舅舅校长的职务。” “这样啊,难怪被拒绝了。公公清直一辈子,岂是他能威胁的?所以,钱坤最终被女教师告发了,是吗?” “不是。他是被舅舅亲自告到市长赵红卫那里的,是赵红卫开了班子讨论会,给了他撤职处分,其实已经算是最轻的处分了。” “这么说赵红卫是知道我们家和钱坤之间早就有解不开的疙瘩了。”九菲吃惊的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呢?” “以前你也没问过,再说钱坤被撤职处分后一直在做生意,这些年就像沉积湖底的鱼,连个泡都没冒过,谁想到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已经把省城最大的娱乐城玩于鼓掌之中,要不是这次杨军局长的指引,恐怕我现在也不会想起他。” 九菲不再接话,默默地叹口气,内心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你不用愁云惨淡,我已经打听过,去年我哥出事的时候,钱坤正在南方处理自己投资海鲜养殖亏本的烂摊子,差不多半年时间都不在本地露面……” “你确定……”赵小六话音未落,九菲半信半疑的问。 “我确定。我已经找到他在广州阳江那里的住址,根据酒店人员称他去年下半年一直住在那里。” 九菲慢慢松口气。 赵小六走后,思虑再三,九菲还是把消息告诉了杨军。 “其实,钱坤当年被撤职处分,不仅是因为那位女教师的事情,我前几天从纪委那里查到当年的档案,还有一件没公布的消息。”杨军说。 “是什么?” “钱坤当副市长时,主要负责教育、卫生和基建。从省城向西到着名景区的一条高速路开工没多久,一名养殖热带鱼的养殖户需要搬迁,因为赔偿不公盲目拆迁,导致那人当场自杀,引起省领导的注意,市长们都被问责。” “钱坤被人填坑?” “不能这么说,刚好是他负责基建。撤职处分也算对养殖户家人的安抚,对其他领导的警示。” “那他和赵红卫的关系怎么样?” “不好说。听说当初主张让对钱坤撤职处分的是市长赵红卫,但钱坤撤职后做生意的好多年,一直也有赵红卫明里暗里的支持和保护。” “你感觉他会和公公结仇吗?”九菲最终说出自己内心的担忧。 “其实,这也是我最开始担心的地方,所以从魏总出事以后,我就开始注意钱坤的动向,直到今日没发现他有异常行为,倒是天上人家娱乐城,生意越来越火,他的胆子越来越大。” “你还是注意一下好!”九菲想起那辆被纪委踢走的奥迪车和那封信。 “他也是曾经当过副市长的人,深谙官商勾结的渠道和手段,的确有部分领导被他的计俩迷惑,但对他淡冷的人也不再少数,如果睚眦必报,他断然不会做到今天这个份上。”杨军淡定的说。 “雷书记的儿子回来了,你知道吗?” “知道。正想给你说,这段时间通知生态疗养院那里,特别注意出现在那里的陌生人。警察也会增加人手。你公司和医院也要确保年底前平安无意外发生才好。” “嗯,你儿子现在……” “哦,小子够努力,出国当交换生了。”电话里杨军流露出轻松地语气,慢慢的说。 “哎呀,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早一点分享出来?” “不……不好意思,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 不管怎样,九菲感觉心底一块石头落了地,于是玩笑的说:“杨局长,我听说这个周末,虽然日渐寒凉,但阳光甚好。” “好,明天我去接你,一起到训练基地赏秋去!” “你们……” 九菲感觉自己无语了。 第二天一大早,刚收拾停当,听到敲门声。 九菲快速开门,却发现是以前的财务杨建民。 “真的不好意思,不知道您要出门。”杨建民看九菲一副要出门的装扮。 “没事,您进来坐。” “我儿子先前受魏总恩惠在国外留学,如今已经回来并找到好工作,谢谢你们了。”杨建民屁股落座就开始说,“另外,我老婆身体不行啦,她嚷嚷着要回老家,我和儿子都同意了,这次回去我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走之前,感觉有些话,想对您讲讲。”杨建民恳切的望着九菲。 九菲转身为他到了一杯热水,递到他的手上,慢慢坐在他的对面:“谢谢您走之前,能来这里。” 杨建民看一眼九菲,躲开她的目光,慢慢说:“魏总出事前几个月,我老婆生病住院,在医院里我认识一个人,当时和他很谈得来,无意间我说出我在魏总公司上班的事情。”杨建民说到这里,停下来。 “后来呢?” “后来他每天让人送饭的时候,就给我们也送一份。” “然后呢?” “出院后,我和他成了好朋友。他常让人开车接我去喝茶,无意间也问我很多魏总的事情。”杨建民皱着眉头讪讪的说。 “他是干什么的?” “这个,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是福林堂老板,叫刘秋琪。” “他当时主要向你了解什么情况?” “他好像对生态疗养院那里特别感兴趣,当然也问了一些公司财务的事情,不过我只是说魏总能力强,公司效益好之类的模糊话。” “今天为什么想对我讲起他?” “朱四龙被判刑前,一个叫王敏杰的女人找到我,让我揭露魏总以前违法做生意的事情,我对她说魏总一直合法经营。她很生气,临走时说生态疗养院早晚被人收走。” “这么说,我要谢谢你说了真话。”九菲看着杨建民,踹猜着他来家的真实目的。 “昨天晚上,我儿子回来说,政法书记的儿子雷金鸣在外面当众对人说,有朝一日他会把生态疗养院和天上人家全部收入自己手中。”杨建民看着九菲说:“我知道魏总生前对生态疗养院注入很多心血,所以想提醒您注意防患某些小人。” “你还知道什么?”九菲感觉单凭听到那些话,不会让杨建民这么紧张兮兮的跑一趟。 “大家都说刘秋琪是雷金鸣的老师,雷金鸣的父亲雷大鹏,现任的政法委书记早已经被刘秋琪收买了。” “感谢您对公司和魏总的热爱!”九菲一边拿起来电的手机,一边真诚的对杨建民说。? “都是我应该做的。您忙,我们还要赶路呢!”杨建民起身说着向外走。 “杨老师,”九菲喊着,从包里拿出两千块钱,“回去给自己买身衣服。” 杨建民推辞后哽咽的接过钱,对九菲鞠了一躬。 正说再见时,九菲手中的电话再一次响起。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枫林偶遇 与时俱进。 市公安局刑侦科下面新增加一个分队。 徐斌由原来的科长被直接晋升为刑侦大队队长,下面又专设了两个分队队长。 这让直接分管刑侦工作的局长杨军,倍感轻松。 然而,没几天有人不乐意了。 副局长姚文彬似乎忘了周末,一大早打电话给杨军,提出自己分管的缉毒科科长,因为工作辛苦天天吐苦。 “根据上面的指示,缉毒队很快就会增加人手,只是局里面最近太忙,还没来得及招聘新的缉毒人员。”杨军解释。 “是啊,前一阵子一直都在忙着招聘治安和刑侦警员。” 分管治安的副局长顾婵,和杨军关系一向密切。 此刻,杨军更懂姚文斌话里有话。 “每年的缉毒人员大部分都是从退伍缉毒武警选上来的,姚副局长对此明知故问,是因为心里有太多委屈。”想起姚文斌已经把外面的投资款项全部追回,也算对自己工作的支持,杨军笑着继续说,“今天,我们哥俩也去找个地方单独聚聚,把你心里的委屈全部都讲出来,怎么样?” “盛情不却!” 挂了姚文斌的电话,杨军转身看着满脸不开心的陈静,知道她已经听到刚才电话的内容。 “想和他一样小肚鸡肠?” “才不呢!”陈静泛着白眼说。 “你跟徐斌一块去训练基地,我和姚副局长也外出赏个秋。” “去哪里啊?” “大老爷们去哪里,还要你一个小姑娘瞎操心?!” 陈静白一眼局长,气嘟嘟的下了车。 看陈静离开的身影,杨军拿着手机,微微停顿,果断的拨通九菲的电话。 这个消息,让九菲瞬间被失落漫袭。 有点意外,但很快便理解了。 自从上次在陵园“出事”,两人没有再次外出见面。 平时虽然各自有忙碌的生活和工作,但冥冥之中就好像一根线把两颗互通的心串在一起,惺惺相惜。 然,人生就是这样,无常和意外无处不在。 此刻,站在阳台,看看窗外天高云淡,想起邙山松岭外枫叶正红,九菲决定一个人去那里走走。 或许因为紧挨陵园的缘故,来赏枫叶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多。 沿着高高的山路行驶一段时间,道路变得狭窄不平。 一块高地平整处,惬意的停着几辆不同颜色的汽车。 看来有人早已到来。 九菲停好车,拿着一瓶矿泉水,沿着弯曲的山路向低处的枫林走去。 枫林入口隐约可见的身影,和枫林深处不断传出年轻人哈哈的大笑声,让一切变得悠远又辽阔。 此时,枫叶正红。 站在高处向下望去,彼此起伏都是红色的波浪,在太阳下熠熠闪光。 霜叶红于二月花。 走近明白,这里比二月花少了一分柔弱的胆怯,多了一种洒脱疏狂的韵雅。 风微微吹,扑鼻而入都是明朗的干爽和旷达,没有二月沁入心腹蕊香,却是秋天独具的纯炼和分明,成熟与稳重。 沿着道路,随遇而行,很快就进入枫林深处。 地上的落叶并不多。 一棵棵高大挺拔的枫树,力争昂扬,目之所及都是绿中泛白的树干,树干间青黄斑驳的野草。 抬头仰望,一道道金色的阳光箭一样透过红色的枫叶间隙,照在枝影婆娑的道路上。 一对恋人骑着自行车从身边过去,留下他们青春的歌吟。 小溪的石桥上,一位年轻摄影者正专心致志的扭转着镜头,把美景入藏。 一条溪水浅飞光影中,一只只金色的蝴蝶上下翻飞,陶醉在枫林婉转处。 九菲站在石桥上,领略着罪人的风景,聆听鸟儿清脆的鸣叫。 几十米外的溪水边,一位白衣老者沿着幽幽的小路缓缓而来,不断地采摘一些低处的枫叶,装进随身携带的一个帆布包里。 包里已经鼓鼓的。 不稀奇,枫叶有祛湿止疼,疏肝理气的作用,很多人会用它泡茶喝。静心采摘看来是有备而来。 正要走时,下意识的愣着了。 一身白色运动装的老人是福林堂老板,刘秋琪。 天地有时还真小,一条弯曲的小路上竟然也会有不期而遇的发生。 “爷爷,你站在那里等我一下!”九菲正想着,听见那位摄影者高声的对正在走近的刘秋琪喊。 “好啊!”刘秋琪远远地答应着,停下脚步。 原来是一对祖孙。 九菲好奇的看着年轻的摄影者,二十出头,高高的个子,清爽明净的面庞。 同样一身白色的名牌运动装,脚上是九菲熟悉的一个世界名牌的运动鞋。 “呵呵……”九菲笑了,自言自语,“爷爷那么有钱,孙子自然不缺钱花。” 看一眼三角支架上的大长炮和手中的短炮拍摄器材,都是价值不菲的烧钱玩具。 “你笑起来真漂亮!”年轻的摄影者站直身体,对九菲说。 有点大意了。 “你不是专心拍枫叶吗?” “我拍美好!”年轻人看一眼九菲,露出青春浓郁的笑容。 没必要和一个孩子计较,从第一眼,打心底有点喜欢这个大男孩。 微微一笑,九菲转身离开。 “九院长,请留步。”刘秋琪从溪边低洼处走上来,扬起一只手高声喊。 九菲没想到刘秋琪早已认识自己。 慢慢停着脚步,向回看。 一脸懵的大男孩满脸疑惑的看着刘秋琪:“爷爷!” 刘秋琪微笑着对孙子摆摆手,径直朝九菲走来。 “你好!”自从知道刘秋琪是雷金鸣生意上的老师,九菲自感和这样的人不会有交集。 于是,淡淡的礼貌着。 “你好!没想到九院长也有这么悠闲的时候。”刘秋琪似乎读不懂九菲的冷淡,一副和蔼可亲,甚至有丝丝的卑微? 就像……一位退居二线的领导找盛名的专家看病时的那种神色。 九菲有点小小的诧异:不是狼一样的贪婪着要把生态疗养院收入囊中吗? 虚伪的狼外婆? 可自己不是小红帽! “是啊,看来被枫叶红陶醉的不是我一人。”九菲看一眼刘秋琪挂在胸前,装满枫叶的帆布包说。 “嗯,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里玩一阵子。” 九菲看一眼不远处的年轻人说:“为你孙子可以拍摄出好的摄影作品?” “他那是闹着玩的,”刘秋琪看一眼不远处的大男孩说,“我老伴年轻时生孩子手指受凉,现在每年冬天都会疼,这个是给她泡手用的。” “那您老伴可真幸福。” “嗯……嗨,还可以。”刘秋琪看一眼九菲,又看一眼正专心摄影的大男孩说。 一把年纪了,还会不好意思。 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人的感觉有时就是很奇怪,明明知道站在眼前的就是敌人,却不讨厌。 现在,九菲明白当下自己对刘秋琪就是这种感觉。 “您喊我有什么事情吗?”抑制不住内心那点好奇,九菲直白的问。 自感刘秋琪和自己目前不算熟悉。 即便想抢走生态疗养院,恐怕也不会在这里狮子大开口。 “我和你爸爸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大学毕业之后……我们不怎么见面了。”刘秋琪慢慢的说,带着一种拘谨。 意料之外的之外! 怪不得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九菲突然明白:刘秋琪说话的口音和自己的父亲有共同的语气助音。 “这么说您的老家是……” “正南县!” 好久没听到这个地名了。 自从自己上小学离开那里,还是在奶奶去世时跟父亲回去一次。 如今老家没什么亲人,那里的一切和自己已经渐行渐远了。 “怎么?把自己的老家也忘了吗?”刘秋琪脸上看得见的失落,“我知道你奶奶已经不在人世,但你舅舅他们还在啊!” 知道这么详细,竟然认识自己的舅舅。 “您也认识我舅舅?” “是啊,”刘秋琪看一眼自己的孙子,转脸温和的对九菲说,“他爸爸……小时候就认识你。” “他爸爸?” “我爸爸叫刘枫,枫树的枫。”男孩指着面前一大片枫树林,笑着说。 刘枫? 九菲脑海快速搜寻,没有一点印象。 “轩轩,你去把我的茶杯拿过来。”刘秋琪对男孩吩咐。 “好的。” 男孩答应着,转身在路边草地上掂起一辆折叠轻便自行车,头也不回的跨上走了。 “真的没想到,我们两个人之间还有这么深的渊源。”九菲明白,这是刘秋琪有意支走大男孩。 “是啊。”刘秋琪看一眼远处的火红的枫叶说,“从我知道你开始,就密切关注着你的消息,你一直都是我……值得骄傲的……小老乡。” “是吗?哈哈!”九菲爽朗的笑了,仿佛先前的芥蒂也一笑而散。 此时,太阳越来越强,穿透头灯上的枫叶,映得人脸都是红的。 风在上面轻轻的吹着,四周不断地有红色的枫叶旋转飘落,一枚枚像装满心事的信封,沉甸甸的砸在地上,发出清晰又小心的声响。 “你不但拥有你的爸爸九牧野真诚正直的风骨,也……特别聪明。你身边的朋友也不错,市公安局杨局长自然不必多说,医院内的几位副院长现在也都和你心同志和;生意上……” “你想收购生态疗养院?”九菲不等刘秋琪说完,冷静的看着他,直奔主题。 刘秋琪扬扬脸,环顾一下四周说:“看来有人早把消息透露给你了。是的,我是扬言要收购生态疗养院,因为我知道有人比我还着急,对生态疗养院下手。” 一派胡言的假模假样。 九菲目不转睛的对着刘秋琪冷笑着。 “我知道你不信,但我还是劝你把自己的东西要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趁早完善生态疗养院所有的手续,包括土地使用合同,以及其他一些附加合同。” “看来您对此还真是不少下功夫!” 简直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是的,我要投资的项目,必须保证它的安全完整与合法性。”刘秋琪无视着九菲的冷嘲热讽,慢慢的说。 “合法性?听说您是做古董生意的……” “但我不倒卖国家文物,更不会涉嫌贩毒。”刘秋琪打断九菲的话,瞟一眼不远处出现的大男孩身影,“我和你父亲一样,都有一颗正直仁爱之心。” “那雷金鸣是怎么回事?” “他是罪有应得,若非如此,他们早就……” “爷爷!” 刘秋琪话没说完,传来大男孩的叫声,慢慢走近接过装满水的保温杯。 大男孩转身又把折叠自行车推到一旁的草地上。 “今天我们在这里的见面,希望九院长先不要对别人说起,如果有机会,我找你继续谈。” “他们是谁?” “和我竞争的人。” “你是说还有别人和你一样想收购生态疗养院?”九菲满脸不屑,“这个城市,您以为轻松拿出几个亿的人很多吗?” “你不会不知道随着房地产的开发和城市规模的扩大,城市周边土地越来越值钱?” 当然不会! 前几天生态疗养院的经理还要根据土地价值,提高房屋租赁金呢。 “别人一样会想到,”不等九菲回答,刘秋琪继续说,“生态疗养院虽然有少量土地属于黄河湿地公园,但它周边的土地价格都在直线上升,九院长又凭什么确保这么一大块土地就会安安稳稳的被你拳在手心?” 一阵风从头顶吹过,带着脱骨的洒脱。 刘秋琪的反问让九菲内心打了个激灵:“这么说刘老先生出手购买也是对我的仁义之举?” 摄影的大男孩又走过来,刘秋琪没有回答九菲的问话,而是和自己孙子低声、和颜悦色的交流着。? 第一百一十四章 枫林赏玩 没有等到刘秋琪的回答,九菲深吸一口气,转身独自沿着弯曲的道路向林子深处走去。 “阿姨!” 十几分钟后,正在三叉路口踌躇时,刚才的大男孩快步追上来,手里还举着一台短炮摄像机。 “需要这样一直跟着我拍摄吗?”九菲直视着满脸纯净笑意、有点喘气的大男孩,不解的问。 “不,”大男孩把相机挂在脖子上说,“我爷爷说你可能不太熟悉这里的环境,今天人又不多,怕你迷路找不到最佳欣赏点,让我来当你的向导。” “向导?”九菲笑了,“你们来这里很多次吗?” “最近三年,每到这个时节我都会陪爷爷一起来这里玩耍。” “你奶奶的手指,真的很不好吗?” “比起其他药物,奶奶只是更喜欢枫叶的艳丽和它煮沸后的味道。” “这样啊!” “是的。阿姨今天是专门来赏枫叶的吗?我是真的可以帮你找到最佳的赏红叶位置。” “谢谢!” “来,这里!” 大男孩说着把九菲领向一条脚印不多,长满枯黄色野草的弯曲土路。 看一眼狭窄道路野草中突出的石块,九菲下意识的停下脚步,若无其事的从随身包里拿出手机看一眼。 “想一直这样在林子里走吗?这条路很远,天黑你也不见得走出去。从这里十几分钟就到达一个可以一览全貌的高地,而且不会耽误你的午餐。”大男孩似乎读出了九菲的犹豫,回头看着她脚上的运动鞋,指着两条不同的道路,解释着。 把没喝完的水重新放回包里,九菲肯定一样对那双清澈的眼睛点点头。 男孩笑着转身前面行走。 没走多远,看到一条小溪,伴随着小溪的道路,因为湿润也变得柔润宽阔。 站在开阔处环视,九菲发现还是刚才路过的那条小溪。 流水涓涓。 时而在野草枯枝下穿越,时而又把穿过树梢的阳光弄得碎金一样顺水流淌。 不知觉中,脚下的路变得平缓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九菲看一眼行程中,不时举着相机拍摄的大男孩问。 “刘渊!我五行缺水,生在春末夏初青黄不接时,爷爷怕我饿着,所以让我的名里有水有米。”男孩走着,说着,拍着。 “大学毕业了吗?” “是,正在准备申读硕士,有可能明年这个时候我就不回来了。” “去国外吗?” 大男孩停下脚步,转身笑着对九菲说:“我从小在加拿大长大,我爸爸是一名牙科医生,我妈妈是一名机车检测员。我也学医,但对牙齿没兴趣。” “这么说你是专程回国看望爷爷的?” “还有奶奶,爸爸说他们养他长大很辛苦。” 说话间,脚下的路不知何时已经开始陡峭。 男孩把相机重新挂会脖子,专注的看着脚下的路行走。 一块大石头面前,他站在上面,一手扶着一颗树,弯腰对九菲伸出另一只手。 “谢谢!”九菲看看大块石头,握着了大男孩的手。 上了石头松开手时,两人相视一笑。 身边彻底不见了小溪的踪影,只有间或随风而入的涓涓流淌声。 道路开始三十多度的角向上斜。 九菲感到有些吃力。 身上微微出汗,忍不着又拿出包里的矿泉水,把剩下的全喝了。 大男孩一直没有再拍摄,走走停停,始终和九菲保持两米多的距离。 终于可以听到头顶的风声了。 喃喃地,暖暖的,夹杂着欢悦的鸟鸣声。 又是一块大石头横刀立马,男孩再一次伸出他的手。 再次松手,视野一下子开阔。 像久违的重逢。 湛蓝天空下,树梢在红色波浪一般涌动着,彼此起伏。 轰轰烈烈。 “谢谢你!”九菲欣喜的深深吸口豪爽的空气,真诚的对大男孩说。 “不用这么客气!”大男孩选好角度,半蹲着抓拍。 “你摄影很专业,拍摄很久了?” “小学毕业就开始了,”大男孩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的对九菲说,“当时拒绝体育锻炼,爸爸让我选择摄影业余课。” “怪不得!” “阿姨,你很美!特别是转身外头的时候,像极了我奶奶。” “哈哈哈……”九菲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你奶奶……” “爷爷说我奶奶年轻的时候,是方圆好多里地的美人呢!不信你看!”大男孩说着从脖子上取下相机,用手认真的拨拉一会,把镜头伸到九菲面前。 照片上的女人六十多岁的样子,满头白发微卷,脸庞优雅白皙,一身浅紫真丝绣花旗袍。 流光泄影的茂密竹林间,缓缓地走动着。 纤细,高贵,柔和。 有点像……不,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和婉约。 “没骗你?奶奶的名字也很好听,叶兰婷。” 瞬间,两只耳朵间出现了一个洞,无遮拦的风从左穿到右。 九菲知道自己出现了眩晕。 叶兰婷! 一个被青苔覆盖的名字! 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 一个不提不想不记终身难忘的名字! 心跳在加速,全身的血都开始向大脑风涌。 额头上已经冒汗。 九菲下意识的握紧拳头。 绝不能让一旁的大男孩注意到自己的神色异常。 从一开始,自己就步入刘秋琪设下的圈套。 无论此刻自己如何应对,都是失败的徒劳。 九菲蹙着眉头,转身向远处看。 红色枫林的边界是蓊蓊郁郁的松树林。 依山而遍的松树林,紧挨着这个城市最昂贵的陵园墓地。 那里,埋着父亲的骨灰。 还有墓前那块孤零零的石碑。 风轻轻地吹来,像极了父亲手掌的抚摸。 九菲喝完包里最后的矿泉水,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对大男孩微微一笑说:“刘渊,谢谢你一路带领,让我目睹了这里最美的风景。” 说完,不等男孩回答,转身原路折返。 “阿姨,从这里走,我带你去野餐。”刘渊大声喊道。 不想再说任何话,九菲举起一只手左右摆摆。 向回走很快,更何况道路是向下倾斜的。 一定要这样逃吗? 身后响起刘渊急促的脚步声。 九菲停下来,对随后赶来的大男孩说:“我今天出门有点仓促,忘带了一些东西,现在必须尽快返回家去。” “你的车应该也在进口处停,来,走这里,可以直接到达那里。”刘渊说着先一步向小路右侧走去。 不远处又出现那条小溪。 刘渊找两个石块的高处跨过小溪,对九菲招手示意:“这里!” 看一眼树林中不起眼的那条羊肠小路,九菲大步走到石块处。 沿着徐徐向上的羊肠小路行走,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五分钟后,刘渊再一次向前猛跑两步站在高处,转身对九菲伸出一只手。 犹豫一下,还是握着了。 没想到,上来之后就是先前的停车场。 欣慰的同时惊呆了。 刘秋琪正和便衣装扮的雷大鹏站在不远处闲聊着:“你在广东注入的两千多万,绝对是最佳的……” 九菲突然出现,让二人都露出惊讶。 “好久不见!”九菲对雷大鹏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九院长,怎么,你们……”雷大鹏眼光在九菲和刘渊身上来回移动。 “枫林迷路碰到的。”九菲抢先回答,竟然发现刘秋琪脸上现出和缓神色。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九菲对雷大鹏扬扬从包里掏出的车钥匙,转身又对刘渊说:“小伙子,感谢你今天带我出来!” “不客气!”刘渊微笑着回答,礼貌又自然。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从后视镜看一眼盯着自己的三个人,九菲快速离开。 前面不远就是生态疗养院,想起刘秋琪最初的那些话,九菲放慢了车速度转了一圈。 仔细看还真的发现,除了靠近黄河湿地公园的一面,其他三面真有土地重新规划的迹象。 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有民工在用红砖砌墙。 看来刘秋琪所言非虚。 不管他到底何意,九菲决定在自己面前为他垒砌一面高高的墙,且永不越界。 步行进入生态疗养院。 这里依然盎然兴盛,生意蓬勃。 离生态饭店最近的竹林园内,九菲让服务员打开一间房,打电话让郑云飞给自己做份甜糯米。 半小时候,有人敲门。 远远就闻到糯米的香甜。 没想到,打开门后竟然是杨军端着饭盒站在门前。 这一刻,所有的云淡风轻都遁之无影。 两只眼睛毫无设防的含满泪花。 “对不起!” 杨军说着走进房间,放下手中的托盘,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递到九菲手中。 其实,眼泪的苦咸与酸涩和自己体内的血液有关,一切怨不得别人。 从杨军手中接过纸巾的那一刻,九菲选择了笑脸。 “你吃饭了吗?” “刚吃过,和局里的姚文斌副局长一块。”杨军心疼的看着九菲,顺手把那碗甜糯米向前推推,“趁热吃,我让他们在下面窝了一个荷包蛋!” 九菲打开旁边一个汤盅,喝了一口说:“我想听你讲讲现任政法委书记雷大鹏这个人。” “为什么问起他?” 看一眼警觉的杨军,九菲慢慢的说:“怎么?问他违反你们的纪律?” “他是赵老板的母亲、曾经的省公安厅魏厅长一手提拔的干部。魏厅长当年在省内威风凛凛,声名远扬。”杨军瞪大眼睛,直视着九菲说,“刚开始时,不仅是我,系统内很多人都对雷大鹏高看一眼。” “我对这些也有耳闻。”九菲一边吃一边看着杨军说。 “他当市公安局长前几年,一直兢兢业业,铁面自律。”杨军说着停下来,走到房间门口又走回来,“去年,市公安厅厅长杜卫红单独找我,就问出了和你今天一样的话题。” “结果呢?” “结果就是……在等他主动坦诚。” “主动坦诚?”九菲乐了,“我今天在湿地公园的枫林看到他了,看不出他那里有一点要主动坦诚的意味。” “毕竟也是一位优秀的干部,而且曾经在执行任务时负过伤,当时也受过上面领导的表彰。”杨军再一次停下来,叹口气,“所以,大家都希望他能主动坦白。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他曾经铁面无私的帮儿子,退回了钱坤送的奥迪汽车和数十万现金,也为很多干部做出了表率。”九菲打断杨军的话说,“难道没人知道他在广州帮儿子投资了两千多万?” “是的,已经落实,正准备对他拘捕,”杨军走近九菲低声问,“这么机密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看来一切是真的了。”九菲沮丧的说。 “什么是真的?” “帮别人收购生态疗养院呀。” “如果那一刻真到来,也就是他彻底结束政治生命的一天。” 杨军说着,无奈的叹口气,惋惜之情不由言表。 九菲不解了。 “难道你们对这个消息也早有耳闻?” 第一百一十五章 聚会生态疗养院 “不是耳闻,而是已经掌握了详细的材料。”杨军边催促九菲吃饭,边说,“自从张睿进了看守所,警察就已经知道生态疗养院背后的黑手。” “张睿?就那个知法犯法的刑侦科科长?” “是的。” “他不是被判了一个多月开除公职了吗?” “嗯……很多时候,我们警察取证的时候,会采取一些不得已的手段。比如那次让你受那么大的委屈,我真的很难原谅自己……” “别这样说,”九菲打断杨军的话,“张睿难道是你们故意设计的一个环节?” “差不多!” “也就是电视上演的那些卧底!” “有点相似。” “感谢杨局长这么信任我,让打心底对你们警察有了新的认识。那张睿现在呢?” “他已经完成任务,从看守所出来会暂时调到别的地方工作两年,今天就是他离开的日子。” “看来杨局长也有不得已的地方,其实他暂时离开也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 “所以,我们必须快速解决一些问题。”杨军说完,看着九菲欲言又止。 “需要我的帮助吗?” “你已经对我们很大帮助了。上次不是你武科不会这么早露出马脚。只是你一个人生活……,说好的照顾你,但我总是食言。也许赵老板说的对,我注定不能成为一个……好男人。”杨军说着无奈的看着已经放下筷子的九菲。 “怎么能听他胡言乱语呢?”九菲急切的说,但看到杨军为难的神色,想起平时和他形影不离的陈静时,她突然微笑着说,“我们……我们俩其实就是老同学吗,一直以来给你也添了很多麻烦,这里也给你说声对不起!那,现在杨局长还有其他事情吗,感谢你的饭,我已经吃完了,想休息一下就回去了!” “我……”或许没想到九菲会下逐客令,杨军迟疑地说,“我需要在这里等一下陈静,她马上来!” “那,杨局长请便,”九菲说着把自己用过的餐具放到托盘上,端起向外走去,“我去前面看一下!” 刚出门看到年轻的警察陈静风风火火的从一边大步走过来。 陈静看到九菲端着托盘从房间走出,先是一愣,随后用手指指没关门的房间问:“在吗?” “在的。”九菲笑着回答,心却冰到极点。 穿过竹林,沿着水泥路不到三十米就到了生态饭店的后门,刚好一个服务员从里面出来,认出九菲,把托盘接了过去。 虽是深秋,中午的太阳依然火辣。 慢慢的向回转,竹林茂密处,九菲停下脚步。 突然想起女儿魏莫,很想很想。 想和她坐在一起,手拉手,什么话也不说,只感受彼此的温度。 似乎从来没有的孤独在身边悄然升起,慢慢的把自己包围。 双腿开始发酸发沉,一步也不想移动。 装着汽车钥匙的包还在房间里。 他们……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静的! 九菲已经听出来。 果不其然。 陈静走近过来,看一眼强装微笑的九菲,轻声说:“九院长,我不知道他刚才会怎么和您说,但我知道您现在一定很难过。” “你这小姑娘,我……” “我不小了,”陈静打断九菲继续说,“虽然我还没结婚,但我知道他此刻比您更难过,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是啊,为什么杨军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大转折?似乎一下子畏缩到高中那会。 “他后悔上次让您受委屈,现在更害怕别人也会利用您来威胁他。” “陈警官,你喜欢你的局长吗?” “整个市公安局,没几个不喜欢我姑父这样的人?!” “你姑父?”九菲有点吃惊。 “是的,杨局长是我姑父,自从我姑姑牺牲后,我就被家里人要求关照他,直到他再次结婚。但这是我们家的秘密,局里知道的人并不多。” 原来如此! 九菲突然感觉自己的狭隘和自私。 “进去找他,工作再重要也不能丢掉生活,况且以后工作中我们真的需要您的配合呢。”陈静走进一步,求饶似的对九菲说。 “丫头片子,瞎说什么呢?”不知何时,杨军已经站在不远处,“不知道说话看场合吗?” “还不是被您逼的。”陈静反驳着杨军,而后对九菲调皮的努努嘴,转身走了。 看一眼陈静离开的背影,杨军对九菲指一下房间说:“你到房间去休息,我公安局还有事情等完成,先回去了” 九菲上前一步,挡在杨军前面,生气的说:“你知道有些话会伤人吗?” “对不起!” “原谅你,进去陪我喝会茶,一起回去。上午在枫林也逛累了,不想自己开车了。” 杨军正为难一样的接受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省公安厅厅长杜卫红打来的。 “这下好了,他马上来这里,想和你谈点事情。”挂了电话,杨军不好意思的对九菲说 “和我谈?” “是的!” 二人说着一同转回房间,让服务员趁机摆了茶桌。 不多时,带着墨镜一身休闲装扮的省公安厅厅长杜卫红出现在门口。 不用介绍,虽然以前没说过话,但彼此认识。 “你们怎么会认识?”杨军不解的看着九菲和厅长杜卫红。 “哈哈,我可是亲自到九院长家中拜访过啊!”杜卫红风趣的说。 九菲想起上次在楼道里见到杜厅长的情景,也笑着说:“是啊,可惜那时我没认出来您。不过一直好奇您上次……” “上次是去找赵小六,赵老板的,”杜卫红说到这里,看着杨军说,“我们在广州调查的事情,也是拜托这位赵老板帮忙查清的。” “想不到他还有这用途!”九菲说完,自己先笑了。 “嫂子,你说话太伤人了,难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一点用途?”此刻,房间门被推开,一身南方人装束的赵小六出现在眼前,不满的看着九菲。 九菲愣了:“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好的两个月吗?” “怕你在背后说我坏话,不得已快马加鞭,把事情提前完成了。”赵小六解释着,摘掉头上的帽子和脸上的墨镜,分别跟杨军和杜卫红握手。 服务员再一次上了茶具之后被吩咐在院子里烧水,便点头离开了。 “怎么样,杨局长和九院长谈过了吗?”厅长杜卫红压低声音看着杨军问。 “我想试试其他办法。”杨军征求的看着厅长杜卫红。 杜卫红似乎理解了杨军的心情,慢慢的说:“我们那天已经推演了几种方案,让九院长配合就是最猛烈的办法,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在年底完成任务。” “是啊!”赵小六瞪着眼对杨军边点头边说,“我是不喜欢她和你这个心中只有警务的人在一起,但为了最终的胜利,我忍痛割爱。所以你就放心!” “说什么呢?哪哪都是这么一副腔调?”九菲大声的怒怼着赵小六。 没想到杜卫红厅长双手一伸,对大家说:“杨局长,赵老板说的是玩笑话,但也是真话,这次我一定会增派人手确保九院长的人身安全。” “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啊?”九菲看一眼一直不说话的杨军,对厅长杜卫红问道,“你们这么严肃已经让我倍感压力啦!”。 第一百一十六章 留游生态疗养院 “利用杨局长的关系,配合赵老板,大张旗鼓的营造出,准备在这个城市打造一个大型休闲娱乐城的声势。”厅长杜卫红看着九菲说,“只是要辛苦九院长了,选择你不仅仅是从资金角度需要,更重要的是因为我们已经有证据迹象表明,这件案子的背后和这个生态疗养院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九菲一下子想起上午在枫林遇到刘秋琪时,他所讲的那些话,于是她看着省公安厅厅长杜卫红问:“真的和那些想收买这里的人有关吗?” “你怎么知道有人想收买这里?”三个男人不约而同的问。 九菲深吸一口气,眼光扫过身边三位男人,轻轻说:“直觉,一种说不出来的直觉!” 这个时候,不,永远! 九菲感觉自己无论在那里,永远都不要再提起刘秋琪三个字。 厅长杜卫红看一眼身边的杨军和赵小六,微笑着说:“既然这样,烦请九院长劳累一下,陪我们几位在生态疗养院走上一圈,毕竟这里是你的地盘,尽一下地主之谊才好啊。” “这要被人看见,传出去不是官商勾结了吗。”赵小六站起来,玩笑着说。 “想钓鱼就要挂出诱饵,我们要是不勾结在一起,他们怎么会产生危机感呢,他们跳起来我们才好伸手捉啊。”杜卫红点着头说。 他们到底是一些什么人,竟然需要省公安厅厅长都要配合行动,才能引诱出来? 九菲想问。 男人们行走的途中,似乎都被身边的美景所魅惑,指手画脚之处都是过路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根本无意于刚才的话题。 三人中的杨军,自始至终神情忧郁,言谈对答也只是点头和敷衍的微笑。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 金色的阳光穿过同样金色的垂柳,把飘逸的光影落落绰绰的散在平展的水泥道路上。 几个人游客一样,完全从平时繁忙的工作中抽离出来,时而哈哈大笑,时而低声悄语。 从竹园,很快就转到了对角的另一处竹园附近的舞风弄影阁。 慢慢的依次走上去,远眺着整个园区的风景。 下来后穿过一大片竹子,就到了争奇斗艳的菊园。 园内芬芳摇曳的菊花丛中,赵红卫一身粗黑布衣,忙的不亦乐乎,整个身心都沉醉在菊花上,对来人毫不知晓。 “老领导好啊!”省公安厅厅长杜卫红上前一步,对着带草帽的赵红卫喊道。 赵红卫恍惚中抬头看见九菲领着一群人走进来。 他丢下手中的小铁铲子,变向外走边说:“霜降已过,好花不常开。正在叹息我今年培育的墨菊无人欣赏呢!哈哈,没想到今天一下子就偿还了心愿。” “哎哟呵,看来我们不虚此行啊!”厅长杜卫红说,“早听说老领导如今在培育花草方面非常了得,今日得见果然盛名在赫!” “没想到这把岁数了还能浪得虚名,实属意外啊!”赵红卫双手揉搓着拍去上面粘着的泥土,指指几株墨绿色的菊花说,“去年嫁接这个品种出的花朵还可以,可惜花色不太正,没有达到理想中的色彩。不过,我这些天已经又嫁接了新的品种,希望明年不负期望。” “会比今年好的,,”杜卫红压低声音,凑近赵红卫的面前说,“我听农业大学的顾教授说,你已经把他们那里关于培植嫁接的书籍快借阅一遍了,他自己都感叹专业的让外行操了后路,常常给他那里的学生讲起你呢!” “哈哈哈,”赵红卫仰天大笑,“我说最近怎么那么多学生模样的人来这里玩,原来是教授在背后添油加醋的夸奖我。” 几个人谈笑间在菊园待了几十分钟。 谈兴正浓时,厅长杜卫红突然接了一个电话,就转身对赵红卫点点头,携着杨军一同匆匆离开。 九菲和赵小六告别赵红卫以后,回到刚才的房间。 “今天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是有什么心思吗?我看杨局长也……”赵小六认真的问。 “对了,杨局长他怎么啦?”九菲这才想起刚才杨军一直看起来心事重重,打断赵小六的话问,“是工作上又出了什么事情?”。 “作为一名市公安局局长,压力肯定是有的。估计是上面给出了行动结束的最后日期;再者,这次行动把你牵扯进来,可能对他来说情非得已。” “他们这次到底是什么行动?会是我们的这个生态疗养院那里除了纰漏?” “这谁清楚,公安局不就是整天围绕着行动开展工作的地方吗。对了,是谁想收购我们的生态疗养院?” “不知道,警察应该会查出来。云南那边怎么样?你这次怎么回来这么快?”九菲故意绕开刘秋琪。 “工厂机器全部更新换代,新招聘的年轻的技工也已经上岗,老职工的情绪安抚也已完成,应该说现在的制药厂就是繁荣昌盛、日日增上!我一想到你这里怕忙不过来,就着急赶回来了。” “看把你美的,姑姑呢?她老人家最近身体好吗?” “老警察现在乐不思归,不过,她特地让我代她向你表达谢意,关于孩子的。真的,嫂子,谢谢你!”赵小六一本正经的说,“老警察这些天一直都在夸你家教好,气量高雅……” 九菲沉默了,似乎不知道赵小六喋喋不休的在讲些什么。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自己小学时放学,父亲骑着自行车站在学校门口等自己从校门口里面出来。 自己初中时,已经是领导的父亲怕自己养成骄傲的习惯,一次也不让自己乘坐单位派给他的汽车去上学。 还想起,那位带着男孩一起来家生活几年的漂亮女人。 记忆中自她走后,父亲眼中那会发光的神色,就很少出现了。 直到自己硕士毕业,父亲才彻底摆脱那种眼睛里的消沉,无论和谁谈起女儿,都会神采奕奕。 成为父亲的骄傲是自己的最大的成功,可是从没试着让父亲倾倒曾经的苦楚,也成了九菲现在最大的遗憾。 其实那个时候,父亲完全可以试着把内心的苦说出来。 说给女儿听。 自己可以理解的。 “你是现在回去,还是在这里休息?”赵小六打破九菲的沉思。 “回去。”不知道是不是上午走路多了,九菲有点少气无力。 “那你先走,一个人行吗?” “你不走吗?”九菲自感可以让赵小六开车送自己回去的。 “嗯,我去前面院子里和朋友谈些事情,要不你在这里打开里面的桑拿休息一下,我帮你找个熟练的人帮你捏捏身体,晚些时候我们一起回去。”赵小六看九菲满身疲惫,对她建议。 九菲无声点点头。 看赵小六出去,九菲让服务员来给自己放了热水和香薰,以及轻音乐,然后把自己全身沉浸在放松中。 不知为何,泡着泡着竟然开始泪流满面。 一个小时后,擦干身体时,女儿打来视频。 魏莫比以前看着更加成熟了,谈起话来清晰理智,透着一种触不可摸的凌厉和锋芒。 看来赵小六对她“狼性思维”的教育很成功。 作为母亲,作为过来人,九菲依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在成长的过程中拥有广博的胸怀、宽广的视野,彻底的宁静感以及越来越少的控制欲。 不想她和自己一样虽有事业付诸,却身陷其间,少了一种内在的自由宽随,一种情绪上的纯洁欣然。 日本实业家稻盛和夫曾经说过:不论你多么富有,多么有权势,当生命结束之时,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留在世界上,唯有灵魂跟着你走下一段旅程。人生不是一场物质的盛宴,而是一次灵魂的修炼,使它在谢幕之时比开幕之初更为高尚。 现在,九菲觉得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违背了最初的生活意愿,也被动机械的陷入一个利益的团体中随波逐流。 而灵魂,似乎因为外界的纷扰,已经悄然隐蔽,毫无踪迹。 到底怎么,就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呢? 九菲不得其解。 赵小六叫来的按摩师已经在等候。 年轻的姑娘手法精准轻柔,堪比医院的中医理疗科的大夫。 不多时,九菲感觉自己在那双手的灵活按摩动时,已经不止身在何处。 不知过了何时,九菲隐约听到有个人在自己身边说:“财富背后,总有犯罪,而官场的人脉就是听得见响声的印钞机,对此你毋庸置疑。” “不可能,他们都是有人生追求的正直人,不会因为相互的利益就改变自己的信仰和价值观。” “帮助你实现人生最大利益化,也是他们人生追求的一部分。别忘了,他们置身官场,最大的初衷就是为人民服务,而你也是人民啊。” “强词夺理!” “你还真是愚蠢到不可理喻,局长杨军,厅长杜卫红,政法委委书记雷大鹏,甚至卫生局局长李建生,和工行行长,你和他们之间这些垂手可得的人脉关系,都是闪着光的宝石,你怎么能置之不理,弃之不用?” “你说的这种生活方式,一直都不是我对生活的追求。” “你的追求?你追求的那些有用吗?你忘记了你的母亲离开时你哀求了吗?你忘记了你父亲九牧野是怎么死的吗?” “求你不要再说了!” “哈哈哈,你怕了,知道你为什么怕吗,因为你怕知道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你真可恶!”九菲厌恶的说着。 “我可恶?!”人影走近,声音也变成了熟悉的女声。 九菲扭头发现水汽云霓中,宋雨慢慢的走过来。 边走边说:“当初是谁把我推到你丈夫魏之善身边的,你难道不是因为怀疑他杀死了你父亲,一直伺机对他报复吗?” “我?我也帮过你啊,而且最初真的是真心……” “哈哈哈,”宋雨大笑,“你承认最初是真心,看来你后面利用我其实早有预谋。现在自己当领导了,说什么官员三观正直,信仰伟大,不能和商人沆瀣一气,而当初魏总为了公司的利益,让我设法走近朱四龙,难道你一点不知道?还是为了公司利益装聋作哑?!” “我没有!” “九院长真的好狡辩,我是因你留在省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可这样的日子,也是我走向死亡的开始,而你,就是害我死亡的罪魁祸首。” “我不是!”九菲大声的辩解着,无奈口中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宋雨举刀砍向自己的时候,蓦的看见自己身边的一把装有子弹的机枪。 慌忙之中顺手拿过来,二话不说,对着和宋雨和先前那个和自己辩论的人影,从头到脚的一阵射击,只把他们全身打成筛子。 脑浆和鲜血全都流出来,带着浓重腥味。 九菲呕吐了…… 有人在交叉按自己的手上的合谷穴和腿上的足三里。 手法太重,九菲睁开眼。 发现自己躺在按摩床上,做梦了。 而一旁燃烧到一半的香薰太浓了,引得自己胃里一阵阵翻滚。 “您太疲劳了,不适合这款柠檬香,我给您换一款薰衣草的。” 九菲点点头。 已经是下午六点,又倒了晚饭时间。 赵小六还没回来。 明天早晨医院有院长例会,上午自己还有手术。 总之,是个需要提前到达的日子。 今晚必须尽快回去。 此时,太阳彻底不见踪迹。 仿佛瞬间,凉风吹起,就开始了阴冷。?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事日记 联系了赵小六,二人相约生态疗养院西大门外相见。 九菲收拾好自己的随身携带物品走出房间。 沿着蜿蜒曲折的园中小路,走向大门外的停车场。 走出竹园,穿过生态饭店后面的小树林,走出去很快。 “九院长,您好!” 竹子高耸的地方,九菲听见有人喊自己。 学医的,朴树的唯物主义信仰者。 九菲自认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但还是被冷不丁的声音惊着了。 抬头发现,不远处朦胧灯光下,一位高个子男子横刀立马的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 一身黑色西装外一件黑色的风衣。 背着光站,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你有什么事情?”男子站在路中间没有偏让的意思,九菲礼貌的问道。 此刻,两人面对面站着。 远处路灯的光刚好乘着道路的曲折角度,穿过竹子的缝隙,照在九菲脸上。 这多少让人感到不悦,九菲已经能感到自己的不耐烦。 进去出去都是宽敞的园子,选择这个地方,是早有预谋的。 难道传说中的“他们”已经开始行动? 九菲有点后悔自己没在房间等赵小六一起出来。 “九院长和这个生态疗养院一样,在这个城市也算闻名遐迩,我自然是愿意结交贵人。”男子说着,走近一步。 九菲这才发现,男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鼻梁上一副近视镜,看着书生文雅,颇具学者风范,远远没有第一眼望去所见的粗鲁。 悄悄松口气,九菲礼貌的回答:“贵人不敢,不知您现在有何贵干?” 男人慢慢的从兜里掏出一本日记本:“给您一份礼物,作为结交的真诚。” “谢谢,承受不起。”九菲拒绝着,同时打算转身往回走。 “关于您父亲九牧野当年真正的死因。”男子急促的说,“相信您会感兴趣。” 真正的死因? 九菲停下脚步,大步走到男人面前,二话不说一把夺过那本日记,擦着他的身子向前走去。 来到路灯下,借着昏黄的灯光,九菲打开。 年久的缘故,日记上面很多字迹已经变淡或者模糊不清。 “不用这么急,您可以拿回去独自慢慢看。”男人跟在身后,慢慢说着转身离开。 九菲愣着了。 转身时抬头发现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竹影婉转处。 “慢慢看……”她重复着男人最后几个字,觉得语调上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但又不是那么确切。 顺着方向,向前走两步。 前方一片模糊,早已不见了男人的身影。 天空开始飘起细雨,打在竹叶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第一次听见像蚕吃桑叶一样的声音,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赵小六打来电话,询问在什么地方。 九菲把那本旧的日记本装进随身包里,大步朝门口走去。 “哎呀,我们的生态疗养院现在已经开始真正的盈利了。”赵小六看到九菲,边启动车辆车边说。 “不是去找朋友了吗” “顺便到财务那里看了看。” “银行贷款还完了?” “是的。这里上半年收入和装修费用持平,从七月到现在已经是纯收入了。后排有上个季度的财务报表,你也看看。” “那也不够偿还你前期的投入啊?要不我和赵初商量一下,抽出一部分资金先还你,别影响了你自己公司的业务。” “既然是投入,就是入股,我可没有打算这么快就撤回资金。” “赵老板,你可真的是无处不奸啊。”九菲恍然大悟的说。 “别说这么难听,我也只是像和你一起做事情而已。要不是了解你九院长的为人处世,拉我进来,还不来呢。” “也行,这里就是你赵老板当家做主了,以后我再带人来,是不是要提前给您打个招呼了?”九菲轻描淡写的说着,心里早已把自己和赵小六在生态疗养院的所占比例算了一下。 “别,我哥已经把这里的一切都转到莫莫名下,我一直也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待,所以,嫂子尽管放心,这里的一切只会越变越好。” “说到这里,你还年轻,难道真的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到家后,临下车时,九菲对坐在驾驶座上的赵小六问。 “不是已经有了吗?我把孩子抱到云南,讲明真相的时候,老警察高兴坏了。”赵小六满脸得意得看九菲一眼。 “与其这样,干吗不直接说是你自己的,姑姑岂不是更开心一点?” “对呀,早知道你这样配合,还不如当初瞒天过海呢。” “滚!”看着赵小六没一点正经的样子,九菲站在车窗外,对他轻轻地说。 “领命!”赵小六说完,急驶而去。 或许因为下午桑拿后,朦朦胧胧的睡了一会,夜里十点半正常休息时,九菲发觉自己竟然不困了。 想起包里的那本日记,下床带上手套,打开了它。 1985年4月7日 今天班子会,讨论副市长竞争名额的排序,我竟然排在九牧野后面,心里难免有点不舒服。他的学历比我高,又是从医疗一线上来的,明显比我有优势。 需要想点办法,展示自己强大肌肉的时候了。(完) 看到这里,九菲明白:这个日记的主人很早就和父亲之间,因为职位晋升有了隔阂。 那常勇最后又为何把责任揽起来呢? 难道张慧龙当天那杯水里面的药,不仅仅有常勇的放进去的录雷他定? 就在这时,床头的电话响了。 是外面电话亭的ip电话。 “九院长,是我。” 听出来了,是那个送日记本的男人。 “你,干什么?” “忘了交代你,事情自己没弄清楚之前,有关日记本的事情最好不要告诉外人,以免走路消息,让别人先下手为强。” 男子说完挂断电话。 是那个人,但刚才电话中那个似曾相识的语气,似乎又完全不见了。 沉思着放下电话的那刻,床头柜上的日记本掉在地上。 捡起来,发现日期到了1988年11月17日。 九菲顺势读着: 小贱人在校长的指使下,越来越猖狂,竟然扬言要到市委告发我。妈的! 为了尽快处理掉这个烂货,中午才不得不去了赵校长家。 谁知教书先生不给面子不说,还遇到了他的姐姐,市公安厅魏厅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求校长不把这件事情告到魏厅长。 最没想到的是,魏校长的儿媳妇竟然是九牧野的女儿九菲,虽然只在九牧野葬礼上见过一次,但还是记着了她。 一个长得不错的美人。(完) 读到这里,九菲知道此人不但和自己的父亲认识,也和自己公公也有交集。 此刻,一个人名在脑海浮出:钱坤! 这次杨军他们行动的目标会是他?! 九菲揣测着,从日记本的后面翻起。 1997年2月14日 上周,赵狐狸不给面子,一口回绝了我要地的要求。 看来知道自己就要退休了,不用忌惮昔日借刀杀人的事情了,送到手的钱也不再收。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老子又不是鼻涕,让你说甩就甩。 还好有赵慧颖这个可怜的女人在闹离婚。 五十万完全超出男人提出的三十六万的出国费用。 哈哈,这次任凭赵老狐狸生出九条尾巴,也回天无力了。(完) 读到这里,九菲闭眼合上日记本,任凭它掉在地上。 几分钟之后,起身脱去手套去洗手,用脚把它从卧室踢出来,撞到茶几腿。 之后的一连几天,下班回家,都会捡起那本日记翻看,过后无不是把它扔在地上。 渐渐地,九菲明白,钱坤似乎和赵红卫一起参与了对父亲的车祸的宽容,这些年一直对赵红卫有所胁迫。 赵红卫当领导的这些年,似乎也为能摆脱钱坤而努力过。 要不要告诉杨军呢? 谁又能证明这本日记的真实性呢? 那天在生态疗养院所说的配合行动,无非就是和杨军一起在市中心最热闹的大饭店吃了两顿饭,和赵小六到停业整顿后重新开业的天上人家娱乐城看了两次歌舞,自己约上好友李红英到王敏杰的店里办了两张年卡。 一切看上去风平浪静。 没有出现所谓的“他们”跳出来,更没发生有谁让警察一把逮着。 走露了消息,还是“他们”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不得而知。 杨军似乎比以前还要忙碌,每次电话似乎都在工作的见缝插针中。 两人已经三周没见面,行动放弃了吗? 其实,也无所谓放弃。 天上人间的歌舞,和王敏杰那里的美容理疗一样都不少。 但,读完日记本的好奇,还是让九菲开始了暗地的搜查。 立冬那天,她回到借住给李红英的老房子,走进那间锁着的房间,在公婆留下的一箱箱书籍里面,试图也翻出一本公公当年的日记本。 可惜,失望了。 她又想起自己父亲的日记本,重新走进搁置父亲遗物的房间,开始新的寻找。 忙了几天,一无所获。 九菲开始怀疑,那人给自己日记本的真正目的。 日记读完,九菲自认对钱坤当年的思想有所了解,的确不那么光明正大,不那么三观正直。 但日记向来都是人心深处的真实,有时写了过激的言语也正常。一切和当初送日记本给自己的人说的父亲死亡原因,并无太多关联和线索。 那他送来的目的…… 九菲想起自从看到这本日记,自己就一直在寻找,外出配合那些行为也全部是应付。 难道那人一开始就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其实就是杜卫红厅长所说的“他们”职中的一员…… 这个想法的出现,九让菲后悔自己不该听从了那人不让别人知道的建议。 于是,电话打给了杨军。 “看来有人利用你手上的这本日记给钱坤施加压力,你的怀疑正确,警察已经有确切的证据知道,钱坤已经着手转让刚装修好的天上人家娱乐城。”杨军听完九菲的叙述说。 “我要不要把这本日记送给钱坤呢?” “这应该也是那人把日记本送到你手上的原因。” “你不怀疑日记本的真实性吗?”九菲疑惑地问,毕竟她的印象中,杨军一直谨慎沉稳。 “日记早已被复印了,送了一本给钱坤,从他的神情来看应该基本属实。你得到的应该是原本,目前钱坤正在多方寻找。” “你也有?” “是的,和你同一天,在我警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 “有什么感想?”九菲急切的问。 “最近我们也派人根据里面的信息,进行了搜寻和辨别,但毕竟事情发生在二十多年前,做起来还是很有困难。” “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你是想问对你父亲九牧野副厅长死因的认定,很遗憾,这个事件最初的当事人常勇已经死亡,目前单纯从日记记录开始查询,还需要其他人证。前天徐斌他们发现,当年在卫生厅门口值班的保安也因病去世了。” “如果我现在,入了送日记本人的愿,拿着它送到钱坤面前,会怎么样?” “钱坤会给你道歉,然后尽快转卖在这里的所有资产,彻底离开这个城市。警察已经证实,两个月前钱坤已经在深圳开始新建娱乐城。” “你是说有人希望他离开这里?迫不及待的夺得天上人家娱乐城的经营权?” “不知道你有没思考过,钱坤一旦离开这个城市,也就意味着他彻底放弃了对生态疗养院的垂涎之梦。” “你怎么知道钱坤有这样梦想?”九菲吃惊的问。 “不仅他,还有其他人。杜厅长那天给我们制定的行动就是参与期间,看他们两虎争斗。显然钱坤失败了。” “另一方是谁?” “暂时没有明确目标。” 九菲知道,杨军此时正应该是遵守纪律,不想告诉自己,于是不在意的问:“现在我手上这本日记怎么办?” “下次见到王敏杰,告诉她,你手上有一本钱坤当年当副市长时的日记本。” 九菲笑了:“这样啊,钱坤现在指不定多后悔,自己当年这个记日记的好习惯啊!” “今日事,前世因。这是他的当世报。” “没想到堂堂市公安局局长竟然相信这个?”九菲调侃道。 “我敬畏因果。” 因果? 九菲重复着,品味着,挂断了电话。 第一百一十八章 转手与接受 王敏杰的休闲疗养会所,在九菲家后面一条街上,一座大楼里面的三四两层。 装修简洁明亮,柔和素雅。 来这里的都是女人,随意舒暖之中也就少了很多的暗间包厢。 三层和四层是有区别的。 三层主要主打是面部和身体保养与理疗。 四层除了三层的项目,又增加了香薰spa和捏拿。 九菲上次办的是在四层的贵宾卡。 “这张贵宾卡唯一的不全就是没包括眼部的温辽,要不您……”脸部按摩时,美容师温柔的对九菲说。 “不必,加上,我送的!”王敏杰推门进来,打断美容师的建议。 九菲闭着眼,只装谁的话也没听到。 “还有多少?”王敏杰问。 九菲知道她是在了解自己在这里的所做程序。 “眼部结束就是面膜。” “好,你出去,交给我。” “啊……”尽管惊愕,美容师最终站起来走出去。 王敏杰做护理的手法是一流的。 不知道赵小六那个浪人到底为什么和她离婚。 眼部拨筋,用力轻柔精准。 每一个穴位点击时都有酸涨感。 “没想到你手法这么好!”不能再不说话,九菲睁开眼,看到王敏杰妆容精致的脸。 “为得到您的称赞,我可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功夫。刚才心里一直害怕您到结束都不愿意给我说话呢。” 九菲微微一笑,带着不屑:“因为上次马青云的事情?” “我知道,无论我现在对您讲多少句对不起都无济于事,也知道我们两个人哪方面都不会交集,所以……” “所以你一直在背后有意无意的攻击我,”九菲睁开双眼,看着离自己如此之近,那张脸说,“我能知道真正的原因吗?” “攻击?还原因?”王敏杰在九菲眼部用食指轻轻揉动滴上的精华,叹口气,“我对你是有和对不同于别人的情感,但那绝不是攻击。你知道什么叫羡慕嫉妒恨吗?看来他的一切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我就说,你又怎么会看上他那样的人?” “他?赵小六吗?” “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他一直在对你用心良苦?” “什么意思?” “他和我的婚姻就是一场阴谋。他用娶我掩饰他对你无法言说的爱慕,你才是藏在他心中的女人。” “我知道赵小六对我有好感,你的这些话我一点也不好奇。” “在您的印象里,我的话,甚至连我这个人都轻的若有若无,我没说错?”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的,你不是这个意思,却让我的婚姻面目全非。所以,当我知道自己婚姻的真正面貌时,悲伤欲绝却无处诉说。至今记得在那个干部家庭里,小丑一样对每一个人都毕恭毕敬的样子,现在想来简直就是一个冰凉的笑话。”王敏杰说着为九菲敷上面膜。 九菲不想言语。 印象里赵小六的父母都是三观正直,积极热情,使命担当的正直人。他们对于儿子婚后的放荡不羁,自始至终和儿媳妇站在一起对抗儿子。 即便最后努力无效,儿子离婚,善良的老人也把王敏杰当女儿,从未对任何人讲起一句儿媳的不好。 今天,曾经的往事从王敏杰嘴里讲出来,无不是一种委屈和嫌弃。如果年迈的姑姑知道,自己心中挂念的曾经的儿媳,这样评说昔日共同的生活,又会如何做想,如何心凉。 九菲自感不是很会讨人欢心的人,但昔日的公婆对自己如女儿一般的情感,无论何时想起内心都是一种温馨感动。 由己推人,九菲觉得王敏杰无非是在为自己失败的婚姻找借口。 此刻,九菲突然后悔自己曾经劝赵小六和王敏杰复婚的事情了。 “好在一切已经过去了。”九菲对王敏杰说着,心里却想着赵小六和远在云南的姑姑。 对眼前这个女人,九菲知道不但是上次马青云的事情,单是以前她和柳碧娇的交往,和对常勇模棱两可的揪缠,都不能让人给她一个良好的评价。 更何况她现在即委身钱坤,又和雷金鸣谈情说爱,这样一弓二鸟,早已让人不齿。 终于理解了赵小六对她的轻视和不屑。 “是的,已经过去了。很高兴你能来这里和我说话。”王敏杰边给九菲按摩身体边说。 “你手法不错,在什么地方学的?” 有人说她为了搭上钱坤这条线,不惜亲自到天上人家做小工。 “嗨~”王敏杰一副不在意的口气,“天上人家前段时间停业整顿的时候,我把他们的师傅请过来,对这里的店员进行培训,我也跟着学了。” 她竟一点不隐晦自己和钱坤的关系。 正不知为何开口呢,九菲一下抓着机会,试探着说:“有人给我一本钱坤当副市长时候的日记,我和他并不熟,能不能麻烦你转交给他?” “什么?日记?哈哈……”王敏杰笑了,“你说这人没事的时候记什么日记啊,放又放不好,弄得现在被人捡走,又传来传去。” “也对!”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王敏杰突然换种语气反问。 九菲蹙着眉头说:“我看了一些,从内容上感觉应该是他的。”想起杨军说钱坤已经有了一本复印件,故意说,“虽然本子很旧,但保存在现在也应该算是自己珍贵的记忆了,不知道他怎么就弄丢了呢?” “那好,你下次带过来,我有时间了转交给他。”王敏杰直接又干脆。 “太感谢你了,总觉得别人的私密性东西,被一个外人拿着也不太好,一直装在我随身的包里,寻思遇到合适的机会交还与他呢。”看王敏杰已经迫不及待的样子,九菲故意露出欣喜的语气。 回到家中,九菲把消息告诉给了杨军。 “剩下的就看他们表演!”杨军淡淡的说,“对了,黄河护堤公路完成以后,道路以南的土地,也就是你们生态疗养院所占,原黄河湿地公园的土地,以后会按照新的土地使用租赁和你们签合同,最好让你们有关负责人去相关部门走一下手续。” “太好了,谢谢!”九菲答应着。 那一部分土地虽然不多,却总被一些人诟病,如果彻底摆脱“黄河湿地公园”几个字的阴影,无疑就是一种精神上的解放。 结束和杨军的电话,九菲第一时间,想把有关土地变更的事情告诉赵小六,虽然是个耍奸溜滑的家伙! 电话处于没人接的状态。 这才感觉这段时间都看不到他的人影。 去广州了吗?毕竟又到了一年最繁忙的时候。 “嫂子,你是想我了吗?”临睡前,赵小六打来电话,语气慵懒。 “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现在茶饭不香夜不成寐,只想把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好消息?是想通要嫁给我了吗?” “混账东西!是生态疗养院!” “那里有什么事情,会让你这个视钱如粪的女人,深更半夜的找我?” “杨局长说,那部分黄河湿地公园的土地使用权限有了新的划分,需要我们去相关部门重新办理手续。” “嗯,的确不错!我下个礼拜回去立马办理!” “你现在什么地方?” “深圳。” 电话中传来清晰地歌唱声,九菲大概猜出他的所在,挂断了电话。 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赵小六除了偶尔的电话询问,依然看不见他人的踪迹。 想到他还有自己的公司需要照顾,九菲也就尽量不去打扰,再说自己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本地的善宏医疗器械公司经过一年的时间的努力,不但走上了国内高端产品的代理,也开拓了国内医疗设备对非洲国家的输出业务。 公司业绩大幅提升同时,人气也越来越高涨。 赵初最近一次来汇报工作的时候,九菲又一次同意了他的纳人招聘计划。 生态疗养院改变后的经营方式日渐成熟,正在一步步向纵深发展。有赵小六远程管理,九菲对此一百个放心。 现在的第二人民医院,彻底摆脱以前的拖拉低效的工作模式,综合能力得到大幅提升,口碑也在这个城市越来越好。 转眼到了元旦假期。 作为值班领导,九菲新年第一天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 刚和副院长崔大勇讨论完他新的一年的工作计划,同在医院科室值班的李红英走进来。 “晚上去吃火锅,小成都最近新上了品种,听说不错。” “好啊!”九菲答应着。 李红英的婆婆前两个月被小姑子接走了,儿子也参加了工作,家里负担一下子减轻了。 “吃完火锅再去kk歌……”崔大勇接着他们的话说。 “哈哈哈……” 三人正热闹着,门口响起敲门声。 一陌生小伙子推开虚掩的办公室门。 “请问,九院长在?” “我是,你有什么事吗?” “我来应聘咱医院的妇科的,这是我的简历。”小伙子说着,从包里取出一份纸质档案放,双手举起放在九菲面前的办公桌上。 崔大勇和李红英相互看一眼,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我们需要在网上先通过甑选。”九菲拒绝着。 招聘三位成熟妇科医生,已经在网上发布招聘信息两个月了,自己随时都会查看,至今没有完成目标。 “我发了简历在网上,昨天被拒绝了……” “你就是那个在美国留学回来的妇科博士,刘方?”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个人。 看过简历,拒绝的理由很简单。 九菲深谙这样的人最找工作的急切,但他们会把普通的市级医院当跳板,这显然不符合二院储备新人才的初衷。 “是的。我今天来就想当面问,您拒绝我的理由是什么?” “既然来了,那先讲讲你为什么选择第二人面医院?据我所知你这样的条件去省级医院也不会有任何阻碍。” “是的,但我想寻找一个发展前景好的单位,而这里无疑是更适合的。首先您不但是第二人民医院的院长,还是省妇科协会会长,能跟随您这样优秀的老师学习,对我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吸引;还有,现在第二人民医院正处于发展壮大,储备人才的黄金时期,我想在这里发展自己。” “所以呢?” “我就是人才,完全符合您这次招人的预期。” “我们有三个月的试用期,不能通过一样会走人。” “这个我知道,”小伙子开心的露出笑容,“不过我有信心通过试用期,您应该知道美国医学博士毕业的难度。” “那好,明天到人事科报道!我们医院不提供住所,你是本地人吗?” “我算本地人,我老家是正南县。谢谢您,九院长!”男孩说着,双脚并立对九菲鞠了一躬。 正南县?刘方? 别……不会这么巧?! “刘方,你父母的职业是……”九菲尽量小心。 “我父母都是医生,不过他们都在美国,我爷爷希望我大学毕业回到国内来发展……” 九菲感觉自己呼吸有点紧张,轻轻地问:“你爷爷……他也是医生?” “不,”刘方对九菲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说:“我爷爷奶奶都是做古董生意的,他们都热爱历史,喜欢……” “你爷爷奶奶支持你来第二人民医院应聘吗?” 刘方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打算成功以后告诉他们。” 感觉自己的脊背有了凉意。 但,落棋无悔! “真的不能出尔反尔吗……”看着开心离去的刘方,九菲轻轻问自己。?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上人家 事后,九菲的确没有出尔反尔。 刘方到单位后也没有让人失望。 几例高难度手术的完美操作,让妇科所有的医生,都对这位美国名牌大学毕业的年轻博士刮目相看。 另外,刘方为人热情开朗,真诚豁达的性格也像一把充满活力,又激情四射的火把,让长期谨慎稳重妇科医护人员也得到感染,甚至整个科室都跟着青春洋溢了。 两个月后,刘方在第二人民医院妇科已经生活的如鱼得水,工作起来游刃有余。 超常准确的判断,高超刀法医技,连九菲也常常对他赞叹不已。 离新年到来还有两周的时间,为了对表达对科室人员的帮助和对他工作的支持,刘方分三批请科室所有人员到天上人家去玩耍。 大家兴致高昂,一直要求九院长能和他们一同提前欢送迎新。 九菲推辞不掉。 更何况流放还一并邀请了李红英和崔大勇。 对此,刘方给出的理由是,他第一次来医院时,他们二位刚给九院长输送了好心情,而自己的应聘成功又和九院长当时愉快的心情密不可分。 虽然说辞有点牵强,但也就是一场同事间,平平常常的休闲娱乐聚会,又不耽误工作,二位也都答应了 停业整顿后的天上人家变得亲民很多,完全排除了以往的涉黄涉毒,撤掉很多暗箱包间,楼道墙体拐弯处还增建了很多摄像装置。 这不仅是应警方的要求,也是对消费者安全的保证。 随着环境的改变,主要消费群体也由过去的鱼龙混杂各色人等,变成了年青人为主,中年为辅的大众消费。 当晚,九菲和妇科主任,李红英和崔大勇几个坐在一起。 刘方拿来歌单让她们三人点歌时,顺便送过来两瓶750毫升的人头马xo香槟酒,当场打开。 妇科主任,李红英和崔大勇平时很少涉及这些场所,根本不懂此酒的价格,看一眼全部无动于衷。 九菲抬手阻拦时,已经晚了。 刘芳已经娴熟的把酒全部打开。 “一瓶酒而已。”倒酒时,年轻的医生附在九菲耳边,低声说。 这种酒九菲别墅里也有,上面清楚地印着每一件的标价,如果波动不是太大,现在的价格应该在每瓶一千七百元左右。 看着身边三位毫无知觉的好友,九菲已经决定今天对自己桌上的此酒买单。 夜里十点,九菲四人一共要了四瓶这个酒。 看身边三位已经差不多,九菲走到前,掏出自己的银行卡刷了单。 刚刷完,刘方跑过来尴尬诧异,满脸不自在。 “谢谢你今晚的请客,我们先离开,你招呼科里其他人,很多人可能第一次喝这种酒,别喝太多影响明天上班。” “我找人送你们回去!”刘芳说着,拨打了自己的手机。 九菲伸手拒绝。 果不出所料,妇科主任,崔大勇和李红英,开始只闻酒香郁,发觉醉时酒已深。 好在九菲饮酒习以为常,和李红英相携着向外走。 天上人家大门外,九菲为纪委同事各自招了一辆出租车,让他们先行离开。 转身看一眼跟在身边的刘方说:“今天谢谢你,我们玩得很开心。” “我能开车送您回去吗?”刘方依然坚持。 “不用了,”不等九菲拒绝,身边响起熟悉的男人声音,“我送九院长回家就好。” 九菲看一眼杨军,对刘方摆摆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上车后,九菲看着杨军问。 “钱坤看到你手上那本原本日记后,已经从这里撤走,现在的新老板是一位叫黄婉的女人听说她今晚请客,没想到你也是被请之列。” “这么快就转手啦?我们不是老板请的,是医院一有钱的医生请来的。” “这样啊,看来凑巧了。” “那本日记根本不可能对钱坤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他为什么会转掉好好地生意不做,这完全不符合一个商人该有的思维啊?”九菲转身看着开车的杨军。 “这就说明那本日记只是个试探,钱坤一定有什么把柄被那个把日记扔出来的人抓着。那天给你送日记本时的情景,如果再见到那个人,你能认出来吗?” “其实那天晚些时候,他又给我打一次电话,我感觉他的声音似曾相识,但不确定在哪里听到过。至于那个男人,还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是不是这个人呢?”杨军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男人的照片。 九菲看后摇摇头。 照片上的这名男子看着四十来岁,儒雅清朗,但缺少了那天晚上那个人身上那种执着的力量。 “执着和力量这东西也能看出来吗?会不会照片和真人之间有差距的缘故,你再仔细看看。”杨军疑惑地问着。鼓励着。 “这张照片从哪里弄来的?” “徐斌托人从美国找的,听说是他的证件照。一个居住在美国的中国人,叫刘枫。据查得知他最近两年都没有回过中国。” 九菲听到刘枫的名字时心中一惊,疑惑地问:“为什么查他呢?” “他就是天上人家现在老板黄婉的丈夫。警察初步查证,黄婉上个月曾从美国回到国内,随后陪儿子返回美国读书。不排除她在回国期间出面购买了天上人家的经营权。” “难道这位黄婉就是你们上次所提行动中的他们?”九菲感觉自己有点迷糊了。 “钱坤作为本地曾经的副市长,前期经营天上人家可以说受到了赵红卫的大力庇护,但是最几年,他已经偏离了原来的经营轨道,加大了涉黄涉赌的同时,也有涉黑和涉毒的痕迹。” “为什么不抓起来?” “缺乏直接的证据。让人奇怪的是,警方这些年一直在排查,却始终找不到和他牵线的源头。” “那你们怀疑政法委书记雷大鹏是否也跟他有关?” “最初时,但现在已经发现雷……书记在帮儿子洗脱嫌疑方面,的确做过某些超越底线的事情,但这些和钱坤并无关联。” “但是他儿子雷金鸣真的不是什么清白人物啊,你们警方迟迟不敢对雷大鹏行动是害怕和他关联的人被淹没吗?” “是的。想当初他可是政法系统最硬的那块钢,谁又能保证其他人不被某些人的金钱腐蚀?” 九菲沉默了,想起那次杨军收到的那封信。明明就是钱坤所为,可是他手下人为了金钱影视把责任扛到自己身上。 “你已经知道黄婉返回美国,来这里是……”九菲迟疑地问。 “已经查证,现在这里负责的是一位比黄婉年轻的女人,但几个警察暗访几天一直不见其人。” “不见其人?”九菲有疑惑了,“你们怀疑她和钱坤那些所谓的牵线源头关系?” “最起码这是一个方向。” “既然是管理者不可能整夜不露面?是不是里面地方太大错过了?” “已经有三个警察在里面,今天又是请客,如果再错过说明有人在故弄玄虚。” “交给我!”想到刘秋琪有可能跟钱坤搅合在一起做坏事,九菲决定自己主动出击。 根据杨军的述说,九菲已经明白现在的天上人家幕后老板就是刘秋琪,至于什么女子应该就是招聘来的经理,不露面说不定就是一个高级服务员而已,没有事情根本没想把她抬到台面。 “你认识?哦,你刚才在里面……” “我在里面就是和同事喝酒聊天,早知道也帮你们留意一下。”九菲决定先不把自己和刘秋琪的事情说出来。 “早知道你在里面,我跟着一起进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呢?” “怕引起不必要的猜疑。”杨军说完,叹口气,“我的身份很容易让人产生敏感和想象。” “也是。不过,今晚请客的那位富翁医生,看样子他应该和这里的老板比较熟悉,我回头先问问他,再回答你。” “嗯!”杨军看一眼九菲说,“感谢你百忙中还要……” “什么时候杨局长也开始油头滑舌了。”九菲打断杨军的话,嘲弄似的说。 “说起油头滑舌,赵老板最近怎么不见身影?” “估计是广州那边忙,毕竟年近了,再说他母亲在云南居住,他忙完回那里也未可知。你找他有事?” “上次办土地使用合同的时候,他竟然通过电话,长途指挥就完成了,不得不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那是他的长相。” “的确。” 二人说着,车已经到了九菲小区的门口。 下车后,站在车窗口问:“要不要上去坐坐?” “你回去之后肯定还有事情要忙,我就不打扰了,赶紧回去。”杨军说完调转车头,急驶而去。 “到底是谁在忙啊?”九菲站在路灯下,看着远去的车影,轻声问。 回家洗漱之后,已经夜里十一点。 作为医生职业习惯,九菲知道此时的刘方不会休息。 既然要问,不如趁热打铁。 “你和天上人家老板什么关系?”拨通电话,九菲开门见山。 “传言九院长不但医疗业务精良,管理水平高人一等,就连做人也是圆融顺和。没想到您的观察力也这么敏锐。”刘方接到九菲电话后,有点吃惊却大加赞赏,“您是从哪里看出来我认识老板的?” “从你随便就能拿走几瓶一千多元一瓶的酒,而且不付钱就擅自打开。” “还真是啊!”刘方感慨着,“那里的老板是我母亲黄婉。” “你和刘渊什么关系?” “您认识刘渊?”刘方吃惊了,“他是我弟弟!” “这么说你也是刘秋琪的孙子?” “如假包换!只是没想到您竟然认识我爷爷?” “你来第二人民医院应聘不是收了你爷爷的影响?” “不,我自己找的。” “那我们还真的有缘!” “既然这样,您的答应我单独请您一回。” “你逻辑思维能力这么强,看来我不答应你说不过去啊。”九菲提高声音说,“不过具体什么时间,要由我来定。” “成交!” 还真是生意人的后代! “对了,现在天上人家是有你母亲在经营吗?” “没,”刘方否认着,“一切都是我爷爷操办。” 果然如此。 “早听说那里的女老板年轻漂亮……” “你是说那位大堂经理?” “哈哈,”九菲笑了,“看来传言不实啊!” 恰当的,九菲结束了和刘方的交谈。 然后,拨通杨军的电话。 “那里真正的老板不是什么女子,而是福林堂的老板刘秋琪。你刚才拿的那个照片上的男子就是他儿子刘枫。刘枫的儿子刘方,就是我新招聘的妇科大夫,今晚就他请客。” “刘秋琪为什么要用自己儿媳的身份来承接天上人家?” “我暂时还没问出来,不过我答应刘方,过一段时间让他单独在那里请我聊天,不如到时候我们一起?” “为了不节外生枝,你最好还是单独去,相信警察也会有消息传出来的。” “哦。” 九菲思索着,要不要把自己和刘秋琪的关系讲出来时,内心那种带着恨意的情绪,倔强的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压了回去。? 第一百二十章 偶遇小六 有些东西自己不提,并不代表已经过去。 新年刚过,刘方第一次在超声下做微创宫壁肌瘤剥离时,碰到一个血小板低的患者。 操作时他忽略患者产后不久,宫腔内收缩不规律,导致该名患者宫腔内又一次出血不止。 九菲接到信息后,发现患者对缩宫素并不敏感,立即采用中医的艾温加指法按压,帮助宫腔收缩的同时,最大可能的降低宫内出血。 术后,对不能下床的患者进行四肢按摩,以促进血液循环,增减代谢,利于多进食。 事后,刘方趁下班时间给九菲送了天蓝色的一条冰蚕丝巾。 这东西,九菲知道自己并不缺。 小礼物拒绝会有点造作,收了就会让他又再乘之际。 时至今日,九菲感觉自己需要敲打敲打刘方的处事行为。 不管他医术多么高超,于同事相处多么和谐融洽,都不能让他在医院带兴好不容易打压下去的歪风邪气。 “刘方,”九菲接过丝巾,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我很欣赏你的医术和性格,但你的为人处世给我造成了的困扰,这会降低你留在第二人民医院的可能。” “就因为一条丝巾?” “不仅仅是。上次你对摆阔我在内的整个妇科进行了请客,念在你第一次又临近年关,就不说你什么了,但如果你一直用这种方式和我交往,会对其他医生不公平,我知道你并不缺钱,但我们二院大部分人都不是很富有,他们在这里的工资就是他们生活的底气和保障……” “我明白了,九院长”刘方看着九菲说,“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绝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 “所以,”看着诚惶诚恐的刘方莞尔一笑,“丝巾我这次就不收了,但下次天上人家有好节目时,方便了给我安排一个好位置,我有朋友从来没进天上人家看过里面的歌舞表演,对此充满向往,最近一直要求我带他进去看看,不过他很羞涩。” “好啊,明天晚上就有俄罗斯艺术团的歌舞表演。” “是吗?”九菲答应着,“这么巧,我朋友刚才还打电话让我请他哪玩呢。” 刘方明天晚上不值夜班,九菲早已心知肚明。 “就这么说定。”二人不约而同。 下班时,九菲把消息告诉杨军,让他提前安排工作。 没想到,到最后来的是两名女警察,陈静和黄璐。 “我们头儿去厅里开会了,今天晚上让我们俩陪您进去大开眼界消遣去。”陈静一见九菲就开玩笑似的说。 三人到天上人家的时候,时间有点早,很多位置都空着。 刘方没想到九菲带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孩来这里,遂对她口中的羞涩有了深的理解。 三人的位置被安排在二楼靠近栏杆处,正对下面舞台的地方。 全场最好的观赏地点,而且隐蔽性极好。 好不容易到了八点多,座无虚席时表演开始。 一对俄罗斯男女跳着颇具特色的舞蹈,从台下观众席里出来。 掌声响起,一片喧嚣。 黄璐悄悄离开位置,不辨方向,找不到位置一样楼上楼下的转去了。 陈静一直坐在九菲身边,乖巧的像只兔子。 一个小时后,刘方带着那名漂亮的大堂经理,端着一个水果拼盘来到桌前,说是老板送的。 “谢谢啊!”陈静说着用牙签扎起切好的水果放进嘴里。 大堂经理对九菲微微一笑,擎着可人的身姿离开了。 楼梯拐弯处,九菲看她再一次的回头,和自己目光相遇。 两人笑着又一次致意。 “你认识?”刘方问。 “不认识。”九菲回答着,同看一眼陈静。 刘房子去的离开了。 “在什么地方见过?”大堂经理的音容笑貌,包括走路的姿势,九菲感觉自己很熟悉,但脑海里此刻像断片一样,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 黄璐终于回来,低声说道:“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撤。” 陈静微笑的看着九菲,目光中充满着征询。 知道两位女警察都在工作中,转身招呼了不远处的女服务员。 “这个大堂经理是不是叫丁梅香?!”刚走出天上人家的大门,警察陈静看着身边的警察黄璐说。 “对!”听到这个名字,九菲一下子想起来了,当年好像因为钱坤的事情,她去家里找过公公哭泣。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做了这个工作。 “您认识她吗?”陈静和黄璐两个异口同声。 九菲目光扫过两名年轻警察的面容,慢慢说:“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就叫丁香梅,当年是一名教师,后来因为和副市长钱坤的事情闹得太凶,钱坤被撤职,她也被钱坤的老婆天天追到单位骂,最后不得不辞去工作,离开了本地。” “她还有这样的经历啊?”陈静说。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这么漂亮。”九菲感叹着。 “这些年她一直没有结婚,跟一个有钱的老板做情人。”黄璐说,“我们也是最近追查一个人的时候,发现了他们的关系。” “不过,今天真的感谢九院长,我们的人在里面已经伏好长时间了,一直不见她露面。”陈静笑着说,“还是您得面子大,要不是这,还真不会这么容易就见到她的真面目呢。” “能帮到你们,我也很荣幸。”九菲真诚的回答。 三人说话间分了手。 两位女警察一转身进了一辆从马路对面过来的警车,对九菲招招手走了。 没有开车,正打算拦截出租车时,一辆黑色的宝马停在身边。 车窗徐徐降落,赵小六在里面微笑着,对九菲摆着脑袋,示意她上车。 “新年好啊,赵老板!”九菲说着拉开车门,露出惊喜。 “嫂子新年好!”赵小六说着,拉起安全带递到九菲手中。 “你这简直就是神龙摆尾不见首,天天神出鬼没的,什么时间回来的,怎么不先打个电话?”九菲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你真的在挂念我?”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对了,”九菲转身看着赵小六说,“我听说生态疗养院的那部分土地证,你就是长途电话指挥着别人办的,神通不小啊,杨局长谈到此都对你刮目相看。” “是吗?”赵小六嘴里说着,却语气低沉,“真感谢他对我的挂念。你……和他最近怎么样啊?” “能怎么样啊,你不是一直都反对我和他走在一起吗?你今天怎么……不会是听了刚才那句夸你的话,态度改变了?” 赵小六没有接九菲的话,专心开车,红绿灯路口问:“直接回家吗?” “是,明天还有会议呢。”九菲回答着,再一次转身看着赵小六,“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嗨~”赵小六看一眼九菲说,“什么事情也没有,就是有点累,想休息一段时间。” 九菲知道赵小六已经四十出头的人了,日积月累的来回奔波,疲劳是少不了的。 “要不我住单位,反正最近也忙,你住家里好好休息,最起码不会想住酒店那样有人吵。” “那怎么行?”赵小六看九菲一眼,“住单位肯定休息不好的。没事你住家里,我们还可以见面聊天。” “也行,酒店离家也不远。” “姑姑她,还好?”九菲不甘心一样问。 “谢谢,她很好,每天比以前活动也增加了很多。” 车到小区门口,九菲拿起自己随身的小包就要下车。 赵小六匆忙的问:“嫂子,如果一个人因为爱你,又做了伤害你的事情,你会原谅他吗?” 九菲听后微微一愣,听着下车的动作,再一次看着赵小六。 内心有种感觉,赵小六这次回来看着满身疲惫的原因应该是感情失意了。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杳无音信,难道是恋爱了? 也是,除了失恋,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难受? 毕竟是离过一次婚的人了,没想到平时嘻嘻哈哈,满不在乎的男人,一旦恋爱竟然这么用情。 离婚已经这么长时间,的确该成家了。 想到此,九菲笑着说:“一个人真心爱一个人,一般不会做伤害他的事情。” “迫不得已呢?” “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做了让她不能原谅你的事情,那你就要主动放下你的臭架子,真诚的给她道歉,争取让她尽快原谅你,毕竟爱情对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来说是相通的。” “如果我是一厢情愿,而她并不知呢?” “说什么大傻话?如果真实这样,你就爱了个寂寞,趁早回头。” 九菲说完,看见赵小六眼中闪着光泽又灭了,叹口气下车走到后备箱,拿出一束紫色的玫瑰花。 慢慢走到走到九菲面前说:“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哈哈!”九菲接过花笑了,“你这是没送出去的?不过我喜欢这款!尽管……捡漏了,还是谢谢你,你也晚安!” 回到家中,把花修剪一下插在花瓶。 洗漱换衣后走到窗前,再一次拉动窗帘的时候,竟然发现赵小六依然站在小区门口的路上,对着自己在摆手。 风吹动他的风衣,看上去形影孤单。 “神经病犯了!”九菲嘀咕着打电话时,发现赵小六转身走进车里,急驶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还是来了 一个月后,杨军到第二人民医院看望九菲。 “上次还是李建生局长在的时候,你来过。” “嗯,的确不同了。”杨军环视着九菲的办公室,不住地点头,“九院长的个人风格,一下子就在这办公室里显现出来了。” “哎哟!”九菲开着玩笑,“市公安局局长什么时候对居家摆设也变得这么神乎其神啦?” “不仅仅是一种简单摆设,更是一种气质的真实写照。”杨军坐在沙发上,环视着办公室内说。 九菲的办公室,还是她原来当副院长时的办公室。 为了简约空阔,撤掉一排书柜,和书柜背后临时休息的单人床。 这样偌大的房间,除了常用的一张办公桌和两边的长条沙发外,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东西。 “不知杨局长今日到此又和赐教?”九菲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说。 “赐什么教,我是来请求帮助的。关于天上人家……” “天上人家?你不提我都忘记了,上次在天上人家,是你们警察陈静先提起丁香梅这个名字的。你们是不是已经在那里有什么发现?不然盯着她干嘛?”九菲看着杨军不解的问。 “想不到,这个女人当年和钱坤分开后,为了报复钱坤老婆对她的追骂,后来主动对离职后的钱坤投怀送抱。” “怎么可能?据我所知她离职后就离开本地了。” “是离开本地了,先是去了海南,在一家台湾人开的茶楼里干经理。后来在钱坤帮助下在深圳自己开了一家茶楼,生意还不错。我们的人在她曾经的茶楼里找到她当年的照片,发现和她现在判若两人,一开始怀疑不是同一个人。” “后来呢?” “后来找到一个和她一起去韩国整容的人,说漏了嘴。” “怪不得看着年轻,熟悉又陌生。这么说你们让我去是验证一下。” “验证一下看一眼能不能看出来她,毕竟你当年也是见过她就面貌的人。” “即便不整容,长时间不见面也不一定看出来啊。” 杨军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伸到九菲面前。 照片上的时间是1997年3月24日。身着运动装的三男一女,在一条风景优美的大山沟里。 照片上的女人细看,正是丁香梅。 她的一条手臂搭在钱坤的肩膀上,另一条手臂则搭在魏之善的肩膀上。 旁边还沾着一名陌生的男子。 “一月前的除夕之夜,派出所接到报案,说南四环与白天路交叉处发生车祸,警察到时,发现车主丁正永醉驾,车翻人亡。警察从他的随车的包里发现了这张照片。” “这人我从来没见过,按理说魏之善生前熟悉的朋友,我应该都熟悉,不过这张照片还真是让我吃惊,从没想过他生前会和钱坤这样的人有来往。” “都是生意人,闲暇之时有来往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张照片上的男人现在已经死了两位。 “丁正永不是醉驾吗?” “据丁正永的妻子说,丁正永本身已经是肝癌初期,所以对他醉驾致死一事提出质疑。” “可信吗?” “我们已经到丁正永生前曾经入住的医院调查过,情况基本属实。从行车记录仪上,找到当晚他行走的路线,和最初的出发地点,天上人家。服务员根据时间和监控找出他消费的账单,并未饮酒。但视频显示,在出发前他在视频中消失了十几分钟。” “你们怀疑他在消失的十几分钟内,有可能和某个人不得已喝了酒。” “查遍了天上人家的摄像头,发现每一层的洗手间附近都有一个摄不到的死角,此处虽然里卫生间很近,但站在栏杆处,可以很好的观察座位上的每一个人。还有,钱坤这次为了彻底离开本地,不惜把天上人家的价格降了三分之一。” “这种反常行为的确不符合常理,也有点奇怪。所以,你们警方想查一查天上人家现在的老板,但一个月过去了,警察并没在那里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正是可疑的地方。” “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 “从你们那位年轻妇科医生口中多打听一些情况,而且警察发现那位叫丁香梅的大堂经理已经走了。” “这个丁香梅和那个死了的丁正永有关系吗?” “警察已经查过,姓氏上存属巧合,而且局丁正永的妻子说,丁正永的亲戚中并没有一位叫丁香梅的女人。至于其他的,目前警方还正在调查。” 话到此时,尽管一万个不愿意,九菲还是决定把自己和刘秋琪的事情说出来。 但说出来之前,她需要回一趟自己的老家正南县,自己十一岁之前曾经生活得地方,去那里了解一点情况。 “杨局长,有兴趣陪我回老家一趟吗?” “你老家?怎么一下子想起这个?” “不耽搁你多少时间,我们早晨六点出发,下午就能回来。来回两个人轮流开车,不让你累着。” “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你九院长这么不辞辛苦长途跋涉?” “回来路上告诉你!” “好,周末早上六点我来接你!” “一言为定!” 两人相约中分手。 然而,周五下午,九菲下班就要回家时。 地下车库自己的汽车旁站着一位老人。 从背影看,老人中等身材,满头白发。 身材却保养有致,不胖不瘦。 下穿一条黑色的阔腿绒裤,上衣一件白色的毛衣外,披着一件红色的毛料披肩。 一直抚摸着车头的手臂上带着一直碧绿的翡翠镯子。 在光线不足的地下车库,远远望去背影落寞。 几米远的地方,九菲按了汽车遥控钥匙。 随着车灯闪亮的响声,老人慢慢的转回身。 老人皮肤白皙,妆容看得见的用心、素廖精致。 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九菲。 涂着淡淡口红的嘴唇轻轻抖动:“菲菲~” 仿佛一瞬间,九菲自感大脑被电流一样的东西击穿。 虽然和记忆中早已判若两人,但音容间的熟悉还是下意识的听着前进的脚步。 突然后悔不该这个时候下楼回家。 有种想转身的冲动。 “菲菲~”老人喊着,泪流满面的朝九菲走来。 还是那个梦寐以求的声音。 但九菲感到自己的心瞬间结了冰,不能呼吸。她下意识的用手捂在胸口上。 老人停着前行的脚步,双手捂着脸站在那里无声泪流。 “奶奶!”刘方不知从哪里出来,从后面双手扶着哭泣的老人。 九菲绷着脸,没有一滴眼泪。 又或者自己的眼泪在那个几十年前的夜晚,年轻女人拿起装着自己一发的包裹,扭头看她一眼时已经流尽。 多少个日日夜夜,自己所有的成长中只有父亲一个人亲切的陪伴。 不是记仇,早已风淡云轻。 “有些人,哪怕有着浓厚的血缘关系,但她选择离开天定的缘分,我们也要想着祝福她们。” 父亲的话犹言在耳,这些年,九菲感觉自己早已习惯了对从自己身边离开的人说祝福。 他们中,不仅有深爱她的奶奶,亲爱她的父亲,也有一直杳无音信,把她弃之不理的母亲…… 九菲突然微笑着,昂头路过老人,坐进自己的汽车,缓缓离去。 后视镜里,她看见老人转身把头附在刘方的胸前。 年轻的医生直挺挺的看着九菲离开的车影,一只手轻轻拍着胸前哭泣的老人。 出了地下车库,一种想喝酒的感觉充盈着心头。 她不想回家,不想一个人。 但明天是清明节,她要去祭拜父亲。父亲不喜欢她喝酒,她不能让父亲对自己失望。 慢慢的驶进小区,停好车。 准备下车时,脑海浮现出单位地下车库是的一幕,九菲不由自主的耸了一下鼻子。 简单了为自己做了晚餐,一边吃一边把电视声调到很大。 tv_6电影频道,一年四季演不完的电影。 以前很少看,这次拿起遥控的那一刻,就搜索了它。 正在上映的是香港武打片,向来不喜欢。 无奈转到新闻频道,毫无例外是美国对中东国家的围攻和打击。 一碗粥吃完,顺便把频道调到本地新闻。 市里正开信访会议,市政法委书记雷大鹏西装革履,正在庄严肃穆的作信访报告。 市公安局局长杨军就坐在他的身后第二排的位置。 明天是清明节,他应该会去公募为妻子扫墓! 他和那位已经牺牲的女警察,志同道合,应该感情很好?! 正想着,门外响起敲门声。 杨军出现在门外。 九菲有点吃惊的说:“刚才还在电视上看你呢!” “那时上午的会议,早结束了。” “你掂的什么?” “本想让你猜的,算啦,荠菜饺子!” 九菲一把打开杨军放在餐桌上的一次性饭盒,一股荠菜的清香扑鼻而来,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把下班以来所有的忧愁一扫而光。 已经吃了一碗粥,还是把饺子吃了一半。 这才抬头看一眼沙发上坐着的杨军,正随手翻看那本红色的带有烫金字体的梅花红色日历。 之前就翻过,一时兴起,翻了几页就放下了。 然后拿起下面宋雨那本日记,开始翻看。 九菲早看完了,上面除了对魏之善的感恩敬仰和爱慕,就是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魏总表弟不知道这几天怎么啦,一直对魏总横眉冷眼。今天中午两人在魏总办公室吵得厉害,最后魏总表弟摔门而出。” 杨军小声念出来。 “嗨,他们两个平时关系很好,但有时候也会像小时候一样吵架。这一切都是正常的。”九菲放下手中的筷子说着,指指剩下的饺子说,“实在吃不下了,你能把这几个吃了吗?” “放冰箱,明天早晨煎着吃。” “明天是清明节,你会去公墓?” “是的,应该和他们缉毒科一些警察一起去。” “哦,我想去祭拜一下英雄,可以吗?”九菲问。 “当然可以。不过你还要去陵园不耽搁你的事情?” “不耽搁,我很早就出发了。” “但我明天就不陪你一起了。赵老板最近不在这里吗?” “不知道,我春节过后就看见他一次,情绪不太好,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是吗?” 九菲不再言语,对着杨军点点头,慢慢的说:“你和你爱人……” “她是警察学校到市局实习的学生,刚来是我带着她在刑侦科。她大学毕业之后我们结了婚,婚后一年有了儿子。她是生完儿子以后到缉毒科的。如果不是有人事先走露消息,她不会牺牲。”杨军不等九菲问完,干脆直接的回答。 “真可惜!” “是,她很热爱她的工作,对儿子和我也有很好的照顾。” 九菲再一次沉默。 “你还想问什么?” “传言说她是听了我们走得近的消息……” “一派胡言,她一直信任我,也信任你!” “她生前知道我?” “丈夫的梦中情人,她当然想一睹芳容。”杨军说完站起来,“先这样,我后天一大早接你一起回老家。”? 九菲骤然无力一样的点点头。 第一百二十二章 清明时节 清明节,雨纷纷。 上午九点,九菲一身素黑,先到公婆和丈夫墓前进行了祭拜。再应女儿要求,对丈夫墓前的情景拍了视频,发给了她。 等到达自己父亲九牧野墓前,发现早有一大束紫色的玫瑰花在碑前静静地放着。 张慧龙清明也会前来扫墓,但他不会买花。 看着细雨中硕茂的花朵,九菲不知哪里来的怒气,拿起来扔到不远处的松树外。 然后,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条崭新的毛巾,把父亲的墓碑从上到下仔细的擦了一遍,把自己带来的、父亲生前最爱的黄色的菊花,轻轻放立在墓碑前。 深深鞠躬。 细雨中,九菲看着墓碑上父亲的名字,情不自禁的问:“爸爸,您还好吗?她为什么要出现?来打扰我们安静的生活,是不是就是您以前所说的不礼貌?她的出现只能触动我的疼和恨,我一点都不想看见她,爸爸您会和我一样吗?” 风穿过碧绿的松林,呼呼的发出声响,送来阵阵独特清香。 雨越下越大,扫墓的人络绎不绝。 没有等来父亲的回答。 九菲却更加坚定了自己不见的意志。 转身离开时,看到身穿透明雨衣的赵小六捧着一束白色的百合花,慢慢走过来。 “谢谢!”九菲真诚对他说。 赵小六一言不发把花放到墓前,深深鞠了一躬。 两人沿着并不宽的道路一前一后的走着,九菲感觉赵小六和上次见面一样充满心事。 “赵老板,是心丢了还是被雨淋湿了?”走出陵园,九菲转身对他开玩笑。 “臭婆娘,在这也挑逗我,不怕我哥吃醋?” “你以前怕他过吗?”九菲挤兑着。 “一直都怕,他学习好,一直是我的榜样,也是父母批评我时的说教对象。但他对你的不公又让我升起对他的抗争。你说我对他到底怕不怕?” 九菲沉默了。 自从魏之善意外去世,赵小六一直在身边帮忙打理公司和投资事宜,特别是云南制药厂和生态疗养院这两处,如果没有他的努力关照和资金投入,九菲至今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着去做。 如今,不但公司,这两处也都在蓬勃发展。 九菲打心底清楚,自己现在对赵小六充满感恩。 来扫墓的车越来越多,停车场不便久留。 九菲麻利的脱掉身上的雨衣,上了自己的汽车,看赵小六正在打电话,就短信和他相约生态疗养院盆景园里见面。 雨停了。 “这一段时间都在忙什么?”春意盎然的盆景园内,九菲对赵小六问。 “这不是来给你汇报了吗?!”赵小六弯腰看着一颗新发绿的盆景,欣喜不已的样子。 “喜欢了,搬一盆放家里!”九菲建议。 “家里?你喜欢吗?” 听到赵小六的反问,九菲想起自从赵小六母亲去云南,他这一年多时间一直住在自己家附近的宾馆里面。 微笑不语的走进房间。 已经有人沏好新茶。 脱掉外面有点潮湿的风衣,坐在茶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 端起送到鼻前,一股清香顺着白色的雾气今日肺腑,芬芳荡漾。 闭目凝神之际,听到赵小六在外面和赵红卫说话。 常勇的母亲前一段时间因为心脏病不幸离世。 独居的老人,把自己的状况讲给远在美国的女儿。 赵慧颖远走美国后,早已看淡世态,放下昔日种种,邀请父亲去美国参加她的婚礼。 “这么说她要结婚了?”赵小六激动地问。 “是啊,谁能想到啊,慧颖美国陪孩子治病读书的同时,认识了一位早年留学美国的电焊工程师,两人一见钟情,将会在下个月举行婚礼。” “真替她开心!您打算什么时间去美国呢?” “下个礼拜!” 九菲不知觉站起来,为赵慧颖开心,也为赵红卫始料不及的离开感到吃惊。 她知道,杨军对赵红卫的暗中调查并未结束。 看一眼院子里相谈甚欢的两个人,九菲掏出手机,快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杨军。 “赵伯伯!”九菲走出门外,“慧颖真的要结婚了吗?” “是的,她特地嘱咐我走之前,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祝福她,这么匆忙,我该送她什么礼物呢?” “有你的祝福就够了,她在那边的生意现在也不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啊!” 赵红卫说完,满脸感激的看着九菲。 “应该的!”不知如何回答时,赵小六慌不迭的对赵红卫说着。 雨,细细的,又开始飘下。 赵红卫看一眼屋廊下的九菲,对赵小六说:“你们有事先忙,我那边还有客人。” “那好,您老慢走!” 看赵红卫的身影消失在院墙后面,赵小六转身看着廊檐下的九菲,故作轻松的说:“就是一家不太大的中餐馆。” “赵老板,我到现在都怀疑你对赵慧颖的感情,会不会是你那次在舞风弄影阁所说的那样?” “想什么呢,那次真的是为了给她父亲演戏。再说,守着你这个集美貌才华智慧气质与一身的女人,我何必……” “呸!赵慧颖真有那么不堪吗?” “看与谁比!” “那你为什么对她这般情深义厚?” “不了解的人,听到这话好像你真的吃醋一样,”赵小六又恢复昔日的坏笑,“我的所为不过是为了那个孩子。” “走的时候不是给过了一笔钱吗?” “坐吃山空后,赵慧颖决不会以孩子的名义向你伸手要钱,而且孩子就读的学校花费不低。” “也对!”九菲说完,内心默许。 脑海随之升起一个念头:赵小六这么做到底是心存善念,还是在对丈夫魏之善死亡的完美善后? 此刻,赵小六慢慢的走到房间,脱掉身上的风衣,端起一杯茶说:“让经理过来谈谈,毕竟一年新的开始,作为老板你也要和人家见见面。” 还没来及回答,杨军的电话打过来。 九菲看一眼对面的赵小六,接了电话。 杨军电话中说他马上过来,九菲对着话筒说:“等你!” 赵小六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慢慢站起来说:“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到郑云飞那里看看,为杨局长安排一下午饭。” “不慌。”九菲话刚落,赵小六已经拿起自己刚脱下的风衣走到廊下。 雨还在下,密密的,斜斜的,带着点寒气。 看着头也不回、冒雨前行的男人身影,九菲觉得到,赵小六的心事并未解决。 会是什么呢? 一听杨军来就走,难道和他有关? 以前赵小六虽然口上把杨军当着大护法,说什么为了生意和社会关系,劝九菲要和他这样有社会背景的人多走动,但他的言语对杨军一直是很尊重的。 “我想和你谈谈!”九菲拨通赵小六的电话。 “好啊,谈!”赵小六满不在乎的语气,充满讥讽和不羁。 “你打算站在雨里打着电话和我谈吗?” “我公司有事,需要立马回去处理,晚上我去家里找你。” 九菲突然生气了,对着赵小六讥讽道:“没想到翩翩君子的赵老板,也会这样不辞而别吗?” “哈,受宠若惊啊,什么时候在九院长的心里,我一个流氓变成了翩翩君子?” 九菲挂断电话,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余怒未消时,生态疗养院的经理唐念念过来了。 毕业于美国康奈尔大学酒管专业,瑜伽练就的傲人身材,芙蓉出水的淡妆,标准的礼仪。 廊檐下收伞后,微停几秒调整呼吸。 轻步上前。 距九菲两步远的地方,唐念念双脚并立:“九总您好!” 一定是赵小六出门后还是把她叫了过来。 “唐经理,坐!”九菲眼光示意女经理坐在自己对面。 唐念念把自己手中的项目书,伸到九菲面前说:“这些项目,赵总说您先过目后才可实施。” 九菲接过大致翻了一下,都是一些具体的可行性报告。 “这些材料赵总看过了吗?”九菲问道。 “这些项目和园里其他项目一样,都是赵总提出来,我们下面几个经理讨论后定下的,赵总是知道的。” “以前那些项目,赵总都有亲自参与吗?”九菲悄悄抑制着自己的吃惊,平和的问。 “大部分都是他带我们外地考察之后,参考其他城市,甚至一些国际旅游项目回来后做的决定。” 九菲明白,世上没有什么轻松成功的事情,只不过有人在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努力。 看来晚上回家,一定要把赵小六这条狡猾的“鱼”抓住好好盘问。 “唐经理,”九菲合上项目材料,对唐念念说,“这些事情我真的不太懂,让你从头讲起也不太现实,我马上就有其他朋友来聊其他事情。能不能和赵总商定,你们还像以前一样去做,自行拿主意?” “赵总说他马上就要出国,可能下半年才回来,让我有事情主动和您联系。”唐念念疑惑地看着九菲说。 “他要出国?”九菲情不自禁的反问,看唐念念正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说,“他要出国也不急这一时,我回头和他谈谈再说。” 说话间,杨军到了。 九菲对唐念念说:“唐经理辛苦了,既然赵总对你一直信任,如果不能联系到他,那就烦请你慎重做事,我对你绝对信任和支持。” 唐念念听后满脸诧异的看着九菲,突然激动地说:“感谢就总得信任,我一定好好努力工作。” 九菲微笑着对年轻的经理点点头。 唐念念礼貌的离开。 “这就是你们的经理?”杨军看着谈黏黏的背影问。 “你认识?” “警察在这里拍了好多摄像,里面有很多她的镜头。最初的时候她因为表现太过机警,被我们怀疑过。” “什么?你们怀疑她?” “是的,不过现在已经解除了。” “这么长时间了,你们在这里可有收获?” “今天就是来谈这个的。不过还要先去见见赵红卫。” “我在这里等你吗?” “不,把他请过来。” 杨军云淡风轻的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外生枝 赵红卫急匆匆的过来了,看到杨军一把抓着他的手说:“我还以为这次走之前见不到你呢!” “哪能啊,听说老领导要去美国看望女儿,我怎么着也得来送送。” 赵红卫看一眼九菲,对她招招手,示意坐下说:“没想到活到这把岁数,在这个城市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们俩了。” “受宠若惊了!”杨军双手合抱举起。 九菲也跟着说:“听您这么一说,荣幸之至呢!” “哎,人老了,话多也就不值钱,真心听得不多了。” “您老可是人退心不退,一心记挂我们的工作啊,我为以前对您的误解道歉。”杨军坐下顺手端起桌子上已经倒好的茶盏,真诚的对赵红卫说。 “彼此彼此啊!我也曾经不拿正眼看你啊!只是不知今日杨局长百忙之中跑到这里,难道就想听我废话?”赵红卫端起九菲为他倒的一盏茶送到嘴边说。 “您见过这个人吗?”赵红卫话音刚落,杨军从兜里掏出一张女人的照片。 九菲认出照片上的漂亮女人,正是天上人家的大堂经理。 赵红卫接过照片,从上衣兜里掏出老花镜,架在鼻梁上仔细的对着照片看:“这不就是钱坤的那位……” “是的。她失踪了。” “钱坤呢?” “钱坤现在深圳,我们接到报案的第二天就派人去深圳找到钱坤询问,他好像真的不了解这女人的去向。” “刘秋琪报的案吗?”赵红卫问。 “是的。您知道丁香梅以前在天上人家做?” “钱坤这个人特别吝啬,一向把钱看得很重。这次不得已败走此地,实际上并不甘心。丁香梅就是他为自己留下的一颗起死回生的棋子,现在看来他失算了。”赵红卫略有所思的说。 “据我们调查,钱坤这些年虽然经营天上人家生意兴隆,但为人低调。”杨军说。 “是啊,毕竟和他一起工作,当年他出事后,处境艰难。是我劝他经商的。他最初的摔打期间,一些行为只要不违法,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视而不见。”赵红卫感叹的说。 “后来他经营天上人家时的一些违规行为,你曾经劝过他,但他已经不把您的话放在心里。” 听完杨军的话,赵红卫眯着眼,喝口茶,笑笑说:“人走茶凉,鸟尽弓藏,他对我的态度转变可以理解。” “这些年,您知道钱坤在经营天上人家的时候,还做过什么事情吗?”杨军问。 “杨局长不必这么拘谨,我说过我已经打算要离开了。”赵红卫鼓励着。 “刘秋琪为什么会突然入手天上人家?”九菲决定不再忍。 赵红卫看一眼九菲,意味深长的说:“我上次说过,这个人和我相投。现在细想是他投我所好而已。” “不瞒您说,”杨军接过话,“警察对他暗中观察一段时间,并未发现有什么违法之举。” 赵红卫叹口气说:“上次是政法书记雷大鹏带他来的,我知道雷大鹏是为他的儿子,不过也有不明白的地方,当时雷大鹏的儿子已经在广州被警方抓捕,为何他还会对刘秋琪这样一个商人费心劳力?” “警察已经查明,刘秋琪在广州,海南,深圳,珠海等地经营数十家典当行,又涉嫌为一部分贪官洗钱之嫌,目前已经被有关部门列为重点关注对象。”杨军说。 赵红卫看一眼九菲,慢慢的说:“根据钱坤的意思,这次刘秋琪入手天上人家,是替别人出头而已。” “这样吗?”九菲有点心慌,但强迫自己镇静着。 “是的。”赵红卫回答九菲,却看着杨军说,“所以,杨局长任重道远啊!” “到底为何非要这么明目张胆啊?”杨军痛惜着,“这位刘秋琪学识丰富,藏量颇多,在本地古玩界也算中流砥柱,为何心甘情愿为别人作嫁衣裳?” 不知不觉中,九菲感觉自己绷紧了神经。 “这也是我迷惑的地方。”赵红卫喝口茶,慢慢的说,“和他交谈,你能感到他骨子里的洒脱超然,况且他笃信藏传佛学,对金钱并不纠结。” “看来我真的要和这位刘秋琪见见面了。”杨军慢慢的说。 九菲端起一盏茶,站起慢慢的走到廊下。 雨,不知何时又开始飘。 目之所及雾蒙蒙的。 郑云飞急匆匆的过来了,看到九菲站在门外说:“赵老板为您定了餐,我想问问几个人?” “我不在这吃。”里面的赵红卫听到后大声说,“我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下就回去。” “那就两人!”九菲轻声说。 郑云飞走后,九菲在廊檐下徘徊:希望自己明天和杨军回老家的事情不要出现意外,不然自己一直怀揣和刘秋琪的关系,就有点对不起杨军的来回调查奔波了。 医院崔大勇来电话,商讨医院科室奖金差距大,是否平均一些发。 “平均后就打消一部分人的积极性,这样,高的部分给他们暂时来个封顶,照顾一下收入低的那些科室一生的情绪,同时也刺激他们继续努力。” 崔大勇点赞同意了。 挂了电话,一对金色的鸟儿突然飞落在里廊檐不远的位置,站在盆景左右边缘,灵巧的摆动身子,煞是好看。 九菲情不自禁的站着了,对着它们出神,想起自己在老家,奶奶为自己逮过蝈蝈的往事…… 郑云飞又来到,推着刚做好的菜饭。 九菲帮忙一起把饭菜端房间时,发现赵红卫和杨军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看来九菲到来,二人顿时转换语气:“不管什么原因,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要背井离乡,都是让人伤感的。” “这个园子,我会一直给您留着。”九菲走近说,“还有菊园那里呢,那可是离不开您。” “我工作最后两年调到别的城市,一直生活不习惯。返回本地就一直居住于此,如今真的要离开,内心还真不舍,有你这句话,我……”赵红卫说着,眼中闪现着泪光,看着九菲说,“慧颖要是如你这般沉稳的性格,何至于此啊!” “没关系,您要愿意可以把我当女儿!” 听九菲这样说,赵红卫先是一愣,随之兴奋地向外走着说:“这孩子说话总是让人暖心,看起来你这院长应该当得如鱼得水啊。” “何至于此啊!”杨军起身相送时看一眼九菲说。 这样的场景,九菲一点也不兴奋,内心只希望这一天早点过去。 接下来的杨军似乎读懂了九菲的心事,吃饭之后接到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多少有点遗憾,但九菲理解这位市公安局局长的忙碌。 饭后,独自一人在生态疗养院转了一圈,慢慢走上舞风弄影阁,举目所望,到处都是寒烟翠水,隔世离空。 新绿的树枝随风慢摇,纵有千言万语,也只付诸烟雨蒙蒙。 触景生情,一种失落和孤独,夹杂着细雨迎面风舞。 想起昔日种种,九菲不忍在此久留,慢慢的下来,走出生态疗养院。 回到家,脱去潮湿的衣服,到酒柜边,抓起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三杯下肚,走进浴池,任热水浸漫,把自己深深包围。 直到全身热透,内心那么荒凉消失时才慢慢走出。 懒懒的坐在沙发翻看一本妇科书籍。 多年的经验,情绪不好时,泡个热水澡,然后读一读专业书籍就可以彻底打发。 很幸运,人到中年,还可以很简单的去追逐自己想做的事情。但越来越复杂的人事关系,也将自己的心情不由自主的拖入冰障窒息的边沿。不明白,男人的世界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赵小六杳无音信。 正要收拾东西准备睡觉时,杨军打来电话:“丁香梅在市西南三十多公里外的一家温泉酒店内自杀了。” “这真不是个好消息!怎么确定是自杀的呢?” “根据警方调查,死者丁香梅在那里定了长包房,交了半年房费。每天除了定时外出锻炼,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一人待在房间不出门。酒店内每个房间都设有温泉设备。如果客人不叫,服务员一般不会前去打扰。” “这么说是她死了几天才发现的吗?” “不是,她自杀前用手机设置了几个小时以后的前台呼叫,服务员接到电话发现没有回答,又不挂机,就主动上去敲门。没有反应后上报经理拿着房卡自行开门,进去才发现死者割腕自杀,彻底失去抢救机会。” “怎么就判断她的手机呼叫是事先预定的?难道不是有人潜入拨打?” “她有遗书,上面所写与事实相符。” “自杀原因呢?”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遗书上只字不提。她哥哥坚决不相信丁香梅会自杀,敦促警方尽快查找凶手。” “她还有个哥哥?” “她哥哥原先是是轴承厂一名车工,下岗离婚后就一直在家侍候父母。父母相继离世后,整天混迹街头麻将馆。” 九菲想起明天和杨军的约定,于是问:“也就是说,你明天不能和我一同回老家了?” “不是。” 杨军冷静的语气让九菲心中充满疑惑。 如果不是,干嘛把这样的消息讲给自己听呢?市公安局不是几乎每天都会遇到死人的案件吗? “警察在对丁香梅的手机信息进行恢复时发现,她死亡之前通话最多的是她现在的老板刘秋琪。有关人员在刘秋琪的车辆行车仪上发现,丁香梅在异地死亡的时间,他正陪同他的妻子叶兰婷女士在你们第二人民医院……” 九菲已经听不清杨军在说些什么。 有点恼羞成怒的尴尬和不堪。 “所以,你是想问我和她具体谈些什么?” “是的,徐斌和陈静两位警察马上就到你家,进行一个谈话调查,麻烦你配合一下。”杨军话音刚落,外面已经响起敲门声。 “你为什么不来?”九菲急促的问,后悔没有早一点把事情说给杨军听,“这些事情我本打算明天路上讲给你听的。” “这是他们的工作。” “我希望你也来听听,这也是你早就应该知道的。” “好,我马上到!”杨军说完挂断电话。 第一百二十四章 深夜之聊 没有傲慢和精心设计,九菲娓娓道来的述说不仅是警察徐斌陈静,连局长杨军也惊诧不已的表现出了意外。 “真没想到,那个典当铺的老板刘秋琪,竟然和你有这层关系。”听完九菲的述说,杨军感慨道,“不过,也请九院长放心,我们会对您今天晚上的某些隐私性的话保密,工作之外绝不流传。” “难为您了!”徐斌看着九菲说,“但是这样也就理解了,当初在钱坤准备背后插手生态疗养院时,刘秋琪参与的一些动作。” “什么动作?”九菲反问。 “去年天上人家娱乐城被迫停业整顿的时候,钱坤曾经多方打听,试图通过高层领导从中施压,从您手中夺得生态疗养院的经营权,后来是刘秋琪从中作梗,横插一杠,单方面放出他有意高价收购生态疗养院的消息,打破了钱坤对生态疗养院的一厢情愿的强加巧夺。”徐斌看着九菲说。 “是的,”杨军补充,“那期间,刘秋琪不惜与某些领导公然抗争,故意把事态公开明朗化,增加了某些人的心理压力,最后被迫放弃。” “我怎么不知道这些事情?”九菲不解的问。 “这是因为您命好啊!”陈静说完,笑着看一眼局长杨军。 “你当时正为你们第二人民医院大发展图谋蓝天宏图,还记得我提醒你补办相关手续的事情吗,那个时候事情已经结束。”杨军补充说。 此刻,九菲想起那次在枫林自己偶遇刘秋琪,他也曾提醒自己完善生态疗养院的土地使用权限和年限。 “这么说,他曾有意对我相帮?” “目前分析,有这个可能。”杨军说。 “那你们为什么调查他?最初不是他报警丁香梅失踪的吗?”九菲不解的看着面前的三位警察。 徐斌看一眼局长杨军说:“是他最先报警失踪,但死者手机里所有的通话记录都被删除,警方通过技术手段恢复后,得到这期间刘秋琪是和她通话的最多的一个人,而且他们几乎每天都有联系。” “你们怀疑刘秋琪贼喊捉贼?”九菲问。 “也不全是,最起码目前他是对丁香梅情况比较了解的人。”徐斌回答。 “真遗憾,那张照片上的活人又少了一个。”九菲感慨。 对面三人相看不语。 显然,他们并不想在这里讨论案情。 杨军带下属告辞之后,九菲收拾茶几上的茶杯,做了简单打扫准备入睡时,赵小六电话来了。 “早些时间干嘛去了?这么晚还要过来,明天我要外出,有机会再聊!”九菲拒绝着。 “真扫兴!”电话那端的赵小六嘟噜着。 “呵呵……”九菲笑了,猜测他一定在哪里喝过了酒。 要不见见他那张不开心的脸?无论如何,现在的赵小六在九菲心中都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况且明天自己还在清明假期,完全有理由和他熬夜闲聊。 好奇心也罢,承诺也罢。 九菲最终此刻让赵小六来家坐坐。 赵小六住的酒店就在小区对面的马路边,来往不超过十分钟。 果然从答应不到五分钟,西装革履的男人,满脸坏坏笑意的出现在九菲家客厅。 “没喝酒你装什么醉?”九菲对他调侃。 “挣钱不能开心吗?”赵小六反驳,“赵初没给你说吗,今年第一个季度,公司代理荷兰的骨科手术用的铆钉,已经在全国各地开花,成为各大医院骨科首选。” 九菲记得,骨科崔大勇也说,这款股衔接铆钉不仅价格上比原来德国进口的一枚低了一千多元,而且钉子本身的质量也更好。 但依然和国产的的在价格上相去甚远,也会增加很多患者家属取舍上的心理负担。 “我们能不能压缩一下利润空间呢?” “九院长,我现在可不是您医院的供货商,而是您的利益最大化的合作者。我们有共同的愿望,就是把公司做大做强,创造更多的价值。” “以后呢?” “当我们拥有更多的金钱时,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然后挣更多的钱,不是吗?”九菲打断赵小六的话,“就像一只苍蝇,永远围绕一块臭肉嗡嗡嗡。” “九菲,我亲爱的嫂子,你说话能不能不这么难听?能给我说你每天那么辛苦的为二院付出,到底想得到什么吗?”赵小六丢掉进门来时的兴奋,慢条斯理的问着,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踱步中摇晃着,斜着眼睛看向九菲问。 “我为我的理想努力,为更多的老百姓解决躯体疾病带来的痛苦,为市第二人民医院全体职工谋更好的生活利益,让他们……” “好,”赵小六打断九菲的话,“哈哈哈,窝不说你冠冕堂皇。但是按照你这个思路,我挣钱的理由就是实现我的理想,追求自己的目标,让身边的人生活的更幸福,为尽可能多的人提供丰富的物质享受和精神享受,也让公司员工有更好的生活。” 九菲愣了。 瞬间明白,自己和赵小六所谓的追求如出一辙,凭什么自己在享受金钱带来利益的同时,却对此嗤之以鼻呢? 看看自己的生活环境,想想好友李红英的生活环境,自己又何理由去嘲讽赵小六金钱至上的庸俗呢? 原来自己才是叶公好龙的主人翁。 突然想起丁香梅的死。 她或许就是某些人追逐利益的牺牲品。 “如果有一天,某人阻挡了你追逐利益的道路,你会至他于死地吗?”九菲看着赵小六问。 “不会!”赵小六清晰冷静的说,“钱这种东西是挣不完的,只要他不违背正义,阻挡我挣钱很正常啊,难道你没看见那些看你当院长之后,对你恨之入骨的人吗?” “有吗?” “马立新!”赵小六微笑着说,“他只不过是把自己心中的遗憾表现出来而已,那些和他一样想当第二人民医院院长的人,却没有表现出来的人数绝对是大于一的。” 九菲沉默了。 “怎么不辩解了?” “你赢啦!”九菲看着赵小六说。 “这就是你在生态疗养院想和我聊得内容吗?” “你不说我都忘了,”九菲从沙发上站起,走到酒柜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说,“前段时间我看你一直情绪不高,到底为什么?” “我……” “别告诉我是因为女人。”九菲打断了他的话。 “因为男人。” “谁?” “市公安局局长杨军!” 这次竟然没喊他大护法! 九菲反问道:“为什么?” “我以前感觉他为人真诚正直,充满正义感。但是去年底,因为他的工作需要,竟然不顾你生命安全,派你去做诱饵。他明明知道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稍有差池你就会有性命之忧。可他却毫不犹豫这样选择。这根本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应该做的,我可以允许他没钱,但我不允许他这么草率的对待一个爱他的女人,他更不该利用你对他的感情来……” “你错怪他了。”九菲打断赵小六的话,“是省公安厅厅长,为了快速揪出雷大鹏背后的东西,找我谈话后才做的,一开始杨局长本身并不同意。” “雷大鹏背后的东西?这么说省公安厅已经开始调查他了?” “你不也在帮他们吗?”九菲好奇的问。 “我只是对他们提出,雷大鹏的儿子雷金鸣在广州和刘秋琪有来往。” “警察已经查出刘秋琪在帮雷大鹏在内的一大批贪官洗钱。” “这么快?其实,说刘秋琪帮他们洗钱有点牵强。”赵小六说,“刘秋琪开的是当铺,有人拿来东西典当,他总会登记造册,但有几个贪官会真名实姓的出入典当行卖东西呢?” “我去年在枫林游玩时,可当真听见雷大鹏和刘秋琪说广州的两千万什么的。” “该来的总是要来,可惜他本该有更好的前程,终究是走到这一地步。家里的老警察一直对他有信心,我多次怀疑他不会拿自己的政治生命搞钱权交易……贪念啊,最终还是抵挡不着金钱的诱惑。”赵小六难过的说。 “你对他的事情很了解吗?” “起初不太多,后来天上人家停业整顿,钱坤找他帮忙夺取生态疗养院的土地经营权时,我才感觉不对,暗中开始调查,发现他其实早在雷金鸣辞职之前就已经大搞政治利益交换,投机攀附、操弄权术,从而获取大把金钱利益。” “这么严重,市纪委为何不动他?” “估计是不想冤枉他,毕竟在领导位置上干那么多年,最初还是忠于职守的。” “你不开心也有因为他吗?” “好,我承认不全因为你的大护法,雷大鹏的确也给我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毕竟从小就对他很有感情的一个人,现在眼睁睁的看着他堕入深渊,本是正义的化身,最后却走到正义的对立面,心里总为不好受。” 九菲觉得赵小六的话漏洞百出,却也勉强应付了自己的追问。 于是漫不经心的问:“生态疗养院的经理,唐念念说你即将要出国了,打算去哪里?” “加拿大。我有个熟人去年移民过去,一直劝我去那边看看。” “能不能真诚的告诉我,到底什么样的心事,让你都想外出散心了?” “臭女人,是想劝我留下吗?”不等九菲回答,赵小六突然坐直身体说:“我们结婚,我会用生命爱护你!” “一说正事就胡言乱语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那个工作机器杨军,真的不值得你对他付出感情!” “你以前不警察夸他吗?” “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移民到国外。” “你……” 夜已深,继续聊下去也不会说出什么结果,九菲看一眼时间,打算让赵小六离开回酒店去。 没想到,赵小六起身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走到沙发顺势往下一躺。 九菲站起来说:“你不打算回去休息?” “你明天又不上班,陪我说说话。” 本想说自己明天有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一来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明天适合杨军一起外出;二来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和刘秋琪的关系。 无奈之下,九菲也为自己到了一杯酒,慢慢的饮着,想着。?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返回故乡 “以前杨局长曾经让你装成买方,去试着接触天上人家幕后的真正的老板。”九菲试探着说。 “你是想问天上人家幕后的老板刘秋琪?”赵小六转身看着九菲问。 “不,他的那位大堂经理丁香梅,我听说她在外面一个温泉酒店自杀了。” “怎么想起说这个?” “有点意外,想当年也是位明眸皓齿的漂亮姑娘,还是人民教师,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那样的女人出现这样的下场,哪里不对吗?” “什么意思?”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的人生完全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当初接待领导的三个女教师,独独她成了钱坤的情妇,逼嫁不成又威胁上告。” “是啊,怎么想的?当时她和钱坤两人都已经走到恶语相向的仇人地步,为什么最后两人又神使鬼策的在一起了?”九菲疑惑着说。 “女人不值钱呗!”赵小六不以为然的深恶痛绝着。 “你好像对她有很大的成见?” “我?对她?”赵小六说着,满脸更是鄙视和不屑。 “我上次去天上人家还见过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会自杀了。” “四十多岁的女人了,没结婚,还一身病……” “等等,赵老板,你怎么知道她一身病?”九菲好奇了,死死的盯着赵小六的眼睛。 “我哪里知道她这个,是钱坤说的。”赵小六一愣,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紧纠正。 九菲放下手中的酒杯,坐直身体,一本正经的看着斜躺在沙发上的赵小六:“你和钱坤很熟吗?” “切~我认识他时,还是通过我哥。我哥那个时候和他关系好一些。” “我可从来没听你哥说过这档子事。” “男人们在外面的事情……再说都已经过去了事情了,不提也罢。” 不! 九菲想起杨军让自己看过的那张照片。 如今照片上的活人也就剩钱坤一个人了。 与其说他如今安然无恙的活着,不如说他选择了逃离。 “钱坤为什么会在天上人家停业整顿后,突然就低价出手?” “他当初可完全是靠赵红卫的帮助起家的,赵红卫退休后他又和雷大鹏暗中来往,才得以他这些年的天上人家长兴不败,生意红火。我估计,”赵小六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一眼九菲,“我估计他是闻到什么敏感的气味,才不得不远走高飞!再说深圳对他来说也是发展的好机会,选那里安营扎寨也不算吃亏。” “这么说他的那双手之前并不干净?” “九菲,我亲爱的嫂子,难道你不知道资本积累本身就带着……你是医学硕士毕业,应该知道《资本论》,那里面马克思原话是:“自从来到人间,资本的每一个毛孔都是肮脏的和血淋淋的,随时都要向外扩张。” 九菲不再言语,知道赵小六在逃避问题的真实答案,而自己在这方面并不是赵小六的对手。 “对了,云南制药厂那边已经进入上市的初级准备阶段,这个时间我们谁都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莫莫明年毕业争取交给她一个繁盛的开始。到那时我就轻松轻松,现在真的太累了。”赵小六一只手向后拢着自己的头发,慢慢的说。 “要不趁这段时间你去国外度个假?” “你以为我不想啊,还不是担心你这……”赵小六话没说完,突然起身给九菲一个意味深长的注视,“那我有时间就出去溜达了?” “好啊,顺便到美国看看莫莫。” 赵小六点头后转身离开。 已近凌晨一点了。 九菲想起明天和杨军的约定,顺便把自己要携带的东西趁机收拾一下。 春雨贵如油,但在这里却下起来没个头,一点停歇的意思也没有。 早晨六点,杨军打电话时,九菲听到窗外依然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早餐店内,九菲满脸歉意的对杨军说。 “正好出去散散心。” “你也有烦心事?”坐在车上时,九菲问。 “法医从丁香梅尸检血液中得出,她长期吸毒,且有宫颈癌术后复发。”杨军盯着前方,启动车辆,面无表情的说,“警方怀疑围绕她周围的,就是本地吸食hly的那一伙人。对了,在丁香梅的手机通话记录里,赵老板在她自杀前两天也曾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一阵恐惧漫卷周身,九菲想起昨夜自己和赵小六谈起丁香梅时,说起的她有病时的满脸冷漠与不屑。 赵小六是和丁香梅的死有关吗?二人年龄相当,某种程度上一个未婚,一个未嫁。 交往难免会多? 不,不可能! 九菲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设想。 第一,丁香梅长期依附于钱坤,她自己并未有具体的利益经营。 第二,赵小六不是心狠毒辣之人,换更何况是为了钱。 不管外界如何看他,九菲心中赵小六对钱财似乎看的很淡,生意上的博弈更多的是对自身价值的体现,和自我成就感的满足。 “会不会是巧合?”这话不管听起来会怎样,九菲感觉自己没有为赵小六辩解的意思。 “也许,不过估计徐斌这两天就回找赵老板询问有关事宜。” “那你们要抓紧时间,据我所知他最近有出国的打算。”九菲毫不掩饰的说。 “这么巧?出国?” “你们不是怀疑他让丁香梅自杀的?他是因为工作压力大,刚好国外有朋友联系。” “警察也只是正常询问。不耽误他的事情。你们生意上的业务最近很忙吗?”杨军看一眼九菲问。 “云南那边准备上市,可能会有心理压力。对了,这个事情你们最好做的低调一些,昨天他还警告我不要出现负面事情,以免影响那边的事情呢。不过,”九菲想起昨夜赵小六临走时逃避的话题,“我听说赵老板说钱坤这些年经营天上人家,都是靠雷大鹏暗中照拂。” “昨天夜里,他已经被省纪委双规了。” “啊?”九菲看一眼杨军说,“原来你心烦是因为这个。” “毕竟对我也算有提携之恩的人。” 此刻,九菲完全理解杨军内心的矛盾。不说他们曾以上下级关系天天相处,就连赵小六不也为他感到惋惜吗。 “还有,你那天说的那个醉驾死亡的丁正永,他以前是干嘛的?” “说起来他和我还是小学同学,当时他父亲是下面一个县的武装部部长,他母亲就是我的小学班主任,他们家刚开始就住在离我们家不远的地方,小时候常常看见他父亲一到周末就坐着一辆黄色的吉普车回家,可神气了。”杨军笑着看九菲一眼说,“他父亲就是肝癌死的。丁正永初中毕业去当了兵,后来分到橡胶厂,不过刚好遇见国资改革,没干两年就下岗了。” “他妻子呢?” “他妻子就是橡胶厂的一位医生,橡胶厂倒闭后她自己就在家属院门口开了一家诊所。他有一个女儿,已经出嫁。” 九菲想起那天杨军给自己看的那张照片,左上角留下的日期是1996年4月28日。 自己昨晚翻了丈夫96年的日记,里面只有了了数句,还是关于孩子的。 96年6月底丈夫魏之善辞职离开单位。 也就是说96年4月份是他辞职的犹豫活动期。 那个时候和人相约去玩,应该都是熟悉的朋友。 钱坤和丁香梅都在,应该他们二人一起去的。 至于车祸去逝的丁正永,九菲感觉自己那时候一点也没听人说起过。 既然是本地人?为什么他没有出现在丈夫的葬礼上? 仔细回想,那张照片也不像专门的摄影师拍的,当年拍照片的人今天又在何处? 这些问题公安局会调查吗? “按理说那个丁正永和魏之善生前认识,为什么魏之善葬礼的时候他没出现?难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好?” “根据警方的调查,丁正永生前下岗后也经历过创业,但都失败了。家中所有的经济来源就是他老婆的那个诊所,说不动他们之间关系最后都变淡了。” 听杨军这么一说,九菲顿时感觉轻松很多,不经意的问:“丁香梅吸毒,钱坤会不会也吸毒呢?” “已经让深圳警方对钱坤抽血检验,估计下午或者明天就会有结果传过来。” 二人一路相谈,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 离老家还有不到一百公里的服务站,他们下了高速公路。 九菲让杨军休息自己开车。 此时正是春天,到处都是生机盎然。 道路两边的麦苗碧绿青翠,细雨蒙蒙中,风一吹波浪一般彼此起伏。 不远处,一大片连着一大片金黄色的油茶花格外显眼,在苍苍碧绿间犹如出水芙蓉,娇羞嫩迎,酣然醒目,让人陶醉。 如果不是急着赶路,九菲真想下来,撑把伞沿着那乡间小路慢慢走走。 拐入偏窄的道路后,随着如烟的淡红色杏花越来越多,九菲知道自己里老家越来越近。 家乡自古多产杏,从杏干,杏铺,杏仁,到杏花蜜,远近有名。此时杏花正浓,虽有蒙蒙细雨,也挡不着蜜蜂的勤劳。 抑制着激动地心情,减慢车速的同时也对道路两边的田野多看了几眼。 村外几里地,一大排蜂箱前,九菲停下车。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放蜂人住的茅草屋。 这里的放蜂人,大多是本地人,但也有常年随季节追赶花期、南北遍走的专职养蜂人。 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村庄,记忆里儿时的痕迹完全不见踪迹。 恍惚间,九菲怀疑自己走错了道路。 绿毯一样的土山半坡上,几排蜂箱的一角温馨着一处低低的茅草屋,九菲知道此处的养蜂人是本地人。因为那些外来的养蜂人,为了行走方便大多使用简洁易带的军绿色帆布篷,当临时住宿。 没等开口,迎面跑出一只黄色的小家犬,冲着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努力地狂吠着。 或许听到外面的狗叫声异常,茅草屋内很快走出一位发须皆白,满面红光的老者。 “老人家,您好啊!”九菲上前一步,大声的打着招呼。 老者看一眼两张陌生面孔和不远处那辆汽车,平静略显遗憾的说:“早晨的蜜已经被买完了!” 九菲笑了。 老人错把他们当成远道而来、慕名买蜜的客人。 听说话声音此判定老人听力很好,九菲正常的声调问:“请问这是九湾庄吗?” “是的。你们找谁家?”老人神情释然了,眉目间充满热情与好奇。 他上前一步,再次打量着眼前的二位陌生人,农村人的淳朴,真诚一下子如水倾泻:“我就是这村人,你们去谁家?” 九菲愣了一下,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自己的爷爷早年去世,自己上次回来还是埋葬奶奶的时候,如今父亲已然不再身边,即便回到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赫然发现,自己在此已是浮萍,没有了根基。 恍然理解了婆婆临去世时让自己尽可能多生孩子的要求。 “这地方真漂亮,想不到你小时候在这么美得地方长大。你这是多久没回来了?”一旁的杨军完全不知九菲内心的荒凉和怅然,一边欣喜赞叹一边情不自禁的问。 顺着杨军的目光,九菲发现昔日的半坡草地,如今已经完全是强势茁壮的杏树,它们正热烈怒放,恣意芬芳。 “你是本村人吗?”老者听力真的没问题,把杨军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九菲,前倾这上半身,压低声音问,“你是谁家的人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返回省城 杨军似乎读懂了九菲的尴尬和胆怯,站起身对常校长说:“今天真的很感谢您,对我们讲出一些事情的真相,破除了这些年我们藏在心中的疑虑;也感谢您当年对九菲母女的照顾,我……对您深深感谢。” 九菲听杨军这样说,随之站起,对常校长说:“今天真的感谢您老人家了,我这次回来真的没想到会遇到您,所以匆忙间也不曾背的礼物……” 杨军听九菲这样说,赶紧转回车旁,从后备箱取出平时预备在那里的两瓶茅台酒,看了九菲一眼递了过去。 不经意间,九菲对杨军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哎呀,你们这是……唉~”常校长说到这里,突然拉着杨军的手说:“看得出你这孩子也是个好人啊,九菲这孩子从小就乖巧坚强,你可要好好珍惜她!” 很显然,老人家误会了杨军和九菲的关系。 杨军不管不顾满口答应着:“您老就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她,让她幸福的生活,我们争取都像您一样健康长寿,争取明年再回来看您!” “好好好,哈哈哈……” 告别常校长,二人返回车里。 “你怎么知道我后备箱里有酒?”九菲问。 杨军笑了:“我以为你会沉默不语到回家,心里正想着怎么安慰你呢。” “有什么可安慰的啊,”九菲启动车辆淡淡的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是自古名句,我俗人一枚,从来就不觊觎能跳出凡尘之外。” “看来是我狭隘了。”杨军说着,转头发现九菲脸上没有一点放过的轻松,知道她还沉浸在常校长的那些话题里。 于是,他转移话题说:“我啊,从当警察就开始训练自己的敏锐多疑,这么多年过去了,有很多时候就是习惯使然,哪里还用得着刻意。第一次随你到生态疗养院吃饭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后备箱里存有两件酒,上次在别墅,还有……” “刑侦警察还真是长着一双透视眼。”九菲感叹。 “你这次回来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因为常校长一搅合,剩下的事情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办了?其实大可不必,我可以下车等你……” “我原本是想找舅舅了解一些情况,现在已经全部清楚,就不想再找了。” “你还有舅舅?既然都已经回来了干嘛不去看看?”杨军问。 “刘秋琪也是这个村庄的,看情况他们之间早已经常来往。我那个舅妈嫌贫贪富,我早年回来过一次,因为带的礼物不够丰富,对我冷言冷语。这也是我这些年不回来的原因。而今,我早已不属于这里,又何必来打扰他们的清净。” 听着冰冰的语气,杨军知道无论从那个角度,九菲都是从小被母亲,被故土抛弃的那一个,即便如今知道,当年事出有因,要接受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明白的是,以刘秋琪现在的经济实力,绝不是这一两年才起家,那位叶兰婷女士为什么没有早一点主动联系自己的亲生女儿呢。不过也好,雷大鹏现在被抓,他的背后和刘秋琪也有割不断的联系。 杨军感觉自己如今在对犯罪嫌疑人的关系梳理时,总会有意的保护九菲,希望她不被牵扯进去。 如今,听到九菲这样讲,杨军内心欣然同意她的做法。 车窗外,蒙蒙细雨一直飘。 道路两旁碧绿的麦苗绿得惹眼。 每一棵都那么真切明白的挺拔着,把叶片上每一条纹路都清清楚楚的显现出来。 几乎每一叶片顶端都有一颗晶莹剔透圆水珠,似滴非滴。 没有风,靡靡的细雨让远处漫山遍野的杏花更显娇艳。 它们和着大自然的恩赐,如火如荼的散发着清澈凌厉的独特幽香,让人心旷神怡,乐然陶醉。 没多久,九菲就甩掉刚才的不愉快,和杨军谈笑声声。 离县城十多公里处,几排蜂箱附近的茅屋下,有人正在割蜜。 两人相视一笑,停车走下,买了几斤。 最后,在养蜂人的指引下,两人不顾蒙蒙细雨,漫步一处丘陵高处,放眼了望,到处都是淡红的杏花,碧绿的麦田和金黄的油菜花。 站在高高的土埂上,九菲闭着眼睛,张开双臂,深深地呼吸着故乡的芬芳,仿佛回到儿时记忆中的美好。 突然,徐斌打来电话说,从丁正永死亡的那天出事的十字路口,发现了一辆黑色的桑坦纳汽车,也出现在丁香梅自杀的温泉酒店的停车场。 “车主是谁?” “丁正永本人。但是据他妻子介绍这辆汽车丁正永早已不开了,三年前就送给他在郊区的弟弟丁正军。丁正军在南郊应昌路上开了一家棋牌室,里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他的车也常常被那些牌友开来开去,有时什么人开他都不知道。根据他交待这些,黄璐也去做了调查,基本属实。”徐斌说。 “查一查棋牌室附近的摄像头。” “这一带城乡结合部,处于待改地段,根本没什么摄像头,连门口的道路都是坑坑洼洼的,房东们仿佛等在等最后一声口令下,拿了拆迁款就搬家。” “那你现在是……” “我想申请从看守所里借调一个人。”徐斌说出了他的目的。 杨军叹口气:“小子,在这等我呢,不是新招的有人吗?怎么还缺?你这次想要谁啊?” “马小帅!” “唯独他不行。”杨军断然拒绝了徐斌的申请,“棋牌室那块我找个人去摸查。” 结束和徐斌的通话,杨军看一眼沉浸在美景里的九菲,走远一点拨通了黄大兵的电话。 殊不知,他忙碌的一举一动早已被九菲看在眼中。 等再一次结束电话,九菲走上前说:“我们是吃点东西返回,还是一鼓作气返回到家中吃饭。” “提快速度不过两个小时,我看你带的还有面包,拿出来先吃点,我们到家吃饭,怎么样?”杨军说。 “好。”九菲答应着,走到后备箱,把出发前自己备好的面包和湿巾拿出来,递给杨军说,“这段时间你先吃,上了高速你再开!” 杨军从九菲手中接过来装有面包的纸袋,无声的笑了:“当医生的是不是都养成这么细心的习惯?” “我可不是当医生才养成的,”九菲边开车边说,“从我被父亲放在奶奶家那一刻起,我内心就升起一种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 “那是你才几岁?” “四岁多,小小年纪经历了太多分离的缘故,”九菲目视前方,边开车边说,“在县城高级中学的一些事情,我记忆中有,但已经彻底模糊。” “那是你还太小。” “是的,但是今天常校长说起的那些在小学的事情,我还是有记忆的。后来在奶奶身边的日子,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一种没有选择的生活。很可能自然而然的就学会保护自己,争取把事情做好,不被奶奶吵。” “奶奶不是很疼你吗?” “是很疼。有些东西看你怎么理解。没听常校长说吗,她早年守寡吃尽苦头,想必也是争强好胜的女人,对孩子要求严格也是难免的。” “每个人都有很多的不堪和窘迫,但我真的不是有意……” “这本来就是我想对你说的事情,”九菲看一眼杨军说,“还有昨天晚上的事情,本来都打算回来的路上讲给你听的,只是没想到事发突然,就先讲了出来。”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不过,有些事情你也不必不开心,你父母……他们当时那种情况,有些事情也可以理解。再说,现在世界上突然多了几个对你关心的人,也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不是吗?” “不是!” “呵呵!干嘛非要把自己活成孤家寡人,我看你和那个赵小六相处的不是挺好的吗?” “对了,”高速路口,九菲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行程卡说,“你有没有发现他最近一段时间情绪不太好?” “赵小六吗?他一个生意人的挣钱少不开心,不是很正常嘛?” “你怎么知道他挣钱少?”九菲想起赵小六给自己说起的那些,处处都像高速运转的机器一样盈利的项目。 “据警方对他的调查,发现他在最近一年把自己在广州和海南的公司几乎全关了。” “你们调查他,”九菲吃惊的问,“难道他的经营涉嫌违法?” “不是,警方早已在追查雷大鹏的事情,过程中发现赵小六似乎早有意躲开那里。” “他对雷大鹏走到这一步很难过,但对钱坤好像却并不记恨。”说到这里,九菲扭头看一眼杨军说,“他曾对我说丁香梅那个女人,四十多岁未嫁,身体又有病。” “你担心他们之间有来往?不会!”杨军自问自答,“丁香梅背后的靠山一直是钱坤,但是最近几年赵小六的前妻王敏杰,也不明就里的和钱坤打得火热,所以他对丁香梅有注意也很正常。” “是啊,我竟然忘记这一层,一夜夫妻百日恩嘛。”九菲说着再次扭头,“你相信赵小六和王敏杰还会坐在一起谈这个?” “他们应该不会了,但是你别忘了,他们之间还有个大长舌头朱乐儿,对朱乐儿来说,赵小六可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大金主。” “想不到堂堂市公安局局长,对这些市井八卦也了解这么清楚。” “不用了解,”杨军不以为然的说,“案宗报告上不止一次的重复他们之间的这些破事,我……” 杨军的手机再次响起。 厅长杜卫红打来的,语音低沉:“据雷大鹏交代,省城毒品有比朱四龙的粗烟出现还早的hly贩卖团伙。” “怎么一下子爆出这么大个的烟雾?”杨军神情严峻起来。 “雷大鹏的儿子雷金鸣,为了替父亲洗脱嫌疑,主动交代了很多事情,远比我们想的复杂,你尽快到省厅,我们开个碰头会。”电话那端,厅长杜卫红沉着冷静的说。 “靠边。”杨军结束和杜卫红的通话,低声对九菲说。 九菲知道他这是嫌自己速度慢。 不出所料,杨军很快把车速提上去了。 为安全故,九菲不再言语,而是紧紧的盯着杨军要超的每一辆车。 雨,不知何时早已不见踪迹,取而代之是春天明潺潺的太阳和微风。 正下午三点多,阳光不偏不倚的照在驾驶人的脸上。 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路上每一辆车似乎都载着急于返家的人。 “早知道你这么忙,不让你陪着回去了。” 九菲叹息的说。 “不,我特别开心。”杨军冷静的说,“工作忙不完的,但今天我真的很轻松,谢谢你对我的信任,让我对你了解这么多;也谢谢你陪我欣赏了那么美好的春景,如果有时间,我真的愿意陪你在那个地方住几天。” 九菲没想到杨军会这样说,莞尔一笑说:“要不明年有时间了,我真诚邀请你陪我去一趟云南。” “呵呵……”杨军笑了,“现在我都不明白,你还是当年那个纯真无邪的九菲吗?嗯?去云南!到时候你去视察工厂,我就真的成了陪同了,这个邀请有点不划算……” 九菲没想到杨军这样说,哈哈大笑起来:“职业病啊,我都忘记云南的生意了。赵小六正准备云南那家制药厂的上市筹备工作,明年说不定制药厂就可以上市了,我们去岂不正好?” “制药厂准备上市?”杨军嘴上轻轻问着,内心暗暗吃了一惊,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第一百二十八章 会面厅长 “是啊,具体的我还不太清楚,毕竟那一块的事情都交给他在做。”九菲显然没有注意到杨军言语之外的吃惊,轻描淡写的回答。 “这样也好,”看着九菲不以为然的样子,杨军转换语气,温和的说,“毕竟你还有医院那么一大摊子的事情需要忙碌,其他事情有人帮忙最好不过。现在你们那个医疗器械公司的状况怎么样?” “赵初还真是位值得信任的人,公司在他的管理下运行良好,就连去年新开发的医疗耗材项目,他们也做的很出色!当然,这也得益于赵小六大批资金的投入。你刚才说赵小六把他在广州和海南的公司都关了,其实他的钱都转投到公司和制药厂里了。魏之善出事前把生态疗养院抵押贷款充血云南制药厂是一步险棋,当时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还好,有赵小六三个亿资金的入住,不但云南制药厂和公司盘活了,就连生态疗养院现在也步入盈利阶段。” “早听别人说赵老板这个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商业奇才,看来名不虚传。” “刚开始我从内心很讨厌他,但看他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在替我维护那个已经不在人的尊严,慢慢的也就从内心改变了对他一些不好的看法。” “他和魏总生前毕竟兄弟,这么做从情理上完全说得过去。”杨军慢慢说着,试探的问:“现在等于说医疗器械公司,云南制药厂和生态疗养院都有他的投资了?” “目前,生态疗养院他的投资已经接近我和孩子的股份之和。” “我记得魏之善去世之前把这些企业的法人改成你女儿魏莫了,现在企业法人代表有改变吗?” “没有,我和赵小六就这个问题也讨论过,但他意志坚定的说要把一切都留给魏莫。” “这样啊。”杨军尽量轻松地回答着,依然是说不出的不恰当。 厅长杜卫红又来电话了。 杨军紧紧盯着前方的道路,专注的开着车。 到达省城已经是下午四点,高速路口早有警员陈静开着警车在等待。 看杨军略显疲惫的离开,九菲抱歉没让在县城吃饭。 此刻,路边一辆黑色轿车内的两名男子在对九菲盯着看,陈静对杨军说:“要不我陪她一到回去?” 杨军点头同意,同时启动警车挡风玻璃处的自动拍摄。 就这样,杨军跟着九菲的车走了一段时间后,才转向省公安厅方向。 厅长杜卫红正在办公室内等着。 杨军远远闻到浓重的烟味,知道爱抽烟的副厅长常煜也在。 “你可回来了!”杨军刚走进办公室所在走廊,正在办公室外来回踱步的副厅长常煜掐灭手中的烟,大声的说。 “我……” “据雷大鹏交代,市里面长期以来隐藏着一个hly销售组织,虽然你们先前对粗烟大力打击,但对这伙贩卖hly的家伙们毫发未伤。现在省里要求公安厅配合你们市公安局对此事全力以赴,掘地三尺。”常煜说着和杨军一起走进厅长办公室。 厅长杜卫红看副厅长常煜陪同市公安局局长杨军进来,从自己位置上站起来说:“任务重,时间紧。副省长赵国红已经下达命令,这次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伙人一网打尽,争取让毒牙在这里彻底窒息。” 杨军想起上次和赵国红见面时,也是在这间办公室,只不过那时候他还是市政法委书记,对于他的继任者雷大鹏也曾给与大力的支持和鼓励,如今面对昔日的同僚成为对手,不知会不会和自己一样诸多感慨中夹杂着心痛与可惜。 看着两位领导严肃的面孔,杨军轻声说:“先请领导说一下具体情况。” 厅长杜卫红吩咐给杨军倒杯水后,示意杨军一起坐在茶几周围的沙发上。 副厅长常煜看杨军一脸疲惫说:“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们刚吃过方便面还剩,让他们给你泡一碗!” 正要说话的厅长杜卫红对着杨军微微点头说:“对,边吃边聊。” “好!”杨军答应着看一眼一旁的年轻人。 年轻人轻车熟路的从厅长办公桌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碗方便面,冲上开水后放在杨军面前。 厅长杜卫红这才对年轻人朝外挥挥手。 看年轻人关门离开,杜卫红这才说:“根据你以前传递过来的消息,省厅专门派出调查小组暗地对雷大鹏展开秘密调查,很可惜啊,他的双规让很多人失望了。”说到这里,杜厅长看着杨军安慰似的说,“我完全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他的情况也引起省领导的关注,在接下来的工作,我们务必更加谨慎严密。” “董丽丽怎么安排?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一旦传开后再让她继续待在市政法委必然会被人孤立,再回市公安局也不合适。”杨军趁机说。 当初是他劝董丽丽跟着雷大鹏一起走的,也算自己安插在雷大鹏身边的一枚棋子。省纪委这次能过果断的双规雷大鹏,就是因为她发现雷大鹏手中握着一张三千万现金的卡。 “要不让她来省厅。”副厅长常煜建议,“我身边正缺少一个这么机灵的人。” “不,”厅长杜卫红说,“已经晚了,她被调到市长办公室去了。” “谁的手这么快?”杨军不解的问。 “刚提出对雷大鹏实施双规,就有人察觉到她的存在,提出调用。”杜厅长说,“的确很可疑,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你在背后运作。” 杨军沉默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姑娘突然变得炙手可热,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也不必担心,”杜厅长安慰说,“如果借调者知道她到雷大鹏身边是你安排的,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伤害她;如果不知道是你安排的,对方单纯上看一个能干的女职员,我们更没有必要杞人忧天。” “就是。”副厅长常煜附和着,把已经泡好的方便面推到杨军面前,又从一旁拿出一根火腿肠递给他。 杨军吃口面转身说:“还是谈谈我的老领导,真想找个机会为他做点什么。” “我们已经让人替你对他转达了这个心愿。”副厅长常煜笑着说,“对这个熟知一切审查手段的人,纪委那帮家伙一开始还真的无从下手,无奈讨论之后只好拿你打感情牌了。” “他主动交代了哪些事情呢?”杨军问。 “他说几年前的暑假,有人在酒引诱他儿子雷金鸣吸食hly,被他发现后派人在那个酒跟踪,没几天有人在他家门口放了一百万现金,说收下平安,拒绝血见。”厅长杜卫红说。 “为了儿子,他接受了。”杨军无力的说。 “是。”杜卫红看着杨军说,“儿子身体不好,他感觉只要他们不起事,自己就不主动去抓他们,坚持到退休再把那一百万上交完全可以。没想到第二年门口又放了二百万元现金。他感到问题的严重性,试着问儿子是否愿意离开本地到外地生活。” “他完全不知道他儿子早背着他收了人家的钱,”杨军接着说,“也同样遭到威胁:手下平安拒绝血见。雷金鸣为了保证自己父亲的安全死也不愿意离开。” “是的。这些你都知道吗?”杜卫红看着杨军问。 “猜的。”杨军默然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也就儿子的生命能逼他就范,可惜雷金鸣始终是个不肖子孙。” “对,雷金鸣拿着别人送的钱花天酒地,开始和其他女人来往。”副厅长常煜说,“直到他和妻子离婚后雷大鹏才发现他们父子早已被人穿成一串。” “你提出的他在广州投资的三千多万资金的事情,”杜卫红说,“这个和雷金鸣的证词是一样的,是他最近两年拿着朱四龙拉拢他的几百万,跟着刘秋琪买卖古玩赚的。” “可靠吗?”杨军问。 “天衣无缝,”杜卫红说,“不论是朱四龙,还是刘秋琪都可以证明。” “董丽丽说出的那张三千多万的银行卡,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杨军看着自己身边两位厅长问。 “雷大鹏坚称自己不知道这张卡,对于董丽丽说的有人通过这一张银行卡给他按季度打钱一说,果断否认。” “这张卡账户的名字是谁?”杨军把面碗扔到垃圾桶里问。 “就是前几天在外面温泉酒店自杀的丁香梅!”副厅长常煜说,“关于这张卡纪委已经从银行查出,确定是每月都有转账,转账的人也是死者丁香梅。考虑到雷大鹏说的有人恶意陷害,在没有其他线索出现之前,我们还需对这件事情保密。” “关于hly的事情,”杨军冷静的说,“他是在没人问的情况下主动交代的吗?” “是的。这就是让你来的原因之一,”杜卫红说,“毕竟你和雷大鹏也算熟悉,对他的了解比我们都多,而他曾经又是我们这些人学习的楷模,省里面下达的命令是快速,隐秘,不扩大的完结此事。” “不扩大?”杨军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沉思一会,突然提高声音问:“刘秋琪那边有什么突破吗?” “说起这个人,有点意思。他好像对此早有准备,”副厅长常煜说,“纪委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家里休息。明白来人的意思之后,就把本地典当行这些年所有的流水账单拿出来,纪委的人带走连夜查,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和雷大鹏或雷金鸣相关的人名。” “有没有想着找到钱坤,已经发现他经营天上人家的时候和雷大鹏确有联系。还有,查过钱坤这些年的收入吗?”杨军说,“我怎么觉得即便那张银行卡是真的,谁会对雷大鹏行贿几千万?那得做多大的生意?” “都在这样想,但是对于钱坤我们慢了一步,根据深圳海关传过来的材料,钱坤在前天已经从深圳到了马来西亚。”厅长杜卫红拳头落在沙发上,叹口气说,“估计那里也是他的临时落脚地点,他的老婆孩子早已移民加拿大。” “他在深圳的投资呢?”杨军问。 “已经查实,钱坤从本地离开,在深圳就是虚晃一枪,根本没有什么具体的投资项目。”杜卫红说。 “这么说他当初针对生态疗养院的出手,实际上也是反行其道,遮人耳目?”杨军问。 “大概是的,”副厅长常煜说,“说起生态疗养院,纪委那边想了解它现在的具体情况。杨局长想必已经知道,他们的那个云南制药厂目前正在上市筹备中,这个时候不管是公安、司法还是纪委贸然前去调查,都会扩大不必要的影响。本着保护优质企业的宗旨,能不能利用你和九院长的关系,随便过问一下生态疗养院的具体运营情况和收益?” 杨军明白,自己去问不仅身份合适,而且影响力度最小,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离开省公安厅时已经晚上七点。 坐在楼下的车里,杨军想起九菲今天的经历,内心一百个不愿意再去打扰,更不愿利用她对自己的信任来完成自己的工作。 想起上次同意让九菲进看守所的建议,杨军到现在感觉自己对不起九菲对自己的信任和纯真情感。 而今天…… 伴随着威风吹进车窗的还有手机铃声。 陈静打来的:“下午在高速路口见到的那辆车,一直跟到九院长小区外。” “你现在什么地方?” “我把九院长送到家里就直接回家了,出门的时候发现那辆车站在小区外,就对刚好在附近值勤的熟人交警说了,让他关注一下。现在人家交警马上要下班了问我怎么办。” “知道了。”杨军说完挂了陈静的电话,快速拨通九菲的电话,让她在家安静的等着自己。? 第一百二十九章 管中窥豹 路灯照射下的小区门口,已经换过衣服的九菲被三名男子围着,似乎正在费力的对他们解释着什么。 一伙人身后不远处停着的就是那辆下午在高速路口遇到的黑色汽车。 “怎么回事?”杨军从警车上下来,轻声问。 因为背向,三名男子没注意警车的到来。 此刻,听到杨军冰冷的声音转身看时,才发现一辆警车滴在了屁股后面,立即捏了唧的向一旁退缩着。 “他们说魏总生前欠他们一笔钱,现在因为是在生活过不下去了,不得不出面向我讨要……” 九菲话没说完,三名男子完全和刚才不一样的面孔说:“我们真的是没办法才来找您,您可以找其他熟悉的人先问问,毕竟以前也是奔着魏总的人品才投资的。” “好,我一定问问。”九菲回答着,看见三明男子在杨军的注视下,竟然慢慢向后退着,直到转进那辆黑色汽车里,快速的跑了。 “你认识他们?”九菲看着杨军问。 “不认识。” “那就是他们认出了你这位市公安局局长。” 杨军不动声色的说:“不是通知你在家安静地等着吗?” “我接到你的电话后,到对面的餐厅定了两个热菜让他们送家,回来就碰到他们三人,一直信誓旦旦的说着。哦,”九菲说着手一指:“师傅已经做好菜送来了。” “其实,我们可以到餐厅吃的。”杨军知道九菲一直顾忌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下次,这次既然都已经送过来了。” 二人说着转身带着送餐员一起向家走去。 餐员楼梯上的脚步声消失,洗手后的杨军看着正摆弄碗筷的九菲问:“你刚才是说魏总以前欠他们三个人的钱?” “那个高个子就是丁香梅的哥哥,他说魏之善生前投资一个项目时,他妹妹丁香梅曾经跟着投资了几十万。这些年他不断地给丁香梅提起这事让她追要,但直到魏之善出事去世,丁香梅也没有对魏之善提起那次投资的事情。现在丁香梅也去世了,他在外面打牌欠人钱,被逼债时就把他妹妹以前曾经投资魏之善公司的事情告诉人家了。” “就这么乌泱泱的来要钱啦?他们手中有证据吗?” “我估计他哥哥手中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证据,要不以他的状态还会等到现在才来。不过看他言之凿凿的样子,也不像无中生有,但总还是要调查一番的才好下结论。”九菲紧着眉头说。 “当事双方都已经不在了,这样的事情一定让他们拿出真正的确凿证据,在警方监督下进行一切后续。不然以后谁来说魏总生前欠他的钱,你给还是不给?” “当然不会这么随意。但如果他拿出证据,按照你的意思我还需要司法鉴定真伪,是吗?” “当然。” “到底是什么项目?公司财务上从来没有记录,再说他生前所有的投资我们已经追查清楚,所涉资金或者入股人里面,从来没有显示过丁香梅这个人。” 两人正说着,黄大兵打电话进来:“丁正永的弟弟丁正军这几天门面生意不顾,就拉着一个输钱的家伙到处跑,听人说是魏之善生前欠了那人一大笔钱,估计他们早晚会找九院长提这回事。” 传的可真快,不过黄大兵的这个电话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杨军看着满身疲惫的九菲说:“你的印象中,魏之善生前有没有说要投资过什么生意后来不提的,或者半途而废的?” “很多啊,”九菲说,“最开始的时候他想做中药材批发,也曾经做过短期的药品独家代理,后来不是开了医药公司吗,估计也是最初那个时候弄的,但是后来真正做医疗器械以后,就比较专一了。” “为什么?” “一是因为他感觉自己对这块感兴趣,第二就是做这个的时候起步比较顺当,第三当然就是利润高了。” “据警方调查,丁香梅一开始是在海南,后来在深圳发展,也就这两年才在本地立足,你感觉魏总会让她投资那一块呢?” 九菲摇摇头:“这么说你也感觉刚才那人讲的是真的?” “现在还没办法确定,不排除几个街头无赖为了钱挖空心思的捕风捉影。” “投资那一块我还真的不知道,不过鸟过留影,如果真的有,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会不会在生态疗养院上?”杨军有意问。 “不可能!生态疗养院最困难的时候就是拿土地,后面的事情真的是水到渠成的事情,那里还需要她那一点钱?再说根据你的话,她不再深圳吗?” 两人边吃边聊,最终聊到生态疗养院现在的经营状态和收入等一些问题。 九菲也一一做了回答。 根据九菲的回答,杨军得知,即便魏之善生前为了防止别人在生态疗养院横插一杠,也没有对雷大鹏行贿的必要。 不说当时赵红卫父女的影响,单就生态疗养院前期投入的几个亿资金,也不是一般人轻松拿得起的。 纪委现在了解生态疗养院,会不会就是因为魏之善前期的大量投入资金?! 这个念头的出现让杨军心头一惊。 大概算一下,生态疗养院投建时,魏之善的医疗器械公司也刚刚站稳脚,即便盈利也不会就有几个亿。 “生态疗养院那么大的规模,最初启动的时候魏总是靠银行贷款吗?”杨军吃口饭,不在意的问。 “是啊,”九菲说,“当时按政府惠民工程低息贷款,还是找咱们的老同学,工商银行的行长郑凯办的。” “还记得那次具体贷款多少吗?” 杨军话音落地,九菲愣了,但还是慢慢说:“两个多亿。” “你别介意,我下午到省公安厅和杜卫红、常煜两位厅长专门就雷大鹏的事情进行交流时,”此刻,杨军感觉这些话不属保密范围,也不想对九菲隐瞒,“他们说现在纪委有意知道生态疗养院的一些情况,又怕他们出面调查会被一些有心人利用,影响你们云南制药厂的上市进展,就让我顺便向你打听一下。” “纪委打听生态疗养院?什么意思?” “树大招风,何况之前钱坤和刘秋琪都表示他们对生态疗养院的好奇,纪委这次应该就是正常了解。不过,”杨军隐瞒了雷大鹏受贿的事情,“我可能要亲自找刘秋琪谈点事情,毕竟他和雷金鸣是公开的师徒关系。” 九菲沉默了,表情又恢复到了听常校长聊天的神色。 “还有,赵老板说他出国,你知道他去哪里吗?” “加拿大,但他也会去美国看望魏莫。” 加拿大! 杨军记得钱坤的妻子和孩子几年前也定居在了加拿大,不经意的说:“呵呵,赵老板的贸易公司已经全球了” “那里有他关系好的朋友,”九菲彻底消失了不以为然,知道杨军的每一句话都是警察在询问,“他很早就说那里的朋友让他去玩。” “国内这么忙,他也取不了太长时间?” “这个还真的没有听说,你也知道他这人随意性大,即便定了的计划也常常会改变,再说为了魏之善的事情已经耽误他很多休息的时间,有些话我也不能随便问的。” “的确。”杨军赞同的点点头。 “雷大鹏的事情会让他受牵连吗?”九菲放下手中的酒杯问。 杨军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说:“雷大鹏的事情是赵老板最先给杜卫红厅长提出的,找他也只是了解一些其他情况,另外,他按照杜卫红厅长的建议,很早就对刘秋琪有了接触。” 轮到九菲深吸气了,怀疑赵小六对刘秋琪和自己的关系早有一清二楚。 “这个家伙,竟然口风这么紧。”九菲轻声说。 “呵呵……”杨军再次笑了。 从九菲家走出,杨军坐上警车第一时间让徐斌把丁正军弄到市公安局连夜询问。 “刘秋琪那边估计你去了意义不大,”徐斌说,“纪委送过来的材料我已经找人全部看完了,每一笔的进出都有详细的记录,每一件物品都有证明和寄卖授权签字,况且他们和银行还有合作,所以手续上简直完美的无懈可击。” “会不会注水?” “应该不会,因为所有物品来源不止一个地方存档,有些贵重物品还会入了保险,而有的还有当回的可能,所以每一笔交易在手续上的确做得严丝合缝。” “粗烟的事情呢?” “粗烟的事情彻底查明,街头传说福林堂,其实就是福林堂当铺右边紧挨着的一家超市,那个老板前的弟弟开药店,前几年一直通过他弟弟进货偷卖,他本人已经承认这一事实。” 刘秋琪真的就是操行清白?又或者金叉完美脱壳? 杨军思索着,脑海里却漂浮着雷大鹏身上那张三千多万的银行卡。 第二天上午,杨军正在去市委开会的路上,接到纪委打来的电话,“雷大鹏不承认那张银行卡是自己的,对于以前何人从那张卡里支取了几千万更是不明白。” “你们抓错人了呗!”杨军带着嘲弄的语气讲。 “但他违反党纪和法律,纵容犯罪并从中取利,甘愿为罪犯开脱等罪名也不轻啊。上午就要移交司法机关了,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按章程办!”杨军惋惜的说,“雷金鸣呢?” “已经羁押看守所,估计会在那里呆上一阵子。” 挂了电话,杨军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董丽丽在雷大鹏身边工作多年,银行卡的事情绝不会有假。以他对雷大鹏的了解,雷大鹏一直不承认银行卡,是不是说银行卡里面的钱他并不完全清楚。 难道他在为别人作嫁衣裳? 在这城市有什么人敢让一个政法委书记为他做嫁衣裳呢? 杨军回想起最近这几年,随着改革开放和经济水平的大幅提高,已经让围绕官场的阶层越来越举足轻重。 在这个阶层内部有些人无所不能,但他们的隐蔽性又极好。而且他们的隐蔽性不是故意隐蔽的那种隐蔽,而是因为阶层内的私密与封锁。 这种私密与封锁,即离不开那些滋生贪腐的阶层土壤,又离不开那些目无法纪、胆大妄为的实权者。 雷大鹏作为多年的市公安局局长和市政法委书记,无疑是位名副其实的实权者,但他会不会同时也变成了滋生别人贪腐的土壤了呢?? 杨军感觉自己随九菲回老家春游的轻松,仿佛眨眼间消失了。 第一百三十章 九菲遇贼 新周第一天上班,除了上午的院办会议和科室会议,九菲还去卫生局开了个两个小时的视频会议。 中午临时休息一下,下午有忙里偷闲的给自己安排个门诊。 没想到看见第一个病人就麻头了。 身穿白衣的刘方一手扶着叶兰婷,另一只手拿着两张ct片和腹部b超单子,默默地走进九菲的诊室。 医者仁心。 九菲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沉着冷静的拿起刘方放在桌子上的,进修医生看过片子。 认真的看了看,然后又拿着b超单子看。 二者显示结果一样:年近八十的叶兰婷得了宫腔内膜癌。 没有转移征兆。 按照常规处置,如果病人体查合格,手术是最彻底的治疗手段。 九菲放下手中的单子,不露声色看向坐在自己的对面的叶兰婷。 年近八十的老人,看上去却面色白里透红,肌肉饱满。这无疑是女性断经之后为了延迟衰老,长期服用含有雌激素的保健品的缘故。 正因为此,才增加了罹患妇科癌症的风险。 “第一次出血什么时间?”九菲收回目光,轻声问。 完全是和平时一样的医患之间,正常语气的正常对话。 “半年前。”叶兰婷回答。 这个声音和那天在低下车库叫九菲名字时的声音不一样,多了一种从容,也多了一种无辜。 毕竟出身书香门第,保持自尊是习以为常的理念。 “我奶奶明白她自己的病,现在就想让您给看看。”刘方看着九菲,提示着问,“还可以手术?” 九菲知道刘方对此了解绝不会比自己少一点,之所以领过来就是想让自己知道,且说出那句含有定义性治疗方案的话。 他们这种情感上的破壁直入是自私的,而且让人也真的很不舒服。 应该很小就憎恨这种被忽略的无声威胁和逼迫了。 “依你看呢?”九菲语气冷冷的,千里之外。 “附件全切后进行三个疗程的化疗!” “如果有这个心理准备,就立即过生化检验!” “生活检验已经在做,您看病人体质……” “加强营养,保持心情舒畅。” “好的,”刘方答应着,弯腰对坐在凳子上的叶兰婷说,“奶奶您记着了吗,一定要好好吃饭,保持好心情,这样才有利于疾病的消除和身体的康复。” 一百个别扭。 不,一千个不舒服! “您觉得什么时间手术合适?”刘方安慰完老人,又直视着九菲,患者家属一样恳切的问。 “你自己定,术前两天写好方案,科室讨论。”这是科室大手术的规矩。 九菲疑惑地看着刘方:“刘医生不会忘了我们科室最基本的术前规定?” 真的不愿意压抑自己内心莫名的怨气了。 “明白了,我们马上办理入院手续。”刘方完全不理会进修医生莫名其妙的注视,直直的看着九菲的眼睛,微笑的说完这句话,转身扶叶兰婷走出诊室。 老人依然是黑色旗袍外一件暗黄色羊毛披肩。 别说这个色彩搭配起来陪着满头白发还挺好看。 “这位老太太好优雅哟!”进修医生一边情不自禁的夸奖着,一边手上按响叫号器。 第二个病人进来,开过单子之后又出去。 第三个病人进来诊断之后也出去…… 忙忙碌碌一下午,直到下班时间过去一个小时才看完最后一个病人。 略显疲惫的收拾东西站起来要走时,听见进修医生问:“九院长,那个宫腔内膜癌的患者是您亲自主刀吗?” “主刀的是刘方刘医生!” “哦,”进修医生略显失望的说,“这样啊,刘医生也行,但他的大胆容易出人意外,我可以当二助吗?” “创新的本身就离不开大胆。”九菲说,“手术的助手需要刘医生同意才行,不过到时候我会让大家进入观摩。” “太好了。”进修医生感叹着,开心离开。 走进地下停车场,九菲发现自己脑海里竟然一直想着叶兰婷说完病情和手术过程。 摇头苦笑时,回忆了一遍她看诊的经过,发现并没有任何不妥。 “很好嘛!”九菲自言自语,突然感觉自己在门诊室少交代一句话,让她现在不要再吃含任何有激素的营养品。 如果给刘方打电话,说一句会不会让自己太假? 算啦,或许大家根本都不需要,刘方哪里会不懂这些基本常识。 九菲大脑再一次提示着自己时,已经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 似乎有些大意了,刘秋琪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车外前方。 “这家人都知道在这里一定找到我吗?”九菲低声嘟囔着打开车玻璃。 到了这个份上,已经不需要再维持表面的东西去装了。 “刘先生在这里等我,是有事吗?” “九菲,”刘秋琪或许没想到九菲的凌冽干脆的态度,有点语塞,却还是鼓足勇气说,“我想和你谈谈,你妈妈她……” “对不起,我现在已经下班,也很累,不想在谈工作上的事情。”九菲无视刘秋琪的尴尬,“您夫人,她的病是刘方在负责,具体情况您可以上楼去妇科找他了解。” 等不到再回答,九菲关上车窗,启动车辆绕过刘秋琪。 汽车出了医院地下车库,沿着道路的绿灯指示拐入一条自己平时不怎么走的路,一直开,一直开。 饶了半个城,终于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下车。 不明白自己怎么开到这里来了。 正是晚饭的时候,小区的人并不多。 忙了一天,早已疲惫至极。 胃里没有一点食欲。 坐在以前陪婆婆散步经常做过的石凳子上,耳边突然响起婆婆温暖的话语:“九菲,你就是上天送给我的亲女儿。” 猝不及防的流泪了。 想起往昔自己因为怀孕脚部浮肿,每天晚上婆婆不顾工作繁忙和身体劳累,帮自己烧热水泡脚后,再帮自己按摩的情景,九菲轻轻脱口而出:“妈妈,对不起,是我不好,辜负了您!” 清明时节的天气,少了雨水的湿渍,到处都是春的浓郁和芬芳。 来往行人已经没有能认出的熟人了。 感叹中无意间抬头朝家看时,发现自己房屋卧室窗户里虽然隔着厚厚的窗帘,却依然能看出里面的灯光透出来。 李红英上个月已经搬走,难道是赵小六回来了? 这家伙不是去国外调整身心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捣鼓。 突然想起他或许早已知道刘秋琪和自己的关系,却对自己闭口不言,九菲内心立马升起对赵小六的不满,需要找他问个明白。 九菲站起来,快步进入单元楼栋。 走到门口发现屋内并无光通过门上玻璃照出来。 幸好李红英归还的房屋钥匙还随身带着。 九菲摸索着从包里拿出钥匙,轻轻开门,随手打开客厅大灯。 几乎同时听到里面房间传出一声清脆的“啪”,似乎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赵老板!”这一刻,九菲感觉房间里面的人就是赵小六,“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和你不期而遇。” 没有人回答。 九菲走上前推开公婆遗物的卧室门,里面竟然黑灯瞎火。 竟然没有吗?难道是自己在下面看错了? 不可能啊! 伸手去开灯的一瞬间,旁边一个黑影穿出来,带着一股凶狠的力量猛地把她拉进黢黑的卧室里面,并反手关上门。 黑暗中,一只手紧紧揽着九菲的两条胳膊,一只手用毛巾一样的东西捂着她的嘴。 九菲这才明白自己这是和贼人遭遇了。 黑暗中快速判断出自己的位置,九菲两只胳膊奋力对抗挣脱的同时,抬起自己的一只脚打开墙壁上的开关。 贼人没想到九菲会借用自己抱她的力度用脚打开卧室灯,一下子慌了。 或许怕暴露,贼人趁九菲还未转身,用力把她摁倒在卧室门口的地面,自己仓皇逃出。 听着急促的脚步声,九菲没有呼喊,也没有伸手去抓。 抬头看见背影知道,贼人是个男人,中等偏瘦的身材,上身穿一件卡其色的夹克,下穿黑色休闲长裤,脚穿白色的旅游鞋。 随着脚步声消失,九菲慢慢站起,走到客厅,发现自己进门时,像以前一样随手把包挂在门旁边的架子上。 贼人走时完全有机会顺手取走自己的包。 这贼入室盗窃不为钱? 正想返回卧室时,突然想起贼人在里面寻找,说不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自己还是不要破坏无意间留下来的痕迹才好。 慢慢退回门口,从兜里拿出手机打给杨军。 “你遇到贼了?还把你摁倒在地?”电话那端杨军语气冷静,却透着吃惊。 “可能房屋长时间不住人,被贼惦记上了。”九菲故作轻松的说。 “不是你现在住的家里?” “是我婆婆以前住的地方,前一段借给单位一同事住过半年多。不过贼人进入的是我公公婆婆放置遗物的卧室,当然也有我们之前用过舍不得丢弃的东西。”九菲慢慢的说,“我在楼下时看到有光才上来,一度以为赵小六在这里。不过,从感觉说来人并不是单纯的盗取财物。” “你打开灯坐在房间门口,我一会带人过去。” “嗯,辛苦你了。”九菲说完挂了电话。 站门外看向客厅时,发现沙发上竟然放着一摞书。 走进发现都是丈夫以前的书籍和笔记本。 看着那些已经发黄变色的书籍,九菲感觉这些应该是贼人照出来要带走的,结果计划被打破,仓皇出逃又留下了。 难道还是昨天晚上要钱的那伙人? 不! 九菲很快就否决了这一猜想。 清楚记得刚才自己被贼人一把揽在胸前时,虽然是背靠着,但还是能闻到他身上讲究的清爽味道,这和昨天那些遁迹市井街头、棋牌室的人是完全不同的气味。 还有,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虽然有力,但最后自己挣扎触碰到时,感觉那手并不粗糙。 这至少说明此人平时不是凭力气吃饭。 最后就是他的衣着,虽然只有急匆匆里短短一瞥,完全可以判断此人衣着不是随随便便,而且那些衣服价格不菲。 这么一个人进来就绝不会是趁人不在盗取财物了,那他不顾及身份和危险,黑灯瞎火的光顾这么一个破旧的房屋,就为几本发黄的旧书? 显然,那人如果不是走错了地方,就是来这里寻找他需要的东西。 那个卧室的东西,都是赵小六先前意义整理归置,凭他的细心和敏锐还会留下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人来偷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九菲听到杨军带着警员上楼的脚步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医者仁心 向警察详细的汇报了事情的经过,九菲把自己对此事件的看法也说了出来。 杨军看着经历过惊心动魄的一幕,此刻又完全松懈下来,却满身疲倦的九菲,同意的点头,转身吩咐随来的两名警察到出事的卧室内,继续查找贼人可能留下的证据,最后转身看着九菲低声问:“你今天怎么来这里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九菲早把刘秋琪夫妇的事情甩到一边,被杨军这么一问,叹口气环视着房间说:“想起以前在这里所受的温暖,不知觉就开着车回来了。” “这么说刘秋琪他们去找你啦?” “是呀,”九菲无可奈何的看着杨军,“还是理直气壮的那种。” “不会?” “她生病了,是以患者的身份去的,我逃都逃不开的。” “很厉害吗?” “腹腔内膜癌,治了也不一定成功存活的那种。” “你是……”杨军话没说完,再一次环顾着整个房间。 “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九菲看着杨军问,“今天太累,我需要吃点东西帮助恢复体力。你呢?” “没呢,陪你到外面一起喝点粥,反正也有事需要和你谈。” 杨军说完走到卧室门口,跟两位在里面的警察低声打着招呼:“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确凿的或者可疑的证据?” “现场没发现嫌疑人留下的任何物品,但地上模糊的脚印,和物品上的所有指纹已经全部采集,要不先回去智库对比?”负责搜寻的警察问,他是徐斌新招的刑侦警察,在印记方面特别敏感,常常凭着现场的蛛丝马迹,打开侦查视野。 “既然这样,就先返回。”杨军退一步看着说,“这个房间的钥匙能不能先给我们一把,方便回返侦查。” “当然可以。”九菲说着把手上的房屋钥匙交给杨军。 里面的两名警察出来,九菲一个也不认识。 他们对九菲的指纹和脚印进行了重新摄录,又让九菲在谈话侦讯记录上签上了名字。 完成这一切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你要和我谈什么事情?”坐在车上,九菲问杨军。 “边吃边谈。” “那到我家,我打电话让他们煮一点粥送过去。” “好的。对了,赵老板出国走了吗?” “不知道。你为什么问起他?” “上次,”坐在副驾驶的杨军看一眼开车的九菲说,“上次他曾经出现在丁香梅自杀的那个酒店停车场,我们警察找他问话的时候,答案非常完美。” “没想到在警察眼中,答案完美也是可疑的。” “就像一篇文章,如果文采过于哗然,内容一般都不会过于走心。你应该知道,一般情况下不走心的东西如果是为了应付警察,那里面就会含有不可告人的心机。你们一般多久联系一次?” “我和他之间属于那种没事情不联系,有事见面了说的那种。你们怀疑他什么?让人自杀吗?” “不算怀疑,就是质疑他对自己那天出现在那里的解释,还有那些无懈可击的词句和恰到好处的态度。” “这样啊。”九菲不解的说,“这是你今天要我谈的事情吗?” “不,我要谈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说话间,二人开车来到九菲现居住的小区,饭店的送餐员刚好送到。 面对四个冒着热气的小菜和滚烫的糯米粥,九菲一扫满身的疲倦。 “要不你每天下班后在单位食堂吃点,这样即便下班有其他事情要做,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让自己这样饿着,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 “呵呵……”九菲洗完手出来,笑着对杨军调侃,“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怎么也没想到,从不按时吃饭的杨局长,竟然也会这样劝人,而且还是对一位医院院长。” “吃一堑长一智,我这不是已经深受其害了吗。” 九菲知道杨军最近胃不舒服。 “说,杨局长,”九菲话锋一转,“找我谈什么事情?” “根据丁正永的弟弟丁正军交代,他哥哥丁正永生前曾经把自己所有的积蓄,投资到魏之善生前的一个项目之中,至于这个项目本身是做什么的,丁正永从来没有和家人讲过,而且他们全家从丁正永最后几年的一些言论得知,当年他们和魏之善一起投资的那个项目全军覆没,魏之善自己也损失了一大笔钱。” “这个事情”九菲目不转睛的盯着杨军,认真的说,“我从来没听他说过,为什么隔了这么长时间,这个事情密集来袭,是不是有点空穴来风?” “不排除这个这能。但是目前已经有两个互不相干的人这样说,警察那里会增加对这个事件的可信度。徐斌下午专门,就此事又对你们公司的代理总经理赵初进行了当面了解,在这方面他和你一样一无所知。” “这么说杨局长是怀疑我和赵初事先串通……” “不要着急,”杨军打断九菲的话,“我想提醒你仔细回忆一下,魏之善生前有没有对你随口说过什么与此有关的话呢。” 九菲停下手中的筷子,陷入沉思。 “类似的话也行,或者一两个词语。”杨军轻声提议。 “有两年,”九菲幽幽的看着自己的前面,慢慢的说,“不过那时候不仅医疗器械公司经营的红红火火,而且生态疗养院也已经开始投建,那时候的魏之善每天都是一副意气风发,得意洋洋。我劝他小心驶得万年船时,他好像不止一次的说过,这世界上就贩卖毒品来钱最快。” 九菲说到这里停下来,目光转向杨军。 “你说的一段时期有过长时间?”杨军问。 “什么意思?” “就是你感觉他说这话不止一次,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什么时候突然不提了呢?”杨军继续提示。 “前后两年时间。那时候我女儿刚上高中。” “这么说就是发生在朱四龙贩卖粗烟之前了。” “差不多。” “如果是这样,那么丁香梅的哥哥和丁正永的弟弟所提及的和魏之善投资一事,就可能是真的了。” “你是说魏之善曾经也贩卖过粗烟?”九菲看着杨军问,“说真的,我以前真的怀疑过,也曾经问过一些人,是他们的予以否定,才打消了我的疑虑。” “他们是谁?” “赵慧颖,赵红卫和赵小六,当然也有公司的赵初。自从爆出二院朱四龙嫌贩卖毒烟,我内心就有了某种忧虑,开始多方悄悄打听此事是否和魏之善有牵连。” “所以你现在一点也不怀疑了?” “真正让我不怀疑的是朱四龙的被抓。你想,如果贩卖毒烟这件事情和魏之善有关,朱四龙肯定不会自己老老实的背着这么一大罪名,魏之善毕竟是已死之人,但凡和此事有那么丁点的联系,他大可把所有罪过往死人头上推,何必弄得自己身败名裂,一败涂地?!” “这也是警察的疑惑,可惜最有可能知道情况的钱坤跑了。”杨军说。 “如果真的想查清,还有人可以询问。” “谁?” “朱四龙和他妹妹王敏杰。” “朱四龙和魏之善两人本就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下午我已经去监狱看望过他了,矢口否认。而她妹妹王敏杰最近几年和钱坤多有来往,说不定会知道一些钱坤的细节。”杨军点头说。 “对!” “谢谢你能对这件事情这么坦诚,这就是我今天要和你谈的事情。” 杨军离开后,九菲长出一口气。 再一次回想自己在老屋被贼人用毛巾捂着嘴时的场景,九菲猛然发现在和杨军叙说时少了重要的一点。 那人在用毛进屋自己的嘴之前拿起毛巾那一刻,抖了一下,而且捂上之后,他的手有意识把自己的鼻孔留出来。 总之,整个过程看时凶猛,实际对自己的意外入侵,那人并无伤害之意,当然也可能是他不想伤及无辜之人。 但……总感觉即便他要跑,把自己扑倒在地的那一刻,他也是自己一只手先着地。要不自己也不会来及伸手拽着他的裤子。 “赵小六!”九菲口中轻轻说出这个名字时,下意识的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无法接通的状态。 于是,电话打到赵小六平时入住的酒店。 “赵小六先生两天前退房了。” “哦,谢谢!” 看来一切都是自己多虑了。 不知为何,九菲微微一笑,让上门来的服务员收走餐具,自己打扫了卫生。 第二天早会刚结束,刘方就拿着连夜赶出来的关于叶兰婷盆腔手术方案,破门而入。 九菲接过看了一眼,整个方案清晰明确,周到仔细,谨慎全面。 “可以,定手术时间。” “您来主刀?”刘方近似恳求。 “不,”九菲坚定地说,“我观摩支持。” “那就今天下午两点半!” 九菲看一下工作安排说:“好!生化检验结果全都出来了吗?” “最迟下午两点!” 九菲知道刘方此时一刻也不想耽误叶兰亭的手术,不经意的问:“为什么半年前就发现出血,却要等到现在呢?” “最初发现出血,奶奶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到街上随便吃了些止血药来应付。爷爷这几天一直都在责怪他自己,对奶奶照顾的疏忽……” 刘方话没说完,九菲不想听了。 毕竟还有工作要忙,而且清晰感知,刘方此刻的声情并茂和自己没有一点关联。 医者仁心!医者仁心! 这次九菲感觉自己已经在最大努力地,让自己在面对叶兰婷时做到和其他患者一视同仁,且礼貌、平和、职责。 刘方走后,九菲按照原来的计划和副院长杜树杰一起到分院检查工作。本来要和往常一样在分院吃午餐的,想到下午的手术,九菲对杜树杰说明情况,二人一同返回本院午餐。 叶兰婷的手术很完美。 刘方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更没有辜负自己留学精英的美名,整个手术过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听到下达“关腹”命令,九菲第一个走出手术室,再掉口罩。 手术外,刘秋琪两日不见苍老了十几岁。 “你……她怎么样?”老人颤巍巍的上前,对着九菲望眼欲穿,欲言又止。 “放心,手术很成功!” “谢谢!” 听着身后传来的这两个字,九菲突然解放了一样。 手术以后就是化疗,这更是刘方的拿手好戏,以后自己只要不去病房就不会再相见。 这样,也不错。 “对不起,我和……你妈妈不该这么晚和你联系。”身后竟然还在传来刘秋琪的声音。 九菲扭头发现他竟然一直慢慢的跟在自己身后行走着。 不在手术室门口守,跟着我干嘛? 九菲寻思着说:“对不起老先生,我的认知里,我的妈妈就是我婆婆,她老人家已经去世多年了。” 九菲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这句话的杀伤力。 刘秋琪听后立即像被霜打一样,停着跟随的脚步,扶着墙呆呆的立着,萎缩了。 “九院长,”九菲还未转身猛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您用不着这么高傲冷淡,他们找您看病又不是不掏钱。再说医者仁心,您还是一院之长,何必对着一位年迈的老人这么冷酷无情、刻薄尖酸?”? “请问阁下哪位?”知道来者不善,九菲冷冷的问。 第一百三十二章 美容院里聊心结 男人身高四十来岁,身高一米八左右,挺拔英俊,相貌堂堂。 一身银色西装,把他健壮紧致的身材朔得有型有致。 此刻,站在两步远的距离,看九菲脸色阴沉,冷眼相对,立马换副面孔,礼貌的伸出右手说:“早闻九院长温雅寡合,高桀冷骜,今日得见实则名不虚传,让我有缘庆幸。” 面对这个温尔文雅的谦谦君子一番高谈阔论,九菲内心的厌恶油然而生,正准备对他枪唇剑舌的一刹那,蓦然认出这个人就是杨军那天照片上的男子,刘秋琪在美国的儿子刘枫。 就像霜冷的秋风扫过枯黄的落叶,立时之间天远海阔,什么话都没有了! 决然转身兀自走开。 几米外,九菲隐约感觉后面的脚步声紧追两步之后停了。 “爸爸,”进电梯前,耳际传入刘方的声音:“请您不要随意评价九院长!” 两个小时的手术把控非常准时,看起来年轻的医生手术之前的确做足了功课。 此时还不到下午四点半,为防止再被无端纠缠,九菲到办公室收拾一下,准备提前离开单位,随便到什么地方去转转。 直到驾车驶出单位,脑海回想起杨军昨天晚上对自己的所谈,九菲才确定自己到达目的地。 位于自己小区后面一条街上的王敏杰美容养生会所下面,九菲找好停车位。 正值春暖花开,女人减肥的繁忙季节也正式拉开序幕。 会所内人满为患,馥郁的清香让人仿佛置若千花万朵枝摇处,呼吸之间都有蕊粉流荡。 按照程序,走到前台,报出自己所办的卡号,很快有服务员从一旁出来,指引着九菲乘电梯直接到三楼。 “王老板,生意盛隆啊!” “感谢您的捧场!”王敏杰站在一间房门前,迎接着。 九菲进屋坐下,王敏杰问:“什么茶?” “已经晚上了,白开水!” 王敏杰转身对服务员吩咐后关上了门。 “一个清明假期不见你来,怎么今天有时间了?” “有点烦!找你给我放松一下。” “我这放松的是皮肤,又不是心。” 九菲知道王敏杰话里有话,顺着话题故意说:“别说,我有时候还真的羡慕你啊!” “你羡慕我?”王敏杰一脸不信,“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你觉得有人相信吗?再说,我有什么值得你这么个集团总裁羡慕的?” “集团总裁!”九菲重复着王敏杰的话,“这几个字听起来还真是高大尚!” “难道不是吗?”王敏杰把服务员端进的白开水递给九菲说,“这个世界上,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就是活成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竟然还不知足。” “表面上的东西都是浮光掠影,谁有能真正知道我白天夜里紧绷的神经,满身的疲惫和困倦?”九菲说完喝口水放下杯子,躺在美容床上。 “是的,但你知道有多少人比你辛苦千万倍,过得还不及你的百分之一吗?”王敏杰用手抚摸着九菲的头发,把它们整齐的塞进头套里,从旁边蒸汽机里面拿出一条蒸热后毛巾,轻轻捂在九菲脸上。 “为什么都要给别人比呢?”九菲不解了,自己身边的好友李红英经济条件和自己完全不一样,但她每天活得比自己都昂扬精彩,听说刚过去的清明小长假,她和自己丈夫从夜里三点,携手攀登泰山呢,那时何等的境界和追求! “敢和你比的女人我没见过,但是羡慕你的女人大把抓,至于是不是嫉妒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 “有自身的事业,而且还是领导;身后坐拥价值不菲的红火企业;整天又被市公安局局长呵护着,放眼这个城市里有第二个女人这样吗?电视剧里导演都不会这么设计主角的人设?” “被你这么一说我整个身在福中不知福呗!哎,你上次不还说我是被你前夫赵小六缠着吗,这次怎么又给我换人了?” “哈哈,我这里就是一个八卦集中营,即便芝麻点事在这里转一圈立即就成云成雾,弥漫整个城市,真假难缠,百口莫辩。” “有道理。”九菲想起自己的目的,改变话题说:“说完我了,说说你!” “我有什么可说的?” “你现在和雷金鸣到底结婚没?” “我命苦,不像你每天出门都是紫薇高照,所遇到的都是贵人,得到的处处都是帮手。不瞒你,我和雷金鸣那个病秧子交往,从一开始就是奔着他的爸爸雷大鹏政法委书记的头衔。哎,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他那么威风的一个人,这次竟然不声不响的被双规了。” “也就是说,你和他彻底黄了?不可惜他手中几千万被别的女人觊觎?” “他母亲身体不好,他自己身体也不好,”王敏杰叹口气,“最重要的是他父母一直留他前妻在家里。” “这股浑水的确不好趟!早点转身也好!不还,我听说最近一年多钱坤一直在你后面给撑腰,他可是比雷大鹏还有钱。”九菲感觉自己绕了一圈终于绕道话题上。 “你就嘲笑我,钱坤更是一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狐狸,我可从来没指望他。” “有人说丁香梅的死就是知道钱坤和你在一起,受了刺激才自杀的。”九菲故意向前推进着说。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丁香梅死前这些年,一直和钱坤在一起。你最清楚,我这里开业时钱坤那个天上人家还没转让,那时候丁香梅也没从外地回来啊。”王敏杰为自己开脱说,“后来天上人家转让之后,她还在那里做人家的大堂经理呢。” “不管怎样,如今她死了,钱坤不见人影还是有点心寒,毕竟也算没名没分的跟了一辈子。” “也是,”王敏杰叹口气,拉长声调说,“贱命女人身边的男人啊,一个也靠不住。” “不过,”此刻,九菲不想就此完结有关钱坤的话题,继续深挖,“钱坤早些年经商并不容易,好不容易把天上人家经营的赫赫有名,为什么突然低价转售就走了呢?” “你真的不知道?!”王敏杰有点意外的问。 “不知道!你知道?!” “钱坤应该是掌握了某些人不为外人道的秘密,必须离开此地,不然就会麻烦。” “某些人是谁?”九菲紧紧追问。 “这个你最好问你那个亲爱的表弟赵小六。你们俩关系不是亲密无间吗,这点事情根本不需要你拐弯抹角的来我这里打探。”王敏杰给九菲敷上面膜继续说,“再说,赵小六和天上人家现在老板刘秋琪之间的关系也是很不一般的,那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九菲感到,王敏杰此刻就像一只水中的泥鳅,鲜活激灵,而自己水性不好还不善于捉拿,只好绷紧神经拉着她别跑远了话题。于是故意问:“难道是刘秋琪拿到钱坤什么把柄,先逼走钱坤再夺得天上人家?” “他就是个捡漏的,”王敏杰不以为然的说,“不过那人还真的挺精明的,你说这个城市现在有钱的多了去啦,偏偏他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天上人家。钱坤离开时可难过了。” “这是肯定,毕竟是自己一手经营起来,付出过心血,如今这一走等于把根据地拱手让人了。”九菲知道王敏杰曾经替钱坤管理过天上人家,紧紧的抓着这个话题。 “没办法,雷大鹏都被双规了,万一受牵连最后也跟着进监狱就不划算了。毕竟他年纪不小了,还有糖尿病,走了总比待在这里扛到最后,人财两空强。”王敏杰无奈的说。 “也是!”九菲说着,对王敏杰挥挥手让她停止对自己的头部按摩,指指椅子让她坐下,自己也顺势把丝绵被子压在身下,半躺在美容床上和王敏杰面对面的看着。 “你今天来这里就是向我打听钱坤的?”王敏杰喝口水,似笑非笑的看着九菲。 幸亏脸上有面膜,如若不然九菲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面部表情是否掩饰的自然。 “说什么呢?”九菲反驳着,“赵小六前一段时间和钱坤接触后,变得闷闷不乐。你知道,自从……老魏出事,留下的一摊子……生意,现在可全依靠赵小六帮助左右打理呢。” “闷闷不乐?”王敏杰满脸羡慕的看着九菲说,“我可从来没有看见他开心,和他结婚那几年里,他每次看见我都是闷闷不乐。” “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当初是怎么结婚的?”九菲做出八卦的样子,用手指按按鼻子周围翘起的面膜。 王敏杰站起来,看一下时间说,“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那时候他和你家魏大哥一起经常到家里,找我哥谈事情。我嫂子看他人不错家庭又好,就极力促成他和我的婚事。” “这没什么没错啊。”九菲鼓励着。 “赵小六看着不着边际,实际上内心很有打算,他并不喜欢我这样的女人。嫂子知道后就鼓动我和他生米熟做,然后到他家中找他母亲摊牌。” 九菲记起赵小六也曾对自己讲起这件事情,看来是真的了。 “后来你并未怀孕?” “是的。但那次月经真的向后拖了十多天,我不是有意欺骗。” “我理解,也相信。” “事后,赵小六以我拿怀孕骗婚为借口,开始和我冷相处。”王敏杰说道这里冷笑起来,“呵呵,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碰过我。” “后来你在天上人家跳舞和钱坤好了,被赵小六当场撞上以后就对你提出离婚。”九菲接过王敏杰的话说。 “放屁,这是他给你讲的?”王敏杰生气了。 九菲看一下时间,知道面膜时间到了,重新拉过被子躺下说:“我劝他和你复婚时,好像他这么提起过。” “你劝他和我复婚?”王敏杰面露喜色,“不管怎么样谢谢你这么做,虽然结果绝无可能。” “是的。”九菲说,“如你所说,不管我如何劝,他一直拒绝。” “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这就是命。人拗不过天意。” “那你们离婚的真实原因是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你未嫁他未娶?” “我未嫁是有原因,他未娶可不是因为我。”王敏杰揭掉九菲脸上的面膜说,“那时候你家魏大哥,我哥朱四龙,几个人经常到钱坤的天上人家去谈事情,有个项目我听说有前途,就背着赵小六投了几十万。” “他没有参与吗?” “他不同意,而且一直跟着钱坤的丁香梅也从外地回来投了,我当时感觉项目应该完全可以挣钱的。唉,要不怎么说是命呢,最后……” “最后全部失败,所有投资人分文不剩。”九菲冷静的说。 “你知道这个事情?还以为你天天活在仙境里,根本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挣扎呢。”王敏杰说着为九菲脸上抹上护肤精华开始电导入。 “才知道,还听说有一个叫丁正永人,当年也跟着一起投资了。” “是啊,”王敏杰叹口气,“他也是血本无归呢,他老婆因为此事曾一度和他闹离婚呢!” 到此,九菲彻底明白那些找他要钱的人,绝非空穴来风,于是淡淡的问:“当时到底是什么项目,那么吸引人?”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丁香梅说可以挣钱,而且一旦运行周转快。要不怎么也偷偷跟着抽风呢。” “赵小六一直没参加?”九菲不解的问,“而且,就凭此就给你离婚?” “要不说他诡计多端呢,”王敏杰疑惑不解的说,“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极力反对魏大哥参与此事,我也听见过他们的争吵,可能我的偷偷加入是压倒我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样啊,”九菲知道投资的事情已经彻底清楚,“等下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 “不啦,”王敏杰手下手中的动作,眼睛向外看着。 门口处,已经有服务员带着下一个客户在等待。 “谢谢王老板,”九菲坐起来说,“我就不耽误你挣钱啦,下次我们单独找个时间去吃饭。”? “找个人给你按摩一下身体?” “抽时间让你给我按!”九菲整理自己的衣服,往外走着说。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上门认亲 重新坐回车上,九菲自感注意力被转移一些,但心情依然不好。 像周身被罩上一个厚厚的透明玻璃,压抑困闷,滞重不畅。 现在,唯一确认的就是魏之善生前真的因为某个项目,让丁正永等一些人跟着投资了。 那到底是个什么项目呢? 一番思索之后,回想起王敏杰说过的一些话,九菲拨打赵小六的电话。 “赵老板,”接通电话,九菲抱怨的说,“你可真难找!”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你就会对我朝思暮想啊。” “看来心情不错,又有精神可以胡言乱语了。” “再繁琐的事情,有你的一句话我也会轻松愉悦。” “少贫嘴,正事找你。” “九院长,”赵小六慢慢的说,“劳累了一天,都下班了还这么辛苦,说,找我什么事情?” “最近一段时间,丁香梅的哥哥和丁正永的弟弟都在找我要钱,他们说几年前丁香梅和丁正永都跟着魏之善投资了一个项目……” “这些人就是无赖,”电话那端赵小六打断九菲的话,有些恼羞成怒,“他们就看你一个女人好欺负,又听说我哥生前曾经给那两个人打过交道,所以就想趁机对你敲诈勒索,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要相信。” “我也希望他们是在对我进行敲诈勒索,”九菲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说,“赵老板,你能告诉我你当年和王敏杰离婚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离婚这么长时间了,即便你现在和我结婚,也不能连我上次婚姻的每一个细节都要了解?”赵小六阴阳怪气,“再说,我不是以前都给你解释过了吗?” 九菲明白赵小六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发动自己的汽车对他说:“好,我现在就去监狱找朱四龙,反正他妹妹王敏杰也给我提到了,她当年跟投的那笔投资,我就想听听朱四龙现在怎么解释他妹妹的话。” 说完,九菲挂了电话。 过了一个红绿灯就是自己小区,九菲停好车,打电话让保洁来家里做家务。 好久都没有在家做过饭了,打开冰箱发现上次杨军带来的事物已经过期,顺手扔进垃圾桶里。 找出点糯米和大枣,淘好后放进砂锅,开中火。 以前自己情绪不好,不想吃饭的时候,婆婆总是这样给自己煮粥。 真的想她老人家,可是…… 此刻,九菲打心底再一次感觉自己对婆婆的愧对。 老人是那么纯粹的一个人,可惜在她生命最后几年,自己因为复仇的心理,和她之间横着一层隔阂, 把她对儿女自然本能的爱,加了色彩并拒之门外。 其实,对老人家最后几年流溢在眼中的不解和失望,九菲完全懂得,却以为自己努力的遮掩就是竭尽所能的对她孝顺。 今天想来,那些所谓的努力和勉强有什么两样呢? 那么固执的以为自己把事情拎的一码归一码,忘却了母子之间本就是一体血脉相承。 更何况…… “千万不能冲动,别着急行动,等我回去。”赵小六发来消息。 九菲笑了,转身跑进厨房把煮汤锅的火关到最小。 响起敲门声,开门却没人。 门口地上放着一张纸条。 九菲弯腰捡起来,a4纸打印的。 “不要让警察再查老屋的事情,不然你老公干过的那些事情也全部会被掀开,你现在的公司和生态疗养院都将不保。” 楼栋的脚步声快速消失,九菲关门走到卫生间窗口,发现一个脚步匆匆的模糊的身影正向外走。 先是遭到他人索要金钱,现在又被上门威胁。 九菲明白,丈夫魏之善生前的财富积累一定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清白。 转念又想,为何这些人等到现在才行动? 是因为雷大鹏的双规开始害怕牵连到他们自己,还是因为没有雷大鹏失去自由和权利没人震摄了,可以才胆大妄为了? 他们这些人和雷大鹏是怎样的关系? 魏之善生前就和雷大鹏有联系吗? 这样想着,直到砂锅内的糯米粥煮好,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九菲让自己的思绪回归当下,走进厨房。 简单晚饭结束,刘方打来电话。 迟疑一下还是接了,作为医生,九菲深谙再完美的手术方案,也会有不可预料的术后突发。 果不其然,叶兰婷术后一直处于昏迷不醒。 九菲看一下时间,早过了麻醉期。 麻醉师技术精湛、心思细腻,是九菲任妇科主任时专门从省医挖过来的,操作流程和用药剂量自己全程看在眼里,这一点不会出事的。 那就是患者自身不可预料的突发状况引起了。 “脑补ct做了吗?” “刚做过,一切正常。”刘方回答。 “考虑一下,是否病人体质虚弱或者对麻醉剂敏感。”九菲说,“你也不必焦虑,加大输氧量,补瓶的高渗糖水,再观察半个小时。” “好的。” 习惯性看了一下时间,正准备挂电话时,刘方弱弱的问:“有没有是患者的主观意识造成的?” “主观意识?”九菲愣了,“她为什么不愿意醒来?” “她……再等等。”刘方迟疑着挂了电话。 “如果真是主观意识,那只能说明她动机……没达到?”九菲自言自语的站起来,把餐具送进厨房。 保洁员刚好到。 打扫期间,九菲拿起一本书在房间来回踱步看着。 二十多分钟,刘方打来电话,叶兰婷从麻醉中苏醒了。 “关掉氧气,让家属陪她说话。”九菲吩咐完,平静放下电话。 保洁已经做完打扫,拿着收拾好的工具站在九菲面前,从包里掏出公司给出的表格让其签字。 环视过房间,说着“谢谢”,九菲在保洁递过来的单子上写下“满意”二字。 送保洁出门,刘枫赫然出现在门口。 有点气喘,不顾九菲的吃惊和冷淡,自顾走进屋内说:“你这个地方可真的不好找!” 九菲关门转身,冷笑道:“原来学贯中西的人也会这么没教养,不知道这种不请自来很不礼貌吗!” “难道我到自己姐姐家里,还需要被邀请?”刘枫说话间已经大步走进客厅,驻足看了一下又走到九菲卧室门口,伸着头向里面看。 “说什么呢?”九菲低声,不怒自威。 刘枫转过身来看着九菲,从风衣兜里掏出一叠纸,扔在茶几上,然后走进洗手间。 九菲无奈的看着刘枫的背影,恍惚间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她顺手拿起刘枫扔在茶几上的一叠纸打开。 是一份血型和dna检测报告,被检测人是刘秋琪和刘枫。 从dna检测结果看,两人根本不存在亲生父子关系;从血型上看,刘枫的血型是ab型,刘秋琪的血型是o型,叶兰亭的血型是b。 o型血和b型血结合的人,他们的孩子不可能是ab型血。 九菲想到自己的ab血型和父亲的b型血,吃惊的看着从洗手间出来的刘枫,丢掉手中的纸,上前抓着刘枫的肩膀仔细的端详。 从眉眼,到颧骨;从鼻梁到轮廓;从眼神到笑容……九菲突然鼻子一酸说:“你……” “不管你如何抗拒,我都是你的亲弟弟。” “怎么可能?这些年……” “对不起,”刘枫上前走到九菲身边,一把搂着她说,“我知道的太晚了。” 本想忍耐,可骨子里忍不着的冲动就像喷薄欲出的火焰,还是让九菲紧紧的抱着了刘枫。 像空旷四野中的一颗树,虽然坚挺繁茂,冥冥中却在等待;像漫漫征途中孤独的行者,长途跋涉后终于遇见久违的老朋友。 紧紧的抱着,感受着一样的心跳和亲切。 好一会,两人才分开。 “对不起!” 刘枫再一次道歉。 “什么时间知道的?”九菲问。 “去年,”刘枫完全消失了刚进屋时的那种洒脱,双眼含泪说,“去年刘渊在枫林拍到你的照片回去给我看,他笑着说我和你不知道哪里说不出来的相似,我才认真考虑此事。” “做dna不和……他商量吗?”九菲问。 “我打电话问了,他们也给我说了,”刘枫说,“做这个就是拿来给你看的。” “给我看?” “是啊,没有这个你会相信吗?” “也是,”九菲笑了,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一下子恢复到最初的冷静和不屑,“毕竟你们现在是一家人,需要团结一致对付我……” “别这么说,”刘枫打断九菲的话,“你不应该这么刻薄的对待两位老人,这样选择有他们不得已的苦衷,再说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谁都不容易。” “差点忘了你来的目的,”九菲嘲笑道,“你儿子没给你打电话,说你母亲在医院已经苏醒了吗?” “也是你母亲!”刘枫靠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说。 九菲看一眼刘枫,扬了扬手中的书,说,“刘先生如果要了解家属的病情,可以到医院去找当值的医生刘方,我现在是下班时间……” “我出生后就被放在正南县的爷爷奶奶家,”刘枫不理会九菲的冷漠和无理,喝口热水继续说,“直到上小学时,父母在广州站稳了脚,才把接到那里上学。中山大学毕业之后我考取了美国的硕士研究生,后来就在那里取得了职业资格。很遗憾,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世,因为我们都很健康。” “看来还是因为我,才打破了你们平静安乐的生活。”九菲耸着肩,不可思议的笑着说。 “还真是爸爸把你一个女孩从小惯坏了,”刘枫突然大声的对九菲说,“刚才还说别人没礼貌少教养,怎么轮到自己就什么都不讲了?你平时不是一直都性情高雅不浮夸、追求风尚不低俗、精髓不缺真诚、理性不乏浪漫,从里到外都温和风度,威严节制的吗?”? “我是怎样的人,还需要用你深更半夜跑来评价吗?” “当然不需要,”刘枫身子往后一仰,两只胳膊放在沙发靠背上,感叹似的说,“一切都是我不自量力,自作多情的跑到九菲董事长面前自讨无趣了。但是,”刘枫话锋一转,嘲讽的说,“以九院长今天社会地位不俗,也不想被人说薄情寡义到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认?” “你……是来威胁我?!” “我想,”刘枫站起来说,“如果威胁可以,我还真想威胁你,听听我下面的话。” “不可以,请走!”九菲站起来,对刘枫做了个请的手势。 “当初,”没想到刘枫站起来又坐下,“当初是我们的父亲九牧野,怀疑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的妻子叶兰婷,和他的老同学刘秋琪有染,无情的抛弃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一派胡言!”九菲怒斥道,“是我亲眼见到父亲和她争执,甚至好言相求,不让她走。” “那是九牧野怕耽误自己的学业,怕你没人照顾,想等他研究生毕业,找到工作之后,再办离婚手续。” “是啊,即便如你所说已经怀孕,为什么不能等到那一刻?” “因为我们的父亲九牧野不相信我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刘枫低声怒斥,“他从一开始就听从他母亲的言语,怀疑自己的妻子叶兰婷对他不忠。” “这完全是她自己的一片之词。” “九菲,我的亲姐姐,”刘枫无奈的笑了,“你可真的和我们的父亲一样固执,你怎么就不觉得你当年亲眼看到的未必真实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刘枫道秘 “你这话到提醒我耳听为虚,好了,” 九菲站起来,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继续,转身看着刘枫举举手中的酒杯,说,“你今天晚上不请自来,并不完全是为了让我跟你一起去认亲的,话已至此,就把你今天屈尊俯就、上门赐教的最终目的讲出来。” “不愧是九副厅长的女儿,凌厉敏锐,果敢犀利……”刘枫身子往后仰着,双手慢慢的鼓掌。 “赞歌听多了倒胃,”九菲抿口酒,“时间也不早了,我明天还要上班,请您去繁就简,直奔主题。” 刘枫微微一笑收起夸张的姿势,一本正经的说,“我来主要是想让你知道,我父亲……刘秋琪这些年在背后,为你做的事情。” 九菲明白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身上流着和自己相同的血脉,却因为从小受别人恩养,内心早已把刘秋琪当成亲生父亲来对待。 换位思考,九菲感觉自己理解他的情感所归,也相信前段时间,在生态疗养院时间上刘秋琪出于对自己的爱护。 参与其中打乱了别人的扰乱计划。 不知为何,九菲现在感觉,即便不是刘秋琪参与其中,那些人的计划也一定会破产,因为他们依仗的雷大鹏终有一天,会像今天这样走到被双规的一步,而刘秋琪的参与,就像催化剂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一步的提前来到。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只会迟到,从来不会缺席。 想到此,九菲平静的说:“如果是指他前段时间,暗中帮忙搅浑生态疗养院,我感觉那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不,”刘枫打断九菲,突然拿起茶几上九菲忘记收起的,那个不知被何人放在门口的纸条说,“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很危险吗?从来不考虑这些人找不到想要的东西时,对你实行危险的举动,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九菲不是没想过,自从在老屋被那个陌生男人扑倒在地,就已经开始在内心思考了。 但一想到那些躲在黑暗中的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对自己伤害,内心也就多了很多勇气和淡定。 此刻,这个问题一下子被人问起,九菲还真的没想好该如何回答。 看到九菲陷入沉思不说话,刘枫说:“姐姐,你不会连个临时方案都没有,或者只想着一旦遇到问题再打电话报警?” “如你所说,这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错了,”刘枫盯着九菲,严肃的说,“在他们的心里,你是他们的女儿,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们的心肠。我们都是医生,比一般人更加明白,不管是生理上dna的延续,还是心理上母与子的情感链接,都会让彼此相互牵连。更何况他们对你自始至终有种赌罪的心理,姐姐,他们已经八十岁了,真的等不起了……” 听到此,九菲已经失去先前的耐心,想起自己从小到大因为缺失母爱所承受的无奈和无望,想起父亲在自己面前既当爹又当妈的辛苦,冷静的说:“如果没有事情就请离开,我忙了一天真的需要休息了。你的这些话,我真的不感兴趣,也不想听。” 刘枫站起来,一副要走的神情,经过九菲身边时突然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说:“如果我说刘秋琪为了阻止你丈夫魏之善先生试图制毒,不惜自己清白身家拉拢雷大鹏,会让你不这么急于赶走我吗?” 这句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话,就是平地起雷。 九菲蒙了,怔怔的坐在那里。 举着酒杯的手一动不动。 这是她隐隐中确信却一直拒绝,然而又在魏之善意外丧命之后四处打探的事情。 虽然从赵小六,赵初和赵慧颖父女口中,一直得到的都是否认,但自己知道自己心头的疑虑从来没有打消。 此刻,听不速之客刘枫轻轻说出的言语,像一把刀划过心头的疑云,九菲转身盯着刘枫问:“我怎么才能相信你话的真实?” 听到此,刘枫不再说话,从风衣内兜里再次掏出一张纸,上面两样化学药品的购买单和日期。 接过来仔细翻看,虽然已经相隔几年,九菲还是肯定的认出上面熟悉的字迹,的确是丈夫魏之善的。 于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刘枫,低声问:“那又怎么样?你不会单凭这一张纸就想给我画一幅效果图?” “这些东西现在还堆在某个地方,”刘枫轻声说,“那里还有一套生产设备,不,应该说是已经成型的单一生产线。” “在什么地方?”九菲吃惊的问。 “在哪里你现在不必知道,”刘枫说,“刘秋琪知道这个消息时,那些布下杀猪盘的人已经眉开眼笑,就等收网宰猪。为了阻止魏之善制毒成功,刘秋琪主动让人找到雷大鹏的儿子雷金鸣,一边让他到魏之善身边去说一些有关的话,一边嚷嚷要求参与。” “魏之善警觉后停止了制毒行动?” “只是暂停,”刘枫说,“而且他得知雷金鸣已经知道他的全部内幕之后,极力劝说雷金鸣把他从古玩市场挣得钱也投资进来,成为第二股东。别说,凭着魏之善的聪明才智,雷金鸣这只蠢猪还真的就全身而入。” 九菲明白了,雷金鸣是拜刘秋琪为师之后才进入古玩市场的,也就是说,雷金鸣所谓的挣钱只不过是刘秋琪的金手指。 “魏之善后来还是被人设计,并因此伤命了,不是吗?”九菲问。 “是的,”刘枫说,“这个真正的幕后人目前真的无人知晓,但是雷金鸣的加入让那些布下杀猪盘的人彻底明白,他们失败了。” “那些人都有谁?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什么?” “钱坤和朱四龙,目的就是夺取魏之善名下的生态疗养院。” “为什么?就为那么一块地这么大费周章?”九菲满脸质疑。 刘枫拉着九菲坐下,和她低声细语的说:“看来你丈夫和你之间真的交流太少。房地产马上就要起来了,位置地势良好的生态疗养院很快就会成为那些开发商眼中优质楼盘的黄金地段,紧邻市区,环境优雅。” “加上前期投入,我们已经在那里投资了很多钱,他们买走盖房子真的值吗?” “你知道日本的房地产发展史吗,如果你明白日本大都市周围1963年的价格和1983年的价格之比,就会明白现在正是土地的发酵升值时间,一旦到了爆发期,价值就会翻几番。所以生态疗养院几年之后,价值将不可估量。” 九菲还是不信,继续追问:“即便如你所说,雷金鸣加入之后,那些人如果真的因为忌惮雷大鹏收手,为何要杀害魏之善?难道不怕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他们插翅难逃?” “这才是重点。”刘枫说,“也是我的养……父亲刘秋琪让我少给你的话,可以让你熟悉的那名市公安局局长杨军先生,依此入手调查魏之善的死因。” 九菲笑了,感觉刘枫这次说对了话。 “总要给我机会和时间,慢慢改。”刘枫会意的说。 “你……”九菲突然想起那张放在地上的纸条,疑惑不解的问,“这些事情你怎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不仅有我养父刘秋琪一直在背后的调查,也有我岳父的关系,他和钱坤是同学,他们很早就认识。” “这么说刘秋琪顺利低价购买钱坤的天上人家娱乐城,其实并非钱坤急走那么简单?” “当然,”刘枫说,“我岳父在背后也对钱坤的后路给出了帮助。” “你岳父是本地人?” “是的,”刘枫承认着。 “你岳父现在什么地方?” “他二十几岁离开这里到广州发展。前些年靠政策红利挣了一些小钱钱,后来靠在广州开了制衣厂起步。对了,他去年在海南还收购一家奢侈品贸易公司,老板也是这个地方的人呢。” “老板叫赵小六。” “你认识?” “魏之善的表弟,现在是我生意上最大的帮手。他当初卖掉奢侈品贸易公司,其实就是为了帮我解决公司资金紧缺问题。” “这样啊,”刘枫有点奇怪的说,“我以前真的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魏之善就是姐姐你的丈夫。这次回来之后才弄清楚这其间的关系。” “之后呢?” “之后的事情,就是问了我的父亲刘秋琪,是他进一步给我解释了你现在所面临的一些状况。”刘枫眨着眼,无奈一样看着九菲。 明白刘枫是感觉在自己亲姐姐面前一不留神又喊刘秋琪父亲,不好意思。 其实无所谓。 真的,九菲感觉自己完全理解他的处境。 “我面临的状况?你是指这个?”九菲看着纸条问。 “我说过,以你现在的社会地位和名声,那些人不敢明着对你怎么样,就怕他们暗里……” “为商,我合法经营;为业,我精心图治。难不成我还要向恶势力低头?”九菲满脸不屑。 刘枫看着九菲,慢慢说:“当然不能,但是你现在要弄清对手是谁,总不能让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这么给你往家里送纸条?” 九菲知道,刘枫说的不无道理。 对方既然感这么明目张胆,肯定就不会惧怕自己报警,或者警察的追查。 如果他们连警察也不怕,难不成自己在他们眼中真的不堪一击…… “现在,和刘秋琪来往,让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让那些人投鼠忌器!”刘枫看着九菲慢慢说。 “哈哈,”九菲突然大声笑了,“原来在这等着我,还投鼠忌器?这么说你的那个养父刘秋琪,早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目前尚无十足把握,”刘枫继续压低声音说,“如果有,早帮你解决了。” 九菲沉默了。 无论如何,刘枫的话都有道理。 “我想想,你先回去!” 刘枫点头同意了,试图拥抱九菲时,被拒绝了。? 听着刘枫下楼的脚步声由近及远,直到彻底听不见,九菲拨通杨军的电话。 毕竟市公安局局长,是法律的威严和正义的扞卫者。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刘秋琪医院面谈 杨军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 九菲知道此时把工作视为生命的那个人,一定正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紧张的忙碌着。 起身站在窗口,拉开窗帘,望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夜空。 静谧星空下,到处都是五光十色的喧嚣和肆无忌惮的流光溢彩。 随着经济水平的提高,人们的夜生活也越来越丰富,举目所望到处都是平安祥和。此刻,或许不会有人想到在很多不为人所知的地方,有些人为了这个城市的繁荣和他人的平安,还在没日没夜的努力工作着。 他们默默无闻,却像山一样无声的存在着,视他人的安全为自己神圣的生命。 手机响了,刘枫提示自己早点休息。 想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弟弟,九菲关上窗户,重新坐回沙发。 想起刘枫的话,九菲回忆自从魏之善出事以来,围绕自己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瞬间明白,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一张看不见的网覆盖着,牵扯着,盘连着。 今天刘枫的骤然出现,把自己拒绝承认的事实给挑破了,也给自己身边纷繁杂乱的网线剪破一个出口。 “这么大的一个儿子,生前您竟然不知道?!”九菲自言自语问着,转身看着父亲的照片。 照片被鲜花遮挡,刘枫来时并未发现。 不知为何,九菲第一次感到照片中的父亲有点陌生。 记忆中,父亲是一个追求系统的人,凡事都按照先定的理论,通过演绎得出结果。 难不成他一生的孤独,真的是被自己独特的思维方式所累?! 九菲感叹着,对着父亲的照片默默询问。 印象里父亲生前孜孜不倦的工作之余,也是一个人独立的思考,一个人孤单的旅行。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 父亲就是这样的人。 九菲转回目光,边寻思边走向卧室。 父亲和别人始终保持着边界,也就没有人和他成为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亲密朋友。 他一直在理性清晰的地域内,追寻可以沟通的灵魂,也许他从没打算孤单,却始终没有遇到那个和自己对的人。 看起来平易近人,温尔文雅,实际上父亲不被人了解,甚至让人畏惧而导致他更加孤单。 在别人眼中,他就像天上的星,光彩迷人,却深邃遥远。 九菲清楚记得,婆婆生前曾说有位护士,喜欢父亲喜欢的入迷,却因为畏惧不敢接受别人的介绍。 “很多事情,就像被锁在屋内的人,只有一扇窗可以和外界链接,外面有很多他没有走过的世界,他对此充满好奇和渴望;而外面的人却对屋内的世界讳莫如深,对屋内的人敬而远之。”隐隐中,耳边传来父亲的言语。 “为什么不打破门上那把锁,自己走出来?”九菲看着父亲不解的问。 父亲转身面向远方,淡淡的说:“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可你这辈子得到了什么呢?不觉您这辈子过得清苦吗?”九菲问着,紧紧跟在父亲身后来到一片碧绿草地。 父亲指着绿草中间一株带露水的小草说:“这里连空气都是甜美清香,你看它生长的多么旺盛,太阳一照它每一片叶脉都因露水闪闪发亮。难道这一切对它来说不是生命中的可遇不可求的珍贵吗?” “可是爸爸,人非草木。” 父亲笑了,很轻松:“人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鱼之乐也……”九菲疑惑不解的接过父亲的话。 “人啊,很多时候,不能被看得见的东西轻易改变成熟的认知,也不能让别人的言语随便挑战理性的思维。” “那我现在怎么办?”九菲问着,却听不到父亲的回答,抬头时发现眼前只有四野青青,松风阵阵。 面对空旷,九菲情急之下大声的喊着:“爸爸~” 没有父亲的身影,一阵清晰地铃声在耳边响起。 是梦。 九菲摁掉铃声发现,天亮了。 早晨交班还有短暂的院办会议,不能迟到。 麻利的吃过早餐,急匆匆的赶到医院。 穿过门诊大楼,看到医院行政大楼前到处都是浓郁的青春气息和各种花儿的袭人芬芳。 正值仲春。 大楼之间的空地,密密繁拥的紫荆,赏心悦目的樱花和娇羞夺目的美人梅赶趟一样,竞相开放,把路边苍翠宽厚的柏树墙衬托的坚挺沉默。 会议结束,走进妇科住院部,九菲发现妇科医生已经查房结束。 刘方和其他人早又走进手术室,开始一天最忙碌的手术。 路过叶兰婷的病房时,九菲下意识的在门口驻足。 单人间的病房内,刘枫正在给自己的母亲叶兰婷喂汤,无声细腻,温馨洋溢。 放轻脚步,九菲长长吐出一口气,侧脸走过。 下午,好不容易结束忙碌的工作,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时,没关严的办公室门被无声推开,刘秋琪站在那里。 “九菲~” 不同于往昔一身牙白色素衣长衫加薄绒外披。 九菲看到刘秋琪今天一套银色的西装,并没有把他装扮的精气十足,反而多了一份颓废和憔悴。 “进来!”九菲柔声说道,同时从办公桌里面走出来。 “我想和你聊聊!” “坐!”答应的同时,转身倒杯热水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刘秋琪缓缓坐下,右手向后拢拢自己白色的头发。 还没等他开口,办公室外响起敲门声。 起身开门,九菲看着来人疑惑地问:“这个时间你们这是……?” “九院长,打扰了!”徐斌说着,带着一名年轻的警员走进来。 看到刘秋琪后,徐斌镇定的朝他点点头。 九菲瞬间明白,这是一场事先安排好的谈话,转身为二位警察接杯热水送到他们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则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刘秋琪看人员已经到齐,看着九菲点点头说:“其实有些话,我可以早一点告诉你,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接到杨军的电话,原来此刻的一切都是应刘秋琪所求安排的。 “今天刚好大家都在,听听也好。”徐斌发现了九菲面露不解,随口说。 “前些年,房地产刚在深圳兴起时,敏感的商人就已经捕捉到大量的信息,有条件的人很快返回本地开始蠢蠢欲动。”刘秋琪看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九菲和两位警察,开门见山的说。 “您的当铺,福林堂也是那个时候在本地开了分号吗?”徐斌问。 “是的。”刘秋琪回答,“没想到开业第一单生意就让我大吃一惊,有人拿着三幅齐白石的画做当。” “这么大手笔,是谁呢”徐斌问。 九菲明白,即便不懂但也会听闻齐白石的大名。 刘秋琪眯着眼,慢慢说:“三幅画中只有一副是真迹,其余两幅都是赝品,但已经算庆幸。毕竟齐白石的真迹作品不会满天飞。存档人是一名年轻的小伙子,名叫钱雍,他填好单据直接摁下手印。但拿走钱的人却是另一名带着墨镜的男子。” “钱雍?不是钱坤的儿子吗?” “是的。” “那个带着墨镜的男子,您认出是谁了吗?”徐斌接着问。 “当时不知道,后来这么操作几次之后,知道戴墨镜的男子叫雷金鸣,市公安局局长雷大鹏的儿子。三幅画放到第三天有人出价全部买走,没想到第二个礼拜两人又一次走进当铺,当品竟然是一件乾隆年间的铜镜和花瓶。”刘秋琪说。 徐斌看着刘秋琪说:“你当时什么感觉呢?” “当品的出处。”刘秋琪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 “你们收当不检查当品的来源吗?”年轻的警察问。 刘秋琪目光注意扫过对面三人说:“我们每一件当品都会按照规定记载,但我们无法去追踪当品的来路。只要当品不在国家违禁之列,我们也就无权拒当,这是行规。” 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或许大家都明白当品来自谁手。 “雷金鸣不是跟您学做古董生意了吗?”九菲打破沉默发问。 刘秋琪看一眼九菲说:“如此几次之后,雷金鸣就提出拜我为师,学做古董生意。不实不相瞒,刚开始我并不同意。” “为什么?”九菲问。 “第一我不想和雷大鹏这种官员有牵扯,第二我发现雷金鸣身上缺乏一种最基本的内稳和安静,虽然他说自己是一名历史老师,我却看不出他在历史熏陶中的沉淀。”刘秋琪说,“直到有一天,钱坤出面找到我。” “钱坤那时候刚做天上人家,你们之间应该是惺惺相惜?”徐斌问。 刘秋琪摇摇头说:“钱坤是从官场走过的人,具备我喜欢的稳,准,狠三点,而且钱坤情商很高,那次谈话言语不多,却处处暗示我在此地做生意,如果没有根基,就难以长久壮大。” “所以你就同意收雷金鸣为徒?”徐斌问。 “半推半就,”刘秋琪看着徐斌,“雷金鸣有点浮躁,但心思不坏,之后也就让他跟着我到了广州。” “听说一到广州他就跟着您开始大把挣钱了,是真是假?”徐斌问。 九菲知道,这个问题也是自己想了解的。 “真假参半。”刘秋琪喝口水继续说,“雷金鸣的确跟着我从广州出发到云南瑞丽和缅甸,然后从西安到北京和天津逛了一圈,这一路上让他对古玩市场有了全新透彻的了解,也顺便掌握了一些鉴别古董的方法。也是这期间,他向我透露了钱坤想通过他父亲雷大鹏之手,取得生态疗养院那块土地的使用和经营权。” “真是利益熏心,就为了给他自己牟取暴利?”九菲问。 “也不全是,”刘秋琪对九菲说,“当初,魏之善拿到生态疗养院完全是享受了国家加大城市绿化面积的红利,这在钱坤眼中就是赵红卫凭着手中市长的权利,把生态疗养院的土地使用权限白白送给了魏之善,这让他心中不平,而当时赵红卫已经退休,虽然影响还在,毕竟人走茶凉。” “雷大鹏在生态疗养院上的意见呢?”徐斌问。 “通过雷金鸣的消息和他购买古董使用的金钱来源,我打探出雷大鹏答应三年时间把生态疗养院从魏之善手中夺回。”刘秋琪说,“这一切,后来也在我儿媳父亲那里得到证实。因为钱坤从一开始就拉拢我那位亲家一起进军本地房地产。” “从你的了解,他们使用了什么手段,准备让魏之善放弃生态疗养院呢?”徐斌问。 是啊,九菲也在静等答案。 “钱坤明白魏之善不会轻易地让出生态疗养院。但他打听到朱四龙曾经是魏之善的领导时,就通过王敏杰金钱攻击朱四龙,声称他想利用第二人民医院医院从云南进中药的时机,为自己携带一些私人限制的中药。” 在场的人都惊了,谁也没想到发生在是第二人民医院轰轰烈烈的“毒品”竟然是钱坤引起,并推行的。 “朱四龙明知违法,怎么就会一下子就答应了呢?”徐斌问。 刘秋琪看着徐斌说:“朱四龙最初并不同意,无奈最后他妹妹王敏杰拿了钱坤的钱。还有他女儿朱乐儿,钱坤知道为了进军歌坛需要花钱包装后,直接给朱乐儿打款八百万,让她在北京好好的发展。” 九菲叹口气说:“所以朱四龙最终同意了钱坤的建议。” “是的,”刘秋琪说,“但他没有想到钱坤挣钱以后大部分都留给了朱四龙,而且还让他故意带着魏之善到云南考察制药厂。” 听到此,九菲不解了,情不自禁的问道:“难道云南制药厂最初也是他们的阴谋?” “最初他们想通过云南制药厂,一个残破的企业来给魏之善画大饼,然后一步步把他拖入。”刘秋琪说到此,闭着眼睛上下搓搓自己的脸,继续说,“这个过程朱四龙不知道是于心不忍,还是诱敌深入,他自己竟然也在云南制药厂里投了一部分资金。” 九菲重新为刘秋琪倒杯热水说:“最终魏之善还是上当了,为云南制药厂投入大量资金,不惜拿整个生态疗养院抵押贷款。” “是的,”刘秋琪接过水杯说,“之前,还为第二人民医院新的大楼建设预垫了资金。我听说后曾让人提醒他,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被人设套,不过,为防患未然,他把生态疗养院和自己的医疗器械公司的法人改成你女儿。” “原来如此。”九菲点头说。 “这么说,”徐斌看着刘秋琪说,“钱坤费尽心思,最终没有夺得生态疗养院这块土地。” “是的,”刘秋琪痛惜的低下头说,“没人想到魏之善那么快就厄运降临……” “更没人想到,魏之善死后,赵小六以他自己的力量挽救了魏之善留下的医疗器械公司和生态疗养院,还让云南制药厂起死回生。”九菲站起来,看着在场的人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刘枫主刀 九菲说完,办公室一片沉寂。 徐斌看一下时间,扭头对身边的警察点点头,然后起身走近九菲和刘秋琪说:“今天,感谢刘先生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也感谢九院长对我们工作的理解和帮助,现在需要了解的情况已经基本清楚,今天就先到这了。” 说完,徐斌让刘秋琪看一下那名警察对这次谈话的记录,“如果属实就签上自己的名字。” 刘秋琪从上衣兜里掏出花镜戴上,把警察的记录本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对着两位警察点点头,然后接过徐斌递过来的笔,在指定的空白处工工整整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收回记录本,徐斌目光扫过刘秋琪和九菲,再次致谢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默默中,九菲送到办公室门口,看警察离开,而自己站在门口迟疑着慢慢转身看向办公室,瞬间感到房间有点寂然空旷。 这是第一次和刘秋琪单独相处,自从昨天夜里刘枫和自己谈了一些事情,感觉心头有棉絮一样的东西拥挤着,膨胀着。 此刻,这样的不随意,在看了刘秋琪一眼后,九菲发现在他那里也有痕迹。 像穿过寒袭的一阵春风,被婉转,被撕裂,却又被揉搓。 “我给您换杯热水!”九菲说着走到饮水机旁,重新拿起一只杯子。 “不用了,”刘秋琪对九菲摆摆手说,“今天的事情,事先没给你打声招呼……” “没关系!”九菲打断刘秋琪,“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感谢您以前对我们默默地付出和关照。” 刘秋琪听完九菲的话,长叹一声,目光爱怜的说:“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尽力就可以做好的,比如你丈夫魏之善的事情,如果我能早一点识破钱坤的阴谋,也许不至于让你遭受这样的苦难。你妈妈这些年……” “谢谢!” 无论如何,九菲抹不掉自己心中对刘秋琪的抗拒,而且这种抗拒把自己先前对他的那点不错的印象也完全覆盖。 这一刻,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这种感觉是云烟,悄悄从心底袅袅升起,充盈着整个房间,像长着眼睛的精灵机巧的窥探着。 “我知道,我和你妈妈的事情让你一下子很难接受,”刘秋琪接着被九菲打断的话,语气缓慢,近似哀求,“只是如今我们都老了,你妈妈她……你能原谅我们吗?” “刘先生,”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九菲彻底失去先前的客气,冰冷又回到脸上,尽量压低声音礼貌的说,“如果您现在坐在这里,是准备和我谈您妻子的病情,麻烦您回到病房去,那里有她的主治医生,他们比我更了解患者的情况。” 像一道无声的鞭子从空中抽下,狠狠的甩在两个人之间的空地上,那里随即竖起一道看不见的墙,生生地把压抑扑面开来。 刘秋琪听到九菲的冷淡的话后,犹如暖春又遭遇寒流,瞬间周身落满哀寞与沉寂。 他缓缓站起来,一言不发,慢慢的走了出去。 看着蹒跚离开的背影,九菲依然感到自己满腹怨气与愤怒,她麻利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算尽快离开医院。 走廊上,离电梯几步远的地方,刘秋琪卷缩着瘦削的身体蹲在地上。 这是院办行政楼,此时其他行政人员早已下班,很少有人再从此处经过了。 看到的第一眼,神圣的职业灵敏让九菲忘掉所有。 她丢掉手中的随身包,大步跑上去,蹲在刘秋琪面前。 此时的刘秋琪嘴唇发乌,面色发黄,头上满是冷汗。 “深呼吸,慢慢的来……不要紧张……”九菲说着,一只手扶着刘秋琪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同时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呼叫急诊科医生。 尚有意识的刘秋琪配合着九菲的指导,努力地调正着自己的呼吸。 九菲发现他一只手插在自己上衣口袋一直在动,马上明白他的下意识举动。 于是伸手从里面掏出一瓶速效救心丸,快速打开倒出几粒,送进刘秋琪的口中。 急诊医生已经到来,输上氧气的同时,把老人缓慢抬上担架,进行紧急抢救。 最后,看着一帮子人抬着刘秋琪风一样匆匆离开,九菲自己蹲在了刘秋琪刚刚蹲过的地方,闭着眼睛深深自责。 五分钟后,急诊科打来电话:“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正在观察。” 九菲扶着墙慢慢站起,发现自己已经腰酸腿麻,背上出汗。 电梯门开了,刘方慌里慌张的从里面跑出来,扑上来一把抱着九菲。 “我……”瞬间的虚脱感让九菲说不出话来。 “什么都不要说,您什么都不要说,是他们该说对不起,”刘方打断九菲的话说,附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他们都以为现在的您不是一般人,心胸宽广,完全可以理解他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却忘记了慢慢几十年的时间隔阂,早已把紧密的情感阻断!是他们的错,是他们把您逼得太紧了。” 真的是这样的吗? 九菲不清楚,却知道自己听了刘方的话,眼中留下了泪水。 “你爷爷他好些了吗?”好一会,九菲松开刘方抱着自己的双臂问。 刘方看着九菲的眼睛,认真的说:“我爷爷人已经没事了,是他让我过来转告您,他今天早起忘记吃药了,才给您造成恐慌。其实这些年爷爷的心脏病一直在吃药,估计这两天是奶奶做手术,他跟着也有点紧张。” 知道刘方在安慰自己,九菲还是无声的点点头。 九菲情绪稳定后,气色也好看很多。 刘方把她身后的包从地上拾起,随后二人一起到急诊室。 急诊室病房内,刘秋琪躺在病床上,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看到九菲和刘方一同走进来,满脸的愧疚,力图撑着身子坐起来。 “哎,您现在还不能坐。”一旁的急诊医生见状,连忙上前阻止。 “你躺着说话!”九菲说着,吩咐身边的医生拿出刘秋琪的心电图和心脏彩超报告。 “问题不大,突发症状可能和刚才情绪波动有关。”九菲看后说,此刻的她不想隐瞒自己对老人的言语失误。 “不,”刘秋琪辩驳着,“年纪大了,我早晨忘记吃硝酸甘油了。瞧,这针一打上,什么不舒服的症状也没有了,打完这瓶水我就可以不躺这了?” 完全理解他对老伴叶兰婷病情的担心,九菲建议的说:“您既然已经住进来了,不如就趁此彻底检查一下身体。” 说完,不管刘秋琪又要说什么,九菲问身边的急诊医生:“老人这种情况还需要观察多久?” “暂时控制,但建议病人住院治疗。”急诊医生站在九菲面前,恭敬地说。 九菲听后转身看着刘秋琪说:“听到了,不是我不让您离开,您得听医生的话,这里毕竟是他们说了算。”然后转身对刘方说:“让你爷爷转到挨着妇科的心内科病房去住,找个病房让两位老人住到一起,同时也方便医生查房” 刘方欣喜的答应着:“好的,我马上就去办理。” “不行啊,”床上的刘秋琪听到九菲的吩咐拒绝了,“要知道我也在住院,她还不知道多着急呢。” “放心,这一切交给刘方,医生会对你的病情保密的。”九菲尝试着也让自己放松说,“再说,两人一个病房,你一样可以照顾她。” 说话间,刘枫突然从外面大步跑过来,不顾众人在场,径直走到刘秋琪床前问:“爸爸,怎么回事?” 病床上的刘秋琪一看刘枫到来,立即伸出自己一只手拉着他说:“没事儿,就是早起忘记吃药了,刚才有点小难受。” “这会儿呢?”刘枫问着,伸手取出刘方上衣兜里的听诊器,解开刘秋琪的上衣。 听了前面胸,又让人把刘秋琪扶起听了后背问:“这几天背部发酸吗?” “有点。” “腿发沉发涨吗?” “有点。” 在场人静静的听着父子二人一问一答,没人打扰。 刘枫终于收起听诊器,兀自对刘秋琪说:“爸爸,您的心脏需要做个小手术。” 不等刘秋琪回答,九菲吃惊的问:“不需要做个心脏造影再判断一下吗?” “必须立即对心脏进行再灌注治疗,九院长,你们这里心外科手术室应该没问题?”刘枫转身看着九菲问。 九菲后退一步,面露迟疑的说:“没问题,可是……” “那就好,麻烦您立即为我准备手术室!”刘枫说着从自己兜里掏出自己的医师资格证,对着九菲和她身边的急诊科医生说:“我想美国颁发的医生执业资格证应该在这里也可以临时使用?” 在场人都惊了。 这是个始料不及的意外。 九菲快速拿出手机拨打心外科主任杜树杰的电话,知道他刚出医院大门时,让他马上返回到急诊科来。 房间内,刘枫已经在吩咐医生给刘秋琪做术前快速检测。 急诊医生听了他的话,一脸求救的望向自己的九菲院长。 九菲看刘枫一眼,她从那双坚定地眼神中已经看出那种志在必得和坚定不移,于是对急诊科医生微微点头。 急诊科医生立即走出病房。 刘枫又一次吩咐护士:“把你们的动态心脏彩超拿过来,我要亲自做一遍。” 九菲突然感觉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自己又回到父亲身边。 杜树杰进来了,正要给九菲问好时,突然对着刘枫走去。 没想到,意外之喜同时在他们的脸上洋溢出来,不顾其他人在场,二人紧紧拥抱。 “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分开后,杜树杰这才后退一步看着九菲和刘枫问。 九菲双手交叉包在胸前,朝刘枫抬起下巴。 “我的爸爸需要心脏再灌注,我已经向九院长申请借用你们的心外科手术室。”刘枫对杜树杰说。 “好,我马上吩咐。”杜树杰说。 九菲上前一步说:“杜副院长,这个手术你做,让这位刘枫先生当一助?” 刘枫愣了。 杜树杰笑了:“九院长,您是对这位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教授不了解?” 九菲惊了:“医学院教授?” “看起来你还真把我当成在美国混吃饭的诊所医生了,不过也好,那样挺能挣钱。”刘枫耸着肩膀说。 副院长杜树杰上前一步对九菲说:“他就是我以前给你提起过的,毕业于我们中山大学,出国读博留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当教授的drliu。” 原来高手就在身边! 九菲感到自己从头到脚即放松又兴奋,随即对杜树杰说:“通知几名心外科的医生,一起观摩学习。” 然而,此刻躺在床上的刘秋琪依然不依:“我好好地不能做手术!” 九菲目光看向刘枫。 刘枫上前一步,附在刘秋琪的床前,轻声说:“爸爸,妈妈手术后还要活很长时间,她需要您的一直陪伴。” 九菲看到刘秋琪慢慢神情变得释然,肢体也不再僵硬的抗拒。 同时发现,病床上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七章 意外突发 再灌注治疗是通过溶栓药物、介入治疗或手术治疗,使完全闭塞的血管重新开通,缺血组织获得再灌注的方法。 刘枫采用的是介入治疗,在b超下进行,创伤小,靶向给药效果快,但对操作者的医技要求极高。 九菲知道这种技术,目前在市第二人名医院外科和骨科都有进行,但在心外科却进行很少。因为太多人在心梗发作时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再者即便有人发病时间来得及,但也考虑手术风险和经济因素,在紧急症状缓解后选择保守治疗。 不得不说,刘枫这次的手术做的很漂亮,杜树杰的第一大助也给力,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整个手术操作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九菲全程通过屏幕观摩,最后看到刘枫和杜树杰相视一笑的画面时,身边一同观摩的人掌声雷动。 太累了,用不着对他们祝贺,九菲起身悄悄离开。 明天是周末,希望自己睡到自然醒。 回到家骤然感到自己今天还没有吃晚饭。 摇头苦笑着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竟然没有可以晚餐的食材。 忙碌一天实在太累了,此刻既不想在外出,也等不及自己再慢慢煮粥。 考虑要不要冲杯麦片应付一下时,听到敲门声。 “谁啊?”有点少气无力的问。 开门,刘枫掂着一个保温桶往里走。 “刘方让保姆为你煮了粥,送到医院时发现你已经离开。” “完全可以打个电话说一声,让我返回去拿。”表面还在抗拒,九菲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然有了接受刘枫这个弟弟的契机。 重要的是,九菲发现自己和刘枫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独处,并没有那种和刘秋琪在一起的随身不自在。 “不是想来坐坐你的沙发吗!”刘枫说着走进客厅,把保温桶放在餐桌,随后去掉手套,走进厨房,从里面拿出两只碗。 从厨房出来,不经意的扭头时看到花瓶旁,那张九牧野的照片。 他立时站着了,拿着碗的手停在胸前,对着照片静静端详,慢慢说:“我和他长得还真像,连我两个儿子都有点像他。” 九菲走过去,拿起父亲的照片,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说:“其实,最像的是你们身穿白衣时工作的背影。” “是吗?”刘枫问:“他……身高多少?你知道妈妈身高其实不算太高。” 刘枫口中的“他”字像根刺,从九菲心沿擦过。 她认真放下擦好的父亲照片,骄傲的口吻:“我爸爸他身高一米八二,体重常年八十公斤左右,他一直都英俊挺拔,温尔文雅,是我心中最好的男人。” “的确,”刘枫的目光从九牧野的照片移到九菲脸上,“我身高一米八二,体重却八十五公斤左右,看起来需要减去五公斤了。” 这句话像春天夜晚一抹清香,柔柔的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不会为了减肥,才来这里陪我喝粥?”九菲说着,连语气也在不知不觉间柔软了许多。 刘枫把手中的碗筷放到餐桌上,大声说:“哪能啊,第一次请九院长吃饭,我可不想太寒酸,最起码也要有几道家常小炒。” 说话间,刘枫手机响起。 他接听后递给九菲:“报一下这里的具体地址。” 菜送来了,全是菲平时爱吃的家常菜:麻婆豆腐,木瓜肉丝,清炒百叶,尖椒牛柳,而且每样都是小份。 有种隐私被识破的感觉,正怀疑眼前的男人是不是已经暗中调查过自己时,听见他说:“不好意思,不知姐姐口味,这次就点了我最爱吃的菜。下次姐姐请我时,也可以全点自己爱吃的菜。” 这话让九菲有点吃惊,她脱口而出:“刘博士就这么怕吃亏?” 刘枫浑然不知九菲口中的讽刺和他意,一边从保温桶里向碗里倒粥,一边说:“我这不是想让我们尽快了解对方的习性吗。” 不再说话,微笑从心底开始荡漾到嘴角,飞到眼睛和眉梢。 第一次在一起吃饭,九菲看得出刘枫和自己一样随意自在,心情愉悦。 看着眼前和父亲酷似的这张脸,九菲由衷暗叹:这就是dna在血脉中传承。 饭后,刘枫扒拉着九菲放在沙发边上的书问:“听说你女儿在美国读书?什么专业?毕业了吗?” 彼此间太多的话题需要了解,但九菲感觉自己真的有点累了,知道他们之间会越说越多,就岔开话题问:“医院那里你安排好了吗?” “找了两个护工,一个前夜,一个后夜,再加上值班医生和护士,应该没事。再说两位病人都已经在平安康复。” 听到此,看刘枫依然满脸期待,九菲轻轻说:“我女儿魏莫高中毕业去了美国,如今还在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读医学博士。” “真的啊,好想看看她!” “她很独自,现在看来独立这点精神,她这样的女孩还真需要。” “一个女孩子去美国生活那么久,不独立说明她是失败的。” “没想到美国她还去对了,”九菲感慨的说,“如若在国内,发生这么多破事情,让她全知道以后多受打击。” “也不一定,孩子越早受波折越理性。”刘枫安慰一样说。 想起已经参加工作的刘方,九菲看着刘枫问:“说起孩子,你比我小五岁,是大学一毕业就被逼迫结婚生子了吗?” “也不算是逼迫,”刘枫说,“我妻子是我大学同学,她父亲和……刘秋琪相互认识,双方家长很早就有意撮合我们在一起。大学毕业后,我去美国继续读书,她就去那里伴读,等我取得博士资格时刘方已经上小学了,后来我们觉得一个孩子孤单,就又有了刘渊。” “这样很好,”九菲说,“不过,你爸妈……他们两个在一起时还很年轻,为什么只有你一个孩子?” “这个问题我以前也有疑问,你知道妈妈这个人很传统,有些话她从来不愿对孩子多讲。”刘枫环顾一下九菲的客厅,从餐桌下的水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边削皮边说,“直到这次回来,妈妈解释以前的事情,谈起她和刘秋琪结婚的真正原因时说,当年我们的爸爸不在家,妈妈被别人欺负,有天晚上为了保护妈妈,刘秋琪被人踢坏了下体,失去了生育功能。” 好像客厅窗户没关好,一股凉风吹进来。 九菲吃惊的问:“怎么会这样?” “妈妈说那时医学不发达,他们最初也不好意思求医,病情多少也有点耽误了。应该说这些年,养父他……是真心对待妈妈和我的。” “看来你这辈子注定要姓刘了。” “我们终归是一家人。”刘枫把削好皮的苹果递到九菲手里,说,“当我知道自己的身世时,虽然对生身父亲九牧野有诸多不满,但也为自己和孩子的姓氏思考过。” 刘枫此话结束,九菲两眼一亮,看着他问:“真的?” “毕竟是血脉相牵,”刘枫点着头说:“但我和两个孩子现在都是美国绿卡,在那里改姓氏非常难,我打算让他们两个的孩子以后全部改姓为九,这样也算对养父有了报答。” 九菲咬口苹果,笑了。 第二天,还是往常一样的时间醒了。 窗外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像激烈的讨论,又像兴奋地欢呼。 或许它们明白,春光明媚的早晨,偷懒的人在床上多躺一刻就是浪费春光。 九菲起床为自己加热了两片面包,冲了一杯麦片。 吃完打开窗玻璃,准备就着鸟鸣在家看书时,接到杨军的电话。 原来刘秋琪和九菲密切接触的消息,被警察有意释放之后,雷大鹏把很多事情一股脑的推到刘秋琪身上,拒绝之前他和钱坤之间的很多牵连。警察昨夜秘审了雷金鸣,他没有雷大鹏的心智,又不想诋毁刘秋琪,很快就把一切如实都说了,但是有些具体的事情还需要找刘秋琪亲自验证。 “听说昨天徐斌他们走后,刘秋琪在你们医院生病了?”杨军问。 “警察的消息还真灵,”九菲说,“他不但病了,而且做了手术,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怎么回事?”杨军急切的问,“是徐斌他们……” 不等杨军说完,九菲解释:“老人是突发心脏病,不过目前已经无碍。” “在医院哪个科室住院?我还是亲自去问。” “你到医院后打我电话,免得别人不清楚情况,看到警察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那好,我现在出发,大概半个小时到你们单位。” 九菲看一下时间,答应着挂了杨军的电话。 从家出发到第二人民医院,平时也就十分钟的车程,因为周末路上堵车,九菲这次用了将近二十分钟。 估计杨军等会才到,九菲先去妇科病房看了叶兰婷。 走廊内,九菲通过玻璃看到刘方正在里面拿着叶兰婷各项检测报告认真看着。 叶兰婷躺在床上正输液,看起来起色不错。 刘方转身看到九菲正要开口,九菲对她摆摆手,悄悄离开。 急诊病房内,听说刘秋琪已经可以下地行走。 看来刘枫不但医技了得,术前判断也非常严谨。 “病人恢复不错!”杜树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九菲身后,看着此时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的刘秋琪,低声说。 九菲转身,对他轻轻点头。 准备离开的最后回头,九菲突然发现里面为刘秋琪换液体瓶的护士,慌张的从兜里掏出两只20l的液体针剂,敲破后用一次性注射器吸进,然后注入架子上马上滴空的液体瓶里。 这绝对是违规操作! 护士在房间的这个操作刚巧也被身边杜树杰看到了,他抢先一步闯进房间,关闭液体通道,低声质问护士:“你干什么?” 谁知护士发现杜树杰后扭头就跑,一下子撞在正要走进房间的九菲怀里。 九菲一把抓着她的胳膊,低声问:“问你话呢,你跑什么?” 此刻,里面杜树杰早已从护士工作车上拿起刚才的两只针剂玻璃,发现竟然是百分之十五的高浓度氯化钾。 医护人员都知道,高浓度氯化钾快速静脉注射,对一个刚做完心脏病手术的老人意味着什么。 “你……”杜树杰转身一把抓着从九菲手中挣脱,向外跑的护士走出门外,同时回头对九菲低声说:“现在液体瓶里面是百分之十五的高浓度氯化钾,赶快进去拔针。” 刘秋琪已经睁开眼,看九菲突然出现,立马笑了。 来不及解释,九菲微笑回应着,拔掉静脉针。 “剩下的不输啦?”刘秋琪仰脸看着液体瓶子问。 “已经可以啦,不用再继续滴水了,您现在可以去另一个病房照顾病人了。” 听到这样的话,刘秋琪低头笑了。 九菲拿出手机,让刘方把刘秋琪接到妇科去,同时低声叮嘱不要让任何陌生人进入病房看望他。 “发生了什么?”刘方问。 “回头再说。” 挂了刘方的电话,九菲又吩咐刘秋琪在房间不动等刘方来接。 她自己走出房间,站在门口看隔壁护士值班室内,杜树杰依然抓着护士的胳膊在询问什么。 护士三十多岁,九菲并不认识,但从她抵触的姿态和顽强的挣脱,就明白她的一切都是有意为之。 到底为什么呢? 急诊科主任从抢救室跑过来了,看到九菲赶紧上前问:“九院长,发生了什么?” 已经有其他医生护士在远处观看,九菲低声问急诊科主任:“里面的护士叫什么?” 急诊科主任走到护士站门口看一眼说:“于芊芊。”? “于芊芊?”九菲重复着问。 第一百三十八章 讯审钱雍 “是的,就是于芊芊!” 忙碌中,没有人没有注意到身穿便衣的警察黄璐,带着两名陌生的警察走进来,严肃的对九菲说。 九菲和急诊室主任两人这才一同抬头,看着突如其来的警察们说:“你们怎么这么快到达?” 两名警察不顾黄璐和九菲的交流,直接走进护士值班室给于芊芊戴上手铐带,拉出护士值班室走了。 周末,医院的病人并不少,很快围观者就把他们围在中心,悄悄议论着。 黄璐瞟一眼四周人群,低声交代九菲:“杨局长让我转告您,替他问候刘秋琪,改天他亲自去拜访他。”说完,转身大步跟上自己的队友,和他们一起向外走去。 看着风一样来了又离开的警察背影,九菲疑惑:他们来的这么及时,是凑巧还是有人事先得到消息?还有杨军让黄璐转告自己的那些话什么意思,难道刘秋琪这些年真的在利用自己的连锁典当行,帮一部分贪官洗钱?! “警察怎么这么快?你报的警?”杜树杰从里面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了又离开警察,疑惑的看着急诊科主任问。 九菲看一眼自己身边的急诊科主任说:“我报的。” 杜树杰看一眼九菲,突然上前一把拉着急诊科主任说:“到底怎么回事?你门急诊科的护士怎么可以不安医嘱自行操作?这要出人命的的……” 急诊科就在医院门口,里面围观的人还未散尽。 九菲看一眼杜树杰,二人在众目睽睽下匆匆离开急诊科。 清晰地警笛声骤然在医院响起,由近及远,向市公安局驶去。 两名院领导一前一后走向院办行政大楼的办公室。 此时,市公安局。 刑讯室内,徐斌正让一名警察拿着刑讯记录让钱雍签字,听到杨军在门外喊他,接过刑讯记录走出门外。 “怎么样?”杨军问。 徐斌满脸兴奋:“您这招釜底抽薪真管用,他全招了。” 原来丁香梅自杀后,警察根据线索追踪钱坤,没曾想让他在深圳抽血化验时他逃过一劫。当时的钱坤不但不承认自己和丁香梅近期还有来往,而且不惜举出这些年自己一直和朱四龙的妹妹王敏杰暗中来往的消息。 被释放的当天下午,四面楚歌的钱坤就离开深圳,然后从香港飞到加拿大。也许深知雷大鹏被双规后,怕自己早晚会被挖出,不如一走了之。 钱坤到达加拿大之后,生活谨小慎微,不敢和还留在内地的小儿子钱雍联系。 杨军利用钱坤暂时对钱雍信息盲区,让警察对钱雍的猛烈攻击。 钱雍为求自保,就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钱坤和雷大鹏之间这些年不为外人所知的勾结,以及为了利益不惜对别人强取豪夺的一些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到九菲老屋的人不是他吗?”杨军看完钱雍签了名的刑讯笔录,皱着眉头问徐斌。 徐斌说:“问了,但他不承认,毕竟在我们现场没有取得有效印记,一个脚印我刚才暗中比了一下明显不符,钱雍脚印比那个大。再说,九院长最后补充说那天晚上,那人捂她嘴时,有意的把鼻子留出来。如果真是钱雍,他为什么会对九院长手下留情?” 听完徐斌的话,杨军二话不说,径直走到刑讯室门口,一脚踹开铁门,两眼直直看着坐在里面的钱雍,把刚才已经签过字的讯问记录摔在他面前的地上,对着他一字一句的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有些东西从你嘴里说出来是坦白,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对你就是不样的结果,不要以为我们会平白无故的问你话。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别让自己做了别人的垫脚石,现在你的每一句话都直接关系到你们父子今后的命运。我现在问你,前一段时间,你为什么到九院长家的老屋?” 看钱雍依然绷着嘴唇不说话,杨军转身走出,在门外说道:“把那个于芊芊带到另外一个刑讯室来。” 杨军话音刚落,刑讯室内一直蹙着眉头,脸上肌肉紧绷的钱雍听到于芊芊三个字,立即大声的说:“我说。” 还在等待的徐斌大声的斥责:“刚才为什么不说?” “刚才,”钱雍低下头,翻眼看了看徐斌说,“去那里是雷金鸣让我去的,找一本印着红色封面,上面印着金色梅花的旧日历。” “找它做什么?”徐斌问。 钱雍继续低着头说:“前一段时间,丁正永和丁香梅的家人都在找九院长索要以前丁正永和丁香梅想魏之善魏总投资的资金,雷金鸣说不能让九院长发现事情的真相,要不会有很多人跟着完蛋,其中就包括我父亲。” “他们说的投资真相是什么?”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钱雍抬起头看着徐斌,“好像是以前的事情,具体我真的不清楚,雷金鸣让我去老屋找那本红色日历的时候也没有交代。” 说到这里,看徐斌不说话,钱雍说:“我听雷金鸣说他父亲那次也跟着投了一千万,还说这些钱已经打水漂了,魏之善做生意给赔了。” “你为什么相信他雷金鸣的话?”徐斌问。 钱雍听后等着眼睛说:“我父亲就是在他父亲大腿上搓麻绳的,我在他那里,哪还有不听话的道理。他告诉我,如果我不去找到那本日历,我父亲也会跟着倒霉。” “找到了吗?” “没有,那天刚进去就碰到九院长下班了。当时心里很害怕,怕她认出我,又怕我不小心把她弄出什么危险,就把她弄倒我跑了。” “你要找的是这本日历吗?”杨军推门进来,把手中的红色日历递给钱雍。 钱雍一把伸手抓着,翻开扉页,抬头对杨军摇摇头说:“这个是2009年的,他让我找的是2007年的,我听雷金鸣说他们原本有个大生意趁奥运会那年开始的,后来大家把钱汇总后魏之善食言了。” “食言了什么意思?”杨军紧紧追问。 钱雍看他们一眼说:“这些事情我都是从雷金鸣那里听来的,具体事宜我真的一点也不清楚。” 听到这里,杨军看徐斌一眼,从钱雍手中拿过日历,转身离开。 徐斌紧跟其后从里面走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三楼杨军的办公室。 “你先说!”杨军在徐斌身后关上门说。 “我认为刚才钱雍最后说魏之善食言了,就是魏之善被人杀死的真正原因。” “嗯。” “还有,钱雍的很多消息都是从雷金鸣那里知道的,但之前,雷金鸣并没有对我们说起这些。”徐斌看着杨军说,“当务之急我们要到看守所对雷金鸣再次讯问。” “现在让你的人一组去看守所找雷金鸣,一组留下审讯于芊芊,”杨军拍拍手中红色日历的说,“你带人到九院长的老屋找一下07年版这个日历。” “去之前要不要和九院长打个招呼?” “还是说一声,但其他事情暂且不提。” 徐斌明白杨军话中的意思,点头说:“好的。” 徐斌离开之后,杨军站在窗前陷入沉思。? 突然,他拿起自己的外套向外走去…… 不料与急步进来的省公安厅副厅长常煜装了个满怀。 两个大男人突然相撞,把各自都撞愣了,各自机警的后退一步,看着对方哈哈大笑。 “伙计,欢迎我用不着这么热情!”常煜摸一下自己被杨军撞疼的肩膀说。 杨军知道常煜这次前来,一定和雷大鹏案子有关,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关上房门。 常煜不解的看着杨军问:“你这急匆匆的干嘛去呢?” “经过多个嫌疑人证实,”杨军边为常煜倒水边说:“雷大鹏对生态疗养院志在必得,我们这里房地产如早春二月,一切都刚刚开始,地皮不会就一下子紧张到让一个是政法书记寝食难安的地步了?” “的确。不说城市内部这么多废弃的工厂企业土地,就是城市周围好土地也多的是,他何必对一个早先开发的生态疗养院耿耿于怀?” “唯一的解释,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难道是那里的绿化?”常煜说:“毕竟内部环境对一个楼盘的售卖起到画龙点睛的关键作用。普通老百姓吗,买房子就是为了居住,谁不想住到一个环境优美的小区?” 杨军摇摇头说:“小区绿化对房地产开发商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以雷大鹏的聪明才智,即便有人让托关系找他要地,他大可利用方兴未动之时,为他人在其他地方找到易于开发的土地。” “难道生态疗养院内部有我们不知道东西?”常煜好奇了,“我们都不止一次去过,那里环境设计堪比园林,已经成为这个城市里很多市民休闲的首选,现在那里不说居住率高居不下,就是每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流动人口,也早已把那里踏了个遍,即便有什么隐藏秘密怕也早已有人早发现了?况且那块土地作为城市绿化园林,功能初现,市政府也不会轻易改为他用,对此雷大鹏应该是知道的!” “是啊,这才是我们现在需要了解的。”杨军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笑着问常煜,“领导你今天到我们市公安局是路过啊,还是视察?”? 听到此,常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杨军低声问:“发生了什么?” 常煜看一眼杨军说:“雷大鹏这次出事给省领导也带来震动,领导研究决定,以此为籍口,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这是好事啊,疖子既然已经化脓,最好的办法就是割开洗洗再缝上,不然迟早还得化脓。” “现在是还没割,已经有脓开始流穿了。”常煜低声说,“早晨起来给你的消息,去第二人民医院抓捕于芊芊就是董丽丽供出来的,没想到一个个看着正人君子,实际上却道貌岸然穷凶极恶,他们又想杀人灭口了。幸亏这次他们医院那边发现及时,不然这个城市又要出现悲剧了。” “不瞒您说,接到您电话前,我正往第二人民医院赶呢,就是想去找刘秋琪再聊一下一些具体细节。” “那个于芊芊审的怎么样?” “还没出结果。” “我来就是为她,审讯结束先不要送看守所。” “放哪里啊?” “实在不行交给纪委,他们不是有地方吗?” “太抬举了?” “没办法,听到于芊芊的身份省领导都吃惊了,大声斥问:我们这个城市刚遇到春天,怎么就会有哪些可恶的虫子来吞噬花朵?”常煜说到这里,看着沉寂如水的杨军问,“伙计,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别对我说你早已知道他们的关系。” “是的”,杨军说,“从董丽丽被人拽进市政府办公室秘书处,我就有了感觉,只是不愿意相信,所以没有投入太多精力去证实,没想到这个大疖子自己安耐不着,发热出脓了。” “我来时,杜卫红厅长还感慨,要不是你在雷大鹏还是公安局长时,你就对他起了疑心,恐怕到现在我们未必发现的这么快。” 杨军苦笑感叹:“春天来了,布谷叫的太早也不是好事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杨军家访 常煜沉默了,想起杨军的妻子,一名英勇的缉毒警察在那场战斗中牺牲的事情。 作为上级领导,很清楚如果不是杨军的怀疑雷大鹏起了愤怒和警觉,或许英勇的缉毒警察也不会在工作中遭此毒手…… 不管怎么样,现在又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战争。为了祭奠英灵也好,为了这个城市平和温馨下的清净也好,一定要让那些目无法纪,知法犯法者得到应有的惩罚,让邪恶的阴谋如烟消散。 想到此,常煜伸手拍拍杨军的肩膀,想安慰却不知说什么,想鼓励又感觉自己任何言语,在这个钢铁意志般的局长面前都有点苍白。 这时,办公室外想起敲门声。 一名警察拿着于芊芊的刑讯记录走进来。 杨军伸手接过后,和常煜两人一起附在办公桌前查看。 两人看过后,相视一笑。 常煜说:“有了于芊芊这份供词,任凭雷大鹏有千计万策也难逃法网了。我能把这个复印一份交给纪委吗?” “当然可以。”杨军回答。 送走常煜,杨军独自一人看着面前于芊芊的刑讯记录: “和他在一起的这些年,他对我一直很温柔,从来没有嫌弃过我的护士身份,常常和我说一些体己的话。” “比如呢?” “比如他这次被双规前,已经有预感。他曾经对我说,杨军是公安系统最有血型的精魂,但不是他雷大鹏能驾驭的,哪怕当上市政法委书记,在心里他对杨军也只有忌惮。这个城市,有杨军这样的警察任公安局局长,是上天对这个城市的厚爱。” “还有呢?” “雷大鹏也说过,赵红卫是他这些年见过最圆滑的领导,该做的、想做的事都做了,到最后却一双手干干净净的离开岗位。钱坤虽然和赵红卫搭伴工作多年,即没有赵红卫的心胸和魄力,又没有赵红卫的智慧和圆融,哪怕最后不得已从商,也缺少胸襟和气度,眼中看得见的全部是钱,从来没有长远目光,像一头缺乏训教的野兽,只会横冲直闯,以势欺人。雷大鹏还说,虽然钱坤和刘秋琪也算认识,但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不是小巫和大巫的区别,而是质地和根本上的不同。” “这么说雷大鹏很欣赏刘秋琪这个人?” “是的,雷大鹏私下常说刘秋琪这个人表面温和随意,疏放豪达,实际上像心思甚密内功深厚的武者,不显山露水,却杀人不见血。如果有一天他雷大鹏遭遇不测,一定有刘秋琪从中作梗。” “雷大鹏讲过如何对待刘秋琪吗?” “讲过。有一次雷金鸣找雷大鹏让他为一个人办事,雷大鹏拒绝了。雷金鸣后来找到刘秋琪,刘秋琪就直接让雷金鸣从此事中退出,去了广州,好久不回来。雷大鹏当时很生气,认为刘秋琪有意让他们父子之间出现不合。后来粗烟事件出现,雷大鹏让人在刘秋琪当铺挨着的小超市里面也售卖粗烟,想依此转嫁刘秋琪,迷惑杨军,没想到刘秋琪硬是装出浑然不觉,远远地躲着,连他的店员都不让去超市。看雷大鹏讲起的时候愁容满面,我问他有没有可能让人把刘秋琪逼得离开此地,雷大鹏说已经晚了,现在的刘秋琪在本地就是一颗拔不掉杀不了的野草。我昨天值夜班,听说从美国回来的专家做手术的病人竟然是刘秋琪,就想惩戒一下他……” “你觉得你这么做只是想惩戒刘秋琪?” “是的。” “作为护士,有意违反医院规章制度,私下违规操作,真的就是想惩戒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病人?” “是的。” “想到后果吗?” “想到了,让他难受一下。” “你这次行为真的就是发泄私愤、没有蓄意报复、损坏二院名义的情绪?” “真的没有,我工作虽然辛苦但也是我当初自己的选择,我并不讨厌;二院是我工作的地方,十多年来就像家一样,虽然谈不上热爱,但绝对没有伤害之理;至于九院长,雷大鹏曾经说过,她就是天生命好的人,人不能去和命运抗争,让我在单位一点不要去引起她的注意。” 看到此,杨军叹口气放下刑讯记录,走出办公室找到于芊芊刚才的刑讯视频。 视频中于芊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谈吐自如,只有在最后警察问起她家人的时候哭泣起来。 这是,一名警察过来说:“于芊芊说她要打一个电话,她妈妈有点痴呆,自己夜班之后不回去,一定要找人前去继续照顾。” “同意,全程监听。”杨军答应后离开了。 于芊芊的家在市第二人民医院隔壁的市防疫站家属院。 新建的防疫大厅早已搬离市区,旧的办公楼空荡荡的。 家属院内只有两栋多层住房楼,看上去普普通通。 杨军把警车停在附近,一身便装走进来。 楼前偌大的空地上,几个孩子正在奔跑着玩耍。两个水泥砌的乒乓球台前,几位老人正在慢慢的打着锻炼身体。 空地周围没有房屋的地方都是绿色的垂柳,此时正袅袅依依,有色可恋。 看一位年轻人背着画架从里面匆匆而出,杨军上前问路。 于芊芊的家第一幢家属楼第一三元的三楼东户。 走到二楼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糊味从哪里散出,杨军警惕的上下看看,确定并无重大险情。 这时,楼下又走上来一名四十来岁女子,脚步匆匆,身材妖娆,长发飘飘,浑身上下散发出芬芳的紫丁香味,霎时掩盖了饭糊味。 女子手中提着一份早餐。 或许也闻到飘满楼栋的糊味,驻足一刻后,她倾斜着身子快速越过杨军,站在三楼东户门前,从包里掏出钥匙。 房门打开,随即扑面而来的是更浓烈的糊焦味。 女子站在门口,急切的换着鞋喊“关火!关火!” 正在关门之际,杨军上前一步说:“您好!” 女人转身,声音生冷,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直视着杨军:“你找谁?” 就是这个相似的声音,杨军确定自己没有走错路,而且已经看得见眼前女人和于芊芊的那种投手投足之间的相似。 “我找于芊芊。” “芊芊?你是谁?” 杨军知道于芊芊被警察带走的消息并未扩散,大胆的说:“我是她领导,想来职工家中拜访。” “这样啊,”女人迟疑地上下打量杨军说:“那您请进!”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还是让杨军感觉异常。 “哎呀,你们房子不小啊!”杨军说着,想起自己和妻子双职工分到的那套六十多平方的小居室。 女人已经跑进厨房,关掉燃气,拉着一位五六十岁的女人走出来,把年纪大的女人安坐在沙发上。 这才转身看着杨军,有点迟疑着说:“是啊,这都是托芊芊她爸爸的福。” “于芊芊她爸爸是?” “芊芊的爸爸以前是市防疫站站长,后来刚退休就心梗不在了。”女人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老女人,麻利的从饮水机中接杯热水递给杨军。 杨军接过递过来的水杯问:“那你是……” “我是于芊芊小姨,于芊芊的妈妈,这位痴呆病人就是我姐姐,姐夫前几年去世后,我姐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就变得痴痴呆呆的。”于芊芊小姨说着从洗手间拿出一条湿毛巾,从姐姐手中夺过画报,给她擦擦手说:“别看了,准备吃饭!” “平时于芊芊上班之后,都是你来照顾你姐姐吗?” “哪能啊,我家中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大家轮流来照顾。不然芊芊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 “你们姐妹之间感情还不错,”杨军赞叹的说,“于芊芊她没结婚吗?” “嗨,”于芊芊小姨一边把姐姐安坐在餐桌,麻利的打开早餐,一边不以为然的说,“这孩子姻缘浅,先前谈了几个都不成,这不眨眼间就拖到了三十多。您,真的是她医院的领导……” 于芊芊小姨话没说完,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停下手里的活,也停下口中的话,快步走到自己进屋后放在沙发上的包,从里面拿出手机。 然后,写着眼睛偷偷看了杨军一眼,拿着手机走到里面的房间。 房间并不隔音,况且她开心讲话的声音并不低。 “马上起飞?两个小时以后到机场?好的,我一定按时到达。” “放心,……哎呀……谢谢!” “赵小六,你个没良心的竟然对我说出这种话来……” 最后一句话,杨军心中愣了一下,但电话已经结束,于芊芊小姨白皙的脸上满满彩霞的走出来:“不好意思,我们家平时不来生人,所以刚才多问两句。对了,您这次来想了解什么?” “职工家庭情况,我们单位每年都有对家庭困难者照顾的……” “这样啊。”于芊芊小姨打断杨军的话,低眼环视着客厅。 原木色的竹木地板,墨绿色的真皮沙发,透明的钢化玻璃茶几,三十英寸的大彩电,线条的琉璃炫灯,朴实厚重的加厚真丝窗帘,从哪里看,这个家也不是需要照顾的困难家庭。 “你忙,我先走了。”杨军起身。 于芊芊小姨满脸粉红,轻盈起身:“谢谢领导对我们家芊芊的关怀,您贵姓啊,芊芊她……嗨,”看杨军转身向外欲走,她笑着说,“万一芊芊下班回来问起,我也好有个回答不是。” 杨军停下脚步,从上衣兜里掏出警官证打开,低声说:“我叫杨军,是一名警察,刚才在门外怕有邻居听到。” “杨军?”于芊芊小姨吃惊的用手捂着嘴,后退一步说,“就是那个市公安局局长杨军?” “是我。” “您来家里是芊芊在外面出什么事情了吗?” 杨军看于芊芊小姨有意打听,就说:“你对于芊芊感情的事情了解多少?” “我……”于芊芊小姨迟疑了,“具体的我还真的不清楚,她也老大不小了,您也看到我姐姐这种情况,大家都希望她能尽快找个如意的结婚,所以平时她回来早一会、晚一会我们也都不在意。再说毕竟不是亲生女儿,有什么话她不说,我也不好问的太直接。” 于芊芊小姨说的很有理,凭直觉杨军感觉她肯定知道某些内容。但此刻自己最主要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该离开了。 周末的春日阳光温暖绚烂,明亮的照射着,目之所及都是春季盎然。 从于芊芊家离开,杨军到达第二人民医院。 九菲和杜树杰就医院出现突发意外事件的应急措施,和以后的预防安排,刚刚谈话结束。 看到杨军进来,杜树杰礼貌的走出办公室。 “于芊芊到底是怎么回事?”九菲看着杨军疑惑地问。 杨军看疑惑地目光九菲,转向窗外说:“你单位事情处理完了吗?” “今天周末,我不值班。” “那好,我们一起到生态疗养院去转转。” 九菲微微一愣,知道杨军有话要讲,于是拿起车钥匙说:“好啊!” 不料杨军看见后说:“坐我的车。” 九菲微微沉思,把车钥匙装进随身的包里说:“你先去车里等我,我到病房看看。” 杨军答应了。 妇科病房内,刘秋琪躺在另一张病床上正和叶兰婷说笑着。 叶兰婷昨天已经用上了化疗药,或许副作用的原因,脸色苍白。刘枫正俯身为她说些什么。 有护士从走廊那边过来,九菲随即转身离开。 医院地下车库,杨军已经发动汽车在等待。? 第一百四十章 生态园内诉真情 几天不见,杨军看上去比之前又黑又瘦,虽然依旧精神饱满,挺拔刚硬,英气逼人,但满脸黑色的胡茬子和一双深陷的黑眼窝,毫不掩饰的暴露出他这些天的辛苦和忙碌。 九菲早有听说,自从雷大鹏被双规后,纪检部门大刀阔斧的开始整顿政法系统的贪婪腐败,权色交易,投机攀附等不法行为。随着雷大鹏案件的进一步深入,揭露出越来越多问题的同时,也让个别意志不坚定,喜欢站帮结派的人内心惶惶,左右逢源,伺机偷偷打探消息。 此时,正直漩涡中心杨军肯定也是压力倍大。 “好好地周末,早上本来不打算来医院的,没想到幸亏是来了,不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结果呢。”为自己系好安全带,九菲叹口气说,“不过,你们警察怎么知道于芊芊在医院要做的事情?” “董丽丽说的。” “就是你以前安插在雷大鹏身边的那名行政人员?” “是,”杨军微微一笑,轻轻地说,“但他也是雷大鹏派来监视我的。”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其实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雷大鹏既然能当我的老师,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 九菲看着杨军问:“既然这样,董丽丽为何还会继续为你提供消息?还是她看雷大鹏倒了以后见风使舵,还是原本就是彻头彻尾的摇摆草?” 杨军目光直视,一边开车一边说:“市长孙瑞强听从赵红卫的建议,在雷大鹏被双规后以欣赏董丽丽为由,把她调到市政府办公室秘书处,在那里孙市长故意安排董丽丽接近自己,是孙市长从董丽丽嘴里套出雷大鹏有一个好了很多年的女人,就是你们医院的这个于芊芊。” “那你们怎么又会知道于芊芊今天会伤害刚做了手术的刘秋琪呢?” “董丽丽很早就知道雷大鹏和于芊芊的关系,就有意主动走近于芊芊和她为友。雷大鹏被双规后,于芊芊很是不安,害怕自己早晚一天被查到,她曾经对董丽丽说过,她恨不得有那么一天能帮雷大鹏杀了刘秋琪。” 九菲不解了:“她一个护士,为什么那么恨刘秋琪?” 太阳光穿过道路边的树木,穿透车前玻璃,把斑驳的光照在杨军的脸上。 杨军一边专注的看着前方道路开车,一边说:“于芊芊的父亲曾是防疫站的退休站长,她母亲是防疫站的一名职工。于芊芊是家中的独生子女,从小被父母娇生惯养,加上人长得漂亮,能歌善舞,很讨人喜欢。” 听到这里,九菲说:“单位还有这号人,我竟然毫无察觉,再说平时新年联欢也不见她出现啊。” “不引起你对她的注意,就是雷大鹏对她的交代。于芊芊的父亲退休就去世了,她母亲随后也变得痴痴呆呆,于芊芊的生活一下子从天上落到地上,她最初很难适应这种落差,整个人状态开始变得不好。” 九菲不解了:“我还是不明白,于芊芊她一个医院的急诊科护士,怎么就会和雷大鹏这样的人在一起了呢?” “说起这个问题,”杨军看一眼九菲,“我想问句:你知道赵老板最近的消息吗?” “赵小六?难道于芊芊和赵小六认识。”九菲吃惊的放慢语速。 杨军眼睛瞟一下窗外,汽车不觉间已经到达生态疗养院大门外的停车场。 周末的车太多,位置不好找。 “我们开进去,”九菲说,“如果真的是赵小六从中牵线搭桥,我得对他赵小六重新认识了。再说赵小六又怎么认识于芊芊的?他来我们医院的次数并不多。” “于芊芊的妈妈现在离不开人照顾,于芊芊一个人根本无暇顾及,她母亲那边的兄弟姐妹几个就轮流帮她照看。她的小姨在一家大商场里面开一家化妆品店,顾了两个店员帮忙打理,她自己一直在外到处跑。她不但和雷大鹏认识,还和赵小六也很熟悉。” “所以赵小六就介绍于芊芊和雷大鹏认识了?” “在天上人家里,于芊芊小姨带着于芊芊一起去玩,碰到了雷大鹏。听说那天晚上,看上去冰清玉洁、能歌善舞的于芊芊很讨雷大鹏欢心。” “你怎么这么快就查的这么清楚?”九菲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杨军,“于芊芊不是早上刚被你们抓走吗?” “我看了于芊芊的刑讯记录之后,到她家看了一下。” 生态疗养院内是不让私家车辆进入的,门口保安看到警车驶来,警觉的走过来,试图打听。他不认识九菲,杨军从上衣兜里拿出自己的警官证对着负责门卫晃了一下。 靠着院墙的一排粗大的法国梧桐树下,硕大青生的叶子遮天蔽日。因为树荫浓郁,这里少有人走。 停好车,松开安全带,杨军靠在座背上继续说:“看了之后才知道雷大鹏这些年表面两袖清风,实则贪腐累累。” “于芊芊家里?看到了什么?” “全新的高档家具和满屋子的高档设施,应该根本不是你们单位一个普通护士能消费得起的?”九菲问。 九菲笑了,反驳说:“你们警察是不是太敏感了,这种情况也不一定,他爸爸不是站长退休吗?她妈妈应该也有工资……” “我承认,”杨军等不及九菲反驳结束说,“我从小家境一般,家里也根本买不起那么多高档货,所以在你的眼里我有……” “对不起,”九菲解释,“杨局长,原来我在你心中是这样人吗?” “不是,”杨军笑了,继续说,“于芊芊她爸爸已经去世八多年了,如果还有钱支撑着她们家到现在依然过着鲜衣美食的生活,那的确该查查他爸爸当年贪腐的程度了,别忘了,于芊芊的她母亲因病辞职后常年吃药,于芊芊本人三十多岁既不谈对象,也不结婚,最近几年反而逍遥自在,生活阔绰,花钱大手大脚,出国旅游更是提脚就走” “真的?你查过她的出境记录?” “找你之前,刚接到出入境局反馈的信息。”杨军说着,从车前拉出一条来自出入境局的打印记录递给九菲说:“比您九院长出国的次数就多。” 九菲接过细看,发现于芊芊竟然在三年多的时间,出国旅游次数竟然高达十多次,目的地不算香港澳门,出去新马泰和澳大利亚,还有韩国和日本。于是心有担忧的说:“看来我们单位只让中层干部以上的人员报备出国,也是工作疏漏。” “这样的例子毕竟少数。” “也就是说,”九菲终于明白了,“雷大鹏平时就和于芊芊多次聊过刘秋琪和他之间的事情,所以这次雷大鹏被双规,于芊芊把一切怒怨都归集到刘秋琪身上。” “是的。”杨军回答,“实际上于芊芊昨天夜里已经开始准备,但刘秋琪被你们安排在监护室里,身边一直有陪护和一声,她没办法下手。早晨六点她失望的时候,接到董丽丽邀约游玩的电话时,就把自己要杀刘秋琪为雷大鹏报仇的事情不小心说了出来。董丽丽当即打电话告诉我。” “你那时候不是说你自己也来医院吗?后来怎么没过来?” “公安局内对嫌疑人的审讯中出现意外,”杨军说,“昨天夜里跑了两个几个小时抓了钱雍,过程中多次出现无效时段,结束时间比预期晚了半小时。我也是在看钱雍的刑讯记录时,听到董丽丽转告我的消息,立即派黄璐到第二人民医院去抓于芊芊。” “于芊芊这人还真是隐藏够深,”九菲感叹,“我们里的这么近竟然对她毫无知觉,甚至都不曾注意过这么一个普通的护士。”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杨军看一眼九菲说。 “是啊,”九菲心有余悸的说,“一旦她诡计得逞,刘枫就会发现,他现在是美国宾夕法尼亚医学院的教授。”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杨军惊异的说,“那位美籍华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吗?” “我已经吩咐下去,医院内闭口不言于芊芊今日的行为。”九菲说,“真正知道真相的也就我和杜树杰副院长,急诊科主任都不太清楚事件发生的来龙去脉。” “嗯。”杨军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 九菲轻轻问:“你还担心什么?” “孙市长把董丽丽调到身边,发现最早的竟然是赵红卫,难道真的是旁观者清?”杨军疑惑地问。 是啊,这个问题听起来简单,可杨军的视觉总和常人不太一样。 九菲感叹的沉默着。 自此,二人这才慢慢从汽车走出。 “对了,”锁上车门,杨军看着九菲说,“上次在老屋,你遇见的那个贼人也查出来了。” “那个小偷吗?” “也算,不过他是有目的去偷的。贼人就是钱坤的儿子钱雍,他自己说是奉了雷金鸣的指示,到老屋去找魏总以前留下的一本日历。” “日历?是已经被我们找到的那本吗?” “不是,我们拿到的那本是2009年的,他们要找的那本是2007年的,上面应该记录了魏之善当年投资的一个项目。”杨军说道这里看着九菲问,“你对那年魏总的事情有印象吗?” “那个项目是不是就是丁正永和丁香梅都参与的项目?” “应该是的,你想起是什么项目?”杨军听着脚步问。 九菲眼睛看着远方那一株火红的美人梅,想起那晚刘枫对自己的所讲,看着眼前这个一直对自己真诚信任,为了工作不辞辛苦王权没有他自己的男人,深吸一口气,遗憾的说:“应该是尝试着制毒品。” “有证据吗?” 九菲痛心看杨军一眼,眺望远方说:“一张购买化学原料的单据,签字是魏之善,我已经确认过。这件事情我也是刚知道,还没来得及对你讲。” “那张单据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家里,回头拿给你。” 听到此,杨军略微沉思,转身对九菲讲:“走,现在去看看这个生态疗养院的原始设计图再说。 “你怀疑他们之都的地点在这个生态疗养院吗?”九菲低声,急切的问。 杨军环顾四周,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低声音说:“雷大鹏答应钱坤三年之内一定把生态疗养院的经营权,从你们手中转交到钱坤手里。如果不是刘秋琪从中斡旋,这个生态园今天在谁手还真不一定。” “那也不一定就能证明……那个地点在这里?”九菲低声提醒说。 身边有行人走过,杨军侧身让过后,看着九菲,低声严肃的说:“警察从国目前已经掌握的证据,推理分析得出,魏之善的死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这个项目运作过程中,那些投资人间产生了分歧,他们杀人灭口。” “有什么理由吗?” 依然是低得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杨军慢慢解释一样说:“这个项目,他们当时既然已经购买了化学原料,就说明之前已经购买了生产设备和实验装置,也就是说已经花去一大部分资金。这些人投入资金多的不仅有魏之善,朱四龙,还有钱坤,和通过钱坤之手投了一千万的雷大鹏,如果当时有谁不愿继续冒险干下去,魏之善可能不在乎损失的资金,但其他人呢?再说如果项目停止,谁能保证没有人会把消息散出去,别忘了雷大鹏朱四龙可都是身在要职,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的隐患。” 九菲听后心中,这才暗暗吃惊。 身边此时又有行人从这条路上走过,二人停止交谈,大步向生态疗养院的管理中心走去。 周末的办公室反而比平时更繁忙。 身材傲人的唐念念正在里面紧张的忙碌着,听人说九菲过来立马起身出来相迎。 这是九菲为说不多的走进管理处,尽管她和杨军两人神情休闲自然,但办公室的气氛立时紧张,顿时鸦雀无声,和外面的欢声笑语形成鲜明的对比。 九菲带着杨军快速走到唐念念办公室。 唐念念紧随其后,对外随手一挥,把身边的助理赶了出去,她自己为九菲和杨军奉上热茶。 沙发上,杨军和唐念念闲聊着。 九菲独自走到里面的保险柜边,蹲下来打开,把里面的一摞文件全部取出,装进一个文件框里端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正面较量 周末来生态疗养院游玩的人有点多,很多还是携家带口。 进去不远的一大片广场上,年轻家长正陪着孩子放风筝,煦暖春韵里,把他们自己的童年和孩子的稚气交织在一起,兴高采烈的看着一只只争奇斗艳的风筝在空中自由的飞翔,大声的争辩着线的长短。 和广场隔着十多米草坪的一条川流不息的道路,两旁是大片的已经开放的芍药和月季,两种不一样的花儿似乎也在应景的比权量力,每一朵花儿都那么傲娇绚灿,炫人眼目。 走在前面的杨军,双手捧着装有文件的框子,神情愉悦自在随意,目光徜徉,像人流中的行人一样慢慢前行。 现在的生态疗养院已非昔日,在唐念念的精诚管理下,它越来越像一位走过青涩,日渐丰腴知性,绵雅劲儒的女子,慈柔不失风流,朗爽活力且享古韵书娟。 当下,已有省内外十多个新兴贵族行业,都在这里面成立自己的商业会所。 放眼望去,路上行人中也不乏一些西装革履的商业人士穿行其中,他们要么三人成群,侃侃而谈间不经意传出哈哈大笑;要么两人并肩慢慢行走低声交谈,温润如玉;要么独自一人行色匆匆,气宇轩昂。 到达九菲常驻的盆景园内,几名工作人员早已在那里等候,看到九菲和杨军到来,交代完毕礼貌隐去。 置身满园苍翠,姿态各异,形体万千的盆景植物间,听闻“玲玲”穿流不息的细水,明知一切都是人力所为,却还是禁不着流连赞叹。 抬头望去,四周墙壁上的凌霄花正含苞待放,一朵朵碧绿重重间,星火一样娇羞闪烁着。 宽大的廊檐下的一张小桌子摆出精美的茶具,一旁三四个精美的陶瓷罐里散发着默默地茶香。 桌子旁两张藤编的椅子,椅子旁边泥炉内红色的炭火正旺。 屋内清洁明亮的窗户下,一张硕大的书桌上,笔墨纸砚样样俱全。 杨军走过去把手中的框子放到上面,从里面拿出文件,一份份仔细的看着。 屋内安适静雅,屋外鸟语花香,景色宜人。 九菲洗手后,从饮水机里接壶水放到泥炉上,坐在门口处,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美好的一隅偏安,怎么会在某个地方藏着不为人知的阴险与邪恶,暴力和犯罪? 随着鸟儿从低飞起,一位老者背着装满修剪工具的布包从旁门出现。他看到九菲,迟疑站一下,继而大步走上来,隔着十几盆栽打招呼:“您就是九总经理?” “是啊!”九菲说着站起来,“您好!” “听说这个园子您经常来住,但是今年春天好像您来的次数并不多。”说到这里,老者抬手指指那些盆景中一盆开花的说,“这个是我前几年培养的牡丹,没想到它今年第一次开花,就开了这么多。前几天还担心您看不到呢。” 九菲走过去。 在假山半山腰的向阳处,一盆低矮的牡丹上七八多黄粉相间花正怒向开着,一眼望去,花硕丰厚,富贵雍容。 “这是您培育的,真漂亮。”九菲情不自禁的赞叹,“这是杂色花瓣,且比一般牡丹香味浓烈,却带有不同于春天芬芳的清爽,想必您一定对此费了很多功夫。” 老者听后,布满褶子的红色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说:“您都闻到了,这是我用冬季的红梅花粉杂交出来的。” “是吗?”九菲走近一步,“冬季采粉很难保存?” “是的,对温度有一点要求。” “岂止是有一点点要求啊?”九菲站在老人面前,真诚的说。 “这么品种您喜欢吗?” “当然!” 突然,老人走进一步对九菲说:“我能不能在后面隔壁园子的空地上,就是以前他们种菜的地方种上一片?” 后面隔壁是赵红卫以前住的地方,想来老者口中所说就是以前常勇母亲种菜的地方。 “您一直负责院里花木、盆景的种植和培育吗?”九菲答非所问。 老者从已经放在地上的布兜里拿出一把剪刀,对着一个盆景上的植物剪一刀,退后一步看着它说:“是啊,我从农大退休那年刚好这里开始建设,我就过来了。” 说到这里,老者依然看着九菲,眼睛里充满期待。 九菲明白,这是一位把侍弄花草当生命的人,是一位活得专一纯粹的人,不过院子多大,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所喜所好,并沉溺其中,陶醉其中。于是笑着说:“在这个院子内,您比我身份老,您说了算。” “哈哈哈!”老人笑了,像个得到满足的孩子。 泥炉上的水开了,发出盖子敲打壶的噗噗声。 老者高声对九菲说:“那您忙,我去那边看看!” 看老者转身,九菲快步走到炉边,拿出一旁的棉手套戴上,把滚烫的宜兴砂壶端下来。 这是,明澈的太阳光被一个高高的身影遮挡,九菲放下茶壶的那一刻,赵小六弯腰抓着九菲的手臂。 九菲看一下手臂,不觉间面脸笑容:“什么时间回来的?” 一身银灰色西装的赵小六,摘掉眼上的墨镜,温和低声说:“臭娘们,头都不抬就认出了,想我吗?哎呀,这已经中午了,不吃饭喝什么茶啊。” 九菲这才注意到,太阳已经正中,下意识的拿出手机看一下,已经十二点多了。于是,站起来看着又恢复了满脸邪恶的赵小六说:“也是!” “赵老板好啊!”屋内的杨军,显然发现站在窗外的赵小六,虽然不出自己所料,他一回来就找到这里,也明白他和于芊芊那位小姨之间的无话不谈,于是大声的在屋内喊道。 赵小六听到屋内杨军的声音,对九菲尴尬一笑,立刻换了一副神情,也一本正经的大声说:“杨局长好,怎么,大周末的您也在工作?” “没办法,职责所在。”杨军说着,并没有放下手中的那些文件。 “你在找什么呢?”赵小六走进来,看了一眼杨军面前桌子上的东西说:“全是以前的东西啊!” 杨军愣了一下,笑着说:“最近很多事情都和这个生态疗养院扯上了联系,我就是好奇心,趁周末让九院长带我到这里来了解一下。嗯,别说这里的建构还真的复杂,地方大房屋多,景观设施也不一而足,当初谁设计的图纸,这么好的品味,怎么不在设计图纸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呢。” 赵小六听后不以为然的说:“当初设计这个院子的人已经出国了,听说现在在法国当园林设计师呢。不过,这个设计图虽然最后是他主笔,但前期构思的是一个团体,好像是苏州那边一个园林设计院的,他们当初的设计中有水的地方特别多,建设中考虑到我们这里位于中部,不可能保证常年不缺水,就把图纸做了一部分修改,所以这图并不是真正的园林规划图。” “也就是说这些规划设计图只是参考,真正的生态疗养院的房屋建构和布局结构是没有图纸的。”杨军说。 赵小六从框里抽出一张图纸,看了看指着上面的标记说:“对,很多空地其实都是池塘,比如这一部分,包括中间最大的那一片百样植物园和紧挨着的环形骑道,都是整改后的新添的。” “是吗?”杨军从自己看过的图纸中,找出赵小六说的地方看,“没想到赵老板对这里这么熟悉。” “那段时间我比较闲,正好在家,没事就和表哥在一起,所以有了解,但后来开建的时候我就不再这里了,所以现在生态园的很多地方我也没去过。” “要不我们先吃饭?”九菲已经泡好茶,从外面走进来,对两位并立交谈的男人说。 “好!”杨军看一眼赵小六答应着。 “想吃什么?”九菲拨着手机问,“今天周末,估计这会前面饭店正忙,你们在这聊着,我到那里去看看。” “哎,”杨军放下手里的文件,看着九菲说,“你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顺便也欣赏欣赏院内的美景。” “我陪杨局长去走走。”赵小六随声附和着。 九菲诧异的看一眼身边两位男人,微笑点头。 从盆景园又出偏门,穿过竹林很快就到达前面的生态饭店,这条路赵小六应该很熟悉。 然而,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赵小六,领着一向冷静理智,思维凌厉的市公安局局长杨军,从盆景园东偏门出去了。 出了盆景园东偏门,沿着婉转的石阶路行走不到十米远,就是墨竹亭。这里虽然建有墨竹亭,种植的却都是冬天才开花的腊梅树。此时,一株株枝条盛茂的腊梅树仿佛看淡容衰、历经沧海的老人,稳稳的宁静致远、恬淡寡欲。 行走其间,一呼一吸流荡胸间的都是,围墙边际的小叶丁香散发出的清爽幽香。 “说,”杨军站在墨竹亭,看着清净无比的小院,看着丁香花闪烁的围墙,平静的说:“不知道赵老板追出来想和我谈什么?” 赵小六停下脚步,一只眉毛微微上挑:“杨局长这么敏捷的察言观色和读心术,九菲她知道吗?” 杨军笑了:“这好像不是你追出来的话题。” “原来杨局长自告奋勇到餐厅,就是给我讲话的机会。”赵小六笑着附和。 “赵老板领着我绕这么一大圈,真的是想尽地主之谊,让我领略这无限春光?” 杨军看一眼赵小六,抬腿向前走说,“真的有点饿了,烦请赵老板和我边走边聊。” 说完,不等赵小六回答,杨军向前走出墨竹亭,抢先出了这个小院。 中午的太阳有点大,加上这一片没有适合孩子有玩的设施,路上行人并不多。 向远处看,和刚才墨竹亭的狭窄想比,这里的空旷让人一下子升起“豁然开朗”之感。 水泥路蜿蜒曲折,向上爬过一座大大的土堆起来的高岗地。两边碧绿苍苍间,不知名的繁花,细密如烟尘漫布,像一块精调细织的绒毯,随着地势的起伏蔓延着,铺展着。 两人走到最高处,眼前突然出现两种绿意浓浓的松树林,一边深苍,一边嫩娇。 水泥路在深浅两种绿色的交替婉转下,无声延伸。 “你爱她吗?”赵小六蓦的问。 正在行走的杨军,听身边的赵小六这么冷不丁的一问,顿时明白他追出来的目的,随反问道:“赵老板是在怀疑吗?” “是的。”赵小六并不意外杨军对自己的反问,诚恳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是因为那次让她进看守所?” “难道那一次还不够吗?”赵小六上前一步,盯着杨军的眼睛,“我们都是成年人,别对我说你那是在玩浪漫。” “那的确是个下下策,”杨军走着眉头解释,“你可能不信,那之前我想过很多办法都不能达到效果,领导最初提出我也曾极力反对……” “最后还是做了,因为那是你工作需要,在那个时候九菲就是最好的选择!”赵小六大声说道,“在你的眼里工作才是最重要,其他一切都是可以不用考虑对方感受,而且随时可用。” 看着平时对自己礼貌彬彬的赵小六,此刻发出这么大的怒气,杨军叹口气说:“对不起,的确是我们工作上的不应该。” “所以,”赵小六再次上前一步,走在杨军前面近似哀求的语气说,“你们之间真的不合适,离开她!”? 太阳似乎更热了一些,白亮的光透过树梢照在人的脸上、身上,形成会移动的斑驳,如梦如幻。 脚步一直在移动,随着入林的深度,空气中的松香霸道肆虐,像带着韧劲的欲望,没有任何理由的从鼻腔摇荡到肺部,生生地再从鼻孔呼出。 两只鸟儿纠缠着,鸣叫着,闪动着翅膀从前面飞过。杨军停下脚步,环顾四周,低声说:“我答应过她,时机一到一定好好照顾她。” “杨局长,”赵小六换种语气,走在前面说道,“杨局长这么说是想让我给你讲怎么去真正的爱护一个女人吗?” 露天的空白处,阳光照下来,直直落在两个男人的身上。 眼前的景色就在身边,听得见里面的枝叶抽张,却又那么遥远,分不清陈旧与清新。 杨军表情严肃,声色庄严的说:“如果有人真的想和她生活在一起,我一定让那个人清洗干净。”? 起风了,树影来回移动,让应有的直射改成了反射,洒下来的波影看起来像燃烧的火,忽明忽暗的流穿在两个男人的身上。 突然,直直站立的两个男人相视一笑,仿佛一霎那两匹疾驰烈奔的骏马骤然止步山崖。 没人再说话,风穿透松林,伴着他们行走的脚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不知道地点在哪里” 午饭后,杨军接了市公安局内的电话先行离开。 看着杨军行色匆匆的背影,九菲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赵小六开始一场面谈。 “赵老板,我听说那个叫丁香梅的女人自杀前,你也出现在了那个温泉酒店?” 听到这样的开门见山的话题,正在伸手触摸盆景叶片的赵小六拍拍手,走到九菲身边,一本正经的说:“九菲,我亲爱的嫂子,那里是一片尚未开发成熟的温泉旅游点,山里有不计其数的类似农家乐的温泉酒店。它们依山建筑,大小不一。越往里的酒店越高级,住所价格也越贵。为方便开车的游客,在半山腰处,设有一个大的,公共停车场,我住的酒店在山顶处,丁香梅自杀的那个酒店就在停车场附近,两者相聚直线距离一千多米,步行山路需要四十分钟。” “但警察还是发现了,你曾出现在哪里?” “那里的温泉开发虽然还不成熟,但也是远近有名,每天都有很多人去那里住宿疗养,为什么我出现在那里就不正常了?” “好,”九菲扭头看着赵小六问,“但丁香梅留下的手机上发现了你们的通话记录,该怎么解释?” “雷大鹏的以权谋私和受贿,大部分就是朱四龙和钱坤,或者通过他们二位完成的。我接触丁香梅完全是为了打听钱坤的事情……” “狡辩!”不等赵小六说完,九菲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说:“是你自不量力还是我孤陋寡闻?不管是公安局,还是纪委,有那么多人可以调查取证,何时需要你一个不着边际的局外人来插手这样的事情?” “是,”赵小六太高声音说,“你那个刚刚离开的市公安局局长杨军的确很能干,但我也是受到省公安厅杜卫红厅长的要求,把雷大鹏在广州委托刘秋琪投资的事情查明白的。” 听到此,九菲顿然感觉心虚了很多,竭力平静的问:“你对刘秋琪很熟悉?” 看九菲失去嘲怼,赵小六也声平气和的说:“最初感觉刘秋琪是那种圆滑世故滴水不漏,玩白手套的江湖人,后来接触后发现此人心思甚密,功底深厚,是货真价实,隐而不宣的生意人,最重要的他为人如竹,疏而有节,是真的热爱古玩这一行当,虽然他的当铺有不少贪官前去估品,但他一直分寸有度。” “是谁以前说他有帮贪官洗黑钱的嫌疑?”九菲看着赵小六,故意耸着肩膀问,“如今你是收了他什么好处?” “你这人,”赵小六不满的说,“我以前怀疑不行啊,诚如你刚才所问,我不也被警察怀疑询问吗。说到了收刘秋琪的好处,不如说是他主动在生态疗养院上帮了我们。” “如何讲?”九菲假装不知,让赵小六把话再说一遍,以验证心中的答案。 “当初赵红卫把生态疗院那么一大块土地划出来,作为市政绿化公益项目给我哥发展,身为副市长的钱坤当时就投了反对票,他认为应该让市政招人来操作,赵红卫以市内的几个公园绿化不达标,管理涣散为由,坚持了自己的意见。” “所以钱坤恨上了魏之善?” “他是对这里的土地眼红,特别是自己被辞职处分后,更加知道这里的发展潜力。我哥出事后这里暗地发生的一切,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九菲不再说话,觉得赵小六的解释合情合理,于是走到那株盛开的牡丹前,看着那些美丽的花朵说:“但愿警察也能让你顺利过关。” “调查询问是他们警察办案的工作,但最后的结果也不是取决于他们警察自己的愿望,一切都要以证据说话。他们是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随便冤枉一个正直善良人。”赵小六不以为然的昂昂自己的胸说。 “有些人呀,”九菲围绕着放置牡丹的小假山转了一圈说,“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殊不知他的尾巴早已被别人抓着。” 九菲话刚落,赵小六大步走到她跟前说:“不要含沙射影,有什么话直说。” “那好,请到房间来!” “别说,”赵小六笑了,跟着九菲走进房间说,“几日不见,你这领导架势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丁香梅和丁正永他们跟着你表哥投资毒品的事情,你以前为什么不给我说?”九菲紧紧的盯着赵小六的眼睛。 “嫂子,”赵小六蹙着眉头,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九菲对面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况且最后关头我哥并没有去做,我哥都不在了,我说出来让你生气?” “难道你从来就不怀疑你表哥魏之善的意外死亡和这件事情有关?” “这件事情,我一开始我就怀疑,所以才一直在帮助警方往这个方向上查找。”赵小六冷静的说。 “呵呵!”九菲笑了,看着一本正经的赵小六说,“如果我今天不问,你根本都没有打算对我说;现在我问了,你反而说你一直在引导警察查案。我是不是的对你说一声 ‘谢谢’啊?!” “以你的聪明,难道想不出雷大鹏为何要帮钱坤从我哥手中拿走生态疗养院吗?” “你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是想赶尽杀绝?!” “也许,”赵小六冷冷的说,“制毒那个项目,钱坤投了三千万,一千万算给了雷大鹏,我哥投了三千万,一千万算给了朱四龙,全部白纸黑字的写着呢,到了临门一脚,我哥突然说风险太大,以前找好的人不来了,项目不做了,如果你是处在市公安局局长位置上的雷大鹏,会怎么想?” “王敏杰背着你偷偷入资几十万,你毫不犹豫的和她离了婚,说明你一开始就反对此事,为什么看着他一步步走到那种地步置之不理?” “发现王敏杰背着我投资,我草才底知道这件事情,再说,你怎么知道不是我阻止的?”赵小六质疑的看着九菲问,“你的丈夫,你不了解吗?是我说几句他就能停下那么大一个发财项目吗?”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被人做了局,还浑然不知。” “真是财迷心窍,守着一个医疗器械公司好好经营多好!不过,” 九菲冷笑着说,“不想办法多挣怎么养得起那么多女人和孩子?!”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院里子几只鸟儿飞进来,叽叽喳喳的嬉闹着,把每一次清脆的鸣叫传的到处都是。 沉默时,看见赵小六伸手想拉自己,九菲躲开说:“他们当时偷偷制毒品的地点在什么地方?” “这个,”赵小六深吸一口气,慢慢说,“我一直在找,始终没找到,到现在我怀疑不再本地,毕竟这是省会,很多东西出出进进不安全。” “我已经看见他们的进货单据了,还听说他们购买的设备已经装了一套生产设备?” “进货单据?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毕竟我当时因为生意要去广州和海南,没有机会一直跟在我哥身边,再说,在这件事情上因为我的反对态度,我哥好像有意堤防。” 九菲像没有听见赵小六的解释,揪着中心话题独自嘀咕:“设备有了,原料有了,到底为什么没有开工生产?” “我听丁香梅说,”赵小六说到这里,向前倾一下身子解释说,“当然,她也是听钱坤说的,说他们原来找的那个搞实验的人,失踪了。” 九菲吃惊了:“失踪什么意思?被杀了吗?” “不知道。” 九菲突然站起身说,“回去,这几天真的太累了!” 赵小六无声跟在身后走出。 太阳已经偏西,生态疗养院的人走了又来,络绎不绝。 二人走出盆景园时,九菲突然回头指着那盆赵小六喜欢的盆景说:“要不要带走?” “有机会来这看!”赵小六说着,顺手从旁边摘一朵粉色的花插在九菲的鬓角,得意的笑着,“我家娘子真好看!” “去你的!”说到这里,九菲想起什么似的对赵小六说,“我找到我亲弟弟了!” “什么?”赵小六坏坏的看着九菲说,“我还找到我亲姐姐呢!” 二人说话间走出了盆景园,刚巧碰到上午过来的那位管理盆景的农大退休教授。走在前面的九菲礼貌的向他问好。 车上,赵小六不解的问:“那个人你怎么认识?” 九菲就把上午自己和杨军一起到盆景园遇到老人的话重复了一遍。 车到达市第二人民医院,赵小六有事先走了。 医院大门口,九菲下车,远远看到刘枫和杜树杰两人站在不远的急诊科前,正热烈的交流着什么。 “这么兴奋说什么呢?”九菲上前问。 杜树杰转身上前一步,开心的对九非说:“刘博士昨夜做手术的视频,已经被其他几个市级医院复制走了,省心外协会也来人有意让刘博士就心外科手术常见问题,给我们做一做专题报告。” “时间匆忙,来不及准备,我怕辜负大家,”刘枫无奈的说,“再说上午我已经收到美国学院的邮件,催促赶快回去,接下来的两天我还需要处理很多事情,怕……” “这样啊,”九菲看着杜树杰笑笑说,“那没办法了,毕竟人家刘枫博士现在是美国人……” 不等九菲话说完,刘枫转身对杜树杰说:“你让他们准备地方,从今天晚上开始,在我离开之前每天晚上两个小时,我们边讨论边讲解。” “太好了!”杜树杰听后紧紧的抓着刘枫的手。 九菲抿嘴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两个志趣相投的男人,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电梯来时,刘枫快步追了进来说:“周末不休息吗?” “这不是休息刚回来吗!” “原来九院长的休息也离不开工作岗位,”刘枫站在九菲对面,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听说你已经是这里最有名的妇科专家。” 九菲抿抿嘴唇,没有回答。 电梯到达三楼停下,刘枫抢先出来,看周围没人低声问:“今天外出是和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位男士吗?” “美国人现在都这么八卦吗?” “弟弟关心姐姐而已,毕竟九院长现在身价不菲,这对男人本身就是一个极大地诱惑。” “这是你今天来见我的目的吗?” “不,”进屋后刘枫环视着九菲的办公室说,“我只想在我离开之前和姐姐多点时间相处。” 从饮水机里接好水,放到自动加热,掀开一旁的茶叶盒,下意识的瞟一眼刘枫,九菲轻声问:“你喜欢喝什么茶?” 这时,太阳从办公室的偏窗射进来,像歌舞演唱会上的聚光灯,把所有的亮度都照在刘枫的身上,他打开九菲置在背后书架上的一本父亲的相册,认真的看着。 九菲下意识的拿出父亲生前最爱的毛尖放进杯子里,坐在沙发,静静地等着水开,也看着刘枫。 水开后,洗茶沏茶时,刘枫拿出一张父亲的照片,放在自己胸前转过身来,正对着九菲:“姐姐!” 斜光里,仿佛时间发生了逆流,熟悉的身影和生动鲜活的笑容,让九菲有些恍惚,她怔着了。 刘枫慢慢走近,坐在九菲身边。 九菲伸手接过刘枫手中拿着的父亲照片。 是父亲四十五岁,刚当上市卫生局局长那年的一张彩色照片,银白色的西装,灰色衬衣墨绿色领带,和眼前的刘枫简直一模一样。 再一次重审刘枫,发现他和父亲年轻的时候竟然如此之像,想到父亲一生的真诚和努力,还有最后的死亡,九菲不觉间鼻子发酸,眼泪下流,她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 “姐姐,”刘枫为九菲擦去泪水说:“我已经原谅爸爸生前对我的……冷漠,有时间带我去祭拜他,好吗?” 九菲看着刘枫,双眼含泪的点点头。 姐弟俩第一次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没有任何言语,却感到彼此的力量和血脉相通。 刘方打来电话,九菲看一眼刘枫接了。 叶兰婷因为化疗药物副作用,呕吐剧烈,已经不能进食,今天白细胞数量降低明显。 “加点营养液!”刘枫听到刘方的电话内容,对九菲建议。 “这种状况,刀口复合慢,运动量低也是原因,”九菲低声说,“中医补气类药物对她这样的症状很有效的。” 看刘枫点头,九菲拨通中医科主任李红英的电话,说了叶兰婷现在的一些症状,提出让她先开了几味中药。 李红英答应晚饭后到妇科病房找叶兰婷看看。 “你先回去休息,”刘枫听完九菲和李红英的电话,站起来说,“我去看看妈妈,结束杜树杰那边的活动,我再回去找你。”? “很辛苦?” 刘枫站起来,笑着说:“不,我还要和你说话呢!” “对了,”九菲突然问,“你那晚说的那个事情,你知道他们设备的安装地址吗?” 刘枫注视着九菲,柔声的说:“我不知道机器的安装地点在哪里,也请姐姐不要为此费心。” 第一百四十三章 疑云都起 晚饭后,九菲没心情做事。 刚好女儿魏莫打电话,母女俩聊了几句。可这一点也没消除九菲心中那种如烟似雾的悠悠荡荡和悬浮不定。 电视一直开着,直到晚间新闻结束,也没有等来杨军的电话。按照以往,两人一同出去,如果不一块回来,晚上一定会有一个问候的电话。 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浓郁的人间烟火,九菲自感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 自从丈夫魏之善去世之后,这种感觉常常会在某个毫无预兆的情境下,悄然出现,像幽灵一样潜伏在自己平时根本不会注意到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窥探着自己,一旦时机成熟,就会一双灵巧的手指,挽风携情的跳动在弦琴上。 门外响起敲门声,是刘枫。 “这么晚才结束那边的讲课?反应怎么样?” “哎呀,能不能不说?”刘枫进屋后把手中的水果放到九菲面前晃了晃,径直走到卫生间打开水管。 “看来刘博士出事不利?” “九院长,你看不出我在谦虚,还看不见我手术后的情况吗?我养父已经感觉自己的心脏没有任何不适,而且我回来的时候有专门的给他做了一个心脏彩超,一切完美。” “不回去休息就是为了向我炫耀?” “我明天又不需要上班,来给你送点水果。”刘枫说着把自己洗干净的水果递给九菲一个,同时自己拿起一个送进嘴里。 九菲笑了。 “笑什么?没发现苹果皮这东西嚼起来有种特别的味道。” 九菲一愣,想起父亲说过吃苹果最好不削皮,苹果皮里面含有大量的维生素,而且嚼起来有种苹果肉里没有的清香,于是看着刘枫问:“苹果皮什么味道?” “有种特别的清香,而且不同于里面的果肉。” 九菲感叹了:“遗传这东西还真厉害,连味觉也这么相似。” “爸爸生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是的,”九菲随手拿起一旁的水果刀,边削苹果边说:“他生前吃苹果从来不削皮。” “可是你真的很像妈妈。” 九菲沉默了。 “你在等人吗?”刘枫没有往下说,岔开话题问,“什么人?” 九菲看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刘枫,知道此时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除了杨军,也就是他了,于是直言道,“市公安局局长杨军。” “你们约好了?” “没有,”九菲轻微皱一下眉,“我们上午在生态疗养院分手,之后一直没有联系。” 刘枫咬口苹果什么话也没有,对着九菲莫名其妙的点点头。 “我在想,他上午约我去生态疗养院分明是有目的的,”九菲看一眼刘枫,咬口已经削好的苹果,一只手拿起那张他送给自己的魏之善签过字的购买单据说,“我对他提起了这个,按理说他应该来拿。” “姐姐,”刘枫从九菲手中接过那张单据说,“你太小看他了,这样的事情他应该比我们先知道,我估计有些事情他应该只是从你这里再证实一下而已。” 听完此话,九菲吃惊的看着刘枫问:“你了解他吗?” “我养父做手术之前,杨军就单独找他询问过,他们聊了很长时间,我当时就在身边。” “既然如此,”九菲不解的问,“刘秋琪那天为什么又让警察到我办公室里当面谈那些事情呢?” “估计是养父想让你知道一些事情是一方面,还有就是那次杨军和他两个人面谈,没做什么记录。” “想让我知道?”九菲低语着:“如果抛开感情因素,你怎么评价刘秋琪这个人?” “他不是坏人,”刘枫把没吃完的苹果放到水果盘里说,“他是听说我们的爸爸去世就开始注意你的,那时候得知你丈夫魏之善做生意很好,还拥有生态疗养院这么一大块土地,就暗中开始探听,也就那个时候,和钱坤认识,又经钱坤介绍认识了雷大鹏和雷金鸣父子两个。”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像钱坤一样开始注意生态疗养院,只不过和钱坤的目的不一样。” “是的,”刘枫看着九菲继续说,“去年他还借过几千万给赵小六,帮助他偿还生态疗养院的银行贷款,不过赵小六很快从别处弄来钱就把借养父的钱还了。” “还有这档子事,”九菲睁大眼睛说,“赵小六和刘秋琪很熟吗?” 这会儿轮到刘枫吃惊了:“是啊,赵小六从来没给你说过这件事情?难道他帮你打理事务不需要跟你汇报吗?” 九菲深吸一口气,渐渐明白刘秋琪那天为什么要让警察当自己的面询问,为什么会在自己冷语相对后心脏病突发,很明显他对自己的关心被赵小六利用了。 “混蛋!”九菲低声骂着。 听到此话,刘枫不解的看着面前的九菲问:“什么?” 九菲紧紧盯着刘枫的眼睛问:“你认识赵小六吗?” “我和他见过面,去年回来还不知道姐姐存在,有天等养父的时候,曾和他单独聊过,但彼此没有深交。” 像经过长跑后的松懈,九菲闭着眼睛尽量平缓自己的呼吸。 “我知道他是你丈夫的表弟,这两年都是他在帮你打理生意。听说他母亲以前曾经是这个城市的省公安厅厅长,我养父说那是一位很不错的一位老人。” 九菲想起自己着近三年来对赵小六的情感变化,掩饰不着的颓废和懊悔。她靠在沙发上,继续对着刘枫问:“还听说了什么?” “赵小六虽然没读过大学,但天生一副经商头脑……” 电话铃声打断刘枫的话。 “怎么可能?”九菲瞪着眼睛,扭头看一眼身边的刘枫,试图站起来,但失败了,声音软软的问,“当时没机会抢救吗?” 看九菲满脸悲寂的放下电话,刘枫小心翼翼的问:“谁的电话?” “杜树杰的。” “是你们医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是,”九菲摇摇头,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疲倦的说,“我们医院前任的院长朱四龙在监狱内工作时,被倒下的墙壁砸死了。” “可靠吗?” “院长的妻子打给他的,作为家属已经接到监狱方面的死亡通知,朱四龙生前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在监狱内死了,一定要用我们二院的120车把他拉回来。” 刘枫沉默了,一只手轻轻地拍拍九菲的肩膀。 “怎么这么巧?”九菲叹口气说。 刘枫不解了:“你在怀疑朱四龙的死因?他可是在监狱内,那个环境发生这种事故应该很正常,毕竟国内监狱环境不好。” “你怎么知道国内监狱环境不好?” “新闻上看的……” “我想见见刘秋琪,可以吗?”九菲打断刘枫的话。 刘枫一愣:“现在吗?” 九菲看一下时间已经夜里十一点了,确实有点晚了,于是对刘枫说:“明天,你也忙了一天了,回去休息!” “姐姐,”刘枫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九菲问:“你热爱自己的职业吗?” 九菲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吗?” “我相信你对自己职业的热爱,把你身后的那些生意交给专门的人打理?” “你是说赵小六?”九菲内心大吃一惊,甚至禁不着往后远一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刘枫。 “我是听我养父说赵小六这个人对你一直不错……” “别说了,”九菲再一次打断刘枫的话:“我今天累了,需要休息。” 刘枫走后,九菲看一下时间,果断了拨打杨军的电话,把刘枫给自己说的一些事情和赵小六早已经知道自己和刘秋琪关系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还记得我那天给你看的那张照片吗?”杨军说,“如果没猜错那名叫刘枫的,美国宾夕法尼亚医学院博士应该是你的亲弟弟。” “是的。” “他和赵小六去年回国时,曾经和赵小六在一家他自己投资的西餐厅见过面。” “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九菲更是吃惊了,“还在赵小六自己投资的西餐厅?那家西餐厅在什么地方?” “西餐厅就在市公安局后面的商业街上,和检察院靠背,西餐厅的经理名叫马春晓。前年就是这个马春晓,成功的将贩卖粗烟的焦点从医药连锁药店转移到刘秋琪的福林堂。” 马春晓? 想起来了,那年冬天赵小六曾经让自己伪装后到一家药店抓到贩卖粗烟的老板,听赵小六说过他曾经收人指示在家门口跟踪自己,什么时候他开始对赵小六开始忠心耿耿? “马春晓的堂弟马小帅现在是看守所副所长,也是以前雷大鹏在看守所为自己埋下的伏兵。”杨军解释着。 “既然赵小六那么信任他,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你们警察不怀疑赵小六从头到尾是和雷大鹏一条线上的?”九菲疑惑着,内心一阵阵冰寒。 “对此两者,目前并没有证据,”不等九菲发问,杨军继续说,“信任并把西餐厅交给他管理,很正常,不能表示做什么事情都会一起;至于赵小六和雷大鹏的关系,省公安厅厅长杜卫红去年的时候也曾和他走近,向他打听有关雷大鹏的贪腐的事情,我们警方的确从他那里得到很多真实的材料。” “你本人难道真的对赵小六没有过怀疑吗?”九菲说出自己的疑问。 “从朱四龙最初被纪委带走,赵小六瞒天过海,移花接木为他补出全部贪腐开始,我就派人暗中对他调查。后来我妻子牺牲那天晚上,他曾亲自去市公安局找到雷大鹏,请求他手下留情不要对缉毒警察痛下杀手,雷大鹏以来不及为由拒绝了他。如果他们之间有联系,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出现了了分歧。” “你妻子的死竟然是雷大鹏下的命令?” “谁能想到啊……那些话竟然从他口中说出。” “那这次朱四龙的死呢?”九菲追问。 “你已经知道了,”电话那端杨军叹口气说,“根据警方的推测应该和马春晓这次的失踪有关,已经正在全面搜查,所以你现在一个人在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雷大鹏那边为什么不继续深挖?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这么急于定案?”九菲试探着问。 杨军迟疑一下说:“雷大鹏的案件已经引起高层重视,根据上面的指示既要深挖,又要防止人心动摇,所以有些事情没有真凭实据再审下去就会扩大影响,毕竟安定团结才是最重要的。但关于魏之善他们那个制毒的地点,雷大鹏说自己从头到尾没听说过此事,不过他交代说钱坤,朱四龙和丁正永都曾跟魏之善进行过投资,具体什么他没过问。” “值得相信?” “根据雷大鹏的态度,应该可以!” “没人怀疑他和朱四龙之间的事情?”九菲疑惑着,“总感觉朱四龙在这个时候出事有点太巧了。” “监狱方面一直在配合监管部门的调查,相信很快就会给出说法。” “不怀疑……赵小六?”九菲忧心切切。 “今天朱四龙出事的时候,赵小六正好和我这个市公安局局长在一起,凭什么怀疑他呢?所以,别急,等找到马春晓,也许就清楚他们和朱四龙的事情有没有联系了。” 电话那边有人走近说话,杨军挂了电话。 此时,已经深夜,却再无睡意,九菲满脑子都在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把刘枫的前天话告诉杨军。 第一百四十三章 疑云都起 晚饭后,九菲没心情做事。 刚好女儿魏莫打电话,母女俩聊了几句。可这一点也没消除九菲心中那种如烟似雾的悠悠荡荡和悬浮不定。 电视一直开着,直到晚间新闻结束,也没有等来杨军的电话。按照以往,两人一同出去,如果不一块回来,晚上一定会有一个问候的电话。 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浓郁的人间烟火,九菲自感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 自从丈夫魏之善去世之后,这种感觉常常会在某个毫无预兆的情境下,悄然出现,像幽灵一样潜伏在自己平时根本不会注意到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窥探着自己,一旦时机成熟,就会一双灵巧的手指,挽风携情的跳动在弦琴上。 门外响起敲门声,是刘枫。 “这么晚才结束那边的讲课?反应怎么样?” “哎呀,能不能不说?”刘枫进屋后把手中的水果放到九菲面前晃了晃,径直走到卫生间打开水管。 “看来刘博士出事不利?” “九院长,你看不出我在谦虚,还看不见我手术后的情况吗?我养父已经感觉自己的心脏没有任何不适,而且我回来的时候有专门的给他做了一个心脏彩超,一切完美。” “不回去休息就是为了向我炫耀?” “我明天又不需要上班,来给你送点水果。”刘枫说着把自己洗干净的水果递给九菲一个,同时自己拿起一个送进嘴里。 九菲笑了。 “笑什么?没发现苹果皮这东西嚼起来有种特别的味道。” 九菲一愣,想起父亲说过吃苹果最好不削皮,苹果皮里面含有大量的维生素,而且嚼起来有种苹果肉里没有的清香,于是看着刘枫问:“苹果皮什么味道?” “有种特别的清香,而且不同于里面的果肉。” 九菲感叹了:“遗传这东西还真厉害,连味觉也这么相似。” “爸爸生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是的,”九菲随手拿起一旁的水果刀,边削苹果边说:“他生前吃苹果从来不削皮。” “可是你真的很像妈妈。” 九菲沉默了。 “你在等人吗?”刘枫没有往下说,岔开话题问,“什么人?” 九菲看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刘枫,知道此时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除了杨军,也就是他了,于是直言道,“市公安局局长杨军。” “你们约好了?” “没有,”九菲轻微皱一下眉,“我们上午在生态疗养院分手,之后一直没有联系。” 刘枫咬口苹果什么话也没有,对着九菲莫名其妙的点点头。 “我在想,他上午约我去生态疗养院分明是有目的的,”九菲看一眼刘枫,咬口已经削好的苹果,一只手拿起那张他送给自己的魏之善签过字的购买单据说,“我对他提起了这个,按理说他应该来拿。” “姐姐,”刘枫从九菲手中接过那张单据说,“你太小看他了,这样的事情他应该比我们先知道,我估计有些事情他应该只是从你这里再证实一下而已。” 听完此话,九菲吃惊的看着刘枫问:“你了解他吗?” “我养父做手术之前,杨军就单独找他询问过,他们聊了很长时间,我当时就在身边。” “既然如此,”九菲不解的问,“刘秋琪那天为什么又让警察到我办公室里当面谈那些事情呢?” “估计是养父想让你知道一些事情是一方面,还有就是那次杨军和他两个人面谈,没做什么记录。” “想让我知道?”九菲低语着:“如果抛开感情因素,你怎么评价刘秋琪这个人?” “他不是坏人,”刘枫把没吃完的苹果放到水果盘里说,“他是听说我们的爸爸去世就开始注意你的,那时候得知你丈夫魏之善做生意很好,还拥有生态疗养院这么一大块土地,就暗中开始探听,也就那个时候,和钱坤认识,又经钱坤介绍认识了雷大鹏和雷金鸣父子两个。”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像钱坤一样开始注意生态疗养院,只不过和钱坤的目的不一样。” “是的,”刘枫看着九菲继续说,“去年他还借过几千万给赵小六,帮助他偿还生态疗养院的银行贷款,不过赵小六很快从别处弄来钱就把借养父的钱还了。” “还有这档子事,”九菲睁大眼睛说,“赵小六和刘秋琪很熟吗?” 这会儿轮到刘枫吃惊了:“是啊,赵小六从来没给你说过这件事情?难道他帮你打理事务不需要跟你汇报吗?” 九菲深吸一口气,渐渐明白刘秋琪那天为什么要让警察当自己的面询问,为什么会在自己冷语相对后心脏病突发,很明显他对自己的关心被赵小六利用了。 “混蛋!”九菲低声骂着。 听到此话,刘枫不解的看着面前的九菲问:“什么?” 九菲紧紧盯着刘枫的眼睛问:“你认识赵小六吗?” “我和他见过面,去年回来还不知道姐姐存在,有天等养父的时候,曾和他单独聊过,但彼此没有深交。” 像经过长跑后的松懈,九菲闭着眼睛尽量平缓自己的呼吸。 “我知道他是你丈夫的表弟,这两年都是他在帮你打理生意。听说他母亲以前曾经是这个城市的省公安厅厅长,我养父说那是一位很不错的一位老人。” 九菲想起自己着近三年来对赵小六的情感变化,掩饰不着的颓废和懊悔。她靠在沙发上,继续对着刘枫问:“还听说了什么?” “赵小六虽然没读过大学,但天生一副经商头脑……” 电话铃声打断刘枫的话。 “怎么可能?”九菲瞪着眼睛,扭头看一眼身边的刘枫,试图站起来,但失败了,声音软软的问,“当时没机会抢救吗?” 看九菲满脸悲寂的放下电话,刘枫小心翼翼的问:“谁的电话?” “杜树杰的。” “是你们医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是,”九菲摇摇头,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疲倦的说,“我们医院前任的院长朱四龙在监狱内工作时,被倒下的墙壁砸死了。” “可靠吗?” “院长的妻子打给他的,作为家属已经接到监狱方面的死亡通知,朱四龙生前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在监狱内死了,一定要用我们二院的120车把他拉回来。” 刘枫沉默了,一只手轻轻地拍拍九菲的肩膀。 “怎么这么巧?”九菲叹口气说。 刘枫不解了:“你在怀疑朱四龙的死因?他可是在监狱内,那个环境发生这种事故应该很正常,毕竟国内监狱环境不好。” “你怎么知道国内监狱环境不好?” “新闻上看的……” “我想见见刘秋琪,可以吗?”九菲打断刘枫的话。 刘枫一愣:“现在吗?” 九菲看一下时间已经夜里十一点了,确实有点晚了,于是对刘枫说:“明天,你也忙了一天了,回去休息!” “姐姐,”刘枫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九菲问:“你热爱自己的职业吗?” 九菲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吗?” “我相信你对自己职业的热爱,把你身后的那些生意交给专门的人打理?” “你是说赵小六?”九菲内心大吃一惊,甚至禁不着往后远一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刘枫。 “我是听我养父说赵小六这个人对你一直不错……” “别说了,”九菲再一次打断刘枫的话:“我今天累了,需要休息。” 刘枫走后,九菲看一下时间,果断了拨打杨军的电话,把刘枫给自己说的一些事情和赵小六早已经知道自己和刘秋琪关系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还记得我那天给你看的那张照片吗?”杨军说,“如果没猜错那名叫刘枫的,美国宾夕法尼亚医学院博士应该是你的亲弟弟。” “是的。” “他和赵小六去年回国时,曾经和赵小六在一家他自己投资的西餐厅见过面。” “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九菲更是吃惊了,“还在赵小六自己投资的西餐厅?那家西餐厅在什么地方?” “西餐厅就在市公安局后面的商业街上,和检察院靠背,西餐厅的经理名叫马春晓。前年就是这个马春晓,成功的将贩卖粗烟的焦点从医药连锁药店转移到刘秋琪的福林堂。” 马春晓? 想起来了,那年冬天赵小六曾经让自己伪装后到一家药店抓到贩卖粗烟的老板,听赵小六说过他曾经收人指示在家门口跟踪自己,什么时候他开始对赵小六开始忠心耿耿? “马春晓的堂弟马小帅现在是看守所副所长,也是以前雷大鹏在看守所为自己埋下的伏兵。”杨军解释着。 “既然赵小六那么信任他,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你们警察不怀疑赵小六从头到尾是和雷大鹏一条线上的?”九菲疑惑着,内心一阵阵冰寒。 “对此两者,目前并没有证据,”不等九菲发问,杨军继续说,“信任并把西餐厅交给他管理,很正常,不能表示做什么事情都会一起;至于赵小六和雷大鹏的关系,省公安厅厅长杜卫红去年的时候也曾和他走近,向他打听有关雷大鹏的贪腐的事情,我们警方的确从他那里得到很多真实的材料。” “你本人难道真的对赵小六没有过怀疑吗?”九菲说出自己的疑问。 “从朱四龙最初被纪委带走,赵小六瞒天过海,移花接木为他补出全部贪腐开始,我就派人暗中对他调查。后来我妻子牺牲那天晚上,他曾亲自去市公安局找到雷大鹏,请求他手下留情不要对缉毒警察痛下杀手,雷大鹏以来不及为由拒绝了他。如果他们之间有联系,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出现了了分歧。” “你妻子的死竟然是雷大鹏下的命令?” “谁能想到啊……那些话竟然从他口中说出。” “那这次朱四龙的死呢?”九菲追问。 “你已经知道了,”电话那端杨军叹口气说,“根据警方的推测应该和马春晓这次的失踪有关,已经正在全面搜查,所以你现在一个人在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雷大鹏那边为什么不继续深挖?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这么急于定案?”九菲试探着问。 杨军迟疑一下说:“雷大鹏的案件已经引起高层重视,根据上面的指示既要深挖,又要防止人心动摇,所以有些事情没有真凭实据再审下去就会扩大影响,毕竟安定团结才是最重要的。但关于魏之善他们那个制毒的地点,雷大鹏说自己从头到尾没听说过此事,不过他交代说钱坤,朱四龙和丁正永都曾跟魏之善进行过投资,具体什么他没过问。” “值得相信?” “根据雷大鹏的态度,应该可以!” “没人怀疑他和朱四龙之间的事情?”九菲疑惑着,“总感觉朱四龙在这个时候出事有点太巧了。” “监狱方面一直在配合监管部门的调查,相信很快就会给出说法。” “不怀疑……赵小六?”九菲忧心切切。 “今天朱四龙出事的时候,赵小六正好和我这个市公安局局长在一起,凭什么怀疑他呢?所以,别急,等找到马春晓,也许就清楚他们和朱四龙的事情有没有联系了。” 电话那边有人走近说话,杨军挂了电话。 此时,已经深夜,却再无睡意,九菲满脑子都在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把刘枫的前天话告诉杨军。 第一百四十五章 “真想让你修炼成仙” 几天之后,叶兰婷在众人的鼓励和陪伴下,结束了第一个化疗周期。 刘枫为母亲办了出院手续。 地下车库,九菲当着一行人的面走过去,拉着叶兰婷的手,祝福她身体健康,同时对刘秋琪说:“叔叔,您辛苦了。” 自此,九菲知道自己对母亲的心结虽然还没有完全打开,但为了给弟弟刘枫一个面子,她强迫自己答应刘枫的请求,表现出了令人满意的姿态。 之后的一段时间,刘枫抽空给本地心血管医生讲课之后,大多数时间都在九菲身边陪伴。 享受和刘枫姐弟关系融洽的这段时间,自感修复了很多丈夫去世以后,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悲寂和空聊,九菲整个人渐渐又恢复了往昔的开朗豁达和明快。 不觉间也就分外珍惜这段春日美好。 在刘方的建议下,九菲不仅休假陪弟弟一起驱车到洛阳浏览了美轮美奂的龙门石窟,白云山,嵩山和少林寺;还在返家休息两天后又去了一趟安徽黄山游玩。 这些地方都是父亲九牧野生前带九菲游玩过的地方。 旅途中九菲详细的向刘枫讲解了,父亲九牧野短暂的一生和对自己从小到大的照顾和影响,回到家中,在父亲九牧野遗像前,九菲把一直珍藏自己早已身边的,父亲留下的那本日记,交给刘枫。 休假结束,九菲返回单位重新上班的第一天下午临近下班时,一位声称市长孙瑞强贴身秘书的人到第二人民医院找到九菲,诚邀她带着从美国回来,为本地医疗事业做出贡献的刘枫博士共进晚餐。 “为本地医疗事业做出贡献,”九菲重复着这几个字,感到这个邀请虽牵强意外,却不好拒绝,无奈之下回答站在自己面前等回答的市长秘书:“感谢孙市长的赏识,但我需和刘枫博士商量一下再回复。” 秘书走后,九菲电话中和刘枫讲了此事。 意料之中,因为归期渐近,又忙于兑现其他医院心协管医生的讲课,刘枫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了。 言语间的纯粹利落让九菲再一次想起父亲。 像卸了一块石头,九菲把刘枫原话转告给市长那位贴身秘书。 本以为一切如水东流,很快就会偃旗息鼓,没想到几天之后,市长孙瑞强领着那位秘书,亲自到第二人民医院找到九菲,感谢她带领朱四龙留下的一滩烂泥般第二人民医院走上了坦途;感谢她为本地妇科学的发展做出的贡献;感谢她为了本地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通过私人关系让美国专家来到本市医疗合作。 看着屈尊附就、满面春风的市长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佳词丽句,九菲感觉自己悄然中已经被某种东西绑架了。 果不其然,有了这次的“熟悉”,在刘枫返美前一天,九菲不得不让他抽空和市长孙瑞强闲谈一番,喝一杯饱含家乡人民深情厚谊的“薄茶“。 猝不及防,刘枫离开当天的电视新闻上,热情洋溢的播着市长孙瑞强会见美国华裔医学博士刘枫的新闻。 已经被人装入套子里的感觉,说出来任何一个字都是欲盖弥彰,好在刘枫已经在飞往美国的途中,对此浑然不知。 不然,九菲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对他解释这一切。 这个新闻的播放,像一道公宣,众人眼中第二人民医院院长九菲,原来还是市长孙瑞强的熟人和亲密朋友。 尴尬的不是九菲自己,还有身旁的很多好友,甚至到卫生局去开会,局长李建生的目光中也充满质疑:“原来你和孙市长很早就认识啊!” “我说不是你相信吗?”内心满满的都是沮丧和欲说还休。 局长李建生笑着说:“其实,认识早也不算坏事!” “您……我……” 算了,顺其自然! 好在杨军一直信任,电话里对此问也不问,语气也一如往昔平静。 下午下班,九菲按照杨军的指引,走到赵小六投资的那家西餐厅。 经理马春晓不知去了哪里,警方至今没有抓回,真正的老板赵小六不得不从幕后走到台前。 正值晚餐时间,不到三百平方的餐厅座无虚席,却柔和温馨。 一名小提琴手正站在一对恋人样的餐桌前专心的拉着《斯卡布罗集市》,优美的曲子像缓缓地流水,甜蜜轻快。 赵小六独自坐在靠窗的角落里,面目表情的玩弄着桌上的那株红色的玫瑰花。 “不就是跑了一个餐厅经理吗?又不是金屋藏娇的女人,何至于让一向洒脱风流的赵老板这么忧心忡忡?”九菲说着坐下来。 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这才注意到桌上的玫瑰花都是真的。 环顾这餐厅,不等赵小六回答九菲又低语道:“放这么多真花,不怕有人过敏吗?!” “很遗憾,真没遇见来吃西餐对玫瑰花过敏的女人。” 赵小六头也不抬的说,“只是不知道,九院长您这位隐藏的、市长大人的亲密朋友,怎么会有闲暇光顾这里?又从哪里看出我的忧心忡忡?” 九菲没想到赵小六竟然这么介意自己和市长的关系,想起他背着自己和刘秋琪交往,冷笑道:“赵老板这么小肚鸡肠的含沙射影,会不会也是暗中藏刀?” “是啊,”赵小六坐直身子,盯着九菲的眼睛说,“这里到处都是刀,杀人不见血的那种。” “呵呵,”九菲继续冷笑着嘀咕,“到底无赖,脸皮厚的不着边。” 像没有听懂九菲的话。赵小六压低声音对九菲喊道:“有见过下班不回家,到处溜达找男人的好女人嘛?” “真巧,我今天刚好带了避雷针出来……” 九菲话音未落,一个身穿黑色风衣,带着帽子墨镜的男子从外面走过时,在窗口停那么几秒后快速经过。 对面座位上的赵小六看一眼后,风一样从座位上消失了。 九菲转身跟了出来,四处寻找。赵小六和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子早已不见踪迹。 有点悻悻的,回到自己的车上。正在发动时,发现赵小六已经幽灵一般把脸贴在自己车窗。 没有了与之谈话的兴趣,继续调转车头准备驾车离去时,看到一个身穿西装的熟悉身影走进西餐厅。这个身影让九菲一下子想起那天晚上,在生态疗养院给自己送钱坤日记本的那个人。那本日记成功的把钱坤这个人引入自己的视线,不知道这人真正的目的到底何意。 想到此九菲打开车门,让赵小六一张无赖的脸完全暴露在自己视野。 “既然来了,怎能不吃饭就走!”赵小六满脸坏笑。 为了顺利找到刚刚走进去的那名男子,也为了打停赵小六刚才的行为,九菲决定留下来。 还真巧,男人就坐自己第一次进来时赵小六坐的那个位置。 看九菲目光扫过餐厅注意到那个位置,赵小六轻声问:“什么眼光?那样的人也能吸引就院长的目光?” 九菲打定主意不和赵小六置气,低声的问:“认识吗?” 站在一个空桌前,赵小六为九菲拉开椅子低声说:“市长孙瑞强的小舅子袁涛。” 是他? 九菲大吃一惊,这个名字在丈夫魏之善去世之前的一两月内,频繁的从他口中蹦出,可惜那时自己大意,以为袁涛是外地医疗器械公司的业务员。 “这人干嘛的?”九菲低声问。 “名义上是钱坤手下的一名高级打工仔,在下面的县市替钱坤经营一家铝矿开发。钱坤不在的这些日子,袁把自己早当成了矿主人。” 坐下时,发现正好自己和袁涛背后斜对,如果他起身离开定会发现自己。为防节外生枝,九菲对赵小六说:“我们换个位置坐。” 赵小六对走到跟前的服务员低语后,领着九菲上了楼上的一间包房。 九菲这才发现西餐厅竟然有两层,楼上都是包房设计。 楼梯挨着墙壁,相近的装修壁纸,如果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此处的楼梯。 “有这样装修做生意的吗?”入座后,九菲不解的说,“不走近根本发现不了楼梯的存在。” 赵小六突然把脸伸到九菲面前,坏笑道:“我,不就是那个人吗!” “能不能正经点?”九菲看着赵小六抬高声音斥责,同时吐出自己压抑太久的不满情绪。 “我一直很正经的对待你,是你内心一直在扭曲涅盘我……” 服务员进来,赵小六对她吩咐着什么。 通过他们身后的半开门,九菲发现自己坐在包房可以远远地看到袁涛的位置。 此时他对面已经坐了人,细看竟然是市公安局的刑侦警察张睿,九菲不觉间悄悄皱了眉。 服务员关门离开,赵小六笑着对神情木然的九菲说:“现在没别人,可以开始对我发脾气了。” “好啊,”九菲端起面前的酒杯,放到鼻前轻轻晃着,“你早已认识刘秋琪和刘枫,为什么不对我讲?” “原来你如此在意这件事情,看来他们在你心中占位很大。” 依然是满脸的坏笑,让人恨不得把手中的酒对着那双深不可猜的眼睛泼过去。 对面的赵小六像猜透了九菲的心思,两只手的手指交叉一起放在胸前,身子向后靠在椅子靠背上,紧紧盯着九菲的一举一动说:“我是一个商人,对另外一个商人在商言商很正常,就像你有时候去找王敏杰做spa,和第五人民医院院长唐天海谈事情一样,哪里会有其他的想法。” “巧舌如簧!” “对我哥发誓!”赵小六说着举起酒杯伸到九菲面前。 “暂且相信你这张破嘴,”九菲知道自己意不在此,轻抿一口杯中的红酒,说,“那我现在想听你解释一下朱四龙的死因。” 赵小六仿佛明白九菲的来意,微微一笑说:“当初帮朱四龙是为了让雷大鹏浮出水面,现在他是死在监狱里面,你不会认为我无恶不作和监狱里的黑鬼鬼也有联系?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也很意外。” “那请赵老板解释一下,”九菲放下手中的酒杯,从面前干果盘捏起一颗腰果,轻轻捏去上面的皮说,“你这家店原来的雇佣经理马春晓去了什么地方?” “操这么多心,我真替那些让你做手术的患者着急,万一你注意力不够集中……” “算啦,”九菲不等赵小六说完,起身打断他说,“从来不会改变你泥鳅的本质,看来我们也没有在一起吃饭的理由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早一点回家好。” 说完,九菲掂起自己的随身包向门外走,经过赵小六身边时,一只手被他紧紧抓着。 “去跟踪袁涛。” “跟踪袁涛?”九菲转身冷笑道,“赵老板可真会开玩笑,袁涛现在就在你楼下,马春晓呢?他在那里?” “这个时间段,他应该和警察在一起。”赵小六面不改色。 九菲一听,忍不着笑了:“呵呵,被抓回来了?” “你什么语气啊?”赵小六站起来看着九菲问。 “不对吗?” “当然不对,”传来服务员送牛排的脚步声,赵小六把九菲按回座位愤愤不平的说,“你这么聪明,难道我在你眼里一直轮回在十八层地狱里出不来吗?” “表弟,”九菲对赵小六微微一笑说,“如果有可能,我真想让你修炼成仙,然后解剖你的肉体……” 九菲话没说完,外面楼下有人大声喊“哎呦”。 二人开门向下看,发现徐斌带着警察把袁涛压在桌上,戴上手铐拉起来向外走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真想让你修炼成仙” 几天之后,叶兰婷在众人的鼓励和陪伴下,结束了第一个化疗周期。 刘枫为母亲办了出院手续。 地下车库,九菲当着一行人的面走过去,拉着叶兰婷的手,祝福她身体健康,同时对刘秋琪说:“叔叔,您辛苦了。” 自此,九菲知道自己对母亲的心结虽然还没有完全打开,但为了给弟弟刘枫一个面子,她强迫自己答应刘枫的请求,表现出了令人满意的姿态。 之后的一段时间,刘枫抽空给本地心血管医生讲课之后,大多数时间都在九菲身边陪伴。 享受和刘枫姐弟关系融洽的这段时间,自感修复了很多丈夫去世以后,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悲寂和空聊,九菲整个人渐渐又恢复了往昔的开朗豁达和明快。 不觉间也就分外珍惜这段春日美好。 在刘方的建议下,九菲不仅休假陪弟弟一起驱车到洛阳浏览了美轮美奂的龙门石窟,白云山,嵩山和少林寺;还在返家休息两天后又去了一趟安徽黄山游玩。 这些地方都是父亲九牧野生前带九菲游玩过的地方。 旅途中九菲详细的向刘枫讲解了,父亲九牧野短暂的一生和对自己从小到大的照顾和影响,回到家中,在父亲九牧野遗像前,九菲把一直珍藏自己早已身边的,父亲留下的那本日记,交给刘枫。 休假结束,九菲返回单位重新上班的第一天下午临近下班时,一位声称市长孙瑞强贴身秘书的人到第二人民医院找到九菲,诚邀她带着从美国回来,为本地医疗事业做出贡献的刘枫博士共进晚餐。 “为本地医疗事业做出贡献,”九菲重复着这几个字,感到这个邀请虽牵强意外,却不好拒绝,无奈之下回答站在自己面前等回答的市长秘书:“感谢孙市长的赏识,但我需和刘枫博士商量一下再回复。” 秘书走后,九菲电话中和刘枫讲了此事。 意料之中,因为归期渐近,又忙于兑现其他医院心协管医生的讲课,刘枫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了。 言语间的纯粹利落让九菲再一次想起父亲。 像卸了一块石头,九菲把刘枫原话转告给市长那位贴身秘书。 本以为一切如水东流,很快就会偃旗息鼓,没想到几天之后,市长孙瑞强领着那位秘书,亲自到第二人民医院找到九菲,感谢她带领朱四龙留下的一滩烂泥般第二人民医院走上了坦途;感谢她为本地妇科学的发展做出的贡献;感谢她为了本地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通过私人关系让美国专家来到本市医疗合作。 看着屈尊附就、满面春风的市长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佳词丽句,九菲感觉自己悄然中已经被某种东西绑架了。 果不其然,有了这次的“熟悉”,在刘枫返美前一天,九菲不得不让他抽空和市长孙瑞强闲谈一番,喝一杯饱含家乡人民深情厚谊的“薄茶“。 猝不及防,刘枫离开当天的电视新闻上,热情洋溢的播着市长孙瑞强会见美国华裔医学博士刘枫的新闻。 已经被人装入套子里的感觉,说出来任何一个字都是欲盖弥彰,好在刘枫已经在飞往美国的途中,对此浑然不知。 不然,九菲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对他解释这一切。 这个新闻的播放,像一道公宣,众人眼中第二人民医院院长九菲,原来还是市长孙瑞强的熟人和亲密朋友。 尴尬的不是九菲自己,还有身旁的很多好友,甚至到卫生局去开会,局长李建生的目光中也充满质疑:“原来你和孙市长很早就认识啊!” “我说不是你相信吗?”内心满满的都是沮丧和欲说还休。 局长李建生笑着说:“其实,认识早也不算坏事!” “您……我……” 算了,顺其自然! 好在杨军一直信任,电话里对此问也不问,语气也一如往昔平静。 下午下班,九菲按照杨军的指引,走到赵小六投资的那家西餐厅。 经理马春晓不知去了哪里,警方至今没有抓回,真正的老板赵小六不得不从幕后走到台前。 正值晚餐时间,不到三百平方的餐厅座无虚席,却柔和温馨。 一名小提琴手正站在一对恋人样的餐桌前专心的拉着《斯卡布罗集市》,优美的曲子像缓缓地流水,甜蜜轻快。 赵小六独自坐在靠窗的角落里,面目表情的玩弄着桌上的那株红色的玫瑰花。 “不就是跑了一个餐厅经理吗?又不是金屋藏娇的女人,何至于让一向洒脱风流的赵老板这么忧心忡忡?”九菲说着坐下来。 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这才注意到桌上的玫瑰花都是真的。 环顾这餐厅,不等赵小六回答九菲又低语道:“放这么多真花,不怕有人过敏吗?!” “很遗憾,真没遇见来吃西餐对玫瑰花过敏的女人。” 赵小六头也不抬的说,“只是不知道,九院长您这位隐藏的、市长大人的亲密朋友,怎么会有闲暇光顾这里?又从哪里看出我的忧心忡忡?” 九菲没想到赵小六竟然这么介意自己和市长的关系,想起他背着自己和刘秋琪交往,冷笑道:“赵老板这么小肚鸡肠的含沙射影,会不会也是暗中藏刀?” “是啊,”赵小六坐直身子,盯着九菲的眼睛说,“这里到处都是刀,杀人不见血的那种。” “呵呵,”九菲继续冷笑着嘀咕,“到底无赖,脸皮厚的不着边。” 像没有听懂九菲的话。赵小六压低声音对九菲喊道:“有见过下班不回家,到处溜达找男人的好女人嘛?” “真巧,我今天刚好带了避雷针出来……” 九菲话音未落,一个身穿黑色风衣,带着帽子墨镜的男子从外面走过时,在窗口停那么几秒后快速经过。 对面座位上的赵小六看一眼后,风一样从座位上消失了。 九菲转身跟了出来,四处寻找。赵小六和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子早已不见踪迹。 有点悻悻的,回到自己的车上。正在发动时,发现赵小六已经幽灵一般把脸贴在自己车窗。 没有了与之谈话的兴趣,继续调转车头准备驾车离去时,看到一个身穿西装的熟悉身影走进西餐厅。这个身影让九菲一下子想起那天晚上,在生态疗养院给自己送钱坤日记本的那个人。那本日记成功的把钱坤这个人引入自己的视线,不知道这人真正的目的到底何意。 想到此九菲打开车门,让赵小六一张无赖的脸完全暴露在自己视野。 “既然来了,怎能不吃饭就走!”赵小六满脸坏笑。 为了顺利找到刚刚走进去的那名男子,也为了打停赵小六刚才的行为,九菲决定留下来。 还真巧,男人就坐自己第一次进来时赵小六坐的那个位置。 看九菲目光扫过餐厅注意到那个位置,赵小六轻声问:“什么眼光?那样的人也能吸引就院长的目光?” 九菲打定主意不和赵小六置气,低声的问:“认识吗?” 站在一个空桌前,赵小六为九菲拉开椅子低声说:“市长孙瑞强的小舅子袁涛。” 是他? 九菲大吃一惊,这个名字在丈夫魏之善去世之前的一两月内,频繁的从他口中蹦出,可惜那时自己大意,以为袁涛是外地医疗器械公司的业务员。 “这人干嘛的?”九菲低声问。 “名义上是钱坤手下的一名高级打工仔,在下面的县市替钱坤经营一家铝矿开发。钱坤不在的这些日子,袁把自己早当成了矿主人。” 坐下时,发现正好自己和袁涛背后斜对,如果他起身离开定会发现自己。为防节外生枝,九菲对赵小六说:“我们换个位置坐。” 赵小六对走到跟前的服务员低语后,领着九菲上了楼上的一间包房。 九菲这才发现西餐厅竟然有两层,楼上都是包房设计。 楼梯挨着墙壁,相近的装修壁纸,如果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此处的楼梯。 “有这样装修做生意的吗?”入座后,九菲不解的说,“不走近根本发现不了楼梯的存在。” 赵小六突然把脸伸到九菲面前,坏笑道:“我,不就是那个人吗!” “能不能正经点?”九菲看着赵小六抬高声音斥责,同时吐出自己压抑太久的不满情绪。 “我一直很正经的对待你,是你内心一直在扭曲涅盘我……” 服务员进来,赵小六对她吩咐着什么。 通过他们身后的半开门,九菲发现自己坐在包房可以远远地看到袁涛的位置。 此时他对面已经坐了人,细看竟然是市公安局的刑侦警察张睿,九菲不觉间悄悄皱了眉。 服务员关门离开,赵小六笑着对神情木然的九菲说:“现在没别人,可以开始对我发脾气了。” “好啊,”九菲端起面前的酒杯,放到鼻前轻轻晃着,“你早已认识刘秋琪和刘枫,为什么不对我讲?” “原来你如此在意这件事情,看来他们在你心中占位很大。” 依然是满脸的坏笑,让人恨不得把手中的酒对着那双深不可猜的眼睛泼过去。 对面的赵小六像猜透了九菲的心思,两只手的手指交叉一起放在胸前,身子向后靠在椅子靠背上,紧紧盯着九菲的一举一动说:“我是一个商人,对另外一个商人在商言商很正常,就像你有时候去找王敏杰做spa,和第五人民医院院长唐天海谈事情一样,哪里会有其他的想法。” “巧舌如簧!” “对我哥发誓!”赵小六说着举起酒杯伸到九菲面前。 “暂且相信你这张破嘴,”九菲知道自己意不在此,轻抿一口杯中的红酒,说,“那我现在想听你解释一下朱四龙的死因。” 赵小六仿佛明白九菲的来意,微微一笑说:“当初帮朱四龙是为了让雷大鹏浮出水面,现在他是死在监狱里面,你不会认为我无恶不作和监狱里的黑鬼鬼也有联系?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也很意外。” “那请赵老板解释一下,”九菲放下手中的酒杯,从面前干果盘捏起一颗腰果,轻轻捏去上面的皮说,“你这家店原来的雇佣经理马春晓去了什么地方?” “操这么多心,我真替那些让你做手术的患者着急,万一你注意力不够集中……” “算啦,”九菲不等赵小六说完,起身打断他说,“从来不会改变你泥鳅的本质,看来我们也没有在一起吃饭的理由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早一点回家好。” 说完,九菲掂起自己的随身包向门外走,经过赵小六身边时,一只手被他紧紧抓着。 “去跟踪袁涛。” “跟踪袁涛?”九菲转身冷笑道,“赵老板可真会开玩笑,袁涛现在就在你楼下,马春晓呢?他在那里?” “这个时间段,他应该和警察在一起。”赵小六面不改色。 九菲一听,忍不着笑了:“呵呵,被抓回来了?” “你什么语气啊?”赵小六站起来看着九菲问。 “不对吗?” “当然不对,”传来服务员送牛排的脚步声,赵小六把九菲按回座位愤愤不平的说,“你这么聪明,难道我在你眼里一直轮回在十八层地狱里出不来吗?” “表弟,”九菲对赵小六微微一笑说,“如果有可能,我真想让你修炼成仙,然后解剖你的肉体……” 九菲话没说完,外面楼下有人大声喊“哎呦”。 二人开门向下看,发现徐斌带着警察把袁涛压在桌上,戴上手铐拉起来向外走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但他并不适合你” 不经意间,九菲看到赵小六眼神里划过一丝狡黠的微笑,带着得意与骄傲。 “牛排不错!”赵小六转身拿起刀叉切块牛排,塞进嘴里,边嚼边说:“都不明白,很多中国人一到国外,就开始学外国人,吃个牛排非要像他们一样一成熟,三成熟,有这七成熟吃着舒服吗?!” “我以为你现在吃一层熟呢!”九菲回到座位看着赵小六说,“没想到跑了那么多地方,也没有改变你的胃。发生在你店内的事情,不解释一下?” “胃离心那么近,你以为我是那种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男人嘛?” “你明明知道,再高级手术也不能改变解剖出大脑的回路语言和意识,所以才敢在这里滔滔不绝,妙词生辉。” “是吗?”赵小六举着酒杯旋转着,笑了,“想不到在您的眼里我的语言还能这么优美?” 九菲放下手中的刀叉,看着赵小六的眼睛说:“我没说错赵老板,怎么样,用您精美的语言就刚才发生在你店内的事情,解释一下?” 赵小六喝口酒,重新拿起刀叉,淡淡的说:“一位来吃饭的,钓名沽誉仗势欺客人,因为涉案被警察抓走了,你应该很清楚,难道还需要我来解释吗?不就是想问这个人跟我有没关系吗,我直言告诉你,真的没有,理由就是我看不上他那位市长姐夫,更不用说他了。这下满意吗?” “理由!” “理由就是孙瑞强肆意践踏法纪,滥用手中权力,将其异化为捞取政治资本、谋私敛财的工具,而且道德品行败坏,大搞权色、钱色交易等。” 赵小六口中的这些话,九菲不是没有听说过,不知为何就是没人揭发孙瑞强。 九菲喝口酒问:“孙瑞强在为这些年真的没有功劳?” “肯定有啊,”赵小六抬高声调,“招商引资,大力打造科技商业园都是他的功劳,但他在城市扩建上的那些做法,真的让人有质疑良心边界的触目惊心感觉。就刚才那个袁涛,孙瑞强的小舅子,就是环城路的建设中标者,上次东三环塌陷死了十多人完全就是他们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建设结果。” 九菲摇头叹息:“不知道了,那个时候你还在海南,那个项目的中标者是钱坤……” “钱坤只是个名字,真正操作者就是袁涛。” “那钱坤跑什么,就因为天上人家的事情?”九菲争辩着。 “他不跑就得坐牢,跑出去还有机会说话。” 九菲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赵小六问:“还没问你前一段时间你和钱坤一起去深圳干什么去了?不是和他之间也有合作?” “一切很快就会有答案,”赵小六扬了扬手中的酒杯说,“不出意外,钱坤听到朱四龙市区的消息很快就会回来。” “你怎么感这么肯定?” 赵小六拿起方巾擦一下嘴,慢慢的说:“袁涛被抓了啊!” “这人很……”九菲轻微蹙下眉头,压低声音说,“就是他那天晚上在生态疗养院把钱坤的日记本送给我的。” “你可真沉气,”赵小六头也不抬的说,“不过很荣幸这样的事情你也能分享给我,而且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那人是我。” “看来你和王敏杰之间互动不错。” “我是从钱坤那里知道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也是,”九菲切块牛肉说,“我都忘了你现在和那名叫于芊芊的护士,她小姨挺亲密的。” “那还不是因为于倩倩和董丽丽交好。” “你可真能扯?”九菲不屑一顾的说,“以你赵老板的个性要靠近董丽丽并非难事,何必绕那么一个圈子非要攀扯上人家风韵犹存的小姨?” “这算你对我的盘问吗?”赵小六喝口酒满脸坏笑,“这种感觉真好。” “自以为是!” “如果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了,还怎么转着圈去勾搭女人。”赵小六毫不示弱,“早知道你这么不在意,我当时直接找年轻很多的于芊芊就好了。” “要不我们投资影视行业?”九菲切着牛肉说。 赵小六一愣,撇撇嘴说:“我的无耻你拍出去也会血本无归呢。” “那就再升一级,”九菲突然严肃的压低声音,“告诉我你哥当初投建的那个制毒点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以为你不说,警察就找不出来吗?” “你以为我不想他们尽快找出来啊,”赵小六喝口酒说,“或许找到那里才能查出我哥意外的原因。” 这句话,像一滴冰凉的水,滴在九菲心头,她微微一愣,原以为今天能从赵小六身上打探出点什么有效信息,没想到又失败了。 难道他真的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阴暗? 迷茫中,听见有人敲门。 “进来!”赵小六头也不抬。 马春晓进来后看一眼九菲,附在赵小六耳边时被阻止了。 赵小六放下手中的叉子和刀,看一眼马春晓说:“九院长不是别人,有事说!” 马春晓见过九菲,刚才猛地进来时没认出。 他听赵小六说完,尴尬的看九菲一眼点点头,重新看着赵小六说:“朱四龙在监狱里干的活是加工外用贴敷膏药。出事当天他们让朱四龙和另外三个人一起去仓库搬运中药原料,刚好遇到墙壁倒塌。” “这么巧?”赵小六看着对面的九菲,眨眨眼说,“其他三个人怎么样?” “他们有分工,一个人站在货堆上向下送,朱四龙在仓库把送到地面的货物放到滑车上向外往送到仓库门口,在门口的人把货扛起来放到车上,一个人在车上摆货物,活着的人说事先没有任何预兆,朱四龙正弯腰干活时墙壁突然倒塌。”马春晓说。 “死了几个人?”赵小六问。 “他们四个人就朱四龙死了,重伤一个,轻伤一个。”马春晓回答。 赵小六对马春晓朝外摆摆手,继续切着牛肉送进嘴里。 “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九菲不解的问。 赵小六不说话,放下手中的酒杯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这样啊,”九菲放下手中的酒杯,盯着赵小六的眼睛问:“不知道赵老板如此热心此事的目的是什么?” “查出伤害我哥的凶手,撕开那些杀人凶手道貌岸然的伪装。” 听到此,九菲内心下意识的紧了一下:赵小六啊赵小六,你到底死人还是鬼? “当然更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改变对我的看法,把我从你的十八层地狱里打捞出来。” “你这人真的不可救药,不知道有些话会让我们很尴尬吗?如果魏莫以后回来,你这样一如这样不加收敛的胡言乱语,会让她怎么想我们?” 九菲话说完,赵小六好奇的看着她:“你和杨局长两个人一起回你老家,就不怕孩子回来听说?不怕她多想?” “呵呵,”九菲笑了,“我是成年人,你以为她是你,这点都理解不了,还……” “是的,”赵小六打断九菲的话,“我知道你现在对那位大护法念念不忘,我不怪你,他的确是位令人钦佩的公安局长,但他并不适合你,知道吗?” 九菲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无法和赵小六交流,也无法理解他每次对自己和杨军的交往阻拦是出于妒意,还是为了转移当下的话题。她不再说话,喝完杯中的酒,起身告辞。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暮春夏至之时,繁华落尽,到处都是苍青碧叶,被灯光一照更显茂荣。 九菲步行走了小路。 这里幽静安谧,连路灯也会读透心事。路旁不高的枝头间,盈盈果实萌萌的堆集在一起,宣示着又一年新收获的开启。 想着赵小六对自己紧追不舍的表白言语,九菲决定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自己,杨军和赵小六。 几天后的周末上午,叶兰婷结束了第二个疗程的化疗。 九菲为她办完出院手续把他们送到医院大门外。 早有刘秋琪派的司机在等候。 看他们离去,九菲和刘方相视一笑。 “最近几例手术做的不错,盆腔探查也越来越精准。”九菲开口说。 “谢谢,”刘方微微一笑,“这不都是因为有您在背后坐镇撑腰我才下手大胆。” “小小年纪,花言巧语……” “我才不是!”刘方打断九菲一本正经的说,“我最近没事就看您最近几年的手术报告。” “不错,”九菲拍拍刘方的肩膀说,“作为奖励,下个周末刚好是五一假期,哪天不值班带你去郊外野餐!” “好啊,”刘方惊喜的看着九菲,“我一直住在医院,你有时间可以随叫我。” 九菲一愣:“你没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吗?” “是啊,”刘方不好意思的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人手术的缘故,只要看见我进家,就逼我找女朋友结婚,我都在单位住一个两周月了。” “傻小子,不早说。”九菲想起魏之善以前送给宋雨那套房子一直空着,里面家具一应俱全,看一眼刘芳说,“单位不远处有一套房子一直空着,钥匙在别墅,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拿。” “好啊!”刘方答应着和九菲一起走到九菲车前。 启动前,九菲突然打电话给家政公司,要了五个家政人员打扫别墅。 很久不回来,别墅外的小路已经被青草蔓延,好在物业修剪整齐。 五名家政人员早已在等待,九菲打开房门,问他们从三楼开始向下打扫需要多长时间。 一名身材粗壮的男家政人员从一楼走到三楼,转了一圈下来说:“半个小时。” 九菲对他点点头,站在客厅环视着。 一晃魏之善已经不在三年。 三年时间好漫长,这三年九菲感觉自己每一天都在被不相干却,和自己紧密相联的事情压榨,活得不尽人意却不得不挺直脊梁。三年里自己由一名普通的医院科室主任成长为一名医院院长,眼界开阔的同时心容量也得到提升。 三年来感触最深的就是一位哲学家的话:“我们需要对脚下的土质,有清醒的认知。勿以如此立体的良心自谴,美化一往无前的恶者。勿以恶者遍布地面,而不信天上有不灭的光。” 三年时间不长,别墅客厅玻璃窗外的竹子,已经长得比三层楼还要高。 沉思中,听到门外传来喧哗。 九菲走出去发现保安领着物业管理处的人来了。 原来是自己家玻璃外的那些竹子繁衍太多,已经对周围其他植物有了影响,需要砍去一些。 “那些大的必须砍去,它扎根太深,离房子又太近。”物业人员建议着。 “既然如此,”九菲不解的目光扫视过他们的脸说,“你们为什么不早一点砍去?” “这是你们自己家种植的,我们本着负责和保护的原则,事先必须征得你们业主的同意。”一名工作人员解释。 自己种的吗? 九菲想不起来了。 走到外面看看其他邻居,也有啊,但都不大,或许有长大的也早砍去了。 “那好,”九菲对管理人员点头说,“我明天就找人来砍。” “好啊,如果愿意,我们小区的园林工也可以,而且这些竹子如果你们不需要我们物业可以出钱买走。” “那还等什么,方便了就开始。”九菲笑着对管理人员说。 半个小时候,别墅内的清洁整理完毕,家政人员走出时,外面的园林工已经开始在外面深挖竹子。 已经接近中午,九菲找到钥匙给刘方时,找寻时发现他正在院外车库前的空地上跺脚。 “干嘛呢你?”九菲晃着手中的钥匙,走近说。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但他并不适合你” 不经意间,九菲看到赵小六眼神里划过一丝狡黠的微笑,带着得意与骄傲。 “牛排不错!”赵小六转身拿起刀叉切块牛排,塞进嘴里,边嚼边说:“都不明白,很多中国人一到国外,就开始学外国人,吃个牛排非要像他们一样一成熟,三成熟,有这七成熟吃着舒服吗?!” “我以为你现在吃一层熟呢!”九菲回到座位看着赵小六说,“没想到跑了那么多地方,也没有改变你的胃。发生在你店内的事情,不解释一下?” “胃离心那么近,你以为我是那种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男人嘛?” “你明明知道,再高级手术也不能改变解剖出大脑的回路语言和意识,所以才敢在这里滔滔不绝,妙词生辉。” “是吗?”赵小六举着酒杯旋转着,笑了,“想不到在您的眼里我的语言还能这么优美?” 九菲放下手中的刀叉,看着赵小六的眼睛说:“我没说错赵老板,怎么样,用您精美的语言就刚才发生在你店内的事情,解释一下?” 赵小六喝口酒,重新拿起刀叉,淡淡的说:“一位来吃饭的,钓名沽誉仗势欺客人,因为涉案被警察抓走了,你应该很清楚,难道还需要我来解释吗?不就是想问这个人跟我有没关系吗,我直言告诉你,真的没有,理由就是我看不上他那位市长姐夫,更不用说他了。这下满意吗?” “理由!” “理由就是孙瑞强肆意践踏法纪,滥用手中权力,将其异化为捞取政治资本、谋私敛财的工具,而且道德品行败坏,大搞权色、钱色交易等。” 赵小六口中的这些话,九菲不是没有听说过,不知为何就是没人揭发孙瑞强。 九菲喝口酒问:“孙瑞强在为这些年真的没有功劳?” “肯定有啊,”赵小六抬高声调,“招商引资,大力打造科技商业园都是他的功劳,但他在城市扩建上的那些做法,真的让人有质疑良心边界的触目惊心感觉。就刚才那个袁涛,孙瑞强的小舅子,就是环城路的建设中标者,上次东三环塌陷死了十多人完全就是他们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建设结果。” 九菲摇头叹息:“不知道了,那个时候你还在海南,那个项目的中标者是钱坤……” “钱坤只是个名字,真正操作者就是袁涛。” “那钱坤跑什么,就因为天上人家的事情?”九菲争辩着。 “他不跑就得坐牢,跑出去还有机会说话。” 九菲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赵小六问:“还没问你前一段时间你和钱坤一起去深圳干什么去了?不是和他之间也有合作?” “一切很快就会有答案,”赵小六扬了扬手中的酒杯说,“不出意外,钱坤听到朱四龙市区的消息很快就会回来。” “你怎么感这么肯定?” 赵小六拿起方巾擦一下嘴,慢慢的说:“袁涛被抓了啊!” “这人很……”九菲轻微蹙下眉头,压低声音说,“就是他那天晚上在生态疗养院把钱坤的日记本送给我的。” “你可真沉气,”赵小六头也不抬的说,“不过很荣幸这样的事情你也能分享给我,而且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那人是我。” “看来你和王敏杰之间互动不错。” “我是从钱坤那里知道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也是,”九菲切块牛肉说,“我都忘了你现在和那名叫于芊芊的护士,她小姨挺亲密的。” “那还不是因为于倩倩和董丽丽交好。” “你可真能扯?”九菲不屑一顾的说,“以你赵老板的个性要靠近董丽丽并非难事,何必绕那么一个圈子非要攀扯上人家风韵犹存的小姨?” “这算你对我的盘问吗?”赵小六喝口酒满脸坏笑,“这种感觉真好。” “自以为是!” “如果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了,还怎么转着圈去勾搭女人。”赵小六毫不示弱,“早知道你这么不在意,我当时直接找年轻很多的于芊芊就好了。” “要不我们投资影视行业?”九菲切着牛肉说。 赵小六一愣,撇撇嘴说:“我的无耻你拍出去也会血本无归呢。” “那就再升一级,”九菲突然严肃的压低声音,“告诉我你哥当初投建的那个制毒点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以为你不说,警察就找不出来吗?” “你以为我不想他们尽快找出来啊,”赵小六喝口酒说,“或许找到那里才能查出我哥意外的原因。” 这句话,像一滴冰凉的水,滴在九菲心头,她微微一愣,原以为今天能从赵小六身上打探出点什么有效信息,没想到又失败了。 难道他真的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阴暗? 迷茫中,听见有人敲门。 “进来!”赵小六头也不抬。 马春晓进来后看一眼九菲,附在赵小六耳边时被阻止了。 赵小六放下手中的叉子和刀,看一眼马春晓说:“九院长不是别人,有事说!” 马春晓见过九菲,刚才猛地进来时没认出。 他听赵小六说完,尴尬的看九菲一眼点点头,重新看着赵小六说:“朱四龙在监狱里干的活是加工外用贴敷膏药。出事当天他们让朱四龙和另外三个人一起去仓库搬运中药原料,刚好遇到墙壁倒塌。” “这么巧?”赵小六看着对面的九菲,眨眨眼说,“其他三个人怎么样?” “他们有分工,一个人站在货堆上向下送,朱四龙在仓库把送到地面的货物放到滑车上向外往送到仓库门口,在门口的人把货扛起来放到车上,一个人在车上摆货物,活着的人说事先没有任何预兆,朱四龙正弯腰干活时墙壁突然倒塌。”马春晓说。 “死了几个人?”赵小六问。 “他们四个人就朱四龙死了,重伤一个,轻伤一个。”马春晓回答。 赵小六对马春晓朝外摆摆手,继续切着牛肉送进嘴里。 “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九菲不解的问。 赵小六不说话,放下手中的酒杯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这样啊,”九菲放下手中的酒杯,盯着赵小六的眼睛问:“不知道赵老板如此热心此事的目的是什么?” “查出伤害我哥的凶手,撕开那些杀人凶手道貌岸然的伪装。” 听到此,九菲内心下意识的紧了一下:赵小六啊赵小六,你到底死人还是鬼? “当然更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改变对我的看法,把我从你的十八层地狱里打捞出来。” “你这人真的不可救药,不知道有些话会让我们很尴尬吗?如果魏莫以后回来,你这样一如这样不加收敛的胡言乱语,会让她怎么想我们?” 九菲话说完,赵小六好奇的看着她:“你和杨局长两个人一起回你老家,就不怕孩子回来听说?不怕她多想?” “呵呵,”九菲笑了,“我是成年人,你以为她是你,这点都理解不了,还……” “是的,”赵小六打断九菲的话,“我知道你现在对那位大护法念念不忘,我不怪你,他的确是位令人钦佩的公安局长,但他并不适合你,知道吗?” 九菲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无法和赵小六交流,也无法理解他每次对自己和杨军的交往阻拦是出于妒意,还是为了转移当下的话题。她不再说话,喝完杯中的酒,起身告辞。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暮春夏至之时,繁华落尽,到处都是苍青碧叶,被灯光一照更显茂荣。 九菲步行走了小路。 这里幽静安谧,连路灯也会读透心事。路旁不高的枝头间,盈盈果实萌萌的堆集在一起,宣示着又一年新收获的开启。 想着赵小六对自己紧追不舍的表白言语,九菲决定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自己,杨军和赵小六。 几天后的周末上午,叶兰婷结束了第二个疗程的化疗。 九菲为她办完出院手续把他们送到医院大门外。 早有刘秋琪派的司机在等候。 看他们离去,九菲和刘方相视一笑。 “最近几例手术做的不错,盆腔探查也越来越精准。”九菲开口说。 “谢谢,”刘方微微一笑,“这不都是因为有您在背后坐镇撑腰我才下手大胆。” “小小年纪,花言巧语……” “我才不是!”刘方打断九菲一本正经的说,“我最近没事就看您最近几年的手术报告。” “不错,”九菲拍拍刘方的肩膀说,“作为奖励,下个周末刚好是五一假期,哪天不值班带你去郊外野餐!” “好啊,”刘方惊喜的看着九菲,“我一直住在医院,你有时间可以随叫我。” 九菲一愣:“你没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吗?” “是啊,”刘方不好意思的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人手术的缘故,只要看见我进家,就逼我找女朋友结婚,我都在单位住一个两周月了。” “傻小子,不早说。”九菲想起魏之善以前送给宋雨那套房子一直空着,里面家具一应俱全,看一眼刘芳说,“单位不远处有一套房子一直空着,钥匙在别墅,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拿。” “好啊!”刘方答应着和九菲一起走到九菲车前。 启动前,九菲突然打电话给家政公司,要了五个家政人员打扫别墅。 很久不回来,别墅外的小路已经被青草蔓延,好在物业修剪整齐。 五名家政人员早已在等待,九菲打开房门,问他们从三楼开始向下打扫需要多长时间。 一名身材粗壮的男家政人员从一楼走到三楼,转了一圈下来说:“半个小时。” 九菲对他点点头,站在客厅环视着。 一晃魏之善已经不在三年。 三年时间好漫长,这三年九菲感觉自己每一天都在被不相干却,和自己紧密相联的事情压榨,活得不尽人意却不得不挺直脊梁。三年里自己由一名普通的医院科室主任成长为一名医院院长,眼界开阔的同时心容量也得到提升。 三年来感触最深的就是一位哲学家的话:“我们需要对脚下的土质,有清醒的认知。勿以如此立体的良心自谴,美化一往无前的恶者。勿以恶者遍布地面,而不信天上有不灭的光。” 三年时间不长,别墅客厅玻璃窗外的竹子,已经长得比三层楼还要高。 沉思中,听到门外传来喧哗。 九菲走出去发现保安领着物业管理处的人来了。 原来是自己家玻璃外的那些竹子繁衍太多,已经对周围其他植物有了影响,需要砍去一些。 “那些大的必须砍去,它扎根太深,离房子又太近。”物业人员建议着。 “既然如此,”九菲不解的目光扫视过他们的脸说,“你们为什么不早一点砍去?” “这是你们自己家种植的,我们本着负责和保护的原则,事先必须征得你们业主的同意。”一名工作人员解释。 自己种的吗? 九菲想不起来了。 走到外面看看其他邻居,也有啊,但都不大,或许有长大的也早砍去了。 “那好,”九菲对管理人员点头说,“我明天就找人来砍。” “好啊,如果愿意,我们小区的园林工也可以,而且这些竹子如果你们不需要我们物业可以出钱买走。” “那还等什么,方便了就开始。”九菲笑着对管理人员说。 半个小时候,别墅内的清洁整理完毕,家政人员走出时,外面的园林工已经开始在外面深挖竹子。 已经接近中午,九菲找到钥匙给刘方时,找寻时发现他正在院外车库前的空地上跺脚。 “干嘛呢你?”九菲晃着手中的钥匙,走近说。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地下空洞 “这座别墅房间已经够多了,”刘方不明就里的看着姑姑九菲,疑惑不解的问:“姑姑家干嘛还要在地下挖空?还是别墅本身就有的地下室?” “什么挖空地下室?”九菲诧异的走过来问,“在哪里挖空了?” “姑姑竟然不知道?”刘方跺着脚,笑着说:“这个地方下面应该是空的,您听这声音明显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看刘方在车库前的空地上来回跳跃着跺脚,听着他脚底下传出的不一样声音,九菲心中暗暗发惊,有种凉风抚面的感觉。 这座别墅是丈夫魏之善当年在医疗器械公司刚挣钱的时候购买,那是的他年轻气盛,豪掷之后亲自找人设计装修。 而自己一直忙于工作和孩子的学业,从来没有到此查看,印象里这座别墅的装修断断续续经历了一年多的时间。 装修结束后,因为女儿上学的原因并不着急住,房子又空置了一年多。直到搬家前夕,自己也只是陪孩子来到房子内部上下看看,对于外面的其他地面设施从未注意过,更不用说底下的什么东西了。 慢慢走近,环视着这片车库前的空地,清一色表面是精美雕花的原色方砖,走在上面不想水泥地面那么硬,也没有泥土路那么软,此刻自己在上面走来走去,一点也听不出刘方跺脚产生的沉闷空洞声音。 九菲试着像刘方一样跺一脚,不只是因为高跟鞋的缘故,还是力气太小,一点也听不出什么异常。 想自己平时取车时,从别墅出来走到此处就是拿出遥控启动车库门的时间,那时的注意力应该都在车库上,根本不会注意脚下的声音,出来后注意力有专注于开车,坐在车里更不会听到下面声音的异样。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空洞呢?难道不怕下雨冲陷影响出车? 如果是以前装修房子是造成的,如果哪天自己开车出来遇到塌陷,岂不危险? 九菲看一眼紧挨着自己车位的另一个停车位,那时丈夫魏之善生前经常停车的地方,空洞的大部分就在他的车位前,有点匪夷所思了。 难道车库门外底下有空洞的事情,丈夫魏之善生前根本不知道?! 九菲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 根据自己多年的了解,丈夫魏之善生前得意之时难免意气风发,疏狂荡野,但他绝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率性而为的人,更何况在自己家的车库前面…… 难不成刘方今天的发现本身就是个意外?! 此时,几名工人正在别墅外努力地挖掘着那些扎根很深的竹子,他们一边干活一边开着玩笑。 伴随着一声声的看伐声,高大竹子上的叶子发出“哗哗”的声鸣,引得小区不少行路的人来此观看,也引得周围的鸟儿,在附近的树上叽叽喳喳的旋飞。 到底是年轻人,刘方注意力又被砍竹子的工人所吸引,并慢慢的走近那里。 不知为何,九菲自觉心中暗暗松口气。 看到不远处正指挥工人砍竹子的物业经理,九菲走上去轻声说:“竹子扎根这么深,是因为着房子周围底下有不实之处吗?” 物业经理看一眼九菲,笑了:“开什么玩笑,这个小区原来都是土山地,当初建小区的时候还因为土多向外拉土呢?内每一户都是三层独立的,房子周围哪里敢有地下不实的地方?” “哦,看来竹子的生命力的确很强。”九菲笑笑说。 “不过,”那名物业人员转身环顾着身后其他几装别墅外的竹子说,“别处的竹子都不怎么长,就你们两家的竹子长得特别茂盛,刚才路过的人都说这块土地的风水好。” 九菲看一眼与自己家别墅隔着一条不宽的人行道的另一家别墅,那幢别墅从外面看和其他别墅没什么两样,但仔细看却发现内部连基本的装修也没有。 这个小区很多人买了不住也正常,但房子买了几多年不装修也不出售的却很少。 那里的竹子长得和自己家一样高大茂密,九菲收回目光说:“那家主人恐怕都不知道家里的竹子已经长得超过房子了?” “嗨,”物业人员看着那些高大茂密的竹子说,“听说那家业主长年不在本地,平时很少回到这里来。不过已经联系了,他答应最近过来看一眼再决定是否非要铲除那些竹子。” 九菲不再说话,带着刘方走进别墅,从上而下关了那些刚才开着的门窗。 “房间没有和外面空洞相连的入口吗?”一楼客厅,刘方目光寻思着房子的墙边问,“不会是下面的燃气道没埋好?” “都不好说啊,”九菲沉思的盯着车库前方,慢慢的说:“房屋装修的时候,我一直没机会来看过。” “如果这样,就要立即打开,免得时间长了留下隐患。”刘方有些着急了。 “好,”走出别墅,九菲笑笑,安慰一样对刘芳说,“我明天找人来看看。” 随后姑侄二人到街上吃了午餐。 饭后重新回到别墅,九菲趁刘方上楼休息,不顾体乏神倦,拨打了赵小六的电话:“我记得当初是你推荐你哥买的那幢别墅,装修的时候你那段时间也一直都在。” “是吗?”赵小六电话那端懒洋洋的问,“我都忘了,怎么啦?不会是想出售那幢别墅?” “车库前面的空地下面是不是挖有空洞?”九菲答非所问。 “空洞?”赵小六说,“你打开了?” “看来就是真的有了,”九菲叹口气,不解的说,“房屋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在外面挖空洞?” “呵呵,”赵小六笑着不以为然的说,“装修时有工人聊天,说起他们在别处类似的别墅装修的时候,主人通常会在外面单独挖一个地窖藏酒,我哥明明知道他们给出这样的建议,无非就是想多挣一点装修费用,但最后还是决定也在外面挖了一个十几米的地下室。” “真的这么简单?” “当然是真的,”赵小六生气的大声调侃,“臭娘们,是不是感觉我这个大骗子口中都是假话?那下次请您想清楚再问!” “地下室从哪里进去?” “当初挖时一时冲动,根本没想过具体设计,应该是把上面的覆盖的东西掀掉就可以了,我还以为它早已经塌了,”赵小六解释一样说,“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问它了?” 九菲没有回答,挂断电话暗自思忖:这不可能! 院子里这样平白无故的在院里挖一个洞,这根本不是丈夫魏之善生前的行事风格。 这样想着慢慢走出屋外,来回踱步在车前的空地上。 地面是一层可以渗水的地板砖,根本没有可以打开的痕迹。 万一赵小六说的是真的,自己大费周章的打开了什么也没有,只会增加赵小六和自己之间的不信任和隔阂。 当下,云南那边的制药厂正在努力地运筹上市,稍有不慎就会带来不可预测的风险。 “如果不是听声音,从上面根本看不出这下面有空洞。”刘方不知何时出来,在九菲身后来回踱着步子说,“而且空洞应该不大,你听,我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就没有。” 刘芳说着走到车库门边,继续跺脚分辨脚下的声音。 丈夫生前一直也有收藏名酒的喜好,这一点九菲确定无疑。 冷静下来,九菲决定让自己相信赵小六所说的话。 “我问了,说当初挖一个地下间藏酒用的。”按照赵小六的解释,九菲转身对刘方说。 “这样设计也真的不错!”刘方停下脚步,欣喜的看着九菲点头说,“不过感觉着下面的空洞应该不大。” “真的吗?”九菲听到刘芳这样说,心里不觉间松口气,看着他愉快的问:“这么长时间了,估计都废了。” 姑侄二人说完回到别墅,从三楼检查打扫过得房间。 “这房子这么漂亮,姑姑干嘛不搬到这里住?”二楼九菲以前的房间,刘方看着墙壁上九菲的结婚照片,下意识的问,“姑父当年就是在这里出事的?” 九菲无语点头。 刘方目光再一次看着九菲的结婚照:“姑姑年轻的时候和现在一样漂亮,姑父生前一定对姑姑很好!” 九菲不想让刘方知道太多,站在楼梯口,看一眼年轻的侄子,环视着别墅一楼的客厅,淡淡的说:“还行!” “那姑姑现在搬离此房屋是因为怕自己睹物思人?还是一个人住嫌房子太大?” 九菲略有沉思的说:“都有!”突然她话锋一转,抓着刘方的肩膀说,“魏莫下个月就从美国回来了,要不咱们一起住在这里!” “好啊!”刘方满脸意外之喜,“而且我爸爸下次回来也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就是啊!”九菲感慨,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想到此。 物业服务公司的人已经把大一些的竹子挖完了,经理走到别墅门口大声的说:“竹子你们不用我们就拉走了,费用会存在你家的物业管理费上。” “这么快?很好挖吗?”九菲说着走到别墅外面。 原来茂密的竹子已经稀稀疏疏的剩下一些小的,看上去枝影单瘦,风一吹,随之起伏。 地上的泥土已经被工人整平且浇上了水,仿佛那里从来没有生长过高大的植物。 站在外面可以透过玻璃看到客厅的鱼缸,那里几条彩色的鱼儿还在安逸的游着。 多亏了赵小六的照顾,不然它们早已不复存在。 蓦的,九菲突然像从梦中惊醒:是啊,这里的一切都是赵小六默默地在替自己照顾,赵小六早已像游动的气体无孔不入的进入自己的生活。 这个念头的升起,骤然间让一向理智冷静的九菲多少有点不自在。 可…… 再想日渐壮大的善宏医疗器械公司,云南那个地方即将上市的制药厂,生态疗养院的经营和管理…… 不觉间三年过去了,九菲自感自己身边现在已经离不开赵小六。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仅仅是像他口中所说的爱自己? 爱一个人向来不是只停留在嘴上,是自己真心把赵小六的行为过滤了吗? 触景生情,九菲想起自己读硕士那年遇到的一名男同学,他狂热的追求自己,却一直很少表白,但在自己写论文时默默的帮自己找资料,连平时在图书馆里的水杯,他都会时时关注温度是否恰当。可惜当年自己因为受父亲不幸婚姻的影响一直惧怕婚姻,硬是没有让自己真真正正的谈过恋爱。 如今的赵小六虽然言语上放荡不羁,行为上对自己一直尊重有加,对女儿关怀备至。 然,九菲想起杨军。 他是自己青春懵懂的第一个男人。 想起他萌动季节偷窥自己的羞涩,想起他现在为了工作无私忘我,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表达过,但却在自己这三年“惊涛骇浪”时默默地陪在自己身边,虽然只是言语上,但这种安慰却给了自己很大的支持和安全。总以为上天怜人,自己和他之间会有一段美好的时光。 可…… 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带着丝丝的隐痛,像云像雾在心底袅袅升起,朦胧里九菲再一次感受到自己这些年对赵小六的情感变化。 风吹过,一股凉从远处来,趁着树荫偷偷地漫卷自己。 开车回去的路上,九菲满身疲倦,沮丧的感觉自己对不起杨军。 此时周末,不知那名市公安局局长又在干什么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地下空洞 “这座别墅房间已经够多了,”刘方不明就里的看着姑姑九菲,疑惑不解的问:“姑姑家干嘛还要在地下挖空?还是别墅本身就有的地下室?” “什么挖空地下室?”九菲诧异的走过来问,“在哪里挖空了?” “姑姑竟然不知道?”刘方跺着脚,笑着说:“这个地方下面应该是空的,您听这声音明显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看刘方在车库前的空地上来回跳跃着跺脚,听着他脚底下传出的不一样声音,九菲心中暗暗发惊,有种凉风抚面的感觉。 这座别墅是丈夫魏之善当年在医疗器械公司刚挣钱的时候购买,那是的他年轻气盛,豪掷之后亲自找人设计装修。 而自己一直忙于工作和孩子的学业,从来没有到此查看,印象里这座别墅的装修断断续续经历了一年多的时间。 装修结束后,因为女儿上学的原因并不着急住,房子又空置了一年多。直到搬家前夕,自己也只是陪孩子来到房子内部上下看看,对于外面的其他地面设施从未注意过,更不用说底下的什么东西了。 慢慢走近,环视着这片车库前的空地,清一色表面是精美雕花的原色方砖,走在上面不想水泥地面那么硬,也没有泥土路那么软,此刻自己在上面走来走去,一点也听不出刘方跺脚产生的沉闷空洞声音。 九菲试着像刘方一样跺一脚,不只是因为高跟鞋的缘故,还是力气太小,一点也听不出什么异常。 想自己平时取车时,从别墅出来走到此处就是拿出遥控启动车库门的时间,那时的注意力应该都在车库上,根本不会注意脚下的声音,出来后注意力有专注于开车,坐在车里更不会听到下面声音的异样。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空洞呢?难道不怕下雨冲陷影响出车? 如果是以前装修房子是造成的,如果哪天自己开车出来遇到塌陷,岂不危险? 九菲看一眼紧挨着自己车位的另一个停车位,那时丈夫魏之善生前经常停车的地方,空洞的大部分就在他的车位前,有点匪夷所思了。 难道车库门外底下有空洞的事情,丈夫魏之善生前根本不知道?! 九菲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 根据自己多年的了解,丈夫魏之善生前得意之时难免意气风发,疏狂荡野,但他绝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率性而为的人,更何况在自己家的车库前面…… 难不成刘方今天的发现本身就是个意外?! 此时,几名工人正在别墅外努力地挖掘着那些扎根很深的竹子,他们一边干活一边开着玩笑。 伴随着一声声的看伐声,高大竹子上的叶子发出“哗哗”的声鸣,引得小区不少行路的人来此观看,也引得周围的鸟儿,在附近的树上叽叽喳喳的旋飞。 到底是年轻人,刘方注意力又被砍竹子的工人所吸引,并慢慢的走近那里。 不知为何,九菲自觉心中暗暗松口气。 看到不远处正指挥工人砍竹子的物业经理,九菲走上去轻声说:“竹子扎根这么深,是因为着房子周围底下有不实之处吗?” 物业经理看一眼九菲,笑了:“开什么玩笑,这个小区原来都是土山地,当初建小区的时候还因为土多向外拉土呢?内每一户都是三层独立的,房子周围哪里敢有地下不实的地方?” “哦,看来竹子的生命力的确很强。”九菲笑笑说。 “不过,”那名物业人员转身环顾着身后其他几装别墅外的竹子说,“别处的竹子都不怎么长,就你们两家的竹子长得特别茂盛,刚才路过的人都说这块土地的风水好。” 九菲看一眼与自己家别墅隔着一条不宽的人行道的另一家别墅,那幢别墅从外面看和其他别墅没什么两样,但仔细看却发现内部连基本的装修也没有。 这个小区很多人买了不住也正常,但房子买了几多年不装修也不出售的却很少。 那里的竹子长得和自己家一样高大茂密,九菲收回目光说:“那家主人恐怕都不知道家里的竹子已经长得超过房子了?” “嗨,”物业人员看着那些高大茂密的竹子说,“听说那家业主长年不在本地,平时很少回到这里来。不过已经联系了,他答应最近过来看一眼再决定是否非要铲除那些竹子。” 九菲不再说话,带着刘方走进别墅,从上而下关了那些刚才开着的门窗。 “房间没有和外面空洞相连的入口吗?”一楼客厅,刘方目光寻思着房子的墙边问,“不会是下面的燃气道没埋好?” “都不好说啊,”九菲沉思的盯着车库前方,慢慢的说:“房屋装修的时候,我一直没机会来看过。” “如果这样,就要立即打开,免得时间长了留下隐患。”刘方有些着急了。 “好,”走出别墅,九菲笑笑,安慰一样对刘芳说,“我明天找人来看看。” 随后姑侄二人到街上吃了午餐。 饭后重新回到别墅,九菲趁刘方上楼休息,不顾体乏神倦,拨打了赵小六的电话:“我记得当初是你推荐你哥买的那幢别墅,装修的时候你那段时间也一直都在。” “是吗?”赵小六电话那端懒洋洋的问,“我都忘了,怎么啦?不会是想出售那幢别墅?” “车库前面的空地下面是不是挖有空洞?”九菲答非所问。 “空洞?”赵小六说,“你打开了?” “看来就是真的有了,”九菲叹口气,不解的说,“房屋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在外面挖空洞?” “呵呵,”赵小六笑着不以为然的说,“装修时有工人聊天,说起他们在别处类似的别墅装修的时候,主人通常会在外面单独挖一个地窖藏酒,我哥明明知道他们给出这样的建议,无非就是想多挣一点装修费用,但最后还是决定也在外面挖了一个十几米的地下室。” “真的这么简单?” “当然是真的,”赵小六生气的大声调侃,“臭娘们,是不是感觉我这个大骗子口中都是假话?那下次请您想清楚再问!” “地下室从哪里进去?” “当初挖时一时冲动,根本没想过具体设计,应该是把上面的覆盖的东西掀掉就可以了,我还以为它早已经塌了,”赵小六解释一样说,“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问它了?” 九菲没有回答,挂断电话暗自思忖:这不可能! 院子里这样平白无故的在院里挖一个洞,这根本不是丈夫魏之善生前的行事风格。 这样想着慢慢走出屋外,来回踱步在车前的空地上。 地面是一层可以渗水的地板砖,根本没有可以打开的痕迹。 万一赵小六说的是真的,自己大费周章的打开了什么也没有,只会增加赵小六和自己之间的不信任和隔阂。 当下,云南那边的制药厂正在努力地运筹上市,稍有不慎就会带来不可预测的风险。 “如果不是听声音,从上面根本看不出这下面有空洞。”刘方不知何时出来,在九菲身后来回踱着步子说,“而且空洞应该不大,你听,我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就没有。” 刘芳说着走到车库门边,继续跺脚分辨脚下的声音。 丈夫生前一直也有收藏名酒的喜好,这一点九菲确定无疑。 冷静下来,九菲决定让自己相信赵小六所说的话。 “我问了,说当初挖一个地下间藏酒用的。”按照赵小六的解释,九菲转身对刘方说。 “这样设计也真的不错!”刘方停下脚步,欣喜的看着九菲点头说,“不过感觉着下面的空洞应该不大。” “真的吗?”九菲听到刘芳这样说,心里不觉间松口气,看着他愉快的问:“这么长时间了,估计都废了。” 姑侄二人说完回到别墅,从三楼检查打扫过得房间。 “这房子这么漂亮,姑姑干嘛不搬到这里住?”二楼九菲以前的房间,刘方看着墙壁上九菲的结婚照片,下意识的问,“姑父当年就是在这里出事的?” 九菲无语点头。 刘方目光再一次看着九菲的结婚照:“姑姑年轻的时候和现在一样漂亮,姑父生前一定对姑姑很好!” 九菲不想让刘方知道太多,站在楼梯口,看一眼年轻的侄子,环视着别墅一楼的客厅,淡淡的说:“还行!” “那姑姑现在搬离此房屋是因为怕自己睹物思人?还是一个人住嫌房子太大?” 九菲略有沉思的说:“都有!”突然她话锋一转,抓着刘方的肩膀说,“魏莫下个月就从美国回来了,要不咱们一起住在这里!” “好啊!”刘方满脸意外之喜,“而且我爸爸下次回来也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就是啊!”九菲感慨,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想到此。 物业服务公司的人已经把大一些的竹子挖完了,经理走到别墅门口大声的说:“竹子你们不用我们就拉走了,费用会存在你家的物业管理费上。” “这么快?很好挖吗?”九菲说着走到别墅外面。 原来茂密的竹子已经稀稀疏疏的剩下一些小的,看上去枝影单瘦,风一吹,随之起伏。 地上的泥土已经被工人整平且浇上了水,仿佛那里从来没有生长过高大的植物。 站在外面可以透过玻璃看到客厅的鱼缸,那里几条彩色的鱼儿还在安逸的游着。 多亏了赵小六的照顾,不然它们早已不复存在。 蓦的,九菲突然像从梦中惊醒:是啊,这里的一切都是赵小六默默地在替自己照顾,赵小六早已像游动的气体无孔不入的进入自己的生活。 这个念头的升起,骤然间让一向理智冷静的九菲多少有点不自在。 可…… 再想日渐壮大的善宏医疗器械公司,云南那个地方即将上市的制药厂,生态疗养院的经营和管理…… 不觉间三年过去了,九菲自感自己身边现在已经离不开赵小六。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仅仅是像他口中所说的爱自己? 爱一个人向来不是只停留在嘴上,是自己真心把赵小六的行为过滤了吗? 触景生情,九菲想起自己读硕士那年遇到的一名男同学,他狂热的追求自己,却一直很少表白,但在自己写论文时默默的帮自己找资料,连平时在图书馆里的水杯,他都会时时关注温度是否恰当。可惜当年自己因为受父亲不幸婚姻的影响一直惧怕婚姻,硬是没有让自己真真正正的谈过恋爱。 如今的赵小六虽然言语上放荡不羁,行为上对自己一直尊重有加,对女儿关怀备至。 然,九菲想起杨军。 他是自己青春懵懂的第一个男人。 想起他萌动季节偷窥自己的羞涩,想起他现在为了工作无私忘我,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表达过,但却在自己这三年“惊涛骇浪”时默默地陪在自己身边,虽然只是言语上,但这种安慰却给了自己很大的支持和安全。总以为上天怜人,自己和他之间会有一段美好的时光。 可…… 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带着丝丝的隐痛,像云像雾在心底袅袅升起,朦胧里九菲再一次感受到自己这些年对赵小六的情感变化。 风吹过,一股凉从远处来,趁着树荫偷偷地漫卷自己。 开车回去的路上,九菲满身疲倦,沮丧的感觉自己对不起杨军。 此时周末,不知那名市公安局局长又在干什么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探寻空洞 周末,市公安局内比往常安静许多。 局长杨军拿着从纪委转过来的市长孙瑞强小舅子,袁涛的审讯记录,仔细看过。 正低头沉思时,门被推开。 刑侦科科长徐斌,拿着从天上人家众多摄像头里,捕获的丁正永死前当晚离开天上人家的一些行踪录像。 录像里,丁正永死前一个多小时,离开大厅座位进了洗手间。 不多时,跟随其后一同走进卫生间的还有三名头戴鸭舌帽的男子。 摄像头安装在卫生间门口,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能听到里面传出的丁正永的大声呼喊声。 这是,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服的女子从女卫生间出来时,听到男卫生间传出的声音,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停了几十秒才离开。 “这名女子找到了吗?”杨军问。 徐斌看着满脸严肃的局长杨军点着头说:“找到了,去那里唱歌的歌手朱乐儿。” “朱乐儿?” “是的,”徐斌进一步解释,“朱四龙的女儿朱乐儿,她应该是每晚上在赵小六的的那家酒和天上人家两个场地巡回唱歌。” “结果怎么样?” “刚开始她不愿意说,”徐斌慢慢的说,“这次抓了袁涛之后她主动联系我,说那晚在卫生间她是听见里面有袁涛的声音,才好奇停了一下,以前不说是因为怕为自己惹上麻烦。” “她和袁涛很熟吗?” “嗨,”徐斌笑了,“用她自己的话说,袁涛身上几根毛她都清楚,但他们之间除了金钱什么也没有。她还说袁涛就是一披着人皮的渣渣,天天把他姐夫孙瑞强挂在嘴边,经常在酒和天上人家对女孩子玩白手套。那天她走过时听到袁涛的声音,并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她一位是恶作剧就离开了,事后知道丁正永出事,就明白了袁涛那天晚上的行为。” “你们对袁涛的审讯安排在什么时间?” “马上开始!” 杨军什么话也没说,对徐斌点点头。 徐斌走后,杨军把身上的警服改成便装,风一样离开办公室。 四十分钟后,在生态疗养院九菲经常来住的盆景园,见到等候他的郑云飞。 “按照您上次的要求,”一见面,郑云飞顾不得杨军先开口,急切的说,“我亲自带着两个可靠的人在生态疗养院仔细的逛了两边,还真发现了地下空洞。” 杨军眼光扫过那些形态各异的盆景,轻声问:“在什么地方?” “舞风弄影阁和那尊阿弥陀佛底座下面都有排气孔,前天晚上每人的时候,我偷偷扔下石头试过,下面很深。”郑云飞说。 “这样,”杨军压低声音说,“晚上没人的时候,燃点艾草从舞风弄影阁扔下,到佛像那里试试能不能闻得到。” “局长是怀疑两个地方相同吗?”郑云飞疑惑地看着杨军。 “两个地方相聚一千多米,之间即没有大型的树木和池塘,也没有房屋或其他建筑,一大片连着一大片的草地有点让人质疑设计师的水平。”说到此处,杨军话一转,“最近赵老板和你联系过没有?” “没有,最近几个月他好像不怎么到这里来了。” 杨军听后沉默了。 伴随着一个轻微的脚步声,院子里响起鸟儿惊飞的鸣叫声。 杨军走到窗前,发现上次在此遇到的那名修剪盆景的老者又出现了。 “这人一直在这里工作吗?” 随后站起走到窗前的郑云飞,看一眼院里的老人说:“他叫焦建设,是当初魏总从农大聘请的退休教授,专门弄园艺的。原先赵红卫市长的很多技术都是跟他学的。” “这么说这位焦建设来这里很长时间了?” “应该是,听说当初设计这个园子的时候他都在……” 郑云飞话没说完,杨军已经健步走了出去。 “焦教授,您好!” 焦建设停下手中的活,看一眼杨军,露出和气的微笑:“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有一些事情想向您了解,”杨军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在老人面前打开,“您知道这个园子下面那里有挖空的地方吗?” 焦建设看着杨军,坦诚的说:“有好几处啊。” “怎么会有这么多?”杨军不解的问。 焦建设直起身子,用手指一下前面,边走边说:“当初是为了院内的水系故意挖的,后来考虑到本地缺水的特色,就省去一些流水沟渠的建造,但为了营造园子地势的起伏,就在很多地方下面挖空,把土转移出来在地面堆成凸地,以达到视觉上的美观。” “不怕夏季渗水吗?” “不怕,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两人说着,一前一后走出盆景园左边的偏门。 焦建设一只手指着远处一大片绿草坪说:“这个地方下面就应该是空的。” “那边的假山下面呢?”杨军指着里大门不远的一座巨大的假山问。 焦建设微笑的眯着眼睛说:“那里还真没有,石头太重。” “那个佛像下面呢?” “空的。佛像虽然是铜造,但是坐落在钢筋搭成的大架子上,下面深挖当初是为了防止佛像后期深坠。” “那下面的空地和其他地方的空地相连吗?”杨军追问。 “呵呵,”焦建设笑了,“空地哪敢大面积相连,毕竟没有地下建筑支撑。” “最大的空地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个盆景园。” 杨军眉头一皱问:“这个地方?” “是的,”焦建设转过身向回走说,“这个地方里饭店近,最初考虑到地下餐厅什么的,所以又在隔壁园子前面设计了藕池,实际上就是为了这下面的排水方便。” “我想到下面看看,可以吗?” “应该可以,”焦建设看一眼杨军的脸说,“不过很少有人到下面去的,入口就在隔壁。” 焦建设说着,领杨军重新走出盆景园向北,走到另一个园子。 杨军认出这个就是赵红卫以前的园子。 这个园子很大,位于整个生态疗养院的西北部位。 向南和前面的生态饭店隔着两个园子,四排房子,二者交界处是一个硕大的藕池,正直春季,池塘的莲藕碧叶青青,却还没有长满水面。向东是一排房子和两大片茂密的竹林夹着一大片菊园,菊园再向东就是舞风弄影阁了。 “那就是入口。”来到赵红卫以前居住的院子,焦建设抬手一指。 杨军压抑不着的吃惊了。 在赵红卫所住房屋的窗前,一个小到不起眼的,生锈的铁架子下面,竟然就是低下空洞的入口。 这么说,赵红卫以前早就对此很熟悉。 难道下面真的什么也没有?! 杨军急切内心下脚步却放缓了。看着焦建设满脸的笑意,知道他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当下自己进不进去这件事情很快都会被人知道。 想到此,杨军大步走到洞口,沿着楼梯一样的水泥梯子向下。 焦建设跟在后面,走到洞口处把灯打开。 这是一个二百多平米的地下室,全部水泥漆成,地面光洁,除了洞口堆砌的一些废弃木材和一个火炉子,其他什么东西也没有。看起来赵红卫不但知道有空洞,平时还利用了空洞,洞口处的照明灯泡就是证据。 照明灯泡不大,往前走就是黑暗了。 接着微弱的光,杨军打开手机照明,摸索着超过焦建设大胆向前走,本以为已经到头了,没想到前面变得窄了很多,渐渐只有两米宽时,听到焦建设在后面说着什么。 “您跟在我后面,小心些。”杨军吩咐着。 因为走的慢,也就听不到后面的脚步声。 一段距离后,正想回头时,发现前面隐约有光。 杨军大步走过去看到用钢筋扎成的通风口,这才发现焦建设没跟自己进来。站在通风处吸足了新鲜空气,杨军继续前走,大约七八米时又看到亮光,还是通风口,不过这次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几十米外就是拿出荷叶轻轻地池塘。转身用手机照射,发现此处有宽敞了很多,一个二百多平的大空地又出现了。 此处空间大,空气却潮湿难闻,杨军开始向回转。 然而,走到洞口也没发现焦建设,但他林下洞口时的工具包依然还在。 杨军第一时间拿出手机,让附近派出所的警察带了手电和氧气包快速赶来,然后通知郑云飞带着手电也赶过来。 “发生了什么?”郑云飞刚好在附近,很快找到杨军问。 “焦教授刚才跟我下去,现在没出来,我怀疑下面洞口会拐弯。” “你在这里谢谢,我下去!”郑云飞说着打开手电一边喊一边快速向前走。 杨军知道焦建设不可能比自己走的快,唯一的解释就是有拐弯的地方了,至于里面的空气,虽然不新鲜,但决没有窒息感。 回想起自己刚才自己走过的方向,杨军快速奔向池塘,然后沿着脑子里的记忆继续在地面搜索,看到一个四角翘起的亭子,亭子旁边几根深埋地下的钢筋,随即内心一喜。 大步走过去,用脚拨开一个木板上面沉积的枯叶,然后把它掀开。 一个窄窄的水泥砌的的梯子出现在眼前。 杨军打开手机灯光走下去,很快走到可以看见水塘的通风口处。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再走起来不知就快了很多,不一会就从赵红卫房前前面的洞口出来了。 焦建设的工具包依然存在。 想拨打郑云飞的电话时,发现手机快没电了。 急中生智,杨军利用最后的一点电,把自己的地点通知给正往这里赶的警察。 说完,杨军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挂在入口处的铁架子上,准备再一次下去找焦建设。 一阵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郑云飞。 “找到焦教授了吗?”杨军急切地问。 “没有,”郑云飞喘着气,头上冒着细汗,“卧室从舞风弄影阁出来的,那里也有一个出口,我用从下面移开了遮挡的石板。” “难道低下还有其他出口?不然不可能碰不到焦建设。” 郑云飞解释:“光线不好,走的又急,着实没看清楚。” 此时,带着手电和氧气包的警察已经到了,杨军让他们立即跟着一同进入洞内再次找人。 几个人把灯光全部打开,才发现在第一个地下空洞是圆形,和入口正对处一共分出三个岔路。 杨军分析刚才自己说走应该是最右边的,郑云飞应该是走最左边的,于是让带着氧气包的警察全部走中间。 果不其然,在洞口尽头依稀亮光处,他们发现了焦教授,此时他正在用尽力气挪动上面的石板。看到有人打着手电走来,老人无力的软坐在地上。 年轻的警察上前用力挪开洞口遮挡的石板,几个人一一从里面走出,发现不远就是那座金光闪闪的阿弥陀佛。 老教授的腿被蛇咬了一口,还正在冒血。 杨军让警察赶快把老人送进医院。 “不是毒蛇,是我抹黑踩着了它,没有伤害我已经是万幸了。”焦建设教授到底见多识广,不慌不忙的解释着。 “那也得去医院看看,听听医生的建议。”杨军继续吩咐。 警察听从杨军的建议,带着焦建设离开了。 此时夕阳西下,整个生态疗养院人际空聊,鸟儿云起,在头顶忽东忽西。 看他们一行人匆匆走远,杨军拍拍身上的灰尘,看着站在自己斜对面正仰脸观看阿弥陀佛,满头大汗的郑云飞说:“你怎么出那么多汗?” 第一百四十八章 探寻空洞 周末,市公安局内比往常安静许多。 局长杨军拿着从纪委转过来的市长孙瑞强小舅子,袁涛的审讯记录,仔细看过。 正低头沉思时,门被推开。 刑侦科科长徐斌,拿着从天上人家众多摄像头里,捕获的丁正永死前当晚离开天上人家的一些行踪录像。 录像里,丁正永死前一个多小时,离开大厅座位进了洗手间。 不多时,跟随其后一同走进卫生间的还有三名头戴鸭舌帽的男子。 摄像头安装在卫生间门口,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能听到里面传出的丁正永的大声呼喊声。 这是,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服的女子从女卫生间出来时,听到男卫生间传出的声音,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停了几十秒才离开。 “这名女子找到了吗?”杨军问。 徐斌看着满脸严肃的局长杨军点着头说:“找到了,去那里唱歌的歌手朱乐儿。” “朱乐儿?” “是的,”徐斌进一步解释,“朱四龙的女儿朱乐儿,她应该是每晚上在赵小六的的那家酒和天上人家两个场地巡回唱歌。” “结果怎么样?” “刚开始她不愿意说,”徐斌慢慢的说,“这次抓了袁涛之后她主动联系我,说那晚在卫生间她是听见里面有袁涛的声音,才好奇停了一下,以前不说是因为怕为自己惹上麻烦。” “她和袁涛很熟吗?” “嗨,”徐斌笑了,“用她自己的话说,袁涛身上几根毛她都清楚,但他们之间除了金钱什么也没有。她还说袁涛就是一披着人皮的渣渣,天天把他姐夫孙瑞强挂在嘴边,经常在酒和天上人家对女孩子玩白手套。那天她走过时听到袁涛的声音,并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她一位是恶作剧就离开了,事后知道丁正永出事,就明白了袁涛那天晚上的行为。” “你们对袁涛的审讯安排在什么时间?” “马上开始!” 杨军什么话也没说,对徐斌点点头。 徐斌走后,杨军把身上的警服改成便装,风一样离开办公室。 四十分钟后,在生态疗养院九菲经常来住的盆景园,见到等候他的郑云飞。 “按照您上次的要求,”一见面,郑云飞顾不得杨军先开口,急切的说,“我亲自带着两个可靠的人在生态疗养院仔细的逛了两边,还真发现了地下空洞。” 杨军眼光扫过那些形态各异的盆景,轻声问:“在什么地方?” “舞风弄影阁和那尊阿弥陀佛底座下面都有排气孔,前天晚上每人的时候,我偷偷扔下石头试过,下面很深。”郑云飞说。 “这样,”杨军压低声音说,“晚上没人的时候,燃点艾草从舞风弄影阁扔下,到佛像那里试试能不能闻得到。” “局长是怀疑两个地方相同吗?”郑云飞疑惑地看着杨军。 “两个地方相聚一千多米,之间即没有大型的树木和池塘,也没有房屋或其他建筑,一大片连着一大片的草地有点让人质疑设计师的水平。”说到此处,杨军话一转,“最近赵老板和你联系过没有?” “没有,最近几个月他好像不怎么到这里来了。” 杨军听后沉默了。 伴随着一个轻微的脚步声,院子里响起鸟儿惊飞的鸣叫声。 杨军走到窗前,发现上次在此遇到的那名修剪盆景的老者又出现了。 “这人一直在这里工作吗?” 随后站起走到窗前的郑云飞,看一眼院里的老人说:“他叫焦建设,是当初魏总从农大聘请的退休教授,专门弄园艺的。原先赵红卫市长的很多技术都是跟他学的。” “这么说这位焦建设来这里很长时间了?” “应该是,听说当初设计这个园子的时候他都在……” 郑云飞话没说完,杨军已经健步走了出去。 “焦教授,您好!” 焦建设停下手中的活,看一眼杨军,露出和气的微笑:“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有一些事情想向您了解,”杨军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在老人面前打开,“您知道这个园子下面那里有挖空的地方吗?” 焦建设看着杨军,坦诚的说:“有好几处啊。” “怎么会有这么多?”杨军不解的问。 焦建设直起身子,用手指一下前面,边走边说:“当初是为了院内的水系故意挖的,后来考虑到本地缺水的特色,就省去一些流水沟渠的建造,但为了营造园子地势的起伏,就在很多地方下面挖空,把土转移出来在地面堆成凸地,以达到视觉上的美观。” “不怕夏季渗水吗?” “不怕,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两人说着,一前一后走出盆景园左边的偏门。 焦建设一只手指着远处一大片绿草坪说:“这个地方下面就应该是空的。” “那边的假山下面呢?”杨军指着里大门不远的一座巨大的假山问。 焦建设微笑的眯着眼睛说:“那里还真没有,石头太重。” “那个佛像下面呢?” “空的。佛像虽然是铜造,但是坐落在钢筋搭成的大架子上,下面深挖当初是为了防止佛像后期深坠。” “那下面的空地和其他地方的空地相连吗?”杨军追问。 “呵呵,”焦建设笑了,“空地哪敢大面积相连,毕竟没有地下建筑支撑。” “最大的空地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个盆景园。” 杨军眉头一皱问:“这个地方?” “是的,”焦建设转过身向回走说,“这个地方里饭店近,最初考虑到地下餐厅什么的,所以又在隔壁园子前面设计了藕池,实际上就是为了这下面的排水方便。” “我想到下面看看,可以吗?” “应该可以,”焦建设看一眼杨军的脸说,“不过很少有人到下面去的,入口就在隔壁。” 焦建设说着,领杨军重新走出盆景园向北,走到另一个园子。 杨军认出这个就是赵红卫以前的园子。 这个园子很大,位于整个生态疗养院的西北部位。 向南和前面的生态饭店隔着两个园子,四排房子,二者交界处是一个硕大的藕池,正直春季,池塘的莲藕碧叶青青,却还没有长满水面。向东是一排房子和两大片茂密的竹林夹着一大片菊园,菊园再向东就是舞风弄影阁了。 “那就是入口。”来到赵红卫以前居住的院子,焦建设抬手一指。 杨军压抑不着的吃惊了。 在赵红卫所住房屋的窗前,一个小到不起眼的,生锈的铁架子下面,竟然就是低下空洞的入口。 这么说,赵红卫以前早就对此很熟悉。 难道下面真的什么也没有?! 杨军急切内心下脚步却放缓了。看着焦建设满脸的笑意,知道他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当下自己进不进去这件事情很快都会被人知道。 想到此,杨军大步走到洞口,沿着楼梯一样的水泥梯子向下。 焦建设跟在后面,走到洞口处把灯打开。 这是一个二百多平米的地下室,全部水泥漆成,地面光洁,除了洞口堆砌的一些废弃木材和一个火炉子,其他什么东西也没有。看起来赵红卫不但知道有空洞,平时还利用了空洞,洞口处的照明灯泡就是证据。 照明灯泡不大,往前走就是黑暗了。 接着微弱的光,杨军打开手机照明,摸索着超过焦建设大胆向前走,本以为已经到头了,没想到前面变得窄了很多,渐渐只有两米宽时,听到焦建设在后面说着什么。 “您跟在我后面,小心些。”杨军吩咐着。 因为走的慢,也就听不到后面的脚步声。 一段距离后,正想回头时,发现前面隐约有光。 杨军大步走过去看到用钢筋扎成的通风口,这才发现焦建设没跟自己进来。站在通风处吸足了新鲜空气,杨军继续前走,大约七八米时又看到亮光,还是通风口,不过这次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几十米外就是拿出荷叶轻轻地池塘。转身用手机照射,发现此处有宽敞了很多,一个二百多平的大空地又出现了。 此处空间大,空气却潮湿难闻,杨军开始向回转。 然而,走到洞口也没发现焦建设,但他林下洞口时的工具包依然还在。 杨军第一时间拿出手机,让附近派出所的警察带了手电和氧气包快速赶来,然后通知郑云飞带着手电也赶过来。 “发生了什么?”郑云飞刚好在附近,很快找到杨军问。 “焦教授刚才跟我下去,现在没出来,我怀疑下面洞口会拐弯。” “你在这里谢谢,我下去!”郑云飞说着打开手电一边喊一边快速向前走。 杨军知道焦建设不可能比自己走的快,唯一的解释就是有拐弯的地方了,至于里面的空气,虽然不新鲜,但决没有窒息感。 回想起自己刚才自己走过的方向,杨军快速奔向池塘,然后沿着脑子里的记忆继续在地面搜索,看到一个四角翘起的亭子,亭子旁边几根深埋地下的钢筋,随即内心一喜。 大步走过去,用脚拨开一个木板上面沉积的枯叶,然后把它掀开。 一个窄窄的水泥砌的的梯子出现在眼前。 杨军打开手机灯光走下去,很快走到可以看见水塘的通风口处。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再走起来不知就快了很多,不一会就从赵红卫房前前面的洞口出来了。 焦建设的工具包依然存在。 想拨打郑云飞的电话时,发现手机快没电了。 急中生智,杨军利用最后的一点电,把自己的地点通知给正往这里赶的警察。 说完,杨军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挂在入口处的铁架子上,准备再一次下去找焦建设。 一阵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郑云飞。 “找到焦教授了吗?”杨军急切地问。 “没有,”郑云飞喘着气,头上冒着细汗,“卧室从舞风弄影阁出来的,那里也有一个出口,我用从下面移开了遮挡的石板。” “难道低下还有其他出口?不然不可能碰不到焦建设。” 郑云飞解释:“光线不好,走的又急,着实没看清楚。” 此时,带着手电和氧气包的警察已经到了,杨军让他们立即跟着一同进入洞内再次找人。 几个人把灯光全部打开,才发现在第一个地下空洞是圆形,和入口正对处一共分出三个岔路。 杨军分析刚才自己说走应该是最右边的,郑云飞应该是走最左边的,于是让带着氧气包的警察全部走中间。 果不其然,在洞口尽头依稀亮光处,他们发现了焦教授,此时他正在用尽力气挪动上面的石板。看到有人打着手电走来,老人无力的软坐在地上。 年轻的警察上前用力挪开洞口遮挡的石板,几个人一一从里面走出,发现不远就是那座金光闪闪的阿弥陀佛。 老教授的腿被蛇咬了一口,还正在冒血。 杨军让警察赶快把老人送进医院。 “不是毒蛇,是我抹黑踩着了它,没有伤害我已经是万幸了。”焦建设教授到底见多识广,不慌不忙的解释着。 “那也得去医院看看,听听医生的建议。”杨军继续吩咐。 警察听从杨军的建议,带着焦建设离开了。 此时夕阳西下,整个生态疗养院人际空聊,鸟儿云起,在头顶忽东忽西。 看他们一行人匆匆走远,杨军拍拍身上的灰尘,看着站在自己斜对面正仰脸观看阿弥陀佛,满头大汗的郑云飞说:“你怎么出那么多汗?”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初审袁涛 郑云飞左右看一眼,身边此时并没有其他人,把头伸近一些压低声音对杨军说:“在我走的那条暗洞,离舞风弄影阁十多米远的地方,第一次的时候发现好像还开了一个叉,还听到那里面有人一样呜呜的说话,但第二次和警察一起走发现那个分叉洞口又不见了,我怀疑第二次因为警察手中有灯光走的太快了,脚步声太响错过了先前听到的呜呜声。” 这个消息让杨军听后为之一振,他看一眼身边有点疲劳的郑云飞,拍拍他的肩膀说:“是不是今天太累看花眼了?毕竟那里没有光,你第一次走的时候又没有灯。” “回事这样吗?”郑云飞迟疑的回答。 “今天你也累了,还要照顾饭店生意,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到这里,杨军扭头看一眼远处的舞风弄影阁。 此时夜幕降临,远处的舞风弄影阁在浑幽夜幕下显得那么梦幻诡影。 郑云飞对杨军点头后,轻叹口气转身离开。 感触到他那一声轻轻地叹息,杨军直直的看郑云飞身影拐弯消失,自己才慢慢回到停在生态园外的警车上,他一边启动车辆,一边拿出备用手机。 市公安局几十名整装待发的警察,在接到命令的一刻,行动迅速的向生态疗养院奔来。 四十分钟后,市公安局内局长办公室,警员黄璐带着市纪委那里传过来的对袁涛的又一次审讯记录走进来。 几乎同时,徐斌从生态疗养院打来电话,说已经成功的把困在洞内将近半年之久,折磨的不会说话的老人救了出来。 “老人什么身份?”杨军急切地问。 “如果我没认错,应该是前退休市长赵红卫,不过已经瘦得脱相。” 像有雪轻落心门,杨军眉头轻蹙,闭眼吸气后对着电话轻声问:“120车到了吗?” “这会已经在送往省武警医院的路上,我已经派陈静随车跟着……” 不等徐斌电话里话说完,杨军推开站在办公室等待的警察黄璐,大步走了出去。 黄璐赶紧追了出去,抢在杨军出发之前上了警车。 一路警笛长鸣,警车驶向郊外,到了市纪委常驻请人谈话的地方,位于市西郊外的电力宾馆。 警车行到门口,杨军从窗口对门卫亮出自己的警官证,径直把车开到宾馆大门前,下车后走到袁涛所在的房间。 早有人通过监控屏幕发现了怒气冲冲的杨军,赶快从房间大步奔了出来。 门被打开后,看着正吊儿郎当摊卧在沙发上的袁涛,杨军大步走到他跟前,一把拽起他的领口怒声喊道:“你个狗胆包天的家伙,如果不想死就老实交代赵红卫市长的事情!” 一听“赵红卫”三个字,不仅让紧紧跟着杨军的警察黄璐愣了一下,也让一旁的市纪委干部全部怔在那里,目光茫然的来回巡视着杨军和袁涛。 刚才还一副玩世不恭的袁涛,在猛然间听到“赵红卫”三个字时,神情一下子慌了,一颗肥硕的脑袋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无力的歪向一边,怯怯的向上斜眼看着杨军。 杨军用力把他狠狠的一摔,吩咐黄璐对袁涛戴上手铐,立即带回市公安局。 袁涛原本就是市公安局抓获后为了封闭消息才锁到纪委这里的,现在市公安局局长亲自来提人,正在发愣的纪委干部立即给与了积极地配合。 出了电力宾馆的大门,依然是警笛长鸣。 风一样冲刺的警车在夜色昏黄的路灯下,让原本稀少的路上行人驻足观看。 市公安局审讯室,杨军怒对着袁涛,用力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大声的斥责:“老实交代!” 此刻,已经失去了挣扎和反抗意识的袁涛,泄气一样叹口气说:“给我一支烟!” “没有!”杨军厉声说道,声音很低,却像刀一样冰寒。 对面的袁涛偷偷抬眼看一下坐在对面的杨军,开口说道:“去年底,我手下的人发现赵红卫不断在生态疗养院和你见面,就担心他对你说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毕竟他和钱坤的关系不一般,和我姐夫孙瑞强之间也有来往。我在你们走后曾经找过他,可他对我爱答不理的。” “所以你就把他囚禁起来?”黄璐问。 袁涛眼睛从黄璐转向杨军说:“钱坤在悄悄变卖天上人家之前,也曾经到生态疗养院和赵红卫见过面,后来钱坤离开本地到了香港,我们的人发现赵红卫也准备离开,为了防止他们到境外站在一起共同揭发……我们,就在赵红卫出境前一天晚上把他关在生态疗养院的那些地洞里。” “然后呢?” “然后……”袁涛声音越来越低,没了下文。 “这些天是谁在一直看守赵红卫?”警察黄璐问。 “没人看守。”袁涛畏缩着脖子,干咽一口说,“当时是绑着双手,用透明胶贴了他的嘴巴的。” “你们想杀人不见血?”黄璐反问。 “真的没有,”袁涛着急解释一样说,“只想吓吓他,不让他给钱坤走那么近。但等第二天再去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我们当时还以为他自己挣脱跑了出去躲在哪里了。” “当时你们把他关在什么地方?”杨军问。 “关在靠近莲池的地下室内。”袁涛低声回答。 “你确定不是靠近莲池的地下室内,而不是低下洞内?”杨军问。 袁涛看一眼杨军,肯定的回答:“是的。” “那个地下室具体的位置在哪里?”杨军问。 袁涛沉默了,紧紧的闭着嘴巴低着脑袋。 杨军站起来自己点根烟深吸几口,把浓郁的烟气吐出问:“现在说出来还算是你主动交代。” “从赵红卫家的地洞入口下去,沿最右边的那条洞进去五十米,看见一个透气窗,透气窗斜对着的就是一条斜洞,直接进去两米远就是一个大地下室……”袁涛说道这里停着了,看一眼杨军又诺诺说,“但……那里面的机器和我没一点关系,我们当初也是误打误撞走进那个地下房间的。” “你参与那天绑架赵红卫了吗?”杨军问。 袁涛垂头丧气的回答:“是的。” “是否留意你们的行为被谁发现?”杨军追问。 袁涛歪着脑袋想想说:“我们是半夜行动的,行动之前把生态疗养院的电闸关了,应该没有人发现。” “当时参与行动的人都谁?”杨军接着问。 袁涛叹口气,慢慢的说:“杨硕,我公司的市场经理。” “就你们两个人?”杨军话音刚落,手中的电话响起,他看一眼来电显示起身走了出去。 “杨硕哪里人?”黄璐边记录便问。 “本地人,他是去年从英国留学回来的,找工作四处碰壁后经人介绍到我们公司来了。”袁涛说。 “谁介绍杨硕与你认识的?”黄璐追问。 袁涛抿嘴沉思几秒,开口说:“你们市公安局的张睿张警官。” “你和张睿张警官怎么认识的?”返回房间的杨军显然听到袁涛刚才的话,接着追问。 “张警官,杨硕和我都是老乡,说起的时候才知道我们老家隔得都不太远,细盘下来我们还有点远亲。”袁涛说。 “那好,从现在开始交代你的问题。”杨军平静的说。 “我不是已经交代了吗?”袁涛露出诧异的表情。 “到这里就不用装糊涂了,你不会以为到现在还会有人从天而降,把你从这里救出去?”黄璐看杨军一副要走的神色,冷笑的说。 袁涛一听立马像被霜击打了,卷缩着,低头不再说话。 “看来你真的想试试自己的价值了?”黄璐讥讽道。 没用,袁涛像鸵鸟一样把头埋下去,一言不发。 黄璐正要发怒时,杨军低声对她打了个手势,随后大声说:“让他想想,我们先出去休息一下。” 两位慢慢站起,走了出去。 “先把他关在这里,只锁上外面的门。”走廊里,杨军低声对黄璐吩咐后转身上楼。 此时,在生态疗养院,几十名警察已经把那些地下的暗洞和暗室全部查明,最大的收获就是紧挨着莲池,在从盆景园出门不远的鲜花下面,一个两百多平米,装修,灯光,通电,通风设施完好的房间内,发现一些实验设备,和一台外包装已经破了的崭新机器。 杨军看着徐斌麻利打开挎包,从里面掏出写好的行动记录,突然想起跟着魏之善投资已经丧失生命的丁正永和丁香梅,也想起为了满足一己之贪欲,枉顾责任和法律的雷大鹏,钱坤和朱四龙,不觉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接过材料,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徐斌说:“我们到底是对张睿掉以轻心了。” “难道他和袁涛有联系?”徐斌不解的说,“但雷大鹏应该不会和孙瑞强有联系呀?以前有好几次都感觉他们之间不对付呢!” “雷大鹏和孙瑞强是不对付,”杨军说,“所以才有张睿这个中间缓和人。” “我靠!”徐斌脱口而出,“平时只知道他一心想通过雷大鹏向上,没想到竟然神通到和市长都能有来往。” “现在不是谈论他的时候,今天晚上必须找到那名叫杨硕的人。” “杨硕?” “你认识?” “张睿的老乡,从英国留学回来的,他父亲就是魏之善生前那个医疗器械公司的财务人员。”徐斌说。 “立即派人对他进行抓捕,然后连夜审讯。”杨军说着走到窗边,看着在公安局院内来回走动的黄璐说:“先吃点饭休息一下,半个小时后配合黄璐开始对袁涛审讯,争取零点前把他这些年的祸事祸行全部挖出来,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徐斌听后无声对局长点点头。 看着徐斌转身离开的身影,杨军看着刚才放在办公桌上的生态园行动材料,想起去年自己和九菲在盆景园见赵红卫的情景,眼前浮现出他对自己出国见女儿充满欢喜的样子。 是谁把赵红卫转移却又囚禁了呢? 难道有人和袁涛一样害怕赵红卫外出? 害怕赵红卫外出,无非就是害怕他会和赵慧颖或者钱坤见面,难道赵红卫和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秘密? 而这些秘密一旦存在一定又和孙瑞强有联系,不然袁涛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干出绑架前任市长的事情? 还有赵慧颖这么长时间竟然不联系自己的父亲? 杨军抽着烟在自己办公室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苦思冥想。 转头之际看到桌子上的材料,想到魏之善的死,想到刘秋琪口中所谓的“杀猪盘”,恍然愣着了:难道布下局,杀害魏之善,夺取生态疗养院的人就是这个如今关在市公安局审讯室内的袁涛? 这个一年的闪出,让杨军心头一紧。 他重新坐下,打开电脑调出对雷大鹏的电子审讯信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闭着了眼睛。 原来这些年,钱坤就像一只贪得无厌的八爪鱼,两只手插在不同的口袋,他不仅拉拢腐蚀雷大鹏,也通过袁涛渗透市长孙瑞强。 此时已经晚上九点,下意识停了一下,还是拨通九菲的电话:“能不能最快通知王敏杰,袁涛被抓,孙瑞强受到牵连,钱坤以前所有的资产现在处于无人管理状态。” “你说的消息是真的吗?”九菲问。 “应该就是,”杨军声音重重,连呼吸声都能听见,慢慢的说,“我们现在需要钱坤尽快回来,所以想麻烦你把这个消息说给王敏杰。” “好的,我现在就去。”九菲答应着挂了电话。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初审袁涛 郑云飞左右看一眼,身边此时并没有其他人,把头伸近一些压低声音对杨军说:“在我走的那条暗洞,离舞风弄影阁十多米远的地方,第一次的时候发现好像还开了一个叉,还听到那里面有人一样呜呜的说话,但第二次和警察一起走发现那个分叉洞口又不见了,我怀疑第二次因为警察手中有灯光走的太快了,脚步声太响错过了先前听到的呜呜声。” 这个消息让杨军听后为之一振,他看一眼身边有点疲劳的郑云飞,拍拍他的肩膀说:“是不是今天太累看花眼了?毕竟那里没有光,你第一次走的时候又没有灯。” “回事这样吗?”郑云飞迟疑的回答。 “今天你也累了,还要照顾饭店生意,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到这里,杨军扭头看一眼远处的舞风弄影阁。 此时夜幕降临,远处的舞风弄影阁在浑幽夜幕下显得那么梦幻诡影。 郑云飞对杨军点头后,轻叹口气转身离开。 感触到他那一声轻轻地叹息,杨军直直的看郑云飞身影拐弯消失,自己才慢慢回到停在生态园外的警车上,他一边启动车辆,一边拿出备用手机。 市公安局几十名整装待发的警察,在接到命令的一刻,行动迅速的向生态疗养院奔来。 四十分钟后,市公安局内局长办公室,警员黄璐带着市纪委那里传过来的对袁涛的又一次审讯记录走进来。 几乎同时,徐斌从生态疗养院打来电话,说已经成功的把困在洞内将近半年之久,折磨的不会说话的老人救了出来。 “老人什么身份?”杨军急切地问。 “如果我没认错,应该是前退休市长赵红卫,不过已经瘦得脱相。” 像有雪轻落心门,杨军眉头轻蹙,闭眼吸气后对着电话轻声问:“120车到了吗?” “这会已经在送往省武警医院的路上,我已经派陈静随车跟着……” 不等徐斌电话里话说完,杨军推开站在办公室等待的警察黄璐,大步走了出去。 黄璐赶紧追了出去,抢在杨军出发之前上了警车。 一路警笛长鸣,警车驶向郊外,到了市纪委常驻请人谈话的地方,位于市西郊外的电力宾馆。 警车行到门口,杨军从窗口对门卫亮出自己的警官证,径直把车开到宾馆大门前,下车后走到袁涛所在的房间。 早有人通过监控屏幕发现了怒气冲冲的杨军,赶快从房间大步奔了出来。 门被打开后,看着正吊儿郎当摊卧在沙发上的袁涛,杨军大步走到他跟前,一把拽起他的领口怒声喊道:“你个狗胆包天的家伙,如果不想死就老实交代赵红卫市长的事情!” 一听“赵红卫”三个字,不仅让紧紧跟着杨军的警察黄璐愣了一下,也让一旁的市纪委干部全部怔在那里,目光茫然的来回巡视着杨军和袁涛。 刚才还一副玩世不恭的袁涛,在猛然间听到“赵红卫”三个字时,神情一下子慌了,一颗肥硕的脑袋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无力的歪向一边,怯怯的向上斜眼看着杨军。 杨军用力把他狠狠的一摔,吩咐黄璐对袁涛戴上手铐,立即带回市公安局。 袁涛原本就是市公安局抓获后为了封闭消息才锁到纪委这里的,现在市公安局局长亲自来提人,正在发愣的纪委干部立即给与了积极地配合。 出了电力宾馆的大门,依然是警笛长鸣。 风一样冲刺的警车在夜色昏黄的路灯下,让原本稀少的路上行人驻足观看。 市公安局审讯室,杨军怒对着袁涛,用力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大声的斥责:“老实交代!” 此刻,已经失去了挣扎和反抗意识的袁涛,泄气一样叹口气说:“给我一支烟!” “没有!”杨军厉声说道,声音很低,却像刀一样冰寒。 对面的袁涛偷偷抬眼看一下坐在对面的杨军,开口说道:“去年底,我手下的人发现赵红卫不断在生态疗养院和你见面,就担心他对你说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毕竟他和钱坤的关系不一般,和我姐夫孙瑞强之间也有来往。我在你们走后曾经找过他,可他对我爱答不理的。” “所以你就把他囚禁起来?”黄璐问。 袁涛眼睛从黄璐转向杨军说:“钱坤在悄悄变卖天上人家之前,也曾经到生态疗养院和赵红卫见过面,后来钱坤离开本地到了香港,我们的人发现赵红卫也准备离开,为了防止他们到境外站在一起共同揭发……我们,就在赵红卫出境前一天晚上把他关在生态疗养院的那些地洞里。” “然后呢?” “然后……”袁涛声音越来越低,没了下文。 “这些天是谁在一直看守赵红卫?”警察黄璐问。 “没人看守。”袁涛畏缩着脖子,干咽一口说,“当时是绑着双手,用透明胶贴了他的嘴巴的。” “你们想杀人不见血?”黄璐反问。 “真的没有,”袁涛着急解释一样说,“只想吓吓他,不让他给钱坤走那么近。但等第二天再去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我们当时还以为他自己挣脱跑了出去躲在哪里了。” “当时你们把他关在什么地方?”杨军问。 “关在靠近莲池的地下室内。”袁涛低声回答。 “你确定不是靠近莲池的地下室内,而不是低下洞内?”杨军问。 袁涛看一眼杨军,肯定的回答:“是的。” “那个地下室具体的位置在哪里?”杨军问。 袁涛沉默了,紧紧的闭着嘴巴低着脑袋。 杨军站起来自己点根烟深吸几口,把浓郁的烟气吐出问:“现在说出来还算是你主动交代。” “从赵红卫家的地洞入口下去,沿最右边的那条洞进去五十米,看见一个透气窗,透气窗斜对着的就是一条斜洞,直接进去两米远就是一个大地下室……”袁涛说道这里停着了,看一眼杨军又诺诺说,“但……那里面的机器和我没一点关系,我们当初也是误打误撞走进那个地下房间的。” “你参与那天绑架赵红卫了吗?”杨军问。 袁涛垂头丧气的回答:“是的。” “是否留意你们的行为被谁发现?”杨军追问。 袁涛歪着脑袋想想说:“我们是半夜行动的,行动之前把生态疗养院的电闸关了,应该没有人发现。” “当时参与行动的人都谁?”杨军接着问。 袁涛叹口气,慢慢的说:“杨硕,我公司的市场经理。” “就你们两个人?”杨军话音刚落,手中的电话响起,他看一眼来电显示起身走了出去。 “杨硕哪里人?”黄璐边记录便问。 “本地人,他是去年从英国留学回来的,找工作四处碰壁后经人介绍到我们公司来了。”袁涛说。 “谁介绍杨硕与你认识的?”黄璐追问。 袁涛抿嘴沉思几秒,开口说:“你们市公安局的张睿张警官。” “你和张睿张警官怎么认识的?”返回房间的杨军显然听到袁涛刚才的话,接着追问。 “张警官,杨硕和我都是老乡,说起的时候才知道我们老家隔得都不太远,细盘下来我们还有点远亲。”袁涛说。 “那好,从现在开始交代你的问题。”杨军平静的说。 “我不是已经交代了吗?”袁涛露出诧异的表情。 “到这里就不用装糊涂了,你不会以为到现在还会有人从天而降,把你从这里救出去?”黄璐看杨军一副要走的神色,冷笑的说。 袁涛一听立马像被霜击打了,卷缩着,低头不再说话。 “看来你真的想试试自己的价值了?”黄璐讥讽道。 没用,袁涛像鸵鸟一样把头埋下去,一言不发。 黄璐正要发怒时,杨军低声对她打了个手势,随后大声说:“让他想想,我们先出去休息一下。” 两位慢慢站起,走了出去。 “先把他关在这里,只锁上外面的门。”走廊里,杨军低声对黄璐吩咐后转身上楼。 此时,在生态疗养院,几十名警察已经把那些地下的暗洞和暗室全部查明,最大的收获就是紧挨着莲池,在从盆景园出门不远的鲜花下面,一个两百多平米,装修,灯光,通电,通风设施完好的房间内,发现一些实验设备,和一台外包装已经破了的崭新机器。 杨军看着徐斌麻利打开挎包,从里面掏出写好的行动记录,突然想起跟着魏之善投资已经丧失生命的丁正永和丁香梅,也想起为了满足一己之贪欲,枉顾责任和法律的雷大鹏,钱坤和朱四龙,不觉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接过材料,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徐斌说:“我们到底是对张睿掉以轻心了。” “难道他和袁涛有联系?”徐斌不解的说,“但雷大鹏应该不会和孙瑞强有联系呀?以前有好几次都感觉他们之间不对付呢!” “雷大鹏和孙瑞强是不对付,”杨军说,“所以才有张睿这个中间缓和人。” “我靠!”徐斌脱口而出,“平时只知道他一心想通过雷大鹏向上,没想到竟然神通到和市长都能有来往。” “现在不是谈论他的时候,今天晚上必须找到那名叫杨硕的人。” “杨硕?” “你认识?” “张睿的老乡,从英国留学回来的,他父亲就是魏之善生前那个医疗器械公司的财务人员。”徐斌说。 “立即派人对他进行抓捕,然后连夜审讯。”杨军说着走到窗边,看着在公安局院内来回走动的黄璐说:“先吃点饭休息一下,半个小时后配合黄璐开始对袁涛审讯,争取零点前把他这些年的祸事祸行全部挖出来,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徐斌听后无声对局长点点头。 看着徐斌转身离开的身影,杨军看着刚才放在办公桌上的生态园行动材料,想起去年自己和九菲在盆景园见赵红卫的情景,眼前浮现出他对自己出国见女儿充满欢喜的样子。 是谁把赵红卫转移却又囚禁了呢? 难道有人和袁涛一样害怕赵红卫外出? 害怕赵红卫外出,无非就是害怕他会和赵慧颖或者钱坤见面,难道赵红卫和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秘密? 而这些秘密一旦存在一定又和孙瑞强有联系,不然袁涛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干出绑架前任市长的事情? 还有赵慧颖这么长时间竟然不联系自己的父亲? 杨军抽着烟在自己办公室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苦思冥想。 转头之际看到桌子上的材料,想到魏之善的死,想到刘秋琪口中所谓的“杀猪盘”,恍然愣着了:难道布下局,杀害魏之善,夺取生态疗养院的人就是这个如今关在市公安局审讯室内的袁涛? 这个一年的闪出,让杨军心头一紧。 他重新坐下,打开电脑调出对雷大鹏的电子审讯信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闭着了眼睛。 原来这些年,钱坤就像一只贪得无厌的八爪鱼,两只手插在不同的口袋,他不仅拉拢腐蚀雷大鹏,也通过袁涛渗透市长孙瑞强。 此时已经晚上九点,下意识停了一下,还是拨通九菲的电话:“能不能最快通知王敏杰,袁涛被抓,孙瑞强受到牵连,钱坤以前所有的资产现在处于无人管理状态。” “你说的消息是真的吗?”九菲问。 “应该就是,”杨军声音重重,连呼吸声都能听见,慢慢的说,“我们现在需要钱坤尽快回来,所以想麻烦你把这个消息说给王敏杰。” “好的,我现在就去。”九菲答应着挂了电话。 第一百五十章 夜会钱坤 “什么?!”几十分钟后,杨军接到九菲回复的电话,压低声音问,“王敏杰说钱坤早就回国了,她知道钱坤现在什么地方吗?” “藏在我家别墅的隔壁!”九菲感慨一样说:“没想到还真是应了那一句,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你家别墅隔壁?”杨军有吃惊了,脑海里一下子蹦出魏之善死亡当晚自己去过的那座别墅。 “和我家隔着一条人行道的东边邻居,据我观察他们家的房屋这些年一直没有装修,真不知他在那里是怎么生活的。”九菲说。 两家中间隔着一条并不宽的小路,杨军想起来了。 已经晚上十点,楼下徐斌已经开始对袁涛追击式的审问。 杨军径直走过审讯室,除了大楼走向警车。 “这么晚还要出去吗?”警察陈静不知何时已经跟在身后走了出来。 “医院那边怎么样?”杨军看她一眼坐到警车上继续说,“你还是赶紧回去,明天一大早还有你忙的!” “医院那边已经没事,医生说住院观察两天就行了。这么晚了,我和你一起出去!”陈静说着关上车门。 杨军赶时间,顾不得和她推辞。 到了九菲家别墅外,杨军按照九菲电话里的提示慢慢靠近隔壁的别墅。 一层的窗子没有窗帘,一眼望去整个别墅里面都是黢黢的。 风吹过,竹子的叶子发出唰唰的响声。 还没有找到可以进去的地方,竟然有保安走过来询问,杨军掏出随身携带的警官证。 保安知趣走开,杨军隐约听到别墅里面电梯响,他快速走到门前推推紧闭的玻璃门低声喊:“钱坤,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躲在里面,难道不需要市公安局的帮助?!开门,我们谈谈!” 两分钟之后,屋内传来一句:“你是谁?” “市公安局局长,杨军!” 黑暗中,门开了。 杨军和陈静两人相继走入。 “到电梯里!”钱坤说着打开手机照亮,启动电梯。 趁着灯光,杨军发现已经站在电梯里面的人正是钱坤。 三楼一个不大的储藏室内,钱坤打开灯。 房间长方形,没有窗,但屋顶上面有一大块头天的玻璃,也就是说白天可以有光线照进来,晚上即便里面打开灯,也没人从外面能看到。 “这房子是你的?”杨军问。 “不是,一个朋友的。” 钱坤平静的回答,“不知道杨局长抹黑找来,打算如何帮我?” “这取决于你接下来的态度,”杨军毫不客气的说,“我知道这些年你为了攫取自己的利益,也做了一些失去道德底线和违反国家法律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想要争取自己的利益,首先要把自己以前做过的一些事情彻底坦白。” “可以,”钱坤说,“但你们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杨军扫视一眼钱坤蜗居的小房间说:“这个也是我们的职责,!”,看钱坤不语,杨军接着说,“如果可以,我们能不能到外面去谈?” “外面哪里?”钱坤露出警觉,“市公安局吗?你们想拘捕我?” “如果真的要拘捕,你以为刚才不开门就避免了?”杨军不以为然的微笑着,“作为我们曾经的党员干部,我想你是了解法律的,也是了解我们市公安局的工作和做事风格的。” 钱坤点点头,松开紧绷的嘴唇,穿着粗气说:“那好!” 站在门口的杨军陈静,此刻一声不响的转身退出钱坤的小房间。 依稀微弱的光影下,三人依次走进电梯。 半小时后,市公安局三楼杨军办公室内,当警察陈静为钱坤端来一杯热水递到他面前,没想到这个年近六十,桀骜不驯的男人流泪了。 杨军默默递上一支烟,钱坤伸手接着,眉头一皱哽咽的说:“我或许应该早一点来找你的。” 杨军退回到自己的座位,示意一旁的陈静可以开始了。 “自从前年魏之善意外死亡之后,我就开始打算撤离,没想到还是不能全身而退。”钱坤吸口烟,慢慢的说。 “为什么魏之善的死让你想到撤离本地?”杨军问。 “还不是因为那块土地。” “生态疗养院?” “是啊,”钱坤喝口水,拉长声音抬高声调说,“九十年代初期,经济水平得到大力提升,为了丰富居民精神生活,市领导根据省领导的提议,在这个城市的南北两郊,根据地势建立两个大一点的生态园林。南郊的园林是在以前的山地育林基地,那里属于丘陵地带,又有古老的道观和武术培训学校做依靠,就慢慢的自成武术特色 ;北边土地的离黄河比较近,原本是想建设一个文化氛围浓郁的园林特色。 ” “就目前的发展两个园林都符合预期啊!”杨军说。 钱坤看一眼杨军,欲言又止:“唉~是……” “是那么大一块地给了魏之善,有人不甘心?”杨军问。 “市里当时没钱,有人提议不如让有钱的商人去承接这个项目,以五十年为期限。后来因为赵慧颖的关系,魏之善近水楼台先得月,不但分文不花的拿到了土地的使用权,还把五十年的使用期限改成了九十九年。”钱坤说到这里抖掉落到手上的烟灰,继续说,“也该魏之善发财,市里曾经公开招标,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短,当时硬是没有人前来和他竞争。” “听说你后来也一直想要那块土地?”杨军问着,示意陈静把办公桌上的半包烟也递给钱坤。 “杨局长,你信那些话吗?”钱坤狠吸几口丢掉手中的烟屁股,端起一旁的茶杯喝口水,看着杨军问,“我的天上人家娱乐城那时候蒸蒸日上,建筑公司和铝矿产都开始挣钱,你觉得我是那种看不得别人发财,强取豪夺之人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商人向来为利而行,有什么不相信的?!”杨军反问。 “是啊,”钱坤无奈似的苦笑一声,“谁能想到几年前一文不值的土地将会变成听见响声的真金白银呢?何况我身后不仅有前任市长赵红卫,还有现任的市公安局局长雷大鹏,和市长孙瑞强?” “难道不是吗?”杨军端起自己的杯子吹吹浮起的茶叶边说边喝,“那里有将近千亩平整的土地呢?别对我说你那些产业背后的利润全部装进自己的腰包。” “杨局长果真慧眼,但也正是我钱坤这些年的知恩图报,把一些人养得利益熏心,反过来要对我用完弃置,赶尽杀绝……” “雷大鹏吗?”杨军疑惑一样的问。 “杨局长,你是个真正的硬汉好领导,但雷局长……也不差,”钱坤从烟盒里拿起一根烟点上说,“我承认我曾经给他送过一些好处费,但他绝没有害人之心,一直到最后他都是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和他不争气的儿子拖累的……”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只有缭绕的烟气在盘旋。 早已习惯了审讯工作辛苦的陈静,停下手中敲打的键盘,默默地等待着。 杨军一动不动的看着对面的钱坤。已经六十出头了,整洁的名牌服装也没有突出他的气势,没有修剪的满头白发让他更显苍老。 “苍天有眼,我命不该绝!”钱坤再一次抬起头看着杨军,“杨局长知道吗,我从国外偷偷回来隐藏,就是为了亲自见你,可以说现在的这个城市,除了你我,谁也不信!” “其实……” “大道理我懂,”钱坤打断杨军的话,“是那些比我懂道理又没人性的人太可怕啊!” “你是指魏之善的意外死亡?”杨军感觉自己似乎抓着契机。 “他就是最好的例子,也是前车之鉴。”钱坤吸口烟,两只手突然向后拢拢自己的头发说,“我害怕啊!” “这么说……你知道魏之善杀身之祸的原因?”杨军试探的问。 “警察办案讲究证据,我现在没有证据,所以不能说,但是,”钱坤吸口烟话一转,“真正知道内幕的人谁不知道啊!” 杨军一副纯浑然不知:“什么内幕?” “打着我的旗号,夺取那块将近千亩的土地使用权啊!”钱坤一副悲愤又慷慨的语气。 “魏之善死了,也没见有人出来抢夺那块土地呀?”这是杨军真心好奇的。 “蟑螂捕蝉黄雀在后,人外有人,”钱坤笑了,看不出是喜是悲:“袁涛也没想到赵小六和刘秋琪两人横空出世,联手把他设计的,让魏之善死前用生态疗养院作抵押的贷款提前偿还完毕。” “你说赵小六和刘秋琪两个人联手?”杨军感觉钱坤的话对自己又是一个强心针,迫不及待的问:”你说赵小六和刘秋琪两个人联手?” “是的,”钱坤感慨似的说,“想你对他们和九院长之间的关系应该很清楚了?” “他们两个人早就知道彼此和九院长的关系?” “刘秋琪这个人应该一早就清楚赵小六和九院长之间的关系,至于赵小六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最后就是大家都看到的结果,生态疗养院的土地使用和经营权依然在九院长手里。”钱坤再一次苦笑着说,“我真不知道,在这场角逐中硬是把我拉进来到底为了什么?”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陈静起身开门。 徐斌拿着袁涛的审讯记录走了进来,扭头发现钱坤坐在杨军对面,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杨军一声不响的接过徐斌递过来的材料快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顾不得徐斌的反应,对着钱坤问:“在修南三环和西三环公路时,你为了节省成本,以次充好,才造成后来金水湖大桥的塌陷,你当时把责任全部推给了施工方,其实都是你自己授意施工方那么干的。” “一派胡言!”钱坤坐直身体,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位警察说,“当年桥体塌陷的审理早已经结案,完全是袁涛用我的建筑公司的名义取得施工权,而后他又以甲方的身份把工程承包给施工方,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参与,而且当年审理案子的时候,虽然是施工方出庭,但最后拿出赔偿金的是袁涛。” “你怎么解释袁涛说都是你授意?”杨军扬扬手中的材料问。 “袁涛现在也在公安局内?”钱坤骤然紧张了,“杨局长,您可得保证我人身安全啊!” “这个你放心!”杨军看着紧张的钱坤继续问,“你怎么解释……” “我有证人,他能证明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环路施工的事情,而且我们公司的账户从来没有和市政有过此款项的资金来往。” 杨军看一眼徐斌问:“你说的证人是谁?” “赵红卫,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我都有讲给他听,是他建议我专心经营天上人家,专心到山区开发铝矿,不信您可以找人去问,我相信以赵市长的为人,他这次绝对可以为我作证。” “他被人囚禁半年之久,差一点丢掉生命……” “肯定是袁涛那个畜生!”钱坤睁大眼睛打断杨军的话,“除了他,没有谁那么心黑手辣!” 杨军和徐斌对看一眼。 又有人敲门,一年轻警察把杨硕的审讯记录拿了过来。 杨军一把接过,看后交给徐斌说:“把袁涛立即送到看守所!” 徐斌等人出去后,杨军对钱坤说:“你暂时不能离开本地,而且需要和我们保持畅通联系。” “可以!” “今天的谈话先到此,我现在通知人送你回去!”杨军说着拨打了电话。 钱坤站起向外走,突然转身对杨军说:“谢谢杨局长!” 杨军对他微微点头后示意陈静关上了房门,让她把刚才和钱坤的谈话记录打印出来。 陈静答应着,知道杨军又要外出,拿起手机对他指指,提示此时已经凌晨一点。 “来不及了,今天晚上不汇报,难保明天不泄露消息。”杨军低声说着,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猛喝两口,对陈静说,“没事了,你赶快回去休息!” “这么晚了厅长他们还会在吗?”看杨军急匆匆的样子,陈静皱着眉头问。 杨军一把拿过陈静打印好的材料,连同桌子上的几份,塞进包里说:“放心!” 第一百五十章 夜会钱坤 “什么?!”几十分钟后,杨军接到九菲回复的电话,压低声音问,“王敏杰说钱坤早就回国了,她知道钱坤现在什么地方吗?” “藏在我家别墅的隔壁!”九菲感慨一样说:“没想到还真是应了那一句,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你家别墅隔壁?”杨军有吃惊了,脑海里一下子蹦出魏之善死亡当晚自己去过的那座别墅。 “和我家隔着一条人行道的东边邻居,据我观察他们家的房屋这些年一直没有装修,真不知他在那里是怎么生活的。”九菲说。 两家中间隔着一条并不宽的小路,杨军想起来了。 已经晚上十点,楼下徐斌已经开始对袁涛追击式的审问。 杨军径直走过审讯室,除了大楼走向警车。 “这么晚还要出去吗?”警察陈静不知何时已经跟在身后走了出来。 “医院那边怎么样?”杨军看她一眼坐到警车上继续说,“你还是赶紧回去,明天一大早还有你忙的!” “医院那边已经没事,医生说住院观察两天就行了。这么晚了,我和你一起出去!”陈静说着关上车门。 杨军赶时间,顾不得和她推辞。 到了九菲家别墅外,杨军按照九菲电话里的提示慢慢靠近隔壁的别墅。 一层的窗子没有窗帘,一眼望去整个别墅里面都是黢黢的。 风吹过,竹子的叶子发出唰唰的响声。 还没有找到可以进去的地方,竟然有保安走过来询问,杨军掏出随身携带的警官证。 保安知趣走开,杨军隐约听到别墅里面电梯响,他快速走到门前推推紧闭的玻璃门低声喊:“钱坤,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躲在里面,难道不需要市公安局的帮助?!开门,我们谈谈!” 两分钟之后,屋内传来一句:“你是谁?” “市公安局局长,杨军!” 黑暗中,门开了。 杨军和陈静两人相继走入。 “到电梯里!”钱坤说着打开手机照亮,启动电梯。 趁着灯光,杨军发现已经站在电梯里面的人正是钱坤。 三楼一个不大的储藏室内,钱坤打开灯。 房间长方形,没有窗,但屋顶上面有一大块头天的玻璃,也就是说白天可以有光线照进来,晚上即便里面打开灯,也没人从外面能看到。 “这房子是你的?”杨军问。 “不是,一个朋友的。” 钱坤平静的回答,“不知道杨局长抹黑找来,打算如何帮我?” “这取决于你接下来的态度,”杨军毫不客气的说,“我知道这些年你为了攫取自己的利益,也做了一些失去道德底线和违反国家法律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想要争取自己的利益,首先要把自己以前做过的一些事情彻底坦白。” “可以,”钱坤说,“但你们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杨军扫视一眼钱坤蜗居的小房间说:“这个也是我们的职责,!”,看钱坤不语,杨军接着说,“如果可以,我们能不能到外面去谈?” “外面哪里?”钱坤露出警觉,“市公安局吗?你们想拘捕我?” “如果真的要拘捕,你以为刚才不开门就避免了?”杨军不以为然的微笑着,“作为我们曾经的党员干部,我想你是了解法律的,也是了解我们市公安局的工作和做事风格的。” 钱坤点点头,松开紧绷的嘴唇,穿着粗气说:“那好!” 站在门口的杨军陈静,此刻一声不响的转身退出钱坤的小房间。 依稀微弱的光影下,三人依次走进电梯。 半小时后,市公安局三楼杨军办公室内,当警察陈静为钱坤端来一杯热水递到他面前,没想到这个年近六十,桀骜不驯的男人流泪了。 杨军默默递上一支烟,钱坤伸手接着,眉头一皱哽咽的说:“我或许应该早一点来找你的。” 杨军退回到自己的座位,示意一旁的陈静可以开始了。 “自从前年魏之善意外死亡之后,我就开始打算撤离,没想到还是不能全身而退。”钱坤吸口烟,慢慢的说。 “为什么魏之善的死让你想到撤离本地?”杨军问。 “还不是因为那块土地。” “生态疗养院?” “是啊,”钱坤喝口水,拉长声音抬高声调说,“九十年代初期,经济水平得到大力提升,为了丰富居民精神生活,市领导根据省领导的提议,在这个城市的南北两郊,根据地势建立两个大一点的生态园林。南郊的园林是在以前的山地育林基地,那里属于丘陵地带,又有古老的道观和武术培训学校做依靠,就慢慢的自成武术特色 ;北边土地的离黄河比较近,原本是想建设一个文化氛围浓郁的园林特色。 ” “就目前的发展两个园林都符合预期啊!”杨军说。 钱坤看一眼杨军,欲言又止:“唉~是……” “是那么大一块地给了魏之善,有人不甘心?”杨军问。 “市里当时没钱,有人提议不如让有钱的商人去承接这个项目,以五十年为期限。后来因为赵慧颖的关系,魏之善近水楼台先得月,不但分文不花的拿到了土地的使用权,还把五十年的使用期限改成了九十九年。”钱坤说到这里抖掉落到手上的烟灰,继续说,“也该魏之善发财,市里曾经公开招标,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短,当时硬是没有人前来和他竞争。” “听说你后来也一直想要那块土地?”杨军问着,示意陈静把办公桌上的半包烟也递给钱坤。 “杨局长,你信那些话吗?”钱坤狠吸几口丢掉手中的烟屁股,端起一旁的茶杯喝口水,看着杨军问,“我的天上人家娱乐城那时候蒸蒸日上,建筑公司和铝矿产都开始挣钱,你觉得我是那种看不得别人发财,强取豪夺之人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商人向来为利而行,有什么不相信的?!”杨军反问。 “是啊,”钱坤无奈似的苦笑一声,“谁能想到几年前一文不值的土地将会变成听见响声的真金白银呢?何况我身后不仅有前任市长赵红卫,还有现任的市公安局局长雷大鹏,和市长孙瑞强?” “难道不是吗?”杨军端起自己的杯子吹吹浮起的茶叶边说边喝,“那里有将近千亩平整的土地呢?别对我说你那些产业背后的利润全部装进自己的腰包。” “杨局长果真慧眼,但也正是我钱坤这些年的知恩图报,把一些人养得利益熏心,反过来要对我用完弃置,赶尽杀绝……” “雷大鹏吗?”杨军疑惑一样的问。 “杨局长,你是个真正的硬汉好领导,但雷局长……也不差,”钱坤从烟盒里拿起一根烟点上说,“我承认我曾经给他送过一些好处费,但他绝没有害人之心,一直到最后他都是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和他不争气的儿子拖累的……”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只有缭绕的烟气在盘旋。 早已习惯了审讯工作辛苦的陈静,停下手中敲打的键盘,默默地等待着。 杨军一动不动的看着对面的钱坤。已经六十出头了,整洁的名牌服装也没有突出他的气势,没有修剪的满头白发让他更显苍老。 “苍天有眼,我命不该绝!”钱坤再一次抬起头看着杨军,“杨局长知道吗,我从国外偷偷回来隐藏,就是为了亲自见你,可以说现在的这个城市,除了你我,谁也不信!” “其实……” “大道理我懂,”钱坤打断杨军的话,“是那些比我懂道理又没人性的人太可怕啊!” “你是指魏之善的意外死亡?”杨军感觉自己似乎抓着契机。 “他就是最好的例子,也是前车之鉴。”钱坤吸口烟,两只手突然向后拢拢自己的头发说,“我害怕啊!” “这么说……你知道魏之善杀身之祸的原因?”杨军试探的问。 “警察办案讲究证据,我现在没有证据,所以不能说,但是,”钱坤吸口烟话一转,“真正知道内幕的人谁不知道啊!” 杨军一副纯浑然不知:“什么内幕?” “打着我的旗号,夺取那块将近千亩的土地使用权啊!”钱坤一副悲愤又慷慨的语气。 “魏之善死了,也没见有人出来抢夺那块土地呀?”这是杨军真心好奇的。 “蟑螂捕蝉黄雀在后,人外有人,”钱坤笑了,看不出是喜是悲:“袁涛也没想到赵小六和刘秋琪两人横空出世,联手把他设计的,让魏之善死前用生态疗养院作抵押的贷款提前偿还完毕。” “你说赵小六和刘秋琪两个人联手?”杨军感觉钱坤的话对自己又是一个强心针,迫不及待的问:”你说赵小六和刘秋琪两个人联手?” “是的,”钱坤感慨似的说,“想你对他们和九院长之间的关系应该很清楚了?” “他们两个人早就知道彼此和九院长的关系?” “刘秋琪这个人应该一早就清楚赵小六和九院长之间的关系,至于赵小六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最后就是大家都看到的结果,生态疗养院的土地使用和经营权依然在九院长手里。”钱坤再一次苦笑着说,“我真不知道,在这场角逐中硬是把我拉进来到底为了什么?”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陈静起身开门。 徐斌拿着袁涛的审讯记录走了进来,扭头发现钱坤坐在杨军对面,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杨军一声不响的接过徐斌递过来的材料快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顾不得徐斌的反应,对着钱坤问:“在修南三环和西三环公路时,你为了节省成本,以次充好,才造成后来金水湖大桥的塌陷,你当时把责任全部推给了施工方,其实都是你自己授意施工方那么干的。” “一派胡言!”钱坤坐直身体,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位警察说,“当年桥体塌陷的审理早已经结案,完全是袁涛用我的建筑公司的名义取得施工权,而后他又以甲方的身份把工程承包给施工方,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参与,而且当年审理案子的时候,虽然是施工方出庭,但最后拿出赔偿金的是袁涛。” “你怎么解释袁涛说都是你授意?”杨军扬扬手中的材料问。 “袁涛现在也在公安局内?”钱坤骤然紧张了,“杨局长,您可得保证我人身安全啊!” “这个你放心!”杨军看着紧张的钱坤继续问,“你怎么解释……” “我有证人,他能证明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环路施工的事情,而且我们公司的账户从来没有和市政有过此款项的资金来往。” 杨军看一眼徐斌问:“你说的证人是谁?” “赵红卫,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我都有讲给他听,是他建议我专心经营天上人家,专心到山区开发铝矿,不信您可以找人去问,我相信以赵市长的为人,他这次绝对可以为我作证。” “他被人囚禁半年之久,差一点丢掉生命……” “肯定是袁涛那个畜生!”钱坤睁大眼睛打断杨军的话,“除了他,没有谁那么心黑手辣!” 杨军和徐斌对看一眼。 又有人敲门,一年轻警察把杨硕的审讯记录拿了过来。 杨军一把接过,看后交给徐斌说:“把袁涛立即送到看守所!” 徐斌等人出去后,杨军对钱坤说:“你暂时不能离开本地,而且需要和我们保持畅通联系。” “可以!” “今天的谈话先到此,我现在通知人送你回去!”杨军说着拨打了电话。 钱坤站起向外走,突然转身对杨军说:“谢谢杨局长!” 杨军对他微微点头后示意陈静关上了房门,让她把刚才和钱坤的谈话记录打印出来。 陈静答应着,知道杨军又要外出,拿起手机对他指指,提示此时已经凌晨一点。 “来不及了,今天晚上不汇报,难保明天不泄露消息。”杨军低声说着,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猛喝两口,对陈静说,“没事了,你赶快回去休息!” “这么晚了厅长他们还会在吗?”看杨军急匆匆的样子,陈静皱着眉头问。 杨军一把拿过陈静打印好的材料,连同桌子上的几份,塞进包里说:“放心!” 第一百五十一章 暗室见天 早晨六点,九菲为自己简单的做了早餐,正准备吃。 生态疗养院的经理唐念念打来电话,说昨天夜里警察把生态疗养院翻了个底朝天,查出生态疗养院下面有几条相互交叉互通的地下暗道,还从其中一条暗道里救走一名长期囚禁于此的老年人。 “怎么会这样?!”九菲低声自语,想起竟然还有人被囚禁在那里,更感那些行为令人发指,不堪耳闻。 “知道那名被囚禁的老人是谁吗?”九菲急切的问。 唐念念低声说:“巡逻的保安说,老人弄上来时已经接近昏迷,警方直接让120车拉走了。” 挂了电话,九菲想起自己昨天在别墅那里,刘方不经意间发现车库前有空地的事情。 沉思中慢慢的吃过早餐,拿起车钥匙的那一刻,九菲从包里掏出手机,拨打了杨军的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太多,九菲感觉电话那端杨军的语气异常冷静:“有其他人知道这个事情吗?” “我以前并不知,”九菲继续解释,“昨天单位有一年轻医生和我一起到别墅,他站在车库前跺脚时无意间发现告诉我的,我在随后问了赵小六,据他说是以前装修的时候想挖一个地下酒窖,最后挖了但一直没使用。” “现在有亲戚朋友在别墅那里住吗?”杨军问。 “女儿快回来了,我昨天让人打扫,打算最近搬过去的。”九菲如实回答。 “好,今天会派人过去查看。” “需要我到场吗?”九菲问。 “如果需要再通知你!” 虽然不到八点,听得出杨军那里已然忙碌,九菲便匆匆挂了电话。 临近中午快下班时,赵小六打来电话,说他要去别墅查看一下那个地下室。 九菲本想把生态疗养院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他,隐隐中又感觉那些事情说不定赵小六早已知道。 但他为什么对自己只字不提呢?带着疑问,九菲对赵小六说:“好啊,你去,可能过一会有警察也会过去。” 电话里传来赵小六的吃惊的声音:“地下室的事情你给杨局长说了?” “是啊,莫莫下个月就回来了,安全期间……。” 九菲话没说完,被赵小六打断,他酸溜溜的语气:“想不到嫂子你现在和杨局长之间已经没有秘密。” “不应该吗?”九菲反问,“生态疗养院昨天夜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也是因为地下洞穴的事情,竟然还有人被囚禁在那里,听起来就让人不舒服,我告诉杨局长别墅也有地下室,难道不应该吗?” “我也是听说了生态疗养院的事情,”赵小六平淡的说,“想过去看一下别墅,不过警察去也好,省得我多跑一趟。” “你不去啦?” “看今天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对赵小六的疑心太重,九菲明白他对自己的确是真情实意,却总感觉自己不能从他那里得到十足的安全感,更无法像对杨军一样坦诚布公。 只是不知,一个上午的时间,警察是否已经去查看过别墅的地下室。 午餐的时候,九菲端着刚打好的饭本想找刘方让他下午抽空去别墅看看,没想到崔大勇和杜树杰两位远远地站起来对九菲招手。 “听说上午市长孙瑞强正开会的时候,直接从大会主持台上被请走了。”九菲还没坐下,听见崔大勇压低声音说。 “听谁说的?”杜树杰问,“昨晚上还在电视上开会表彰人呢!” “这种情况估计不是事发突然,就是东窗事发,”崔大勇说,“我一哥们今天上午也在市里参加会议,亲眼所见,据他说当时孙瑞强的发言稿都没念完。” “你那哥们没说是纪委的人还是警察?” “便衣,看不出!但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拷上了。” “看起来非同小可,不然怎么也会估计一下影响,留点面子。”杜树杰说着看九菲一眼。 “小点声,”九菲提醒着,“让别人听见好像别人倒台咱们有多大快人心一样。” 话音刚落,三个人都笑了。 “这次耳鼻喉科提出要像眼科和口腔科一样到分院设立门诊,你们怎么看?”九菲吃口饭,对着杜树杰抛出早会上的问题。 “当然可以,”杜树杰停下手中的筷子说:“从健全分院职能上说这也是必须的,但分院启动早的科室刚刚摆脱门庭冷落,他们如今去开展已经是后人乘凉,最好也按口腔科和眼科的条件,人员奖金和他们本院科室的人一起算。” “你这不算坑老东家吗?”崔大勇笑着问。 九菲知道杜树杰这两年为了启动分院费了很多心力,更明白他这么做也是弥补那些早起跟他一起去分院开疆扩土的人员,就爽快的说:“让耳鼻喉的主任直接找你去谈……” 话还没说完,兜里的手机响起。 九菲一看是杨军的来电,看了杜树杰和崔大勇一眼说:“我下午有事情要外出,你们吃,那个事情我一会通知耳鼻喉主任让他找你直接谈。” “你不吃饭啦?”崔大勇对着九菲后背喊。 九菲转身对他用手指指电话。 果不出所料,别墅的地下室还真没有赵小六说的那么简单,从车库直接挖到屋内的电梯下,去探查的警察说外面的地下室是直接通到屋内一楼客厅的,且有台阶上去。在屋内如果去掉别墅一楼客厅内的一块地板砖,可以直接走到外面车库前面的地下室。 “嗨!” 九菲听完真的感觉自己对那个家有点陌生感了,住那么多年竟然一点都不了解那里房屋的结构。 更不明白当初好好地房屋,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挖洞穿孔? “探查的警察还在车库下的地下室发现了一团卫生纸,已经从上面的一流的物质提取了dna。”杨军慢慢说,“现在需要你回来一下,看看通道具体到客厅什么地方。” “我这就回去。”九菲答应着。 “另外,警察发现车库的下的地下室一直向东延伸的迹象,但被人用水泥墙堵着了,从水泥的颜色分析是最近才堵的。你见过东边那家邻居吗?就是房屋没装修那家!” 这话九菲一听更是感到稀奇:“没见过,怎么会和他们家通地下……” 话没说完,九菲想起物业经理的话:“就你们两家中的竹子长得粗壮,来往的人都说你们这块风水好。” 看来根本不是什么风水问题,恐怕是因为两家地下层有挖,空土质松软,竹子容易扎根,才长得格外好。 “不急,你吃过饭再回!” “刚吃过,”九菲向办公室走着说,“刚才餐厅听同事说市长孙瑞强上午从会议主持台上直接被请走了。” “嗯,”杨军叹口气轻轻说,“事情比我们想的复杂,发生在生态疗养院的事情你听说了?” “听说了,”九菲边走边说,“生态疗养院的经理唐念念,一大早就给我打了电话,还听说有位老人被囚禁在地洞里面……” “赵红卫!” “怎么可能?”九菲吃惊的停下脚步,不解的问,“当时不是说他去美国和赵慧颖在一起了吗?” “就是上次与我们分开的当天晚上,他被人绑架,幸亏老人心态好,半年来一直靠打坐禅修和他自己的坚强意志,才坚持到今天。” “丧尽天良的人还真的存在,这些天谁给他送饭吃?” “还不知道!”杨军说,“这也是令人质疑的地方,送饭的人把他从被绑架的地方救走却没有放他出来,而是天天偷偷送饭养活他。在那个地方你感觉谁会这么方便操作?” “郑云飞!”九菲不假思索的回答。 “但这次发现他的也是郑云飞,既然今日开口何不当初就送消息给我们?” “你问过他吗?”九菲问。 “没有,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他有意隐瞒,现在也不会全盘托出。不过已经知道是袁涛绑架了赵红卫,我想问的是,你的印象里魏之善生前和袁涛两人有来往过吗?” “来往过,”九菲肯定的回答,“袁涛曾经不止一次的到别墅去玩,魏之善生前也曾一起外出爬山游玩。” 杨军那边又传来警察讲话,九菲等了一会感觉他那里太忙,就独自挂了电话。 谁知九菲到达别墅下车,不经意抬头就看见赵小六,站在隔壁别墅的三楼阳台上正俯身向下看着。 “原来赵老板你才是这家别墅的主人!”九菲满脸疑云地说。 “不行吗,”赵小六不以为然,神情自怡说,“我哥生前没给你说过吗?” “当然可以!”九菲大声回答着,转身和那些已经打开地下室的警察们问好。 “九院长,我们需要顺着暗洞探寻到房间。”一名瘦瘦的年轻警察上前对九菲说。 “可以!” 九菲答应着开门的时候,已经有拿着探测器的警察跳进车库前的地下室。 刚走进客厅,就听到他们用铁棍敲打地下墙壁的声音,根据声音的方向,进屋的警察走到电梯旁。 他移开那几株挨着墙壁的粗壮的铁水观音,感觉下面传出来的声音更清晰了。 这名警察随即用细小的不锈钢棒子敲打地面,没想到挨着墙壁和玻璃门入口的地方,一大块瓷砖被从下面掀开,随后一名警察从里面钻了出来。 这个发现,九菲自己也呆了,下意识的用手捂着胸口一动不动。 又有一名拿着照射灯的警察从洞里上来了,手里多了一个被透明朔料袋装着的已经变得发黄的卫生纸。 三名警察蹲在洞口仔细的看了一会,站起来转身问九菲:“九院长,这里的这棵滴水观音以前移动过吗?” “没有,”九菲咽口唾液,声音干涩的说,“这盆植物是我搬新家的时候从别处移栽过来的,当时也是我指挥工人放到这里的,那时候它还没这么大,十多年间,曾经多次拔掉不好的叶芽,但我从未移动过盆子。” “家里其他人有移动过吗?”警察看看硕大的黑色花盆,目光再一次转向九菲问,“请您仔细回想一下。” “没有,”九菲摇摇头说,“花盆这么大,里面几乎满土,这么长时间怎么没把那块地板压塌?” “这个啊,”警察指着原来的花盆底部说,“这块地板砖和它下面的钢板一样大,再说盆子底部一点也没有放在这块地板砖,只是植物叶子太大向里伸的长而已。” 九菲不再说话,脑海浮现自己当初吩咐工人把花盆挨着墙壁放置的情景,不经意间发现,窗外少了那些茂密的竹子,可以透过透明的玻璃墙,清晰的看到隔壁别墅。 那里三楼,已然不见了赵小六的踪迹。 转身对警察说:“能帮我探探屋内其他地方,看看还有没有挖地下室的地方?” “可以,”警察答应着,换下前面的一段说,“如果有,应该也会像这里一样下面用后钢板拖着,用这个金属探测头一探便知。” 说话间,一名警察拿着装有金属探测头的探测器在别墅客厅来回走了几遍后,又根据九菲的指示到其他房间也探了一遍。 探测器没有再响。 最后,准备离开的三名警察走到车库前,要把掀开的几块钢板上用水泥站着砖石重新盖上时,九菲拒绝了。 “既然先开了,让它晒晒太阳!” “也行!”警察们答应着离开了。 送走警察,九菲看着下面水泥墙面光洁的地下室,正想着自己要不要顺着台阶下去看看时,蓦的发现赵小六不知何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自己身边。 “你想吓唬谁啊?”九菲低声吼着。 “哈哈,”赵小六大声笑着,“没想到无神论的九院长光天化日下竟然会害怕一个已经被掀开的下室?!” “我哪里会怕地下室?”九菲笑着看一眼赵小六说,“我是怕比魔鬼还狠毒的人。” 看一向和自己对答如流的赵小六不再说话,九菲继续说:“今天才发现我和赵老板相比还是道行太浅。” “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如果你现在是和我谈婚论嫁,我必定对你剖腹掏心!”还是那副熟悉又让人讨厌的无赖腔。 “真想把你拉到医院做个切片ct,层层扫描!” “想看我裸体,费那劲干嘛,随时脱给你!” “滚!” “快了!”赵小六有气无力的回答。 “这次准备去哪里浪?”九菲不解的问,“不是刚回来吗?” “去哪里?等问过你的大护法!”赵小六仰天长叹。 第一百五十一章 暗室见天 早晨六点,九菲为自己简单的做了早餐,正准备吃。 生态疗养院的经理唐念念打来电话,说昨天夜里警察把生态疗养院翻了个底朝天,查出生态疗养院下面有几条相互交叉互通的地下暗道,还从其中一条暗道里救走一名长期囚禁于此的老年人。 “怎么会这样?!”九菲低声自语,想起竟然还有人被囚禁在那里,更感那些行为令人发指,不堪耳闻。 “知道那名被囚禁的老人是谁吗?”九菲急切的问。 唐念念低声说:“巡逻的保安说,老人弄上来时已经接近昏迷,警方直接让120车拉走了。” 挂了电话,九菲想起自己昨天在别墅那里,刘方不经意间发现车库前有空地的事情。 沉思中慢慢的吃过早餐,拿起车钥匙的那一刻,九菲从包里掏出手机,拨打了杨军的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太多,九菲感觉电话那端杨军的语气异常冷静:“有其他人知道这个事情吗?” “我以前并不知,”九菲继续解释,“昨天单位有一年轻医生和我一起到别墅,他站在车库前跺脚时无意间发现告诉我的,我在随后问了赵小六,据他说是以前装修的时候想挖一个地下酒窖,最后挖了但一直没使用。” “现在有亲戚朋友在别墅那里住吗?”杨军问。 “女儿快回来了,我昨天让人打扫,打算最近搬过去的。”九菲如实回答。 “好,今天会派人过去查看。” “需要我到场吗?”九菲问。 “如果需要再通知你!” 虽然不到八点,听得出杨军那里已然忙碌,九菲便匆匆挂了电话。 临近中午快下班时,赵小六打来电话,说他要去别墅查看一下那个地下室。 九菲本想把生态疗养院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他,隐隐中又感觉那些事情说不定赵小六早已知道。 但他为什么对自己只字不提呢?带着疑问,九菲对赵小六说:“好啊,你去,可能过一会有警察也会过去。” 电话里传来赵小六的吃惊的声音:“地下室的事情你给杨局长说了?” “是啊,莫莫下个月就回来了,安全期间……。” 九菲话没说完,被赵小六打断,他酸溜溜的语气:“想不到嫂子你现在和杨局长之间已经没有秘密。” “不应该吗?”九菲反问,“生态疗养院昨天夜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也是因为地下洞穴的事情,竟然还有人被囚禁在那里,听起来就让人不舒服,我告诉杨局长别墅也有地下室,难道不应该吗?” “我也是听说了生态疗养院的事情,”赵小六平淡的说,“想过去看一下别墅,不过警察去也好,省得我多跑一趟。” “你不去啦?” “看今天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对赵小六的疑心太重,九菲明白他对自己的确是真情实意,却总感觉自己不能从他那里得到十足的安全感,更无法像对杨军一样坦诚布公。 只是不知,一个上午的时间,警察是否已经去查看过别墅的地下室。 午餐的时候,九菲端着刚打好的饭本想找刘方让他下午抽空去别墅看看,没想到崔大勇和杜树杰两位远远地站起来对九菲招手。 “听说上午市长孙瑞强正开会的时候,直接从大会主持台上被请走了。”九菲还没坐下,听见崔大勇压低声音说。 “听谁说的?”杜树杰问,“昨晚上还在电视上开会表彰人呢!” “这种情况估计不是事发突然,就是东窗事发,”崔大勇说,“我一哥们今天上午也在市里参加会议,亲眼所见,据他说当时孙瑞强的发言稿都没念完。” “你那哥们没说是纪委的人还是警察?” “便衣,看不出!但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拷上了。” “看起来非同小可,不然怎么也会估计一下影响,留点面子。”杜树杰说着看九菲一眼。 “小点声,”九菲提醒着,“让别人听见好像别人倒台咱们有多大快人心一样。” 话音刚落,三个人都笑了。 “这次耳鼻喉科提出要像眼科和口腔科一样到分院设立门诊,你们怎么看?”九菲吃口饭,对着杜树杰抛出早会上的问题。 “当然可以,”杜树杰停下手中的筷子说:“从健全分院职能上说这也是必须的,但分院启动早的科室刚刚摆脱门庭冷落,他们如今去开展已经是后人乘凉,最好也按口腔科和眼科的条件,人员奖金和他们本院科室的人一起算。” “你这不算坑老东家吗?”崔大勇笑着问。 九菲知道杜树杰这两年为了启动分院费了很多心力,更明白他这么做也是弥补那些早起跟他一起去分院开疆扩土的人员,就爽快的说:“让耳鼻喉的主任直接找你去谈……” 话还没说完,兜里的手机响起。 九菲一看是杨军的来电,看了杜树杰和崔大勇一眼说:“我下午有事情要外出,你们吃,那个事情我一会通知耳鼻喉主任让他找你直接谈。” “你不吃饭啦?”崔大勇对着九菲后背喊。 九菲转身对他用手指指电话。 果不出所料,别墅的地下室还真没有赵小六说的那么简单,从车库直接挖到屋内的电梯下,去探查的警察说外面的地下室是直接通到屋内一楼客厅的,且有台阶上去。在屋内如果去掉别墅一楼客厅内的一块地板砖,可以直接走到外面车库前面的地下室。 “嗨!” 九菲听完真的感觉自己对那个家有点陌生感了,住那么多年竟然一点都不了解那里房屋的结构。 更不明白当初好好地房屋,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挖洞穿孔? “探查的警察还在车库下的地下室发现了一团卫生纸,已经从上面的一流的物质提取了dna。”杨军慢慢说,“现在需要你回来一下,看看通道具体到客厅什么地方。” “我这就回去。”九菲答应着。 “另外,警察发现车库的下的地下室一直向东延伸的迹象,但被人用水泥墙堵着了,从水泥的颜色分析是最近才堵的。你见过东边那家邻居吗?就是房屋没装修那家!” 这话九菲一听更是感到稀奇:“没见过,怎么会和他们家通地下……” 话没说完,九菲想起物业经理的话:“就你们两家中的竹子长得粗壮,来往的人都说你们这块风水好。” 看来根本不是什么风水问题,恐怕是因为两家地下层有挖,空土质松软,竹子容易扎根,才长得格外好。 “不急,你吃过饭再回!” “刚吃过,”九菲向办公室走着说,“刚才餐厅听同事说市长孙瑞强上午从会议主持台上直接被请走了。” “嗯,”杨军叹口气轻轻说,“事情比我们想的复杂,发生在生态疗养院的事情你听说了?” “听说了,”九菲边走边说,“生态疗养院的经理唐念念,一大早就给我打了电话,还听说有位老人被囚禁在地洞里面……” “赵红卫!” “怎么可能?”九菲吃惊的停下脚步,不解的问,“当时不是说他去美国和赵慧颖在一起了吗?” “就是上次与我们分开的当天晚上,他被人绑架,幸亏老人心态好,半年来一直靠打坐禅修和他自己的坚强意志,才坚持到今天。” “丧尽天良的人还真的存在,这些天谁给他送饭吃?” “还不知道!”杨军说,“这也是令人质疑的地方,送饭的人把他从被绑架的地方救走却没有放他出来,而是天天偷偷送饭养活他。在那个地方你感觉谁会这么方便操作?” “郑云飞!”九菲不假思索的回答。 “但这次发现他的也是郑云飞,既然今日开口何不当初就送消息给我们?” “你问过他吗?”九菲问。 “没有,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他有意隐瞒,现在也不会全盘托出。不过已经知道是袁涛绑架了赵红卫,我想问的是,你的印象里魏之善生前和袁涛两人有来往过吗?” “来往过,”九菲肯定的回答,“袁涛曾经不止一次的到别墅去玩,魏之善生前也曾一起外出爬山游玩。” 杨军那边又传来警察讲话,九菲等了一会感觉他那里太忙,就独自挂了电话。 谁知九菲到达别墅下车,不经意抬头就看见赵小六,站在隔壁别墅的三楼阳台上正俯身向下看着。 “原来赵老板你才是这家别墅的主人!”九菲满脸疑云地说。 “不行吗,”赵小六不以为然,神情自怡说,“我哥生前没给你说过吗?” “当然可以!”九菲大声回答着,转身和那些已经打开地下室的警察们问好。 “九院长,我们需要顺着暗洞探寻到房间。”一名瘦瘦的年轻警察上前对九菲说。 “可以!” 九菲答应着开门的时候,已经有拿着探测器的警察跳进车库前的地下室。 刚走进客厅,就听到他们用铁棍敲打地下墙壁的声音,根据声音的方向,进屋的警察走到电梯旁。 他移开那几株挨着墙壁的粗壮的铁水观音,感觉下面传出来的声音更清晰了。 这名警察随即用细小的不锈钢棒子敲打地面,没想到挨着墙壁和玻璃门入口的地方,一大块瓷砖被从下面掀开,随后一名警察从里面钻了出来。 这个发现,九菲自己也呆了,下意识的用手捂着胸口一动不动。 又有一名拿着照射灯的警察从洞里上来了,手里多了一个被透明朔料袋装着的已经变得发黄的卫生纸。 三名警察蹲在洞口仔细的看了一会,站起来转身问九菲:“九院长,这里的这棵滴水观音以前移动过吗?” “没有,”九菲咽口唾液,声音干涩的说,“这盆植物是我搬新家的时候从别处移栽过来的,当时也是我指挥工人放到这里的,那时候它还没这么大,十多年间,曾经多次拔掉不好的叶芽,但我从未移动过盆子。” “家里其他人有移动过吗?”警察看看硕大的黑色花盆,目光再一次转向九菲问,“请您仔细回想一下。” “没有,”九菲摇摇头说,“花盆这么大,里面几乎满土,这么长时间怎么没把那块地板压塌?” “这个啊,”警察指着原来的花盆底部说,“这块地板砖和它下面的钢板一样大,再说盆子底部一点也没有放在这块地板砖,只是植物叶子太大向里伸的长而已。” 九菲不再说话,脑海浮现自己当初吩咐工人把花盆挨着墙壁放置的情景,不经意间发现,窗外少了那些茂密的竹子,可以透过透明的玻璃墙,清晰的看到隔壁别墅。 那里三楼,已然不见了赵小六的踪迹。 转身对警察说:“能帮我探探屋内其他地方,看看还有没有挖地下室的地方?” “可以,”警察答应着,换下前面的一段说,“如果有,应该也会像这里一样下面用后钢板拖着,用这个金属探测头一探便知。” 说话间,一名警察拿着装有金属探测头的探测器在别墅客厅来回走了几遍后,又根据九菲的指示到其他房间也探了一遍。 探测器没有再响。 最后,准备离开的三名警察走到车库前,要把掀开的几块钢板上用水泥站着砖石重新盖上时,九菲拒绝了。 “既然先开了,让它晒晒太阳!” “也行!”警察们答应着离开了。 送走警察,九菲看着下面水泥墙面光洁的地下室,正想着自己要不要顺着台阶下去看看时,蓦的发现赵小六不知何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自己身边。 “你想吓唬谁啊?”九菲低声吼着。 “哈哈,”赵小六大声笑着,“没想到无神论的九院长光天化日下竟然会害怕一个已经被掀开的下室?!” “我哪里会怕地下室?”九菲笑着看一眼赵小六说,“我是怕比魔鬼还狠毒的人。” 看一向和自己对答如流的赵小六不再说话,九菲继续说:“今天才发现我和赵老板相比还是道行太浅。” “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如果你现在是和我谈婚论嫁,我必定对你剖腹掏心!”还是那副熟悉又让人讨厌的无赖腔。 “真想把你拉到医院做个切片ct,层层扫描!” “想看我裸体,费那劲干嘛,随时脱给你!” “滚!” “快了!”赵小六有气无力的回答。 “这次准备去哪里浪?”九菲不解的问,“不是刚回来吗?” “去哪里?等问过你的大护法!”赵小六仰天长叹。 第一百五十二章 “魏之善死于谁的手呢?” 市看守所提审室内,徐斌严厉的对杨硕说:“你也算海外学成归来,怎么没有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呢?” 对面一个没靠的椅子上,杨硕沉默不语,一副宽大的近视镜遮着他半张脸。 “你以为你现在不说话就可以瞒天过海,隐藏你所有的犯罪事实吗?”徐斌继续发问,“况且你参与绑架的地点是生态疗养院,你不会不知道那个地方就是当初资助你海外留学的魏之善,那可是他生前一直努力经营的地方,你真的忍心让那里有着惨黑的经历?” 强烈的灯光下,徐斌发现杨硕紧闭的嘴唇松懈了。只见他用手扶扶鼻梁上的那副近视眼镜,然后用一直手指,在镜片下面从左眼划过右眼。 “恩将仇报吗?” “我没有!”徐斌话音刚落,杨硕开口了,“我一辈子都会感恩魏总生前对我的扶直和培养,我也知道生态疗养院对魏总……可,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魏总已经不在。虽然也算是学成归来,但并没有找到自己满意的工作,而且我父母年纪大身体不好,父亲为了让我结婚买新房,不惜……后来的事情你也清楚了。有了污点的我在本地更难找工作了,本打算离开此地远走时,有人介绍我到了袁涛的公司。” “你在他公司主要做什么?” “都是一些做杂事。” “主要负责什么?” “嗨~”杨硕垂头丧气的说,“袁涛这个人好大喜功又刚愎自用,他仗着有他姐夫孙瑞强市长撑腰,行事胆大妄为,公司内所有的业务全部都是从别人那里强取豪夺,能挣钱的就留着,不能挣钱的就扔掉,他根本不懂什么经营和管理,我虽然被他提名为经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事情,负责何种业务。他虽然城里的是贸易有限公司,可建筑,矿业,娱乐,餐饮,没有他不参与的。” “所以说你在他那里就是依来顺受,言听计从?” “没办法,我得挣钱养家。” “包括草菅人命?” “我可没杀过人!”说到此处,杨硕抬起头大声说,“那天晚上袁涛让我和他一起绑架了赵红卫,等返回公司看他睡去,我立即返回把赵红卫拖到一个地下室,这几个月是我每两天给他送吃的,喝的。我还偷偷给他送过两条被子,就是怕他死在那里。”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放他出来?”徐斌问。 杨硕振振有词的说:“袁涛扬言一定要杀了他,我感觉他在那里至少能活命。” “这么长时间他和你交流过吗?” “没有,我都是半夜偷去的,最近那里保安多,每次去我也是提心吊胆的。” “为什么不报警?” “不敢,”杨硕低声说,“通过一年多的了解,我发现袁涛这个人的内心是无所畏惧……心狠毒辣。” “袁涛有没有说过担心这件事情被人发现吗?” “他说着老头有一女儿在国外,就用赵红卫的手机给他女儿发消息,说自己参加一个禅修班,需和外界断联半年时间。” “他女儿没打过电话?”徐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打过,”杨硕说,“袁涛挂了,就发消息过去。” “除了这件事情,他还让你为他干过那些违法的事情?” 杨硕再次沉默,眼睛直直的盯着徐斌前面的地面。 “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徐斌拿起自己面前的水笔,轻轻敲着桌面问。 “知道,”杨硕抬起眼睛,盯着徐斌肯定的语气说,“如果我不为自己辩解,袁涛会把所有的罪名都按在我的头上。” 徐斌笑了:“所以呢?” “还有,”杨硕下定决心一样说,“在天上人家把丁正永逼在卫生间强行灌酒精的事情,事先我并不清楚他的身体不好,袁涛喊我去卫生间时对我说要治治那个人,我以为就是一个恶作剧,而且我后来也不知道,丁正永在当晚回去的路上就因酒精中毒车祸身亡了。” “什么?你们灌他的是酒精?!” “我也是在丁正永走后才听袁涛说的。” “你们灌了他多少酒精?” “大约500毫升,但我知道他事后强迫自己吐出了很多,也趴在水管喝了很多自来水,我当时以为他会没什么事情。” “袁涛对你说过他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丁正永吗?” “说过,”杨硕皱着眉头说,“好像以前他们有什么过节,谁欠了谁的钱什么的,至于详细的原因,我就真的不知道。” 徐斌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目光紧紧的拽着他的目光。 时间在慢慢流逝。 刚开始的时候,徐斌已经有意把袁涛已经羁押的消息透露给了出来,相信眼前的杨硕为了自保,会把曾经做过的事情挑三拣四的说出来,具体到那种程度,徐斌自感自己目前并无把握。 此刻,他发现了杨硕眼中的犹豫,故意抬头看一下墙壁上的挂钟,遂做出一副不难烦,欲起身的样子说:“你和袁涛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应该知道他完全不是那种能担事的人……” “是的,”杨硕咽口唾液说,“那次在温泉山庄,我知道他在丁香梅的酒杯里,掺进了大量的安眠药,事后又故意不让她睡觉,强迫她和我们一起喝饮料跳舞……发生关系……” 徐斌知道,丁香梅死是在自己的房间,而且房间并无其他人的痕迹,于是问道:“和她发生关系的是谁?在什么地方?” “在楼下包间,袁涛当时给了她五十万块钱,还和她发生了关系,然后吩咐我去把酒店电闸关了,趁此机会他把丁香梅送进房间,我再把电闸推上,等他在房间把丁香梅放进浴缸后通知我,我再一次断闸,他走下楼。丁香梅的房间就在离楼梯不远处,他很容易趁断电期间走来走去,至于没有痕迹,应该是他穿着一次性拖鞋,操作时戴有手套。” “那天袁涛为什么要给丁香梅五十万块钱?” “我听到是丁香梅向他要,”说到这里,杨硕大声对徐斌说,“袁涛那里有本红色的硬皮日历,那上面记录着他和很多人的账户来往,那次他把钱给丁香梅之后,还让她在上面签了名字。” 听到此,徐斌心中突起疑惑:又是红色硬皮日历本! 记得上次夜闯九菲家的钱坤之子钱雍,也是为了寻找红色的硬皮日历本。 这个城市到底多少本这样的红色硬皮日历本?! “知道那本红色硬皮日历在什么地方吗?”徐斌问。 “袁涛办公室的中间柜子下面。” 得到这个消息,徐斌有点惊喜,如果能把袁涛手中的这本日历也拿到,算上之前的魏之善那本,朱四龙那本,雷大鹏那本,就已经四本了,这与杨局长以前从梅花五片花瓣推测的应该有五本红色硬皮日历又近了一步。 难道真的像杨局长推测的那样,五本日历放在一起,长期困扰市公安局的,包括魏之善死因的问题才会解决?! 那第五本红色硬皮日历又在谁的手中呢? 怀揣着这个问题,徐斌离开看守所直奔袁涛公司,在他办公室中间柜子下面,顺利找到那本印着烫金体梅花的红色硬皮日历。 一路狂奔,车行到市公安局大院,徐斌看到局长杨军从另一辆警车走下,手中也拿着一本红色的硬皮日历。 徐斌大步追上来,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日历本,骄傲的说:“如果不出意外,袁涛这本肯定比你那本信息量大。” “希望如此!”杨军看一眼徐斌,二人大步走进电梯,直接到了三楼杨军的局长办公室。 徐斌先把自己在看守所提审杨硕的提审记录递给杨军,问:“你这本日历哪来的?” “钱坤交的!” “这只老狐狸,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眼看我们追到眼前了,才主动示好,献殷勤。” “可能初开始不信任!”杨军看上去有点累,无力的说。 徐斌起身为局长倒杯热水放到他面前说:“为什么?他一个逃犯,况且您上次已经给足他脸面了!” 杨军喝口水说:“给我泡个面!” “您还没吃午饭……” “是啊,”徐斌正说着,陈静端着一个饭盒走进来,嘴里嘟囔着,“忙到现在不饿才怪!” 徐斌一看赶忙上前为杨军在桌子上挪开一块地,陈静把饭盒放在了上面转身走了出去。 杨军打开饭盒边吃边说:“袁涛被抓,孙瑞强双规后,钱坤自感没有了后顾之忧,今天主动约我谈,顺便把他拥有的这本日历也交了出来。” “你还担心什么?”看着杨军满脸倦容和忧郁神色,徐斌情不自禁的问,“他不会到现在还有所隐瞒?” “钱坤说,当年他成立建筑公司是魏之善的建议,公司成立之后魏之善利用朱四龙的关系,很快承建了一些市级医院的大楼扩建,建筑公司一度和他的医疗器械公司一样,红红火火;钱坤就找到袁涛想通过他和孙瑞强取得联系,承包一些市政工程。” “栽花种树?”徐斌问。 “他也知道自己的实力,所以从一开始就对孙瑞强下了血本,为了承包到环路建设,他第一次见面就给孙瑞强送了一千万,并答应事成之后给他百分之二十的回扣。” “那么多?!”徐斌吃惊的说。 咽下一口饭,杨军摇着头笑了。 “孙瑞强不敢拿?”徐斌看着局长的样子,急切的问。 “太少,”杨军喝口水继续边吃边说,“孙瑞强对钱坤提出百分之二十五的要求。” “钱坤答应了吗?” “当然答应了,但他想的太简单了。” “为什么?” 杨军继续说:“钱坤以为要了这么多回扣孙瑞强就会放手让他干,没想到连建筑用的水泥大沙和钢筋他也全部指派。这样一个工程一年多的时间做下来,钱坤几乎不挣钱。但是为了自己建筑公司的前途和名誉他忍了。” “后来呢?”徐斌又为杨军倒杯热水问。 “公司名誉是闯出来了,以后也接了一些修路整改的小项目,但已经有别单位开始找他的承建工程。钱坤说环路高架桥时,还没等他开口,袁涛直接找上门让他承建,有了上次出力不挣钱的教训,钱坤不敢轻易答应,没想到袁涛直接提出让钱坤公司的执照去承接工程,然后已转包的方式交给他人做。” “孙瑞强知道吗?” “以袁涛的脑子绝对想不出这么的方案。” “我真想不到一位市长,竟然也会为了自己的欲望这么手眼遮天……”徐斌皱着眉头不解的说,“到底为什么啊?难道当市长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吗?” “欲壑难填啊!” “那他们弄这么多红色的日历本到底怎么回事呢?”徐斌不解的看着杨军饭盒边的,刚拿回来的两本红色日历问。 “孙瑞强知道钱坤的不满,就说起生态疗养院在魏之善手中不合理,为了补偿钱坤他答应把魏之善经营不好的生态疗养院交给钱坤打理。” “钱坤答应了?” “钱坤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赵红卫,赵红卫让他拭目以待。钱坤转身又去问雷大鹏,没想到孙瑞强早已经和雷大鹏商定好,要从魏之善手中把生态疗养院夺回来。为了不引起魏之善的怀疑,孙瑞强假意让自己的小舅子袁涛和魏之善套近乎,鼓动他利用朱四龙的关系从云南犯运粗烟谋利。” “也就是说,”徐斌向前探着身子说,“粗烟这件事从一开始,市长孙瑞强就是默认的。” “可以这么说,”杨军推开饭盒说,“所以才有后来朱四龙跟进,常勇的大胆冒险,梁玉春姐弟俩的涉足,弄得粗烟在这个城市像恶魔一样铺展开来,导致整个万喜堂也深陷其中,这条看不见的链条两年之间害了多少人啊!” “真是可恶!” “他们并不满足,而是买回机器开始在本地制造hly。好在还有一部分正义之士适合我们站在一起的,在我们没行动之前他们已经用自己的行动默默抵制。” “你是说赵小六?”徐斌问。 “不仅是他,”杨军从自己位置上站起来说,“赵红卫,刘秋琪等人也在默默地用沉默阻止和抗议。赵小六为了劝阻魏之善,不惜和他吵翻了几次。” “但他依然死了。” “对别人的指天画饼执迷不悟,”杨军打开手旁边的两本红色日历说,“五本日历上,轮流记录着他们每次开会讨论的内容和事情的整个进程。” “这样啊,”徐斌不解的说,“那谁杀了魏之善呢?”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杨军说,“袁涛承认为了防止当初的消息外溢,自己把知道内幕的人都处掉了,但他不承认自己杀了魏之善。” “那魏之善到底死于谁的手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魏之善死于谁的手呢?” 市看守所提审室内,徐斌严厉的对杨硕说:“你也算海外学成归来,怎么没有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呢?” 对面一个没靠的椅子上,杨硕沉默不语,一副宽大的近视镜遮着他半张脸。 “你以为你现在不说话就可以瞒天过海,隐藏你所有的犯罪事实吗?”徐斌继续发问,“况且你参与绑架的地点是生态疗养院,你不会不知道那个地方就是当初资助你海外留学的魏之善,那可是他生前一直努力经营的地方,你真的忍心让那里有着惨黑的经历?” 强烈的灯光下,徐斌发现杨硕紧闭的嘴唇松懈了。只见他用手扶扶鼻梁上的那副近视眼镜,然后用一直手指,在镜片下面从左眼划过右眼。 “恩将仇报吗?” “我没有!”徐斌话音刚落,杨硕开口了,“我一辈子都会感恩魏总生前对我的扶直和培养,我也知道生态疗养院对魏总……可,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魏总已经不在。虽然也算是学成归来,但并没有找到自己满意的工作,而且我父母年纪大身体不好,父亲为了让我结婚买新房,不惜……后来的事情你也清楚了。有了污点的我在本地更难找工作了,本打算离开此地远走时,有人介绍我到了袁涛的公司。” “你在他公司主要做什么?” “都是一些做杂事。” “主要负责什么?” “嗨~”杨硕垂头丧气的说,“袁涛这个人好大喜功又刚愎自用,他仗着有他姐夫孙瑞强市长撑腰,行事胆大妄为,公司内所有的业务全部都是从别人那里强取豪夺,能挣钱的就留着,不能挣钱的就扔掉,他根本不懂什么经营和管理,我虽然被他提名为经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事情,负责何种业务。他虽然城里的是贸易有限公司,可建筑,矿业,娱乐,餐饮,没有他不参与的。” “所以说你在他那里就是依来顺受,言听计从?” “没办法,我得挣钱养家。” “包括草菅人命?” “我可没杀过人!”说到此处,杨硕抬起头大声说,“那天晚上袁涛让我和他一起绑架了赵红卫,等返回公司看他睡去,我立即返回把赵红卫拖到一个地下室,这几个月是我每两天给他送吃的,喝的。我还偷偷给他送过两条被子,就是怕他死在那里。”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放他出来?”徐斌问。 杨硕振振有词的说:“袁涛扬言一定要杀了他,我感觉他在那里至少能活命。” “这么长时间他和你交流过吗?” “没有,我都是半夜偷去的,最近那里保安多,每次去我也是提心吊胆的。” “为什么不报警?” “不敢,”杨硕低声说,“通过一年多的了解,我发现袁涛这个人的内心是无所畏惧……心狠毒辣。” “袁涛有没有说过担心这件事情被人发现吗?” “他说着老头有一女儿在国外,就用赵红卫的手机给他女儿发消息,说自己参加一个禅修班,需和外界断联半年时间。” “他女儿没打过电话?”徐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打过,”杨硕说,“袁涛挂了,就发消息过去。” “除了这件事情,他还让你为他干过那些违法的事情?” 杨硕再次沉默,眼睛直直的盯着徐斌前面的地面。 “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徐斌拿起自己面前的水笔,轻轻敲着桌面问。 “知道,”杨硕抬起眼睛,盯着徐斌肯定的语气说,“如果我不为自己辩解,袁涛会把所有的罪名都按在我的头上。” 徐斌笑了:“所以呢?” “还有,”杨硕下定决心一样说,“在天上人家把丁正永逼在卫生间强行灌酒精的事情,事先我并不清楚他的身体不好,袁涛喊我去卫生间时对我说要治治那个人,我以为就是一个恶作剧,而且我后来也不知道,丁正永在当晚回去的路上就因酒精中毒车祸身亡了。” “什么?你们灌他的是酒精?!” “我也是在丁正永走后才听袁涛说的。” “你们灌了他多少酒精?” “大约500毫升,但我知道他事后强迫自己吐出了很多,也趴在水管喝了很多自来水,我当时以为他会没什么事情。” “袁涛对你说过他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丁正永吗?” “说过,”杨硕皱着眉头说,“好像以前他们有什么过节,谁欠了谁的钱什么的,至于详细的原因,我就真的不知道。” 徐斌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目光紧紧的拽着他的目光。 时间在慢慢流逝。 刚开始的时候,徐斌已经有意把袁涛已经羁押的消息透露给了出来,相信眼前的杨硕为了自保,会把曾经做过的事情挑三拣四的说出来,具体到那种程度,徐斌自感自己目前并无把握。 此刻,他发现了杨硕眼中的犹豫,故意抬头看一下墙壁上的挂钟,遂做出一副不难烦,欲起身的样子说:“你和袁涛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应该知道他完全不是那种能担事的人……” “是的,”杨硕咽口唾液说,“那次在温泉山庄,我知道他在丁香梅的酒杯里,掺进了大量的安眠药,事后又故意不让她睡觉,强迫她和我们一起喝饮料跳舞……发生关系……” 徐斌知道,丁香梅死是在自己的房间,而且房间并无其他人的痕迹,于是问道:“和她发生关系的是谁?在什么地方?” “在楼下包间,袁涛当时给了她五十万块钱,还和她发生了关系,然后吩咐我去把酒店电闸关了,趁此机会他把丁香梅送进房间,我再把电闸推上,等他在房间把丁香梅放进浴缸后通知我,我再一次断闸,他走下楼。丁香梅的房间就在离楼梯不远处,他很容易趁断电期间走来走去,至于没有痕迹,应该是他穿着一次性拖鞋,操作时戴有手套。” “那天袁涛为什么要给丁香梅五十万块钱?” “我听到是丁香梅向他要,”说到这里,杨硕大声对徐斌说,“袁涛那里有本红色的硬皮日历,那上面记录着他和很多人的账户来往,那次他把钱给丁香梅之后,还让她在上面签了名字。” 听到此,徐斌心中突起疑惑:又是红色硬皮日历本! 记得上次夜闯九菲家的钱坤之子钱雍,也是为了寻找红色的硬皮日历本。 这个城市到底多少本这样的红色硬皮日历本?! “知道那本红色硬皮日历在什么地方吗?”徐斌问。 “袁涛办公室的中间柜子下面。” 得到这个消息,徐斌有点惊喜,如果能把袁涛手中的这本日历也拿到,算上之前的魏之善那本,朱四龙那本,雷大鹏那本,就已经四本了,这与杨局长以前从梅花五片花瓣推测的应该有五本红色硬皮日历又近了一步。 难道真的像杨局长推测的那样,五本日历放在一起,长期困扰市公安局的,包括魏之善死因的问题才会解决?! 那第五本红色硬皮日历又在谁的手中呢? 怀揣着这个问题,徐斌离开看守所直奔袁涛公司,在他办公室中间柜子下面,顺利找到那本印着烫金体梅花的红色硬皮日历。 一路狂奔,车行到市公安局大院,徐斌看到局长杨军从另一辆警车走下,手中也拿着一本红色的硬皮日历。 徐斌大步追上来,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日历本,骄傲的说:“如果不出意外,袁涛这本肯定比你那本信息量大。” “希望如此!”杨军看一眼徐斌,二人大步走进电梯,直接到了三楼杨军的局长办公室。 徐斌先把自己在看守所提审杨硕的提审记录递给杨军,问:“你这本日历哪来的?” “钱坤交的!” “这只老狐狸,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眼看我们追到眼前了,才主动示好,献殷勤。” “可能初开始不信任!”杨军看上去有点累,无力的说。 徐斌起身为局长倒杯热水放到他面前说:“为什么?他一个逃犯,况且您上次已经给足他脸面了!” 杨军喝口水说:“给我泡个面!” “您还没吃午饭……” “是啊,”徐斌正说着,陈静端着一个饭盒走进来,嘴里嘟囔着,“忙到现在不饿才怪!” 徐斌一看赶忙上前为杨军在桌子上挪开一块地,陈静把饭盒放在了上面转身走了出去。 杨军打开饭盒边吃边说:“袁涛被抓,孙瑞强双规后,钱坤自感没有了后顾之忧,今天主动约我谈,顺便把他拥有的这本日历也交了出来。” “你还担心什么?”看着杨军满脸倦容和忧郁神色,徐斌情不自禁的问,“他不会到现在还有所隐瞒?” “钱坤说,当年他成立建筑公司是魏之善的建议,公司成立之后魏之善利用朱四龙的关系,很快承建了一些市级医院的大楼扩建,建筑公司一度和他的医疗器械公司一样,红红火火;钱坤就找到袁涛想通过他和孙瑞强取得联系,承包一些市政工程。” “栽花种树?”徐斌问。 “他也知道自己的实力,所以从一开始就对孙瑞强下了血本,为了承包到环路建设,他第一次见面就给孙瑞强送了一千万,并答应事成之后给他百分之二十的回扣。” “那么多?!”徐斌吃惊的说。 咽下一口饭,杨军摇着头笑了。 “孙瑞强不敢拿?”徐斌看着局长的样子,急切的问。 “太少,”杨军喝口水继续边吃边说,“孙瑞强对钱坤提出百分之二十五的要求。” “钱坤答应了吗?” “当然答应了,但他想的太简单了。” “为什么?” 杨军继续说:“钱坤以为要了这么多回扣孙瑞强就会放手让他干,没想到连建筑用的水泥大沙和钢筋他也全部指派。这样一个工程一年多的时间做下来,钱坤几乎不挣钱。但是为了自己建筑公司的前途和名誉他忍了。” “后来呢?”徐斌又为杨军倒杯热水问。 “公司名誉是闯出来了,以后也接了一些修路整改的小项目,但已经有别单位开始找他的承建工程。钱坤说环路高架桥时,还没等他开口,袁涛直接找上门让他承建,有了上次出力不挣钱的教训,钱坤不敢轻易答应,没想到袁涛直接提出让钱坤公司的执照去承接工程,然后已转包的方式交给他人做。” “孙瑞强知道吗?” “以袁涛的脑子绝对想不出这么的方案。” “我真想不到一位市长,竟然也会为了自己的欲望这么手眼遮天……”徐斌皱着眉头不解的说,“到底为什么啊?难道当市长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吗?” “欲壑难填啊!” “那他们弄这么多红色的日历本到底怎么回事呢?”徐斌不解的看着杨军饭盒边的,刚拿回来的两本红色日历问。 “孙瑞强知道钱坤的不满,就说起生态疗养院在魏之善手中不合理,为了补偿钱坤他答应把魏之善经营不好的生态疗养院交给钱坤打理。” “钱坤答应了?” “钱坤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赵红卫,赵红卫让他拭目以待。钱坤转身又去问雷大鹏,没想到孙瑞强早已经和雷大鹏商定好,要从魏之善手中把生态疗养院夺回来。为了不引起魏之善的怀疑,孙瑞强假意让自己的小舅子袁涛和魏之善套近乎,鼓动他利用朱四龙的关系从云南犯运粗烟谋利。” “也就是说,”徐斌向前探着身子说,“粗烟这件事从一开始,市长孙瑞强就是默认的。” “可以这么说,”杨军推开饭盒说,“所以才有后来朱四龙跟进,常勇的大胆冒险,梁玉春姐弟俩的涉足,弄得粗烟在这个城市像恶魔一样铺展开来,导致整个万喜堂也深陷其中,这条看不见的链条两年之间害了多少人啊!” “真是可恶!” “他们并不满足,而是买回机器开始在本地制造hly。好在还有一部分正义之士适合我们站在一起的,在我们没行动之前他们已经用自己的行动默默抵制。” “你是说赵小六?”徐斌问。 “不仅是他,”杨军从自己位置上站起来说,“赵红卫,刘秋琪等人也在默默地用沉默阻止和抗议。赵小六为了劝阻魏之善,不惜和他吵翻了几次。” “但他依然死了。” “对别人的指天画饼执迷不悟,”杨军打开手旁边的两本红色日历说,“五本日历上,轮流记录着他们每次开会讨论的内容和事情的整个进程。” “这样啊,”徐斌不解的说,“那谁杀了魏之善呢?”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杨军说,“袁涛承认为了防止当初的消息外溢,自己把知道内幕的人都处掉了,但他不承认自己杀了魏之善。” “那魏之善到底死于谁的手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堪自首? “据钱坤讲,”杨军看着徐斌继续说,“魏之善出现意外死亡时,袁涛还曾经跑过来问,是不是他背后做的。” “这么说也不能把袁涛排除杀死魏之善的嫌疑?” “的确,”杨军双手背后说,“贼喊做贼的事情常发生,但你想过没,如果袁涛是凶手,当初魏之善死后,常勇为了混淆是非不惜和九菲玩网络文字游戏,那个时候袁涛为什么不趁火打劫,直接把杀人凶手扣在常勇头上?以他的实力当时那么做应该轻而易举,而且很容易瞒天过海。” “是啊,朱四龙在监狱他都能杀死,何况一个有勇无谋的常勇,他哪里是有孙瑞强指挥着的袁涛的对手?”徐斌说。 “还记得吗?”杨军问,“最初在我们排查凶手时,雷大鹏曾一度拖延,但到最后,他反而变得积极。” “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凶手和孙瑞强彻底无关?”徐斌接过杨军的话说,“这些事情你不提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忘了,当时还想不明白。这件事情你后来又问过雷大鹏吗?” “上次他离开看守所去监狱时,我去看他,他说他开始也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 “雷大鹏说那个时候的魏之善,在他们几个人心中就是一株独立的成熟的高粱,谁都想下手,但都碍于高粱太高不敢轻易动手,更何况还有赵慧颖和父女俩……” 正说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徐斌起身开门,发现张睿已经脱去警装,慢慢走进来说:“局长,我向您自首!” 徐斌看一眼脸色阴郁的杨军,悄悄退了出去。 “到底为了什么啊?难道就是为了一个刑侦科科长的位置把自己搭进去了吗?”杨军痛心疾首的看着张睿,对他指指对面徐斌刚坐过的凳子。 “您还是找人记录!”张睿低声说着,带着哽咽。 作为自己多年的手下,杨军看得出此时的张睿悲彻难抑,而且已经下定决心一吐为快,于是他拨打了陈静的电话。 “前年春节我回老家过年,”陈静刚坐下,张睿就迫不及待的说,“我姐姐跑回家哭着说我姐夫从外面领一个女人回家,把她赶了回来。这种情况在城市不算啥,在农村是很丢人的,我父母为人老实,整个春节只会对我姐姐哭泣掉泪。我听说后气不过去找我姐夫理论。” 这时杨军站起,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张睿手中。 张睿接过水捧在手里,继续说:“在姐夫村外,我正和他理论时,碰到回老家过年的袁涛,他是我姐高中的同学,当年也曾追过我姐,他听说我姐夫的行为后直接把我姐夫骂了一顿,事后为了我姐他们夫妻和好,他答应以后把他公司一些小工程安排给我姐夫做。就这样他和我之间也算关系进了很多。” “你为他做过什么事情?”杨军问。 “雷大鹏局长知道了我和袁涛的关系后,对我说要培养我当刑侦科科长,鼓励我好好工作,也就是那个时候,他会有一些简单的口信让我传给袁涛。”张睿解释着。 “具体的呢?” “常勇案件时,也有包括后来朱四龙案件和其他我们市公安局配合消防行动。” “我妻子牺牲那天晚上,是不是雷大鹏对常勇泄露了消息?”杨军低声问。 “雷大鹏是不是透露给常勇我不清楚,”张睿说,“但他独自打电话给别人时我刚好听到,他后来解释说是打给孙市长,我感觉不像。” “为什么?” “因为他的面部表情,”张睿眯着眼回忆是的说,“他平时给孙市长打电话都是很谨慎的,那天却一手掐腰的直立着,和他平时下命令执行任务一样,很轻松的样子。” 杨军深吸一口气说:“那时想过自己把这个消息说出来吗?” “对不起,”张睿哭着说,“我那晚找过嫂子,但没找到,打了电话也没接……” “为什么不能说出来……”正在记录的陈静生气的站起来,大声的斥责张睿,“你忘了平时我姑姑对你有多好了吗?” “赵红卫被囚禁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杨军伸手按下生气得站起来的陈静继续问。 “这个事情我不知道,”张睿抹掉眼泪看着杨军说,“不过袁涛曾经对我说过,他用钱坤的名义给你送奥迪轿车的事情!” “所以,我对那件事情的态度也是你传给他的?”杨军问,其实从那个时候,杨军知道自己已经对雷大鹏和张睿起了疑心,之后自己对张睿的冷淡他应该也明白,此刻他看着低头哽咽的张睿继续问:“还有其他事情要说吗?” “杨硕应该知道一些杀死魏之善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杨军问。 “前段时间,袁涛让他去朱四龙所在的监狱提前做事情,他不愿意就找到我想办法,顺带说起了魏之善死时提起的。” “怎么说?” “他说袁涛曾经让他找魏之善的软肋,因为听说魏之善在对生产毒品事件上开始犹豫。杨硕说他那天去魏之善的别墅时,发现屋内有人走动,而他去之前已经打听清楚,那时魏之善并不在家,九院长也在单位上班。” “你呀……还真是混球!”杨军忍不着破口大骂,“这么重要的信息,听到后为什么不反馈?真的忘记了你的刑侦科科长的身份了吗?” 张睿低头说:“其实袁涛春节后也开始威胁我,我害怕……” “你……”杨军指着张睿,满眼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了。” 此时已经下午下班,走廊里响起脚步声,有人来送报告。 杨军对陈静说:“让他签字。” 两名下属刚离开办公室,九菲打来电话约他别墅见面。 别墅外,看着还散发着潮湿气味的地下室,寻思着要不要上面换成钢筋架再附上加厚的钢制玻璃,转身发现杨军已经来到身边。 “这么快?” “鸣了警笛,”杨军看一眼已经露天的地下室,转身看着隔壁的别墅,轻声问:“赵小六在别墅吗?” “他今天上午一直在这里,你找他有事?” “是他把钱坤藏在自己家里的一个多月,想了解一些情况。” “是啊,”九菲感慨的说,“谁能想到这房子竟然是赵小六的,谁又能想到里面竟然藏着一个人?” 此时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那些生长茂盛的竹子,看不清一层和二层里面的布局,但可以清楚地看到阳台栏杆,中午时分赵小六在那里趴着,此刻那里只有两只长着长尾巴的灰色喜鹊,跳来跳去。 “我也不明白,赵小六为何要把钱坤藏起来,难道他曾经和钱坤一样违法犯纪?”九菲慢慢的说,“如果真要这样,那他这个人也太会伪装了?!对了,他中午离开的时候曾经提起你。”九菲看一眼站在身边的杨军说,“好像让我问你他将来会去哪里,他会不会主动去找你?” “呵呵,希望我早一天等到他。”杨军笑着说,“走,到里面我看看那个入口。” “屋内没有监控?”别墅内,杨军看过九菲指着的那块可以先开的地板砖和那株硕大的滴水观音,仰脸在房屋内巡视。 “应该没有!”九菲回答,“自从发现地下室能通到屋内,我感觉自己对这座房子陌生的很。” “不是说最近要住进来吗,重新熟悉。”杨军安慰着,“不过我建议即便要住,也等女儿回来以后再搬进来。” “有刘方一起搬过来,”九菲说:“刘枫的儿子。” 杨军笑着说:“这样好,男孩子有力气,刚好和你一同上下班。” 二人说着走出别墅,再一次站到地下室前面。 杨军顺着台阶慢慢走下,看到那面新沏的水泥墙出神。 “会是谁垒的?”九菲问。 “这个恐怕就和魏总的离奇死亡有关了。” “不会是赵小六杀了自己的表哥魏之善?!”九菲说完自己用手捂着嘴,神色慌慌的看着身边的杨军。 杨军反身大步从下面走上来,一把拉着九菲冰凉的手说:“别紧张,慢慢说出你的理由。” “赵小六虽然表面放荡不羁,但他骨子里还是真正义的,在粗烟,制毒这样的事情被他知道后肯定立即反对,如果魏之善不听……”九菲停下来,目光看着身边的杨军。 “以赵老板的认知,他会想方设法的通知警察,或者把事情公开化,从外面施加阻力,让魏之善不得不放弃。”杨军几乎肯定的说。 九菲诧异的看着杨军问:“你这么了解他?” “你能相信是赵小六杀了魏之善?” 的确不能! 想起最近两年多赵小六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九菲不再言语,只是紧紧的抓牢了杨军的手。 暮色四合,周围完全暗了下来,昏黄的路灯散发出暖暖的光。春季影飞的小虫子开始在灯下翻飞。 “感谢两位对我的评价。”不知何时,赵小六从一旁走出来。 杨军笑了。 “你知道他来?”九菲问。 “赵老板一直就在!”杨军看着赵小六问,“怎么样,我没说错?” “还是杨局长厉害,真不愧市公安局的ct切片机,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火炬慧眼。”赵小六远远说,“怎么样,杨局长赏脸让赵某请您吃顿便饭!” 杨军看一眼身边的九菲,对赵小六说:“赵老板客气了!” 三人一同坐在别墅附近的一家饭店包间,赵小六对跟在身后的服务员说:“上菜!” 杨军接到电话转身走到包间外。 九菲看着赵小六又是一愣:“你已经预定了菜?” 赵小六没说话,等服务员菜上齐,杨军接完电话返回,三人愉快就餐。 饭局结束时,赵小六站起来看一眼九菲,转身对杨军说:“杨局长,我向您自首!” 在场两人似乎都怔着了。 看杨军沉默不语,九菲自感一股凉意从头落下,颤着声音问:“真的是你害死了你表哥?” “对不起嫂子!”赵小六突然上前跪在九菲面前,抱着她的腿开始哭泣。 九菲奋力挣扎着,杨军跨过去拽着赵小六的手说:“赵老板起来,有话慢慢说。” 赵小六迟疑着,拽松开菲的手。 九菲起身看着赵小六讥讽的说:“赵小六,你隐藏的好深啊,为什么到今天才说呢?” “你别急,”杨军拉着九菲让她先坐下,再次伸手扶起赵小六说,“慢慢说!” “一直想说,又怕时机不合。”赵小六解释。 “今天合了?”九菲嘲笑道。 “是的,”赵小六坐回椅子看着九菲说,“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哥被骗了。” “具体什么时间?”杨军问。 赵小六看一眼一直生气的九菲,给她倒杯茶说:“那年我哥向我借钱,我问他做什么事情,他说想利用云南那边一个即将破产的制药厂,达到贷款的目的。” 听完这些话,九菲再一次吃惊,低声指责赵小六信口开河,为自己找借口。 杨军伸手示意九菲镇定,看着赵小六问:“你确定魏之善最初只是想利用制药厂达到自己贷款的目的?” “确定,”赵小六说,“他给我说过之后我又问了朱四龙,原来这个制药厂是袁涛先看上的。听他们这么说我更感到离谱,就拒绝了我哥的借钱,让他也不要参与。况且调查后发现制药厂位于县城,内部还有几百员工,那是他们赖以生活的地方,我哥那么做于心何忍?回来后就再次劝他放弃……” “他不会听!”九菲悲伤的说。 “你说魏之善曾经说过那个制药厂是袁涛先看上的?”杨军没理会九菲的话,看着赵小六问,“你查过吗?” “是的,他曾经去和厂长假装谈投资,达到摸清厂里的资本状况。”赵小六说,“等我忙完自己的事情回到本地,通过暗查才知道围绕我哥事情有多复杂,发现我哥已经被别人请君入瓮,购买了制毒设备,而且即将进行生产。” “被迫无奈下,在他名为看商展,实为请人来生产毒品的时候,你通过两个别墅之间的地下暗道,早早地潜入九菲她们家的别墅,把魏之善吃的治疗胆囊烟的中成药换成了过敏的阿莫西林胶囊。”杨军接过赵小六的话说。 “是的,”赵小六疑惑的看着杨军说,“这么说杨局长早已经知道这些事情?”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堪自首? “据钱坤讲,”杨军看着徐斌继续说,“魏之善出现意外死亡时,袁涛还曾经跑过来问,是不是他背后做的。” “这么说也不能把袁涛排除杀死魏之善的嫌疑?” “的确,”杨军双手背后说,“贼喊做贼的事情常发生,但你想过没,如果袁涛是凶手,当初魏之善死后,常勇为了混淆是非不惜和九菲玩网络文字游戏,那个时候袁涛为什么不趁火打劫,直接把杀人凶手扣在常勇头上?以他的实力当时那么做应该轻而易举,而且很容易瞒天过海。” “是啊,朱四龙在监狱他都能杀死,何况一个有勇无谋的常勇,他哪里是有孙瑞强指挥着的袁涛的对手?”徐斌说。 “还记得吗?”杨军问,“最初在我们排查凶手时,雷大鹏曾一度拖延,但到最后,他反而变得积极。” “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凶手和孙瑞强彻底无关?”徐斌接过杨军的话说,“这些事情你不提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忘了,当时还想不明白。这件事情你后来又问过雷大鹏吗?” “上次他离开看守所去监狱时,我去看他,他说他开始也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 “雷大鹏说那个时候的魏之善,在他们几个人心中就是一株独立的成熟的高粱,谁都想下手,但都碍于高粱太高不敢轻易动手,更何况还有赵慧颖和父女俩……” 正说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徐斌起身开门,发现张睿已经脱去警装,慢慢走进来说:“局长,我向您自首!” 徐斌看一眼脸色阴郁的杨军,悄悄退了出去。 “到底为了什么啊?难道就是为了一个刑侦科科长的位置把自己搭进去了吗?”杨军痛心疾首的看着张睿,对他指指对面徐斌刚坐过的凳子。 “您还是找人记录!”张睿低声说着,带着哽咽。 作为自己多年的手下,杨军看得出此时的张睿悲彻难抑,而且已经下定决心一吐为快,于是他拨打了陈静的电话。 “前年春节我回老家过年,”陈静刚坐下,张睿就迫不及待的说,“我姐姐跑回家哭着说我姐夫从外面领一个女人回家,把她赶了回来。这种情况在城市不算啥,在农村是很丢人的,我父母为人老实,整个春节只会对我姐姐哭泣掉泪。我听说后气不过去找我姐夫理论。” 这时杨军站起,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张睿手中。 张睿接过水捧在手里,继续说:“在姐夫村外,我正和他理论时,碰到回老家过年的袁涛,他是我姐高中的同学,当年也曾追过我姐,他听说我姐夫的行为后直接把我姐夫骂了一顿,事后为了我姐他们夫妻和好,他答应以后把他公司一些小工程安排给我姐夫做。就这样他和我之间也算关系进了很多。” “你为他做过什么事情?”杨军问。 “雷大鹏局长知道了我和袁涛的关系后,对我说要培养我当刑侦科科长,鼓励我好好工作,也就是那个时候,他会有一些简单的口信让我传给袁涛。”张睿解释着。 “具体的呢?” “常勇案件时,也有包括后来朱四龙案件和其他我们市公安局配合消防行动。” “我妻子牺牲那天晚上,是不是雷大鹏对常勇泄露了消息?”杨军低声问。 “雷大鹏是不是透露给常勇我不清楚,”张睿说,“但他独自打电话给别人时我刚好听到,他后来解释说是打给孙市长,我感觉不像。” “为什么?” “因为他的面部表情,”张睿眯着眼回忆是的说,“他平时给孙市长打电话都是很谨慎的,那天却一手掐腰的直立着,和他平时下命令执行任务一样,很轻松的样子。” 杨军深吸一口气说:“那时想过自己把这个消息说出来吗?” “对不起,”张睿哭着说,“我那晚找过嫂子,但没找到,打了电话也没接……” “为什么不能说出来……”正在记录的陈静生气的站起来,大声的斥责张睿,“你忘了平时我姑姑对你有多好了吗?” “赵红卫被囚禁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杨军伸手按下生气得站起来的陈静继续问。 “这个事情我不知道,”张睿抹掉眼泪看着杨军说,“不过袁涛曾经对我说过,他用钱坤的名义给你送奥迪轿车的事情!” “所以,我对那件事情的态度也是你传给他的?”杨军问,其实从那个时候,杨军知道自己已经对雷大鹏和张睿起了疑心,之后自己对张睿的冷淡他应该也明白,此刻他看着低头哽咽的张睿继续问:“还有其他事情要说吗?” “杨硕应该知道一些杀死魏之善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杨军问。 “前段时间,袁涛让他去朱四龙所在的监狱提前做事情,他不愿意就找到我想办法,顺带说起了魏之善死时提起的。” “怎么说?” “他说袁涛曾经让他找魏之善的软肋,因为听说魏之善在对生产毒品事件上开始犹豫。杨硕说他那天去魏之善的别墅时,发现屋内有人走动,而他去之前已经打听清楚,那时魏之善并不在家,九院长也在单位上班。” “你呀……还真是混球!”杨军忍不着破口大骂,“这么重要的信息,听到后为什么不反馈?真的忘记了你的刑侦科科长的身份了吗?” 张睿低头说:“其实袁涛春节后也开始威胁我,我害怕……” “你……”杨军指着张睿,满眼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了。” 此时已经下午下班,走廊里响起脚步声,有人来送报告。 杨军对陈静说:“让他签字。” 两名下属刚离开办公室,九菲打来电话约他别墅见面。 别墅外,看着还散发着潮湿气味的地下室,寻思着要不要上面换成钢筋架再附上加厚的钢制玻璃,转身发现杨军已经来到身边。 “这么快?” “鸣了警笛,”杨军看一眼已经露天的地下室,转身看着隔壁的别墅,轻声问:“赵小六在别墅吗?” “他今天上午一直在这里,你找他有事?” “是他把钱坤藏在自己家里的一个多月,想了解一些情况。” “是啊,”九菲感慨的说,“谁能想到这房子竟然是赵小六的,谁又能想到里面竟然藏着一个人?” 此时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那些生长茂盛的竹子,看不清一层和二层里面的布局,但可以清楚地看到阳台栏杆,中午时分赵小六在那里趴着,此刻那里只有两只长着长尾巴的灰色喜鹊,跳来跳去。 “我也不明白,赵小六为何要把钱坤藏起来,难道他曾经和钱坤一样违法犯纪?”九菲慢慢的说,“如果真要这样,那他这个人也太会伪装了?!对了,他中午离开的时候曾经提起你。”九菲看一眼站在身边的杨军说,“好像让我问你他将来会去哪里,他会不会主动去找你?” “呵呵,希望我早一天等到他。”杨军笑着说,“走,到里面我看看那个入口。” “屋内没有监控?”别墅内,杨军看过九菲指着的那块可以先开的地板砖和那株硕大的滴水观音,仰脸在房屋内巡视。 “应该没有!”九菲回答,“自从发现地下室能通到屋内,我感觉自己对这座房子陌生的很。” “不是说最近要住进来吗,重新熟悉。”杨军安慰着,“不过我建议即便要住,也等女儿回来以后再搬进来。” “有刘方一起搬过来,”九菲说:“刘枫的儿子。” 杨军笑着说:“这样好,男孩子有力气,刚好和你一同上下班。” 二人说着走出别墅,再一次站到地下室前面。 杨军顺着台阶慢慢走下,看到那面新沏的水泥墙出神。 “会是谁垒的?”九菲问。 “这个恐怕就和魏总的离奇死亡有关了。” “不会是赵小六杀了自己的表哥魏之善?!”九菲说完自己用手捂着嘴,神色慌慌的看着身边的杨军。 杨军反身大步从下面走上来,一把拉着九菲冰凉的手说:“别紧张,慢慢说出你的理由。” “赵小六虽然表面放荡不羁,但他骨子里还是真正义的,在粗烟,制毒这样的事情被他知道后肯定立即反对,如果魏之善不听……”九菲停下来,目光看着身边的杨军。 “以赵老板的认知,他会想方设法的通知警察,或者把事情公开化,从外面施加阻力,让魏之善不得不放弃。”杨军几乎肯定的说。 九菲诧异的看着杨军问:“你这么了解他?” “你能相信是赵小六杀了魏之善?” 的确不能! 想起最近两年多赵小六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九菲不再言语,只是紧紧的抓牢了杨军的手。 暮色四合,周围完全暗了下来,昏黄的路灯散发出暖暖的光。春季影飞的小虫子开始在灯下翻飞。 “感谢两位对我的评价。”不知何时,赵小六从一旁走出来。 杨军笑了。 “你知道他来?”九菲问。 “赵老板一直就在!”杨军看着赵小六问,“怎么样,我没说错?” “还是杨局长厉害,真不愧市公安局的ct切片机,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火炬慧眼。”赵小六远远说,“怎么样,杨局长赏脸让赵某请您吃顿便饭!” 杨军看一眼身边的九菲,对赵小六说:“赵老板客气了!” 三人一同坐在别墅附近的一家饭店包间,赵小六对跟在身后的服务员说:“上菜!” 杨军接到电话转身走到包间外。 九菲看着赵小六又是一愣:“你已经预定了菜?” 赵小六没说话,等服务员菜上齐,杨军接完电话返回,三人愉快就餐。 饭局结束时,赵小六站起来看一眼九菲,转身对杨军说:“杨局长,我向您自首!” 在场两人似乎都怔着了。 看杨军沉默不语,九菲自感一股凉意从头落下,颤着声音问:“真的是你害死了你表哥?” “对不起嫂子!”赵小六突然上前跪在九菲面前,抱着她的腿开始哭泣。 九菲奋力挣扎着,杨军跨过去拽着赵小六的手说:“赵老板起来,有话慢慢说。” 赵小六迟疑着,拽松开菲的手。 九菲起身看着赵小六讥讽的说:“赵小六,你隐藏的好深啊,为什么到今天才说呢?” “你别急,”杨军拉着九菲让她先坐下,再次伸手扶起赵小六说,“慢慢说!” “一直想说,又怕时机不合。”赵小六解释。 “今天合了?”九菲嘲笑道。 “是的,”赵小六坐回椅子看着九菲说,“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哥被骗了。” “具体什么时间?”杨军问。 赵小六看一眼一直生气的九菲,给她倒杯茶说:“那年我哥向我借钱,我问他做什么事情,他说想利用云南那边一个即将破产的制药厂,达到贷款的目的。” 听完这些话,九菲再一次吃惊,低声指责赵小六信口开河,为自己找借口。 杨军伸手示意九菲镇定,看着赵小六问:“你确定魏之善最初只是想利用制药厂达到自己贷款的目的?” “确定,”赵小六说,“他给我说过之后我又问了朱四龙,原来这个制药厂是袁涛先看上的。听他们这么说我更感到离谱,就拒绝了我哥的借钱,让他也不要参与。况且调查后发现制药厂位于县城,内部还有几百员工,那是他们赖以生活的地方,我哥那么做于心何忍?回来后就再次劝他放弃……” “他不会听!”九菲悲伤的说。 “你说魏之善曾经说过那个制药厂是袁涛先看上的?”杨军没理会九菲的话,看着赵小六问,“你查过吗?” “是的,他曾经去和厂长假装谈投资,达到摸清厂里的资本状况。”赵小六说,“等我忙完自己的事情回到本地,通过暗查才知道围绕我哥事情有多复杂,发现我哥已经被别人请君入瓮,购买了制毒设备,而且即将进行生产。” “被迫无奈下,在他名为看商展,实为请人来生产毒品的时候,你通过两个别墅之间的地下暗道,早早地潜入九菲她们家的别墅,把魏之善吃的治疗胆囊烟的中成药换成了过敏的阿莫西林胶囊。”杨军接过赵小六的话说。 “是的,”赵小六疑惑的看着杨军说,“这么说杨局长早已经知道这些事情?” 第一百五十四章 探望赵红卫 杨军看一眼身边的九菲和赵小六两人,继续说,“当时你并未给魏之善的药瓶里放阿莫西林胶囊,是这样吗?” “是的,杨局长怎么知道?”赵小六疑惑不解的说。 “因为你的意图是阻止他第二天的出发,不是杀死他。” “对,”赵小六看着杨军说,“我看自己实在劝不住他,但也明白他第二天一旦出发就会开始走进再也回不了头的万恶深渊,并对这个城市犯下滔天大罪,就想着自己拼死也不能让他去行动。”赵小六不解的看着杨军说,“按理说你现在不应该知道这么清楚,难不成你怎么会知道是谁害死了我哥?” “还不知道,不过快了,”杨军说,“煮雨你的行为是从你这两年做事情的态度上判断的。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在你从地下通道潜入你表哥家别墅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潜伏在那里,而且他也发现了你。”杨军说。 “那个人是谁?有目标了吗”九菲和赵小六异口同声的说。 杨军肯定的回答:“目前还不确定,但已经有了目标。” 说话间,杨军手中的电话响起,是赵红卫从省武警医院打来的。 经过两天调整,身体已经平稳恢复了的赵红卫,指名道姓的要见九菲和杨军,二人看了赵小六一眼与之匆匆告别。 位于城市东区的省武警医院干部病房,一间门口站了警察的房间内,赵红卫身穿病号服正在室内来回移动着。 房间的窗户台上放着火红的康乃馨和粉色的洋甘菊。 看九菲和杨军进来,赵红卫停下来回移动的脚步,对他们露出满脸笑容,慢慢的走到一个单人沙发前。 “看来还是老领导身体底子好,恢复得不错!”杨军上前一步感慨的说,“对不起,是我们工作的疏忽让您受了这么多天的苦。” “祝赵伯伯您早日康复!”九菲说着把手中的百合花递过去说,“怕您嫌花香太浓,我已经把花蕊去掉了。” “谢谢你们能来,”赵红卫接过九菲手中的花递给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我知道你们俩现在都是大忙人,但我老头子肚里有话憋不住,一有精神就想开始折腾了。” “求之不得呢!” “愿意洗耳恭听!” 九菲和杨军两人一前一后的回答。 把杨军和九菲两人让到沙发,工作人员为他们倒上热水后,赵红卫转身做了个手势,工作人员会意的快速关门离开。 “今天让你们来,是想对你们交代我在消失的这段时间内的自我醒悟,对你们讲出来也算是满足我的一个心愿。”赵红卫说。 杨军和九菲相互看一眼,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好好调养,您老人家身体好的很呢……” “是啊,我们还等着去生态疗养院和您聊天呢!” “哈哈,听你们这么说我打心底高兴,不过呢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赵红卫说着坐在二人对面的沙发上说,“今天有些话是想对九菲说。” “好啊,有什么您尽管吩咐!”九菲微笑答应着。 赵红卫对着九菲微微点头说:“自从上次我们在生态疗养院见面,不觉间已经三个月过去了,这段时间呢,虽然我待的环境不好,但也给了我一个反思自己的机会。” “您受苦了!”杨军说,“真的没想到袁涛那小子如此狠毒,竟然连您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也不放过。” “这些都交给你这个公安局长了,”赵红卫叹口气说,“今天我主要是想检讨一下我自己曾经的过错。”不等九菲插嘴,赵红卫抬手阻止了她:“九菲啊,我是真的对不起你的爸爸九牧野厅长的,这个问题其实不是我最近三个月才发现,而是一直在我心里,只是这段时间它让我更清晰的看到了我以前的自己。” 说到这里,赵红卫开始剧烈的咳嗽。 杨军起身为倒了一些热水,递过去。 “你爸爸出事前两天,我们因为要不要对私人全面开放本地医疗展开讨论。你爸爸考虑到全面开放会让一些追逐利益的人钻了空档,套取国家医保基金,就拒绝了我提出的全面开放建议;对你爸爸考虑的问题,我并不是没有想过,那时候的我为了竞选市长,正是需要展现自己推动经济发展的时候,就执意要力压你爸爸的建议,把医疗改革这一块全面开放,对外以吸引更多的资金进来。最后争执不下,把这个问题放到会议上讨论,结果不分伯仲。你爸爸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他是为了取得下面基层医保基金运用的真实材料,不得已才决定外出的。其实开了一夜的会,他本该休息休息早工作的,可我引进的一家大型医疗投资机构偏偏马上就前来考察,为了拿到更多的材料,也为了老百姓的利益,你爸爸他才顾不得休息,匆匆出发的……” 赵红卫说到这里又开始剧烈咳嗽。 “赵伯伯,”九菲平静的说,“您说这些和我爸爸那天的车祸并无关系,不过您今天的这些话,如果爸爸天上有知,想必也不会对您有怪意,毕竟您也是为了这个城市的发展着想,也是好意。”听到赵红卫又咳嗽,九菲起身走到赵红卫身边,“要不您还是躺在床上?那样会舒服一点。” “不了,”赵红卫摇摇手拒绝了,“躺的身上都发硬了。”他挥手让九菲坐下,继续说,“在后来市里面响应上面的号召,发展经济的同时也要发展精神文明,市领导班子经过开会研究要规划文化主打的生态园时,孙瑞强和其他人都曾经提出不同的建议,但我力排众议坚持把它交给魏之善去做,的确是留了私心的。” 说到这里,赵红卫停下来喘口气。 九菲发现他的额头上已经出现虚汗,知道被关在地下室,度过暗无天日的三个月,身体的确摧残了。 赵红卫喝口水,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继续说:“你们都知道慧颖是我的独生女儿,虽然我这辈子努力进取争强好胜,但却没有给她带来幸福。很多人都以为我把生态疗养院给魏之善做是因为我女儿赵慧颖和他之间说不明的关系……” 九菲听到此,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这些话赵红卫今天竟能如此轻易地说了出来。 “他们都错了!”赵红卫说完又开始咳嗽,而且很努力的支撑着身体。 九菲知道赵红卫在费心的讲话,再一次站起来建议他能躺到床上去。 倔强的赵红卫深吸一口气,还是拒绝了。 “我是因为九菲你啊!”赵红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看着九菲说,“不要以为我有多么铁石心肠,当我听说你妈妈也随着你爸爸的离开去世后,我的心真的是万剑在穿,可……那些话我当时又能对谁讲呢?况且我不讲已经有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原来生态疗养院你是为了补偿我才给魏之善做的,我明白了!”九菲立在赵红卫身旁,弯着腰对她说,“赵伯伯您放心,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它做好,达到您最初的愿望,让它成为这个城市最灿烂的文旅之地。” 赵红卫微笑的看着九菲,胸口一起一伏的说:“你和慧颖从小就认识,她的缺点你都清楚,我以前怕你和她来往,是因为怕她和你在一起会更偏激,再去做一些伤害你的事情,但是现在,我还是希望你能和她成为好姐妹。魏之善生前不算一个有责任的男人,他已经不在了。现在是你和慧颖你们俩,拜托以后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您放心,赵伯伯,”九菲继续弯着腰说,“我和慧颖注定是一辈子分不开的好姐妹。” 这时,赵红卫又把目光转向杨军说:“雷大鹏曾经也是一位不错的市公安局局长,但是你们在遇到相同的节点上的处理方式不同,导致了现在结局的不同。孙瑞强当上市长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团体利益,有意拉拢市公安局局长,就让自己的小舅子袁涛充当马前小卒去拉拢他,雷大鹏拒绝了。孙瑞强并不死心,继续让袁涛想方设法拉拢他。后来,钱坤为了天上人家的生意也开始和雷大鹏走动时,袁涛边利用钱坤的身份给雷大鹏送了一辆奥迪汽车和两百万的现金。” “他收了?”杨军问。 “可能就是命运,”赵红卫说,“那个时候他妻子正生病需要用钱,他经过考虑把钱留下,把汽车退了回去。袁涛转手把汽车交到他儿子雷金鸣手中。也就是那辆汽车,让雷金鸣发现自己的父亲雷大鹏有如此的挣钱魄力,他二话不说辞了职,离了婚,开始学做生意。” “就是从那个时候,雷大鹏才让他跟了刘秋琪学做古董生意?”杨军问。 “不是,”赵红卫说,“雷金鸣辞职后第一个找的就是袁涛,雷大鹏发现自己拒收汽车一直在儿子手中,才知道他和袁涛混在一起,为了防止雷金鸣走上邪道,他才通过钱坤的牵线找到刘秋琪,让他带雷金鸣学做古董生意,彻底和袁涛分开。” “可怜天下父母心,”杨军感叹,“雷金鸣不但不理解父亲雷大鹏对他的一片苦心,而且还不听师傅刘秋琪苦口婆心的教导,很快就把自己玩进去了。” “要不怎么说人抗不过命运呢,”赵红卫说,“开始我还曾经误会是刘秋琪为了攀上雷大鹏这层关系,故意和雷金鸣走近的。” 杨军说:“是的,我也听说,这其中的真真假假,恐怕只有刘秋琪才解释的通。” 话没说完,病房门被推开。 九菲和杨军看到来人立马站了起来。 刘秋琪在助手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您请坐!”九菲对刘秋琪客气的说。 “哈哈,看起来不能背后说人。”杨军符合着。 屋内一下子热闹起来。 赵红卫因为兴奋又开始咳嗽。 值班医生过来给他做了检查,吩咐护士让他吃了止咳药。 赵红卫看一眼屋内的人,无奈的服从了。 医生看着赵红卫说:“再给您半个小时的会客时间,半小时后必须卧床休息。” “好啊,好啊!”赵红卫笑着对医生敷衍。 “我是没事刚好路过这里,瞧您这精神头,我也放心了。”刘秋琪说,“你们有事谈,我改天再来。” “正谈你呢,坐!”赵红卫说,“虽然我们俩认识时间短,但你对生活的随和淡定态度却是我过去三个月支撑下来的法宝。” “您太谦虚了!”刘秋琪说着,这才让身边跟着的人从包里拿出两只上好的人参放到赵红卫身边。 赵红卫一看,满心欢喜的说:“好家伙,看着它我都觉得自己有力气了很多。不过既然遇到了,就对这位市公安局局长谈谈你当初是如何攀上雷大鹏的?” “我,”刘秋琪先看一眼九菲,然后看着杨军轻声说,“我是在广州不经意间听那位赵小六讲起九菲的事情,才决定回来的。回来后也是因为赵小六认识了钱坤,是钱坤和我谈得来,指引我和雷大鹏认识的,至于雷金鸣就是后来顺其自然的事情了。” “你还是这么平和……”听完刘秋琪的话,赵红卫感慨的说。 “您和赵小六联手把生态疗养院欠银行的贷款一下还了,是您主动还是他强迫您的?”九菲顾不得众人在场,上前一步看着刘秋琪问。 “九菲,”没等刘秋琪回答,赵红卫抢着说,“这一切都是你这位刘叔叔的建议。” 原来如此! 九菲突然发觉自己的唐突尴尬,便微笑对两位老人点头后,沉默不语了。 好在赵红卫又开始咳嗽,紧紧的咳嗽声似乎一下子掩盖了许多。 刘秋琪起身对赵红卫说:“您还是听医生的话卧床休息,我改天再来探望!” 说话间,杨军和九菲也一并告辞。 医院大门外,九菲走到刘秋琪跟前,伸手握着他的手说:“刘叔叔,感谢您这么多年对我母亲的照顾!” “我……”刘秋琪语塞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九菲,他竟然没有一句话。 夜风吹来,带着远处悠扬的音乐声和轻微的春末淡香。 昏黄路灯下,九菲突然搂着刘秋琪的肩膀,轻声说:“我也替爸爸谢谢您!” “谢……谢……谢谢!”刘秋琪拍着九菲的肩膀,有点语无伦次,却眼含泪花。 第一百五十四章 探望赵红卫 杨军看一眼身边的九菲和赵小六两人,继续说,“当时你并未给魏之善的药瓶里放阿莫西林胶囊,是这样吗?” “是的,杨局长怎么知道?”赵小六疑惑不解的说。 “因为你的意图是阻止他第二天的出发,不是杀死他。” “对,”赵小六看着杨军说,“我看自己实在劝不住他,但也明白他第二天一旦出发就会开始走进再也回不了头的万恶深渊,并对这个城市犯下滔天大罪,就想着自己拼死也不能让他去行动。”赵小六不解的看着杨军说,“按理说你现在不应该知道这么清楚,难不成你怎么会知道是谁害死了我哥?” “还不知道,不过快了,”杨军说,“煮雨你的行为是从你这两年做事情的态度上判断的。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在你从地下通道潜入你表哥家别墅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潜伏在那里,而且他也发现了你。”杨军说。 “那个人是谁?有目标了吗”九菲和赵小六异口同声的说。 杨军肯定的回答:“目前还不确定,但已经有了目标。” 说话间,杨军手中的电话响起,是赵红卫从省武警医院打来的。 经过两天调整,身体已经平稳恢复了的赵红卫,指名道姓的要见九菲和杨军,二人看了赵小六一眼与之匆匆告别。 位于城市东区的省武警医院干部病房,一间门口站了警察的房间内,赵红卫身穿病号服正在室内来回移动着。 房间的窗户台上放着火红的康乃馨和粉色的洋甘菊。 看九菲和杨军进来,赵红卫停下来回移动的脚步,对他们露出满脸笑容,慢慢的走到一个单人沙发前。 “看来还是老领导身体底子好,恢复得不错!”杨军上前一步感慨的说,“对不起,是我们工作的疏忽让您受了这么多天的苦。” “祝赵伯伯您早日康复!”九菲说着把手中的百合花递过去说,“怕您嫌花香太浓,我已经把花蕊去掉了。” “谢谢你们能来,”赵红卫接过九菲手中的花递给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我知道你们俩现在都是大忙人,但我老头子肚里有话憋不住,一有精神就想开始折腾了。” “求之不得呢!” “愿意洗耳恭听!” 九菲和杨军两人一前一后的回答。 把杨军和九菲两人让到沙发,工作人员为他们倒上热水后,赵红卫转身做了个手势,工作人员会意的快速关门离开。 “今天让你们来,是想对你们交代我在消失的这段时间内的自我醒悟,对你们讲出来也算是满足我的一个心愿。”赵红卫说。 杨军和九菲相互看一眼,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好好调养,您老人家身体好的很呢……” “是啊,我们还等着去生态疗养院和您聊天呢!” “哈哈,听你们这么说我打心底高兴,不过呢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赵红卫说着坐在二人对面的沙发上说,“今天有些话是想对九菲说。” “好啊,有什么您尽管吩咐!”九菲微笑答应着。 赵红卫对着九菲微微点头说:“自从上次我们在生态疗养院见面,不觉间已经三个月过去了,这段时间呢,虽然我待的环境不好,但也给了我一个反思自己的机会。” “您受苦了!”杨军说,“真的没想到袁涛那小子如此狠毒,竟然连您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也不放过。” “这些都交给你这个公安局长了,”赵红卫叹口气说,“今天我主要是想检讨一下我自己曾经的过错。”不等九菲插嘴,赵红卫抬手阻止了她:“九菲啊,我是真的对不起你的爸爸九牧野厅长的,这个问题其实不是我最近三个月才发现,而是一直在我心里,只是这段时间它让我更清晰的看到了我以前的自己。” 说到这里,赵红卫开始剧烈的咳嗽。 杨军起身为倒了一些热水,递过去。 “你爸爸出事前两天,我们因为要不要对私人全面开放本地医疗展开讨论。你爸爸考虑到全面开放会让一些追逐利益的人钻了空档,套取国家医保基金,就拒绝了我提出的全面开放建议;对你爸爸考虑的问题,我并不是没有想过,那时候的我为了竞选市长,正是需要展现自己推动经济发展的时候,就执意要力压你爸爸的建议,把医疗改革这一块全面开放,对外以吸引更多的资金进来。最后争执不下,把这个问题放到会议上讨论,结果不分伯仲。你爸爸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他是为了取得下面基层医保基金运用的真实材料,不得已才决定外出的。其实开了一夜的会,他本该休息休息早工作的,可我引进的一家大型医疗投资机构偏偏马上就前来考察,为了拿到更多的材料,也为了老百姓的利益,你爸爸他才顾不得休息,匆匆出发的……” 赵红卫说到这里又开始剧烈咳嗽。 “赵伯伯,”九菲平静的说,“您说这些和我爸爸那天的车祸并无关系,不过您今天的这些话,如果爸爸天上有知,想必也不会对您有怪意,毕竟您也是为了这个城市的发展着想,也是好意。”听到赵红卫又咳嗽,九菲起身走到赵红卫身边,“要不您还是躺在床上?那样会舒服一点。” “不了,”赵红卫摇摇手拒绝了,“躺的身上都发硬了。”他挥手让九菲坐下,继续说,“在后来市里面响应上面的号召,发展经济的同时也要发展精神文明,市领导班子经过开会研究要规划文化主打的生态园时,孙瑞强和其他人都曾经提出不同的建议,但我力排众议坚持把它交给魏之善去做,的确是留了私心的。” 说到这里,赵红卫停下来喘口气。 九菲发现他的额头上已经出现虚汗,知道被关在地下室,度过暗无天日的三个月,身体的确摧残了。 赵红卫喝口水,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继续说:“你们都知道慧颖是我的独生女儿,虽然我这辈子努力进取争强好胜,但却没有给她带来幸福。很多人都以为我把生态疗养院给魏之善做是因为我女儿赵慧颖和他之间说不明的关系……” 九菲听到此,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这些话赵红卫今天竟能如此轻易地说了出来。 “他们都错了!”赵红卫说完又开始咳嗽,而且很努力的支撑着身体。 九菲知道赵红卫在费心的讲话,再一次站起来建议他能躺到床上去。 倔强的赵红卫深吸一口气,还是拒绝了。 “我是因为九菲你啊!”赵红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看着九菲说,“不要以为我有多么铁石心肠,当我听说你妈妈也随着你爸爸的离开去世后,我的心真的是万剑在穿,可……那些话我当时又能对谁讲呢?况且我不讲已经有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原来生态疗养院你是为了补偿我才给魏之善做的,我明白了!”九菲立在赵红卫身旁,弯着腰对她说,“赵伯伯您放心,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它做好,达到您最初的愿望,让它成为这个城市最灿烂的文旅之地。” 赵红卫微笑的看着九菲,胸口一起一伏的说:“你和慧颖从小就认识,她的缺点你都清楚,我以前怕你和她来往,是因为怕她和你在一起会更偏激,再去做一些伤害你的事情,但是现在,我还是希望你能和她成为好姐妹。魏之善生前不算一个有责任的男人,他已经不在了。现在是你和慧颖你们俩,拜托以后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您放心,赵伯伯,”九菲继续弯着腰说,“我和慧颖注定是一辈子分不开的好姐妹。” 这时,赵红卫又把目光转向杨军说:“雷大鹏曾经也是一位不错的市公安局局长,但是你们在遇到相同的节点上的处理方式不同,导致了现在结局的不同。孙瑞强当上市长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团体利益,有意拉拢市公安局局长,就让自己的小舅子袁涛充当马前小卒去拉拢他,雷大鹏拒绝了。孙瑞强并不死心,继续让袁涛想方设法拉拢他。后来,钱坤为了天上人家的生意也开始和雷大鹏走动时,袁涛边利用钱坤的身份给雷大鹏送了一辆奥迪汽车和两百万的现金。” “他收了?”杨军问。 “可能就是命运,”赵红卫说,“那个时候他妻子正生病需要用钱,他经过考虑把钱留下,把汽车退了回去。袁涛转手把汽车交到他儿子雷金鸣手中。也就是那辆汽车,让雷金鸣发现自己的父亲雷大鹏有如此的挣钱魄力,他二话不说辞了职,离了婚,开始学做生意。” “就是从那个时候,雷大鹏才让他跟了刘秋琪学做古董生意?”杨军问。 “不是,”赵红卫说,“雷金鸣辞职后第一个找的就是袁涛,雷大鹏发现自己拒收汽车一直在儿子手中,才知道他和袁涛混在一起,为了防止雷金鸣走上邪道,他才通过钱坤的牵线找到刘秋琪,让他带雷金鸣学做古董生意,彻底和袁涛分开。” “可怜天下父母心,”杨军感叹,“雷金鸣不但不理解父亲雷大鹏对他的一片苦心,而且还不听师傅刘秋琪苦口婆心的教导,很快就把自己玩进去了。” “要不怎么说人抗不过命运呢,”赵红卫说,“开始我还曾经误会是刘秋琪为了攀上雷大鹏这层关系,故意和雷金鸣走近的。” 杨军说:“是的,我也听说,这其中的真真假假,恐怕只有刘秋琪才解释的通。” 话没说完,病房门被推开。 九菲和杨军看到来人立马站了起来。 刘秋琪在助手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您请坐!”九菲对刘秋琪客气的说。 “哈哈,看起来不能背后说人。”杨军符合着。 屋内一下子热闹起来。 赵红卫因为兴奋又开始咳嗽。 值班医生过来给他做了检查,吩咐护士让他吃了止咳药。 赵红卫看一眼屋内的人,无奈的服从了。 医生看着赵红卫说:“再给您半个小时的会客时间,半小时后必须卧床休息。” “好啊,好啊!”赵红卫笑着对医生敷衍。 “我是没事刚好路过这里,瞧您这精神头,我也放心了。”刘秋琪说,“你们有事谈,我改天再来。” “正谈你呢,坐!”赵红卫说,“虽然我们俩认识时间短,但你对生活的随和淡定态度却是我过去三个月支撑下来的法宝。” “您太谦虚了!”刘秋琪说着,这才让身边跟着的人从包里拿出两只上好的人参放到赵红卫身边。 赵红卫一看,满心欢喜的说:“好家伙,看着它我都觉得自己有力气了很多。不过既然遇到了,就对这位市公安局局长谈谈你当初是如何攀上雷大鹏的?” “我,”刘秋琪先看一眼九菲,然后看着杨军轻声说,“我是在广州不经意间听那位赵小六讲起九菲的事情,才决定回来的。回来后也是因为赵小六认识了钱坤,是钱坤和我谈得来,指引我和雷大鹏认识的,至于雷金鸣就是后来顺其自然的事情了。” “你还是这么平和……”听完刘秋琪的话,赵红卫感慨的说。 “您和赵小六联手把生态疗养院欠银行的贷款一下还了,是您主动还是他强迫您的?”九菲顾不得众人在场,上前一步看着刘秋琪问。 “九菲,”没等刘秋琪回答,赵红卫抢着说,“这一切都是你这位刘叔叔的建议。” 原来如此! 九菲突然发觉自己的唐突尴尬,便微笑对两位老人点头后,沉默不语了。 好在赵红卫又开始咳嗽,紧紧的咳嗽声似乎一下子掩盖了许多。 刘秋琪起身对赵红卫说:“您还是听医生的话卧床休息,我改天再来探望!” 说话间,杨军和九菲也一并告辞。 医院大门外,九菲走到刘秋琪跟前,伸手握着他的手说:“刘叔叔,感谢您这么多年对我母亲的照顾!” “我……”刘秋琪语塞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九菲,他竟然没有一句话。 夜风吹来,带着远处悠扬的音乐声和轻微的春末淡香。 昏黄路灯下,九菲突然搂着刘秋琪的肩膀,轻声说:“我也替爸爸谢谢您!” “谢……谢……谢谢!”刘秋琪拍着九菲的肩膀,有点语无伦次,却眼含泪花。 第一百五十五章 青天白日 离开医院,杨军正想给九菲解释赵小六的事情,徐斌打来电话说:“监狱警察在砸死朱四龙的那个房屋不远处,发现的大便的dna已经检测出,基本确认就是杨硕;另外从九菲家的地下室带回的一张卫生纸上的遗留物,查出上面的dna是赵小六的,至于赵小六说他趁魏之善和宋雨在楼下吃饭后发生关系时,从地下通道离开时被人击晕一事,是不是根本就是他对我们的误导?” “好,我知道了,”杨军看一眼九菲,对徐斌答非所问的说,“这个事情我们回头再说,我现在去要见见孙瑞强,你也别闲着,把手中的材料好好整理一下,明天开会用。” “赵小六又怎么啦?”九菲从杨军电话中听到了赵小六的名字,满脸不解的问,“他和袁涛也有联系吗?” “我送你回去休息,一切很快都会有答案。”杨军说着发动车辆。 已经到了晚春时节,温度也越来越高。 小区里的石板被中午的太阳晒得热乎乎的,从九菲家地下室进去又出来的一名警察坐在上面,静静等待在洞里正仔细勘察,还没出来的另外两位警察。 中间被堵着那道水泥墙打开了,可以从九菲家的别墅直接通过地下通道到赵小六那幢没有装修的别墅里面。 两名警察拿着照明灯,正在里面互相配合着弯腰前行。 在到达赵小六别墅的台阶,一名警察下意识的伸手扶着台阶栏杆时,他的同伴突然伸手阻拦了他即将落下的手。 从客厅到地下通道的铁栏杆上,一片和铁锈差不多的血迹,像枯草堆上我了一只黄褐色的野兔,差点蒙混过关。 两名心思细密的刑侦警察相互看一眼,小心翼翼的取下栏杆上已经不太清楚地,带着血迹的手印,和下面台阶上一片不大的黑褐色的干血迹。 之后,二人又在此仔细的搜寻之后,沿着原路返回,从九菲家车库前的地下室走上来。 三人稍作停留后,带着新的发现回到市公安局,立马把取得的东西交到技检科。 此时,市公安局三楼局长办公室,局长杨军正在和刑侦科科长徐斌,正对此案新发现的证人,证据,证物交谈着。 “砸死朱四龙的那个房屋不远处,发现的大便的dna已经检测出,基本确认就是杨硕;另外从九菲家的地下室带回的一张卫生纸上的遗留物,查出上面的dna是赵小六的,至于赵小六说他趁魏之善和宋雨在楼下吃饭后发生关系时,从地下通道离开时被人击晕一事,是不是根本就是他对我们的误导?”徐斌问。 杨军站在自己的窗前,直直的立着,一动不动。 “还有,那天夜里我在看守所提审袁涛,他承认自己看不惯魏之善的得意,但他一直遵纪姐夫孙瑞强的教导,坚决不让自己的手亲自沾血……” “借刀杀人就不是杀人了!”杨军慢慢说,“袁涛的话你也能相信?!” “当然不是信他,不是他背后站着孙瑞强吗……”徐斌低声问,“孙瑞强他……怎么最近没消息了?” “没消息就是消息,”杨军转身看着徐斌,慢慢的说,“他承认自己为了巩固权力,有意利用钱坤投靠自己急于挣钱的心态去让他拉拢雷大鹏,毕竟那时雷大鹏在政法界举足轻重的地位无人能及……”说到这里,杨军停下来,然后想自言自语,“很多人都谈到钱坤,但钱坤一直是不得以的那位受害者,哪怕儿子行贿,他也无能为力改变状态……” “你是说钱坤吗?”徐斌问。 “钱坤从官多年后转移到商场,按理说他对官场上的套路很娴熟,为什么那么容易的就被孙瑞强牵着鼻子走呢?难道真的迫于生计?!” “除非他心甘情愿,再说,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内心不知道多希望孙瑞强答应给他生态疗养院那件事情,会实现了呢。” “以你的观点类推,”杨军接过徐斌的话说,“如果他对孙瑞强答应帮他要回生态疗养院的经营权没有疑虑,就不会去找赵红卫征询意见,因为那毕竟是赵红卫以前定下的。但他事后没像他说的那样静静观察,而是让儿子钱雍暗暗用大力度拉拢雷大鹏,腐蚀雷金鸣,一方面鼓动他们为自己站队说好话,一方面去刺激孙瑞强兑现承诺……如果这个成立,说明钱坤实际上是急于得到生态疗养院的。我们知道,那些对雷大鹏行贿的事情,他儿子钱雍全部承担了,但那么多金钱的挪动,钱坤作为主要负责人不可能不知道。” “道理上说得通,但我们真的没有证据啊!”徐斌感叹,“父子之间又没什么经纪人。” “即便如此,”杨军继续说,“有些事情钱坤也让自己的儿子钱雍去做,会不会也有些事情钱雍做了,钱坤不知?!” 说到此处,杨军突然停下来,对徐斌说:“你马上到看守所提审钱雍!” 徐斌看一眼局长杨军,对他坚定地点点头。 半小时后,市看守所提审室内,钱雍在看守警察的带领下走进来。等认出见面的是徐斌时,他不经意间愣了一下,慢腾腾的落座后。 徐斌打量一下钱雍,开门见山的问:“你认识袁涛吗?” “认识。” “什么时间?在那里认识的?”徐斌问。 这一次,徐斌发现钱坤左边的眉毛轻微抖动,知道马上会如局长所愿上演好戏,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钱雍。 钱雍懒洋洋的瞥一眼徐斌,不屑似的说:“几年前,在天上人家。” “还记得大概的经历吗?”徐斌问。 “有天晚上,袁涛在那里找了小姐喝酒,事后不付钱,小姐不愿意就叫了保安,我刚好在,就上去问他,他把我叫到一边说他是市长孙瑞强的小舅子,叫袁涛。” “然后呢?” “然后我就当着他的面,从自己兜里掏出二百元钱给小姐,让她放袁涛走。等后来他再去的时候,就直接报我的名让免单了。” 还真是人渣! 徐斌不经意看一眼值守的狱警,发现他嘴角也正流露不屑的笑意。 “按照你一直以来的说法,你对雷大鹏所有的行贿都是听从袁涛的建议?” “是的。” “为什么对他那么言听计从?” “两个原因,”钱雍说,“第一个就是他和雷金鸣两边我们都待罪不起;第二就是袁涛答应会给我们安排工程做,给雷大鹏送东西就等于给他姐夫孙瑞强送东西是一样的,不管哪种理由我都无法拒绝。” “你感觉他的话可信吗?” “其实对我来说根本没区别,我有选择的权利吗?”钱雍无奈的看着徐斌,流出一副捉摸不透的笑意。 “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你父亲钱坤知道吗?” “大部分不知道,但有需要外出的时候,比如一起到外地玩的时候,我也会告知家里。” “花钱的时候呢?比如你送给雷金鸣昂贵的字画和瓷器,你父亲知道吗?” 钱雍低下头,随后很快扬起脸说;“不知道,家里所有的资金账户我都有密码,也都有权调用。” “和袁涛结识这么久,他给你介绍过其他生意人吗?”徐斌继续追问。 “没有,”钱雍说,“有些人他也就是给我提提,并没有见过面。” “提过谁呢?” “赵小六,他曾经说赵小六很有钱,脑子聪明,虽然在本地没什么名气不如魏之善……,但他在广州,海口,深圳等地发展的很好。” 徐斌注意到,钱雍刚才讲起魏之善的时候不但迟疑,而且神情慌张错乱,虽然稍纵即逝,但说完这句话很快低下头。 “除了赵小六还有其他人吗?” “没了。”这次钱雍头也没抬。 “钱雍!”徐斌突然大喝一声,“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隐瞒严重的事实,我再问你一遍,到底之前见没见过魏之善?” 面对徐斌的骤然神变,钱雍呆了,他茫然地看着徐斌,颓废的软坐在椅子上,头上很快出现密密的汗珠。 “你是想主动交代还是想让我把证据拿出来一一指出?你父亲为官多年,不会不教你主动坦白的好处?” “这一切和我父亲没有一点关系,”钱雍突然间蜷缩了,“都是袁涛让我干的,他让我从另外一家别墅的地洞进去,然后把四粒阿莫西林胶囊放到魏之善当晚要服用的药瓶里面。” “你说一切都是袁涛指挥你,有何证据?”徐斌问。 “袁涛和魏之善交往甚好,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他一直以来答应把魏之善的生态疗养院夺过来转给我们经营,也是他设计让魏之善到处贷款去贩毒,投资制毒,就是为了准备在魏之善制毒成功的时候揭发出来,把他彻底打倒。没想到魏之善留了心眼,拉拢一批人跟着投资,包括丁香梅,丁正永等,弄得我父亲也不得不跟着投了进去。眼看投资的人太多了,最后不好收场,袁涛感到自己已经失去对魏之善的把控,就让我去破坏魏之善去广东招聘制毒师傅的行为……” 听到此,徐斌打断他的话:“一派胡言,魏之善那天明明准备去珠海参加医疗器械博览会的,竟然被你们说成去广东邀请制毒师傅。” “我说的字字都是真的,”钱雍说,“我现在还保留着袁涛通知我做事情的录音。” 徐斌半信半疑,“你怎么又会在事先录音?” “那天袁涛打电话给我,让我去魏之善家里换药,我感觉有点不妙,他说完后我假装没听清,就按下录音键让他又说了一遍。” “那份录音现在什么地方?” “在我另外一个手机上,手机在我家的佛像下面的盒子里。为了保存它我随即就换了一个手机。” 徐斌听完,随即拿出自己的手机,通知刑侦科的警察到钱雍家里去取手机。 然后,对钱雍说:“讲一下你那天晚上换药的经过。” 此时,钱雍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反而淡定很多,他看着徐斌说:“按照袁涛的指示,我潜入了另外一家别墅,从他家电梯旁的地下室进入地洞,很快就到了魏之善家的别墅,我去的时候魏之善还没回家,我换完药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回家,手里还掂着菜。我躲在他家卧室的衣柜里面,呆了几分钟觉得不安全,怕他可能会进入卧室,就想出来换个房间时魏之善进入卧室。不过他从床头柜拿了东西很快下去。我怕他再上来就离开卧室躲在隔壁房间。” “案发当晚,我们并没有在现场发现你的指纹和脚印,你如何做到的?” “我进入别墅前带上了手套和鞋套。” “果然如此,”徐斌叹口气说:“继续!” “我藏的房间刚好是他们家厨房的上面,等我听到楼下抽油烟机响的时候,知道他在做饭,就悄悄的沿着楼梯爬到下面地洞入口处离开了。” “然后呢?” “在他们家车库地下室,突然有一个人从后背抓我。当时里面太黑,我心中本来就害怕,刚好脚下踩着一块砖,就弯腰抓起砖对着抓我的人砸去,后来在奔跑的过程中,我自己可到拐弯处的水泥墙壁上,手腕处也流了很多血。” 说到此处,钱雍停下来,看着徐斌,又委屈一样说:“药是袁涛让我买的,况且我以前也吃过,感觉他就是让魏之善受点惊吓受点刺激,第二天不出发而已,我发誓,我没想会害他死……” 徐斌看一眼身旁的值守警察,让他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也签上名字后,拿起记录本走到钱雍面前。 走出守所,徐斌看看风和日丽的天,转身走进自己的警车。 三年过去了,没想到魏之善的意外死亡案件,在牵扯了一串贪官后,终于得见天日。 此刻,徐斌没有一丝快感,他紧紧的握着方向盘向市公安局驶去,在穿越铁路涵洞时,他想起了那个夜晚要冲向九菲的垃圾车…… 几天后,警察从赵小六家地洞取出的血样dna检测结果出来了,正是钱雍的。 面对迟来的结果,九菲看着赵小六说:“是魏之善的疯狂注定了他意外死亡,和你那粒劝阻他的阿莫西林胶囊没多大关系,况且你放的那一粒也只是换去了钱雍放进去的四粒中的一粒而已,所以,从今天起也就不必怀着对我的愧疚生活了。” “不,”赵小六看着九菲,眼神坚定地说,“我愿意,而且我现在把所有的钱全都投进了生态疗养院和即将上市的云南制药厂,这辈子注定和你纠缠不清了。” “哈哈哈,”一旁的杨军听后大声笑道,“有赵老板这样的男人在九院长身边,的确让人放心!” 清风暖阳里,看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两位男人,九菲决定开始规划自己已经开始思考的,对云南山区失学孩子的援助计划,但不是以自己的名义…… (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青天白日 离开医院,杨军正想给九菲解释赵小六的事情,徐斌打来电话说:“监狱警察在砸死朱四龙的那个房屋不远处,发现的大便的dna已经检测出,基本确认就是杨硕;另外从九菲家的地下室带回的一张卫生纸上的遗留物,查出上面的dna是赵小六的,至于赵小六说他趁魏之善和宋雨在楼下吃饭后发生关系时,从地下通道离开时被人击晕一事,是不是根本就是他对我们的误导?” “好,我知道了,”杨军看一眼九菲,对徐斌答非所问的说,“这个事情我们回头再说,我现在去要见见孙瑞强,你也别闲着,把手中的材料好好整理一下,明天开会用。” “赵小六又怎么啦?”九菲从杨军电话中听到了赵小六的名字,满脸不解的问,“他和袁涛也有联系吗?” “我送你回去休息,一切很快都会有答案。”杨军说着发动车辆。 已经到了晚春时节,温度也越来越高。 小区里的石板被中午的太阳晒得热乎乎的,从九菲家地下室进去又出来的一名警察坐在上面,静静等待在洞里正仔细勘察,还没出来的另外两位警察。 中间被堵着那道水泥墙打开了,可以从九菲家的别墅直接通过地下通道到赵小六那幢没有装修的别墅里面。 两名警察拿着照明灯,正在里面互相配合着弯腰前行。 在到达赵小六别墅的台阶,一名警察下意识的伸手扶着台阶栏杆时,他的同伴突然伸手阻拦了他即将落下的手。 从客厅到地下通道的铁栏杆上,一片和铁锈差不多的血迹,像枯草堆上我了一只黄褐色的野兔,差点蒙混过关。 两名心思细密的刑侦警察相互看一眼,小心翼翼的取下栏杆上已经不太清楚地,带着血迹的手印,和下面台阶上一片不大的黑褐色的干血迹。 之后,二人又在此仔细的搜寻之后,沿着原路返回,从九菲家车库前的地下室走上来。 三人稍作停留后,带着新的发现回到市公安局,立马把取得的东西交到技检科。 此时,市公安局三楼局长办公室,局长杨军正在和刑侦科科长徐斌,正对此案新发现的证人,证据,证物交谈着。 “砸死朱四龙的那个房屋不远处,发现的大便的dna已经检测出,基本确认就是杨硕;另外从九菲家的地下室带回的一张卫生纸上的遗留物,查出上面的dna是赵小六的,至于赵小六说他趁魏之善和宋雨在楼下吃饭后发生关系时,从地下通道离开时被人击晕一事,是不是根本就是他对我们的误导?”徐斌问。 杨军站在自己的窗前,直直的立着,一动不动。 “还有,那天夜里我在看守所提审袁涛,他承认自己看不惯魏之善的得意,但他一直遵纪姐夫孙瑞强的教导,坚决不让自己的手亲自沾血……” “借刀杀人就不是杀人了!”杨军慢慢说,“袁涛的话你也能相信?!” “当然不是信他,不是他背后站着孙瑞强吗……”徐斌低声问,“孙瑞强他……怎么最近没消息了?” “没消息就是消息,”杨军转身看着徐斌,慢慢的说,“他承认自己为了巩固权力,有意利用钱坤投靠自己急于挣钱的心态去让他拉拢雷大鹏,毕竟那时雷大鹏在政法界举足轻重的地位无人能及……”说到这里,杨军停下来,然后想自言自语,“很多人都谈到钱坤,但钱坤一直是不得以的那位受害者,哪怕儿子行贿,他也无能为力改变状态……” “你是说钱坤吗?”徐斌问。 “钱坤从官多年后转移到商场,按理说他对官场上的套路很娴熟,为什么那么容易的就被孙瑞强牵着鼻子走呢?难道真的迫于生计?!” “除非他心甘情愿,再说,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内心不知道多希望孙瑞强答应给他生态疗养院那件事情,会实现了呢。” “以你的观点类推,”杨军接过徐斌的话说,“如果他对孙瑞强答应帮他要回生态疗养院的经营权没有疑虑,就不会去找赵红卫征询意见,因为那毕竟是赵红卫以前定下的。但他事后没像他说的那样静静观察,而是让儿子钱雍暗暗用大力度拉拢雷大鹏,腐蚀雷金鸣,一方面鼓动他们为自己站队说好话,一方面去刺激孙瑞强兑现承诺……如果这个成立,说明钱坤实际上是急于得到生态疗养院的。我们知道,那些对雷大鹏行贿的事情,他儿子钱雍全部承担了,但那么多金钱的挪动,钱坤作为主要负责人不可能不知道。” “道理上说得通,但我们真的没有证据啊!”徐斌感叹,“父子之间又没什么经纪人。” “即便如此,”杨军继续说,“有些事情钱坤也让自己的儿子钱雍去做,会不会也有些事情钱雍做了,钱坤不知?!” 说到此处,杨军突然停下来,对徐斌说:“你马上到看守所提审钱雍!” 徐斌看一眼局长杨军,对他坚定地点点头。 半小时后,市看守所提审室内,钱雍在看守警察的带领下走进来。等认出见面的是徐斌时,他不经意间愣了一下,慢腾腾的落座后。 徐斌打量一下钱雍,开门见山的问:“你认识袁涛吗?” “认识。” “什么时间?在那里认识的?”徐斌问。 这一次,徐斌发现钱坤左边的眉毛轻微抖动,知道马上会如局长所愿上演好戏,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钱雍。 钱雍懒洋洋的瞥一眼徐斌,不屑似的说:“几年前,在天上人家。” “还记得大概的经历吗?”徐斌问。 “有天晚上,袁涛在那里找了小姐喝酒,事后不付钱,小姐不愿意就叫了保安,我刚好在,就上去问他,他把我叫到一边说他是市长孙瑞强的小舅子,叫袁涛。” “然后呢?” “然后我就当着他的面,从自己兜里掏出二百元钱给小姐,让她放袁涛走。等后来他再去的时候,就直接报我的名让免单了。” 还真是人渣! 徐斌不经意看一眼值守的狱警,发现他嘴角也正流露不屑的笑意。 “按照你一直以来的说法,你对雷大鹏所有的行贿都是听从袁涛的建议?” “是的。” “为什么对他那么言听计从?” “两个原因,”钱雍说,“第一个就是他和雷金鸣两边我们都待罪不起;第二就是袁涛答应会给我们安排工程做,给雷大鹏送东西就等于给他姐夫孙瑞强送东西是一样的,不管哪种理由我都无法拒绝。” “你感觉他的话可信吗?” “其实对我来说根本没区别,我有选择的权利吗?”钱雍无奈的看着徐斌,流出一副捉摸不透的笑意。 “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你父亲钱坤知道吗?” “大部分不知道,但有需要外出的时候,比如一起到外地玩的时候,我也会告知家里。” “花钱的时候呢?比如你送给雷金鸣昂贵的字画和瓷器,你父亲知道吗?” 钱雍低下头,随后很快扬起脸说;“不知道,家里所有的资金账户我都有密码,也都有权调用。” “和袁涛结识这么久,他给你介绍过其他生意人吗?”徐斌继续追问。 “没有,”钱雍说,“有些人他也就是给我提提,并没有见过面。” “提过谁呢?” “赵小六,他曾经说赵小六很有钱,脑子聪明,虽然在本地没什么名气不如魏之善……,但他在广州,海口,深圳等地发展的很好。” 徐斌注意到,钱雍刚才讲起魏之善的时候不但迟疑,而且神情慌张错乱,虽然稍纵即逝,但说完这句话很快低下头。 “除了赵小六还有其他人吗?” “没了。”这次钱雍头也没抬。 “钱雍!”徐斌突然大喝一声,“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隐瞒严重的事实,我再问你一遍,到底之前见没见过魏之善?” 面对徐斌的骤然神变,钱雍呆了,他茫然地看着徐斌,颓废的软坐在椅子上,头上很快出现密密的汗珠。 “你是想主动交代还是想让我把证据拿出来一一指出?你父亲为官多年,不会不教你主动坦白的好处?” “这一切和我父亲没有一点关系,”钱雍突然间蜷缩了,“都是袁涛让我干的,他让我从另外一家别墅的地洞进去,然后把四粒阿莫西林胶囊放到魏之善当晚要服用的药瓶里面。” “你说一切都是袁涛指挥你,有何证据?”徐斌问。 “袁涛和魏之善交往甚好,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他一直以来答应把魏之善的生态疗养院夺过来转给我们经营,也是他设计让魏之善到处贷款去贩毒,投资制毒,就是为了准备在魏之善制毒成功的时候揭发出来,把他彻底打倒。没想到魏之善留了心眼,拉拢一批人跟着投资,包括丁香梅,丁正永等,弄得我父亲也不得不跟着投了进去。眼看投资的人太多了,最后不好收场,袁涛感到自己已经失去对魏之善的把控,就让我去破坏魏之善去广东招聘制毒师傅的行为……” 听到此,徐斌打断他的话:“一派胡言,魏之善那天明明准备去珠海参加医疗器械博览会的,竟然被你们说成去广东邀请制毒师傅。” “我说的字字都是真的,”钱雍说,“我现在还保留着袁涛通知我做事情的录音。” 徐斌半信半疑,“你怎么又会在事先录音?” “那天袁涛打电话给我,让我去魏之善家里换药,我感觉有点不妙,他说完后我假装没听清,就按下录音键让他又说了一遍。” “那份录音现在什么地方?” “在我另外一个手机上,手机在我家的佛像下面的盒子里。为了保存它我随即就换了一个手机。” 徐斌听完,随即拿出自己的手机,通知刑侦科的警察到钱雍家里去取手机。 然后,对钱雍说:“讲一下你那天晚上换药的经过。” 此时,钱雍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反而淡定很多,他看着徐斌说:“按照袁涛的指示,我潜入了另外一家别墅,从他家电梯旁的地下室进入地洞,很快就到了魏之善家的别墅,我去的时候魏之善还没回家,我换完药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回家,手里还掂着菜。我躲在他家卧室的衣柜里面,呆了几分钟觉得不安全,怕他可能会进入卧室,就想出来换个房间时魏之善进入卧室。不过他从床头柜拿了东西很快下去。我怕他再上来就离开卧室躲在隔壁房间。” “案发当晚,我们并没有在现场发现你的指纹和脚印,你如何做到的?” “我进入别墅前带上了手套和鞋套。” “果然如此,”徐斌叹口气说:“继续!” “我藏的房间刚好是他们家厨房的上面,等我听到楼下抽油烟机响的时候,知道他在做饭,就悄悄的沿着楼梯爬到下面地洞入口处离开了。” “然后呢?” “在他们家车库地下室,突然有一个人从后背抓我。当时里面太黑,我心中本来就害怕,刚好脚下踩着一块砖,就弯腰抓起砖对着抓我的人砸去,后来在奔跑的过程中,我自己可到拐弯处的水泥墙壁上,手腕处也流了很多血。” 说到此处,钱雍停下来,看着徐斌,又委屈一样说:“药是袁涛让我买的,况且我以前也吃过,感觉他就是让魏之善受点惊吓受点刺激,第二天不出发而已,我发誓,我没想会害他死……” 徐斌看一眼身旁的值守警察,让他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也签上名字后,拿起记录本走到钱雍面前。 走出守所,徐斌看看风和日丽的天,转身走进自己的警车。 三年过去了,没想到魏之善的意外死亡案件,在牵扯了一串贪官后,终于得见天日。 此刻,徐斌没有一丝快感,他紧紧的握着方向盘向市公安局驶去,在穿越铁路涵洞时,他想起了那个夜晚要冲向九菲的垃圾车…… 几天后,警察从赵小六家地洞取出的血样dna检测结果出来了,正是钱雍的。 面对迟来的结果,九菲看着赵小六说:“是魏之善的疯狂注定了他意外死亡,和你那粒劝阻他的阿莫西林胶囊没多大关系,况且你放的那一粒也只是换去了钱雍放进去的四粒中的一粒而已,所以,从今天起也就不必怀着对我的愧疚生活了。” “不,”赵小六看着九菲,眼神坚定地说,“我愿意,而且我现在把所有的钱全都投进了生态疗养院和即将上市的云南制药厂,这辈子注定和你纠缠不清了。” “哈哈哈,”一旁的杨军听后大声笑道,“有赵老板这样的男人在九院长身边,的确让人放心!” 清风暖阳里,看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两位男人,九菲决定开始规划自己已经开始思考的,对云南山区失学孩子的援助计划,但不是以自己的名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