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戏大宋》 第一章 当穿越遇上抄家 宋庆历八年,杭州府! 宁晏从一阵头疼中醒过来,还没睁开眼,鼻子就闻到一股淡淡松油香的味道。 “这什么玩意!” 昨晚跟几个多年不见得老同学难得一聚,大伙高兴一嘚瑟,自己多少酒量心里立即就没逼数了。 反正,宁晏的最后意识,是自己一头栽倒在桌子底下。 “这帮牲口,给老子灌醉也不给送回家。” 虽然脑门还一阵生疼,但宁晏清楚,眼下自己肯定不在家里。 彻夜不归,完了,这回老婆那关肯定不好过。 宁晏家有悍妻,老婆大学的时候就跟自己在一起,在外面宁晏可以重拳出击,在家里务必唯唯诺诺。 心虚的抬起头,宁晏赶紧打量眼前的一切。 然后,彻底懵了。 这什么玩意? 古风主题酒店! 房间里的摆设,让宁晏第一时间脑子里冒出这念头。 接着,心里一紧,赶紧撩起被窝。 还好! 被窝里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宁晏心中庆幸,同时也有些失落,错误既然已经犯了,结果只是单纯在外面睡了一夜! 心刚放下,宁晏才想着爬起来。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二爷,您醒了吗?” 说话间,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布衫的女子急匆匆的走进来。 宁晏心说,这酒店居然还玩真人秀吗? 等等,她叫我什么? 二爷! 看着眼前丫鬟打扮的妹子,宁晏脑子里就像炸开了一样,潮水般的信息汹涌而来。 宁晏,字知行,十七岁,北宋杭州府余杭县人,父母早亡,被大哥一手带大。 大哥宁皓,一介武夫,早年混迹行伍,还乡后,因为身手不错,被余杭县令看中,成为县衙里的捕役班头。 或许是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宁晏打小就被大哥塞进学堂,也不知道是智商大爆发还是走了狗屎运,居然在童生试的时候,一举考上了秀才。 这可把大哥的老脸都差点给乐开了花! 这年头大宋读书人的社会地位那不是一般的高,尤其是有了功名后。 大宋太祖的帝位是怎么来了,老赵心里逼数清楚,为了防止下面的人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再干出背刺大哥这事,就玩了一手我醉了我就要胡说的把戏。 下面的马仔们也配合,瞬间做出吓尿状,然后体面的把兵权交了出去。 当然,有没有个别不想体面,然后被老赵帮忙体面了的,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过程很愉快,结局很圆满。 自此,大宋文人地位成直线上升,朝堂衮衮诸公,皆是进士及第。你要是同进士出身的都不好意思大声说话! 虽然从秀才到进士,小宁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但宁皓宁捕头却觉得,那都不是事。 小宁这孩子嘛,打小就聪明!来自亲兄弟之间的蜜汁自信,让他觉得能考上秀才,举人进士什么的,应该也不在话下。 本以为,这是,然而谁知道,自从考上秀才后,小宁就彻底的飘了。 仗着功名在身,不仅不再用功,反而跟着一帮所谓文人士子,成天眠花宿柳,夜夜笙歌。兴致一来,与身世可怜的文艺工作者发生一些超越友谊界限的活动,顺便赞助些许银钱,也是人之常情。 当然,嫖妓这种事情是不存在的,文人的事,那能叫嫖妓么! 穿越来的很突然! 宁晏已经来不及多想,当下,先把自己的情况盘清楚。 家有良田美宅,衣食无忧,功名在身,社会地位也高,再加上还有个武力值彪悍的大哥做靠山,这开局配置可以啊! 要是眼前这小丫鬟再长大点,漂亮点,那就完美了! 听说,古代的丫鬟可以拿来填房…… 宁晏心中一片荡漾,这么优良的传统美德,后世怎么就丢了呢。 丫鬟叫莹儿,比宁晏小三岁,从小被宁皓养在宁家,照顾着宁晏的衣食起居。 “二爷,您快快起来,大事不好了。” 莹儿显然没察觉到宁晏猥琐的念头,急匆匆的催促道。 “慌什么,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宁晏清清嗓子道。 自己是读书人,斯文很重要。尤其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显示自己的逼格很高。 “何事!” “衙门的人来抄家了!” “抄家!” 等等! 宁晏瞬间整个人都麻了。卧槽!要不要这么刺激,刚穿越就要被抄家。 什么情况。 很快,宁晏的脑子里,就冒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三天前夜晚,余杭县衙发生了一件大案,有江洋大盗夜闯县衙库房,被当值的捕役发现,双方大打出手。 一番苦战后,大盗被当场擒获,但是银库也在打斗中损失惨重。 尤其是知县朱澄珍藏的一套碧血龙纹杯,被当场砸坏。 知县大怒,连夜审理,事情到这里倒是不麻烦。麻烦的是,有人当堂指出,凶徒此人和宁皓宁班头是旧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炸锅了,止不住的脑洞大开。 县衙库房位置隐秘,而且防守甚严,要是没有内应,别说得手,想进去都难。最终结果,除非有内鬼! 宁皓也没想到,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还在睡梦里,就被人揪了出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宁班头下狱,念在只是从犯,而且这么多年,在衙门劳苦功高的份上,判了一个刺配延州府。 当天宣判,第二天人就上路,第三天抄家的就到家门口! 上一秒还庆幸自己完美配置,现在宁晏想死的心都有了。 古代没人权的,一旦抄家,自己啥都没了,光屁股一朝回到解放前。 要不要这么狠! “不行!” 为了自己穿越后的幸福生活,一定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宁晏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前世的他,理工科大学毕业后,不顾家里的劝阻,毅然考研选择了自己喜欢的法律专业。 结合原身的记忆,以及前世缜密的逻辑思维进行推断,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首先,这事有些蹊跷,整件事情给宁晏的感觉就是,太快了,快的就像是设计好了的一样。 如果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的话,那也太巧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这些自己暂时顾不上。 首先,得把家保住。 不然,什么都没得谈了。 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要家破人亡流落街头。 这不能忍啊! ……? 第二章 嫂嫂莫怕 宁府大堂,一帮膀大腰圆的捕役,带着几名弓手气势汹汹的闯进来。 而在堂前,坐着一个美貌的少妇,美少妇姓云,叫云慧,是大哥宁皓刚过门不久的妻子,也就是宁晏的嫂子。 二十出头的她,虽已经梳着妇人髻,但看上去却还是一脸娇俏。 在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她身形修长,眉眼精致,神色伶俐,依稀跟云慧有几分相似,但却生的更加水灵动人。 少女叫云岚,是云慧的妹妹。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七八岁的丫头和一个更小的男孩,和云岚一样,他们也不是宁家人,而是云慧的弟弟妹妹。 两丫头一个叫云樱,一个叫云瑶,男孩则叫云毅,才五岁不到,三个小小的孩子一起瑟缩的躲在美少妇的身后。 “岚儿,快去知会宁晏。” 云慧小声在少女云岚耳边道。 相比起一般的妇人,她却多了一些冷静。 “宁晏!” 提起这个名字,云岚的眼中闪过赤裸裸的不屑。 “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而且,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一个只会躺女人肚皮臭穷酸,到这来碍事吗。” 这话让云慧的眼神明显暗淡下去,刚才她只是下意识的去找宁晏,事实上,对这个比他年纪还小的二叔,并不抱什么期望。 虽然嫁到宁家不久,但宁晏的名声,她早已听说。 宁皓出事的那天晚上,身为兄弟的宁晏却彻夜未归,第二天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肯定是又夜宿在那个青楼妓馆。 得知大哥出事后,宁晏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问自己要钱。 名义上是去打点救大哥,事实上,却转身进了青楼! 对于宁晏这个二叔,云慧除了摇头,只剩摇头了。 带领捕役的是县衙的另一个班头,名叫梁庆。 当晚正是他当值,擒住了大盗,导致宁皓入狱。 梁庆扫了四周一眼,最终落在云慧身上的目光,闪过一丝淫邪。 “早就听说宁班头家中娇妻美眷,想不到闻名不如见面。兄弟们,等会下手可要轻点,别不小心,误伤了嫂嫂们,嘿嘿……” 对方的污言秽语,让云慧脸色气极。 “诸位与我家官人一同在衙门当差,也算是同僚旧识,如今我家官人不过是稍有差池,你们就上门来欺辱我们这些孤儿寡母,如此道义何在。” 宁晏刚刚从后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心里微微一愣! 不错嘛,嫂嫂可以呀!没光顾着点颜值,智商也是在线的。 这年头大家还是有廉耻之心的,嫂嫂这番话一出口,刚才张扬的几个捕役弓手,当场抬不起头来! 喝酒吃肉的时候哥俩好,一出事不帮忙也算了,还要欺负到人家里来。 但凡有点良知,都知道这不是人干的事儿。 眼看着自己人都不出声,梁庆脸色一拧,狠声道。 “嫂嫂!话不是这么说,要怪你就怪宁兄弟,他好好的娇妻美眷不要,非要去勾结大盗,现在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不过,您尽管放心,宁兄弟的妻子,就是兄弟我的妻子,兄弟我一定把嫂嫂照顾的妥妥当当。” 嘿嘿怪笑几声,梁庆一回头,冲犹豫不决的捕役们道。 “还看什么,难道你们跟姓宁的有什么勾结不成。”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几名捕役顿时一颤,纷纷打起精神来。 宁皓之事,现在弄得县衙风声鹤唳,谁多瞅谁一眼,都觉得对方是卧底。脸虽然重要,但大家更不想在这个时候倒霉! 抄起家伙的几名捕役,再次变得凶恶起来,一步步的逼上去。 云慧目光沉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同时伸出手,像一只护犊的母鸡一样,把身后几个快被吓哭的孩子紧紧护住。 而少女云岚,则一步挡在最前面,厉声道。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除非从我的身上跨过去。” 语气凌厉干脆,跟云慧完全不同,看的宁晏直摇头。 这妞长得挺好看,腿长腰细的身材也是很有潜力,就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确定这样是在阻止对方? 果然,对面的梁庆不仅没有停下来的,甚至目光中闪过一丝淫笑。 “动手!” 说话间,一伸手,就朝着云岚的身前抓来。 就在这时,一个幽幽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响起。 “谁要是再往前一步,我剁了他的狗爪。”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楞在原地,纷纷抬起头。 一身青衫的宁晏,头戴璞帽,脚踩长靴,缓缓的走进大堂。 “我当是谁,原来是宁二爷呀!” 看清楚来人,梁庆的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一股鄙夷冷笑。宁家虽然有兄弟二人,但宁晏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贪财好色,胆小懦弱,他有的是办法对付。 现在这种人,居然敢坏自己好事! 梁庆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怒意,冷声道。 “宁二爷今日竟然不在玉香楼?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知道宁二爷在玉香楼欠下的缠头金,准备何时还清,这事,可是闹到县尊大人那里去了,不如今天就请宁秀才一起去说清楚!” 听到这话,刚才被宁晏吓唬住的捕役弓手立即发出阵阵怪笑。 饶是宁晏脸皮再厚,也尴尬的脚指头都快要抠穿了。 宁家虽然不是大户,但至少衣食无忧,可自从宁晏爱好上了逛青楼这种事情,花钱就没个底了。 一开始,在钱财上宁皓对小老弟从不吝啬。 可青楼这种销金窟,时间一长,家里也顶不住了。 眼看宁家家底被折腾的七七八八,宁皓也不能不管了。 但食髓知味的宁晏哪里忍得住,没钱!就仗着功名在身和一张小白脸,在青楼骗吃骗喝带骗睡,但随着债台高筑,姑娘们忍不下去了。 你特么睡完不给钱能行吗! 老娘是图你腰好劲大,还是图你一夜精神不睡觉啊! 事情一闹开,宁晏的名声算是彻底臭大街! 你妈嗨啊! 这他娘的是人干的事。 宁晏心里大骂。 回头一想,这是我干的事! 算了!既然这锅没地儿甩,宁晏换上一张笑眯眯的脸色,盯着梁庆。 打人不打脸。 嫖妓这种事,本来就不能到处说,你他娘的不仅说,还当着妹子面前说。说就算了,还拆穿老子不给钱…… 我不要面子的吗!? 第三章 我劝你想清楚再说话 “不劳梁班头费心,我与玉香楼各位姐妹之间情深义重,略有牵扯,也是关乎风月。昔日柳屯田奉旨填词,满园被看招,亦是传世佳话。” 读书人的事情能叫嫖妓么,你特么就没资格逼逼! 利用宋朝的文人阶级优越秀了对方一脸后,不等梁庆说话,宁晏就抢先质问道。 “倒是不知道,各位明火执仗,来我宁家所谓何事。” 梁庆愕然的盯着眼前的宁晏,这还是那个贪财好色,胆小懦弱的穷酸秀才? 不仅言辞犀利,把自己拿捏的把柄,轻松化解,还倒过来,反将自己一军! 同样有这种念头的,还有身后的云慧和云岚。 在她们的印象里,宁晏此刻别说站在这里,就是不跑路,都算不错了。 万万没想到,宁晏不仅挡在她们面前,而且三言两语,就让梁庆下不来台。 这二叔,似乎并不像市井传言中那般不堪,云慧觉得,至少此刻,给自己的感觉,有那么些许的不同。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对于宁晏,云慧依然没有抱有太大期望。 慌乱片刻后,梁庆就重新换上了一脸狞笑。 身为衙门的捕役班头,不说余杭县内黑白两道通吃,但至少都说得上话。整个宁家,除非是宁皓站在这,他才会有所顾忌。 宁皓已经在被刺配延州府的路上,生死不明。 至于宁晏,穷酸就是穷酸,就算口齿伶俐些,依然不够自己看的。 梁庆冷笑着抬头,大声道。 “奉县尊大人之命,县衙班头宁皓,勾结大盗,图谋不轨,人赃并获,着刺配延州府,家中资产,一律抄没充公。” 说完,挑衅的瞪了一眼宁晏。 然而,宁晏并无所动。 来的路上,宁晏已经盘算的很清楚。 结合自己前世的经验,以及原本主人记忆中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他早就有了应对的方案。 “口说而已,可就凭证!” 宁晏伸手,说道。 对比起历朝历代,宋朝的律法,相对宽松了许多。 刑不上士大夫! 大哥虽然不是正经官身,但也是正经的县衙从吏。 抄家这种大案,怎么可能空口白牙,一般只有定案之后,县衙将判决文书递入府衙,府衙若是无异议,批示之后封还才能奏效。 宁皓被刺配延州府,县令朱澄明显有网开一面的意思。 既然放水,又怎么会让人来抄家,这明显说不通。 所以,宁晏笃定,对方不可能有正经的判决文书。 抄家什么的,纯粹是个人行为。 这就好理解了,宁家突遭大难,有人想趁机落井下石,借机捞取好处。 果然,梁庆的脸色一沉。 他当然没有抄家的判决文书,不过既然敢登门,他自然早有准备。 “这是县尉大人亲自下令,宁皓一案,牵连甚大,所有宁皓府中赃物,务必封存以待查证。” 抄家变成赃物查封,虽然性质一样,但概念立即就变了。 一个是定案后的处理,一个是查证案件需求。 宁晏自然也不能揪着这点继续杠!不过,他另有应对。 “你们确定这是县尉大人亲口所言。” 宁晏皱着眉头,似乎陷入了某种苦恼。 “当然,县尉大人亲口所说,一字不差。” 看着宁晏的神色,梁庆再次得意道。 你不是狂吗,现在看你还能怎样,老子还治不了你一个穷酸。 “既然如此,诸位请回!” 宁晏淡淡的抬起头。 “你说什么……” 梁庆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宁晏的话还没说完。 “现在走的话,看在我大哥昔日的同僚情分上,我可以不追究诸位的擅闯之罪。”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傻眼了。 嫂嫂云慧,更是诧异的盯着宁晏。 云岚看向宁晏的目光,更是莫名其妙。 这宁穷酸,莫不是疯了。她想不明白,宁晏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现在,自己一方明显处于下风呀。 更惊愕的是梁庆,他确认自己没听错,然而,他怎么也想不通,宁晏哪来的底气,说出这种话。 “姓宁的,你脑子没事。” 难道,这姓宁的还有什么依仗! 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梁庆把心一横。 “姓宁的,这事是县尉大人亲自下令,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 “既然如此,就让你死个明白!” 宁晏冷冷的回过头,给了对方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然后道。 “刚才你们说,奉县尉之命,查封宁皓府中赃物!没错。” 梁庆犹豫片刻,然后点头。 “没错!” 或许是担心自己口误,梁庆补充道。 “这里便是宁府,任你巧舌如簧,也别想玩出什么花样。 “这里确实是宁府,但并非宁皓府上!而是我宁晏的府邸。” 什么玩意…… 梁庆心中大写的懵逼,难道这有什么区别。 “这其中自然有区别。” 不等他反应过来,宁晏继续道。 “我大哥虽然在县衙当差,但是这宁府,却早已入了我宁晏的名下,也就是说,这府中所有,都归我宁晏,与宁皓并无关系。” 说完,宁晏看了嫂嫂一眼。 嫂嫂很显然也是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这事。 大哥你房产证不写媳妇名就算了,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这算不算骗婚!宁晏心中默默吐槽。 关于这事,宁晏再次感谢老赵老人家把这年头读书人的地位无限拔高。 当初宁晏考中秀才,宁皓便将田宅一并归入宁晏名下,好处是,合理避税! 大宋对有功名的人,是惨无人道的好! 不仅可以不服徭役,不纳税,甚至还有补贴。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再说,兄弟的就是自己的! 老宁心思很单纯。 至于宁晏后面成天混青楼的时候,他半夜有没有后悔给自己两嘴巴,就不得而知了。 梁庆整个人都傻眼了,他哪里料得到,还有这种操作。宁皓好好的,居然把田宅全部转入宁晏名下。 宁皓府,根本不存在了!那还查什么。 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了,他怎么会甘心,硬着头皮道。 “既然如此,身为要犯家属,一并查封。” “我劝你想清楚再说话!” 宁皓翻了翻白眼。? 第四章 我的,都是我的 “我宁知行十五岁中秀才,功名在身,吏部名册记录在上,即便是犯了重案,也会有吏部派人彻查清楚之后才能定罪。” 言下之意,你还不配在我面前装逼。 有功名在身就是好啊!宁晏太喜欢自己开局这配置了。 梁庆脸顿时一阵发白,他当然清楚牵涉到有功名在身的人,会十分麻烦,其中后果,远不是他一个衙门的小班头能承担的。 只是他一向嚣张惯了,而宁晏的德行,也是众所周知,让他生出了可以随意拿捏的心思。 万万没想到,宁晏居然把这个身份所带来的能量,发挥的淋漓尽致。让他不仅没有得偿所愿,反而弄得灰头土脸。 “宁二爷机灵巧舌,是我梁某人走眼了。” 梁庆冷哼一声,来缓解气氛的尴尬。 接着,他眼珠子一转,落在一旁的云慧姐妹身上,脸色顿时浮现一丝阴冷。 “今日是我唐突了,不过,我等奉县尉大人之命,查封宁皓之案,不敢大意。此二人乃是宁皓家眷,我等待会县衙审问,宁二爷不会阻拦。” 说话间,梁庆抽出腰刀,缓步上前。 家产田宅可以转让,但是人总不能转! 梁庆瞅准了这一点,打了个出人意料。 我擦! 你特么能不能要脸。 房子可以是我的,票子可以是我的,但是嫂子不能是我的呀! 看着嫂子丰满娇艳的模样,宁晏陷入了沉思。 “宁二爷还有何话说。” “怎么,难道她们也是你宁二爷的家眷!” 梁庆咧嘴冷笑。 他不相信宁晏有这个胆子,读书人不是最重名声吗?要是宁晏认了,那就真的是名声扫地。 承认与嫂子私情,这可比在玉香楼睡姑娘不给钱严重一万倍。 眼看宁晏拧着眉头,梁庆担心夜长梦多,赶紧招呼身后的几名捕役。 “动手!” “且慢!” 话音刚落,宁晏再次站出来,抬起头,宁晏再次道。 “她们当然是我宁晏的家眷!” 话音落下,整个大堂寂静无声。 几名捕役目瞪口呆,一脸惊愕的看向宁晏,些许崇拜,些许期待!宁二爷真是我辈偶像啊! 梁庆更是嘴巴张得老大,心里怒骂! 读书人,也太特么不要脸了! 他难道不怕浸猪笼…… 猝不及防的云慧更是羞的抬不起头来,她脸上一片潮红,一口银牙咬的细碎,神色更是复杂至极! 虽然知道这是权宜之计,但这话,也太那个了……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可与叔叔暗好,这种事情…… “呸!色胚!” 一旁的云岚更是狠狠的瞪向宁晏,恨不得一拳砸在宁晏那张讨厌的脸上。 “等此事一过,我一定让这混蛋好看。” 云岚小声哼道。 她心里为姐姐打抱不平,想着怎么事后找宁晏的麻烦。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宁晏一脸古怪的表情。 “云家二娘子云岚,钟灵毓秀,温婉善柔,又正值青春,与我同处一个屋檐下,日久生情,情投意合,早有婚约,喜上加喜。” “等我进士登科,金榜题名时,自然会奏请官家御旨赐婚,届时枢密院相公,到场亲证,三省门下,六部之上,衮衮诸公,皆来贺喜。这种事情,难道我也要到处说吗!” 说完,宁晏转过身,把后脑勺对准所有人。 同时,心里默默叹道。 妹子啊!我这可都是为了救你,你得理解! 事情转变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心不在焉的云岚,一门心思想着怎么事后教训宁晏。 嗯……等等,不对! 他好像在说我! 情投意合、婚约,喜上加喜…… 一瞬间,云岚的瞳孔竖了起来,手上瞬间青筋暴露。 楞了半天的云慧,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抬起头,啊……原来,原来说的不是我呀,那就好。心里顿时一松,然后一眼发现暴走的云岚,赶紧一把手把她死死拉住。 一帮捕役直接原地傻掉。 原本想着,已经把宁晏逼入死结的梁庆,更是眼睛都直了,神色更是精彩至极。 还能这样解释! 这……没毛病! 这些读书人,真是心眼太多了,惹不起! 梁庆现在心里已经暗暗后悔,早知道,自己就不一时利欲熏心,贪图宁家的财产和女眷,来办这差事。 姓宁的都不是好惹的主。 尤其,刚才宁晏给他提了个醒。 进士登科,金榜题名!这种事情概率虽然非常小,但是万一,万一成功了,那自己今天这么一出,不是给自己挖坟吗。 关键是,自己现在还拿捏不住他。 草率了! 原本以为,整个宁府,只要搬到宁皓,就能手拿把掐。现在看来,这宁二爷,也绝对是个狠角色。 “姓宁的,算你狠!” 梁庆语气讪讪,尴尬的换上了一副笑脸。 “今日之事,就算是我梁某人冒犯了!宁二爷大人有大量,还望不要介意。” 眼看事情不可为,现在服软也不晚。在县衙里摸爬滚打一辈子的小吏,最会看眼色行事,转身对一帮捕役弓手道。 “宁皓一案,我等奉命查证,并无所获,此事日后在公堂之上,自有县尊决断。” “我们走!” 梁庆带着一帮捕役,灰溜溜的走出大堂。 …… 大堂之上,云慧端坐一旁,目光复杂无比的看向宁晏,就像重新认识一般。 这就是自家二叔,那个成天留连烟花之地的败家子?要是在今日之前,云慧肯定也是这么认为。 但刚才之事,让她有些拿不准了。 自家二叔心思灵巧,三言两语,就让这些凶恶的小吏服服帖帖。而且言语彬彬有礼,举止进退有度。 这才一天,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莫非,自己之前偏信偏听,对他有什么误解! 要是今日没有他出面,此事定是无法善了。 虽然言语上有时候有些古怪,但也是细节末枝,无伤大雅。 云慧心中对宁晏的印象,已经略有改观!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身旁的云岚。 她的目光,狠狠的盯着宁晏。 要不是嫂嫂在一旁拉着,宁晏相信,这妞绝对会跳起来,打爆自己的狗头。? 第五章 不愉快的事情咱就不聊 至于吗! 宁晏心里很幽怨。 算了,不行咱就道个歉!二爷我不跟你计较。 “嫂嫂!宁晏有礼。” 宁晏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说道。 “刚才之事,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有冒犯,请嫂嫂见谅。” 想到刚才的事情,云慧脸上一红。 “二叔不必介意。奴家知道!” “嗯,嫂嫂放心,我不会把刚才的那些胡言乱语放在心上的。” 宁晏说完,还冲旁边的云岚点点头。 妹子! 咱们把话说清楚,我可不是非要占你便宜的。 “你……混账!” 这混账,居然说过的话想不算数!云岚脸色大怒,额,不是,总之,他就不该说出那种话来…… “岚儿,不要胡闹。” 云慧深知自家妹子的脾气,赶紧制止。 云岚气哼哼的不说话,扭过头去,等不经意间,又悄悄地斜瞄一眼。 云慧叹了一口气,再看向宁晏,说道。 “今日之事,虽有二叔出面,暂且过去,但你大哥一事,几乎已成定局,不知道叔叔接下来有何打算。” 别看宁家的田宅都在宁晏名下,但谁都知道,宁皓才是宁家的主心骨。 虽然宁晏刚才的一番表现,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但根本问题上,这并不能改变太多。 宁家要散了!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 “那嫂嫂呢!” 宁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宁家的田宅都在宁晏的名下,现在嫂嫂身上,恐怕只剩宁家所剩不多的那一点点积蓄,前两天还被自己骗走了大半去付嫖资…… 好,这他娘的畜生事又是我干的!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带了一堆拖油瓶,说是孤儿寡母,一点也不为过。 宁晏也想不清楚,她哪里来的这么多弟弟妹妹,都嫁人了,还带在身边! “你大哥被刺配延州府,我是他结发妻子,自然是要追随前去。” 云慧沉声,说出了自己心中早有的打算。 我去,大哥你上辈子拯救了玉皇大帝吗? 宁晏目瞪口呆。 他想过各种可能,甚至会有嫂嫂跟自己争夺田宅家产的一幕,但就是没想到,嫂嫂竟然跑去跟大哥! 延州府在什么地方,鬼才知道!没有上千,至少也有好几百公里了。而且听说那边还打仗! 这年头,交通基本靠走! 很可能,走着走着,说不定人就走没了。 嫂嫂呀,你家里可还有姐妹! 再有这么好的妹子,可不能便宜别人家了。 额,不对! 好像还真有。 宁晏不经意的撇了一旁虎视眈眈的云岚一眼。 算了…… 明明是两姐妹,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掐灭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宁晏正色起来。 “嫂嫂此计,当然可行。” 宁晏先是点点头,表达了对嫂嫂计划的认可,接着话锋一转。 “只是宁晏觉得,可以暂且缓缓,若事不可为,再做打算。” 跑路宁晏不反对,要是真被对方玩死的时候,宁晏说不定跑的比谁都快。但现在,显然还不到那一步。 云慧神色一怔! 很显然,宁晏的回答,让她意外了。 在她看来,宁晏如今田宅在手,整个宁府,就他说了算。 自己虽然是嫂嫂,但是没了丈夫在,在二叔眼中,就是个闲人,更何况,自己还拖家带口的。 宁晏没主动赶自己出门,就算是顾全兄弟情谊。 现在自己要走,宁晏居然出声挽留。 莫非…… 他是舍不得岚儿…… 结合方才宁晏说过的话,云慧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落在一旁的云岚身上。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望着大姐一脸狐疑的神色,云岚脸色一僵。毕竟是姐妹俩,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很快她便读懂了其中意思。 接着,她整个人尴尬的脚指头恨不得摁到土里去。 混账色胚,居然打姑奶奶我的主意。 宁晏哪里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居然惹出这么多事。 “那叔叔准备如何。” 云慧眼中,抑制不住的八卦之火。 这话一出口,一旁的云岚头沉的更低,像只受了惊的小鹿一样,乖乖站在那。 “自然是想办法,救大哥啊!” 宁晏回答。 这还用说,怎么会有这种问题呢? “啊……” 云慧愕然。 云岚更是懵逼! 这,不是…… 两姐妹同时对视一眼,接着,默契的扭过头,心里一齐默默地抠脚趾。 “大哥之事,虽然已经定案,但是其中蹊跷的地方颇多,想要破局,虽然没有十足把握,但至少能一试。” 宁晏沉声道。 大哥宁皓的案子,他还想挣扎一下。 家里有衙门的人,办事什么的,方便太多。 上辈子宁晏跟许多部门打过交道,深知这点。 自己初来乍到,名声还臭大街,急需一名靠谱队友。 再者,毕竟是自己大哥。眼睁睁看着他老人家带着媳妇小姨子跑西北去吃沙子,宁晏内心也办不到。 当然,最关键是,看似死结的局面,宁晏在一番梳理之后,渐渐有了眉目。 “叔叔可是有了办法!” 收起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云慧眼前一亮。 这世界上,最希望宁皓没事的,恐怕就是她了。 带着一帮拖油瓶嫁过来,还没几天,官人就出事了。现在坊间还不知道怎么说道她! 宁晏没有说话,而是抬起头,缓缓道。 “家中还有多少银钱。” 要救大哥,钱不一定行得通,但却是必不可少的,宁晏清楚,活动预算必须提早规划好,才好开展计划。 说完,整个大堂顿时静了下来。 很快,宁晏也发现了不对劲。 好像,这一幕很熟悉…… 就在前两天,发生过! 只不过,那时候宁晏却是打着救大哥的幌子,把家里的积蓄骗走了。 现在又来…… 我他么! 不用嫂嫂,宁晏自己都觉得没脸说话了。 “前日之事,叔叔不必在意。” 嗯! 嫂嫂大爱,宁晏心中感动呀! 其实我主要怕你不好意思。 “只是,家中银钱确实不多,原本有些,都给……” 云慧皱着眉,欲言又止。 都让我去嚯嚯姑娘了呀…… 不愉快的事情,咱们就不聊。 宁晏选择结束这个话题。? 第六章 让你动脑,是我的错 “若是叔叔真心想要营救大哥,我这里还有些微薄家当,只是怕杯水车薪。”犹豫了片刻,云慧不顾一旁云岚劝阻的神色,咬牙道。 “宁知行,若是你再敢拿着钱去鬼混,姑奶奶我让你下辈子夹着两条腿做人。” 云岚恶狠狠地威胁。 这,好! 宁晏感觉,自己要是救不出大哥,恐怕都没脸见嫂子了。 犹豫片刻后,宁晏伸出两根手指。 接着,悄摸抬起头,看嫂嫂的脸色。 云慧一脸目瞪口呆! 云岚更是咬牙切齿! 两百贯! 宋朝一贯钱,相当于一两银子,小户人家一年的开销,不过才十几贯钱。 宁家是中产,要是以前,两百贯倒是能拿得出来。但那是以前,接下来,又到了一些不愉快的话题上了。 云慧现在手头上,大概有一百七八十贯,这是宁家所有的家当。 要凑齐两百贯,自己就得变卖首饰,宁家彻底赤贫,连隔夜粮都没有了。 这混账,真要把我们活活饿死,他怎么不去抢。 宁晏并不知道,身旁的长腿小妞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眼看嫂嫂一脸为难,宁晏咬咬牙,弯下一节手指,另一只手五指张开。 “十五贯,不能再少了……” 我这可是去救你老公,再少,这活没法干了! “啊……什么……” 云慧傻眼了。 大堂里,一缕奇怪的气愤,逐渐在蔓延。 等等! 叔叔你是不是对咱们家的家境有什么误解! 云慧犹豫了半天,生生把这句话忍了下来。 难道说,他刚才说的是二十贯…… 云岚也懵了。 虽然不清楚宁家的家境,但是上次,宁晏可是从姐姐这骗走了上百贯。 现在只要二十贯,却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这是看不起谁呢? 这混账莫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样,云岚心中小声嘀咕。 “还望嫂嫂理解,想要救大哥,得从县衙上下入手,这打探消息,就得有所花销,十五贯,真的已经是最低了。” 宁晏低声道。 “叔叔要救大哥,少不得上下打点,叔叔不必说了,就这二十贯,奴家咬牙,也得给叔叔凑齐!” 云慧艰难道。 接着。 宁晏长叹一口气…… 云慧长叹一口气…… 云岚凌乱中…… 银钱的事情敲定,接下来,就是具体的计划。 首先,自然是收集情报。 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必须要搞清楚,才能找到破局的关键点。 “嫂嫂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宁晏问道。 三人一番交流下来,云慧对这件事的认知,并不对宁晏多多少,基本都是县衙那边传来的消息,参考意义不大。 倒是云岚提起一个细节,让宁晏眼前一亮。 “我记得姐夫说过,那贼人跟姐夫当年是一同从军的同僚,只是后来落草为寇,这次还闯了县衙,害的姐夫入狱。” “官人也是一时不慎,误交了匪类。只是这人明知官人在县衙当职,却还擅闯,属实蹊跷了些” 云慧叹息道。 “富贵险中求,县衙库房中银钱财宝无数,自然是为了求财。” 宁晏看了一眼说话的云岚,长腿小妞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由心中默哀。 姑娘,找个好人就嫁了! 你这智商,很容易被写死知道吗。 “若是求财,城里的钱庄当铺就行了,既容易得手,又容易脱身。只要脑子没坏,就不会想着去县衙库房。” 任何一件事情,不会无缘无故。 “此人是这件事的关键。” 宁晏心里已经有数,大哥这很可能是被人背刺了。 眼看两人一脸懵逼的表情,宁晏解释。 “放眼历朝历代,库房都是重中之重,一旦库房有失,整个官场的人,说不定会被一撸到底。” “这道理大家都知道,所以库房一定是戒备森严,甚至可能有厢军把手,那个贼人只要不蠢,自然也知道。这么明显的事,居然还发生了,那就值得让人寻味了。” “送死的事,一般人不会干。除非,真的有让他去送死的理由!” 说完,宁晏抬起头,静静看两人的神色。 长腿小妞神色认真的思索中,片刻后道抬起头来。 “什么叫一撸到底?” 宁晏:“……” 重点!重点在哪里知道吗? 有必要纠结这些吗。 一瞬间,宁晏有种想要一头撞死的冲动。 算了,让你动脑子,本来就是我的错。 “叔叔的意思,官人是被人陷害?” 还是云慧率先回过味来,想通了细节,眼神之中,闪烁不定。 宁晏的这番推断,虽然说不上多高明,但是至少心细。关键一点,从这能看出,这回叔叔是真心的想要救大哥。 云慧心中,终于稍稍放下来,同时,不由燃起一丝希望。 或许,宁晏真的有办法。 “那还等什么!把人提来,问清楚就行。” 终于感觉智商被轻视的长腿小妞,总算想明白了。 接着,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道。 “人被关在监牢,现在根本进不去。更何况,既然我们能想到,说不定对方早就做好了准备。” 宁晏的眉头重新拧了起来。 这个线索太明显,之前之所以没想到,不过是当局者迷,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肯定会想办法把这个漏洞堵上。 “实在不行,不如,趁着天黑,劫狱?” 长腿小妞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的建议。 我劝你没事少看点话本,想什么呢!还劫狱! 很显然,这个建议被宁晏直接无视了! “嫂嫂,你怎么看。” 宁晏转身道。 “叔叔觉得岚儿此法不行么……” 我去…… 宁晏震惊! 嫂子你,你,能不能也靠谱点。 是我草率了吗? 你们都这么头铁,直接越塔就干,不考虑送人头的吗! 由于情况紧急,宁晏现在能调动的人手不多,算上自己,嫂嫂,长腿小妞!一共三个人。 然而,现在目测…… 嫂嫂:武力☆ 智商★★★ 暴力★★★★★★★★★★ 长腿小妞:武力☆ 智商★ 暴力★★★★★★★★★★ “叔叔为何如此?” 看宁晏一脸丧,云慧不由问到。 “没什么,队友太坑,有点心累……” “嫂嫂,此计不急,在我看来,还没到那一步。”? 第七章 吃喝玩乐宁知行 妹子们,一些高难度操作,咱们就不考虑了行吗。自己多大实力,还是要有点那啥数。要是整团灭了可不好玩。 “婆妈!” 云岚哼了一声。 以她的性格,事情怎么简单怎么来。 不过,她的意见,已经不在宁晏的参考范围。 “那依叔叔,该如何行事。” 云慧道。 这次宁晏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来。 “我心中已有了些想法,只是打算明日去打探一番消息再做定夺!” …… 次日一早,宁晏收拾好,准备出门。 “劳烦叔叔一切小心,若是事不可为,切不可把自己搭进去。” 一旁的云慧将准备好的银钱,一边交到宁晏手上,一边嘱咐道。 宁晏心里一阵暖和! 嗯,有嫂子真好。 “还有,此番让岚儿也跟你同去,若是真遇上什么事,彼此有个照应。” 什么鬼! 高兴不过三秒,宁晏就跟死了娘一样。 不要啊!嫂子你难道不知道她最坑了,喜欢越塔送人头。 “宁穷酸,你再这一副死样子,姑奶奶把你头打到肚子里去。” 长腿小妞张牙舞爪的揉捏着手腕。 看宁晏的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叔叔何至如此,岚儿虽然性子娇惯了些,但也有些机灵,说不定到了关键之时,还能帮上叔叔大忙。” 云慧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说道。 不是,嫂嫂你是不是对机灵这个词有什么不一样的理解! 云慧却根本不给宁晏拒绝的机会,转身对云岚。 “岚儿,记住,一路上要听叔叔的吩咐,不要闹小性子。” “姐姐放心,我一定救出姐夫,让你们圆了洞房花烛之喜。” 云岚信誓旦旦,长腿小妞把胸脯拍的一荡一荡。 我去,信息量这么大吗! 宁晏伸着脖子,眼睛都直了。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不拿一血! 云慧气的脖子根都红了,缺心眼的死丫头,这种话能到处说的吗,狠狠的瞪了云岚一眼,扭过头转身回了屋子。 出了门,宁晏先是去了街边的小摊,花了一文钱,给自己和云岚一人点了一碗豆腐花。一边吃喝,一边欣赏着繁华如梦的江南春色。 时逢细雨天青! 江南烟柳画桥,珠帘翠幕,商铺门前,流苏挂彩,溪流河畔,杨柳纷飞。 余杭县水网纵横,即便是在城内,也是随处可见莲娃钓叟,渔舟穿流。 喝完豆腐花,接着宁晏跑到河边,跟洗衣服的三婶聊了好一会儿。 等三婶离开,他又跑去天桥看了一会儿把戏,还打赏了乞丐几文钱。 中午,两人去酒楼尝了一顿宋朝的美食。 等到下午,先是一头钻进戏园子里听了一场戏,跟几个听戏的看官好一阵吹牛逼。然后,去茶馆点了两壶茶,几盘点心,边吃边喝边跟茶馆里的其他人聊天解闷。 等到了快天黑,才从茶馆出来,跑到县衙门口远远的瞟了几眼就准备回家了。 一回到家,宁晏就直接进了自己房间,再也不出来,就连吃饭都是叫莹儿送进去的。 第二天,继续……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不同。 比如,路过玉香楼的时候,宁晏望着楼上身姿妙曼,粉臂翘臀的姐姐们,露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 只不过,在长腿小妞要吃人的眼神下,无奈劝退! 到了第三天下午,云岚再也忍不住了。 茶楼内,云岚一动不动的盯着坐在对面的宁晏,眼神就想要把人活吞了一样。 “姓宁的,别以为姑奶奶是好糊弄的,今日个,你不给姑奶奶一个交代,就别想好过,你最好清楚,姑奶奶想揍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长腿小妞摩拳擦掌,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意思。 宁晏的目光从茶娘窈窕的身段上挪开,转过头,迎上云岚咬牙切齿的眼神。 “想揍我,起码给个理由。” 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宁晏滋溜一口,然后龇牙咧嘴,表情极为丰富。 他娘的,你确定这玩意儿是茶!里面放了霜糖宁晏还能忍,可尼玛居然放了姜,还有猪油,仔细一问,还有一股丧心病狂的奇怪味道! “你还有脸说,你看看,这三天下来,你都干了什么。” 长腿小妞指着宁晏的鼻子,一脸即将暴走的神色。 “你打着救姐夫的幌子,却是成天只顾着吃喝玩乐,正经之事却是一件没干。要不是我看着,你早就跑去青楼鬼混了。” 想起宁晏在青楼门前抬不动腿的死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混账,竟敢当着自己的面,与其他女子眉来眼去。 姑奶奶是吃素的! “是吗!那我倒要问问了。” 宁晏放下茶杯,缓缓抬起头,说道。 “不知道是谁在天桥上看戏法看的腿都走不动了……” 啊,这…… “又是谁在戏园子里边看边哭的稀里哗啦,要不是我死命拉着,就要冲上去把人戏台给砸了!” 宁晏继续说道。 唔…… “还有,这茶楼的点心,是谁一份吃了一份嫌塞牙缝都不够,还要让茶楼掌柜的包起来,晚上带回家的。” 谁让天桥的戏法那么有趣的,还有,戏园里的折子戏竟然那么好看,至于这点心,自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一时没忍住吗! “这些过去之事,就不必多说了。” 云岚心虚的低下头,默默地抠脚趾头。 “只是从现在开始,不能再这样了,还是救姐夫要紧!” 说完抬起头,趁着宁晏没注意,手上却飞快的捏起一盘点心,塞进嘴里。 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宁晏的眼睛,只是懒得搭理她。 从怀里掏出一本小书册,放在桌上。 “看看!” “这什么……” 吃干抹净的云岚,好奇的拿起小册子,然后翻开。 接着,噗嗤一声,差点没笑出声! 亏得这混账还考上秀才,一手字,居然比本姑娘的还丑! 或许是终于在这方面找到了优越感,长腿小妞得意的冲宁晏挑眉。 然而,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书册上密密麻麻的记录着一些信息:? 第八章 狼人杀定律 四月十三日,上午九点半……叉掉,已时二刻,城东河岸,狱卒老刘头妻子三婶口中得知,贼人已畏罪自杀。不出所料,果然不给机会! 已时五刻,天桥,乞丐口中透露,天桥上巡逻的弓手已经换成了梁庆手下的人,显然跟大哥一事有关。 午时三刻,戏园,周员外,余杭县丞方敬友人,此人精明,但不经意透露的口风能猜出两人似乎有某种利益关联,还有,县丞近日较忙,出入县衙较多。 申时一刻,茶楼,行商陆掌柜口中得知,碧血龙纹杯据说是海外奇珍,通体透亮,如水晶美玉……等等,好像我一不小心发现了什么…… …… 四月十四日,申时三刻,玉香楼,银瓶姑娘的臀儿好翘……她是梁庆的老相好,从她口中或许能探出关键信息,算了,回去问嫂嫂多要些银钱……下次再来…… 这混账…… 随着一页页翻下来,云岚的神色,已经越发的复杂了。 她只是不习惯动脑子,并不傻! 虽然宁晏的册子里面,时不时夹杂了一些古怪的话语,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并不妨碍她明白这其中所代表的意义。 宁晏将这三天所有的活动,都一笔笔记下来,见过什么人,打听到什么消息。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不经意的人,都不是无敌放矢,而是大有深意。 每一桩,都能从一些蛛丝马迹,牵扯上大哥一案。 就连去青楼,都是为了探听消息…… 难道他一回家就躲进房里,原来是去整理一天下来所得到的信息和线索! 云岚愣住了。 合着这三天下来,只顾着吃喝玩乐,正经事一件没干的,是自己! 这,这就很尴尬了! 长腿小妞默默地抠着脚趾,意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这……这些都是你做的……你这些天下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救姐夫……” 云岚心中难得的微微一怔。 “倒,也不全是……” 宁晏神色复杂。 “家中饭食属实难以下咽,我顺便出来打打牙祭。” 提起这个,宁晏胸口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天知道什么鬼畜原因,嫂嫂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人,聪明能干,温柔贤惠!但她,她居然精通黑暗料理。 食物在她的概念中,只有熟跟不熟的区别。 宁晏第一次尝试,差点误会嫂嫂贪图自己手上的田宅,要来谋财害命! 大哥,娶媳妇你不能光馋人家身子啊! 气氛一时凝固了,这一次,长腿小妞难得的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深受其害的两人,在这件事情上竟然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那,你发现了什么?” 好一会儿,云岚才小声问。 虽然她不明白,宁晏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用,但显然,这个问题,非常容易暴露智商! 懒得搭理她这点小心思,宁晏抬头道。 “通过这几天打探的消息得知,大哥这个案子,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我盘算了一番,县衙里上到知县相公,下到蝇头小吏,几乎都翻了个遍,谁也没闲着。” “这就很有意思了!” 宁晏嘴角微微泛起一丝冷笑。 “依据狼人杀定律,谁获利,谁就最有可能是凶手!大哥这次看来栽的还真是不冤,这里面的水很深,要对付他的,还真不是一般人。” “什么叫狼人杀定律……” 云岚一脸好奇。 “一款智商游戏,不适合你的。” “噢……” 长腿小妞下意识的点点头,接着下一秒,眉毛瞬间拧起来。 “宁知行……” 眼看她又要炸,宁晏赶紧岔开话题。 “大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心中已经有数,只是差一个人求证而已。” “谁?” 果然,一说到关键地方,长腿小妞顿时认真起来。也忘了要找宁晏麻烦的事! 嗯,看来这招管用。 “嗯,他来了。” 宁晏扭过头,顺着他的目光,一个三十几岁,身穿长衫的中年人,缓缓走进茶楼。打量了一圈后,中年人一脸惊疑的目光,落在宁晏身上。 中年人叫周鸣,是县衙的文吏。 看见宁晏,周鸣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转身就走。 “周先生,你现在要是往后转身走一步,我就立马到公堂之上,当着县尊的面大喊,说你跟我大哥勾结,谋取库房重宝。” 宁晏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但是落在周鸣的耳中,却像一道惊雷! 库房一案,县衙人人自危,谁都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免得被溅了一脸。 宁晏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是什么,这时候的他,就是属疯狗的,咬谁谁死。 果然,周鸣傻眼楞了好半天,终于叹了一口气,无奈的上前,坐在宁晏身旁。 “宁公子,我只是县衙一个小小文书,宁班头一事,与我毫不相干,你又何必跟我过不去呀。” 眼看周鸣苦着脸卖惨,宁晏只是淡淡一笑。 “周先生,知道你好这一口清茶,我就在这等了你三天,可不是来听你说这个的。” 三天! 一旁的云岚瞪大眼睛,诧异的盯着宁晏。 难道说,这三天下午,宁晏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茶楼,就是为了等这人。 这人如此重要吗? 长腿小妞瞪大眼睛,在周鸣身上扫了一圈,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库房一案,我大哥因此获罪,县衙上下现在也因此翻江倒海,热闹的很,周先生与我大哥交情不薄,难道就没什么跟我说的。” 宁晏说完,让茶娘给周鸣添上一杯茶,然后怔怔的盯着周鸣。 周鸣的神色,十分愕然! 因为在玉香楼欠缠头金的事,宁晏的名声,在整个余杭县,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斯文败类都是在夸他。 然而,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宁二公子,态度温和,但言辞犀利,进退有度,跟自己平日里认定的形象,相差甚远。 简直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但仅仅这些,也就罢了! 关键是,宁晏一语中的。 余杭县衙,因为库房一案,翻江倒海,这事一般的平头百姓不可能知道,富商士绅们,也不过捕风捉影的得到一点消息,但是身为县衙文书的他,却再清楚不过。? 第九章 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宁晏却清楚的很,他这是要干什么? 一时间,周鸣坐不住了。 原本他以为,宁晏不过是找自己勒索一些钱财,现在看来,好像没那么简单。 “宁公子想要干什么。” 周鸣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若是差些银钱,看在往日宁班头的份上,宁公子开口,我倒能帮上些忙,让宁公子早日还清玉香楼的缠头金。” 卧尼玛…… 我圈圈你个叉叉! 看着长腿小妞一脸幸灾乐祸的神色,宁晏黑着一张脸,心里默念。 这事我干的,我干的! “我大哥获罪,现在衙门的捕役是谁在统管。” 宁晏直接道。 特么的,不能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了。 “宁班头之后,自然是梁班头。他是高县尉的表侄,又在这次库房一案,立下大功,当然非他莫属。” 果然,跟自己猜想的一样。 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来摘桃子,也不怕吃相难看。 宁晏嘴角冷笑,继续问道。 “县尊大人的意见呢。” 大哥宁皓是知县朱澄一手提拔的,在判决上,朱澄也对宁皓网开一面。自己的亲信手下倒了,眼看着这么重要的位置,被别人夺走? 是个人都不能忍! “知县相公因为碧血龙纹杯之事,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这些小事。你有所不知,那碧血龙纹杯,是写在礼单之中,准备敬献给官家太妃的寿辰贺礼,听说深得太妃喜爱,官家还下旨褒奖。现在被毁,知县相公正在筹备其他礼物!” 明白了! 宁晏点点头。 老朱眼看装逼失败,正在收拾烂摊子,根本顾不上这头。 比起给官家献礼,一个县衙班头,确实不值得放在心上。 “那县衙六曹之事,何人主持。” 宁晏忽然话锋一转。 “自然是县丞大人。” 周鸣楞了楞,回答道。似乎感觉到宁晏话里有话,接着,他语气一转。 “知县相公忙于其他公务,无暇打理。” 宁晏会心一笑,心中已经有底了, 他开口淡淡道。 “周先生何不说,县尊大人已经被架空,现在余杭县衙内三班衙役,六曹主事,都是县尉和县丞在执掌。” 周鸣脸色猛地一僵,不可思议的看着宁晏。 事涉余杭知县,这等极为隐秘的事情,别说宁晏一个外人,就是他这种成天出入县衙,掌握大量文书机密,也要仔细揣摩,才能品味出来。 “宁公子慎言,不可妄议知县相公。” 话一出口,周鸣就后悔了。 这不就等于摆明了告诉宁晏,这事是真的了。 宁二爷的套路太深了。 防不胜防! “周先生不必解释了。今日之事,宁晏谢过周先生。” 宁晏站起身,行了一礼道。 “宁晏还有一句话,劳烦周先生带给知县相公。” “什么话?” 周鸣愣愣的昂起头。 今天宁晏给了他足够的意外,世事洞明,处变不惊。这种姿态,他只在那些身处高位的相公身上看到过。 这还是那个能在青楼欠钱的浪荡子? 现在,他又要干什么? “三日之后,县衙大堂,关于库房一案,请县尊大人重新定夺!” 说完,不管一脸惊愕的周鸣,宁晏带着懵逼状态的长腿小妞,转身离开茶楼。 出了茶楼,云岚默默地跟在身后,时不时的抬起头,悄悄打量宁晏的后脑勺! 刚才茶楼里,她全程闭着嘴,倒不是她学乖了,而是感觉,自己全程都插不进去。宁晏所说的,她每个字都听懂了,可是放在一起,她又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懂。 县衙、知县、三班衙役,六曹主事,这都是些什么鬼? 自己哪里懂这些啊! 莫非,我是真傻? 不不,姐姐和其他人都说我从小聪明的,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差点怀疑自己智商的长腿小妞,目光越发的疑惑。 “宁晏,你是不是找到救姐夫的办法了。” 感觉自己落后,云岚两步追上去,跟宁晏站成一排,并肩而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宁晏点点头。 有了刚才茶楼的求证,原本即将通顺的思路,现在已经全然清晰了。 这宁穷酸,平日里臭名昭着,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顶用。 这样一个念头冒出来,云岚感觉,眼前的宁晏,似乎顺眼了几分。 “还有一件重要之事,此事关乎大哥一案能否彻底破局,我必须亲自过问,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宁晏的神色,罕见的凝重起来。 “什么事情,如此重要?” 云岚愕然的瞪大眼睛。 回想这三日以来,宁晏的种种行为,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僵。 莫非是……玉香楼! 这三日以来,每个地方,宁晏都有所获。 唯独玉香楼,宁晏还没去过。 册子上面,宁晏清楚的记下,玉香楼之中,说不定能查到关键信息。 呸! 这色胚! 可若是,他真的是为了救姐夫,那怎么办…… 云岚心中好生纠结! 算了,就允他这一回。 “好!就准许你这一回,不过,只准打探消息,不许跟其他姑娘,有什么牵扯,不然……不然……” “什么姑娘?” 宁晏一脸莫名其妙。 “我只是去趟家中的铁匠铺子,你在想什么呢。” “铁……铁匠铺子……” 云岚懵了。 不……不是青楼啊。 这……就很尴尬了! 长腿小妞抬起头,两眼望天,脚底下奋力的抠脚趾! 反应过来的宁晏,脸都要绿了。 我特么…… 算了,没脸了! 但我还是想抢救一下。 “哼!我宁知行自幼饱读诗书,深的圣贤教诲,品行高洁,怎会去如此污浊龌龊之地,休要辱我人格。” 你,品行高洁…… 云岚:“……” 宁家的铁匠铺子,宁晏低身走进来。 宁家除了现在住的宅子外,还有一处乡下的庄园,以及余杭县城内的几家店铺。其中就有这家铁匠铺子! 这些家产,自然都是大哥宁皓靠着当年在行伍里的军饷赏赐,以及这些年在余杭县的收入,一一置办下来的。 当然,现在全数都归在宁晏的名下。 铁匠铺子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带着两个徒弟,在炉子面前叮叮当当的敲打着。? 第十章 三观碎裂的云岚 老头姓褚,叫褚铭,实际上只有四十几岁,当了一辈子铁匠,平日里烟熏火燎的,所以看上去长得着急了些。 另外两个徒弟,都是他的儿子。 看见宁晏进来,褚铭立即把手头上的家伙事放下过来,跑过来,恭敬的行了一礼。 “东家您来了。” 宁晏点点头,没有废话,直接问道。 “我吩咐的事情,办好了吗。” 两天前的晚上,宁晏一个人来到铁匠铺,亲自交代褚铭。 “已经办好了,按您的法子,那婆娘得了东西,高兴的不行,死死的藏在家里,我们一直盯着。” 褚铭道。 “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东家放心,我让我外乡的侄子干的,给了钱,现在人已经走远了,保证没人发现。只是……”老褚的声音,有些犹豫,有些不舍。 瞬间,宁晏的眼神凌厉起来,盯得褚铭微微发颤,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记住我说过的话吗,不用可惜,那东西并不稀奇。这门手艺,我已经传给你们了,以后你们想靠着它富贵荣华,那是你们的事,我宁知行说到做到,绝对不会有半点阻拦。若是你们继续想跟着我宁家,还是之前的老规矩,这家铺子,三七分账,这其中的利润,你们应该清楚。但是……” 宁晏的语气,瞬间一转。 “要是让我知道,谁在这之前,出卖了我宁家,我会让他知道我的手段,不要以为我大哥现在身陷牢狱,我宁家要散了,我宁知行就拿你们没办法!如果谁想,尽管试试……” 话音落下,这次不止是褚铭,就连在火炉前的两个人,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东家,我老褚在这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出卖东家,要是谁这么干了,我老褚打断他的狗腿。” 扭过头,褚铭狠狠的瞪着两个儿子。 “这件事,我也想清楚了,咱们还是按东家之前的老规矩,这家铺子,三七分账。” 好一会儿,宁晏才点点头。 “看来,你是个明白人。我既然能把它传给你们,也自然能把它传给别人,而且,能传你们一样,就能再传你们一样。” “这东西的价值,你们应该清楚,自古钱财动人心,口说无凭,让我怎么相信你们。” 宁晏淡淡道。 褚铭低下头,似乎在心中犹豫了好久,才做出某种决定。 接着,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 “东家,请您过目。” “这是我褚家父子三人的奴契,以此为凭。我父子三人,愿在宁家为奴。” 宁晏接过文书,缓缓过目,然后合上。 “很好!以奴叛主,重罪难逃。你们想清楚了,若是胆敢背叛我宁家的后果。既然如此,我宁晏也不是心狠之人,就以五年为约,五年之后,与你们放籍。” “多谢东家!不,多谢主家……” 看着带着两个儿子兴奋的冲着宁晏狂磕头,一旁的云岚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什么操作。 她想不到,居然会有人放弃良籍,甘愿为奴! 要知道,一旦为奴,就是贱籍! 大宋的户籍制度,十分森严,除非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沦为贱籍。而沦为贱籍的人,则千方百计的,想着要脱籍从良。 贱籍,代表着受人鄙夷,低人一等! 这个世界怎么了? 宁晏到底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让人甘愿沦为贱籍奴仆。 她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声。 从刚才的谈话中,她隐隐察觉到了,似乎在谈论一件极为重大的秘密。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宁晏的神色,与她见过的任何时候都不同,就连她,甚至都感觉到了一丝畏惧。 这种感觉,她只在有限的几人身上体会过。 但是,绝对不包括宁晏这个她曾经认定的色胚穷酸。 眼前的宁晏,宁知行。 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人! 宁晏并不知道,眼前的情况,差点让身旁的长腿小妞三观碎了一地。 三天前,宁晏心中就已经有了初步的破局方案。 趁着夜色,一个人来到了铁匠铺子。 在他的一番操作下,褚铭一家,顿时惊为天人。 不是不相信褚铭父子几人,而是宁晏容不得这件事出一丝纰漏。 前功尽弃是小事,关键怕误了时机,大哥就真的只能带着老婆小姨子去延州那鬼地方吃沙子了。 ……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余杭县衙,知县朱澄神色狐疑的坐在偏厅,而在他的对面,正站着手下的文吏周鸣。 朱澄的气色有些难看。 县衙库房一事,令他焦头烂额。 但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案子本身。 让他真正心疼的,是碧血龙纹杯这稀世奇珍。 这不仅仅是一件寿礼这么简单,其中关系深远,往大了说,足以影响枢密院相公,三省六部,甚至是朝堂格局。远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透的。 现在,事情砸了! 就砸在自己手上。 “宁晏,宁知行?” 朱知县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感觉有些熟悉! 等等! 忽然联想起来什么。 “就是那个欠了玉香楼缠头金,闹到县衙的秀才!” 朱知县恍然大悟! 宁晏,卒…… “他真这么说!” 一个连青楼妹子的钱都欠的人,说出来的话有几分可信,老朱表示很怀疑。 “县尊,宁知行虽然品行不端,但学生观之,他言语上颇有章法,虽不明白,他有什么法子,但学生认为,姑且一试倒也不妨。” 周鸣一边说话的同时,心里一边惦记着那天从茶楼出来的事。 宁晏居然给了他五贯钱! 没错。 给他钱。 这让原本打算拿钱消灾的周鸣,整个人都不好了。 自己不用花钱,还能赚一笔,而要做的,只是在县尊面前,把宁晏交代的话,完整说上一遍。 要是这还不卖点力,他担心自己良心会痛。 眼看知县朱澄有些意动,周鸣赶紧趁热打铁。 “县尊只需坐在高堂之上,静观其变,那宁晏宁知行说了,此事之后,余杭县衙,依旧可以县尊为首。” 这句话,直接戳中了朱澄的要害。? 第十三章 证有不证无 “梁庆,关于宁皓一案,你且如实道来,不可有丝毫隐瞒。” 刚一进门,梁庆还没来得及弄清什么情况,高堂之上,县令朱澄威严的声音便响起。 别说梁庆,就是一旁的高廉,都心里一慌。 混了一辈子衙门的他们,哪里听不出来,朱知县这分明就是审问的语气! “是,县尊大人。” 虽然觉得不对劲,但梁庆只能硬着头皮回话,不敢丝毫的忤逆。 这五贯钱不白花啊!老朱绝对是一名合格的辅助队友,比长腿小妞这种混子强太多,宁晏亲自鉴定。 有老朱发话,宁晏狗仗人势……啊……呸,顺势而为道。 “梁班头,库房一案,你亲自指证宁皓暗通贼人,可有此事。” “没错!” 梁庆咬牙道。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不肯多说半个字,生怕宁晏从他的话里挑出什么毛病来。 宁晏只是淡淡一笑,梁庆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既然是暗通,梁班头如何知晓两人是旧识。” “宁皓与贼人曾在酒楼喝酒,称兄道弟,被我撞见。他们还邀我一起!” 梁庆冷笑回答道。 不过,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这么说,那梁班头也认识贼人。”宁晏冷声道。“既然都与贼人相识,为何我兄长宁皓却是暗通贼人,盗取库房重宝,而梁班头不仅与此事毫不相干,反而捉贼有功。这,又是何道理。” 此言一出,整个县衙的大堂,瞬间僵住了。 依靠前世丰富的经验,宁晏很早就发现了这个看似没毛病,其实却破绽百出的漏洞。 这也是他一开始就有察觉到这件事有问题,并且有信心,想要试着破局的原因所在。 如果指证的人,本身就有很大的嫌疑,那么指证的说服力,就要被大打折扣。 知县朱澄眼睛瞪的老大,有了宁晏这番引导,他也很快就发现了这其中的漏洞。事实上,想要发现这点并不难,只是因为碧血龙纹杯被毁之事,自己乱了分寸,先入为主,根本来不及细想,只想迅速结案。 然而,宁晏一个局外人,却能抓住这一点细节。 把这个看上去基本已经定下来的死局,有了盘活的迹象。 此子心细如发,洞察机敏啊! 朱知县的神色,越发诧异起来。 宁晏过往的为人,他怎会不清楚。 玉香楼的老鸨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到自己面前来了。说实话,自己都没脸听下去。哪有睡人家姑娘,都不给过夜钱的。 这还是个有功名的秀才,自己作为一方知县,要是传到外面,铁定都被人耻笑。 可是,宁晏却丝毫不以为耻,反而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 此子,脸皮……也是独一无二! 朱知县又发现宁晏一个优点。 梁庆急的脑门大汗淋漓,他千谨慎万小心,没想到,还是被宁晏揪住了把柄。 而且,还是如此致命的把柄。 这么一说,他也有嫌疑。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宁晏这句话,可是桶了他的老腰眼了。 “县尊大人,冤枉啊!小的冤枉。” 噗通一声,梁庆跪倒在地上。一边喊冤,一边悄悄地抬起头,看向高县尉。 他相信,高县尉不会袖手旁观。 高廉脸色极其难看,他没想到,宁晏竟然如此精准的揪住这其中的破绽。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此事县尊大人已有定论,你不必攀咬他人,即便梁庆有嫌疑,但你又如何能证明,贼人没有和宁皓暗通。” 这就是偷换概念了。 听了这话,刚刚神色缓和下来的云慧和云岚,立即神色一紧。下意识的把目光转向宁晏身上。 可宁晏不仅没有丝毫紧张,甚至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嘲笑。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高县尉此言,简直目无王法,祸国殃民。” 宁晏忽然大声吼道。 这一声,十分突然! 不仅是县衙中人,就连门外看热闹的百姓,也被吓得不轻,不知道好端端的,宁晏这是在抽什么疯。 等听清楚宁晏所说的话,所有人的神色,都精彩至极! 老朱一贯逼格稳重,坐在堂上,一言不发,心里却快要乐炸了。 艾玛,多少年了,终于遇上了这么个二杆子山炮,爽啊……可惜,老夫饱读圣贤书,只能在心里过过嘴瘾…… 不对,这宁晏,也是读书之人。 唉,有辱斯文呀…… 云家姐妹,直刷刷的盯着宁晏,好像不认识一样。 尤其云岚,自己平日里骄横也就骄横了,但这是公堂之上,她哪敢随意放肆。 谁曾想,宁晏居然,居然大骂县尉…… 他……他哪里来的胆子……不要命了吗…… 而当班的衙役们,嘴巴惊的都能塞下鸡蛋。 高县尉在余杭县衙多年,不说历届的知县,就连杭州府过来视察的州府官员,都礼数有加,当面呵斥,更是绝无仅有。 宁晏,一个穷酸秀才,当堂呵斥县尉大人,直骂祸国殃民! 疯了! 至于外观围观的百姓,纯属屌丝心态。 当官的挨骂,这年头多稀罕的事,回头半年的牛逼都够吹的了。 高廉脸色铁青,宁晏的这句祸国殃民,简直要了老命。 气的他浑身直哆嗦! 虽然没有进士登科,但高廉也是举人身份后补的余杭县尉。读书人,重的是名声。 祸国殃民这几个字骂下来,要是落实了,自己在江南士林之中,就被彻底钉在耻辱柱上,抠都抠不下来。 “来人,将这无法无天,咆哮公堂的狂徒拿下。” 宁晏丝毫不慌,老朱在这,还轮不到你来逼逼。 “县尊大人!” 恭敬行了一礼,抬起头,宁晏直接迎上高廉一副要杀人的眼神。 从踏进县衙的那一刻,宁晏心里就清楚,今天的事情,是没法善了的。既然得罪死了,就干脆光脚不怕穿鞋的。 来呀,搞到底啊! 谁怕谁…… “宁晏自幼通读我大宋和历朝律法,自古以来,律法一道上,从来都是证其有,而不证其无。” 宁晏朗声道。 “何谓证其有不证其无!罪责在身,依我大宋国法明断,判处极刑,惩恶扬善,符圣人教化之意,以此方为朝廷社稷正道。” “而依高县尉所言,明明无罪,却要强证,那要如何证明,不证明便是有罪,如此,朝堂冤狱四起,天下大乱,这不是祸国殃民,又是什么。” 宁晏继续说道。? 第十一章 她来了,她来了 虽然是正经的二甲进士出身,但朱澄登科之时,已经是年逾四十。 这个年纪,放在后世,正是仕途光明的时候。而在大宋,懂事儿早的人,家里孙子都能勾搭小娘子了。 真正吃香的,是那些年轻的新科进士。 年轻好啊,听话好调教,到地方上历练几年,资历够了,就能回京担任要职,只要不犯下原则性的错误,等到年岁够了,自然就成了馆阁大臣,说不定进驻枢密院,成为宰执天下的相公,也是有机会的。 像他这种,等资历熬够了,都快半截入土了的,回趟京都跟要了老命一样,还能有什么前途。 官场上,活的比谁长,也是一种优势。 把同辈的都熬死了,剩下的就都是弟弟。 老朱这种,能被下放到余杭县,都是蒙了同僚的乡荫。 初来乍到,深受圣人教诲的老朱,也准备撸起袖子,雄心勃勃的大干一番。 然而,不等他动作,便傻眼了。 三班衙役,六曹文吏,都被以县尉高廉和县丞方敬为首的本地士绅霸占。自己的政令,根本出不了县衙。 老朱能考上进士,人也不傻,智商在线的他知道这样玩下去可不行。 于是,一场余杭县衙内旷日持久的权利斗争戏码,便开始上演了。 老朱毕竟是知县,几年下来,算是有些收获。 文有周鸣为自己执掌文书,武有宁皓这个捕役班头撑门面。 然而,他费尽心机获取的权柄,在这一次库房之事,就折进去了自己苦心培养的捕役,连心腹宁皓也跟着受牵连。 通过这件事,老朱也看明白。 这是对方在给自己提醒。 在余杭县内,没有他们,你老朱什么也办不成。 你就做一个泥塑的菩萨!等堪磨之期一到,就被我们被一脚踢出余杭县! 这不能忍啊。 宁晏的话,恰到好处,点中了关键! 县衙之上,依旧以自己为尊? 虽然此事比不得碧血龙纹杯急切,可肃清县衙,也是老朱多年的夙愿。 尽管不明白宁晏拿什么底气说出这话,可还是让老朱有些心动。 “宁班头为衙门操劳多年,现在蒙难……也罢,本官就看看公堂之上,他能干出什么出人意料之事,这样,也算是能给宁班头一个交代。” 左右不用自己费什么心思,更何况,自己也要做给下面的人看。 自己这个老大,真的只是单纯的能力不行,其实有机会我还是想替你们出头滴! 咚咚咚…… 县衙门前,巨大的鸣冤鼓,被云慧敲的震天响。 一旁的宁晏看的惊呆了。 折了老公的妹子惹不起,尤其是刚成亲还没来得及送出一血就折了老公的妹子! 天知道嫂嫂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妹子,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宁晏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的,都快被震傻了。 仔细一听,鼓点居然还隐含某种气势。 嫂嫂,你把县衙的鸣冤鼓敲的像大军出征一样,没有害死老公的仇,还真办不到。 一大早,宁晏就带着嫂嫂和长腿小妞,三人齐齐的杀向县衙。 按照宁晏一早制定的方案。 嫂嫂作为开团手,负责吸引主要火力。 接下的,就交给宁晏来,负责主力输出,兼秀的对方一脸。 至于长腿小妞,主要负责不送人头,混,以及躺赢…… 气势汹汹的鼓点,瞬间吸引了一大帮民众的注意。 国人爱围观的毛病,真的是流传千年,经久不衰。 余杭县衙门前很快聚集了一大帮闲着无事的民众,尤其在看见,击鼓鸣冤的,还是云慧这样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娘子后,更是激起无数人的好奇心。 “那不是宁家刚过门的娘子吗?听说这宁大官人,刚刚犯了官司,她这是要干嘛……” 有认出云慧的人,开始小声嘀咕。 “旁边那人是谁?” “还能是谁,宁家二爷,宁晏宁知行,色胚败家子……” “这宁大官人刚犯官司,宁家娘子,就拉着小叔子见官,莫不是……” 此言一出,所有人面色惊疑。 是你妹! 宁晏脸都要绿了。 你特么怎么不去写戏文…… 县衙门口,很快人数越聚越多。 毕竟,这很可能又是一宗夹杂着情爱、伦理、道德,兼具悬疑、人性沦丧等等各种看点的奇案。 吃瓜群众已就位,县衙那边,知县朱澄也换好了七品绿袍官服,头戴长翎冠,在一帮衙役的簇拥之下,开始升堂。 当班衙役已经就位,高喊威武。 云海日照图下,朱知县正襟危坐,一拍惊堂木。 “县衙外何人鸣冤,带上堂来。” 很快,宁晏一行,被当班的衙役带上大堂。 “妾身宁云氏,余杭县衙捕役班头宁皓之妻。” 被带上堂的嫂嫂噗通一声,拉着长腿小妞一起跪倒在地。 话音落下,整个县衙大堂,鸦雀无声。 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所有人心里都不由慌得一匹。 库房一案风波未平,这些日子里衙门气氛紧张的要死,谁都当心一不下心被卷进去,丢了饭碗,甚至像宁班头一样,摊上大事。 现在,宁家娘子亲自杀上公堂来了。 一时间,无数个小心思从众人心里冒出来。 有机灵的,当场脚底抹油,前去通风报信。 “宁云氏,你有何事,需当堂鸣冤。” “妾身并非自身有冤情,而是为我家官人鸣冤,我家官人先入军伍,奋勇杀敌以报社稷,后蒙县尊大人厚爱,入县衙为捕役班头一职,为县尊下护余杭县黎民百姓安宁,一直克忠职守,从未有过半点逾矩。” “然而,前几日,我家官人却遭小人陷害,落得刺配的下场,请县尊大人,为妾身做主,还我家官人一个清白。” 她来了,她来了! 她带着冤屈走来了。 堂上人心惶惶,就连朱澄也是一脸阴沉。 “大胆宁云氏,宁皓一事涉及重大,乃是本官亲审判决,念在他过往功劳,只落得刺配,已是本官法外开恩,你莫要不知足。” 老朱很郁闷。 你这不是打我的脸,我不要面子吗! 暗通贼人,盗取县衙库房,这等重罪,抄家杀头都不为过。 我只是判你刺配,你还想咋地。 眼看气氛僵持,宁晏知道,自己该站出来了。? 第十二章 又不是我一个人不给钱 “县尊大人在上,学生宁晏宁知行有话说。” 宁晏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抬起头,直面对方的眼神。 “你就是宁晏。” 朱知县抬起头,上下打量着宁晏一眼。 气度不错,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难怪能在玉香楼欠下缠头,除此之外,却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更别说那句县衙之上,依旧以自己为尊的话! 也罢,今日就成全了他。 也算是对余杭县衙上下之人,有个交代。 “你有何话说。” 朱知县淡淡道。 “宁皓宁班头,乃是学生兄长,学生想为兄长之事,稍作陈情。” 宁晏躬身行了一礼,趁着机会,打量了整个县衙一圈,然后继续道。 “兄长之事,宁晏已有耳闻。县尊大人明鉴,事涉库房重地,乃是国之根本,必当严加查问,处以重刑。” 宁晏一边说,一边冲嫂嫂点点头,示意对方放心,顺便也让她稳住长腿小妞,生怕她这时候跳出来送人头。 算你小子会说话。 老朱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 只是,神色却越发的疑惑。 宁晏今天的目的,他早已知晓,然而现在却说出这番话,确定不是把宁皓往火坑里推? 且看他如何收场! “既然如此,又何故鸣冤。” “学生有几点不明之处,想请县尊为学生解惑。” 宁晏抬起头,继续说道。 可就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后堂响起。 “县尊切不可听信此人胡言乱语。” 宁晏抬起头,眼角微动,顺着声音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县衙的后堂走来。 此人身着青色长袍,眼神凌厉,一路紧紧的盯着宁晏。从他的打扮,宁晏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余杭县尉,高廉! 正主终于出来了嘛。 宁晏的眼神,也慢慢的凝聚起来。 走进大堂,高廉冷冷的扫了宁晏一行人一眼,目光透露着浓浓的不屑之意。 “宁知行,公堂之上,岂容你这等人放肆。” 说完,便转过身,对知县朱澄道。 “县尊,此人私德败坏,无耻之忧,就连玉香楼的缠头金都能赖账,还闹得众人皆知,可见一般。左右,还不将此人逐出公堂。” 尼玛!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 眼看着高廉身后,两名衙役气势汹汹的想要扑上来。 “放肆!” 宁晏瞬间大声喝道。 “公堂之上,自有县尊明断,你又是什么人,敢公然咆哮公堂。” 老朱,你看,他在教你做事。 这你能忍! “本官余杭县尉!” 高廉冷声道。 “原来是县尉大人。” 知道是你,我只是故意恶心一下。 宁晏随手行了一礼,继续说道。 “高县尉刚才所言,学生不敢苟同。” “我宁晏十五岁中秀才,功名在身,名动余杭县,虽不敢说才华出众,但也自由饱读诗书,深的圣人教诲。” “至于玉香楼之事,昔日柳屯田奉旨填词,满园被看招,佳音尤未散。宁晏少年风流,欲效仿先贤,只是稍有不慎,引了些闲言碎语,怎么到了高县尉口中,便成了无耻之尤,私德败坏。” 反正嫖妓不给钱的,我又不是第一个!前面还有一个更能耐的,不仅不给钱,还大言不惭,奉旨泡妞,睡了姑娘还倒贴,你有能耐,你找他去啊! 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绑架不了我。 宁晏很光棍,反正这破事是过不去了,老子干脆摆烂! “哼,好一张伶牙俐齿。” 高县尉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道。 “请县尊定夺。” 宁晏也抬起头。 老朱,看你的了。 说到底,这件事可大可小,全看知县朱澄的态度。 “年少风流乃是人之常情,不是什么打紧之事,只不过少年人需洁身自好,如此行径,宁晏不可再犯。” 朱知县抚着胸口的三缕长须,缓缓说道。 这就轻轻揭过了。 宁晏赶紧上前一步。 “学生谨遵教诲。” 一旁的县尉高廉脸色一片阴沉。 就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知县朱澄明显是有意偏向宁晏。 就算你再能说会道,也不过是个穷秀才,本官倒要看看,今日你能翻起什么浪。 宁晏转过身,神色淡然的对上高廉。 “学生刚才说到,有几点不明之处,高县尉来的正好,听闻此案,乃是高县尉一手侦办,也请高县尉,为学生解答。” 话音刚落,不等高廉说话,知县朱澄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 “是非自有公论,高县尉只需代本官将案情说明即可。” 可以嘛! 老朱这波助攻简直完美。 高廉的脸色,如同吃了死苍蝇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宁晏懒得理他,直接开口道。 “敢问县尉大人,我兄长因何定罪。” “宁皓私通贼人,盗取库房重宝,贼人已画押,现在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本官倒要看你能如何狡辩。” 高廉冷冷道。 “贼人呢!” 宁晏问道。 “已畏罪自杀。” “何人指证!” “县衙班头梁庆。” 沉默片刻,宁晏嘴角微微一动,接着扭头望向朱澄。 “县衙班头梁庆何在。” 朱知县心领神会。 虽然面色看上去云淡风轻,心里却暗爽不行。 县尉高廉性格跋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在县衙之中,作威作福,有时连老朱的面子都不给。 碍于身份,老朱也不好公开撕逼。 现在看高廉却在宁晏手下吃瘪,煞了他一地威风,老朱哪能不乐。 不由得,看宁晏的神色,也变得玩味起来。 此子言辞犀利,倒也不失为一个人才。 不急! 再看看。 这边老朱决定稳一手,堂下,梁庆已经被带到。 梁庆今日并未当值,但是他却在县衙之中。 这几日,县衙上下都被高廉清洗了一番,三班衙役,全都交由他来统管,之前宁皓手下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梁庆正在整合手下的人,志得意满跟下面巡役弓手们训话。 不料,一阵紧密的鼓点将他打断,紧接着,宁晏一行击鼓鸣冤的事情,就传入了他的耳中。 想起前几天的尴尬,梁庆心中气不到一处来。 自己竟然被宁晏这个穷酸秀才给唬住!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机会。 上回是自己一时大意,乱了分寸。 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看老子怎么整死你。 梁庆恨恨想。? 第十四章 不畏强权 “库房一案,我大哥宁皓现在罪责未明,若是本身清白无罪,而依高县尉之言,不证便是有罪,那罪名又是什么,莫须有吗?” “如此罪名,天理难容!我余杭县内,下有惶惶民心所向,上有州府相公明镜高悬,岂容有人肆意欺瞒。若事仍不可为,即便是拼上性命,闹到官家御前,宁晏也要向天下,请一请这公正二字!” 说完,宁晏挺直胸膛,直面所有人。 感谢老赵,把文人的地位无限拔高,宁晏对这个设定绝壁举双脚赞成。 北宋一朝,对士大夫极为尊崇,因此也造就了许多头铁的家伙。 说的好听,叫文人风骨! 说的不好听,那就是二杆子劲,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除了个别特别倒霉的,基本上没有死在这上面。 所以,宁晏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不过,前提是你得有功名的读书人。 要是普通百姓,信不信衙门分分钟教你做人。 整个大堂死一般的寂静。 知县朱澄这回彻底傻眼了,这……这也太能掰了! 同时,他浑身也不由得冒出一阵冷汗。 高廉的话,在他听来,着实没什么太大问题。衙门之中,若是遇上了棘手的案件,难免会出现这种情况,最后糊里糊涂的断了些糊涂案。 其实就是看谁的拳头大,一直以来都这么干,没啥毛病。 反正都是些平头百姓,胆敢叫嚣,一顿羁押,立马老实了,牢里再慢慢教你做人。 却从来没人想过,这种操作到了宁晏这里,事情会如此严重! 直接上升到了祸国殃民的高度。 说宁晏夸大其词,偏偏这话有理有据,一时之间,根本无从反驳。 幸好,今日跟他较劲的,不是自己,而是县尉高廉! 不然的话,自己恐怕就下不来台了。 想到这,朱知县默默地瞥了一眼一张脸都要黑成锅底的高县尉。 今日之事一旦传出,恐怕在江南士林中,高廉就要名声败坏了。反过来,宁晏的名声,却是一夜鹊起。 至少,一个不畏强权的帽子,算是稳稳的戴在头顶了。 看对手倒霉,绝对是一件开心的事。 朱知县默默地抚着长须,心里暗叹! 这宁晏宁知行,还真是个人才啊。自己竟然早没发现。 也罢,公堂之上,还是得老夫来执掌乾坤。 “宁晏!高县尉不过就事论事,你不可依仗口舌之利,咄咄逼人。” “是,县尊大人。” 宁晏恭敬回道。 老朱的面子必须给。 不然他卖起队友,宁晏立马凉凉。 看两人一唱一和,高县尉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自己被骂成这样,都成祸国殃民的奸贼了,却被朱澄这么一句话,就给应付过去了。 合着都白骂了! “好一个宁知行,想不到,我余杭县内,竟有你这等人物。” 高县尉把牙齿咬的咯咯响,狠狠道。 “今日之事,老夫铭记。” 这就受不了要炸!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宁晏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趁着这一瞬间的功夫,冲着嫂嫂眨眨眼。 再次有请开团手,嫂嫂云慧! 早就做好准备的云慧,瞬间心领神会。 噗通一声,整个人再次拜倒在地。 “县尊大人,妾身状告余杭县衙捕役班头梁庆,见财起意,徒生歹心,陷害我家官人,私吞重宝。” 公堂之上,大多数人还处于被宁晏上一波天花乱坠狂秀的懵逼状态,没有回过神来。 陡然再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头脑宕机。 这是什么情况? 宁晏这一通组合拳,打的所有人猝不及防,晕头转向。 刚被宁晏骂的差点吐血的高县尉,在听到这话后,一瞬间眼珠子紧缩。 “你说什么……” 看着一旁跃跃欲试的宁晏,他猛地意识到什么。 “大胆刁妇,竟敢信口雌黄,肆意诬陷!来人,先将她拖下去,杖二十!” 不能让事情再这么闹下去了。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宁晏肯定是有备而来。 虽然不清楚,宁晏有什么办法,能把整个翻盘过来。 可他也下意识的认为,一定要阻止。 你特么…… 动一个试试…… 宁晏眼珠子都红了,二十杖下去,不说嫂嫂这细皮嫩肉的,就是筋骨强壮的汉子,也要去了大半条命。 “住手!” 双手一横,宁晏挺直胸膛,挡在嫂嫂和云岚身前。 眼看宁晏单薄的身躯,面对如狼似虎的捕役,云慧和云岚嘴唇紧闭,不自主的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想不到,叔叔一介文弱,竟有如此胆识,半分不输响当当的好汉……” 云慧眼神闪烁。 “这混账,怎么那么傻,我就不信了,就他们几个,会把姑奶奶怎么样了……” 云岚不自觉的揪着衣角,似乎心里在做什么重要决定一般。 “高县尉真是好大的威风,面对一介妇孺,张嘴便要打要杀,好,好得很……看来我宁晏今日之言,半点没有夸大其词。” 宁晏冷声道。 说完,转身对着围观的民众。 “诸位余杭县乡邻,今日之事,大家也看到了。宁云氏官人蒙冤,但在公堂之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孤儿寡母,随意可欺。今日的宁云氏,便是来日的各位……” 不等宁晏把话说完,围观的百姓就已经炸锅了。 高县尉平日里带着手下的爪牙横行余杭县,很多人是敢怒不敢言。现在,被宁晏挑起情绪,好不容易,有着机会,许多人顿时躁动了。 “宁公子放心,今日我们都看的清楚……” “世风日下,青天在上,竟然有这种事情发生……” “黑心啊,呸……狗官……” 法不责众的道理,围观的百姓都懂。 一时之间,各种难听的话,不断的冒出来。 高廉气的直哆嗦。 今日之后,他的多年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从此之后,余杭县尉高廉,无论是在士林还是民间,都是被唾弃的人物。 “肃静!” 眼看形式要失控,高堂之上的朱知县赶紧敲响惊堂木,让当班的衙役高喊威武,将汹涌的民情压下去。 “县尊大人!” 不等有人开口,宁晏赶紧道。 “学生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请县尊责罚。”? 第十五章 赝品 这时候得赶紧认怂,不然,老朱面子过不去啊。而且,理由都给找好了,一时情急,口不择言! “公堂之上,本官自会明断是非,再有扰乱公堂者,大刑伺候。” 看到余杭县外的护城河了吗,那都是人老朱放的水啊…… 宁晏赶紧点头。 这会千万不能再作死了! “宁云氏,你将刚才所言,仔细道来,不可有半分隐瞒,更不可诬陷他人,否则,本官定当以你明正典型。” 老朱亲自出马,霸气侧漏,所有人都乖乖闭嘴了。 包括宁晏! “是,县尊大人!” 冲宁晏微微点头,云慧道。 “妾身官人宁皓,与县衙捕役班头梁庆,平日关系不睦。前几日,军中从前旧属来访,我家官人原本以为只是叙叙旧情,却不料,此人竟想拉我家官人入伙,盗取县衙库房。我家官人深受县尊大恩,自然言辞拒绝,却也顾忌昔日袍泽之情,不忍揭发。” “谁成想,此事为梁班头撞破,梁班头见财起意,趁机与贼人串通,瞒天过海,盗取县衙库房,并栽赃陷害与我家官人。” 听云慧说完,县衙中所有人,齐刷刷的楞在原地。接着,不由自主,所有人的目光,都一齐落在梁庆身上。 梁庆早就傻眼了。 他哪里想得到,会冒出这么一出。 这么说来,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了他的头上。 要是落实了,那还得了。 瞬间,他的额头上冷汗直流。 “县尊大人,小的冤枉。” 连滚带爬跑出来,梁庆大声喊冤。 “小的绝对没干过这事,她这是诬陷。” 一边喊冤,一边看向县尉高廉。 “冤枉!” 宁晏的声音,在一旁冷冷的响起。 “县尊明鉴,学生有几句话,想要问问梁班头。” 听了这话,梁庆瞬间一哆嗦。上次的经历,加上刚才的情况,让他对宁晏不自觉的产生了一种心理阴影。 宁晏才不管他。 “梁班头,库房被盗之时,你在何处?” 梁庆一愣。 前车之鉴,对宁晏的任何一个动作,他都下意识的十二分小心。 不等弄明白宁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宁晏继续开口。 “库房被盗之时,我兄长在家中安睡。若是贼人真的与他暗通,在他当值之时,与他里应外合,岂不是更加容易。” “可当日当值的,却是梁班头!” 说完,宁晏冷冷的盯着梁庆。 这就是他发现的第二个漏洞,看似不起眼,但却能起到关键作用。 这话不用解释,意思很明显,只要稍稍一想便能回味过来。 对啊! 要是真的暗通贼人,宁班头只需要在当值的时候放水,便神不知鬼不觉!哪里需要闹得这么麻烦,这说不过去啊。 就连知县朱澄,眼神都开始变得狐疑起来。 莫非,自己真的好心办坏事,冤枉了宁班头? “一派胡言!” 高县尉再次站了出来。 眼看梁庆都宁晏套路的要死要活,再这么下去,就完蛋了。 反正今日已名声扫地,高县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当日梁班头与贼人苦斗,在场数人亲眼见证。依你所言,梁班头也只需要在当值的时候故意疏忽,又何必如此麻烦。” 这话也不错!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高县尉此言有理。” 宁晏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 “但没有没有一种可能,梁班头心太大了,他想全都要!” 转过身,宁晏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梁庆。 “梁班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就招了。” “我……我招什么……” 梁庆就像被踩中尾巴的兔子。 “你暗通贼人,谋取县衙库房,事到临头,却又故意撞破贼人的行径,趁机将贼人拿下,然后私吞重宝,嫁祸我家兄长。” “梁班头好算计,此计可谓是天衣无缝,就连县尊和县尉大人,也被你蒙在鼓里。” 梁庆懵了。 你说的这些,是我干的? 其他人,也是愕然的张大嘴。看看宁晏,又看看梁庆。 “你休要血口喷人。” 梁庆惊声尖叫。 “证据,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对! 证据呢?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宁晏身上。 宁晏的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梁班头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件事,” 接着,他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县尊可知道,那碧血龙纹杯,其实并未损坏。” 宁晏的声音,就像一道惊雷一样,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开。 尤其是知县朱澄,被碧血龙纹杯折磨的欲死欲仙的他,陡然听到这几个字,瞬间精神紧绷。 接着,不可置信的看向宁晏。 “你说什么……” 朱知县再也无法淡定了,整个人站了起来,怔怔的盯着宁晏。 碧血龙纹杯,并未损坏。 这不可能! 当日县衙中不止一人亲眼见到,碧血龙纹杯在梁庆跟贼人的打斗中毁掉,事后朱澄还亲自查看。 那一地碎片,现在想想朱澄都觉得肉痛。 这可是献给官家太妃的海外至宝,就这么毁掉了。 现在,宁晏却说,碧血龙纹杯并未损坏。 这是什么情况? 朱知县懵了,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亲眼见到碧血龙纹杯损坏的人,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你当我瞎了吗? “县尊,此人肆意诬陷,请将其拿下。” 高县尉大声道, 他急了,他真的急了。 碧血龙纹杯未损坏,这个消息给他带来的震撼,丝毫不亚于朱澄。 然而,宁晏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县衙打斗之时损坏的碧血龙纹杯,只是赝品。” 赝品! 所有人都觉得脑子里一片凌乱。目光已经再也离不开宁晏身上,想要寻求真相。 “真正的碧血龙纹杯,早就被梁班头调包。” 宁晏凌厉的目光,死死的望向梁庆。 “梁班头,事到如今,你还要垂死挣扎吗。” “冤枉!冤枉啊,县尊大人。小的从没见过碧血龙纹杯,更不可能调包。这些,都是他一派胡言。” 梁庆失声乱叫。 他当然清楚,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要是坐实,那就彻底完了。? 第十六章 玻璃 “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宁晏转身抬起头,对知县朱澄道。 “县尊,事关碧血龙纹杯这等重宝,兹事体大,还请县尊派遣信得过的人,去梁府一趟,进行一番搜查。” 不用宁晏说,老朱早有此意。 不管宁晏说的是真是假,事关碧血龙纹杯,老朱都不会有丝毫的大意。 这玩意对老朱来说,太重要了。 就算是假的,不过多跑一趟罢了。 但若要是真的,这些日子的担忧,便能一扫而空。 “来人,将梁庆此贼押下去,关进大牢。另召集所有当值衙役,前往梁庆府上,本官要亲自搜查!” 额…… 老朱你这排面属于有点寒酸啊。 关键时刻,手底下竟然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 堂堂知县,混到这份上,也是够了。 宁晏心里默默吐槽。 县衙一阵鸡飞狗跳,梁庆被人关押下去,而朱知县则带着一帮衙役,浩浩荡荡的杀向梁家府上。 半个时辰后,一帮人气势汹汹的回来。 走在最前面的老朱,脸上一脸喜色,他的手中,多了一个精致的锦盒。 而跟在后面的衙役,还押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惊恐的妇人。 重新被押上堂的梁庆,看着妇人,脸上充斥着无比的震惊。 “娘子!你怎么了?” “官人呐……” 妇人哭喊着朝着梁庆扑来。 “他们抢了我们家的宝贝。” “宝贝……” 梁庆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等他回过神,高堂之上,朱知县猛地一拍惊堂木。 “大胆梁庆,竟敢勾结贼人,私吞库房重宝,还嫁祸宁班头,简直目无王法!” “县尊大人……” 梁庆噗通跪在地上,没等他喊出冤枉,老朱直接大手一挥。 “住嘴!证据确凿,岂容你抵赖。” 说完,缓缓打开锦盒,一套碧血殷红,刻着龙纹的水晶杯,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杯身光滑细腻,如同琥珀珍珠。 碧血龙纹杯!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眼见为实。 莫非,那晚库房中被贼人打碎的,真的是赝品? 这个想法,在所有人心中冒出来。 不可置信的看向宁晏,再看向梁庆,眼神也逐渐的冷起来。 只有宁晏,一脸漠然。 仿佛在他眼里,眼前这珠光宝气的碧血龙纹杯,就是个垃圾。 这玩意真是个垃圾! 宁晏很确定。 因为,这就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能不清楚! 前两天茶坊中,宁晏有意无意的从行商那里,打听碧血龙纹杯的消息,越是打听,宁晏心里越是震惊。 或许,可能,几乎…… 这玩意,就是宁晏上辈子极为熟知的一种东西。 玻璃! 拿这玩意当宝贝,宁晏差点没喷出来。 这他娘的哪个山炮干出来的事儿…… 这东西在大宋,绝无仅有,被称为绝世珍宝,但是在宁晏眼里,实在不要太普通。 作为理工科毕业的高材生,虽然考研不务正业钻进法律的漏洞中,但玻璃是怎么炼成的,宁晏心里逼数不要太清楚。 当初也不知道是信了谁的鬼话,沙子里面能提炼出芯片! 宿舍的几个哥们一上头,就开始整。 结果,芯片没看到,倒是炼出来一堆玻璃。 几个人当场傻眼了。 从沙子里面炼玻璃,对别人来说,或许是道送命题,但对宁晏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你要是喜欢,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宁晏还能调制出各种颜色出来。 至于碧血龙纹杯的特征,殷红如血,宁晏更是没脸吐槽。 那玩意就是玻璃没有提纯残留的杂质,在宁晏看来,就是残次品! 意识到了这点,宁晏当即让人仔细的画出碧血龙纹杯的图,然后晚上跑到宁家的铁匠铺,召集褚铭三父子。 一开始,褚铭还漫不经心,然而,等按照宁晏的指示,一顿操作完后,直接惊呆了! 看着一件华丽的宝贝从自己手里诞生,老褚差点当时没挺过去。 这东西的价值,对身为一个妥妥宋朝土着的褚铭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 以至于,他后面更是一咬牙,宁愿一家三口签下奴契,也要从宁晏手里学会这个制作玻璃的手艺。 这件事,宁晏进行的悄无声息,除了参与的褚铭父子三人,就连长腿小妞云岚都不清楚。 接着,宁晏又利用梁庆娘子贪财的性子,找个理由把这东西不费吹灰之力的放进了梁庆家中。 有了前面的铺垫,再加上从梁庆家中亲自搜出碧血龙纹杯,事情已经毫无悬念了。 梁庆夫妻被当堂收押,任凭他们喊破喉咙,老朱都没有丝毫心慈手软的意思。 “县衙班头梁庆,伙同贼人,盗取库房重宝,其罪当诛,念在多年县衙多年,着刺配雷州,家中资产,尽数抄没,女眷没入教坊司。” 老朱一声令下,梁庆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一样。 雷州在哪里,传说中的天涯海角,专门流放罪人的地方。没有任何意外的话,这辈子不要想回来了。 抄家! 女眷没入教坊,更是没活路。 就连县尉高廉,也没有半句求情。 他的目光,时不时看向宁晏,再看向梁庆,最终落在朱澄手上的碧血龙纹杯上。 宁晏一点都不担心。 你特么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老子会这种黑科技,能把破碎了的碧血龙纹杯,直接复原,然后嫁祸在梁庆身上。 碧血龙纹杯失而复得,朱知县心情大好,连日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而他看向宁晏的目光,也变得越发复杂和玩味起来。 一边一副小伙子我很欣赏你的神色,朱知县一边说道。 “县衙班头宁皓,无端受累,即刻起,撤销其罪名,恢复原职!” 话音一落,宁晏长长舒了一口气。 老朱这个人,还是可以滴! 再看一旁的嫂子,云慧神色激动,好一会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妾身谢过县尊大人。” 至于长腿小妞云岚,拼命的冲宁晏眨眼,看宁晏的目光,时而兴奋,时而紧张,甚至隐约有些奇怪的神色。? 第十七章 免罪 杭州府边界。 带着枷锁的宁皓宁捕头在官道上慢慢走着,穿着一身囚衣的他,蓬头垢面,一脸的疲惫神色。 而在他的身后,两个官差不紧不慢的跟着。 望着一眼不到头的官道,宁捕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此去,生死不知。 自己左右是个刀口舔血的杀才,这条命,去了也就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可惜,自己如花似玉的妻子,才刚刚过门,还没来得及圆房呢…… 要不是……哎…… 多好的娘子啊,温柔……嗯……总之,自己多大的福分,才能娶到她呀。 可惜了! 说多了都是泪。 这样也好,自己也没耽误她,索性家中还有些钱财,给她留做嫁妆,也好重新找个好人家,只是会不会嫌弃她拖家带口就不知道了。 还有宁晏,不知道自己这件事,会不会连累到他的前途。 兄弟!都是大哥不好。 以后定要用功,考取功名,为大哥洗刷冤屈。家中的田宅都在他身上,再怎样,不至于太难。 切莫再留恋烟花了。 下意识的望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官差。 宁捕头放慢了脚步,然后,回过头。 “兄弟!我宁皓也是在衙门里摸爬滚打过的,有什么话,就敞开了说。” 放开嗓子,宁捕头洪亮的声音在官道上响起。 “这一路,多谢兄弟照顾,没有半点亏待,某家就算是死,也不憋屈!” “我宁皓男子汉大丈夫,想当年也曾阵斩西夏敌军,杀敌建功。咱就别婆婆妈妈了,从出衙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你们是高县尉的人,想要我的命!嘿嘿……那就动手,现在我枷锁在身,手无寸铁,就算不敌,可不能失了英雄气。” 说完,怔怔的盯着二人。 官道上一片寂静,两名官差对视一眼,默默地吞了吞口水。 好一会儿,其中一个犹犹豫豫的上前一步,说道。 “宁班头,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宁皓一脸茫然。 另一个官差小心道。 “县尊大人让我们一路照顾宁班头,定要护送到陕西路地界,不可有什么差池。那延州府边陲之地,可是西路禁军驻守。” “县尊大人知道宁班头曾在西路禁军从军,所以刻意刺配延州府,就是为了让宁班头重新回到军中,这才能安全。” “不然,哪有前日判决,第二日就上路的道理。这不,连刺青都没来得及上,这算哪门子的刺配。分明是让宁班头赶紧走,切莫被奸人所害。” “就是,以宁班头的身手,放在军伍之中,迟早会有出人头地的一日,您就辛苦些年,届时,再衣锦还乡。” 两名官差一言一语,听得宁皓目瞪口呆。 合着,原来,竟是这样啊? “县尊大人厚爱,厚爱啊!” 转折不要太快,宁捕头冲着余杭县方向激动的大声吼道。 刚吼完,宁皓浑身一颤,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不对!” “县尊大人让你们护送我,可贼人必定有所准备,说不定,已经从身后追来。”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骑快马从快速身后追来。 “宁皓宁班头慢走!” “来了!” 宁皓眼神一缩。 两名官差也是一怔,接着紧张的拔出佩刀。 “来得好!想要某家性命,哪有那么容易。” 大吼一声,宁皓上前一步,冲着远远奔来的两骑,竟然毫无惧色。 “贼子,下马受死!” 奔来的骑士猛地一惊,吓得赶紧勒住缰绳。 见状,宁班头大笑出声。 等到烟尘散去,宁班头威风不减,虽然身披枷锁,可仍旧一人当先。 “宁班头,是我呀!” 从马背上爬下来的人,抹了抹一脸的泥灰,凑到宁皓身前。 宁皓愣住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在县衙的下属捕役。虽说谈不上过命的交情,但平日里,也是兄弟相称。 竟是他。 “连你也来要我性命!” 宁班头冷笑,自己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性命?” 来人面面相觑。 “宁大哥莫要说笑。” 接着,两人掏出一叠文书。 “县尊大人有令,县衙班头宁皓,是为奸人所害,即日起,撤销其罪名,恢复原职。” 文书打开,上面赫然盖着余杭县令朱澄的印章。 宁班头顿时傻眼了。 撤销罪名,还恢复原职。 这…… 喜从天降! “县尊大人明镜高悬啊!宁皓无以为报,日后当粉身碎骨,竭尽全力。” 宁班头大吼,发泄着连日以来心中的抑郁。 这两日,身披枷锁,路行百里,即便他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身心疲惫。 尤其是,自己带着一身的冤屈。 现在好了,不仅罪名撤销,还恢复原职。 自己转眼从一个贼配军,又成了余杭县的捕头! 发泄完,冷静下来的宁班头,顿时充满疑惑。 自己因为什么下狱的,宁皓心里还是清楚,虽然很冤,但是事情那不是一般的严重。库房被盗,自己被当成从犯。 宁皓这么多年的衙门捕役班头,不是白做的,心里非常清楚,这种大罪,即便没有真凭实据,但想要恢复原职,实在是不要太难。 除非,是真相大白,贼人被缉拿归案。 可知县朱澄那两下子,宁皓心里也有数啊。 说的好听点,叫书生意气。 不好听的说,那叫食古不化,就是个不懂得转弯的书呆子。 指望他能替自己翻案,不如指望自己万军从中取敌首级还现实一点! 说句实话,刚才听到两名官差说到朱知县的这些安排,宁皓都觉得那已经是朱知县突破极限超常规的操作了。 没成想,转头朱老板又给自己来个更大的惊喜。 这就有点不寻常了,宁皓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两位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有如此变故。是不是贼人招了!” 话是这么问,宁皓自己都不信。 要是贼人能招,自己就不至于遭这罪。 “贼人已畏罪自杀。” 听到这个消息,宁皓顿时脸色惨白。 贼人畏罪自杀,那不是死无对证,自己想要翻案,彻底无望了。 可是,不翻案,自己又怎么会被免罪。 这说不通啊! 眼看宁捕头脑子里乱成一团。 捕役兄弟赶紧道。 “是小宁公子!” “宁公子在公堂之上,为宁大哥你开脱,一张利嘴,舌绽莲花,别说听得兄弟我眼珠子快掉下来,就是县尉大人,也是哑口无言。”? 第十八章 成熟的好嫂嫂 “就是,宁公子属实把兄弟给镇住了。头儿,平日里,也没见他如何,想不到,关键之时,引经据典,属实威风。这人呐,还是得多读书……” “扯什么玩意呢。宁公子在公堂之上,当众拆穿梁庆那厮的阴谋,还为县尊大人寻回了碧血龙纹杯,你是没看到当时高县尉的神色,那张脸,比戏台上唱折子的还要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公堂上的情形,一时间,眉飞色舞。 听得一旁的宁皓目瞪口呆。 宁晏! 宁知行! 自家小老弟。 他居然有这本事…… 不怪宁皓起疑,随着宁晏成天在青楼里瞎混,还落了个拖欠嫖资的名头,宁老大来自兄弟之间的蜜汁自信,终于开始一点点流失,然后怀疑自己的选择。 现在,你告诉我,自己拖欠嫖资的小老弟,在公堂之上,不仅为自己开脱罪名,还逼得县尉大人,都哑口无言。 你让我怎么信?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宁捕头飞身上马,沿着官道朝余杭县的方向跑回去。 宁府大堂! 一行人刚从县衙回来,宁晏坐在主位上休息,亲手接过嫂嫂泡好的一壶热茶。 “妾身谢过叔叔救官人大恩。” 云慧脸上布满微笑,这一路,她心中的喜悦就没停过。 丈夫宁皓被撤销罪名,不仅不用被刺配,还恢复原职。 追人的衙役,她亲眼看着已经骑着快马上了官道,左右不过几天的时间,官人披枷带锁的,本就走的不快,这会怕是已经寻到人,往回赶了。 “嫂嫂客气。” 宁晏伸手虚扶了一把冲自己盈盈施礼的云慧。趁着说话的功夫,把茶杯悄然的放到一旁。谁知道又是什么黑暗料理…… 宁晏居家原则,防火防盗防嫂嫂…… “大哥有难,做兄弟的岂能袖手旁观。” 宁晏说道。 袖手旁观不至于,但骗嫂嫂银子去青楼这种事,不知道,算不算落井下石。 算了,不愉快的事情,就过去了。 一个成熟的好嫂子,是不会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的。 只有一旁的云岚不停得翻翻白眼。 混账,说的比唱的好听,不知道之前那些畜生事是谁干的。 看在今日努力救人的份上,就先不与他计较了。 “叔叔好机变,公堂之上,敢不畏强权,引经据典,口若悬河,说实话,看的妾身心里砰砰直跳。” 嫂嫂秀起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冲宁晏道。 不光是她,说起这,长腿小妞云岚的神色也瞬间流露出一丝异样。 如果说,前日在宁府大堂,三言两语打发走梁庆,让两人对宁晏的印象有所改观。 今日在县衙,宁晏的这一番操作,则让两人彻底刷新了对宁晏的看法。 现在要是谁说自家叔叔是个只会留恋青楼,一无是处的败家子,自己敢立即叉着腰跟对方较真到底。 留恋青楼什么的,有待端详。 但一无是处! 若是能在公堂之上,旁证引博,救自家官人与危难都叫一无是处的话,其他人干脆拿跟绳子上吊。 “妾身之前听信了一些坊间流言,对叔叔有些误会,请叔叔不要放在心上。” 宁晏摆摆手。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发。” 且容我先装个逼。 我很厉害这种事情,我需要到处说吗。 以前,都是我演的。 云慧一怔,接着盈盈道。 “叔叔大才。” 长腿小妞则一贯白眼对待。想她给宁晏好脸色,难! 算了,反正宁晏也不指望。 “只是,妾身不知,叔叔怎么知晓,那碧血龙纹杯,是被梁庆调包,还藏在了家中。” 云慧问道。 公堂之上,碧血龙纹杯从梁庆家中寻到,朱知县当场就定了罪。 至于,这种事情,宁晏怎么会知道? 在老朱看来,这些都是细节,无所谓。 碧血龙纹杯到手,就是天大的事,其他都是小事。 关于这点漏洞,他自然早就准备了说辞,准备再秀一番操作。谁知道,根本不给机会,对方直接点投降了。 说实话,这操作属实让宁晏惊掉了下巴。 老朱你就是这么办案的。 不由得,宁晏替余杭县大牢里的一些人默哀。 摊上这么个知县,大伙不遭点冤情都不正常。 “此事,个中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待大哥回来,宁晏自会交代。” 那些花里胡哨的借口,用来在公堂上忽悠就行,放家里就没必要了。 不过,宁晏也没打算把玻璃的事情,现在就透露出来。 此事现在还在风口浪尖,大哥虽然被撤销了罪名,可一旦再有什么变故被卷进去,宁晏又得想办法捞人。 目前,保密为主。 “大哥今日被免罪,还恢复原职,如此大喜之日,自当庆贺一番。” 宁晏岔开话题。 庆贺这个提议非常不错,宁皓就是宁家的主心骨。 这一点,暂时还不以宁晏在公堂上秀了一波操作而转移。 现在主心骨没事了,宁家又可以立起来了。 “叔叔所言极是,官人恐怕已经在路上,妾身去多备些食材,做几个小菜,给官人接风洗尘。” 云慧撸起袖子,满脸喜色。俨然一个等着丈夫的小媳妇,顺带还把一旁的云岚给搂上。 “岚儿,你来帮把手。” 嫂嫂要做饭! 瞬间,宁晏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鬼故事。 天呐! 那些黑暗料理…… “嫂嫂且慢!” 不行。 上辈子,宁晏没啥别的爱好,吃这一口,那是认真的。天南地北,各种美味,宁晏算是尝了个遍,妥妥的一个老饕。 直到,遇上嫂嫂…… “大哥这会应该已经到了余杭县城,恐怕一会就进家门,怕是来不及了!嫂嫂这些日子也受累,不如,我去酒楼订上一桌。” 宁晏竭力阻止。 “无妨,这点受累算什么。官人说过,最喜欢妾身做的饭菜,叔叔何必破费。” 云慧脸色娇羞。 啊! 大哥你这么快就放弃原则了吗。 宁晏已经想象到,日后大哥过的那是何等暗无天日的日子。 该! 谁让你娶媳妇只顾馋人身子的。 眼看无法阻止了,宁晏翻了翻眼皮。 “既如此,宁晏就帮嫂嫂打打下手。” 实在不行,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前些日子,自己一心扑在怎么捞大哥的事情上,没心思在这方面较真,现在,无论如何,坚决不能接受嫂嫂的黑暗料理了。 “你……” 云家姐妹俩集体楞在原地,直愣愣的看向宁晏。 自己没听错!宁晏这混账,他竟然说要下厨。? 第十九章 大哥一时不慎 长腿小妞愕然的打量着宁晏,她从来没想过,下厨这种事情,怎么会跟宁晏有关系。吃喝玩乐才是宁知行。 云慧的表情,也没好多少。 这个消息,比她听到宁晏又去逛青楼了还要震惊。 君子远庖厨。 在云慧心中,自家叔叔现在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身怀大才,公堂之上,面对县尊都毫无惧色。 日后若是科举提名,那就是相公贵人,怎会想着去厨房那种肮脏的地方。 眼看着两人那充满着质疑的神色,宁晏怒了。 瞧不起谁呢! 说起吃,上辈子自己就没服过谁,今天,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美食一道上的降维打击。 撸起袖子,宁晏直奔厨房。 宁府的宅子,是一套二进的格局,大堂左右是厢房,后院则被格成三间独立的别院,中间是宁皓与云慧夫妻的房间,宁晏住在左边的别院,右边的别院,现在是长腿小妞的闺房。 左右别院跟前堂又是相通的,宁晏可以趁着夜色,去丫鬟莹儿的房间调戏一番,同时,也方便长腿小妞去照顾自家那三个小小的弟妹。 来到厨房,熟悉的感觉就来了。 上辈子,宁晏就是仗着这一手本事,妥妥成为了老婆减肥路上的绊脚石。 宁晏尝试过宋朝的酒楼美食,虽然比嫂嫂的黑暗料理,好了无数倍,但说实话,以宁晏的标准来说,不过尔尔。 中华美食源远流长,但真正的融合,确实出现在明清时期。随着南北交流的越发频繁,美食的发展开始迅速。 最有代表性的,自然是满汉全席了。 再者,这年头,调味料也没有后世那么多,至少宁晏熟知的辣椒,现在还在海外被当成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过,这难不倒宁晏。 只要有油盐酱醋,就能做出来美味的食物。 红烧肉可以搞一个,宁府是中产之家,猪肉还是消费的起的,牛肉就算了,现在牛是重要的生产力,官府管的死死的,你要是上酒楼大喊,小二,来两斤牛肉,掌柜立马提着刀出来,客官给你个机会,想清楚再说话。 看见半片带着黑皮的猪肉,宁晏瞬间美的冒泡。 这可是纯正的土猪,不是上辈子自己吃的进口白猪。 鱼必须搞一个,无鱼不成宴。 余杭县是哪儿,江南,这水网纵横,吃鱼完全不是问题。 宁晏直接瞅准了一条三斤多重的大鲶鱼,这东西开膛破肚切成块,用油煎过,然后上锅焗一焗,好吃到biu……啵…… 硬菜到位,小菜来几个。 酸辣土豆丝搞起…… 等等,差点忘了,土豆现在也在海外,完蛋……我的土豆丝,土豆炖牛肉,干煸土豆,炸薯条…… 番茄炒蛋可以有! 番茄…… 好,凡是名字里带番,洋、胡的东西,想想就算了。 瞬间,宁晏有种穿越而来,任重道远的感觉。 这都是日后自己的发财大计,记着,不能忘。 望着宁晏熟练而又麻利的忙活着,原本就不知所措跟着宁晏进厨房的云家姐妹俩,嘴巴到现在都没合拢过。 看来,自己对叔叔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云慧眨眨眼。 大大的眼睛,充满了大大的好奇。 云岚直接懵了! 这混账,太过分了,厨房的事,姑奶奶我都弄不清楚,他……他居然,可以做出来这么香的东西。 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呀…… 长腿小妞满面惆怅。 宁府门外,宁皓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其他捕役,自己就急匆匆的朝着家中赶。 一别几日,自己突遭大难,本以为此去命运多舛,却又峰回路转,无罪释放。 这一路上,他已感慨无数回。 莫非,真是自家兄弟的能耐…… 心中疑惑! 也不知道家里情况如何,刚过门的娘子怎么样了,有没有闯出什么祸事来! 囚衣已经在路途中换下,可满脸的风尘,却一时藏不住。 然而,刚到门口,宁皓就察觉到不对劲。 家中正在饮宴? 浓浓的香味,从院墙中飘出来。 宁班头可是县衙捕役的头儿,平日里下个馆子什么的,属实不要太正常。 这味儿,不是酒楼的大厨,弄不出来,而且,似乎比酒楼里更馋人。宁大官人很确定,自家娘子那手艺……也罢……一言难尽! 嚼了几天干粮,肚子里早就没有一点油水的宁班头,馋虫立马就被勾出来了。 这不年不节的,为何要饮宴? 算了,进去吃饱了再说。 没功夫敲门,想着反正是自个家,宁班头沿着墙角一蹬,一翻身就进了院子。 宁晏刚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香椿炒鸡蛋。 没有番茄,伤心了好一会的宁晏,才决定用香椿替代。 好在这东西多呀,后院就能薅一把。 宁晏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把围着锅边流口水的长腿小妞支棱去,谁叫你腿长呢! 对自己在大宋的厨艺首秀,宁晏很满意。 只是过程偶尔出现了一点意外,首次使用柴火灶的宁晏,因为熟练度不足,被熏了个大跟头,脸上黑点,头发乱点。 这都是细节,不用在意。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动静,宁晏猛地一抬头。 什么玩意! 感觉有只大黑耗子,歘的一下就过去了。 不好! 有贼人! 宁晏心里瞬间慌得一匹! 翻过墙的宁皓,还没来得及落稳,就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黑厮。 什么玩意! 不好! 有贼人! 宁皓心中瞬间警惕起来。 “大胆贼人,竟敢闯我家门。” 两人几乎同时喝道。 嗯…… 这声音多少有点熟悉! 长得也有点眼熟…… 片刻,沉默过后…… 宁晏试探着凑近些。 “大哥……” 宁皓试探着道。 “二弟……” “……” 这! 就很尴尬。 “大哥为何不走门……” 多大个人了,还爬墙,宁晏也是服了。好歹也是衙门的人,大哥你能不能有点正形啊。 “这个,一时不慎。” 宁皓摸摸鼻子。 “二弟为何如此模样……” 知行也真是,读的圣贤之书,却弄得如此狼狈,简直有辱斯文。 “这个,也一时不慎。” 宁晏擦擦嘴角的烟灰。 ……? 第二十章 二姐夫 兄弟俩默契的吐槽完,宁晏把蓬头垢面的大哥扶进偏厅。 正在布置碗筷的云慧,一抬头,猛地看见两个大黑个出现在自己面前,下意识的抡起胳膊。 “嫂嫂,是我……” 宁晏赶紧出声。 真要被嫂嫂手里的那一大叠盘子砸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脑门开花都没处说理! “啊,是叔叔!” 云慧一愣,总算是认出宁晏来。 接着,目光一转,落在一旁的宁皓身上。 瞬间,整个人僵住了。 “官人……” “娘子,是我……” 分手再见后,各自都希望把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对方! 这话用在大哥身上,就明显不合适了。 等到宁皓干干净净的洗过澡,换过衣裳,精心打造过一番宁大班头的形象,这才挽回些颜面。 “官人受累,赶紧坐下,用些饭菜。” 嫂嫂贤惠的迎过自家丈夫,把他扶向主位。 宁皓浑身一颤。 “娘子请坐。” 一旁的宁晏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大哥你这不行,不能光贪图人家美貌,就去当舔狗,嫂嫂又不是什么母老虎。 云慧笑盈盈的点头,贤惠的让人发指。接着,冲着一旁的宁晏和早就饥渴难耐的长腿小妞,以及一帮小娃。 “叔叔也坐,大家都坐。左右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云樱和云瑶两个七八岁的丫头对视一眼,拉着手悄摸的坐在下席。那位置离红烧肉最近,宁晏早就看她两盯着流口水。 云毅是个五岁的小小孩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就是看上去有点憨,没事喜欢一个人待着,眼珠子好长时间才眨巴一下,冷不丁能吓你一大跳那种。 话也不多,平日里见到宁晏,总是好奇的歪着脑袋,似乎在想什么。这让宁晏着实意外,自己恶名在外,这孩子居然不怕。 要知道,那两个丫头见了自己,可都是绕道走。 嗯! 多半是被那长腿小妞教坏的。 坐在下面的云瑶眼见着大家没动静,馋坏了的她,悄摸的扯了扯云樱的衣袖。 敲着筷子等开饭的云樱立即心领神会。 “大姐夫,你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去哪了,大姐天天儿板着脸,还不给我们肉吃,我已经很久没吃肉了,大姐说,等大姐夫回来,才能有肉吃,我想吃肉,肉多好吃……” 一边盯着桌上的食物咽口水,云樱一张小嘴叽叽咕咕的说道。 天知道一个小小的丫头语速为什么会这么快,跟个话痨似的,一张嘴就叨叨个没完,只要没人打断,根本没有停的意思。 “闭嘴!” 云慧的脸色顿时一僵,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这得亏是自家弟妹,不是宁家孩子,不然这话要是让官人听了,还以为自己是个狠心的娘,连口肉都舍不得给孩子吃。 被云慧一呵斥,云樱立即收住嘴。 下一刻,她猛地抬起头。 “我不,闭上嘴就没法吃肉了,大姐,我已经很久没吃了,你还不让我吃,你是不是想自己一个人吃,我要吃很多……一大口,一大碗……香香……” 小丫头夸张的比划起来,一旁的宁晏看呆了! 宋朝的孩子也这么内卷吗,这么小就糊弄不到了。 “吃你的!” 一旁的云岚实在看不下去,夹起一大块肉,塞到云樱碗里。 既然已经开动,那就不能厚此薄彼,几个小孩子立即就分到了肉,有肉吃,小丫头就顾不上话痨了,埋着头吭哧吭哧的啃起来。 “官人不在这些时日,操持家中精细了些,也是为将来的日子打算。” 云慧讪讪的说道。 “娘子持家有道,为夫明白。辛苦娘子,还置办了这么一桌酒菜!今日我宁家大喜,为夫要畅饮一番。” “啊……这些不是我做的。” “嗯?” “酒菜都是叔叔添置,妾身今日才知道,叔叔竟然还有这一手庖厨的本事,简直令人刮目相看。” 云慧大大的眼神扑闪,自家这个叔叔呀,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前几日机灵巧辩喝退小吏,上午公堂之上扭转乾坤,下午竟然还显露出一手庖厨的技艺。也不知道身上还藏了多少本事。 这话可把旁边的宁皓弄懵了。 宁晏! 小老弟! 宁皓就像听了个鬼故事。 公堂之上的事情,自己揣着一肚子的疑惑,还没着落呢。现在,自家小老弟居然又给自己来了个大大的惊喜。 这还是自家小老弟? 他还爱逛不逛楼子呢? 兄弟俩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分别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兄弟啥时候还会这一手的?大哥怎么不知道。” “大哥,你兄弟我厉害的地方多了,需要全都告诉你吗。” …… “大哥一路上风尘劳累,还是先用些酒菜再说。” 眼看着几个小孩子吃的欢实,可把宁晏急的。宋朝人哪有那么多臭毛病,好吃的还堵不住嘴,有什么话,吃饱了再说不行吗。 读书人要斯文,跟小孩抢食,宁晏还拉不下这老脸。 哎,第一次感受到功名带来的麻烦。 红烧肉已经不多了。 云樱一个人就干掉了三大块,宁晏数着的。 云瑶也不慢,宁晏算是看清楚了,这丫头鬼精的很,悄摸的比划着一会儿一个鬼主意,自个还在后面猫着,全让人傻话又多的云樱往前冲。 从小茶艺就这么高吗? 也不知道,一个两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装得下这么多进肚子。 这还不算,抬头眼巴巴的瞅着宁晏的碗里。 这就过分了…… “二姐夫,能不能把你碗里的肉给我吃,我还没吃够,大姐说,小孩吃了长个,大人吃了光长肉。我还是小孩,没长个呢……” 云樱又开始一嘴碎,叭叭起来。 而且,理由很充分,情感也到位。 这能有什么办法! 宁晏夹起筷子,把碗里的肉夹到半空中。 等等! 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太对…… 原本低着头吃饭的云岚,瞬间抬起头来,一脸惊恐的看向宁晏,再看向云樱。 “你……你刚才叫他什么?”? 第二十一章 满足一下好奇心 “二姐夫啊!” 云樱撇撇嘴,说话的同时也没闲着,小腿一蹬,恶狗扑食一般,从半空中把宁晏筷子上的肉叼走,然后含混不清的说道。 “大姐说,他是大姐夫的兄弟,大姐夫管他叫二哥,那我们不就要叫他二姐夫!是,二姐夫……” 一边啃着嘴边的肉,云樱一边说道。 气氛! 瞬间凝固了。 瞧着认真吃肉,然后认真寻求自己认同的小云樱,宁晏目瞪口呆。 能有如此清奇的脑回路,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没毛病啊! 丫头,瞬间把路走宽了。 一伸筷子,把最后一块红烧肉夹到云樱碗里,接着,宁晏冲长腿小妞眨眨眼。意思,这可都是你妹子说的,不能怪我! 然后,趁着长腿小妞还没炸,俯下身子,噗噗笑到停不下来了。 …… 夜晚,宁府主院。 宁皓一身月白禅衣,躺在榻上,一边听自家娘子说起上午大堂之中的事。 听到碧血龙纹杯在梁庆家中搜出,宁皓的眼珠子猛地凸起来。 虽然已经知晓原委,但各中细节,尤其宁晏在公堂之上,当堂硬怼高县尉和衙役,把云慧和云岚护在身后,宁皓眼神复杂且欣慰。 平心而论,若是易地而处,自己都未必有宁晏这么果决和机智。居然还会煽动周围百姓给县衙公堂施压! “叔叔虽是文质之身,可这份胆气,让妾身都为之一震。” 云慧给丈夫奉上一碗清茶,神色之中,略带一丝嗔怪。 “官人之前为何欺瞒妾身,不与妾身说明,让妾身听信了坊间的传言,只道叔叔是个浪荡子,多有轻慢。” “叔叔非但没有计较,此次搭救,也是不遗余力。这让妾身每每想起之前种种,属实好生尴尬。” 宁皓傻眼了,心说,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知行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之前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放浪形骸了些。现在,也算是走上了正道。” 这话没法回答,宁皓只能敷衍过去。 “这次全赖知行周旋,县尊才会为我免罪,只是这样一来,也得罪了高县尉,高县尉肯定视我为眼中钉,县衙也不安宁。” 叹了一口气,宁皓说道。 经此一事,他心中多了许多想法。 往日里刀口舔血,了无牵挂,头掉了碗大个疤! 可现在娇妻在怀,这次的事情,着实让他有些担心起来。 自己人死卵朝天不怕,就怕牵连妻女。 像梁庆一样,刺配雷州,妻女没入教坊,沦为贱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官人为何英雄气短了,当初遇到官人的时候,可不是这般,那时的宁大官人,可是威风得紧。” 云慧眨眼道。 被自己媳妇这么调侃,那不能忍啊! 宁大官人重振威风。 “娘子说的是,怕个鸟,老子当年在西路禁军,何等威风,怕他个区区高廉作甚。惹急了老子,一刀砍了他,大不了重回军中,说不定还能博个封妻荫子,马上封侯。” 说完,宁大官人大马金刀,往床上一躺。 “娘子,夜已深……” “嗯……” “该睡觉了……” “官人先睡……” 宁皓:“……” …… 片刻后,房中灯火熄灭。 下一刻,忽然传来嫂嫂尖利的声音。 “谁!” “啊……是,是我一时走错路,嫂嫂安歇……大哥安歇……安歇……” 宁晏连滚带爬。 妈呀! 都两辈子的人了,啥事没见过,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我只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天知道,嫂嫂的警觉性居然会这么高。 女人的第六感吗。 完了,不管怎么说,这回听大哥大嫂的墙根,还被抓了现行,明天没脸活了…… 掩面而逃的宁晏跑回自己的别院。 第二天清晨。 宁晏顶着朦胧的睡眼,从院子里出来。 舒缓了几下身子,就看见云樱小丫头鬼鬼祟祟的在院子门口伸脑袋。 宁晏很喜欢这个嘴碎而又有点傻乎乎的小孩子,就冲她昨晚被云岚揍了,可人硬是没改口,宁晏就觉得,今天早饭必须给孩子加个鸡腿。 多好的娃。 这是要把你二姐焊我手上啊! 相比起来,云瑶就没那么讨人喜欢了。 丁点大的小娘子,身子还没长开呢,就练就一身的茶艺,而且眼看随着年龄的增长,有无限拔高的趋势。 真不知道跟谁学的? 嫂嫂?明显不是! 长腿小妞?算了,估计还没这丫头本事。 或许,这是自带天赋。 “小云樱,过来二姐夫这。” 宁晏一招手,扎着包包丸子头的小云樱,迈着短腿就跑过去了。看的宁晏一阵揪心,可怜的娃,以后少上街。 容易走着走着人就给走没了。 “二姐夫,你今天准备给我们做啥好吃的。” 提到吃的,小丫头就两只眼珠子放光。 昨晚那一顿,香的几个娃直冒泡,睡觉做梦都在吃。早上一睁开眼,就跑宁晏这里来了。这是得多惦记! 看来,在嫂嫂那手黑暗料理下,早就痛不欲生。 宁晏下意识的撇了一眼,果然,门口还有个小小的身子一闪而过,不是云瑶丫头还能有谁。 摸摸云樱的小脑袋,傻丫头,又给人当炮灰了。 不过,宁晏喜欢,丫头吗!就要傻一点好。 “那你想吃什么?” “肉!” 这回答,很果断。 大早上的吃肉,也不怕腻的慌。 “嗯,想吃肉,就叫二姐夫!” 宁晏蔫坏。 想到长腿小妞昨天那气急败坏张牙舞爪的模样,宁晏心里就一阵通透。 “嗯!” 云樱乖巧的点头。 “二姐不让我叫,还揍我。我才不要听她的,我偏要叫二姐夫,叫二姐夫关她什么事,她又不给我肉吃。二姐夫,二姐夫,二姐夫……” 宁晏眉开眼笑,一把扛起云樱小小的身子。 “乖,二姐夫明天给你做蛋糕!可香了……再叫一声!” “二姐夫……” 抱着云樱到偏厅,小丫头身子一拧,就从宁晏身上下来,吭哧吭哧就跑上桌。 早点是莹儿准备的,已经端上桌。 宋朝的早餐宁晏倒没什么太多挑剔的,口味和后世相差不大,除了包子馒头粥这些传统食物,还有苏杭一带的知名小吃食。 精致程度上,也跟后世相差不大了。? 第二十二章 要想学得会,得跟师傅睡 关于早点,宁晏很感谢嫂嫂的大恩大德,没有无情的把黑手伸过来。 都是莹儿一早从外面买来的吃食,左右也不过几个早点钱,宁家经济上毫无压力。 不过,这也是宁家这种中产。 一般农户,大部分都是一日两顿。 早饭是不可能有早饭的,这辈子都没有早饭。 “二爷来了。” 小丫鬟看见宁晏,立即殷勤的布置好碗筷,笑眯眯的示意宁晏入座。 不对! 有古怪。 宁晏瞬间警惕。 莹儿从小被宁皓带进宁家,说是丫鬟,但并没有奴契,除了要照顾宁晏的衣食起居,跟宁家的闺女没啥太大区别。 而且,这丫头可不想看上去这么柔弱。 私底下可是凶的紧! 没事宁二爷,有事宁知行! 这也不奇怪,要是属包子的,随便可以拿捏,恐怕早就被嚯嚯了。哪里还等得到这会自己惦记下手…… “这是我今天赶早去街头张记粥铺买的粥,还有清月坊的酥饼,二爷你平日最爱吃的。” 莹儿越是狗腿,宁晏越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事……” 宁晏问。 莹儿:“没事!” “肯定有!” 小样,二爷还不知道你。 “二爷能不能把昨天做的那几道菜教教我。” 莹儿说道,脸上一脸期盼。 合着主意打在这。 昨晚尝过宁晏做的那几道菜,莹儿的新世界大门,仿佛就被打开了。小丫鬟一早就开始狗腿起来,就是惦记着宁晏的手艺。 宁晏正愁着这事呢。 继续接受嫂嫂黑暗料理的毒害,非我所愿! 穿越而来沦为一介庖厨,亦非我所愿! 嫂嫂不指望了,教长腿小妞下厨估计会把厨房给砸了,小云樱身为吃货应该会有些潜力,但目前太小不考虑。云瑶就让她专注茶道! 眼前的莹儿就不错了,年纪、天赋、兴趣刚好合适。 不过,在宁晏嘴里刨食,哪有那么容易。 想要学得会,先跟师傅睡! “没问题,晚上来二爷的院子,二爷慢慢教。” 莹儿的俏脸一秒变正经。 “二爷前些日子,与玉香楼的玉卿娘子如胶似漆,还许下了登科之时,三书六礼迎门的承诺。这事,我可是守得紧,没人知道。” 额…… 我当时只想骗个炮! 不!那不是我干的畜生事。 宁晏欲哭无泪。 这特娘的,又是一笔风流债…… 这事要让大哥知道,估计得冒烟! “说这话!” 宁晏连忙用正经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区区庖厨之术而已,二爷我可是一心专注圣贤之书的人。” 莹儿眉开眼笑。 造孽呀! 宁晏心里狂喊。 家里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化悲愤为食欲,宁晏埋头干饭。 不知觉抬起头,大哥宁皓和嫂嫂走了进来。 兄弟两四目相对,宁皓率先扭开头,干咳两声。 嫂嫂神色一怔,低着头脚趾抠地。哪有小叔子来听墙根的,这…… 尴尬这种东西,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宁晏深谙此道,于是热情招呼。 “大哥,嫂嫂!快过来吃早饭。” 宁皓看看兄弟,又看看自家娘子,犹豫着要不要挪动脚步。 不成想被嫂嫂一把拉过去坐上桌。 “官人快些,今日可是要去县衙应卯,且莫耽搁,被县尊责怪。” 云慧面无表情,仿佛昨晚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对嘛! 这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宁晏深以为然,气氛终于算是正常起来。 “大哥昨晚睡得可好……” “嗯……” 大哥大嫂瞬间抬起头。 然后,饭桌一阵沉默。 呸…… 宁晏继续干饭! 宁皓不愧是练武之人,且还不过而立之年,精气神正值巅峰,几日的劳累,一晚上休息就恢复过来。 “大哥,县衙之中,现在形式究竟如何。” 宁晏放下碗筷,正经问道。 余杭县衙的情况,通过库房之事,宁晏已经有所了解。 但都是旁敲侧击,加上自己推断。 现在有大哥这个县衙的老油子,宁晏当然要仔细打听一番。 大哥的性子,宁晏多少有些了解。 身为练武之人,或许是脑子里面都跟着塞满了肌肉。沙场放对,大哥那是一把好手,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可官场上的弯弯道道,大哥就明显不大够看了。 像这次被人坑了,连正主是谁都没回过神来。 宁晏可不想再跌倒一回,自己又得想方设法的去捞人。 防微杜渐!就很有必要了。 “知行你问这个干嘛?” 宁皓下意识的回答,很快就感觉不对。 自家小老弟,可不是一般的书呆子,能在公堂上把高县尉都逼得哑口无言。 “你放心,余杭县还是朱知县执印。县尊一日在余杭,大哥就能高枕无忧。” 宁晏差点把眼仁都给翻出来。 老朱啥德行,宁晏不要太清楚好吗,你跟我说指望他。大哥你这跟大佬的水准属实太次了。 “那这回……” “这……这回不过是意外。” 宁皓尴尬的扭过头去,过一会才接着说道。 “余杭县是上县,知县相公公务繁忙,平日里缉盗,邢狱,擒拿贼人,县城治安,都是高县尉为首,大哥我算是高县尉之下。” “高县尉是余杭士绅大族出身,县尊大人自然要有所依仗。” 宁皓理所当然的语气。 大哥你还能说的再好听点吗,那叫有所依仗。 眼看宁晏皱着眉头,宁皓大手一挥。 “知行不用太担心,虽然你这次当堂得罪高县尉,但高县尉应该不会和你一般见识。” 我担心的是你! 宁晏可没那么大心,库房一事,势必会引起杭州府的重视。这一点,想必高廉心中必然有数。 可他还是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想来是有恃无恐。 当然,也可能是狗急跳墙。 宁晏更倾向于第一种。 自己苦心设计,被毁于一旦,宁晏可不信他会这么好说。 不过,大哥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余杭县还是朱知县执印,高廉刚碰了一鼻子灰,想来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动作。 “公堂之上的事,现在恐怕已经传遍整个余杭,我又有功名在身,只要不犯大错,他也不敢怎样,倒是大哥得小心提防。” 宁晏沉声道。? 第二十三章 一血失败 小小秀才的身份,也是很管用的。 至少没人敢悄无声息的把自己给干掉。 大哥就不一样了,宁晏几乎可以想到,接下来大哥的日子,恐怕注定是煎熬与坎坷的。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大哥跟了老朱这么个大佬,现在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县丞呢?” 宁晏问。 “方县丞掌管税赋,民生诸多要事,倒是很少过问其他。” “嗯?” “还有呢?” “没了……” 宁晏:“……” 大哥你心能再大点吗。 宁晏瞬间觉得好累,左右看大哥这个队友,也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早饭过后,宁皓换上皂衣,准备去衙门应卯。 宁晏也跟着送出门。 腰悬佩刀的宁皓,倒是高大英武,目测战斗力很高,可宁晏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心悬。 “大哥在县衙之中,万事务必小心,尤其公务上,切莫逞一时之勇,遇事先忍几分,回家再与我商量法子。” 听了宁晏的话,大哥宁皓神色复杂。 场景貌似很熟悉,对了,以前我就是这么训你的。 “二哥也是,家中遇事,能忍则忍。” “嗯?” 这话说的,宁晏不以为然。 家中能有什么事,说的嫂嫂好像母老虎一样。 说起嫂嫂,宁晏的神色顿时古怪起来,脸上浮现浓浓的八卦之色。 “大哥昨晚有没有顺利拿下一血” “何谓一血?” 宁皓愕然。 宁晏不说话,伸出手指,左手握圈,右手伸出手指,然后,上下套弄在一起,眉毛一挑,脸上还露出极度猥琐的表情。 宁皓的目光,在疑惑之中逐渐清明,下一秒,老脸通红,惊恐的后退几步。 “你你……身为读书之人,怎可如此粗俗……” 宁大官人转身,两条腿飞一样的跑远。 我……粗俗! 那个,大哥你倒是说说有没有吗? 算了!看这样,八成是没拿下。 大哥你这样不行呀。 宁晏心里不仅吐槽。 满足了一番猥琐的八卦心思,宁晏先是目送大哥离开,然后自己也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宁晏的目的,不是其他地方,而是铁匠铺。 大哥已经捞出来,宁家也回到原来的轨迹,宁晏也没闲着,接下来,开始琢磨着干些正经事。 搞钱! 没有比这更正经了。 宁家是中产,但是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就那么百十来贯,而且都在嫂嫂手中。 宁晏浑身上下掀翻连底裤在内,不超过三贯。 这些还是上回救大哥剩下的,宁晏没打算还给嫂子。 当然,不包括玉香楼的一屁股债。 不过,还钱是不可能还的,这辈子是不可能还的。 这段时间,这段都在思索着搞钱的法子。 搞钱的方法不少,比如玻璃就不错。 现在的大宋,玻璃制品可是宝贝。 老朱堂堂余杭知县,捧着一个玻璃杯,都乐的嘴都找不着牙了,宝贝的不行。 一帮有身份的大佬,为了一个破杯子,弄得头破血流,自家大哥也是差点就栽在几个破杯子上面。 宁晏心说,至于吗! 什么碧血龙纹杯,简直不要太轻松。 拿这东西去糊弄把钱藏在地窖里发霉的地主老财,宁晏没有丝毫心理压力。从某一方面来说,还能促进大宋的经济发展。 不过,宁晏并没打算这么干。 至少现在没打算这么干! 库房一案,才刚刚过去,要是现在余杭县冒出一大堆碧血龙纹杯,朱知县气吐血先不说,自己就是不打自招了。 狗命要紧! 搞钱虽然重要,但是得先把狗命保住再说。 不过,宁晏并不慌。 好歹自己也是理工科的高材生,没了玻璃,就没法搞钱了,不存在的。 铁匠铺中,褚铭带着两个儿子叮叮当当的敲打着。 一转头发现宁晏,褚铭立即把大铁锤放下。 “主家来了。” 眼看宁晏进来,褚铭的眼神,顿时变得热切起来。 自从掌握了玻璃的制造技术,褚铭的一颗心思,就扑在这上面,只等宁晏一声令下,自己手下,就能诞生出无数的奇珍异宝。 宁晏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直接开口道。 “老褚,玻璃的事情先就不要想了,这东西现在绝对不能做出来,否则,只会惹下大麻烦!这个麻烦你们承担不起,到时候,别说我没拦着。” 宁晏神色肃穆,这件事必须提前交代清楚。 玻璃现在不能做,你特么别想祸害我。 “主家!老奴明白您的意思。火候不到,出不了好铁,这点道理,我老褚打了一辈子铁,还是明白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眼神中的失落,却是肉眼可见。 眼看着一座金山在面前,却不能动手,这滋味,谁试试谁知道。 这,也是宁晏今天来铁匠铺的目的。 除非把老褚一家全给弄死,否则,宁晏不相信,褚铭一家顶得住这样巨大的诱惑。 “玻璃一事,虽然不可为,但是我还有一件事,如果做好了,不比玻璃差。” 宁晏说道。 堵不如疏,想让褚铭打消做玻璃的念头,就只能用另外一件事情,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褚铭刚刚沉下去的眼神,又再次亮了起来! 宁晏的那一手玻璃绝技,之前已经彻底镇住他。 被奉若至宝的水晶,轻轻松松就提炼出来了。 这一件,就让褚铭惊为天人。 现在,宁晏居然还有其他的技艺。 这,自己遇到的,是什么主家? 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主家要授艺了,这可是神仙技艺,学会了,几辈子够你们活的。” 眼瞅着自己两个傻乎乎的儿子,老褚就气不打一出来,没点眼力见的东西,成天就知道想些没用的。 老褚两个儿子屁颠屁颠的跑上来,眼巴巴的看着宁晏。 “主家,您吩咐就是了。” 然而,宁晏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这个事,你们不行,去把家里的女眷找来。” 说完,宁晏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张,递给褚铭。 “按上面的清单,把东西准备好。” 得亏大宋教育普及程度可以,老褚能认得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回头把纸张往身上一揣,一脚踢在自家倒霉儿子身上。 “还不快去,难不成还怕主家惦记你家那不成气的娘子不成。” 宁晏:“……” 我特么……? 第二十四章 我还是个孩子 当褚铭领着自己妻子和两儿媳妇站在宁晏面前的时候,宁晏下巴差点惊掉一地。 你他么在哪走的狗屎运,能告诉我一声嘛! 跟常年在铁匠铺里烟熏火燎,长相着急的褚家男人不同,褚家的女人,一个个娇嫩的不行。 就是褚铭的妻子,上去也不过三十几岁。 事实上,也就三十几岁。 大宋法定结婚年龄十四岁,这个年纪抱上孙子……嗯,很合理。 难怪褚铭的两个儿子,防火防盗防宁晏。 家有娇妻,宁晏又恶名在外…… 好! 换作自己,也确实应该防一手。 “不知主家有何吩咐。” 褚娘子跟宁晏印象中的矫情江南妹子不同,直爽中带着一丝泼辣。精明的眼珠子不断的在宁晏身上上下打量。 这样子不太好,你老公就在旁边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宁晏不由得翻起白眼。 “主家莫怪,我家内人是荆湖人士,性子粗野了些。” 老褚一脸讪讪的说道。 宁晏表示理解,并朝老褚投出一记同情的眼神。 不是说好的大宋女人温柔如水么,为什么自己遇到的,都是这种。 嫂嫂还好,长腿小妞就不说了,就连莹儿这个小丫鬟也不是省油的灯,宁晏的通房计划,明显有胎死腹中的征兆。 “今天请你们过来,是让你们一起帮忙做些东西,这东西做好了,日后你们褚家,不说大富大贵,至少衣食无忧。” 宁晏说道。 “放心,这些奴家都清楚。” 你清楚个啥? 褚娘子点点头,然后说道。 “主家身怀绝技,那琉璃水晶的事情,就是奴家拿的主意。” 卧槽! 宁晏顿时对褚娘子刮目相看。 一个女人,面对玻璃这种巨大的诱惑,居然能够保持清醒,甚至给老褚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 只剩两个字,牛逼! “奴家娘家也曾是行商出身,只是时运不济,折了本钱,导致家道中落。然后……” 褚娘子一边说道,一边还瞪了老褚一眼。 然后老褚一脚踩上去,走了这狗屎运呗。 宁晏表示羡慕嫉妒恨啊。 这就可以解释了,毕竟是商家出身,褚娘子的眼光,比一般的大宋小娘子高出那么一点点。 所以,她才会劝褚铭,宁愿为奴,也要把制作琉璃水晶的手艺拿下。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废话了。” 宁晏站起身来,一行人来到后院。 褚铭会意,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一大堆的花花草草,被褚铭扛到铁匠铺的后院。接着,褚铭的两个儿子,从里面抬出宁晏一早就吩咐过特意打造出来的工具。 “现在我要做的这个东西,叫做香水。” 宁晏说道。 思前想后,最终宁晏把目光,放在香水上。 大宋经济发达冠绝任何一朝,市场方面,宁晏毫不担心。 香水制作并不麻烦,对宁晏这种理工科高材生来说,完全就是洒洒水,想要做出高品质的香水,主要就是蒸馏和提纯技术,宁家有现成的铁匠铺,褚铭早就在宁晏的吩咐下打造好了工具。 还有最最关键的一点,成本低。 原料只需要一些花花草草! 宁晏现在太穷了! 我莫得钱,你不要跟我港其他…… 在宁晏的吩咐下,花草被仔细分类,然后捣碎,接着宁晏开始蒸煮起来。 “主家可是要做胭脂,这可是我们女人家的事。” 褚娘子好奇的伸过头来,随即一脸喜色。 “想不到,主家还有这技艺。胭脂行的东西精贵的很,尤其是上等的水粉,一般的商家,根本拿不到,只有那些大商家和官商才有的卖。” 随着阵阵飘香,褚娘子的目光,越发的明亮起来。 要是宁晏真的做出上等的胭脂,虽说比不上玻璃能让人一夜暴富,但是也确实足够褚家衣食无忧了。 褚娘子满怀期待。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并没有太过神奇的事情发生。 “主家,不妨事,许是这技艺生疏了。我们再来过!” 褚娘子语气有些惋惜道。 然而,下一刻,她就说不出话了。 宁晏从蒸馏工具中,取出小小的一个瓷瓶。 一瞬间,浓郁的香味,从瓷瓶中散发出来。 没有一个女人能抵挡香水的诱惑,褚娘子和褚家的两个儿媳妇,当场愣住了。就像魔怔了一样,露出一脸的痴迷神色。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看清楚了吗,这就是香水。” 宁晏很满意,小心的把瓶子收好,扔下目瞪口呆的褚家人,转身离去。 香水做好了,宁晏就等着这东西赚钱。 让大宋的地主婆们都迷上这东西,然后给自己送上白花花的影子。 等她们上门? 不行,太慢了。 接下来,要宣传一波。 宣传就得花钱。 宁晏没钱…… 嗯,回家找嫂嫂…… 屁颠屁颠的往回走,宁晏回到家门口,刚一抬头,就看见长腿小妞云岚和一个老男人一起站在那。 目测老男人神情猥琐,长腿小妞一脸谄媚…… 什么情况? 宁晏忽然觉得中年男人有些眼熟。 接着,宁晏猛地想起来。 中年男人姓苏,县学的夫子。 完蛋,逃学被抓现行了。 宁晏正想开溜。 “宁知行!老夫已等候你多时了。” 宁晏乖乖的回头,硬着头皮上前。 “夫子,宁晏有礼。” “哼,你还知道我是夫子。” 苏夫子恨不得一口咬死宁晏的神色。 “老夫一生育人无数,有教无类,却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我他么嚯嚯你闺女了! 宁晏那个气。 “身为县学生员,你出入玉香楼这等烟花之地也就罢了,竟还欠下缠头金,简直……”或许是被宁晏的骚操作闪到腰了,苏夫子简直了半天,都没简直出什么来。 “而今,你又无视县学学规,私自旷课,念在你公堂之上,不畏强权,不失文人风骨,姑且饶你这一回,如有下次,老夫定要禀明学政,将你开革。” 开除! 不是。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开局这么优越的配置,可不能回收去。 这段时间忙着救大哥,差点忘了自己还是县学的生员。 放过我!我还只是个孩子。? 第二十五章 恶人先告状 “苏夫子所言,句句犹如金石之音,学生听得振聋发聩,恨不得即刻三省吾身。日后学生定当谨记教诲,绝不再犯。” 马屁!保证! 统统的一个都不能少。 宁晏可是深谙此道。 苏夫子脸上终于有了那么一丝愉悦,老东西非常恶心的捏着嘴下一戳毛道。 “嗯,孺子尚可教。切记,下次,不可再犯!” 说完,后脑勺对准宁晏,头也不回就走。 老东西这逼装的可以…… 宁晏长舒一口气。 只要不开除,啥都好说。 一回头,长腿小妞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张嘴就质问道。 “宁晏,你今天没去学堂,又跑到哪里鬼混了。” “要不是刚才苏夫子前来,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已经有近一旬没去县学上课。你这样,将来又如何进士登科,又如何……嗯……” “今日,今日是夫子网开一面,否则,你将被县学开革,前程毁于一旦。从今日起,你务必每天去县学,好好用功!” 我靠!你家住海边的吗? 宁晏一侧身,从长腿小妞身旁闪过,顺便轻飘飘的留下一句。 “关你屁事。” 我又没睡你,管那么宽干嘛。 真是的! 趁着长腿小妞还没来得及炸,宁晏赶紧跑。 找嫂嫂要钱才是正事。 嗯,嫂嫂不香吗! 云慧坐在大堂之上,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在宁晏身上打转,看的宁晏一阵发虚。 “叔叔今日不用去县学吗?” 果然,嫂嫂张嘴就戳中宁晏要害。 看向一旁的长腿小妞,宁晏气的牙根痒痒。 腿长就可以恶人先告状吗! 狠狠的白了长腿小妞一眼,宁晏尴尬道。 “县学之事先不提,今日我有一件东西,要送给嫂嫂。” 宁晏把装着香水的瓷瓶拿出来。 “此物,名叫香水,是这世间绝佳的上好水粉,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弄出来一瓶,请嫂嫂品鉴。” 云慧愕然的看着宁晏放在一旁的精美小瓷瓶,大眼睛扑闪着盯着宁晏。 “叔叔为何会有这东西。” 被小叔子送水粉,这…… 云慧表情很复杂。 再看一旁,云岚虎视眈眈,两只大眼睛不断的瞪着宁晏。 你瞅啥! 你有钱吗? 宁晏选择直接无视她。 “温柔乡是英雄冢,叔叔切莫自误。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宁晏不去县学上课,却弄出一瓶香水送给自己,这,就很奇怪!要是换做以前,云慧肯定觉得,自家这小叔子怕是不安好心。 不过,库房一事,总算让宁晏在嫂嫂心里留下了些许不错的印象。 自家叔叔,并非坊间传闻那般。 也不知道他这次,又想做什么? 你是嫂嫂,你说什么都对。 面对训斥,宁晏脸不红心不跳。 “嫂嫂何不打开试试。” 宁晏说道。 看宁晏一脸期待,云慧狐疑的拿起瓶子。 虽然胭脂水粉这些,她并不像寻常女子那样痴迷,但毕竟女人的天性能吸引对这些东西的好感。 闻了闻,没有什么奇特。 试着拔开瓶塞。 下一刻,一股奇特的香味,钻进云慧的鼻子里。 没有女人能抵挡香水的诱惑,云慧也不例外。 这种奇特的香味,一瞬间,差点让她失神。 然而,让宁晏失望的是,云慧很快便回过神来,怔怔的盯着宁晏,再看着手中的香水。 嫂嫂不愧是嫂嫂! 一般人比不了。 比起褚铭家的妻子儿媳,第一次看见香水走不动路的模样,宁晏心里悄悄地竖起大拇指,然后赶紧问道。 “嫂嫂认为,这香水,作价多少?” “我虽然不擅长胭脂水粉,但是也知道,这等水粉,恐怕价值不低,怕是要近一贯钱。叔叔为何要如此破费!” 见识香水的魅力,云慧大大的眼睛,更是充满好奇。 宁晏,他这是要干什么…… 这东西,不是应该送给岚儿? 为什么,到了自己的手上! 云岚同样愕然的盯着宁晏。 混账,这些女人家的东西,居然不是送给自己的……一时间,连看向云慧的眼神,也变得幽怨起来。 才一贯! 嫂嫂你是个棒槌。 宁晏差点没叫出声。 好! 嫂嫂平日里素面朝天,自己的颜值足够撑的住。对这些东西不了解,不是她的错。 “嫂嫂!此物,世间仅有这一瓶。” 宁晏开口说道。 “要是放到市面上,至少也值五贯。” 既然打算拿香水来赚钱,宁晏怎么可能没有提前了解。 余杭县是上县,上成的胭脂水粉,作价都是一贯以上,所以嫂嫂才会说出一贯钱的价格。这个价格,已经很看得起宁晏了。 精贵的会到两三贯,但这只是余杭县,东京汴梁的老字号胭脂水粉铺,最贵能卖到五贯钱。 宁晏要对标的,就是这些。 要做,就做大宋最好的。 五贯钱! 云慧愣住了。 这么小小的一瓶,就要五贯钱! 宁晏却还送给自己。 这…… 气氛一时,就很是尴尬。 “此物,叔叔还是留着送给更合适之人。” 说完,看了一眼云岚,然后,云慧尴尬的把香水重新放回去。 “嫂嫂最合适……” 云慧:“嗯……” 云岚气的牙根咯咯响。混账,太过分了!当自己是透明的吗。 “此物,是我亲手调制出来,嫂嫂您看,若是在家中的作坊生产,然后再行放在铺中售卖,如何?” 宁晏说道。 “此物世间仅有,就作价五贯,日后家中就能日进斗金。嫂嫂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光数钱都数不过来。” “额……” 原来是这样。 云慧满脸通红。 云岚更是羞的直接把脸撇到一旁去。 “叔叔,日后要是再有什么话,请一并说完。” 不然,很容易让人想歪啊。 云慧心中幽怨,下一刻,愕然的抬起头。 “等等,叔叔刚才说什么,这东西是你亲手调制,家中作坊生产?” 云慧懵了! 半天下来,这东西,竟然是自己家中的,还是宁晏调制。什么时候,自家叔叔,竟然还会调制水粉。 而且,还打算售卖。 云慧算是彻底看不懂了,这真是自家吃喝玩乐,能在青楼欠下缠头的小叔子。? 第二十六章 先去玉香楼 “不错!” 宁晏点点头。 很好,嫂嫂的兴趣,已经成功被吸引。 “这东西成本低廉,却利润奇高,若是能做起来,家中也能多了一份进项。现在万事俱备,只差关键一点,宁晏这才来找嫂嫂商量。” “叔叔有话不妨直说。” 云慧满脸好奇。 宁晏居然来找自己商量家中的进项,这可是天大的怪事。过去宁晏可是属貔貅的,从来只有宁晏在家中拿钱的,没见过拿钱回家。 当然是找你投资一波广告费。 “请嫂嫂支援些银钱,用来宣传香水。” 宁晏伸出手说道。 要钱! 这个话题就很敏感了,云慧不由得眉头一皱。 宁晏之前恶行累累,每一次要钱的理由,都是冠冕堂皇。借口一次比一次漂亮!结果,都打赏楼子里面为艺术而献身的小姐姐们去了。 “叔叔准备要多少?” 虽然宁晏的品行已经有些改观,但云慧仍不得不谨慎些。 眼看宁晏伸出五根手指。 云慧心中一松。 五贯! 还好! 叔叔看来是真心为家中着想。 区区五贯钱,自己不能太小气。 “五十贯!” 宁晏幽幽开口。 云慧瞬间怔住了,愣愣的看着说话的宁晏,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五十贯! 这可不是小数目,宁家的小部分家当都在里面了。 救宁皓这么大的事情,宁晏才花了区区十五贯不到,宣传这香水,居然却要用到五十贯钱! “叔叔准备如何宣传。” 云慧抬头道。 “先去玉香楼……” “宁知行,信不信姑奶奶现在就打爆你的狗头。” 不等宁晏把话说完,云岚一双大眼瞪的比灯笼还大,手指头捏的咔咔响,听上去都怪瘆人的。 云慧也是目光狐疑,看的宁晏怪不好意思。 “嫂嫂可知道,这五贯钱一份的水粉,非富商士绅,达官贵人消费不起!” 一边幽幽的翻白眼,宁晏一边解释道。 “玉香楼是我余杭县最大的勾栏,能聚集那些富商士绅,达官贵人的,非此地莫属,宁晏此行,就是为了让人见识我宁家香水的魅力,让他们心甘情愿,乖乖掏钱,为我宁家日后日进斗金打算。” 说完,宁晏一脸期待。 嫂嫂多少给点,我可都是为了这个家! “叔叔就没有其他用意。” 云慧似笑非笑。 唔……顺便见识下大宋的红灯区这话跟你说也不合适呀! “当然没有!” 宁晏意正言辞。 云慧点点头。 “叔叔既是为了家中多一份进项,妾身自然不会反对,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就让岚儿一起,多少也有个照应。” 我去,宁晏被嫂嫂的操作给惊呆了! 你没搞错,我这是去逛青楼啊,你居然让我带个妹子一起去,更何况,这妹子还是你亲妹妹! “岚儿,定要护叔叔周全,切莫让叔叔又着了谁的道。” 云慧继续道。 她保护我! 不送人头就已经感天谢地了。 宁晏欲哭无泪。 从嫂嫂那很顺利的拿到了钱,宁晏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任谁身后跟着一个虎视眈眈的长腿小妞,都不敢起任何乱七八糟的心思。 拿钱出了门,宁晏和云岚两人一前一后在街上走着,宁晏时不时的回个头,迎接他的,是云岚恶狠狠的白眼。 “宁知行,你别一副死了老子娘的德行,你以为姑奶奶爱跟着你啊。” “你知道我们去哪吗?” 宁晏转身道。 “除了青楼,你还能去哪?” 云岚鄙视的语气道。 算了,当我没问! “你觉得你去合适……额,换个说法,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那你尽管试试看……” 这丫头是属滚刀肉的!宁晏抓狂,还治不了你了。 “打个商量,只要你不跟着,这些钱我分你一份。” 摆弄着手里的五十贯飞钱,宁晏试探道。 “好啊!” 没想到,长腿小妞爽快的点头。 “九一!” “成交!” 宁晏一脸喜色。 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你不会是想要九成!” 宁晏恶狠狠道。 “你说呢!” 云岚瞪大眼睛。 完蛋,这丫头根本没打算让自己好过。 软硬不吃,宁晏也没辙了。一咬牙,爱谁谁,反正老子不吃亏,等赚了钱,大不了下次老子再一个人去。 宁晏转身朝着大街上走去。 余杭县内人口众多,江南繁华,即便是到了快傍晚,仍有不少人在大街上。 大宋一朝,在建国之处,是有实行宵禁的。 大家伙的大晚上的就不到到处溜达了,不然,晚上遇到什么危险就不好说。你说不会有危险?那巡街的武侯就是最大的危险。 好好在家老婆孩子热坑头,为大宋人口增长贡献一份力量他不香吗? 可是,没多久发现,这玩意好像不太现实。 大宋不像大唐,没有做好住建规划,大家伙晚上住的地方门对门窗对窗,你禁你的,我唠我的磕,反正只要我不出门,你总拿我没办法不是。 好! 禁不了,那就开始摆烂。 到了仁宗一朝,干脆放弃治疗了。 宵禁,不存在的。 很快,上面的人也发现了不宵禁的好处,商业活动多了,税也就高了啊。这样也能增加朝廷收入? 既然如此,都特么晚上别早睡了,起来嗨! 上到官家丞相,下到黎明百姓大家伙都开心,渐渐地也就没几个二愣子跳出来高喊着恢复宵禁的话了。 上行下效,这种政策尤其是到了江南繁华之地,青楼画舫,勾栏酒肆,更是通宵达旦营业的都有。 宁晏很庆幸,要是自己穿早个一两百年,晚上不得闲的蛋长毛。 正胡思乱想中,忽然,一声马蹄声,急促响起。 宁晏想都不想,赶紧拉着长腿小妞先退到一旁。 上辈子听过不少豪车醉驾的苦主,自己可不想当冤大头。 更何况这是在大宋,如果上面的骑兵属于鸿翎信使或者军司急报,撞死了是活该,半死不活更倒霉,还要被拉去治罪。 一匹黑色高头大马,从街口奔来,马上是一个二十来岁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后面还跟着一帮仆人。 一路上行人纷纷闪避,有的小摊小贩来不及收拾的桌子,更是被撞得到处乱飞。? 第二十七章 长腿大杀器 眼看着一行人就要在宁晏身旁擦身而过,马上之人,忽然拉住缰绳。 马声嘶鸣,堪堪稳住。 后面奴仆立即上来,簇拥在身后。 接着,马上之人挥着马鞭,直接指向人群。 “你就是宁晏!” 宁晏顿时目光一沉。 对方居然指名道姓来找自己,更何况是这种阵仗,看来多半是来者不善了。 “阁下找我何事。” 宁晏上前一步道。 是福不是祸,先看对方是什么人再说。 “少废话!” 黑衣男人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挥手道。 “今天就让你知道厉害,给我围起来。” 宁晏的脸色瞬间变了,就连一旁的云岚,目光也凌厉起来。 余杭县内,跟自己有过节的,还有能耐弄出这么大排查的不多,宁晏几乎猜出了对方身份来。 “我宁晏不过一介书生,想要对付我,不需要这么大阵仗!” “对嘛,高衙内!” 说话的瞬间,宁晏盯紧对方的神色。 果然,黑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能在余杭县招摇过市,纵马扰民,专程来对付自己的,只有县尉高廉的人。 黑衣男子正是高廉之子,高进! 宁晏在公堂之上,让县尉高廉灰头土脸,现在整个余杭县内已经传遍。跟高家内亲的梁庆一家,更是被抄没发配。 高进身为余杭县尉之子,何曾吃过这等亏,早就让人盯紧宁府的动静,宁晏一出门,他就飞马杀来。 “有两下子,竟然还认识本衙门。” 高进昂着自己的酒糟鼻,不屑的横了宁晏一眼。 我他么全靠脑子,认识你个得! “衙内这么做,就不怕来日御史弹劾,纵马扰民,伤及无辜,殴打功名之士,如此罪名,恐怕令尊也承担不起。” 宁晏一点也不慌。 大宋一朝,言官这种职业喷子们,可是相当犀利的。 对他们来说,不弄出点动静来,显示不出他们的存在感。属于没事都要浪三分! 要是高进找人悄摸的把自己一麻袋套走然后扔河里,宁晏哭都没地方哭。可对方偏不,而是要选择当街来弄自己。 大宋朝律法可不是吃素的,当街殴打功名之士,公堂之上,宁晏自然会教他做人。 “什么狗屁屎的,老子没听过,今天就是说什么也别想跑,给我打!” 高进恶狠狠的道。 卧槽! 宁晏瞬间懵逼。 完蛋,遇到棒槌了。 这就属于典型的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任你宁晏舌绽莲花,先挨揍再说。 宁晏赶紧后腿一步,小声对一旁的云岚道。 “两件事!一,装作跟我不认识,赶紧跑!二,如果能跑掉,去衙门找大哥,要快,来早了救命,来晚了收尸……” 最担心云岚跳出来。 这时候可千万不能送人头了! 说完,宁晏干脆一闭眼,反正今天这顿揍是免不了了。 高进带来的奴仆一拥而上,闭着眼睛宁晏都能听到抡拳头朝自己砸来。 砰! 一声闷响。 宁晏狐疑的缓缓睁开眼。 接着,整个人惊呆了。 长腿小妞云岚站在自己身前三尺,一条长腿笔直挺巧,而对面不远处,一个高进带来的奴仆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这特么什么情况? 她干的! 望着长腿小妞那潜力满满的身材,宁晏瞬间凌乱了。 谁知道,这小妞身上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条长腿能把一个百八十斤的大汉踢飞两丈远。 意外来的太快,惊喜猝不及防。 宁晏一张嘴都快能塞下鸡蛋。 对面高进带来的仆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江南的妹子们那多细腻,掐一把都能跟你腻歪半天,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彪悍的婆娘,二话不说把人踢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上……大家一起上!” 一帮家仆战战兢兢嗷嗷叫着再冲上来。 接着,宁晏见识到了什么叫吊打。 云岚的一双腿,动起来跟一阵风一样,落下来就跟铁柱子一样,这哪里是值得抚摸、把玩的一双修长玉腿,这分明就是一双大杀器! 七八个高进的仆人,包括高进在内,一个能站起来的都没有。 场面之暴力,看的宁晏是瑟瑟发抖! 云岚却像没事人一样,轻松的拍拍手。 “就你们几个,也敢跟姑奶奶叫板,姑奶奶今天心情好,教你们做回人,下次再遇上,腿给你们打折了。” 高进还想放几句狠话,被云岚一瞪眼,吓得屁都不敢再放一个,灰溜溜的爬起来,带着家丁赶紧跑。 完了,这个媳妇不能要了。 她! 她居然会武功,而且还这么厉害。 还一个打一群。 为什么之前我不知道。 宁晏的第一反应,就是…… 溜了,溜了! 刚要脚底抹油,就被逮个正着。 “宁知行,你跑什么跑……” “我……我随便溜达……溜达……” “溜达你往墙角钻?” 宁晏:“……” “刚才一时情急,多有失态。想不到,云娘子身手如此了得,多谢云娘子出手,平日宁晏有哪些地方多有得罪,请云娘子多多包涵,一定包涵!” 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宁晏说道。 狗命要紧,他可不想跟高进那帮人一样,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也不知道这丫头记仇不记仇,以后一定不能轻易招惹了。 “你怕了!” 云岚笑眯眯的冲宁晏眨着大眼睛。 怕! 能不怕吗。 谁再撩你谁孙子。 宁晏刚要说话,又有一阵马蹄声响起。 看向街口奔来的宁皓,宁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大哥!” 宁皓也是刚收到消息,就匆匆忙忙的骑着衙门的马跑过来。 “没事!” 翻身下马的宁皓,赶紧问道。 “大哥放心,我没事!” “谁问你了!” 宁皓诧异的抬起头。 宁晏:“……” 大哥你是亲的吗? “有岚儿在,你能有什么事!我问的是高衙内,没被打出什么事!” 宁晏再次懵逼。 您就这么自信的吗? “高衙内毕竟是高县尉之子,高家是余杭县大户,就连县尊就要顾忌三分,他虽然跋扈了些,但罪不至死,若是有个好歹,公堂之上,怕是不好说。” 宁皓继续说道。 “姐夫放心,我只是让他们躺上几天而已。” 云岚不屑的哼了一声。? 第二十八章 你在内涵我 你腿长,你厉害!你说了算! 宁晏没打算说话了。 想不到,自己曾经在作死的路上,走了那么久。 以前每次长腿小妞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宁晏都一点不慌,现在,内心是慌得一批。 玉香楼是去不成了。 被高进这么一闹,宁晏打算先回家,抚慰一下自己备受打击的幼小心灵先。 就算回家,也要离她远点! 打定主意,宁晏小心翼翼的跟在大哥身后。 “大哥,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宁晏小声问。 “说什么?” 宁皓挠挠头。 大哥啊,还能说什么!你小姨子这么凶悍,你敢跟我说你不知道! “这个……你大嫂一家,她出身西路禁军将门,与咱们江南女子不同,自小便习武,弓马娴熟了些,只是不幸家道中落。当年你兄弟我在西军从军,偶然结识……嘿嘿……” 然后大哥你就趁人之危! 宁晏脑补了后面的剧情。 西军出身,将门女子,有点武功,很正常!一脚踢翻几个废物奴仆,也很正常! 好! 总算说得通。 等等! 不对啊。 谁问你嫂嫂了。 宁晏猛地回过神来,目光直勾勾的看向大哥。 “莫非大嫂!” 宁皓一咬牙,双眼一闭。 “你大嫂她看似柔弱,实则当年是西军之中有名的铁娘子,军中多少英雄好汉,凶恶如夏辽大军面前,都杀出好几个来回,但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回合就拜下阵来,你大哥我还能勉强支撑,已经不错了。” 总结一句,不是你大哥我不行,是你嫂嫂她……她太强大! 宁晏目光一怔! 瞬间有个想法。 莫非,大哥一血失败的真正原因在这。 他,打不过! 挖槽…… 大哥我替你悲剧。 馋人家身子,是要付出代价的。 思维一发散,宁晏的脑洞瞬间就大开。 难怪说,当初梁庆杀到家的时候,大嫂面无惧色。 合着要不是自己忽然杀出来,那帮菜根本不够姐妹俩一勺烩的。 大哥被发配延州府,嫂嫂听了稳的一批,没有一丝慌乱。宁晏还自作多情,以为嫂嫂没大哥活不下去了,要上演千里寻夫的戏码。 合着,那是嫂嫂的娘家呀。 千里寻夫,还能顺便回趟娘家。 这,没毛病! 原本我以为,是我一个人在秀。 谁成想,你们一个个的,居然都在演我! 这,就非常尴尬了! “兄弟为何如此。” 眼看宁晏一副死狗模样,宁皓道。 “你大嫂虽勇冠三军,但性子温柔贤淑,你也是知道的。还有岚儿,虽然刁蛮了些,但将门之女,哪里没几分娇气,怎么感觉兄弟你现在如此怕她。” 我怕她拿大长腿夹我啊! 再说! 你自己馋人家身子你馋去,别拉上我一起入坑啊。 “大哥,你一身功夫,身强体壮,自然不惧,兄弟我只是个一介文质之身,实在难以消瘦,自此家中,全听大哥大嫂的。” 现在认怂还来得及。 反正我再也不逼逼了! 能躺赢谁还去瞎浪。 而且,宁晏觉得,摊上这么强大的嫂嫂,原主居然能活到等自己穿越来,已经是狗命极好了。 回到家,宁晏从侧门溜回小院。 等到晚饭的时候,莹儿才俏生生的敲开门。 “二爷,大娘子让我唤您用晚饭,说有要是与你商量。” 啊! 嫂嫂叫我! 不去。 “我这就过去。” 心里说着不要,嘴巴还是很诚实的。 宁晏来到偏厅,大哥大嫂已经入座,大嫂云慧依然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笑看着宁晏过来。 “叔叔请入座。” 大嫂我错了,我再也不偷听你和大哥的墙角了…… 宁晏心中惊呼,然后,面不改色的坐下。 好不容易把目光从大嫂的脸上挪开,一回头,长腿小妞娇俏的笑脸就凑上来。 完蛋!没活路了。 左右都是个死…… “兄弟你这像什么话,都是自家人。” 大哥,这可都是你造的孽,还好意思说话。 没听说过娶媳妇还带小姨子的,带小姨子都算了,两个都这么厉害,咱兄弟似乎不够人家打啊。 “叔叔见外了。” 大嫂温柔道! 宁晏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比如大嫂云慧! 只不过你得随时担心,嫂嫂心里那只猛虎会忽然跳出来,一口把人吞了。 “请叔叔过来,是商议一下下午之事。” 云慧神情正色道。 宁晏的表情,也立即收敛起来。 下午高进之事,宁晏心中要说不窝火,那是不可能的。 得亏云岚这长腿小妞没有卖队友,不然自己被当街痛揍一顿,丢人不丢人的另说,半条命肯定是要去了。 高家的报复来了! 宁晏的想法很果断,虽然从高进的智商推断,这很可能是他的个人行为,不过,宁晏不会这么想,云慧、宁皓同样如此。 公堂之上,高廉名声扫地,梁庆一家更惨,被发配抄没,这梁子算是结死了。 既然高家没打算善了,自然就要早做准备。 这也是云慧的想法,所以趁着晚饭的时候,把宁晏叫过来商议。 “高家今日的行为,绝非偶然,叔叔认为呢!” “嗯!” 宁晏点头。 “想必上回公堂之上,叔叔与高县尉结怨太深,因此报复。” “嗯!” 宁晏再点头。 “叔叔下次定要小心,这次幸亏岚儿跟着。” “嗯!” 宁晏复读机一样。 眼看大嫂眉头微微皱起来,宁晏赶紧道。 “大嫂你这么厉害,你说的都对!” “妾身只懂得舞刀弄枪,空有一身蛮力罢了,哪里及得上叔叔,满腹才华且运筹帷幄,不仅目光如炬,一张唇舌,更是抵得上千军万马,古之孔明阵前骂败王朗,前朝太白居士一纸退兵,莫过于此。” 我感觉你在内涵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呵呵,嫂嫂谬赞!” 宁晏皮笑肉不笑。 不能这样下去了,不然嫂嫂还不知道怎么恶心自己。 “今日高家之事,确实凶险,多亏岚儿相助。” 宁晏先给长腿小妞道个谢,免得这丫头记恨上,她心眼可不大,宁晏知道。 “库房之事,宁家与高家已经是死仇,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高家现在吃了亏,自然会想找回场子。” 宁晏轻咳两声,继续说道。 “库房一案,大哥是主要人物,现在此事刚过去,大哥又是县衙中担任要职,高廉这段时间至少明面上不会去找大哥的麻烦。”? 第二十九章 一石几鸟 大哥左右是个糙老爷们,没什么不放心的。 “嫂嫂和岚儿,当然也不用担心。” 说到这,宁晏下意识的看一眼嫂嫂和云岚,目光瞬间幽怨起来。 目测害死人。 不!是我特么瞎! 根本看不出来你们战斗力有多高。 宁晏原本的考虑中,嫂嫂和云岚以及家里的三个小孩子,是明显的软肋!现在,这哪里还是软肋,宁家的核心输出才这里才对。 谁要是敢来宁家偷水晶,被揍的满地打滚都没地方说理去。 一帮大老爷们上门欺负人,结果让两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小娘子反揍了?谁信! 高进就是例子。 挨揍又丢人。 至于宁晏自己,那就是个嘴炮! 小丑原来竟是我自己! “只是委屈叔叔,虽有功名在身,但毕竟只是县学生员,又是文质之身,若是高家起了歹意,叔叔恐怕……” 嫂嫂你真是善解人意。 到头来,我特么的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这些日子,知行你还是不要出门了,留在家中,自有慧娘和小岚照顾。” 宁皓说道。 “姐夫说的对!你就不要想什么玉香楼了,在家待着,就那些废物东西,再来多些,也就是该本小姐我磨磨腿。” 云岚一边帮着弟弟妹妹狂吃狂吃,一边哼道。 “什么玉香楼?” 宁皓诧异问道。 宁晏:“……” 我不要面子的吗? 秒变菜鸡的失落,宁晏决定抢救一下。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高家要是一直没动静怎么办。” 猥琐发育宁晏并不反对,但是一直猥琐那就不对了,现在只是个小小的余杭县尉,九品芝麻官,就把自己压的出不了门?不至于!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不如主动出击。” 宁晏沉声道。 “叔叔此言有理!” “宁晏有什么想法?” “要动手了吗?” 转了一圈,一桌子三人,又把目光落在宁晏身上。 别这样,我只想躺赢。 “高家在余杭县这么多年,嚣张跋扈,不可能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沉默了片刻,宁晏看向大哥,这事归你管。 不说别的,就是梁庆,高进这些人身上,宁晏感觉都能揪出一些事情来。当官的,身上能有几个是干净的。 “能抓住高廉的把柄,我们才能反制于人,从被动转为主动。” 宁皓绞尽脑汁在那想了半天,宁晏眼看着都快要绝望了,宁大官人忽然冒出一句。“倒不能说没有。” 大哥你直接说只是…… “只是事涉辛秘,县衙的海量文书中,或许能查出一些线索。” 宁皓说道。 “那算了。” 宁晏一脸失落准备进入下一个话题。 “为什么算了!” 长腿小妞也不知道那个筋搭对了,竟然冒出来抢答。 “县衙的文书,自然是归县衙所管,虽然不像州府那般严密,但也绝不松懈,除非是在县衙中任职,否则一般人不能传阅。” 嫂嫂解释的非常到位。 去县衙的文书库里揪高廉的把柄,揪不揪得到另说,宁晏非常肯定这样的操作是在给对方送人头。 “其实,也没那么难!” 宁晏:“嗯?” 嫂嫂:“官人你说什么?” 云岚:“姐夫说不难!” 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宁皓。 宁皓被盯得有些浑身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慢悠悠说道。 “今日县衙当值,县尊跟我闲聊,言语之中,对知行那是,多番赞美!言下之意,让我问知行,能否在县衙,出任文书一职……” 卧槽! 这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来了吗。 宁晏都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出。 老朱居然在打我的主意,我可还是个孩子呀!不行不行! “月俸多少,休沐几日,每天几时去县衙应卯……” 心里说着不行,嘴上却很诚实的问待遇。 “月俸八贯,县尊说只是协同处置文书之类,所以无需向县衙一般休沐应卯,只需宁晏有空便去县衙就行。” 这还说个得! 工资到位,还不用打卡,摸鱼都不用着,因为你随时可以翘班,老板找你了去应付一下就行,妥妥的美差啊。 宁晏都快冒泡了。 “然后呢……” 宁晏赶紧问。 老朱这么纯净的宋朝人,应该不会给自己下套。 “然后我替宁晏回绝了……” “……” “县衙文书,只是区区小吏,宁晏十四岁中秀才,日后应举登科,也是不在话下的,到时候有了官身,再被人知道曾做过这刀笔吏,有失颜面风骨。” 宁皓解释,一副理所当然,大哥都是为了你好的语气。 “大哥你真亲!” “那是自然,你我亲兄弟,为何还说这些!” 宁皓愕然。 宁晏嘴角直抽抽。 亲兄弟没错。 但你能不替我装逼吗! 而且这个逼装起来代价好大,我的八贯钱啊!那是钱吗,那是命。 “大哥知道,县尊每日去县衙,走哪条路吗?” “兄弟你要干啥!” “我只想对县尊致以热切的问候。” “叔叔对这县衙的文书一职很是看好。”嫂嫂扑闪着漂亮大眼睛,就像是要把宁晏心里那点小九九都一并看穿似的。 我能不看好吗。我是什么人家吗,能混上个正经的工作,就不错了。 你们居然还嫌弃! “县衙文书虽然只是微末小吏,但至少能养一家之口,我宁晏如今也是七尺男儿。另外,高县尉不是要对付我吗,如果有了县衙文书一职,至少他也不敢像对大哥一般,从明面上下手。暗地里,我还能不断收集高家的把柄。” 宁晏的理由很充分。 一石几鸟! 一下子就把整个局面形式,就给打开了。 大哥宁皓听的一愣一愣的,他哪里想得到,一个县衙文书的小职,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如此说道倒好!可若是日后高中……”说到一半,宁皓的声音也慢慢的小下来,毕竟,这事八字还没一撇。 “好!明日去了县衙,我再与县尊大人分说。” 宁晏终于点点头。 而嫂嫂的美目,满是欣慰呀!一副吾家叔叔初长成的模样。 高家之事告一段落,宁晏一边试着莹儿丫头的手艺。? 第三十章 脑瓜子嗡嗡的吧 莹儿是个好丫头,没事就缠着宁晏进厨房,宁晏拿出来的那几道菜,已经学的七八分,宁家这两天生活水准大涨,几个小小的孩子,嘴都给乐歪了。 一边吃饭,一边跟大哥闲聊。 “大哥今日在县衙,没有遇到什么难事?” “有何难事!” 宁皓反倒是一脸奇怪的看向宁晏。 “你大哥我当年在西军,蒙老种经略相公提拔,也曾是一方军头,战场管着几十号大头兵。” 大哥威武霸气! “那县衙捕役现在都在大哥手下?” 这才是宁晏要问的。 梁庆现在完蛋了,县衙捕役班头就剩下宁皓和另一位。 余杭县内没有厢军和州兵,所以别小看了这帮捕役,前后共计近百十号人,可是余杭县一股重要的武装力量。 而且,这里面油水也很肥。 平常巡街各个铺面都有打点,你不拿他还不放心。这点早就成了大宋官商的潜规则,宁皓倒是还有约束手下,不多拿多要。 像梁庆,之所以在余杭县遭人恨,就是他让手底下的捕役弓手之类,欺压商人,甚至还私底下开当铺赌场,专捞黑钱。 县衙的三个捕役班头,平常都有自己的管辖区域,以前井水不犯河水。 但现在梁庆一倒,这个平衡眼看就要打破了。 “老颜一向不太管事,之前梁庆手底下那些混账,腆着脸给老子面前卖乖,老子瞧不上他们,留着慢慢收拾。” 大哥毕竟是带过兵的人,这方面跟他表现出来的智商,差距就很大了,知道这些人现在不宜惹急了! 换了自己,在这帮混了一辈子衙门的吏油子面前,怕是都沾不了半点便宜。 既然不需要操心,宁晏也就不管了。 还是专注自己的发财大计。 嗯! 搞钱最重要。 第二天一早,宁晏早早的起来,换上天青长衫,好好的收拾了一番自己。 宁晏打算今天去县学,先报个道。 连续翘课已经这么多天,昨天都被家访了,还被威胁开除,宁晏要是再不去上学,那就凉的翻遍都不能热乎。 刚出小院,宁晏忽然发现,树底下一个小小的人,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 云毅,那个看上去宁晏总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小男孩。 “你在干什么?” 宁晏好奇的凑上去。 连叫了两声,云毅才慢吞吞的扭过头。 “蚂蚁!” 宁晏一低头,还真发现了小小的一群蚂蚁,在树底下打转。 你要不要尿尿滋一滋? 宁晏是真想提这个坏主意,一低头,才发现,小孩子目不转睛,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什么。 “一三四二……一三四六……一三四八……” 额…… 他不会在数蚂蚁? 五岁的小孩子,就会数一千了!可以嘛! 宁晏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嘴角露出一阵坏笑。 “一八七九、二六十二、九九八一……” 被宁晏突然打算,云毅小小的脑袋,短暂失神后,慢慢扭过头,愕然的望着宁晏。 怎么样! 脑瓜子嗡嗡的。 乱码了。 成功使坏的宁晏,当然得赶紧溜,不然被逮到,长腿小妞那双腿就不说了,嫂嫂那可是心有猛虎! 想什么来什么! 宁晏一抬头,就看见嫂嫂款款的朝自己走来。 穿着流苏裙的嫂嫂,一脸温柔,那是真的仙! 有说不说,大宋的小娘子们,穿衣打扮一个个真在宁晏的审美上。尤其是江南的小娘子,那叫一个水嫩娇柔。 自己曾经爱上楼子,也是有原因的。 呸…… 宁晏怕就怕,锵的一声,从嫂嫂身子里面跳出个浑身披挂的金甲女将。 刚欺负了人家小孩,毕竟心里虚啊。 “叔叔早!” 云慧笑语温声道。 “嗯……嫂嫂早!” 云慧上下打量了宁晏一眼,今日宁晏一副士子打扮,年少风流,加上那张毕竟能在青楼骗睡的俊脸,还是让人很满意的。 “叔叔今日可是要去县学进学,这些日子,叔叔为家中之事操劳,荒废了圣贤书,确实是妾身的不是。” “嗯……” 不对! 有古怪。 嫂嫂一笑,宁晏就感觉到一股浓浓的熟悉的套路感。 “嫂嫂有事?” 宁晏出声道,不能让她再演下去了。 “妾身确实有一事,想请叔叔帮忙。” 宁晏一副果然的神色,眼看着云慧。 云慧的目光,落在宁晏身后的云毅身上。 “毅儿眼看已经五岁了,男孩勤学需早,才能像叔叔一般,考取功名。妾身初来余杭,不知叔叔能否为毅儿寻一下启蒙恩师,为毅儿启蒙,如此妾身感激不尽。” 原来是这事啊!宁晏心中一松。 云毅确实已经五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按说是到了启蒙的时候,嫂嫂有这想法,并不奇怪! 云慧初来余杭,还没跟左邻右舍的神秘组织,建立起牢固的同盟关系,导致消息有些严重滞后。 而宁晏,又是宁家唯一一个有学问的。 理所当然的,这事就落在宁晏身上。 “嫂嫂严重了,云毅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区区启蒙之事,就交给我。对了,还有云樱和云瑶呢!” 宁晏记得,家里明明是三个孩子呀。 “他们只是女子,就……” 看云慧欲言又止,宁晏猛地一怔。 嫂嫂莫不是想把她们,也培养成勇冠三军的女将。 我天! 你是魔鬼。 “嫂嫂此言差矣,我江南文风鼎盛,女子又如何,何况只是启蒙而已。我跟私塾的杜老夫子打声招呼,无非多两份束修,我宁家还是负担的起的。” 既然教了,那就一起教! 那两个小娘子,一个叽叽喳喳的嘴炮没完,一个浑身上下的茶艺。若是再让她们像嫂嫂和长腿小妞这样,一身盖世武功,宁晏想想都头大。 “既如此,那便多谢叔叔了。” 宁晏点点头。 毕竟小有功名在身,身为一个秀才,认识几个秀才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 给宁家几个小孩子找两个爱抽手心的老头,宁晏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去县学的路上,顺便拐过去私塾,给那儿的老夫子打个招呼就是。? 第三十一章 县学 大宋一朝文风鼎盛,除了盛唐繁华时期,能与之呼应一较长短,其余时期,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得益于宋太祖老赵的重文国策,宋朝的学院制度,也是非常完善。 每个县都设有县学,不过,县学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只有童生试录取后,才有资格入县学进学。 宁晏这个在童生试上走狗屎运考上秀才的,自然获取了县学的进学资格。 再高一级,就是州学府学。 同样,这是在乡试录取后才能进入,让举子们能够专心读书,朝着大宋最高科举制度发起冲击。 再高一级,如东京、西京,还有国子监这种国家学府。 即便是最终没有登科,但是有国子监学子的身份,也有机会进入仕途。 此外,乡野还有不少名门书院,以及不少望族的家学。 还没到县学的大门,宁晏远远的就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 “知行兄!” 隔着十几米远,一股浓浓的狐朋狗友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说是狐朋狗友,宁晏一点也不觉得冤枉他们。 比如说话的这位,王博王叔言,眼珠子一贯半眯着,一看就知道不是啥好鸟。宁晏对余杭县的青楼能有今天这么熟悉,他绝对居功至伟。 “原来是叔言兄!季明兄也来了。” 宁晏顺便也跟身旁另一个身形细长的兄弟打招呼。 李群,李季明。 家中是余杭县大商人,生意涉及面非常之广,尤其经营勾栏瓦肆,用他的话说,从小老子就在勾栏长大,那是我第二个家。 “知行兄别来无恙。” 李群像模像样的打着招呼,可宁晏分明从那双眼神里读出了一股默契! 今晚玉香楼? 我靠,这牲口…… 眼看着周围没有旁人,王博和李群两人,一把拉过宁晏。 “宁晏,几天不见,你小子可以呀。” “叔言兄何出此言。” 宁晏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一脸恶心的模样。 “别装了,你在公堂之上,不畏强权,连县尉都被你一番慷慨之语,驳的无言以对。尤其那句,证有不证无,现在整个县学,都已经传开了。” 李群一口唾沫横飞的说道。 合着就这啊! 余杭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发生点什么事情,就能马上传开。 譬如前几日在公堂之上,宁晏的种种作为。 对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来说,宁晏喷县尉大人一脸,那是最精彩的。不过,对于读书人来说,宁晏的那句证有不证无,才是真正的经典之言。 这件事,现在已经被余杭县读书之人交口称赞,甚至杭州府,都已经开始流传。 作为学渣三人组,王博和李群加上宁晏,妥妥的曾是县学里人憎鬼厌的货色。 不料,宁晏这次却出了风头。 说好一起渣到底的,你居然半路悄悄地搞出这么大事。 “我这么厉害的吗?” 听了两人的话,宁晏第一时间是懵逼。 对自己来说,这不过是常规操作而已,没想到,在大宋朝,居然算是浪一波了。 “何止!” 李群这货,张大嘴道。 “咱们县学的教谕,可曾是东京回来的,听说曾是国子监的监生,眼睛高到天上去了,就算是咱们县学文采第一的方肃,在他嘴里也得不到半个好字。可听到你的那句证有不证无,却是交口称赞。” 余杭县学的教谕姓张,四十几岁,在宁晏心中,这货可是县学的恶势力,仗着从东京镀金的身份,无人敢惹。 管你是什么官宦子弟,还是寒门出身,人家一概不甩。 教训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 宁晏这种学渣,平时可没少遭罪! 现在县学这尊恶神,居然对自己有了好感,宁晏还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看来以后得低调点。 宁晏打定主意。 说话间,三人进了学院。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黑瘦的老头迎面走来。王博和李群两个货很不争气的直接一哆嗦。 “张教谕。” 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县学的教谕张淳! 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把年纪的苏夫子,和另一名县学生员,也是号称县学文采第一的余杭县丞方敬之子,方肃! 宁晏也赶紧低下头,缩在李群身后。 您看不见我。 上辈子来自教导主任那种潜意识的恐惧,瞬间把他支配起来。 果然,张教谕看见几人,顿时脸色一沉。 “巳时已过,尔等三人却仍未入学,是何道理!” 我靠! 你们两个坑货,迟到了居然都不知道快点。 这下好了,被逮正着了。 这时候什么解释都没屁用,乖乖挨完骂才是正理,宁晏清楚的很。 “大好少年时光,等闲负之,我县学之中,为何多是尔等之类。庸庸碌碌,不知凡己,为何不曾是宁晏宁知行一般,口吐证有不证无这等经典传世之言的学子。” 话音一落,宁晏的表情,瞬间一怔! 啊! 说的是我吗? 这…… 不行,我要低调。 这老头一看就有强迫症,万一他逮着我头悬梁,锥刺股,那就完蛋。 宁晏低着头,打死不出声,任由王博和李群两个字把眼珠子都挤歪都不出声。 “哼!听说尔等还时常出入烟花之地,辱我县学圣贤之名。孺子不可教,今日就罚你们放课后,打扫县学!” 留校! 一听这话,宁晏顿时急了。 这可不行,晚上还有事呢。 不止是他,一旁的王博和李群,也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然后,两人默契的挪开一步,把宁晏给供出来。 我去! 两个牲口。 宁晏皱着眉头上前。 “学生宁晏宁知行,谨遵教谕教诲。” “哼……” 张淳左手抚着颌下的三缕长须,扭过头来,忽然,他的手猛地一把,揪住自己的胡子。 “你……你说什么!你你你……” 哆嗦的伸出一只手,指向宁晏。 “你就是宁晏,那句证有不证无的宁知行。” “正是学生!” 宁晏恭敬点头,心里默默道。 我晚上不想留校搞卫生呀。 “学生不才,但一直谨记县学教诲,尤其是张师您之所言,因此那日公堂之上,才有感而发。”? 第三十二章 双标 “你说什么?” 张淳的神色十分古怪,怔怔的看着宁晏。 宁晏微微一笑,说道。 “弟子那句证有不证无,乃是受张师您之启发。” 受我的启发! 这话,可是说到张淳的心坎里了。 宁晏这句证有不证无,现在杭州府内,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不少大儒甚至是名望之士,都极为推崇。 读书人所重,不过是名望两个字。 你不是喜欢这句话吗,那我就顺水人情往你怀里送。 要是别人,宁晏这么说这么做不合适,但是张淳却再也合适不过。 宁晏是县学生员,而张淳是县学教谕。 我说什么话,还不是你教的。 这没毛病! 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以后去别人面前装逼! 反正,说说而已,又不用钱! “我教过你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 尽管心里有些犹豫,不过,很快张教谕就选择忽略掉这个细节。 “好!很好!” 张淳一脸老怀大慰的神色,一旁的王博和李群两人眼珠子都看直了。 眼前这是谁,县学有名的张黑石头,谁敢在他面前拍马屁,小心马屁没拍到,还给你狠狠的来一橛子。 学渣如他们,看见张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浑身上下都是被支配的恐惧! 现在,宁晏不仅拍了,还把这马屁拍的如此到位,拍的张淳一脸的舒爽。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齐刷刷的落在宁晏身上。 “孺子可教!不愧是我余杭县学的学子,前有证有不证无这等至理名言,后又有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好啊!” 想不到我张淳,竟能教出这等学子,老夫足尉平生。 能不好吗! 这可是岳大元帅的词,为了不留校扫地,宁晏可是把压箱底的都掏出来了。 “也罢!今日之事,不可再犯,下回需谨记,辰时之前当进学,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张淳胡子一甩,宁晏心中顿时暗喜。 这就不用搞卫生了! 果然,学霸是可以被区别对待的。 “学生谨记张师教诲。” 宁晏赶紧鞠躬道谢,然后冲着王博和李群两个渣渣使眼色。 现在不走,留着当点心吗。 等宁晏三人溜走,张淳身后的苏泯目光诡异的上前道。 “想不到,我县学的张教谕,也有如此网开一面的时候!” “张师,此三人恶名累累,风评更是恶劣,尤其那宁晏,竟连青楼缠头都能欠下,今日更是被张师撞见,幸而张师宽宏,不与其计较。” 身后的方肃低声道。 望着宁晏的背影,他的眼神中,更是闪过一丝阴沉。 同为县学生员,宁晏为人,他自然知晓。 一直以来,方肃并未正眼看过宁晏。 毕竟,之前宁晏的种种行为,根本不能入眼。 可谁知道,公堂之上,让宁晏瞬间名动余杭县。尤其那句证有不证无,甚至在杭州府,都为人所津津乐道。 若是素有名望的大儒,也就罢了。 可宁晏是什么,一个连青楼的缠头都能赖账的人,这人居然也能名动士林。 连他这个余杭县学第一才子,也眼看着风头都要被盖过去,方肃心中自然很是不忿。 尤其是刚才,连一向严苛的张淳,居然也都对宁晏刮目相看。 “我乃县学教谕,既是不正之事,自当肃清本源,与宽宏无关。” 看了一眼方肃,张淳的语气,顿时生硬起来。 吓得方肃赶紧低下头道。 “张师所言极是,是学生鲁莽。” 宁晏公然迟到,居然还得到张淳的盛赞。 自己什么也没干,反而碰了个软钉子。 “学生这就前去上课。” 行了一礼,方肃灰溜溜的离开。 “张教谕为何厚此薄彼!好歹方肃也是我余杭县学第一才子。就算宁晏那句证有不证无,深得你心,也不至于如此。” 张淳身后的苏泯闷声上前道。 “余杭县学第一才子!如果是他这般,那我张淳就真该反思了。” “你就那么瞧不上方肃!”苏泯楞道。“要知道,他也是素有才名,尤其是诗词一道上。” “非我瞧不上他。” 张淳哼道。 “昔日柳屯田诗词一道上才华如何,比之前朝太白居士,恐怕也是一时瑜亮,不会逊色太多。但那又怎样,最终不过是青楼薄幸名而已。” “且不说他诗词一道上,能达到柳屯田十之一二。就看他刚才行径,胸无城府,忍不住对宁晏之恶,又看不清形势,明明我对宁晏已经网开一面,偏要再提,行媚上之言,自作聪明。” 讨厌一个人,有一万种理由。 这句话用在现在的张淳身上,再合适不过。 苏泯知道,张淳的性格一向这样,想要他改变想法,实在是难。 “不说他了,倒是那宁晏。说实话,此子老夫也是刮目相看。” 说起宁晏来,苏泯顿时一副恨得牙痒痒的神色。 “此子居然去青楼赖账,老夫一辈子传道受业,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本想着,将他开革出县学,以正圣贤之名!” “谁知,他在公堂之上,居然能不畏强权,口出名言。甚至刚才,我见他也是举止有度,与过往行径,全然不同。若非老夫眼神还好,真以为换了一个宁晏宁知行!” “哈哈!过往之事,就不比深究了。谁无年少荒唐,再说,不过欠下区区青楼的缠头,那宁晏自己也说了,昔日柳屯田奉旨填词,满园被看招,亦是佳话。” 张淳抚摸着三缕长须,说起宁晏来,眼角不自觉的微微眯起来,显然心里十分愉悦。 原来那句证有不证无,是自己言传身教啊! 可惜,如此名言,不是出自自己之口。可宁晏毕竟是县学的生员,受自己教诲,才有这般名言传世。 如此,士林之中,也不会埋没自己的名声。 方肃像柳永一样会诗词歌赋,在张淳眼里,就是不务正业。宁晏像柳永一样在青楼里睡妹子不给钱,却是少年荒唐! 张淳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区别对待宁晏,有什么不妥。? 第三十三章 呸!渣女! 宁晏三人一起溜去课堂,身后跟着的王博和李群两人奸笑着眨眼。 “知行兄,能张教谕今天都对你网开一面,兄弟我实在是佩服。咱们兄弟两,今天可算是沾了你的光了。” 王博嘿嘿笑着说道。 作为学习战五渣,他们俩可是没少挨张淳的训斥。 平常见了,头都不敢抬,大气更是不敢喘。 没想到,今天能逃过一劫。 你们两个坑货,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你两,老子会被抓迟到。 宁晏心里简直没眼看,嘴上却道。 “说这些做什么,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今天幸亏有宁晏,不然咱们又得留堂,就要错过今晚玉香楼的花魁宴了。” 李群也是一脸庆幸的说道。 “花魁宴!” 宁晏眼睛刷的一下亮起来。 “什么花魁宴?” “你不知道?” 李群一脸愕然。 废话,我应该知道吗? 我宁知行可是个正经人! “玉香楼的玉卿娘子,前些日子在州府代表教坊献艺,一曲惊人,名动四方,还得了州府相公的夸赞,因此名气大动,隐隐有角逐杭州府花魁的势头。” “玉香楼因此借着这个机会,遍邀我余杭县士绅富商,在今晚办下这花魁宴。消息早几日就已经散播出去,听说连州府的士子,都慕名而来。” 说到这,王博抬头盯着宁晏。 “宁晏兄,幸亏刚才有你,否则,今晚我们就要错过这等风流盛世,岂不是要要抱憾终身!” “可说,知行兄刚才的举动,实在太重要了。” 李群在一旁插嘴道。 听两人一言一语,宁晏差点被一把白眼给翻过去。 难怪这两个货,听说要被留堂,都一副死了老子娘的模样,原来,早就计划着晚上出去鬼混的。 牲口啊! 懒得听两个货目光猥琐的流口水,宁晏心里迅速地盘算起来。 香水的推广,是势在必行。 玉香楼,早就成了宁晏心中的理想不二场所。 昨天被高进破坏没成功,宁晏还暗叫可惜,正准备今晚再次行动。 没想到,一转眼,就迎来了这么好的机会。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玉香楼遍邀余杭县士绅富商,连州府也有人慕名而来,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这样一来,广告效果简直不能太好。 这些,可都是钱钱啊! 宁晏目光迅速地闪烁起来,盯着那两个货,突然,变了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 “两位仁兄,我原本以为,张教谕敦敦教导,已经令我等痛改前非,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想到,你们竟然……” 一甩袖子,宁晏目光悲愤。 “你们竟然还留恋青楼教坊之地,没有一丝上进之心,也罢!我这就去找张教谕,令他多多督促……” 说着,宁晏抬腿就要回头。 两人顿时傻眼了。 这什么情况? 等等! 他……要去告状。 那晚上还玩个屁啊! 回过神来,两人顿时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赶紧拔腿的追上来,把宁晏死死拦下。 “那个……知行兄!且慢!且慢!” “宁晏,莫要冲动啊。” 被两人架着胳膊,宁晏继续道。 “两位仁兄,不必劝我,宁晏已经决定一心扑在学业之上,青楼教坊之地,消人意志,绝对不会沾染。唯恐自己定力不够,因此请张教谕督促,两位仁兄也是一样,莫要再自误,宁晏愿与两位共勉。” 宁晏一本正经的话,听的两人目瞪口呆。 这,不对! 平常一听说去青楼,就属你跑的最快。 现在,你一个人去告状不够,还要把他们两也拉下水! “知行兄!这话说的,文人士子风流,不是正常之事吗?” “就是,我等只是去见识一下,又不曾耽误学业。” 说话间,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 宁晏今天的反常行为,很值得怀疑。 结合前些日子,宁晏遭遇的处境。 瞬间,两人似乎觉得明白了什么? “知行放心,那玉香楼的缠头钱,断不会在这个时节讨要。如此大的场面,他们也拉不下脸。” 王博道。 宁晏:“……” 这个坎过不去了是。 等老子有钱了,一定要把玉香楼买下来,还天天不给她们发工资。 “是啊!再说,今日宁晏帮了我等如此大忙,晚上玉香楼的开销,都算兄弟我的。” 剩下的李群也赶紧道。 “这!不太好……” 虽然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但我还是要走流程的表现的有些不好意思。 “知行兄,何必纠结于此,君子有通才之谊,再说,区区银钱而已……” 你千万不用不好意思,只要你不拉大家下水就行。 “哎,两位仁兄如此盛情,宁晏也只好却之不恭。” 宁晏拱手点头,有人请客就是爽。 对嘛!这才是去青楼的正确打开方式,约上几个狐朋狗友,还不用自己花钱。而不是身后挂着一个随时准备拧断自己脖子的长腿小妞。 “只是这玉卿娘子,名字为何听上去有点耳熟?” 忽然,宁晏目光狐疑道。 王博和李群两人对视一眼,接着,惊愕的目光,一齐看向宁晏。 “知行兄,莫要玩笑?” 嗯…… 我像在开玩笑吗?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似乎想起什么来的宁晏,猛地抬起头。 “那玉卿娘子,在玉香楼跟知行兄,是才子佳人,一见如故,此等佳话,早就传遍了余杭县,知行兄更是当众许下了登科之时,三书六礼的承诺!” 王博正色道。 你特么确定是佳话不是笑话。 卧槽,草率了。难怪听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何止是耳熟那么简单,原来,那个骗炮对象,就是她啊! “知行兄在玉香楼欠下的缠头金,大都是因为玉卿娘子,为博玉卿娘子一笑,宁兄不惜在玉香楼豪掷数百贯,莫不是,宁晏连这个都忘了?” 李群也在一旁补充。 听着两人一言一语,宁晏整个人彻底傻眼了。 不对,老子这是骗炮失败,而且,还被反套路了一波啊。 不行,亏大了! 意识到真相的宁晏,脸瞬间黑的跟锅底一样。 呸! 渣女!? 第三十四章 兄弟两的默契 等待,注定是一个煎熬的过程。 尤其是心心念念计划着晚上逛青楼的三人,手里捧着圣贤书,心上装着小姐姐! 宁晏从来没这么讨厌过大宋朝的教育事业。 课堂上的先生,对着一本书在那摇头晃脑,满口之乎者也,为了显示自己学问很高,老家伙非要装逼,一会儿引经据典,一会儿又随便水几句,跳频那叫一个快。 而且,没有黑板记录,只要思想开一下小差,节奏分分钟给你断完,然后懵逼的像听天书一样。 你特么说人话会死! 宁晏无力吐槽了,心里默默在未来的科举事业上打了一把叉。 大宋读书人地位高是有原因的,因为这玩意真不是人干的活。 除非真的是那种智商逆天的变态,一般人,不逼得自己变态一把根本不行啊。 宁晏才不想变态。 老老实实混完县学的课堂,晚上去玉香楼才是正事! 嗯,玉香楼的小姐姐不香吗。 县学到下午就放堂,学渣就得有学渣的觉悟,绝对不会多停留一秒。 等夫子一转身,宁晏三人就即刻溜出课堂。 “知行兄,我等回去换身常服,酉时在玉香楼前会和。” 酉时就是五点而已,两个牲口居然天还没黑就急着去招嫖! “会不会早了些?” 宁晏心里盘算,该找什么借口,糊弄嫂嫂和长腿小妞。 “今晚花的魁宴,想必不是一般的热闹,到时候客人众多,咱们早早的过去,占了好位,免得到时候被挤在大堂。” 不愧是从小在勾栏里泡大的,对这些潜规则,李群是门儿清。 既然都安排好了,宁晏自然没意见。 急匆匆的回到家,刚到门口,宁晏忽然看见宁皓的身影。 “大哥!” “知行啊!” 宁皓目光闪烁,这怎么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啊。 “今日放衙如此之早,是不是大哥在县衙遇上什么事了。” 宁晏问。 县衙一般都是酉时之后才放衙,以往等宁皓赶回来,都差不多天黑了。如果公务耽误一下,则会更晚。 今天反常的这么早,宁晏不由得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毕竟,库房一案刚过,宁家现在的死对头是高县尉,顶头上司想整出点什么事,实在不要太简单。 “没事,今日县尊有要事,除了当值衙役外,其他人都比平常早放衙一个时辰。” 宁皓解释道。 “知行为何也如此之早,不留在县学温习?” 啊!这…… 大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温习这种借口,你懂得。 至于为什么这么早,晚上赶去玉香楼这种事,我也不好跟您说呀。 “今日县学有事,所以比平常早放堂。” “原来如此!” 兄弟两做了一番简短的交流,然后默契的进屋。 片刻后,宁晏回到别院,换上一身士子装,重新来到大堂。 一回头,看见大哥也从县衙的皂衣,换上了一身宽松整洁的常服,把自己高大的身板藏起来,秒变宁大官人。 嫂嫂云慧捧着一盏茶,轻轻的抿上一口。 大堂之中,居然看不见长腿小妞,也不知道这丫头跑哪里去了。 这样最好,自从发现云岚的长腿这么有劲,宁晏就自觉的离得远点。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我怕她夹着我。 “官人和叔叔今日都这么早回家?” 听了嫂嫂的问话,宁晏瞬间心中一虚。 “县学有事!” “县衙有事!” 兄弟两异口同声,然后,自觉的眼神一碰,接着瞬间分开。 “噢?” 云慧目光狐疑的皱皱眉。 “竟然这般巧合。” 是啊! 好巧! 宁晏不由得莫名的看向大哥。 我是急着去玉香楼,大哥你这是要干嘛…… “那个……知行啊!” 宁皓支支吾吾的喊宁晏道。 “昨日你去县衙担任文书一事,我已跟县尊当面说过,县尊很是满意。只是你现在县学进学,多有不便,县尊一番思虑后,对你特别照顾,准你午后放堂再去县衙,若是有事,提前知会就是。” 宁晏去县衙担任文书一事,宁皓倒是没忘。白天找个机会,就跟县尊朱澄提起。 朱澄很是高兴,宁晏的本事,公堂之上,有目共睹!言辞犀利,且聪明机变。自己正缺这样的幕僚为自己出谋划策。 县衙的文书一职,那只是形式而已。 老朱不缺一个月几贯钱的开销,大手一挥,就把宁晏的问题解决了。 跟着老朱这种大佬,虽然出息不大,但他对手下还是不错的。 只是,一边上学,还要一边上班! 这日子貌似有点苦逼。 算了,谁叫自己穷呢。 一个月八贯钱,那是钱吗?那是命! “有劳大哥!” “叔叔为何如此客气,都是自家兄弟。” 嫂嫂扑闪着大眼,表示很满意。 毕竟,现在宁晏也是县衙有正经工作的人了,这一点跨度很大啊。跟以前只会浪迹勾栏的形象,完全是天差地别。 “妾身还要恭喜叔叔,这就让莹儿准备几个小菜,在家中庆贺一番。” 云慧微笑着道。 “如今莹儿这丫头,手艺是越发好了,都快比得上酒楼的大厨。” 宁晏:“嫂嫂不必麻烦。” 宁皓:“娘子不必麻烦。” 嗯…… 云慧大大的眼睛,充满大大的问号。 宁晏一脸幽怨,大哥你这是添什么乱吗? “嫂嫂,前些日子宁家身陷困境,今日县学同窗得知,特设宴为我洗尘,今晚就不在家中用饭了。” 宁晏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 同学之间聚个会,这理由就很充分了。 这年头文人之间的交际,非常重要,仅次于科举。士大夫有个很重要的圈子,便是同窗师徒。 云慧点点头,然后大眼睛盯着宁皓。 宁晏是要去跟同窗饮宴,这还说的过去,你呢! “啊……娘子是这样,前些日子我身陷囫囵,今日一番同僚,也是特意设宴为我接风,今晚我也就不在家用饭了。” 不是! 大哥你这样不好。 宁晏眼珠子瞪的老大。 同一个借口用两次,还无间隔,很容易被拆穿。 嫂嫂看上去温柔贤淑,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咱兄弟两好像不太够她打的。? 第三十五章 玉卿娘子 宁晏内心忐忑,悄悄打量着嫂嫂的神色。 “既如此,官人担心些,莫要贪杯。” 云慧扑闪着大眼睛,说完,云慧打量宁晏一眼。 “叔叔也是。” 宁晏总感觉嫂嫂的眼睛很是凌厉,总能把自己看穿了一样。 “娘子放心!” 宁皓长舒一口气。 “嫂嫂放心!” 宁晏长舒一口气…… …… 好不容易过了嫂嫂这一关,宁晏做好准备,酉时不到,就赶紧溜出门,绕过街巷,然后朝着玉香楼的方向去。 玉香楼前,流苏挂彩,好不风流。 橘红的大灯笼,照的街前都是一片透亮。 身为余杭县最大的青楼,玉香楼自然有它傲娇的资本。 首先,玉香楼就不同于民间的妓院,它隶属于教坊,有着官营的性质。这在逼格上,首先就甩同行一条街。 大宋娱乐事业发达,尤其在取消了宵禁这一禁令后,东京汴梁是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而江南地区,自然也不遑多让,各种娱乐场所,遍地开花。 酒楼茶坊,戏院瓦子,这些正经场所就不多说。 风月之地,各种勾栏、楼子,也是随处可见。 但这些地方,却跟那些单纯的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不同。 尤其是隶属教坊的青楼勾栏,这里的小娘子,大多出身教坊,从小被调教的知书达理,精通琴棋书画,而且大都色艺双绝。 甚至有些是犯官女眷,本身出身名门,奈何沦落风尘。 她们通属乐籍,世人成为乐伎,受礼部教坊司管辖。 一个是妓,一个是伎! 一字之差,性质却是天差地别。 以宁晏后世的眼光理解。 前者是会所小姐姐,而后者,则是艺人明星。 大宋一朝,小到官员饮宴,勋贵设席,大到官家赐膳,礼祀祭拜,接见外宾,这些大场面,都会让乐伎登台献艺! 甚至为了追求高质量,还设有专门的着作郎这样的官职,为乐伎谱曲填词。 这里面最有成就的,还是那位青楼神话,柳永柳三变! 毕竟,奉旨填词,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要是能乐伎在这种大场合上,一鸣惊人,名动四方,瞬间就能身价暴涨,然后妥妥的享受一线明星待遇。 玉香楼就是这种官营性质,属于教坊管辖,负责经营的也是当年杭州府的花魁,只是年老色衰,青春不再,开始给教坊经营楼子。 玉香楼后院最雅致的闺房内,一双粉嫩的玉臂,慵懒的从窗口伸出来,拖着一张精致艳丽的俏脸。 她身躯玲珑,裹着轻薄的纱衣,把妙曼诱人的身姿,勾勒的紧致动人。只是稍稍一动,撑起的圆润,就让人心神动荡。 “娘子,快些关窗,这会风大,可别吹凉了。” 身后一个粉嫩俏丽的小丫鬟拿来披风,把她紧紧的裹起来。一边伺候着,小丫鬟一边兴奋的说道。 “今晚可是娘子您的大事,办下这花魁宴,咱们在余杭的名声,算是落实了,往后别说是余杭县,就算是州府,也有一席之地。” 丫鬟叫欢儿,虽然年纪不大,但容貌姿色,都是上佳,被玉香楼多年调教,更是气质动人。 能被她伺候的,自然也不是别人,玉香楼的新晋花魁,玉卿娘子! 听小丫鬟兴奋的声音,玉卿却是轻笑扭过头去。 “那又怎样!就算是杭州府花魁,也不过如此,你知道,大宋有多少州县?”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一个从小在青楼长大的小丫鬟的认知范畴。欢儿瞪大眼睛,看向自家的玉卿娘子。 “大宋上下数百州县,即便是你名冠东京,那又如何,不还是身在贱籍。” “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门前落马安歇息,老大嫁作商人妇。” 微微叹了一口气,玉卿道。 说话间,她扭过身子,重新趴到窗前。 “我们姐妹既已沦落贱籍,最好的归宿,便是寻了一良人嫁了,为我们姐妹脱籍,有这能耐的人,自然需要官身。” “官场中人重名,又怎么会轻易帮我们。所以,只能寄希望那些还未高中的士子,等到他们一朝登科,才有机会!” “娘子放心,这些我早就记下了,这来往的士子,都照娘子的吩咐,好心招待。这些年来,也是不下数十了。” 欢儿掰扯着手指算道。 “只是,大都是些名不副实之辈,娘子,咱们的看人的眼光,也不能太随意。比如那宁晏宁知行……” 说起宁晏,小丫鬟立即一脸厌恶。 “这人看上去人模人样的,谁知道,竟然是不学无术的混账,而且家中亦不过如此,前后才百十贯钱,便应付不来了,就要欠账。还大言不惭,许下登科之时,三书六礼的鬼话,让他做梦去!” “幸亏娘子您聪慧,没有让人占了便宜!娘子,日后切不可再图那些个好的皮囊了,否则自己可就吃了大亏。” 听欢儿气哼哼的说道,玉卿娘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显然被戳中痛处,气恼的掐了一把自己的丫鬟。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说完却又叹了口气道。 “也罢!这次算是我识人不明,贪图了他那面相。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如此的无赖之徒。” “娘子,这等无赖,还理会他作甚。今晚这等盛世,娘子还是想想,等会邀谁做入幕之宾才是正事。” 欢儿拉着她的衣角,小声说道。 “嗯,此事,我另有打算。” 玉卿娘子扑闪着大眼,若有所思道。 宁晏来到玉香楼前,远远的就看见王博和李群那两个货。 “两位仁兄!” 宁晏上千招呼道。 “知行兄怎么才来。” 看见宁晏,李群开口就是埋怨。 “若是再迟来片刻,恐怕就是进去都难了。这玉香楼不愧是隶属教坊之下,里面的小娘子们,个个国色天香,比起我家那些院子,真是云泥之别。” 宁晏当然知道,这家伙从小就在园子里面泡大的。不过,那都是一些民间的妓馆,跟玉香楼当然是没法比。 所以,这货早就迫不及待想进去。 “既然来了,就别耽误。” 王博也没好多少,两人架着宁晏,就往里面走去。? 第三十六章 组团玉香楼 玉香楼里一片莺莺燕燕,一众小娘子打扮的花枝招展,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大堂里来回走动。 有的怀抱琵琶,轻纱遮面,遇到客人,都会温婉的行礼招呼,然后转身离去,留下妙曼的侧影。 宁晏目测一番,年龄几乎没有超过二十的。 这,牲口啊! 内心正吐槽,前面李群回过头,似乎想起什么,拉着宁晏小声道。 “知行兄!虽然今日玉香楼大抵不会当众撕破脸,但等会咱们还是低调行事,尽量不要闹出什么事来。” 毕竟宁晏还欠着玉香楼的账,要是真闹起来,别的不说,他们几人,肯定是要被赶出去的,那就没得玩了。 宁晏当然也清楚李群的顾虑,张口道。 “两位仁兄放心,我心中有数。” 听宁晏这么说,两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宁晏可不这么想。 低调! 自己今天可不是来低调的,是来赚钱的! 接下来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招呼宁晏三人的小娘子,是第一次见面,并没有认出宁晏来。 “三位公子稍坐,今晚是我玉香楼为玉卿娘子办的花魁宴,遍邀余杭县内文人士子,达官显贵。” 小娘子一边布茶,一边热情的跟宁晏三人说道。 “是吗,那是否可以有幸一见到你家玉卿娘子。” 宁晏问道。 今晚进了玉香楼,宁晏的目标就很明确了。 给自家的香水,来一波成功的推广。想要实现目的,就得先找个代言人。这个代言人,除了刚拿下余杭县花魁头衔的玉卿,没有人更合适了。 这话一出口,一旁的王博和李群差点嘴里一口茶给喷出来。 宁晏居然想要见玉卿娘子! 你现在可还欠着人家的钱呢,这点难道你心里没那啥数吗。 说好的低调呢! “我家玉卿娘子,轻易不见客人。” 小娘子微微一笑,给了宁晏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然后说道。 “但看三位公子,应该是读书人,我家玉卿娘子,最喜欢文人墨客,今晚的茶会,更是打算以诗词跟各位公子交流,若是能有佳作献上,说不定,能为我家玉卿娘子青眼相中,成为入幕之宾。” 看来你们家娘子很会玩啊! 宁晏心中默默道。 身为一枚合格的大宋嫖客……啊呸!是风流士子。 宁晏当然清楚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大宋文风鼎盛,诗词一道,仅仅是盛唐一时,能与其一较长短。有些盛世名篇,流传之广,后世千年不衰。 但是这年头,通讯基本靠吼。 你作了一首再好的词,要是没人传唱,还不是要明珠蒙尘。 怎么办? 这时候,青楼勾栏里的歌伎们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文人的诗词,通过歌伎们的传唱,在大宋迅速传播开。而那些歌伎,则是通过一手上好的诗词,一曲而红。 两者之间的关系非常之暧昧! 有些歌伎,为了求得一曲新词,不惜花费重金,甚至主动让你潜规则…… 其中最有名的例子,就是那位奉旨填词的柳三变。 他老人家的诗词一绝,名气之大,所到之处,无论是青楼还是各处勾栏中的花魁们,都纷纷迎为上宾。 反正人睡妓院,就从来没花过钱! 甚至,还有小姐姐主动倒贴的。 倒不是馋他的身子,是馋他的诗词! 说到底,花魁都是人捧出来的,玉卿娘子现在新晋余杭县的花魁,办一场花魁宴,邀请文人士子,富商贵人来捧场,显然很有必要。 要是在期间,再冒出两首上佳之作,更是能够为玉卿娘子增色不少。 等小娘子一走,王博和李群两人立即凑到宁晏跟前。 “宁兄!今日我们来玉香楼,见识见识就好,至于那些不切实际的,就不要妄想了。” 生怕宁晏听不明白,李群跟着说道。 “比如那玉卿娘子,现在是余杭县的花魁,就连州府的相公都亲口夸赞。宁兄虽然与他有些……旧情,但如今今非昔比,现在宁兄还想做她的入幕之宾,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么说算是客气了,简单讲,别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了。 宁晏当然清楚他们的意思。 不过,我特么今天是来找她赚钱的。 “宁兄不用担心,等会兄弟给你寻个娇嫩的小娘子,今晚的缠头钱,兄弟请客!这花魁未必好,反倒是那些娇嫩的小娘子,最是听话懂事,嘿嘿……” 王博也放下手中的茶杯,大手一挥,神情猥琐道。 我谢谢你啊! 宁晏差点一记白眼翻过去。 这都是些什么牲口啊! 懒得搭理他俩的龌龊心思,宁晏心中琢磨,怎么去见玉卿娘子。 虽然王博的话不好听,不过也是事实。 现在玉卿娘子是余杭县的花魁,被州府相公亲口夸赞,可以说是名动四方。以前只是个十八线的小明星,现在直接蹿红准一线。 而自己,一个不靠谱的前男友身份,实在有点不够看。 尤其是,还欠着人家的钱…… 虽然宁晏内心里并没打算认这笔账! 不过,宁晏并不慌! 既然来了,他心里自然早就有了办法。 现在时辰还早,宁晏不急,先填饱肚子再说。 反正,不用自己花钱。 随着时辰一点点晚下来,玉香楼中人渐渐多了起来。 宁晏正吃喝着,忽然被一旁的王博推了一把。 “宁兄,你看。” 宁晏抬起头,只见一群年轻的士子从玉香楼门口进来,一个个极为眼熟。尤其是最前面那位,宁晏差点惊掉下巴。 方肃! 余杭县丞方敬的之子,号称余杭县学第一才子。 他居然也来嫖娼…… 不止是他,宁晏至少看见好几个县学的学子,都跟方肃一样,在县学以才华自称,平时对宁晏这帮学渣,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那种。 “他竟然也来了!” “方肃号称余杭县学第一才子,今晚又是花魁宴,遍邀余杭县的文人士子,他来了倒也不奇怪。” 李群默默道。 “小心点,千万不要让他发现我们。宁兄……宁兄你在想什么?” 宁晏一脸神色古怪,托着下巴。 “我在想,要是现在,张教谕忽然出现的话,那乐子就大了!” 张淳是县学出了名的老古板,要是让他看到这一幕,县学的学子组团玉香楼,会不会给他们来个团灭!? 第三十七章 撕逼现场 “哈哈,知行兄真会开玩笑。” 李群端起酒杯笑道。 “张教谕可是我们县学出了名的老古董,他要是会来着,那真的是见鬼了。” 话音刚落,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像见到鬼一样。 顺着他的目光,玉香楼前,一身深衣的张淳和几个县学的先生从容进入。 我靠! 宁晏有了一瞬间的懵逼。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可是,你一个县学的教谕,跟着一帮教书先生,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逛楼子,这……这合适吗。 “宁兄,快借我躲一会。” 眼看这两个货都要缩到桌子底下,宁晏心里也急。 你特么的能不能给我也留点而地! “怕什么,要担心,也是他们担心才对。” 宁晏斜了一眼前脚踏进来的方肃一行人。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作为九年义务教谕的漏网之鱼,宁晏对这方面,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学渣和学霸一起被抓住干坏事,先倒霉的那位,大概率会是学霸! “知行兄此言倒也有些道理。” 两个货虽然从桌底下钻出来,可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显然要是发现情况不妙,肯定第一时间跑路的。 而且,肯定不会带宁晏那种。 算了,狐朋狗友吗,要求他们讲义气,本身就是宁晏的不对。 目光盯着张淳一行,宁晏心中更加诧异。 余杭县学毕竟是官学,前有方肃带着一帮学子大摇大摆的前来,后又张淳这个县学的教谕,带着几个先生公然逛窑子。 显然,今晚的形式有些不对。 玉卿娘子只不过是新晋的花魁,而张淳确实曾经名享京都的大佬,虽然现在虎落平阳,在小小的余杭县,但也不是玉卿这个歌伎能轻易请得动的。 当然,除非张淳暗地里是个老色胚!馋玉卿的身子…… 宁晏目测,这种概率应该不大。 “小娘子!” 宁晏招招手,把一旁的小丫鬟叫过来。 这小丫鬟不过才十三四岁,见宁晏长得俊俏,又是一副读书人的打扮,小脸红嫩的细声道。 “公子有何事,尽管吩咐便是,奴家一定听从公子之言。” 真的吗? 什么事都可以…… 这可是你说的! “小娘子不妨帮打听一番,不知今晚有何盛事,连县学的张先生都前来此处。” “公子既然认识张先生,难道不知道吗?” 小丫鬟一脸诧异的反问。 我认识他就应该知道吗!这是什么鬼才逻辑,宁晏真是懒得翻白眼了。 “今晚我家玉卿娘子的花魁宴,除了遍邀余杭县士子,还有杭州府的州学学子前来。听说有位州学的陆公子,曾在州府相公的筵席之上,对我家玉卿娘子一见倾心,如今不远前来,放下豪言,今晚定要成为我家玉卿娘子的入幕之宾。” 听小丫鬟傲娇的抬起脖子说话,宁晏心里的逼数,瞬间清晰了。 原来如此啊! 是有人来砸场子了。 还是州学的。 这年头,大家的乡土情分特别的重。 君不见,就连朝堂的党争,都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 很多时候,一方大佬崛起,跟着那一个地方的官员,都跟着水涨船高,身居要职。 而在朝堂之上,也会根据乡籍,不自觉的将你划分派系。 有时候你想躺平,但是你的老乡,却悄悄地为你努力了一把…… 现在州学的学子,大老远的跑到余杭县来,还公然的喊话,要泡我们的妹子,这不能忍呀,我们自己都不够呢。 所以,今晚,看似是玉香楼的花魁宴,实则,是余杭县县学为首的士子,跟杭州府的学子之间的较劲。 张淳身为县学教谕,又是余杭县文人之中地位较高的存在,这是来站场子的。 这就很有意思了。 不管结果如何,反正玉香楼和玉卿娘子,必然是今晚最大的赢家。甚至,闹得动静越大越好。 宁晏心中顿时了然。 难怪自己被渣的碎一地,就眼前的局面,对方这手段级别,至少是个海后啊! 情况有变,宁晏心中默默地盘算,怎么在这种场合下,找个机会,跟玉卿小娘子见上,把香水推出去。相信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香水的魅力,这点自信宁晏还是有的。 至于双方撕逼! 关我鸟事。 爱谁谁,老子一边吃瓜。 心态一旦放开,宁晏顿时就通透了。 “多谢小娘子。” 宁晏拱手道谢。 “公子看着有些面熟,不知是否来过我们玉香楼。” 小丫鬟盯着宁晏那张有些下饭的脸,似乎想起了什么,小声犹豫道。 那我可是老熟客了! “小娘子记错了,在下是第一次来玉香楼。” 现在可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原来如此,公子今晚若是有事,尽管唤奴家便是,奴家一直会在公子身旁伺候。”小丫鬟毕竟没有多想。 这不好! 我可没钱赏你。 等等! 宁晏忽然浑身一怔! 难道,你想馋我身子…… 打发走恋恋不舍的小丫鬟,宁晏瞅着屁股不沾凳的王博李群两人。 “我说两位仁兄,今晚咱们看好热闹就行,那么紧张干什么。难不成,两位想代表我余杭县学,教那些州学的学子做人。” “何谓教他们做人?” “知行兄又说笑了。” 两人讪讪的说道,不过气氛明显要轻松了不少。 宁晏说的没错,出了事有高个的顶着,余杭县学学子组团上青楼,总不可能就逮着他们不放。 反过来想,这样更好,没有顾忌。 “这样才对吗!两位仁兄,是时候了,还不准备动手吗?” 宁晏敲了敲桌子,看着一脸懵逼的两人,说道。 “知行兄,什么意思?” “今晚玉香楼内宾客毕竟爆满,如此,这些个小娘子们,肯定忙的不行,两位仁兄现在不下手,再等下去,今晚可就要白白丧失机会了。” 宁晏提醒道。 话音落下,两人顿时神色一僵。 宁晏说的太到位了,今晚的玉香楼,肯定是火爆异常的,别看现在这些小娘子们,一个个穿花蝴蝶一样,在大家面前晃来晃去。 再等一会儿,可就难说了。 此事不下手,更待何时。 瞬间醒悟过来的两人,赶紧站起身。? 第三十八章 除非我忍不住 “宁兄稍坐,兄弟我们去去就来。” 宁晏瞬间见识到什么叫做有异性没人性,王博和李群两人,在玉香楼,都是有相好的。被宁晏这么一提醒,现在再不下手,晚点可就连汤都喝不到了。 呸! 两个牲口。 眼看着两人一个比一个猴急,宁晏打心眼里羡慕,啊不,是鄙视! 谁叫人家有相好! 还有钱! 我没钱! 相好现在却很有钱。 这是个悲剧…… 张淳一行,上了二楼之后,就不见身影。 宁晏赶紧吃喝几口,填饱肚子。 然后想着赶紧溜到后院的阁楼,找到玉卿娘子办点正事。 就在这时,宁晏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身穿深色常服,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出现在玉香楼的门口,在他身旁,还有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 看见这两人,宁晏瞬间傻眼了。 卧槽! 什么情况…… 大哥! 宁皓鬼鬼祟祟的四处打量,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不过很快,宁晏就不这么认为了。 因为宁皓身旁的那个中年人不是别人,余杭知县朱澄。 知县大人逛青楼,老朱你还能要点脸吗。 朱澄一身便服,打扮的像一个土财主,这点宁晏表示理解。大宋一朝,虽然风气开放,文采风流,但是官员要是公然狎妓,那些闲的蛋疼的御史言官,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素材。 不过,私底下就轻松得多,反正穿着便服,大家谁也不认识谁。认识也装作不认识,上面大多数时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大哥宁皓,显然是被老朱挟裹来的。 朱知县深知狗命要紧,而大哥这个武义高强,出身行伍的捕役班头,拿来做保镖,大小长短正合适! 宁皓目光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动静。 余杭县虽然一向太平,可这次毕竟是朱知县逛青楼,不得不慎重点。 所以今日早早的放衙回家,稳住了家中的娘子。 只是过程稍稍起了一点波澜。 小老弟宁晏,总在一旁打岔。 连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都被他抢先了。 幸好,今日娘子竟没有太过深究。 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环顾四周。 忽然,宁皓的目光怔住了。 角落的酒桌上,一双眼睛,也怔怔的盯着自己。 除了自家小老弟宁晏,还有谁! 兄弟俩的眼神,瞬间在空中刹那交锋,然后迅速撇过头去。 宁皓继续护着朱知县,朝着玉香楼的二楼上去,而宁晏,则继续坐下,一边喝酒一边吃菜,两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不一会儿,宁皓悄悄地从楼上溜下来,来到宁晏的酒桌前。 “大哥!” “知行!” …… 气氛有了片刻的沉默。 宁晏清清嗓子。 “大哥为何在此?” 宁晏明知故问。 “这是正事,县尊今日特意前来,让我维护左右。” 宁皓轻咳道。 “知行为何在此?” 宁晏爱上青楼,那是由来已久的恶习。 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宁晏道。 “也是正事,我今日特意前来,为家中寻一份进项。” 来青楼为家中寻进项,宁皓的眼珠子差点凸出来。你大哥我平日虽然耿直了些,但不傻好吗。 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宁大官人的眼神颇有些幽怨。 “大哥来这,嫂嫂知道吗。” 宁晏起手就是一记大招,宁皓瞬间搓手不及,眼神有了明显的慌乱。 “知行莫要胡说,今日是州学学子前来挑事,县尊得知后,十分重视。”眼看宁晏一脸你说的都对的神色,宁皓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此事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其中牵涉到官场,就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跟风月无关,知行切不可在家胡说。” “大哥,我应该对谁胡说些什么……” 宁晏一脸无辜道。 “额……” 宁皓瞬间语塞。 什么时候自家兄弟,这么多心眼,悄无声息的,就让自己上套,还是自己主动往里钻的! 也罢,左右也是自家兄弟,不是别人! “自然是你嫂嫂那。” “噢!” 宁晏恍然大悟。 “大哥放心,我一定不会把大哥来玉香楼狎妓之事告诉嫂嫂的。” “嗯!嗯?” 不对,什么叫来玉香楼狎妓! 这这……自己什么时候事干过这事了。 算了,好在宁晏保证不会乱说。 宁皓刚放下心来。 “当然,除非我忍不住……” 宁晏说道。 宁皓:“……” …… “大哥,还是维护县尊安危要紧。” 宁晏正色起来。 “嗯!” 宁皓点点头。 “刚才与县尊说起,得知你在这,县尊让我带你过去一见。” 老朱要见我。 什么玩意? 大哥你没事提我干嘛! 老朱这个大佬虽然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但现在是宁家的大靠山,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宁晏估计得考虑一家子跑路的事了。 既然是大佬的要求,宁晏只好听话。 毕竟,自己还指望着老朱那一个月八贯钱的工资过活呢。 王博和李群两个货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夹住了,这么久还不见人,宁晏决定先不搭理他们,毕竟狐朋狗友吗,卖个队友是常规操作。 跟大哥上了二楼,宁晏一路上,都缩着脖子,尽量不让人发现。 没办法,毕竟欠着人钱! 事实证明,宁晏今晚的狗屎运不错。 玉香楼的小姐姐们都很忙,有几个脸熟的,差点没认出宁晏来,好在被宁晏精准的闪过。 老朱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见了宁晏,笑眯眯的点头。 “知行也来了。” 老家伙很恶心的一边摸着颌下的几根毛,一边说道。 上次公堂上,朱澄对宁晏的印象十分深刻。 没想到,宁晏真的能够颠倒乾坤,将库房一案,局面彻底掰过来。 不仅如此,还重创了高廉和梁庆。 现在县衙的三班衙役,大都在宁皓手中掌控着,老朱终于不用寒酸到抓个人都要亲自上阵的地步。 尝到了甜头,老朱的心思就开始动了让宁晏来县衙处理文书的念头。 虽然被宁皓当场回绝,但老朱也能理解。 文人士子的终究目标,当然是高中登科,踏入士大夫行列。 只要有机会,谁愿意埋没在一个县衙的笔吏上。 这样反倒是让老朱心中欣慰! 谁知道,第二天老朱一睁开眼,居然听到宁晏同意的消息。? 第三十九章 你怎么在这 得知宁晏也在玉香楼,老朱当场就让宁皓去把人叫过来。 “县尊!” 宁晏恭敬的行了一礼。 当马仔要有当马仔的觉悟,对老板要尊重。 跟自己混大堂就是不一样,老朱不仅有着专门的雅间,而且雅间里面的布置非常精致,茶水点心,风味果子,早就上好了。 “知行莫要拘谨,你也是我余杭县学学子,功名在身,日后若是登科高中,你我便是同僚呀。” 朱澄的语气显得很是亲热。 不愧是混迹官场,这话说的实在漂亮,宁晏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多谢县尊吉言。” “嗯!” 老朱摆摆手,寒暄过后,示意宁晏坐下。 “知行可是跟随县学先生学子们一同前来?” 朱澄下意识的问道。 余杭县学子集体上青楼,连张淳这个教谕和另外几个教书先生,也出现了。宁晏也是县学学子,朱澄自然把他们归为一类。 可这…… 没有的事。 看来老朱错误的估计了自己在县学的地位。 跟那帮家伙混在一起跟人撕逼么,那多没意思。但是跟狐朋狗友们逛楼子,顺便找老相好达成一笔代言交易,一心搞钱,这才叫爽! 不过,宁晏并没有打算说实话。 “县尊慧眼明察。” 王博和李群,虽然是渣了点,但正经也是县学学子,这点没毛病。 “不错。” 老朱一副满意的神色,然后一脸正色道。 “此番杭州府学子来者不善,名为花魁宴,实则是为打击我余杭县学文势!” 大佬就是不一样,一上来就爆猛料。 杭州府学子明面上是来勾搭花魁,实际上,确是来搞事情,搞大事情,冲着打余杭县学子的脸来的。 余杭县学当然不能忍啊,你他么在我的地盘上,居然还敢嘚瑟! 大宋的文人之争,竟然激烈到这种程度! 宁晏表示很震惊。 轻哼一声,老朱继续道。 “州尊仁德,以至于一帮宵小之辈,蠢蠢欲动,哼,真是不知所谓。他日州尊若是再行起复,这等……” 老板发脾气了,宁晏立即做惶恐状。 自知失言的老朱,也及时的收住话题。 “知行也是我余杭县学学子,今晚,当为我余杭县争一口气,让州府那帮不知所谓者知道,我余杭县文风鼎盛,人才辈出,尤其是他们能置喙。” 朱澄忽然抬头,看向宁晏道。 这,不好! 我只是来赚钱的。 帮你们撕逼,会耽误我赚钱的速度啊。 而且,您老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这可是学霸之间的较量,我多少斤两!指望我这个县学里妥妥的渣渣,您就不怕我上去送人头。 “县尊放心,知行既身为县学学子,定会为我余杭县学,竭尽全力。” 宁晏很没骨气的说道。 老板既然都发话了,总不能说这活我不干! 反正有县学的那帮才子们顶着,屁事应该关不到我身上。 一边点头,宁晏一边冲一旁的大哥宁皓打眼色。 大哥,等下记得掩护我。 眼看宁皓一脸懵逼,明显没有领悟自己的意图。 好,算了,大哥明显指望不上了。 “嗯,孺子可教。去!” 老朱满意的大手一挥,示意宁晏可以滚蛋了。 宁晏麻溜的跑路。 出了门,宁晏并没有打算耽搁。 现在情况有变,等不了了,先去找老相好,把正事办了再说。万一等下老朱抽什么疯,又把自己拽过来,今晚就白瞎了。 老朱的雅间就在二楼的尽头,人比较少。 玉香楼的格局在宁晏脑子里清晰浮现,从侧边绕过中间的院子,就到了后面小娘子们的闺房。 而玉卿娘子的闺房,是在左边的阁楼。 趁着没人,宁晏赶紧溜进院子,庭院里黑漆麻乌,一回头,正好能看见玉香楼前楼里一片灯火通明,欢歌笑语,各种乐器的声音传出来,显然,花魁宴已经开始预热了。 宁晏没空管这些,左边的阁楼才是他的目的。 这期间,自然是不能被人发现的。 只要见到玉卿,宁晏有把握,凭借手里的香水,足够说服她。 一路小心翼翼摸黑前进,过程非常刺激! 宁晏隐约听到庭院的花丛间,传来一些窸窣与喘息声。 大宋玩的这么开吗…… 好不容易到了阁楼前,宁晏一双眼珠子,左右打量。 正准备摸进阁楼,再摸进玉卿的闺房,跟她达成一笔美满的交易。 忽然,宁晏听到身旁传来一阵娇喝。 “大胆登徒子!” 紧接着,一个人影飞奔而起,朝自己袭来。 我去你大爷呀。 只是青楼而已,居然还布置暗哨。 这特么也太不讲武德了! 呸,心机婊。 宁晏心中吐槽。 等等,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啊! 不管了,狗命要紧,宁晏来不及多想了,赶紧蹲下,一个赖驴打滚躲过去再说。然后,赶紧溜。 “还想跑!” 宁晏才起身,眼前劲风再次袭来。 完蛋了。 眼看躲不过了,宁晏想也没想,靠着上辈子打过群架的经验,飞身一头撞过去。 大宋禁武,私人若敢藏匿武器,那便是重罪,所以青楼中的看家护院们,最多配一根硬木棒。 这也让宁晏胆子粗了那么一些,而且目测对方身材并不高大,黑漆麻乌的贴身扭打,不一定自己会吃大亏。 电光火石间,宁晏一头扎向对方。 砰! 一声闷响。 瞬间,宁晏感觉不对。 这护院,竟然是个女的! 卧槽…… 特征还很明显啊。 不等宁晏再反应,肚子上忽然一阵剧痛,接着,整个人倒飞出去。 砰! 重重的落在地面上,宁晏脑子里面处于宕机状态。 而对面的人影,一个挺身站起来,矫健的身姿,带着浓浓的怒火,朝着宁晏奔来。 宁晏下意识的抬起头,接着阁楼里传来的微光看去。 接触到对方满带杀气的目光,宁晏瞬间傻眼了。 “是你……” “怎么是你……” 打破脑袋宁晏也没想明白,眼前的正是长腿小妞,云岚! 云岚也没好到哪里去,看清楚宁晏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傻了。 “你怎么在这……” 两人异口同声。? 第四十章 被带偏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其他地方的注意,有不少护院往这边靠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喊道。 “没事,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云岚一边回话,一边赶紧把宁晏拎起来,塞到柱子后面的阴影处。 宁晏就像只可怜的小弱鸡一样,任她宰割。 “云娘子没事!” 护院中有人再次问起。 “无妨!” 云岚声音平静道。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不要打扰娘子们休息。” 什么情况! 宁晏脑瓜子嗡嗡的,听长腿小妞的语气,对这里很熟,可能比自己还熟。而且,跟这些护院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有威望。 她什么时候跟青楼混在一块了,我怎么不清楚! “那是,有云娘子护卫,定然是没什么意外的。” 那帮护院似乎对云岚非常有信心,并没有上前来,一个个散去,这让宁晏也松了一口气。 应付了这些护院,云岚回过头,一张俏脸遍布生寒的盯着宁晏。 “混账!” 想起刚才的情况,云岚忍不住张嘴把宁晏一口咬死的冲动。 太贱了! 这混账,如此恶劣的招数,竟然伸手就来。 弄得自己连一点防备都……都没有…… 就,就被偷袭了…… 宁晏心里同样尴尬无比。 谁知道玉香楼的护院,竟然是个女的呀,而且,还是你个长腿小妞! 刚才的情况,太突然了,这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不行,不能提! 谁先提谁尴尬! “你什么时候成了玉香楼的护院了。” 宁晏赶紧起身,瞪大眼睛问道。 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这个问题重要吗? 对宁晏这种带节奏的手段,云岚明显有了一瞬间的懵。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瞒着家中,若是嫂嫂知道,你出入这种烟花之地,那……她老人家定会……” 宁晏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你住嘴!” 眼看宁晏越描越黑,云岚赶紧喝止,再让他说下去,自己成什么了。 “我与玉香楼护院之事,姐姐早就知晓的,你休要胡说八道。” 云岚涨红着脸道。 嫂嫂知道! 宁晏心中一怔。 嫂嫂也真是的,知道这事也不跟我们说说,这不,误会闹大了。 等等,不对! 难怪昨天自己说要去玉香楼,嫂嫂就非要让长腿小妞随行,原来是有这么个原因呀。看来是自己错怪嫂嫂了。 宁晏顿时有些回味过来。 “倒是你,鬼鬼祟祟来这,肯定没什么好事!” 云岚紧盯着宁晏道。 “我来找玉卿娘子。” 面对云岚的质问,宁晏脱口而出,然后,立马意识到,好像有点不妥,趁着长腿小妞还没炸,赶紧补充道。 “我是谈来谈一笔生意!就是那香水,你知道的。” “来这玉香楼的,谁不是找小娘子做生意。” 云岚冷笑着说道。 宁晏:“……” 这话没毛病,宁晏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谁来玉香楼都是做生意的,只是正不正经就不知道了。 虽然极大多数都不太正经,但是,宁晏是很正经! “玉卿娘子可在里面。” 宁晏轻咳两声缓解尴尬。 同时,目光幽怨的看了一眼云岚。 早说你在这做护院,我还费那劲干啥,让你给我开个后门,悄悄溜进去就是了,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嘛! “不在!” 云岚甩开俏脸道。 别闹! “我真的找她有正事。” 宁晏正色道。 “她真不在。” 云岚板着脸,说道。 “花魁宴已开,玉卿方才已经梳洗打扮好,去了前楼,说是有贵客前来。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没注意前楼的情况吗?” 宁晏眼珠子差点没一下翻过去。 要不要这样,自己费了好大劲,想趁着花魁宴之前,跟老相好达成一笔愉悦身心的交易。 结果,紧赶慢赶,居然还是没赶上。 冤孽啊! “花魁宴几时才结束。” 宁晏问道。 按宁晏的想法,在花魁宴上,让玉卿帮忙宣传香水效果是最好的。 可现在既然已经错过,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等花魁宴结束后,只是这样一来,没有了花魁宴的加成,效果肯定要大打折扣。 “至少是亥时!” 云岚睁开大眼狠狠的瞪着宁晏一眼。 混账,你想干什么呢! 亥时! 宁晏心中盘算时辰,如果是亥时初,到还好,如果是亥时末,那就有点晚了。不过,就连这点念头,都很快被云岚打消。 “怎么,还想等玉卿娘子啊,今晚是玉卿娘子的花魁宴,即便是筵席散去,玉卿也还要招待她的入幕之宾。” 言下之意,你的老相好今晚没空搭理你,而且,还要跟其他的男人腻歪哦。 云岚一脸幸灾乐祸。 错过了! 就这么错过了! 唉,心好累! 都怪王博和李群那两个货,都怪大哥,老朱也有责任,还有你个长腿小妞,一个也跑不了。 同窗误我! 大哥误我! 知县误我! 小姨子误我…… 算了,明天再来。 反正玉香楼在这,玉卿小娘子你跑不掉的。 宁晏心如死灰。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先回去了。” 转过身,宁晏落寞的朝着前楼走远。 一晃神的功夫,云岚回过神来。 等等! 好像总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嗯…… 这混账!刚才之事,忘了找他算账了。 想起刚才的情况,云岚俏脸一阵绯红,脚指头差点没把脚下的青石地板给抠穿去。 刚才的情况也太……太尴尬了! 而且,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就被这混账给带偏了。 这边宁晏趁着长腿小妞没反应过来,一个闪身,溜进前楼阴暗处。 好险啊! 幸亏刚才糊弄过去了。 他么的,要是被长腿小妞抓起来暴打一顿,今晚的花魁宴,自己可就真的名动余杭县了,绝对把老相好玉卿小娘子的风头都要盖过去。 今晚这关算是过了,至于以后,宁晏不敢想。 实在不行,让长腿小妞堵在家里一顿暴打。 反正关起门没人知道,丢人也是丢在家中! 谁让自己手贱呢,都那么明显的特征了,还非得伸手感受一下!不然,也不至于遭这罪呀。? 第四十一章 花魁宴开始 宁晏再次回到前楼的时候,整个玉香楼内的氛围,跟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不一样了。 各种丝竹管乐齐鸣,上下两楼的中堂,都有舞伎在献舞。 一个个小姐姐们轻纱薄衣,长袖歌舞,细腰柳肢,看的人眼花缭乱。 玉香楼的花魁宴,现在正式开始了。 但这些,都只是前戏,真正的好戏,在后面。 花魁宴吗,自然是要花魁压轴登场。 千呼万唤中,玉卿娘子头戴金钗,身穿华丽的衣裙,在一众舞伎的簇拥之下,缓缓出现在二楼的阁层。 今晚的玉卿,眉心一点朱砂,将她原本就极美的面容,点缀的越发精致。秀美之中,又不失大气,俨然有了大家风范。 宁晏看的直瞪眼。 玉卿娘子,却是是人间绝色,这一点宁晏不怀疑。 不愧是大宋的一线明星,颜值不输后世,而且美的那是纯天然。 难怪能让自己这么上头,倾家荡产也要成为她的榜一大哥呢! 关键是,还这么上进。 一眨眼,就成了余杭县的花魁娘子了。 对比起来,好像自己啥也不是…… 心里正编排,宁晏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 “知行兄!你刚才去哪了。” 王博和李群两人一脸春风得意,貌似刚才好像爽过。 我去后院被揍了一顿这事能跟你们说! “刚才幸亏知行提醒,今晚玉香楼却是客人爆满,要是再去晚一点,咱们就只能靠边站了。” 李群一脸意犹未尽的神色。 “不错,确实如此……” 你们两个牲口,倒别说那些虚的啊。 “知行兄,此处有碍我们欣赏玉卿娘子的歌舞,兄弟我带你去个好去处。” 王博一脸贱笑的拉上宁晏。 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宁兄,此处如何。” 李群一脸嘚瑟的模样。 这两货说的好去处,竟然是在玉香楼二楼小娘子们更衣处的隔间。透过纱窗,都能隐约看见小娘子们妙曼的身姿。 抬头能看花魁玉卿娘子扭腰摆臀,好不风骚,一扭头,还能看里面的舞伎小姐姐换衣服…… 宁晏还能说啥! 据他说,这是他相好的小娘子,带他过来的,为这,他花了足足十贯钱。 土豪,我们做朋友! 不对,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妙不可言。” 说完,宁晏一头扎到窗口,他早就看准了,隔间的窗口不大,三个人挤勉强,趁着那两个货嘚瑟的时候,赶紧抢占最有利的位置。 不愧是教坊司从小调教出来的舞伎,那腰细的,身段软的,手臂白嫩的……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玉卿娘子。 婉若游龙,翩若惊鸿!轻歌曼舞,动人心神。 宁晏反正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倒是无所谓,一旁的王博和李群,差点口水没滴出来。 牲口,能不能别那么恶心呀…… 玉卿娘子美目动人,眼神轻扫着场中的一切,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除了张淳几个道学先生正襟危坐,其余人,根本不足道也。 这一点上,她是有自信的。 与其他歌伎舞伎不同,玉卿从小出身官宦之家,只是幼时家道中落,她被判充入教坊司。 因为气质出众,从小就在教坊中的各色教头手下,勤练技艺,而且,书画琴棋也未落下。 才艺色三绝,所以才能名动杭州府。 一曲落下,玉香楼中欢声雷动。 玉卿娘子却充耳不闻,缓缓收拢绣衣,冲场中之人,浅浅施了一礼。 “各位!玉卿不才,蒙各位青眼相加,不胜感激。以此舞,敬谢各位。” 话不多,短短几句。 花魁,就要有花魁的格调。 在这一点上,玉卿娘子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花魁了。 阁楼之前,张淳和一帮县学先生坐在左首最前面,后面则站着一帮以方肃为首的余杭县学学子。 而右边,则是杭州府学的学子,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几岁,头戴博冠的青衣文士。 玉卿娘子先是向张淳微微颔首,然后转向那位青衣文士。 “孟帧先生,玉卿有礼了。” 青衣文士叫袁孟帧,杭州府学先生,江浙一带声名昭彰。 相比起来,张淳这个余杭县学的教谕,就很不够看了。 所以尽管张淳和余杭县学的夫子一脸黑,但玉卿娘子还是先给杭州府学这边行礼招呼。 宋朝五十几岁的人,算是高龄了。 袁孟帧微微一笑,脸上立即显露出松鹤纹。 “玉卿娘子谦虚了,不愧是为州尊相公亲口赞誉,此舞,婀娜多姿,配上玉卿娘子的歌喉,不愧是人间一绝。” “今日老夫与我杭州府学学子,一睹玉卿娘子绝色,余杭县此行不虚,此行不虚啊。” 大宋一朝,文人士大夫的地位非常高。 不管在任何场合,一旦有文人士大夫参与,自然而然的便成为主角,这一点,没有任何人会去质疑,也不敢去质疑! 因为,玉香楼现在虽然还有很多客人,尤其是不少富商豪绅,但没有人敢发言,都乖乖的闭上嘴巴,跟宁晏一样,做一个合格的吃瓜群众。 袁孟帧的话,看似没毛病。 但是,今天事实上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有逼数的。 当着余杭县县学的先生和学子的面,看似在夸赞玉卿,实际上却是把余杭县学众人的面子,放在地上摩擦啊。 余杭县学这边,当然不受这气,张淳身旁的苏先生立马就站了出来。 “孟帧先生此言差矣,我余杭县不仅有玉卿娘子色艺双绝,更兼文风鼎盛,孟帧先生怎可只听风月,不闻圣贤之音。” 言下之意,你特么只会撩妹么,老子在这你看不见。 宁晏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文人骂架,果然到处都是内涵呀。 这可得学着点,咱现在也是个斯文人。 不像旁边这两个牲口,只想看玉香楼的舞伎小姐姐们扭臀儿。 “哼!一届腐儒,张口便是圣贤之音,去休!徒污吾耳。玉卿娘子,可远再歌一曲,为老夫洗去这污浊之声。” 袁孟帧大手一挥,余杭县学顿时所有人脸色一黑。 宁晏心里更是一句大写的卧槽。 老东西不讲武德呀!? 第四十二章 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上来就段位压制就已经很不要脸了,竟然还直接人身攻击。 看见没,把苏先生气的差点没两眼一番,直接过去了…… 不仅如此,还想乘胜追击。冲张淳直言道。 “张子文,你余杭县学尽是如此之辈么,如此腐儒当前,可想而知,能教出什么人物来,余杭县学简直让老夫失望至极。” 老东西竟然还想双杀! 不对,是团灭! 张淳脸色铁青,他双手抱拳,辈分上,他差了袁孟帧一截。 虽有学无先后,达者为师的名言。 但实际文人士子之间,尊卑十分重要。尤其是尊师一道上,历来是检测士子道德的一个重要标杆。 张淳和袁孟帧虽然不是师徒,但是大宋的文人圈子,就这么大。 尤其是缩小到地域上,就更加了! 大家拐着弯的,都能攀上点师承关系。 就算攀不上,我跟你先生一起玩过,再没有,我跟你先生的同学一起玩过,我就是你的长辈。 这时候,谁年轻,谁叫天然劣势。 余杭县在这方面,先是吃了个哑巴亏! 张淳也是万万没想到,袁孟帧居然从杭州府学跑来。之前他竟然没有收到一点风声,以至于现在十分被动。 “孟帧先生!” 张淳正色道。 “我余杭县学如何,还请先生指点。学生不才,圣人教诲却时刻不敢忘,我辈虽穷经皓首,无有作为,但我余杭县学学子,却不尽然。” “先生可知,近日被士林传唱的那句证有不证无,便是出自我余杭县学学子之口。” 话音一落,杭州府学那边,立即引起一阵骚动。 “可是那句被德彦先生交口称赞的证有不证无!” “德彦先生是我杭州府的大儒,学问一道上的造诣颇深,尤其酷爱钻研法家。” “老先生惜言如金,能得他一赞,不知道是何人。” 最近杭州府士林之中,这句话流传的不少,不少学子都听过。尤其是在被这位德彦这位江南大儒先生亲口提点后,更是流传甚广。 因此张淳一提起,顿时引得不少人交头接耳。 张淳微微松上一口气,他也没想到,今日余杭县学的名声,居然要靠宁晏来维护。 可惜啊,今日宁晏不在。 想到这,他不由得有些那么一点后悔。 大意了啊! 宁晏趴在窗口,再次一脸懵逼。 这句话,居然引起这么大的动静么!虽然之前也有听过传言,但没想到居然连杭州府的大儒都惊动了! 玉卿也是一脸好奇。 关于这句证有不证无,最近他听得不少。 玉香楼里来往的不少读书人,耳濡目染,她想不对这句话感兴趣都难。 在他看来,能说出这话的,一定是一位少年才子。 才子佳人这种经久不衰的话题,历朝历代都经久不衰 没想到,竟然是余杭县学的人。 “子文先生,不知是县学中哪位才子,能口出这等至理名言。玉卿不才,若是遇见,定要见教一番。” 表达了对这位神秘的少年才子仰慕后,玉卿一双大眼,怔怔的盯着张淳。同时一一在他身后的县学学子身上扫过。 意思很明显。 求答案! “此人不过是我县学一介普通学子而已,名叫宁晏,今日并未前来。” 张淳道。 宁晏! 听到这个名字,不少人脸色一变。 方肃目光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玉卿娘子则明显神色一僵。 居然是他! 虽然宁晏欠青楼缠头的八卦,闹得余杭县人尽皆知。可个中详情,却没几个人知道。尤其是玉香楼刻意隐瞒。 毕竟,玉卿这种玉香楼的头牌娘子,可不能砸在宁晏手上。 这句话居然是出自他之口! 玉卿心中愕然。 怎么可能,宁晏什么学识,她怎么会不清楚。装得满腹才华,实际上,不过是徒有其表,自己还差点被他骗了。 他居然能说出这种名言。 不! 不可能! 没人注意到,玉卿的脸色尴尬又古怪。 “听闻此言,乃是一介少年学子公堂之上为救兄长所说,德彦先生一时听闻,心中有感,偶尔提及而已,算不得什么。” 眼见余杭县学占了上风,袁孟帧随口道。 宁晏总算知道,什么叫遇到流氓不可怕,最怕流氓有文化,更怕文化人耍流氓。 比如袁孟帧! 老家伙大手一挥,就站在学术的制高点对张淳进行指责,你说的不对,他原本不是这个意思。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玉卿微微一笑,上前来。 “孟帧先生,子文先生!两位先生今日能够前来,都是我玉香楼的福气。玉卿不才,略备薄酒,以敬二位。” 说完,玉卿轻端酒杯,冲两人一人敬了一杯。 “两位都是德高望重的先生,切莫因小事伤了和气。依玉卿浅见,德彦先生自然是德高望重,但偶也有戏言之时,这所谓证有不证无,怕是如孟帧先生所言,随口之语。” 今日是自己的花魁宴,不管怎样,不能提及他,否则被人拆穿…… 玉卿心中默念。 接着,她再转过身。 “虽说如此,但余杭县学之中,文才出众者却是不少,如方肃公子,妾身听闻诗词一道上,文采裴然,成就颇深!等会,玉卿可要讨要几首,不知方公子,可有准备。” 玉卿语气立即一转,说道。 毕竟自己身在余杭县,也不能把余杭县学给得罪了,这一点,玉卿心里清楚。说完,她的一双妙目,落在方肃身上。 卧槽! 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呸! 狗男女。 宁晏狂翻白眼。 不过抛开这些不说,玉卿这几句话,把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这几个字,彻彻底底的表现出来。 先是附和袁孟帧,给足了杭州府学面子。 接着借方肃的名头,把余杭县学的格调也抬起来。 即便余杭县学这边张淳等人心中有些不爽,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好说什么。 被玉卿的媚眼击中,方肃浑身一颤,今晚的花魁宴,他可是精心准备过,心中信心十足。 现在看来,若是今晚能在诗词一道上,力压众人,自己很可能成为玉卿娘子的入幕之宾! 今晚的美人恩,自己可要好好消受了。? 第四十三章 矮个子里拔将军 抑制住心中的兴奋,方肃淡淡道。 “让娘子见笑,区区薄名,哪敢劳烦娘子记挂。既然娘子有命,自当从命!” “那妾身就等接下来的行酒令,见方公子佳作!” 玉卿娘子轻笑道。 大宋一朝,但凡饮宴,行酒令是必不可少的节目。 节目的规则其实很简单,由执令的人主持出题,可以是诗词,也可以是对联,或者是其他的文学方式,在坐诸位轮流答题,词句意境符合为上佳, 要是答不上,或者是答的不工整,由执令之人裁决,是否处罚。 处罚的方式,就是喝酒! 当然,你也可以不答,直接一口闷。 所以,玩这游戏,一个字,能喝就行。 最终一圈下来,执令者会选出一名获胜者,进行相应的奖励。 财大气粗的人家,很现实,直接奖励真金白银,那特么才叫爽。 玉香楼是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不会吃饱了没事干拿钱去砸人,那多俗啊!在场各位,都是文人雅士,黄白之物,俗不可耐,大概率还会因为降低了对方的逼格,导致对方拂袖而去。 所以,一般都是一些附庸风雅的玩意。 什么砚台,宣纸,笔墨,字画等!除了装逼,屁用没有。 当然,终极奖励,则是玉卿娘子的入幕之宾! 这就很香艳…… 事实上,行酒令的精髓,则是让人有充分的发挥空间,去展示自己的才学。 比如诗词一道,一旦作出名篇佳作,流传开来,整个宴会的水准,都跟着提升了。 在场的各位,都能蹭上一波热度。 尤其是玉卿娘子,作为花魁宴的主角,自然少不了她的话题。 要是佳人伴佳作,佳作写佳人,那就更不得了了。 “娘子何故厚此薄彼。”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声道。 杭州府学一方,一个身材高大,脸型方正的学子,昂然走出。 玉卿回过头,似乎早就料到对方会出现一样。 此人名叫陆谦,曾在杭州府跟玉卿有过一面之缘,也是今晚扬言要成为玉卿娘子入幕之宾的那人。 想到这些,玉卿微微皱了皱眉,谁会喜欢一个整天张口闭口就是想睡自己的人。 不过,陆谦却忽然不觉,反而一副跟玉卿很熟的模样。 “州府一别,娘子可好。” “公子安好。” 轻轻施了一礼,玉卿尴尬而不是礼貌的回应。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气氛一时很尴尬,按理说,玉卿打过招呼后,应该立即接上刚才的话题,让代表杭州府学的陆谦,有足够的发挥空间。 然而,谁知道,小娘子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大哥!你这出场方式,一看就是舔狗的人设啊。 宁晏在一边悠闲的吃瓜,一边内心吐槽。 这会儿是没机会跟玉卿搭上话了,宁晏打算先走一步看一步。 “娘子刚才所言差矣!” 陆谦丝毫没有下不来台的意思,反而道。 “陆某不才,诗词一道,也算小有涉猎,况且我府学之中,人才济济,娘子要求佳作,我等府学学子也自当一尽绵薄之力。” “陆公子误会了,妾身全然没有这意思呀。” 玉卿一脸为难的表示道,然后用一副我见犹怜的眼神,看向余杭县学一方的方肃。 你再演的像一点,我保证他们能掐起来。 宁晏表示无语,看来自己这个前任,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呀。胸大人靓心机婊,我还真有眼光! “陆兄!何必为难玉卿娘子。” 如宁晏所料,方肃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红着脖子站出来怼道。 “要是想要切磋诗词,方某奉陪便是,听闻陆兄在杭州府学素有才名,待会酒令之上,敬听陆兄佳作。” “方兄客气,彼此彼此。” “请!” 气氛到这了,玉香楼也不墨迹,立即添酒回灯,重新开宴。 这本来就是设定好的今晚宴会高潮环节,无论是余杭县学还是杭州府学胜出,最大的赢家,都是玉香楼。 接下来的场面,就很没意思了。 余杭县学和杭州府学学子泾渭分明,分别坐在两侧。由玉卿娘子执令,双方分别在诗词一道上论高低! 说的好像很有意思,不过内容让人非常无聊。 听你们无病绅吟的装逼,还不如偷瞄几眼舞伎小姐姐们换衣裳,那身材,看不出来,其中几位很有潜力噢! 宁晏退了下来,王博和李群两人却兴致勃勃的围上去。 你确定你能听懂,宁晏表示非常怀疑。 场面上,随着行酒令玩的越久,玉卿的神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余杭县学一方,明显有些招架不住的意思。 方肃和陆谦两人差距不大,奈何其他余杭县学学子拉胯,一个个被灌的满脸通红。 行酒令很多时候考验的是临场反应和学识储备,一方气势恢宏,穷追猛打,群起而攻,一方却独木难支。 余杭县学的落败,不过是迟早的事。 毕竟府学的底蕴摆在那里,县学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要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以张淳的脸色已经黑的跟锅底一样!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余杭县学赢不赢,玉卿并不十分关心,最多看在同在余杭县的份上,给你放放水,你自己不争气,怪不了我。 关键的关键! 诗词的水平,根本没有出众的地方。 不说那些可遇不可求的惊世名篇,就连上佳之作,都算不上。 两人嘴里的诗词,最多算是中上之作,就这都还勉强。 想象中的巅峰对决变成了菜鸡互啄,这落差实在是太大了!就现在的那几首勉强的诗词,别说传唱出去,不丢人都不错了。 要是可能,玉卿都想把两人的脑袋给掰开,塞进去几首名篇佳作。 再这样下去,这花魁宴就要办砸了。 “陆公子这首蝶恋花,用词精妙,意境深远,今晚若是再无佳作,就当折桂了。” 玉卿违心的对陆谦刚才的那一首蝶恋花,进行了点评。 看得出来,这首词比前面的水平高不少,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压轴之作。 矮个子里面拔将军,也只能这么着了。? 第四十四章 你行你上 现场顿时一阵嘘声,除了杭州府学和余杭县学的人,其他前来参加花魁宴的,都是余杭县的豪绅。 这年头大家的乡土观念都非常重,余杭县的当然支持余杭县学。至于府学,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几趟门,杭州府县衙大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更别说府学。 可没想到,余杭县学居然这么不争气,被人碾压的没有还手之力!这就很难接受了。 也就因为这是玉香楼,也就大家都是斯文人! 不文明的举动没有,但是不文明的话,却没少。 尤其以王博和李群两人为代表。 “方肃这混账,平日里在我们面前,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现在竟然如此丢人,我们余杭县人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就是,还有那几个,只会在我们面前装腔作势,什么东西……我呸……” 在狠狠的发表自己意见后,两人还不忘拉上宁晏。 “宁兄,你说是不是。” “说的对!” 宁晏果断点头。 “那,你行你上?” “我上就我上。” 面对宁晏的灵魂拷问,王博脖子一粗。 “反正谁上都是丢人。” 有道理! 宁晏心中悄悄竖起大拇指。 “可恨,我等学识微薄,平日没有好好用功,不能像宁兄说的那般,教这帮孙子做人。宁兄,日后我等兄弟,自当努力上进,这青楼,不来也罢!” “你认真的!” 宁晏目瞪口呆的看着说话的李群。 “说说而已,宁兄何必当真。” 李群尴尬的挠头。 宁晏:“……” 这边,场面上的方肃神色难看至极,队友拉胯就先不说了,行酒令因为本身有局限性,所以有时候运气也占一部分。 他的运气就很差,精心准备的几首诗词,要么就是不应题,强念出来,只会落得牵强附会,要么就是确实比不过对方。 现在要让自己在短时间做一首诗词,超过对方,这明显超出了他的学识范围。 加上周围人的指责,谩骂,让他越发的焦急,甚至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方公子可有佳作!” 玉卿轻声道。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方肃根本搭不上话。 玉卿也根本没太指望,她毕竟也从小饱读诗书,两人的水平现在基本摸的清清楚楚。 “玉卿娘子,不必为难了。诗词不过是小道,如先任官家陛下圣明,也已将其剔除科举之外,我杭州府学,主修圣人经典,经世策论,诗词也是荒废许久。” 袁孟帧得意洋洋的哼道。 老东西多笋啊! 把你按在地上摩擦,还要告诉你,我根本没用力。 诗词这东西,我根本不会,也就能陪你玩玩,谁知道玩着玩着,就把你给血虐了。 “孟帧先生所言甚是。” 玉卿皮笑肉不笑的点头。 宁晏严重怀疑她心里在万马奔腾。 余杭县众人脸色一片死灰,尤其张淳。 宁晏都担心,他一怒之下,回到县学会惨无人道的开始给学子们加作业。到时候,自己也得跟着倒霉! 余杭县学,今晚算是颜面扫地。 张淳甚至冒出自己上场的念头,不过看了一眼对面虎视眈眈的袁孟帧,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个不要脸的想法。 学子们落败,最多算团灭。 他这个县学教谕要是也被人按在地上摩擦,那就是炸水晶了。 相比起来,杭州府学那边,却是全员一脸喜庆。 尤其陆谦,一双色眯眯的眼珠子,已经在玉卿丰满的身段上下,来回游走。 在杭州府的时候,他就看上了玉卿,今晚,终于是能够得偿所愿…… 正当玉卿正准备无奈宣布结果时,玉香楼的管事悄悄地跑到玉卿身旁,小声地耳语。随即玉卿神色凝重起来,张嘴轻声道。 “县尊……” 朱知县坐在雅间,神色同样十分难看。 他的雅间很有特色,与宁晏的隔间有异曲同工之妙,从窗口可以看到整个场面上的情况。 虽然不像宁晏一样,还能一旁窥视舞伎小娘子们换裳,但视野却更加开阔,让他余杭县学和杭州府学之间的激烈争锋,他尽收眼底。 “我余杭县学,就如此不堪吗?” 老朱那个气啊! 方肃身为县丞方敬之子,他当然是熟悉的,可这个号称余杭县学第一的方大才子,可是根本招架不住对方。 这场交锋,对很多人来说,都有不同意义,尤其对老朱,看似不过是年轻学子争风吃醋,学府之间意气之争,但对他来说,却是涉及官场。 “县尊息怒。” 宁皓瞪大眼睛,这些诗词什么玩意,他弄不懂。 但是大佬生气的时候,应付式的劝上两句,还是很有必要的。 “哼!一群不学无术之辈,难道我余杭县就无人了吗?” 虽然心里清楚,余杭县学但凡算得上有学识的,都在这,可老朱还是不愿意相信事实。 “县尊此话差矣。” “嗯!” 听到有人居然跟自己抬杠,老朱愕然的回过头。 “周先生何意?” 看着说话的周宽,朱澄极度意外。周宽在县衙里,一向沉默寡言,很少说话,莫非,他能破眼下的局面。 “周先生竟有佳作,可以力压杭州府学那帮狂生。” 老朱心里那个惊喜啊。 “啊!学生不敢,不敢……” 周宽吓得浑身一颤,朱知县居然想拉自己下水。 不敢你叫唤个啥。 不等老朱由希望转为失望,周宽赶紧说道。 “学生的意思,我余杭县学并非无人,比如……” 焦急中,周文书伸手一指,目光落在宁皓身上。 “我!” 宁大官人心中瞬间从未有过的慌张。让自己提刀子砍人,这个在行,保证眉头都不皱一下,让自己提笔……我的刀呢…… 连朱知县都傻眼了,这是闹得什么玩意。 “不是,学生的意思,不是宁捕头,是宁……宁晏!” “宁晏!” 老朱神色一僵。周宽说的余杭县学之人,竟然是宁晏。 他怎么想的。 “宁二公子也是余杭县学子,而且有证有不证无的名言,想必颇有才学,县尊不妨让他一试。”? 第四十五章 逃不过初一 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老朱的心中顿时有了一丝希望。 不过,宁晏能行…… 不由得,朱知县看向一旁的宁皓。 你家兄弟你清楚! 兄弟我清楚,才学这事,我能清楚吗? 不等宁皓说话,周宽再次说道。 “县尊不必担心,即便宁晏学识稍弱,可学生还有一计,可让玉卿娘子暗中相助……” 如果现在宁晏在这,绝对会惊掉一地眼珠子。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周先生,竟然心这么脏的吗。 朱澄的目光,瞬间亮了。 对啊! 就算是宁晏拉胯一点,但是玉香楼在余杭县,自己这个余杭县知县,让玉香楼多放放水,还是很简单的。 都怪之前大意了,没有早些安排。 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这局面。 “此计甚妙。” “劳烦周先生!” 老朱眼皮子一眨,周宽顿时会意,去安排玉香楼的管事。 接着,朱知县再次回头,看向宁皓。 “知行何在……” …… 玉卿着实没想到,余杭知县朱澄,居然会出面干涉今晚的花魁宴。 虽然教坊隶属吏部管辖,可玉香楼毕竟在余杭县,得罪朱知县,玉香楼以后还想不想混了。 好在,朱知县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让自己再给余杭县学一次机会,并且让自己多放放水。 放水好说,文无第一,只要不会太过牵强,总有回环余地,最多稍稍得罪杭州府学。 可是,多给余杭县学一次机会,就能翻盘? “玉卿娘子,在下这首蝶恋花,既已折桂,今晚,就要请玉卿娘子多多指教了。” 眼看迟迟没有结果,陆谦忍不住催促。 玉卿脸色一沉,这等轻浮之语,实在有些过分。什么叫今晚多多指教,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直言。 那些杭州府学子,也是一个个神色轻佻。 呸…… 这种人,想做自己的入幕之宾! 哼! “陆公子何必急于一时,这首蝶恋花虽不错,可未必能够折服在场诸位。诸位,玉卿今晚愿为诸位执令,不知有哪位才子,能再出佳作。” 玉卿忍者心中的不悦道。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你还没赢,先别高兴的太早。 而且,她还不自觉的把范围放宽,不再局限于余杭县学,包括在场所有人。 虽然有点偷换概念,但万一人群之中,真的冒出一个博学之士,跳出来用一首惊艳之作教陆谦做人呢。 现场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玉卿脸色越发难看。 “玉卿娘子,既然无人再有佳作,我看,就不必等了。今晚是我杭州府陆谦,折下这花魁宴的桂冠,成为玉卿娘子的入幕之宾。” 杭州府学之中,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开始起哄。 在座的人,虽然心中大骂,奈何没有能教对方做人的底气,只能忍!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宁晏,姑奶奶就知道你在这!” 原本寂静无声的花魁宴,被这一声惊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宁晏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 都说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这宁晏都认了! 大不了回家挨顿揍,谁叫自己手贱呢。 谁成想,初一也没逃过,长腿小妞云岚,气势汹汹的从后门杀进隔间。一脚把门踹开,怒视着宁晏以及身边两个渣渣。 退一步,云岚是越想越气。 那混账,居然用这么无耻的招数,而且,他居然还认真的动了几下的。 这绝是故意的,云岚非常肯定,更可气的是,那混账居然把她糊弄了,连当场忘记找他算账这事都忘了。 回家宁晏肯定是不会回家的,这点德行云岚很清楚,那他会在什么地方。 一身武功的云岚云护院在玉香楼这些柔弱小姐姐们眼里,就跟神一样,随便找几个妹子询问,就把宁晏大致能藏的地方盘了出来,然后一个个找。 在云二小姐的心里,有仇绝对不能过夜。 果然,宁晏就藏在这阁楼,而且,一旁还是舞伎们的更衣室。 几个跟在宁晏身后的歌舞伎们,顿时一脸羞红。好在宁晏看上去,是一个相貌出众的少年士子,不然,还真不会原谅的…… 云岚气的咬牙切齿。 这混账,还真会藏,居然跑到这里了。 这会老娘新仇旧恨,跟你一起算。 感受到长腿小妞爆裂的杀气,宁晏心里慌得一批,左右看一眼。 “两位仁兄,护我。” “宁兄此言差矣,这后院起火,兄弟也是无能无力啊。” 面对云岚的杀气,王博率先挪开一步,紧接着,李群也不甘落后。 “正是,宁兄保重,兄弟先撤了。” 两人赶紧离得宁晏远远的,免得被殃及池鱼。 我靠,两个牲口哇! 不是,说好的请客,你们俩特么还没给钱呢!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再欠玉香楼一笔债,反正又不是没欠过,先躲过眼前的局面再说,溜了,溜了! 宁晏回过头,想都没想,抬起腿,就跳上窗口。 现在这是唯一的逃跑路径。 砰! 一声闷响。 玉香楼花魁宴上,所有宾客目光被不自觉的吸引,纷纷抬起头,看向玉卿娘子的身后。 玉卿也是一脸愕然的回过头。 她的思绪,还没从刚才那声宁晏转过来。 接着下一幕,就看见阁楼的窗间,一个人影落在地上。 “宁晏!” 玉卿娘子脸色瞬间都绿了。 如果说,今晚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宁晏绝对是排名第一。 如今已然跻身余杭县花魁的她,最怕就是被人翻出跟宁晏的黑历史。 现在,宁晏这个黑历史本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在花魁宴上! 而且,还是用这么独特的方式出现的。 这间小阁楼,其他人不明白有什么用,玉卿娘子可是心里清清楚楚,宁晏躲在那显然不是一时半会。 呸!呸!呸…… 登徒子呀! 玉卿把脑子里能想到的形容词,重复了七八遍。 宁晏现在哪里顾得上她,他么的哪个没干人事,居然在窗口下面,留了一个深坎,看着不高的窗台,跳下去差点把腚摔炸了,那叫一个疼啊。? 第四十六章 不会,能陪你玩玩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花魁宴上的其他人也吓了一跳。 等回过神来,很快就有余杭县学的人认出了宁晏来。 “宁晏?他怎会在这里!” “宁晏,哪个宁晏?” “还能是有哪个宁晏,就是那句证有不证无的宁晏,宁知行啊!” 人群中很快就开始纷纷议论起来,接着,声音越来越大。 宁晏,宁知行,这个名字随着那句证有不证无,被杭州府的各路大佬挂在嘴边赞誉后,现在知道的人可不少。 尤其是刚才,宴会上还提及了此人。 缓过来的宁晏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 卧槽! 这尼玛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不过,怎么着也比被长腿小妞当场暴揍一顿来的好,宁晏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一眼,看见云岚悄悄地缩了回去。 长腿小妞明显也被眼前的场面吓住了,她虽然任性,但也知道,现在可不是胡闹的时候。 更何况,她还是玉香楼请的护院,哪有护院去砸自己场子的。 面对一双双灼热的目光,宁晏迅速调整好心态。 “诸位!宁晏有礼。” 恭敬的行了一礼,宁晏心中默默地告诉自己。撑住,撑住,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 “一时不慎,坏了诸位雅兴,宁晏惭愧。” 眼见身旁阁楼的窗重新关上,宁晏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知行,不得胡闹。” 张淳最先站出来。 宁晏的出现,让他意外之中,又多了一丝期盼,不过很快,这丝期盼就烟消云散。 虽然很欣赏宁晏那句证有不证无,可是身为县学教谕,宁晏的水准,他心中十分清楚。常年徘徊在余杭县学末尾,甚至可能被开革出县学的人。 指望他搬回眼前的局面,自然是不现实的。 也罢,好歹也是我余杭县学学子。 大佬关键时刻的解围太及时了,宁晏屁颠屁颠的就跑到余杭县学的队伍,从容不迫的混进去。 这一举动,也彻底落实了宁晏的身份。 “张子文,老夫想不到,你居然还留有后手。” 对面的余杭府学中,袁孟帧微微的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宁晏。 老东西的眼神,属实恶心呀。 “你便是那句证有不证无的宁晏,宁知行。不错,少年英才。”老东西很敷衍的夸了一句,说完看了一眼玉卿。“玉卿娘子,你刚才所言,莫非也是指他。” 玉卿心里慌得一匹,可脸上依旧故作平静。 呐!我就静静的看你演? “我与宁公子并不相识,不过想来他既能口出证有不证无此等名言,又是余杭县学高才,文才自然不差。” 玉卿完全一副,我们俩不熟的语气。 话音刚落,杭州府学的陆谦再次站出来。 眼看自己到手的艳福,就人从中作梗,陆谦的神色僵硬,目光带着一丝生冷看向宁晏。 “原来是宁晏宁知行,久仰大名。宁兄口出名言,想必学识非凡,诗词一道,应该是造诣颇深,陆某不才,也曾下过功夫,还请宁兄指教……” 宁晏的年纪并不大,甚至比杭州府学大多数人都还小,可是却能够名动州府,引得大儒夸赞,要说心里没点妒忌,那是不可能的。 不说杭州府,就是余杭县学学子也是。 大家同是接受科举教育,凭什么你这个漏网之鱼就能格外优秀。 于是,各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瞬间涌上来! 兄弟,你们撕逼别带上我啊,我是来谈生意的,宁晏听得出对方话里挑衅的意思。 “陆兄,指教不敢当,如孟帧先生刚才所言,诗词不过小道,宁晏少有涉猎,只读圣贤之书,为大宋,为官家安邦定计尽心费力。不瞒陆兄及各位,宁晏在县学之中,只能排行末尾。” 宁晏果断认怂。 二爷我才懒得搭理你。 此言一出,顿时余杭县学中一片哗然。 陆谦一愣。 宁晏的行为,实在是出人意料。 对方既然能够让大儒交口称赞,必定不一般,可没想到,上来就认输。 莫非有诈! “宁兄如此谦虚!莫非余杭县学真无人了吗?既如此,今晚愚兄就要抱得美人归了,宁兄切莫羡慕。” 陆谦阴阳怪气,半带刺激半带试探着说道。 宁晏眉头一皱。 她今晚要是跟你鬼混去,那我干啥! 等等! 我是来干嘛的! 宁晏赶紧捋一遍自己的思路。 来玉香楼的目的是为了推广香水搞钱,推广自然得找自家的前任,现任花魁小娘子玉卿,而花魁小娘子现在正在办花魁宴,没空搭理自己。 而自己能在花魁宴通过撕逼上拔得头筹,就能成为花魁娘子的入幕之宾! 花魁宴上的撕逼方式很文雅,就是诗词! 诗词嘛,老套路了! 一瞬间,宁晏心中十分了然。 “陆兄何必这么急,宁晏不才,诗词一道虽然没什么作为,但自当尽力陪陆兄及各位府学同仁尽此雅兴。” 我不会哦,但是能陪你玩玩! 懂吗! 雅间内,朱澄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的场面,宁晏的出场,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就看接下来怎么应对。 也不知宁晏是否能够力挽狂澜? 似乎想起了什么,朱知县脸上竟然有一丝期待。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 “不好!” 说话的是周宽。 这动静,把正凝神细想的朱知县吓了一跳,埋怨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属下。 你就不能小声点。 “周先生何故惊慌,宁晏虽自爆学识微末,但这显然是故布疑阵,对面未必会信,反而认为宁晏故作谦虚,我看知行应对自如,没有太大纰漏。” 朱知县疑惑问道。 “县尊恕罪,学生只是一时情急之言,学生的意思,并非宁晏应对有问题,而是为对方叫坏。” “为对方叫坏!” 朱知县有点懵了。 宁晏干啥了,没干啥呀。 “县尊有所不知,宁晏因为库房一案,找过学生,学生现在还记得,他若是嘴角出现这等怪笑,恐怕就有人要落入他的算计。学生感同深受……” 周先生神色凄凄,看来上回的事情,宁晏给他心里中下了不少心里阴影面积。 “莫非,宁晏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朱知县脸上抑制不住的露出喜色。 “学生也只是猜测,且看场中形式再说。” 周先生决定稳一手。 场中,玉卿娘子眉头紧皱,她不敢看宁晏一眼,生怕被人瞧出什么端倪来。 同时,心里又纠结不已。 宁晏,为什么是宁晏! 宁晏有什么才学,跟才学二字根本不沾边好吗,完全就是一个草包,只会花言巧语,哄骗女子。 自己早就试过,若非他是在才学上漏出马脚,自己说不定就真的被他骗了清白。 余杭县学居然让他出来应对! 自己倒是不担心宁晏输的难看,在她看来,宁晏根本不可能胜出,一个是杭州府学悉心培养,在诗词一道上颇有成就,一个不过是混迹青楼的酒色之徒,余杭县学开革边缘的人物。 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第四十七章 少年不识愁滋味 关键是县尊那里,如何交代! 也罢,这可怪不得我了,玉卿长叹一口气。 面对宁晏的挑衅,陆谦正要上前,忽然,被身后的袁孟帧叫住。 “且慢!” 看了宁晏一眼,袁孟帧把陆谦和一众杭州府学学子叫在一起,细声道。 “不可轻敌,此人能口出名言,引得州府的相公和德彦先生盛赞,定然不一般。事实上,这句证有不证无,已经被传开,刚才为师所言,不过是打压对面的气势。” 面对袁孟帧,杭州府学学子一脸慎重。 “既然这宁晏如此人物,为何之前一直未曾听说,直到近日才忽然崛起。” 有人疑惑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袁孟帧白了一眼说话之人。 “学生是余杭县人,倒是听说过宁晏此人。” 人群中,忽然有人小声吞吐道。 “快说说,此人如何。” 面对众人的催促,那人看了一眼宁晏,再看向众人,语气疑惑道。 “学生听闻,此人不学无术,乃是一酒色之徒,不过是幸进余杭县学而已。对了,他还曾欠下过玉香楼的缠头金……” 说到最后,那人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 杭州府学众人目瞪口呆。 宁晏居然是这德行,连玉香楼的缠头金都能欠下来,他是怎么做到现在还能站在这的? 这,怎么可能! 刚才大家还一脸慎重,如果是真的,那就啪啪打脸。 “先生……” 陆谦犹豫着抬起头,询问袁孟帧的意思。 你问我,我能怎样。 话已经说出口了,现在收回来,岂不是很没面子。 “此人行为怪异,属实难以揣测,且看看再说。” 袁孟帧淡淡道,他心里也彻底摸不准了。 难道,这宁晏真是一个不学无术之人! 是自己走眼了? 袁孟帧很谨慎,不过陆谦却不以为然,说宁晏是不学无术之人,跟他是好友,此人的话,自然可信。 虽然,陆谦现在心中几乎笃定,宁晏不过是在装腔作势。 想坏我好事,既然如此,就让你出出丑! “宁兄,请!” 说着,陆谦看向玉卿娘子。 “娘子如何看待,宁兄既是余杭县学学子,刚才的酒令,是否继续。” 玉卿一咬牙,陆谦这话,可以说是不怀好意。 刚才余杭县学,方肃这些人,已经败下阵来,如果宁晏代表余杭县学,那就得继续刚才的酒令。 而刚才的酒令,陆谦一首蝶恋花,可是技压群雄,宁晏想要在这上面胜出,在她看来,简直不可能,甚至连取巧的机会都没有。 “宁公子觉得如何?” 玉卿下意识的问道,不过还是没敢看宁晏。 “刚才陆公子一首碟恋花,诉尽忧愁,宁公子需做一首同等境界的诗词才可。” 担心宁晏根本看不清形势,玉卿赶紧补充说道。 除非宁晏做一首能够压过或者持平陆谦这首蝶恋花的诗词,不然,宁晏和余杭县学就直接输了。 “陆公子刚才所作的词?是说,忧愁!” “正是!” 面对宁晏的话,陆谦自信的道。 这首词,可是他的得意之作,耗费了许久填补,才有现在的意境。 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正好用得上。 “好!” 宁晏点点头。 什么意思? 玉卿忍不住偷偷地瞄了宁晏一眼。 他是没听懂吗,枉费自己口舌,跟他说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莫不是,他根本没有明白,不学无术呀。 我竟然会看上他? “宁兄这是何意!” 陆谦愕然的抬起头,看向宁晏。 “我正好也有一首,诉说忧愁之意的词。既然如此,那就继续!” 继续! 余杭县学众人,就像是傻了一样,不可思议的盯着宁晏。 “宁晏这是想干什么,找死啊!” “还嫌我余杭县学丢人丢的不够,他竟然要继续刚才的酒令。” “连我等和方肃兄,都败了下来,他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哼……” 方肃一脸阴沉。 刚才的挫折,让他心中极为抑郁。 可没想到的是,宁晏居然忽然出现,而且还代表余杭县学继续刚才的诗词酒令。 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不由得,方肃眼神越发阴沉。 “子文,宁晏这是要干什么!陆谦那一阙蝶恋花,隐有大家风范,绝不是一时之作,宁晏居然还要继续刚才的酒令,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就连一旁的苏夫子也急了,冲着张淳道。 “此子竟也能代表我余杭县学,回头我定要将其开革。” 张淳也是无比意外,苏夫子的话,一点不错,不说宁晏了,就算是他,短时间内,想做出一首与陆谦那首蝶恋花相持的词作,也是难上加上。 宁晏到底要如何应对! “宁兄请!” 陆谦脸色轻蔑的哼道。宁晏的底细,他清楚无比,想要超越自己那首蝶恋花,根本不可能。 宁晏微微笑了笑,上前一步。 “少年不识愁滋味!” 第一句声落,一旁立即有人将其记录下来。 不止是宁晏,今晚所有的诗词都是如此。为日后玉香楼造势,以及传唱做准备! 第一句虽然没有什么新意,但也算得上工整。 在场大部分人都是饱读诗书,自然听得出来。 玉卿微微松了一口气。 少年不识愁滋味,说的是他。 莫非,他心中对过往荒唐之事,已有了悔意。 算了,与我何干! 只要后面的词句,不要太难看,即便只能算工整,我偏颇一些,豁出去名声勉强弄个持平,也好跟县尊交代。 玉卿心中想着。 “爱上层楼!爱上层楼!” 这两句是说自己与他的过往? 玉卿心中一动。 当初宁晏与自己在阁楼之中,情意绵绵的一幕浮现。还曾当众许下登科之时,三书六礼的豪言。 那一刻,自己真的怦然心动。 可惜呀,若他真是个少年才子,那该多好。 自己心仪的少年学子登科及第,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将自己过门。凤冠霞帔,香车软娇,无尽风光。 自己从小家道中落,沦落风尘,这些年,不是一直期盼着这一幕吗。 然而,这,终究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深吸了一口气,玉卿继续恢复了神色。? 第四十八章 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一侧的陆谦却神色倨傲,从这前两句,他更是笃定宁晏的水准。 确实不过如此。 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为赋新词强说愁!” 宁晏一字一句,清楚有声。 瞬间一股巨大的敌视感,冲着陆谦扑面而来。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这两句组合在一起,说的不就是他吗。 简单翻译,说你根本不懂什么叫愁,只是为了装逼写词,在这瞎逼逼! 一瞬间,陆谦面如土色。 而与之鲜明对应的,是所有人眼前一亮。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谁还没有个少年时候,为了一首诗词,登楼望月,然后绞尽脑汁,写下一篇当时看上去还不错,事后却觉得狗屁不通的诗词。 这短短几句,画面感极强,而且瞬间让人代入其中。 尤其是玉卿! 前两句不过是铺垫,然而这一句一出,瞬间这半阙词的意境,就出来了。 身为花魁,诗词创作水平不一定要多高,但是鉴赏水平,却绝对不能拉胯,甚至还要比一般的读书人更高。不然,一首绝世名篇出世,自己根本没听懂,那还做什么花魁!洗白白接客。 宁晏这一句一出来,她整个人猛地一颤。 这,是他做出来的新词! 不可能。 他什么时候,有了这等才学? 太意外了。 强压住心中的激荡,玉卿缓缓扭过头,终于正眼看向宁晏。 “宁公子这上阙,用词工整,意境极其深远,尤其最后一句,为赋新词强说愁,简直就有点睛之妙。” 身为执令官,她的职责中,就包含着解词这一项。 刚才的酒令,这一项她完成的非常出色。 然而,话音刚落,就有人站出来。 “玉卿娘子,老夫以为,这上阙,已非意境深远可形容了。” 张淳神色稳重,然而心中却十分激动。 宁晏竟然做出了这等诗词,太让他意外了。 余杭县学中,所有人都懵了,直到张淳说话,才回过神来。 “子文先生见教。” 玉卿微微一抬手,示意张淳继续。 同时,他的心中微微一动。 这种情况,只有在真正的出现了佳作的时候会出现。因为,自己的见解,根本形容不出作品的真正妙处。 难道说,今晚自己期待的佳作,就要出现了。 还是出于宁晏之口! “词句通篇无华丽辞藻,却能让人历历在目,首尾两句串联,不说忧愁,却道尽忧愁之意,吾以为,此两句为上佳之作,甚至,可当传世名句。” 到最后,张淳的声音,已经因为激动提高了些。 话音刚落,整个花魁宴顿时轰动起来。 传世名句! 竟然是传世名句! 这话可不能乱说,因为一旦传出去,被人评价不实的话,那可是要丢人的。 所以,即便是有名望的诗词大家,宿儒,都会保守一些,以免落人口舌,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张淳虽然不是什么诗词大家和宿儒,可也曾在东京混迹士大夫圈子,现在也有县学教谕这个官身。 他居然能豁出去,讲出这话,说明这两句即便达不到传世名句的水准,也不会相差太远。 最震惊的,还是玉卿。 传世名句这几个字,就像在她脑子里面,轰的一下炸开了。 身为花魁娘子,她当然知道这几个字的分量,一旦真的被认定是传世名句,被传唱开,那今晚的花魁宴,很快就将传遍整个江浙路一带,甚至整个大宋,都会传唱开。 而自己,作为花魁宴的主角,势必会瞬间名声大振,甚至比上次在杭州府,被州府相公夸赞,更加厉害。 如果胆子再大一点,后人传唱这首词的时候,必然会在注脚那里,带上自己的名字。 那自己岂不是,如同前朝太白居士口中的公孙大娘,乐天居士笔下的琵琶女一般,名垂千古…… 这,不能这么想,不能…… 玉卿拼命的压制住自己这个疯狂的念头。 “孟帧先生,以为如何。” 抬头看向袁孟帧,玉卿问道。 在场之中,就张淳和袁孟帧的学识声望最高。 既然张淳都如此点评,袁孟帧当然也要出来表态。 袁孟帧和一帮杭州府学弟子目瞪口呆,他们脑子里都是乱的。 先是有证有不证无名言加持的宁晏,然后又是混迹青楼,不学无术,浪荡到连青楼缠头金都要欠的宁晏,现在又是张嘴传世名言的宁晏。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此词不过半阙,还有半阙,再做评论。” 无话可说了,袁孟帧闭着眼。 老家伙直接装死。 玉卿两只漂亮的大眼睛转过来,再次落在宁晏身上。 袁孟帧的态度,已经说明了许多东西,不否认就是默认,宁晏这几句,难道真的足以成为传世名句。 “宁公子请!” 场中一时之间,无比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阁楼的窗口,云岚抠开窗缝,大大的眼睛,充满着不可置信。 作为武将出身,虽然她不太懂诗词,但是大宋文风鼎盛,她也被逼着念了多年书。眼看着宁晏技惊四座,她眼睛都直了。 “这混账,几时变得这般厉害,竟还会诗词!”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作词是! 那就让你们知道,历史上着名的平头哥,号称不服就干,一身才学,却偏偏毒舌出众,词人中的老六天花板,稼轩居士,辛弃疾,辛大爷的厉害。 宁晏忍住心里的嘚瑟,冲着自己的前任小姐姐,行了一礼,然后开口。 “而今遍识愁滋味。”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场中鸦雀无声,没人说话。 首当其冲的陆谦,一张脸已经黑成了猪肝色,面部表情更是十分狰狞。 先说自己不懂装懂,以后懂了又根本说不出来。 这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看的宁晏都害怕他真的一口血喷出来。 兄弟,你没事! 要这样,你可不能讹我。大家都是公平撕逼! 玉卿也不说话了,所有人都看向袁孟帧! 老东西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抬起头道。? 第四十九章 为你而来 “且慢!” “这首词,并非你所作,是也不是。” 话音落下,顿时,花魁宴上一片轰动。 什么意思? 什么情况? 所有人一脸懵逼。 这首词,并非宁晏所作? 我靠! 老东西你还能不能要点脸。 宁晏迅速明白过来。 辛大爷的词,对袁孟帧这种级别,根本就是降维打击,老东西眼看自己没招了,居然就开始耍流氓了。 只是,这说法属实有些牵强,就连玉卿也是不断皱眉。 这么好的一篇词作,可是足以让自己再次名声大振的机会,现在,却说不是宁晏所作。 不过,仔细一想,也并无道理。 宁晏什么才学,别人不清楚,自己还不清楚。 事实就是,他根本做不出这等佳作。 还真有可能,像袁孟帧所说,这首词并非是宁晏所作。 哎,自己终究是看错了他。 还以为,他深藏着一身才学。 玉卿默默地轻叹一口气。 “孟帧先生,此话何意!” 张淳黑着一张脸,直视袁孟帧道。 身为余杭县学教谕,这个时候,他必须站出来。 在大宋一朝,文人之间,大家可以互相瞧不起,认为老子天下第一,其他全是渣渣的自嗨。 这些,都是小事。 但是,你不能侮人声名。 那就是大事。 宁晏刚刚一首为赋新词强说愁,惊才绝艳,张淳心中激动万分,欣喜万分。 我余杭县学竟然如此人物,为什么我之前不知道。 老夫一生为圣人传道,能有此弟子,不枉此生啊! 然而,一转头的功夫。 袁孟帧居然当堂指责,这首词并非是宁晏所作。 那就是说,宁晏这首词,是盗用别人之作! 在大宋一朝,如果此事落实,那宁晏必将受人唾弃,再也不容于士大夫阶层。自己如此优秀的弟子,怎么舍得就被人毁掉。 “张子文,你不必如此。” 袁孟帧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 “老夫所言,自不会差,要是有差错,老夫当场给你赔礼便是。老夫看来,这首词确实是难得的上佳之作,如你所言,足以传世,但老夫不信,这等上佳之作,是出自他之手。” “宁晏!” 袁孟帧的目光,落在宁晏身上。 “老夫听闻,你在余杭县,不过是一个混迹青楼的酒色之徒,根本无半点才学,快快说来,是不是用他人之作,欺世盗名。” 你妈嗨! 你个老流氓,老子没惹你! 宁晏当然清楚,这句话的严重性。 要是被老东西诬陷成功,自己以后在大宋的读书人中,就不要混了,一人一口一个唾沫,就能把自己给淹死。 宁晏的目光,瞬间就沉了下来。 “孟帧先生何出此言,宁晏虽不才,但自小熟读圣贤书,当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先生此言,到底是嫉贤妒能,还是另有他意。” 宁晏淡然道。 这时候,绝对不能退。 一退自己就凉了。 既然这样,老子就跟你杠到底。 “好一张尖牙利嘴!” 袁孟帧冷哼一声。 “你宁晏如何,余杭县众人皆知。” 我去你大爷…… “这首词,非你所作,是也不是。” 袁孟帧十分笃定道。 一时间,场面议论纷纷。 宁晏何许人也,确实余杭县人尽皆知。 浪荡不羁说的是好听,无耻下流才是他的本质。毕竟,欠青楼的钱,这种事但凡有点廉耻心,都干不出来。 现在忽然在他手上,冒出一篇传世名句,这确实让人难以置信。 一时之间,无数质疑声响起。 “这宁晏竟然能做出这等好词,怎么都让人疑惑。” “确实,过往种种,何曾有半点才学,现在忽然就来一首为赋新词强说愁,这……” “莫不是他深藏不露?” 尼玛! 要不是辛老六他爹现在还是个细胞,老子就被你唬住了。 “如此说来,孟帧先生仅凭猜测之言,就要定罪!宁晏当日在公堂之上,有过证有不证无之言,请问孟帧先生,如何能证明这首词,非我所作。有何出处,不是我所作,又是何人所作!” 宁晏语速飞快,一番话问的所有人瞠目结舌。 大家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宁晏想要堂而皇之的剽窃,根本不可能。 这确实是一首新词,一首好词。 既然没有前人所作,又怎么断定不是宁晏所作。 仅凭宁晏的过往才学? “老夫不与你做口舌之争。” 袁孟帧扭过头去。 “若你真有才学,又岂会在今日,公之于众!” 花魁宴上寂静无声,谁也不知道,这事到底如何定论。 一个是杭州府学德高望重的先生,虽然言之有理,但是,就像宁晏说的,似乎又经不起推敲。 一个是余杭县学的浪荡学子,一首为赋新词强说愁,让人惊叹不已。 “老贼,恬不知耻。” 雅间内,朱知县气的青筋暴怒。 很明显,袁孟帧这是仗着身份,强压着宁晏,意图把此事落实。 宁皓也急的团团转,他一介武夫,但也看得出来。 对方以势压人,而自家兄弟,却独木难支。 “县尊……” 宁皓一步跨上前,张嘴半天,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哼,老匹夫敢欺我余杭县无人。” 朱知县点点头,转身冲周宽道。。 “周先生,与本官同去。” 现在的局面,只有他出面,才能解决。 虽然自己出现在青楼,肯定会引来诸多的麻烦,说不定还会被言官参上一本。 可现在,老朱正在气头上,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县尊息怒。” 周先生赶紧拉住朱澄。 可不能让自己的老板干混账事。 “依学生看,宁晏未必就会任人摆布,还是先静观其变……” …… “原来,孟帧先生,也要行莫须有之事,如此,宁晏,无话可说!” 片刻后,宁晏恭敬的朝着袁孟帧行了一礼,缓缓道。 既然你他么不要脸到底,那也就别怪我了,宁晏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冷意。 缓缓转过身,宁晏看向花魁宴上的众人。 “事实上,今日我宁晏前来玉香楼,并非是为了这花魁宴,也并非为了这一首词的虚名,而是为了一个人。”? 第五十章 恶心到吐 随着宁晏的声音落在耳中,玉卿浑身一颤。 找人! 他想干什么! 今日是自己的花魁宴,他想让我身败名裂?报复我往日无情吗! 想到这些,玉卿脸色瞬间苍白,银牙紧咬。本就内心忐忑的她,现在甚至目光都不敢瞥向宁晏。 “哼,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不可能作出如此佳作,宁晏,你身为余杭县学学子,读的也是圣人典籍,须知为人德行为先。” 袁孟帧不屑的哼道,老东西半眯着眼睛。 在他看来,宁晏东拉西扯,不过是为了糊弄过去。 听说此子言辞犀利,绝不可让他有机可乘,现在赶紧将此事盖棺定论才对。 与朱澄一样,袁孟帧对于今日之事,看的远不像一场花魁宴上的争风吃醋那般简单。 你他么才缺德呢!个老银币! 宁晏心里都快要气炸了,老流氓看来是一心想要恶心自己了。 “孟帧先生,要如何才肯相信学生。” 宁晏抬起头,淡淡的回应。 “除非你能再作一首,与刚才那阙为赋新词强说愁媲美的诗词,为自己正名,老夫才信你确实有才学。” 此言一出,顿时花魁宴上一片哗然。 袁孟帧居然让宁晏再做一首,而且还是媲美为赋新词强说愁这样的传世名句,但凡要点脸的人,都知道这太不要脸了。 什么叫传世名句,那都是可遇不可求! 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写不出来一句这样的诗词。 现在,宁晏做出来一首,已经是极为难得。 可袁孟帧,却让宁晏再做出一首与之相当的诗词! 即便是文学大家,也不可能张嘴便是传世名句。 除非是诗仙词圣,如李白柳永支流。 否则,这根本不可能。 余杭县众人,人人怒视。 只有玉卿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她最担心,宁晏提及自己。现在看来,有袁孟帧揪着宁晏不放,一时倒还好。 就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了。 “欺人太甚!” “杭州府学,竟都是如此之辈吗?” “哼!徒有其名,不过一帮沽名钓誉,嫉贤妒能之辈!” 听到宴会上不断的传来叫骂,就连杭州府学的学子们,也羞愧的低下头去。可碍于袁孟帧的身份,也不敢多表现出来,只能默默无声。 “袁孟帧,枉你身为府学先生,如此为难一个晚辈学子,就不怕传扬出去,惹得天下读书人耻笑。” 张淳一双老眼,都快呲出来。 连尊称都顾不上,直呼袁孟帧其名,并且,语气十分愤怒。 “张子文,你且不必如此,若是老夫不是,当场与你赔礼就是。可老夫自信,绝不会看错人。” 这就是以势压人了。 袁孟帧自恃身份压过张淳一头,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是张淳还要强行辩解,反倒是让人觉得刻意包庇,反而落实了宁晏刚才那首词是欺世盗名。 而说话间,刚才拆穿宁晏身份的那名杭州府学学子,又凑到袁孟帧身边,小声耳语什么。 而袁孟帧的眼神,也渐渐地亮了起来! 老家伙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抬起头,看向宁晏。 “宁晏!你若是真有才学,敢不敢老夫为你执令,你若是能够以老夫所出之题,作出传世名句,老夫不仅向你赔罪,且今生永不踏入余杭县。” 花魁宴轰然的一声炸开了。 让宁晏作出绝世名句不算,袁孟帧居然还要亲自出题。 简直就是臭不要脸的姥姥,臭不要脸到家了。 如果绝世名句对宁晏来说,是地狱级难度,那加上袁孟帧出题,就成了炼狱级难度。 谁都知道,袁孟帧会在出题上刻意的刁难。 这不是又当又立吗! “孟帧先生,这,恐怕不妥。” 玉卿压低了声音道。 她很不想跳出来说话,可身为宴会的主人,这时候不发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玉卿娘子,不是老夫不公,而是怕玉卿娘子不公。” 老家伙一双眼珠子猥琐的看了看玉卿,又看向宁晏。 “老夫刚才得知,原来宁晏与玉卿娘子,竟然早有私情,宁晏为了玉卿娘子,还欠下了一大笔缠头。如此,玉卿娘子再要执令,怕是不妥。” 这个消息,比起刚才袁孟帧不要脸的行为,可是要劲爆多了。 玉卿娘子瞬间脸色极其难看。 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被人当众戳破自己曾经与宁晏的旧情,只不过,不是宁晏报复,而是被袁孟帧在这种场合戳破。 其他人更是傻眼了。 余杭县知道宁晏爱逛青楼的人多,宁晏在玉香楼欠下缠头金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可跟玉卿娘子有这一段私情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个消息,就像一个重磅炸弹一样,让人脑瓜子嗡嗡的。 尤其是陆谦和方肃,说好听的,他们仰慕玉卿娘子的美貌,直接点,就是馋她身子。 现在没想到,宁晏居然捷足先登。 老流氓,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宁晏恨不得跳上去,一把掐死袁孟帧。 这尼玛,大型社死现场啊。 稳住,现在一定要稳住! 宁晏拼命的告诉自己。 袁孟帧得意的冲那位出身余杭县的学子点点头,宁晏和玉卿有私情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及时了。 现在,自己牢牢的把控住局面。 甚至,他不自觉的想到,刚才的情形,很可能就是宁晏跟玉卿两人演的一出戏。 呸! 一对狗男女。 连老夫也敢算计! 老夫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厉害! “自古行酒令出题,都绕不开应景二字!宁晏,老夫也不与你为难,免得洛人口舌。你就以今日你与玉卿娘子的私情为题,作一首诗词如何!” 老流氓你他么恶心人不带这么恶心法的知道吗,宁晏简直要吐了。 还不与为难,这分明他么的就是化身癞蛤蟆爬宁晏脚上,故意找膈应。 玉卿已经面如死灰了。 今天的花魁宴,要是传扬出去,自己必定会被人耻笑。 莫说花魁了,恐怕日后自己在这歌舞行,都难以立足! 深吸一口气,宁晏缓缓的放松下来。 上辈子的各种大型官司经验告诉他,稳住,才能翻盘。? 第五十一章 情深义重是玉卿 一个呼吸之后,宁晏睁开双眼。 面对人潮汹涌的花魁宴众人,宁晏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这样的举动,一般都是出自那些德高望重之人,或者身居高位之人身上,但是,此刻落在宁晏身上,竟然也能达到这个效果。 因为在绝大多人心中,都对宁晏与玉卿娘子这段私情,极为好奇。 一个新晋的花魁,一个曾经的浪荡子,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风月之事,一向最博人眼球。 “孟帧先生。” 宁晏缓缓的上前,直视着袁孟帧和整个杭州府学众人。 不少杭州府学的学子,下意识的低下头去。 大家心里都有逼数,今晚袁孟帧实在是有些仗势欺人了。 宁晏不会管其他人,这些人怎么想,他不在意。 “诸位,刚才宁晏已经有言在先,今日来玉香楼,并非是为了花魁宴,也不是为了一首词的虚名。” 扭头看向众人,宁晏神色依旧淡定。 一旁的张淳微微点头,不说其他,就宁晏这份气度,已经比其他人,强上许多。 面对强势压迫,甚至是被人当众揭穿尴尬之事,不仅不慌不忙,反而一副胸有成熟,莫非,他真能做出让人满意的诗词。 不可能。 张淳心底里不自觉的摇摇头。 袁孟帧的老眼也微微睁开,只不过,他的想法,跟张淳截然不同。 此子气度非凡,日后怕是成就不低,今日算是彻底与他撕破脸了! “今晚,我宁晏,专程为玉卿娘子而来。” 宁晏的声音,不疾不徐,就像在平静的叙述一件普通的事情。 然而,在旁人听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宁晏居然是专程为玉卿娘子而来,今晚是玉卿娘子的花魁宴,宁晏不请自来,他想干什么? 昔日玉卿娘子弃他而去!他这是来报复的? 还是其他原因,比如,余情未了…… 宁晏的话,让玉卿的神色再次一怔。 他,这是要落井下石了吗? 也对,今日局面已经如此尴尬,宁晏要是想抽身而退,把自己昔日对他弃之不理的事情公之于众,至少能博得一个痴情郎的名号。 想到这,玉卿不由得心中苦笑。 也罢,自己那时,确实有些对不住他。 就当是欠他的,现在还了。 玉卿娘子,默默地闭上眼,等待着接下来,宁晏把她形容的如何如何! 然而,宁晏却一转身,再次看向袁孟帧。 “刚才孟帧先生说的不错,昔日我与玉卿娘子,确实情投意合。” 既然是赖不掉的事,宁晏索性大方承认。 来了! 重头戏来了……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着宁晏接下来好戏上场。 只有阁楼中,云岚瞪大眼睛,浑身上下浓厚的杀气,吓得王博和李群两人瑟瑟发抖,心中纷纷为宁晏默哀。 “玉卿娘子待我情深义重,极尽温柔朝夕不离,为此宁晏甘愿散尽家财,只为博得佳人一笑。” 宁晏继续说道。 “可即便这样,玉卿娘子依旧没有半点嫌弃之意,不仅如此,还时刻规劝与我,当以学业为重,不该沉迷在温柔乡之中。” 嗯…… 原本闭上眼睛的玉卿,忽然睁开眼,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宁晏。 宁晏不仅没有把她当场垫脚石,竟然……竟然还说出这样的话。 自己不仅没有半点嫌弃他,还规劝他以学业为重。 是这样吗? 呸! 骗鬼去。 自己干了什么,玉卿心里还是有数的。 可他为何要这样? 玉卿大大的脑袋里,满是问号? 她实在是看不懂了,宁晏这是想要干什么? 难不成,他以为这样,自己就会以身相许么? 想不明白,玉卿抬起头,再次看向宁晏。 “玉卿娘子如此情深义重,且深明大义,当世奇女子,莫过如此,宁晏再不济,又怎能辜负娘子一片深情。” 宁晏一双眼睛,深情的看向玉卿。 玉卿心中一颤,然后立即恢复神色。要不是知道宁晏现在满嘴鬼话连篇,她都怀疑,自己怕是又要被他骗了。 宁晏刚才的神色,属实可怕。 哼!专会花言巧语哄骗小娘子,他就还是这副德行。 玉卿心里轻轻的啐了宁晏一口,然后立即觉得不对。 自己这是干什么,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心思! 不过,她很快就顾不上这些了,宁晏这波节奏,将所有人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抽离,放在玉卿身上。 “玉卿娘子深明大义,我张淳钦佩至极。” 宁晏满意的眨眨眼,张淳这一波助攻,实在漂亮。 反应过来的余杭县学众人,顿时起身,一时间,马屁如潮。 而玉卿娘子的人设,也直线上升! 眼看着事情居然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袁孟帧的老眼,刷的一下睁开,目光惊愕的看向宁晏。 自己苦心孤诣,才把局面弄成这样,没想到,宁晏三言两语,就搬了回来。 甚至,还随手打造了一波才子佳人的绝佳好戏。 老东西向一旁的陆谦使过眼色,陆谦会意,立即站出来,大声道。 “宁知行,休要巧言令色。孟帧先生已出题,你若是不能作出诗词,就承认自己欺世盗名,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不能再让宁晏这么玩下去了,不然,下面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陆兄此言差矣!” 宁晏当然清楚对方有这么一手。 现在节奏完全在自己手中,他根本不担心。 “既是酒令,当然就得应景。孟帧先生应景出题,我应景而解,有何不妥。” 宁晏直接反驳。 然后,根本不搭理他,继续带节奏。 “玉卿娘子一片真心待我,宁晏自然不会辜负,便一心闭门苦读圣贤之书,本想来日登科及第,以报娘子恩情。” “却不料,娘子今日委身在这花魁宴中,被一帮附庸风雅之辈欺辱。宁晏一见,心中痛极。” 宁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然而,真正想要抓狂的,确是陆谦。 附庸风雅,说的是谁! 宁晏就差指着鼻子骂他了。 刚刚那首为赋新词强说愁,就是为他而作! 今晚之后,杭州读书人之中,陆谦这个附庸风雅的印记,是被牢牢的烙在身上了。? 第五十二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 “公子……” 玉卿双眼迷离,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欲说还休,这副姿态看的人是心都碎了。 只有宁晏在心里疯狂吐槽! 演呀,你继续演啊! “娘子,可恨宁晏文质之身,手无寸铁,只能以诗词,与这帮附庸风雅之辈一搏。” 说完,宁晏的目光,从玉卿身上抽离,再次看向场中诸人。 “曾虑多情误前程!” 宁晏声音不大,可却能清晰的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等声音落下,众人才想起,宁晏这是要作诗了。 不仅作诗,而且言下之意,还要以诗词反击!反击欺负玉卿娘子的人。 谁欺负玉卿娘子? 那还用说吗! 袁孟帧! 袁老贼。 在人家的花魁宴上,当众拆穿人家之间有私情,还要为难人家小两口子,这是人干的事! 不等大家的思维继续延伸,宁晏的下一句,随之而来。 “入山又恐别倾城!” 前后两句组合在一起,瞬间,余杭县学一方,张淳的眼神亮了起来。 这两句一出,他心中竟然隐隐的期待起来。 虽然用词依旧没有多精妙,但是韵脚却是不错,关键是意境。 刚才一连串的故事,还在大家的心中没有散去,现在宁晏用两句诗词,就重新刻画出来了。 而且,还是那么的贴切。 那份情意缠绵,简直是恰到好处! 同时目光闪烁的,还有玉卿。 她现在眼神一刻都不离开宁晏身上。 宁晏刚才的行为,实在太出人意料了。将她从身败名裂的境地之中,生生拉了回来,并且还顺手给她打造一波完美人设。 现在,宁晏用诗词开始反击了。 曾虑多情误前程! 这说的是自己跟他之间的情意。难道他曾经思虑,纠结过,与自己之前的情意会让他误了前程。 是自己耽误了他? 若是前一刻,这个念头出现,玉卿都觉得自己是疯了。 宁晏的前程,还用她耽误! 那是早就被扔到余杭县外的护城河喂王八了。 可现在,她却不自主的冒出这种想法。 入山又恐别倾城! 这是他斩断情丝,如他刚才所说,闭门苦读,可是却又舍不得自己! 倾城!在他心中,我当真有倾城之貌。 玉卿心中竟然莫名的一甜。 不行,不行!我可不能再被他骗了。 他惯会花言巧语,蒙骗小娘子,自己已经上过一次当了。 可,这诗词,算不算花言巧语。 应该不算…… 花魁宴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屏住呼吸。 宁晏一出口,仅仅只是前半句,就让人惊叹。不出意外,这绝对是一首上佳之作。 就看下半句!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圣贤不负卿!” 宁晏的声音缓缓落下。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品味起来。 “曾虑多情误前程,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圣贤不负卿。” 负责为玉香楼抄录诗词的老先生,已经忍不住手颤抖起来。 即便是他,也能感觉到,这不是一首普通的诗。 “好一个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圣贤不负卿!” 张淳激动的站出来。 宁晏最后这半句,简直是道尽了世间的无奈。 传世名句! 这就是传世名句。 这样的传世名句,竟然是被自己余杭县学的学子做出,张淳怎能不激动。 大宋文风鼎盛,但也造成了文人士大夫之间,倾扎极为厉害。朝堂之上,诸位相公互相结党,斗的你死我活。 用宁晏的话说,一天不撕逼,就觉得生活中缺少了什么。 这股风气,还蔓延到了民间,尤其是学院之间。 大到各处的国子监,各大书院。小到府学,县学! 余杭县学,因为种种原因,被一直压制的死死的。 袁孟帧这种府学,更是可以随意欺负。 现在,宁晏用行动,打脸了杭州府学,打脸了袁孟帧。 痛快! 简直痛快! 张淳长舒一口气,数年来的积郁一扫而空。 他根本不担心袁孟帧再作妖,实力摆在这,宁晏这一首诗,放在任何人眼中,都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袁孟帧要是再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必定会被人耻笑。 老家伙今天已经不要脸很多次了,再来几次,就真的不要脸了。 惊呆了的,当然不止是张淳。 随着众人细细品味,最终,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玉卿身上。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圣贤不负卿! 这个卿,指的是谁,不用看,除了你玉卿娘子,没别人了。 玉卿娘子,更是直接愣住了。 不负圣贤不负卿,他不负我!他不愿负我! 混账! 明知这又是他的花言巧语在哄骗我,可……可我为什么,还是想去相信呢! 收起这些儿女情长,玉卿的眼中,已经兴奋的快要冒光。 宁晏这一首不负圣贤不负卿,已经是彻底兑现了他的才华,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质疑了。 今晚的花魁宴,一首为赋新词强说愁,一首不负圣贤不负卿,两首传世名句! 整整两首! 玉卿觉得自己快要激动的昏过去了。 随着这两首诗词面世,必定会被迅速传唱。 而她,花魁宴的主人,是绕不去的话题。 尤其是那句不负圣贤不负卿,就差点名是她了。 他,竟如此才华横溢! 玉卿一双妙目之中,异彩不断。 可是,为何他从未展示,我……我竟误会他了。 一时之间,玉卿心中惶恐不安,看向宁晏的眼神,也越发的忧愁。 “娘子!” 就在这时,宁晏的声音,忽然响起。 然后,宁晏缓缓朝着她走来。 “嗯……” 自诩见惯了大场面,就连州尊相公面前,都能镇定自若的玉卿,竟然紧张起来。 “此诗,赠娘子。” 宁晏说道。 直接表示,这送你了。 玉香楼顿时响起一阵羡慕的轻呼。尤其是那些小娘子们,看向宁晏的目光,更是无比炽热。 谁不想有一个才貌双全,而且开口就是传世名作的情郎,要是这情郎再跟自己许下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承诺,更是能让人兴奋的晕过去。 虽然这首诗,是在花魁宴上所作,但跟宁晏亲口说,这首诗赠玉卿娘子,意义上还是不同。 现在,等于是宁晏当面宣布,这首诗就是为她写的,就是写她的。一则,可以名正言顺的传唱,再者,直接哄抬了她的身价。? 第五十三章 玉卿心里苦 “多谢公子。” 玉卿忍着心中的兴奋,冲宁晏温和一笑,含情脉脉道。 演的不错哦,你要继续加油知道吗!好好配合。 宁晏心中鼓励。 不过,他的目的,绝非于此。 说话间,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从宁晏手中出现。 “昔日临别之时,娘子曾亲手赠我此物,名为玉卿香。” 宁晏现在是整个花魁宴上的绝对核心,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不是要推广香水了。 还有比眼下更好的机会! 所有人都看向宁晏手中的精致瓷瓶,原来这是两人的定情之物,不知道是什么? 玉卿香? 只有玉卿一脸懵逼。 这是我送你的,啥时候的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还有,咱们之前有过临别吗! 好像有,但……是宁晏因为没钱,被玉香楼的护院,给轰出去的…… 宁晏的表演,还在继续。 “宁晏每每思念娘子之时,便拿出此物,彼时娘子一颦一笑,如在眼前,让我魂牵梦绕至极。”宁晏声音低沉,看上去深情至极。 可这,明明是不存在的事啊! 玉卿傻了。 完全子虚乌有的事情,他竟然说的,比真的还真。 连自己这个当时人都快信了。 连玉卿这个当事人都如此,旁人更不用说。 有了刚才的故事铺垫,加上震撼人心的不负圣贤不负卿,现在宁晏手中掏出什么定情之物,简直太合情合理了。 尤其那些玉香楼的小娘子们,一个个用手帕捂着鼻子,都快感动哭了。 没有被那些偶像剧和毒鸡汤毒害的小娘子们,她们哪里挡得住宁晏的这波骚操作。 “宁晏如今一心求学,怕是日后,再难与娘子相见,有负娘子深情,此物,还是交还娘子。”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圣贤不负卿。” 无奈的叹了口气,宁晏伸手举过瓷瓶。 玉卿神色已经完全僵住了,她现在彻底弄不清了,宁晏这是在装什么弄什么鬼。 如果说是馋自己身子,今晚宁晏的两首词,足以成为自己的入幕之宾。 自己就是想要反悔,众目睽睽之下,怕也是不行了。更何况,自己现在也没那么想反悔的。 问题是现在,他掏出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瓷瓶,说是和自己的定情之物。 他想干什么…… 玉卿想不明白,不过,气氛到这了,玉卿只能一脸惊讶疑惑的神色,看向宁晏道。 “公子这是何意?” “求学,当心无旁骛,此物饱含娘子深情,宁晏定力不足,以致无法用心进学。此物,还是请娘子悉心保管,日后宁晏登科及第,再来与娘子,再续前缘。” 说完,宁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是这样吗? 玉卿脑子里面有些发懵。 直觉告诉她,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对。 可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宁晏嘴角,忽然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 就在玉卿犹豫着,要不要接过瓷瓶的时候,宁晏忽然手上一松,在玉卿震惊的目光中,精致的小瓷瓶,趴的一声,摔碎在地上。 果然…… 玉卿心说,果然不对。 但是,下一刻,她却顾不上这些了。 瓷瓶乍破,溅出些许水花。 接着,一股浓郁的奇香,在花魁宴上蔓延开来。 “好香啊!” 玉卿不自觉的抽动着鼻子,奇香之中,蕴含着花草的味道。 “这是什么东西?” 不止是她,花魁宴上的所有人,都一时之间,被香水的味道吸引。 没错,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娘的,老子为了赚点钱,我容易吗。 又是编故事,又是演戏,还要暗中导演玉卿这个新手。好在玉卿也是个戏精上身,不至于穿帮了。 宁晏心中疯狂吐槽。 好奇的可不止是玉卿一人,花魁宴上,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然后再被香水的味道吸引。 “太香了,简直比上好的水粉还香。” “这是何物,竟能有如此奇香。” “难怪玉卿娘子能让宁晏这样的大才子神思不定,换做是我,怕是更加。” “刚才宁晏不是说了吗,这叫玉卿香,不会是玉卿娘子身上的香味。” 就在众人震惊,议论中,宁晏脸色勃然大变,用一脸惊愕并无法接受的目光,看向玉卿。 “娘子……你……你……” 啊……我怎么了…… 不等她回神,宁晏继续道。 “娘子为何要如此狠心拒绝,还要将这玉卿香当众摔破!” 不是!明明是你刚才自己摔的,怎么还赖我了。 玉卿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猛地瞪圆了,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抬起头,看向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 而宁晏还没完。 “娘子可是不相信我。” “也罢,宁晏一介穷酸,豪言登科及第,确实过于自大,如今娘子何等身份,可笑宁晏竟不自知,还奢求娘子能够青眼相加。也罢,也罢……” 语气要多落寞,就有多落寞,能多凄楚,就多凄楚。 眼看着花魁宴上的众人,神色渐变。 玉卿心里苦啊! 不! 我没有的。 混账啊,明明是自己摔的,现在居然诬赖我。这样一来,自己不就成了贪恋荣华,拒绝她深情的薄情之人吗。 这是报复,绝对是报复。 看着宁晏转身,玉卿气的牙根直痒痒,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诸位!” 转过身的宁晏,毫无察觉,继续一副老婆跟别人跑了的语气和神态。 “此刻我心神已乱,不便多留,失陪!” 溜了溜了! 这波绝对稳赚。 宁晏脚底抹油,赶紧走。 阁楼雅间,目睹一切的朱澄,老脸都快要乐开花了。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圣贤不负卿!好呀,知行不亏是我余杭县学的才子,本尊果然没有看错人啊。” 一旁的宁皓狂翻白眼。 自己兄弟,竟然成了余杭县学的才子。 还有,刚才急的要跳脚的,可是县尊您,县尊居然臭屁自己的眼光。 老板好不容易装个逼,不能不识趣。 何况,今晚自家兄弟,可是出尽的风头呀。 我就说吗,宁晏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第五十四章 我在房里等你 “宁捕头,明日让宁晏来县衙,文书一职,可都给他留着呢,还有,明日本县要亲自接见他。” 老朱太满意看,今晚宁晏一人,就翻盘了整个局势,让杭州府学那帮人,现在连话都不敢抬头说一句。 说来也是奇怪,有宁晏掺和的事情,总是能够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比如,上回的库房,碧血龙纹杯…… 这样的人,早日纳入自己麾下,才能安心。 宁晏一走,花魁宴的主角,再次变成了玉卿。 玉卿尴尬的脚指头都快要抠地里去了,心里把宁晏骂了八百遍。 混账呀,你倒是走了,我可怎么办。 “抱歉,诸位,今日招呼不周,玉卿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说完,冲袁孟帧和张淳两人缓缓行了一礼。 杭州府学之中,陆谦还想要说什么,被袁孟帧老眼一瞪。 今晚杭州府学可谓是尴尬大了,自己把一张老脸都给豁出去了,结果谁能想得到,宁晏居然能够真的做出一首传世名句。 而且,无论是情景,气氛,用词,立意,都无可挑剔。 若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袁孟帧绝对会大大的赞一声。 可现实是,放在地上摩擦的,是自己的老脸啊。 自己用一世英名,现在却成全了宁晏。 想到这里,袁孟帧差点一口老血从胸口喷出来。 这时候,陆谦还要跳出来,嫌自己还不够丢人吗! 幸亏刚才宁晏那厮,儿女情长,如果真的要较起劲来,自己今日真的是声名扫地,被杭州府士林人人嘲笑。 现在不走,等着被笑话! 自己杭州府学学子,居然是这等货色。看那宁晏多机灵,什么都捞着了,关键之时,再抽身而退。 越想袁孟帧就越气! 匆匆行了一礼,带着杭州府学的学子,灰溜溜的走了。 相比起来,余杭县学就大方多了。 张淳双手抱拳,向众人鞠躬一圈,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带着余杭县学的学子,如同凯旋一般,昂首离开玉香楼。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比如,号称余杭县学第一才子的方肃几人。 宁晏的这一波操作,让方肃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 最后余杭县各处的吃瓜群众们,也是三三两两满意的撤离。 走时,还议论纷纷,今晚的瓜,简直是太有滋味,玉香楼歌舞精彩,余杭县学和杭州府学撕逼火热,眼看余杭县主场就要败北,大家气的你行你上的时候。 半路从阁楼里杀出来一个宁晏,然后,啪啪打脸杭州府学,让大家伙心里一时间爽的不行。 但这没完,杭州府学臭不要脸的行为引得大家愤概不已。 还是宁晏,一首不够是,再来一首,再次打脸杭州府学的同时,顺便还给大家奉献了一段他跟玉卿娘子那曲折感人的情缘。 才子与佳人,风花雪月,诗词歌舞,深情与背叛。 这些元素被宁晏宁二爷糅合在一起,一场大戏,跌宕起伏,完美落幕。 花魁宴,是不虚此行了,吹牛可以用来吹一辈子! 玉卿从花魁宴退下来,就直奔后院,一边走,一边冲身边的侍女小欢道。 “欢儿你快去前院,宁公子应该还没走远,将他请来我房间。” 虽然刚才被宁晏诬陷成渣女让玉卿心里很是郁闷,不过,现在玉卿没打算去计较这些。宁晏今晚这一首诗,一首词明日必定会被到处传唱。 花魁宴如此成功,太意外了。 最让他意外的,还是宁晏! 现在,没人会在去怀疑宁晏的才学,玉卿也是如此。 可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为何之前,宁晏一直没有展露半点。 不然的话,自己哪里用得着办这花魁宴,不就是为了求上一曲新词,让自己能够稳固这花魁的头衔吗。 自己居然放着身边这么一个大才子不用,去辛辛苦苦折腾。 折腾半天,给自己来一堆不入眼的。 而宁晏呢,张嘴就是绝世名句。 我这是何苦费那劲呢! 关键的关键! 之前还把宁晏给得罪了…… 玉卿的漂亮大眼睛里,可满是愁容。 欢儿作为贴身侍女,她一直跟在玉卿身旁。 所以,面对宁晏,她心里的复杂程度,不比玉卿差多少。 “娘子放心,我刚才已经通知护院了,让他们拦下宁公子。” 现在可不能让他跑了。 深的玉卿养鱼真传的欢儿,现在她眼中宁晏就是那条最大的鱼,其他的,都是小虾米了。 对于这种大鱼,下手就一定要快。 不然,下一秒就会跑到其他的鱼塘里,就哭都哭不出来。 比如,现在玉香楼里就到处都是鱼塘! 玉卿是玉香楼的花魁,可玉香楼还有其他的小娘子。 论才貌技艺,并不输玉卿太多。 现在可是一个个都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不必了。” 玉卿神色一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向云岚的神色,充满古怪。不过,欢儿却是满脸欣喜。 “云护院!” 云岚黑着一张脸慢慢走出来,她整个人面无表情,看上去有些吓人。 “太好了,我就说嘛,宁公子跟云护院可是一家人,云护院,宁公子在哪呢?” 欢儿没心没肺的道。 “他在房间等你们。” 云岚冲着玉卿说道,目光诡异。 他再房间等我! 玉卿顿时愣住了。 他想干什么! 瞬间,玉卿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离开花魁宴,宁晏当然没走,而是再次溜进了后院。 没了云岚这种不讲武德的暗哨,过程就顺利多了。 不过,宁晏怕是没想到,自己的行为,早就被云岚看在眼里。 不愧是花魁,玉卿的房间极为精致考究,宁晏仔细的打量着房间里的字画,神色专注。 这副松山河溪图,名家手笔,至少值三十贯呀!还有这副,明月清泉图,没有二十贯下不来…… 这些都是我的……我的钱…… 宁晏简直一脸肉痛。 玉卿迈着紧促的小碎步,带着侍女欢儿,如同新婚的小妻子一样,期待而又紧张的走进自己的闺房。? 第五十五章 论斤卖 一抬头,看宁晏正在欣赏自己收藏的画作,玉卿顿时心中微微一动。 “宁郎果然是饱学之士,可他为何之前要故作姿态,只会盯着人家身子呢?难道,他是在故意试探我!” 玉卿脸色顿时一阵愁苦。 “我之前已在宁郎心中落下了不好的印象,以后再也不能犯同样的错误,惹他嫌弃了。宁郎既然愿意来我的房间,成为我的入幕之宾,想来,还是与我……” “宁郎!” 轻唤一声,玉卿温柔走上前。 看着自己的小钱钱都被挂墙上,宁晏哪有什么好脾气,随口应了一声。 “嗯!” 他在生我的气! 玉卿幽幽低下头,但很快,又再次抬起头来。 可是,却也应了我这一声宁郎不是。 “宁郎稍坐,妾身这就给你上茶。” 玉卿转身吩咐。 “欢儿,宁郎今晚累了,让后厨去弄些酒菜来。” 你是戏精吗! “行了,别演了,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把欢儿叫住,宁晏一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另外,能不能好好说话,别夹着!” “夹着?” 玉卿一脸懵逼。 “腿和嗓子都一起松一松,对,这样就自然多了。” 玉卿脸色微微一僵。 “嗯……宁郎这等博学之人,又岂会像一般人一样,喜欢这些庸俗的欢场手段,是我落了下乘。” 清了清嗓子,放松下来的玉卿,一双美目不断的在宁晏浑身上下打量。 “宁郎今日一阙为赋新词强说愁,一首不负圣贤不负卿,可谓是惊世骇俗。” 说起这个,玉卿心中再次忍不住兴奋。 明日起,她便能随着这两首诗词的传唱而扬名。 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之事么! 只是万万没想到,促成此事的,竟然会是宁晏。 “自柳屯田离任,我余杭县,好久没有这样的风流文章,宁郎现在却能连作两首传世名句,当真是才华风流,无人能及。” 玉卿越说,那双美目,越是动人不已。 昔日柳屯田奉旨填词,文采风流,无数乐伎为之倾倒,甚至不惜以身相许。 难道是馋他的身子。 不,那是馋他的诗词。 现在的宁晏,当然不能跟靠着一首诗词,就能在青楼混的风生水起的柳永相比。 但是,珠玉在前。 何况今晚那两首,确是上佳之作。 即便现在不能像柳永那样,惹得整个大宋青楼,春闺荡漾,可以后呢,谁说的准…… “诗词不过是小道而已。” 宁晏果断的摇摇头。 在他看来,这玩意除了装逼撩妹外,没什么用。 搞钱才是大事! “嗯……” 玉卿愕然。 如此名声大振之事,宁晏居然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是不屑吗? 宁郎身怀大志,果然不一般,我之前,简直是有眼无珠……宁郎可以不计较,但自己可不能让宁郎的佳作,明珠蒙尘。 “明日妾身便请名家曲,在玉香楼中传唱,不知宁郎觉得如何。” “没问题,就是版权费了解一下。” 一说到钱,宁晏顿时精神。 自己怎么能把这个忘了呢! “版权费?” 见玉卿一脸狐疑,宁晏耐心的解释。 “你看呀,这两首诗词,是我作的,你要拿来赚钱,总得分我一份。看在过去咱们俩有奸……啊不……是有恩爱过的份上,一口价,一百贯!” 宁晏果断的伸出一根手指。 “宁……宁郎你说什么……” 玉卿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如果自己没听错的话,宁晏这是在跟自己要钱! 这两首诗词,他居然打算卖给我? “你放心,钱货两清。一回生二回熟吗,下次给你打八折,怎么样。” 越说,宁晏越觉得这是笔不错的买卖。 自己虽然是理工男,但作为应试教育流水线上的一颗合格螺丝钉,肚子里装着的诗词,可还有不少。 而玉卿这些青楼的花魁小姐姐们,最想要的不就是能够让她们扬名传唱的诗词吗。 有需求,就有市场。 柳永不就是这么干的,然后人家以后进青楼去睡小娘子,再也没花过钱。不仅不用花钱,还争着抢着自荐枕席的。 光是听听,哈喇子都要掉一地了。 宁晏要过分一点,他不仅想搞这些小娘子,还想要搞这些小娘子们身上的钱。 每个县城有一个花魁,大宋有几百个余杭县,一个花魁赚她一百贯,这是要发啊…… 宁晏越想越兴奋,可对面的玉卿确是彻底给整不会了。 钱货两清,八折,还有下回。 几个意思! 别人绞尽脑汁,处心积虑想要作出的绝世名句,在宁晏这里,怎么就跟街上的大白菜一样。 论斤卖…… 花魁娘子三观碎了一地。 不过,随即她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宁晏字里行间的意思,都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就是,这些被人视若无价之宝的佳作,在宁晏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要是愿意,他可以作出一大堆,然后,卖给自己…… 这…… 怎么可能! 不可能。 疯了! 这个念头,想想就觉得疯了。 早知道这样,自己何必费尽心机,办这什么花魁宴求词。 直接花一百贯,向宁晏买不就行了。 这就很没意思了。 可如果,万一是真的呢? 玉卿瞬间抬起头。 不行! 这事绝不能让别人知道。 现在玉香楼上下,馋宁晏诗词的,恐怕没剩下几个了。 明天那两首诗词传唱开,怕是更多…… 余杭县内,自己倒是还有自信,凭借自己的才艺和美貌,能压住那些妖艳贱货。 可杭州府呢,或者是江浙路。 格局一打开,玉卿顿时就没有太大自信了。 不行,宁郎这些诗词,都是我的,我的! 谁也别想。 “宁郎!”抬起她扑闪的大眼睛,玉卿柔情似水的看向宁晏。“跟妾身提这些黄白之物作甚,妾身屋里这些,日后还不是宁郎的。” 我不跟你谈钱,跟你谈什么,感情吗? 呸! 你个渣女。 “七折!不能再少了。” 宁晏咬牙道。 “宁郎方才还说,这两首诗词是送给妾身……” 玉卿妩媚的伸长脖子。 “六折!” 宁晏一脸肉痛。 “宁郎跟妾身,只会谈这些俗物,别无其他么……” 演啊!你继续…… “五折!” 算了,败给你了。? 第五十六章 夜深了,办点正事 五十贯到手,宁晏丝毫不管对面玉卿那幽怨到死的眼神。香水马上就要上市,自己现在正缺启动资金。 再找嫂子,有些说不过去。 跟何况,在得知嫂子属于心有猛虎那一类,宁晏更是内心瑟瑟发抖。 再者,现在屋里墙上挂着的那些字画,那可都是自己的钱。 综上,不敲你敲谁。 玉卿银牙咬的咯咯响。 宁晏非要算的这么清楚,分明没有半点念及旧情的意思,不过,好像也确实没什么旧情可以念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夜深了,咱们该办点正事了。” 宁晏收起玉卿扔在桌上的飞钱,然后目光直勾勾的盯过去。 玉卿心中一荡。 作为从小在教坊长大的女子,她当然明白宁晏的意思。 何况,今日本来宁晏就是自己的入幕之宾。 他总算想着干点正事了。 玉卿脸颊微红,然后嘴唇轻轻咬了咬,低下头,紧张中,带着些许期待的的吩咐身后的双儿。 “双儿,先替我更衣。” 双儿心领神会,双手脱下玉卿的外衣,接着伸手,就要去解玉卿腰上的束带。 眼看着,玉卿宽衣解带,里面轻薄的纱衣若隐若现。 “不是!你脱衣服干嘛!” 宁晏眼珠子瞪大老大。 那啥,你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真是跟你谈正事呀。 玉卿愣住了。 宁晏这是什么意思?他竟然阻止自己,他怎么会阻止自己呢? 但很快,她就明白过来,双眼冲着宁晏轻轻露出意思媚笑。 “你看我这……双儿,先给宁郎宽衣……等等!还是妾身亲自伺候……” 宁郎如今今非昔比,我岂能如此怠慢。 挖槽! 看着来势汹汹的玉卿,宁晏虎躯一震。 “娘子请自重!我宁晏岂是这等好色之徒。” 我…… 自重! 玉卿傻眼了,确认自己没听错。 宁晏居然让她自重,不是,这话不是我跟你说的吗? 还有,你确定你不是好色之徒! “今日宁晏来找娘子,是谈一项合作,娘子且看。” 宁晏一边掏出香水,一边眼巴巴的看着玉卿重新穿上衣服。 我特么…… 要不是长腿小妞就在外面,老子今晚一定好好的教你怎么做人。 玉卿还没从宁晏上一段的话语里回过神来,就见宁晏手中,多了一个精致的瓷瓶。 瞬间,玉卿睁大了眼睛。 她很确信,宁晏手里拿着的瓷瓶,跟在刚才花魁宴上,宁晏故意摔碎,然后甩锅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此物名叫香水,娘子刚才在宴上也见识了,比上好水粉,更加浓香诱人。” “宁晏觉得,这香水跟娘子,乃是绝配!” 一边说话,宁晏一边打开瓶塞,瞬间,香水的味道,再次弥漫开。 玉卿轻轻的嗅着香水的味道,这一次,她可以慢慢的品味,渐渐地,她和双儿两人的神色,逐渐露出一丝迷醉。 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住香水的魅力,花魁更加! 好一会,玉卿才睁开眼,看向宁晏的神色,越发的满满情意。 作为从小在教坊长大的乐伎,她对胭脂水粉,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宁晏手中的香水,比起她过往用过的水粉,好上十倍百倍,那沁人的幽香,简直让她沉迷其中。 这种昂贵的东西,宁郎居然舍得送给自己。 哼,还说自己不是好色之徒…… “宁郎有心了,如此昂贵之物,妾身受之有愧……” 玉卿幽幽嘟囔着嘴唇道。 “谁说我要送给你了!” 宁晏皱眉! 你不要强行给自己加戏好吗! “嗯?” 玉卿瞬间神色愕然! 你……不是送给的吗? “娘子,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宁晏再次坐下。 话不能再只说一半了,谁知道这妞脑子里面装的是个啥,老是跑偏!跑偏就算了,还经常超速。 宁晏害怕,再这么下去,外面的长腿小妞会突然跳出来,取自己狗命! 玉卿默默地坐下。 今晚宁晏的言行举止,简直太让她意外,每每都出乎自己的意料! 现在弄得她反而是尴尬不已。 “实不相瞒!这香水,是我做的。我宁家的作坊,很快就能生产成百上千的香水,今天来找娘子,是谈一笔生意。” “以娘子的见识,应该看得出来,若是放到市面上,这香水的作价,不下五贯!再加上我今日在花魁宴上,借着娘子与我的名头,大肆宣扬了一把,只要借助这次热度,再稍稍造势,马上香水的名声,就能流传开。” 宁晏决定不给她跑偏的机会,继续说道。 “娘子才貌双绝,又名动州府,所以我才找娘子合作。娘子只要在公开场合,宣扬我宁家的香水,我宁家作坊,将以半成之利,分润给娘子。” 这些早就在心里做好的计划,宁晏尽量解释的细致一些,让玉卿明白。 之所以决定分润半成给玉卿,宁晏可不是馋她身子。 香水的首批客户群,务必是这些教坊、青楼的小娘子们。 这些小姐姐们可不差钱,而且一个比一个卷。 有玉卿这个花魁带头用香水,宁晏不怕她们不效仿。 这不就稳了。 “说来说去,宁郎不就是想让妾身宣扬宁家的这香水。” 玉卿语气有些幽怨。 别人家的才子,都是风花雪月,情意绵绵,才子佳人,共叙佳话。怎么到了自己这,宁晏居然跟自己谈起生意了。 “娘子不愿意?” 宁晏睁大眼睛。 大姐,咱不能跟钱过不去。 “宁郎吩咐,妾身哪敢不从。” 玉卿嘴角一撇,说道。 能不能好好说话呀! 宁晏无语了。 明明是好好的一桩生意,非要谈的这么死去活来。你不浪会死啊,信不信我立马就教你今晚怎么做人! 算了,说说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 宁晏点头道。 内心长长的叹了口气,娘的,我容易嘛我! “宁郎稍坐,妾身先去沐浴更衣。” 玉卿眨弄着动人的大眼,冲宁晏抛出几记媚眼,然后弱柳扶风般的走进内间。 不多时,内间响起一阵水花…… 片刻后,玉卿披着轻薄的纱衣,赤着一双玉足出来。 房间内,宁晏早已不见人影。? 第五十七章 霸王硬上弓 “人走了!” 玉卿缓缓的坐下,并没有太过意外,反倒像是事先知道了宁晏会走。可即便如此,她的神色依旧有些落寞。 “走了!” 双儿歪着脑袋,她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 从小在风月场中长大的她,从来没见过,有男人会不吃到嘴的肉。 尤其是,这个男人,居然是宁晏。 她不明白,玉卿却有些明白,她下意识的看向窗外,随即娇哼一声。 “有心没胆的家伙……” “娘子,要不要赶紧把人追回来。” 双儿神色焦急。 “咱们这些年,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个,偏偏之前还看走了眼。娘子呀,要是错过了,咱们下一个,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她的声音,都快急哭了。 在余杭县这么些年,被她养到鱼塘里的那些文人士子,也有好几打了。 可这么长时间了,一个成器的都没有。 谁知道,还要养多久呢! 可就在这时候,宁晏这条被她已经赶出鱼塘的臭鱼烂虾,现在却跳了出来,还化成了一条龙。 身为侍女,双儿跟玉卿,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主仆两个,是一荣俱荣。 玉卿要是日后攀上了高枝,双儿自然也是要陪嫁过去的。 所以,一旦遇上机会,她比玉卿还要积极。 宁晏今天在花魁宴上惊才绝艳,看的双儿眼睛都直了。 这么好的机会,双儿哪里肯放过,咬咬牙,狠狠的道。 “娘子再不能犹豫了,今晚就是霸王硬上弓,也要把这事给办了。” “小妮子!我看,是你想霸王硬上弓。” 玉卿伸手摸了一把双儿光洁的下巴,把小侍女逗的一脸羞红。犹豫好久,她最终叹了一声。 “算了,由他去。” “那怎么行!” 瞪大眼睛的双儿,一脸不甘,也顾不上害羞了,直接道。 “娘子放心,我去请云护院帮忙,她身手那么好,一定能把人逮回来。” “别给我提她。” 说起云岚,不知想到什么,玉卿的俏脸,顿时沉了下来。 “从今天起,咱们玉香楼,再也没有什么云护院。哼……” 双儿一脸愕然。 她还没见过玉卿发这么大脾气,就连知道被宁晏骗的时候,都没这么生气过。 这云护院,到底干了什么? 与此同时,宁晏从玉香楼出来,走在大街上,跟云岚并排而行。 “现在,你相信我来这,真的是来干正事的了。” 宁晏摊摊手,表示很无奈道。 云岚并没有出手要自己狗命,这让宁晏很庆幸。 但他是属于那种顺杆子就往上爬的人,知道云岚在外面听了一晚上墙根,现在还不抓住机会,赶紧立正人君子的人设。 “姑且信你。” 云岚哼了一声道。 “不过,若不是我在外面,谁知道你会不会干什么好事。” 我能干什么好事。 我最多教她怎么做人咯。 “宁晏,今日那两首诗词,真是你做的。” 犹豫了好半天,云岚终于问道。 目睹了宁晏在花魁宴上的表现,对云岚来说,心中不亚于一场地震。她从未想到过,宁晏竟然能够干出事情来。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不学无术,成天混迹青楼酒馆的宁晏宁知行! 还有,他来青楼,看上去好像真的是干正事。 至少,自己看到的,没有什么不正经! “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宁晏嘚瑟的扭过头。 一看他这德行,云岚就有些来气。 混账! “你看我像是会作诗的人?这当然不是我做的,而是我的两个朋友……不过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 对宁晏的无中生友,云岚并没有丝毫察觉。 反而,是觉得理所当然的松了口气。 这才对吗! 宁晏会作诗,母猪会上树。 “对了,说说你!你是怎么混到玉香楼来做护院的。” 宁晏岔开话题。 对这件事,他非常的好奇。 云岚这长腿小妞,居然成了玉香楼的护院。而且,还不是那种巡逻的普通护院,而是高级护院! “你们江南的女子,一个个都是水做的,一不小心,就掐破了。” 云岚抱着膀子,不屑的轻哼。 “尤其是这玉香楼里,都是些娇滴滴的小娘子。别看她们表面上风光,可却也时刻受人欺负,我不过是无意替她们出了一回头,揍了几个不长眼的混账。她们就非得请我,去给她们当护院,而且一个月的月钱,还是普通护院的好几倍。” “前些日子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正是用钱的时候,姐姐便同意了。不过我只是在暗处,并没有抛头露面,所以没什么人知道。” 说到这,云岚习惯性的鄙视宁晏一眼。 老娘辛辛苦苦在青楼赚的钱,转眼就被你又给嚯嚯进去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宁晏腆着老脸,随口问道。 反正,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 “不久,一个月前,就是姐夫出事的前些日子。” 宁晏点点头,长腿小妞的身手,自己亲眼见过。 连自己都差点惊掉狗眼,更别说玉香楼这些娇滴滴的小姐姐们。对她们来说,一个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强大的妹子,实在是太稀罕了。 放在身边,简直安全感爆棚。 那段时间,宁晏正好对玉卿上头,变着法的嚯嚯家里的钱。 等等! 宁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云岚进玉香楼做护院的时候,正是自己跟玉卿如胶似漆那会。可没过多久,玉卿就识破了自己的真面目,死活不肯搭理自己。 按云岚对自己的态度,再结合玉卿的变化,宁晏脑子里面顿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说…… “是你,当初是你!就是你在玉卿娘子面前,诋毁我不学无术,浪荡成性,以至于她跟我翻脸无情的,对也不对!” 瞪着长腿小妞,宁晏恶狠狠的道。 难怪自己觉得奇怪,为什么忽然间,自己就在玉卿面前,暴露了本性。 上一刻还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差点就能够教她做人了。 下一秒,就把宁晏赶出青楼,还把一笔笔旧账,算的清清楚楚。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我演的很好啊! 宁晏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终于明白看,原来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第五十八章 恩相知府 朱府大宅门前,朱知县的马车缓缓的停稳,车帘打开,朱澄挥手示意前来搀扶的仆人散开,自己从马上上下来。 今晚玉香楼花魁宴上,杭州府学中人,灰溜溜的败走,朱知县老怀大慰,心里简直要笑开了花。 这些府学弟子,一个个目中无人,仗着才学和资历,仗势欺人,老朱过往也有过不愉快经历,说实话是忍很久了。 今天,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只是最后不算完美呀。 袁孟帧那张老脸,明明已经没地儿搁了。 宁晏和余杭县学那帮人,就应该趁机痛打落水狗,而不是去跟花魁牵牵扯扯,看的老朱在一旁干着急。 算了,少年风流吗。 看在宁晏那两首诗词的份上,老朱很是宽容的,表示原谅宁晏这个小色胚。 不知不觉,来到正厅。 老朱一抬头,却发现厅中灯火通明,自家夫人,在厅中正襟危坐。 朱知县顿时有些心慌。 他少年家贫,求学艰难,直至中年,都没有求得功名。然而,那是他夫人,不过才十几岁,毅然委身与他。 自己一个中年油腻穷酸男,被娇俏小姐姐看中,还死活要嫁。这桃花狗屎运,让老朱顿时自信心爆棚,加上族中长辈的扶持,老朱发愤图强,终于功成名就,迎娶小姐姐,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老朱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对自家夫人,一直是相敬如宾。 可今天,自己刚从玉香楼回来,夫人却一反常态的坐在厅中等自己。 “夫人为何还未就寝。” 老朱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相公政务繁忙,妾身特意让后厨,给官人熬了粥。” 眼见自家夫人一脸贤惠,老朱顿时松了口气,坐到椅子上,长叹一口气道。 “是啊!整日案牍劳形,临近秋察,政务颇多,一年下来,积压的公务堆满班房,以至冷落了夫人,哎……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朝廷不负卿!” 老朱随口把今日宁晏在花魁宴上作的的诗词,就吟了出来,而且还临场发挥的改上一句。 顿时,朱知县觉得自己就正经多了。 “相公……” 朱夫人细细品味这两句词,慢慢脸颊绯红,犹如怀春的少女一般盯着老朱,把老朱弄得一脸尴尬。 正当老朱冒出拉上自家夫人没羞没臊的意思,就在这时,一辆推车,推着一个须发灰白的老者,慢慢的来到厅中。 见到老者,朱知县的神色瞬间大变,那点没羞没臊的心思,早就扔到九霄云外,连忙上前,恭敬的拜倒。 “恩相!” 老者不是别人,正事杭州知府。朱知县的顶头上司! “起来!” 老者神态温和,凭空扶了一把。不等朱澄发问,自顾自道。 “我身体不适,回庄上将养几日,今日未着绯袍,你我又是同宗,不必拘礼,倒是深夜到你府上叨扰,多有不便。” “恩相,礼不可废。” 朱知县不仅没有依着他的话有半点松懈,反而越发的恭敬。 “你呀!为人正直,就是太过迂腐,也罢!” 老者摇摇头,似乎对朱澄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也是无可奈何。 “我听闻,今日府学学子,在袁孟帧的带领下,到了你余杭县,可有此事。” 老者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回恩相,不错,确有此事。” 朱知县回道,接着抬起头,看老者的神色。 老者神色如常,似乎没有太多的变化。 “袁孟帧虽德行一般,但所学渊远,杭州府学学子,老夫也见过,还算不错。这次,怕是余杭县学,不太好看。” “朝堂党政也就罢了,政见不一,在所难免,可蔓延到民间,吾辈读书之人,也要受这歪风邪气侵扰!此事,莫要放在心上,就由他便是。” 说完,老者抬起头,却发现朱知县,神色怪异,顿时,他皱了皱眉。 “怎么?有什么不妥。” “恩相!今晚,袁孟帧大败而归。” 犹豫片刻,朱知县还是决定直言。 “嗯……” 这个结果,显然超出了老者的预料之外,他的目光有了一瞬间的惊讶。但他何许人也,朝堂风云诡谲,边疆战鼓声动,都未曾让他有过半分意动。 这丝惊讶,很快便闪过去,随即换成了浓浓的兴趣。 等朱知县,将方才玉香楼花魁宴上发生的事情,仔细说出来,老者的神色,渐渐了浮现出来意外。 “为赋新词强说愁!” “不负圣贤不负卿!” 老者本身就是诗词一道的大家,对于这两首诗词的意境,他闭上眼,细细品鉴后,才睁开眼。 “你说,此人叫宁晏。” 老者问道。 “没错,就是宁晏!公堂之上,说出那句证有不证无的宁晏。” “原来是他。” 老者点点头。 “少年才子,不错。” 朱知县满意的点点头,以老者的身份,能够对一个后辈说出不错两个字,就是极大地认可。 要知道,大宋多少少年英才,为求老者一见而不得。 “今日登你府门,我还有一件事。” 老者并没有在宁晏的话题上,多做纠缠。 毕竟,在他眼中,一个少年,纵然是有才,那也算不得什么。 朝廷国子监人才济济就不说,每届春闱,进士登科的,那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宁晏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秀才,这种级别,在大宋没有一万也有好几大千。 “你以我名义,送往宫中贺官家太妃寿辰的礼物,我看了。那一套碧血龙纹杯,我取了出来。” 朱知县神色瞬间僵住了。 这碧血龙纹杯有多难得,朱知县最清楚不过。 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准备的贺礼,现在却被拿了出来。 “恩相……” 不等他说话,老者挥手打断。 “我年事已高,即便官家有意起复,怕也是力不从心,你们就别再枉费力气了。再者……” 说到这,老者的神色顿了顿,露出一丝不解的目光。 “那碧血龙纹杯,是赝品!” “赝品!” 朱知县整个人如遭雷击。 要不是眼前的老者,是他最为敬重的人,他根本不会相信。 碧血龙纹杯会是赝品?? 第五十九章 闲杂人等宁晏 “恩相!恕学生眼拙,学生确实看不出,这碧血龙纹杯是赝品。” 朱知县罕见的表示了质疑。 “我也同你一样,起初并未察觉到异常。这碧血龙纹杯,通体殷红如水晶琉璃,光滑细腻,确实是稀世珍宝。 “可,也真因如此!” 老者语气缓了缓说道。 “此物,我年少时曾偶然见过一次,现在还记得,其中一只杯盏,有一道细微的隐密裂痕,鲜有人察觉。可这次你送往官家太妃礼单中的这套杯盏,却光滑细腻,犹如初生婴儿,毫无瑕疵!” “所以我断定,这碧血龙纹杯,乃是赝品!可是,此物却又是真正的稀世珍宝,着实让老夫不明所以。” 说到这里,他竟然罕见的皱起了眉头。 “此事关系到官家太妃,虽然官家宽仁,但若被那些御史言官揪住,一时不慎,倒也麻烦,你还需慎重。” “你曾说过此物失而复得,到底是如何,你且细细说来。” “学生所言,绝无半点偏颇。此物,正是如宁晏所说,在县衙班头梁庆家中寻获。” 事关重大,这一次,朱知县更没有隐瞒什么。 并且,稍一思索,便能察觉。 整件事情都跟宁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朱知县不仅将库房一案的前后全部道出,就连宁晏平日的行为,都一字不漏。就差扒光宁晏的底裤,翻出祖宗十八代了。 “又是宁晏!” 一连两次听到宁晏的名字,老者显然十分意外。 “恩相,学生这就去细查此事。” 朱知县小声地说道。 老者闭上眼睛,半天后,才慢慢的抬起头。 “大可不必了!” “此事并无太多蹊跷,他所图的,不过是为了救他兄长。而这碧血龙纹杯,也着实是碧血龙纹杯,只是碰巧,我发现了那道细痕。” “此事看来,也有些意思!” “少年风流,欲效仿柳屯田之事,浪荡不羁是假,真才实学却也有。而且行事颇有章法,思虑缜密,虽说是兄弟手足,可如此价值连城的宝物,出手毫不犹豫,倒也是重情重义之人……” 朱知县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如果说,刚才老者给宁晏两个字的评价,已经是极为难得。 那现在,这一连串的,是个啥! 而且,看这意思,还在心中酝酿回味…… “恩相所言甚是,如今恩相正值关键时刻,不可行差踏错,那宁晏再如何,也是闲杂人等,确实不值得恩相分神。” “关键时刻!” 老者抬了抬眼皮,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 “我已逾古稀,行将就木之人,谈什么行差踏错。现在唯有一点身后名且放不下而已,其余,不足为虑!” “树欲静而风不止!老夫操劳一生,想不到,现在还不得安歇。” 沉默了片刻,老者示意身后的推车的奴仆。 “也罢,我就在这叨扰你几日。以局外人的眼光,看看他们到底要如何折腾。” …… 宁府偏厅。 宁家除了宁晏之外,都在一起吃着早饭。 宁皓一边大口流油的啃着肉包子,一边嘴里哼唧个没完。吃的急了,拳头大的包子,一口就给吞下去,噎得他两只眼睛发直。 “你慢些,没人跟你抢。” 云慧在一旁翻了翻白眼。 自打宁皓从玉香楼回来,嘴里就巴拉个没停,翻来覆去,都是宁晏在花魁宴上如何如何。 起初,云慧还好生好奇。 叔叔竟然还会作诗,而且还让杭州府学的先生,都闷声退走。 宁晏还有这本事! 可听得多了,云慧也就麻木了。 关键,经不起宁皓轰炸机一般持续轰鸣。 “嘿嘿!” 宁皓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痛快啊!娘子你是不知道,那杭州府学的王八蛋,是怎样的不可一世,老子肺都快被他们气炸了。” “被人蹬鼻子上了,余杭县学那帮怂货,却连个说话的都没有,那个憋屈啊!” “可谁又能知道,知行半路杀到,那两首诗词一拿出来,那杭州府学的人,嘴脸那叫一个难看。” “我宁家,终于要出一个官人了,知行这孩子呀,打小就聪明,老子就从来没看错人。” 顺手指使一旁的云毅。 “去,把知行叫来。” 埋头干饭的云毅很不情愿,接着一脸迷茫的瞪大眼睛。 “谁?” 五岁的小小孩子,显然还不能清楚表字的意思。 “笨啊,就是二姐夫……对,大姐夫!” 碎嘴的云樱一脸得意,小嘴皮子上下翻飞,丝毫没注意到自家二姐捏的咔咔响的手指头。 别院里一觉醒来的宁晏,就没闲着。 香水的生意,大方向是敲定了,可宁晏这个甩手掌柜,注定是不可能当的。 很多事情等着宁晏,比如香水用的材料,除了各种味道的花草,还有酒精这东西! 曾经宁晏搞钱的念头中,白酒位居前列。 可很快,这个想法,就胎死腹中! 他娘的,宋朝已经有了蒸馏的白酒,而且浓度非常高了。 得知这个消息,宁晏差点骂娘。 大爷的,光这白酒的生意,就损失老子好几个亿啊! 宁晏也曾想过,悄咪咪的关上门来酿酒。 毕竟,自己掌握的蒸馏技术,酿出来的酒肯定比市面上的品质更高。 可也就是想想了。 大宋对酿酒这个行业,管理的非常严格。 酒是粮食金,酿酒就需要用到粮食,而粮食在这年头,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和民生保障。 若是没有朝廷许可,私自酿酒是重罪。 户部每年会发出酿酒的引子作为资质,只有拿到酿酒资质的,才能酿酒。 所以,能够自酿酒水的酒楼,则被称为正店。 其余,你就算规模再大,再赚钱,也不过是脚店。 逼格上首先就弱了一截。 宁晏买几口酒喝倒不是问题,余杭县是上县,又在江南繁华之地,酒楼遍地开花。但要用来做香水,就不同了。 宁家又没有酒楼,一旦用量太大,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万一惹来麻烦,担心倒是算不上,就是闹心。 不过这难道倒宁晏,他早就想到了办法。 玉香楼! 青楼有一项重要业务叫喝花酒,既然是花酒,自然是要有酒的,没酒!那还喝个屁。 让玉香楼帮忙采购酒水,再蒸馏出来做成香水。 嗯,这得找玉卿娘子。? 第六十章 鬼故事 还有,花草这东西,用量也不小,对了,玉香楼有专供乐伎们整理妆容的胭脂铺,那里可以找到货源。 嗯,再去找玉卿娘子。 还有,契书! 这可太重要了。 昨晚长腿小妞在外面一吓,加上玉卿在屋里一撩,宁晏六神无主,差点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 既然是合作,契书必须签。 嗯,还是去找玉卿娘子…… …… 做人吗,不能太为难自己。 该做的事,还是得去做。 比如,该逛的青楼,那就不能省…… 等宁晏忙活完这些,来到偏厅的时候,看到一家人整整齐齐。 大哥宁皓,大嫂云慧,还有长腿小妞云岚带着三个小家伙,就连丫鬟莹儿也在,一个也没落下。 宁晏一出现,几个大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他身上。 至于三个小的吗,没有什么比埋头干饭更重要的事。 如果有,那就是下一顿…… “知行!赶紧过来吃饭。” 宁皓脸上,那叫一个热情。 不过,大哥这样,宁晏倒也习惯。想当初,自己走狗屎运,考上童生试的秀才的时候,宁皓可没比现在好多少。 “今日,我特意让莹儿多准备了些你爱吃的,你昨晚在玉香楼操劳,要注意身子。” 卧槽! 大哥我怀疑你在开车,而且还要这么明显吗。 宁晏脸色顿时一黑,偷偷瞄了一眼大嫂和长腿小妞。 云岚还是一副拽酷拽酷的德行,斜着眼睛看宁晏,并且略带蔑视。这丫头仗着武力值高,嚣张跋扈,宁晏忍她很久了,并准备继续忍下去。 一旁的大嫂看上去就好多了,永远那一脸的贤惠,只是盯着宁晏的大眼,闪闪发亮,充满好奇。 昨日花魁宴上的事情,她已经听了十几遍。 可宁皓这个粗鄙的武夫,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前后不着调,并且带着强烈的主观意愿,三句没到,就是知行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至于宁晏前段时间,在玉香楼挥霍了宁家半数家当是不是有脑残嫌疑这事,分毫不提。 现在宁晏这个正主到了,云慧当然想听听,昨晚的情况。 宁晏居然会作诗词,而且还能力压众人。 这,自家叔叔竟然又有了这本事。 如果说救宁皓,那是机变聪明,这点云慧倒是也认了。 可诗词可不是光靠机变聪明,那必须得实打实的才学。 宁晏有才学? 这本身就是个鬼故事! “听闻叔叔昨晚在玉香楼的花魁宴上,可是威风得很。妾身倒是好奇……” 嫂嫂! 别这样,说话说一半很容易让人误会好。 你要是想问昨晚的事情什么的,你就直接问。说什么威风! 我跟你说,我在玉香楼里耍威风……这就很奇怪了!玉香楼是什么地方,你心里难道没数吗。 嫂嫂,你要保持住你贤惠与高冷的人设,不要再出现八卦这种奇怪的元素好不好。 不行! 宁晏觉得,不能再跟这两口子纠缠下去了。 我要保住我正经人的人设。 不能被你们带偏。 “咳咳!大哥,嫂嫂!昨晚在玉香楼忙活到半夜,总算是为家中的香水生意,打开了局面。” 你们要相信! 我一直就是冲着干正经事去的。 调戏花魁什么的,只是事业需要,你们得理解! 宁晏重点强调,然后说道。 “嫂嫂,这是我拟好的家中香水生意的契书,你看一下。” 从怀里把契书拿出来,放到嫂嫂云慧的面前。 至于大哥! 你就别瞅了,虽然你是一家之主,可是,打又打不过,看又看不懂…… “契书!” 云慧好奇的捧起,慢慢细看。 宁晏的字,写的丑,但是还能勉强辨认。但这里面的内容,却让云慧瞬间头大起来。 打小舞枪弄棒的将门骄女,哪里懂得这些。 好在她一边看,宁晏一边说道。 “香水的生意,嫂嫂出了五十贯钱,占三成的份子,我也出五十贯,加上作坊和香水的秘方折算,占五成的份子,剩下的两成份子,玉香楼的玉卿娘子占半成,老褚夫妇,以后可以占半成……” 宁晏把早就计划好的份子,一一列出来。 原本嫂嫂出钱,嫂嫂才是大老板,可现在自己也不差钱。昨晚在玉卿那里讹……不对,是卖诗词得来的五十贯,正好派上用场。 所以,宁晏毫不客气的占了大头份额! 看宁晏煞有其事的给自己分说,云慧愕然的瞪大眼睛。 这五十贯钱,在云慧看来,那是打狗的肉包子。宁晏拿出去的钱,尤其是拿出去青楼的钱,哪次不是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就算了,不倒欠一屁股债,都算是好事的。 所以,宁晏拿着一小瓶香水说是要去做生意,给家中增加进项,她也只是听听就好。 之所以还是给宁晏钱,是因为宁晏在救宁皓一事上,尽心尽力。 于理,身为将门骄女,善罚分明。 于情,自己这个做大嫂的,也不好拒绝。 宁晏去玉香楼,云慧并不意外。 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宁晏哪天不去青楼了,她才会觉得奇怪呢。 可谁知道了。 一天过去了,宁晏拿着契书,摆在自己面前,告诉她,五十贯变成了一百贯。香水作坊也支棱起来了,她还占了三成的份子。 三成的份子,云慧没什么概念。 可一百贯钱,却是实实在在,真金白银。 还是宁晏去了一晚上玉香楼,就翻了个倍! 自家叔叔,居然有这等生财的手段? 这下云慧彻底是迷糊了,玉香楼这种销金窟,别人都是大把的挥霍,而宁晏居然能从里面赚到钱回家! “官人怎么看。” 一向杀伐果断的云将军,终于遇到有些拿不准的事情,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丈夫。 “这……家中之事,都是娘子做主。” 宁大官人机智的把锅重新甩给自己夫人。 眼瞅着自家夫人那张贤惠的脸蛋,渐渐地凌厉起来,宁大官人心中一凛,赶紧换了个语气。 目光一转,盯上宁晏。 “此……此事吗!就……就由知行决断。知行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大哥,你又来! 宁晏简直是无语了,大哥嫂嫂,你们这样,很容易被我坑了知道吗。? 第六十一章 你为何要跑 “若是大哥和嫂嫂没有意见,就签下契书,香水生意的份子,就这么定了。” 宁晏说道。 眼看大哥宁皓一脸无所谓的憨憨样,宁晏无声的翻翻白眼,摊上这么个大哥,也是绝了。看来,我一开始的想法是错误的,大哥这靠山,不靠谱呀,随时会倒的样子。 宁晏心中自我检讨了一番,然后把签好的契书收下。 “家中之事,还是交由你嫂嫂操持的好,知行莫要太费心了,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担心宁晏沉迷在这商贾之事上,宁皓劝道。 大宋的读书人地位超然,刑不上士大夫就说明了一切。 宁家好不容易出了宁晏这个打小就聪明的娃,可不能半路上给走歪了呀。 “大哥放心,我自有主意。” 宁晏随口道。 读书还是要读书的,宁晏比谁都清楚,自己读书人这配置,简直太优越,绝对不能丢。不过,科举这种极低的概率事件,让宁晏一想到,就脑瓜疼。 “那就好!” 宁皓放下碗筷,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知行你午后县学放堂,来一趟县衙,县尊要见你,大抵是文书的事情,今日你也得入职了。” 昨晚朱知县的吩咐,宁皓可没忘记。 宁晏一拍脑袋。 对呀!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县衙文书的职位,宁晏可重视。 一个月八贯钱呢,只要过去摸摸鱼就行。而且,上面还有朱知县这个大佬罩着,这种好事,上哪打灯笼去找。 “大哥放心,文书一职,我做定了,谁也别跟我抢。” 今天的计划看来要变一变了,晚上玉卿娘子那就算了,下次再去。 这不该逛的青楼,咱也坚决不能逛! 宁晏是一个有原职的人。 吃完饭,宁晏去县学进学,宁皓要去县衙当值。 自行梁庆被发配后,县衙的所有捕役、弓手,都在大哥宁皓手上执掌,一县之事不少,治安、缉盗、巡街,甚至邻里的口角也要处理,所以应付起来比较忙,闲暇不多。 宁晏就更厉害了,上午要去县学进学,下午要去县衙兼职,晚上还要去玉香楼谈生意,并伺机教玉卿娘子做人。 人家穿越,不是各种升官发财泡妹子,就是狂拽酷霸吊炸天,再不济都能妻娇媚浪丫鬟浪。 而我特么穿越,却比社畜还社畜…… …… 县学今日的气氛,跟昨日大不一样。 宁晏远远的,就发现县学门口,站满了人。 不是王博和李群那两个小渣渣,而是一帮脸上皮打皱,带着博带鹅冠的老家伙,比如站在最左边的苏夫子,再比如他身旁的县学教谕张淳,连他都要靠边站…… 等等! 卧槽,我只是迟到一会儿,有必要吗! 宁晏心中慌得一批。 中间那个胡子都花白了的人,居然是余杭县学久不露面的的斋长…… 一个经常迟到,被学校威胁要开除的渣渣,某一天早上,忽然看见校长带着教导主任以及一大帮领导,在门口抓了个现行,是什么感觉。 现在宁晏,就很透彻…… “可是此子!” 余杭县学的斋长睁大老花眼,看看宁晏,然后不确定的问一旁的张淳。 “不错,正是他!为赋新词强说愁,不负圣贤不负卿的宁晏,宁知行。嗯……” 张淳的脸色顿时一怔。 “等等,不对,不好,他像是要跑。” 发现宁晏意图的张教谕,瞬间惊呼。 “抓住他!” “切莫让他跑了。” “快,抄近道,堵住后面。” 宁晏瞬间吓得一哆嗦,眼看着对面张牙舞爪的扑上来,赶紧脚底抹油。 县学门口一阵鸡飞狗跳,余杭县学各位师长集体出动,围追堵截。 可怜宁晏这个小鸡仔,被怼的无处可逃。 老东西都不讲武德呀,居然几个人抄自己后路! 几个累的像狗一样的余杭县学师长,把宁晏架到斋长面前。 宁晏乖的像一只鹌鹑似的,赶紧认怂。 “斋长在上,学生知罪,今日因家中嫂嫂病重,大哥又当值无暇。长嫂如母,宁晏只能前往药铺寻医,因此耽误了进学时辰。” 嫂嫂,我可不是有意咒你。 再说,以你的身手,徒手能干翻一头牛,什么病也难不倒你。 身为一个合格的好嫂嫂,这点小事,你会自己原谅叔叔的对不。 “学生保证,日后问鸡鸣而起,五更进学,定不负诸位师长教诲。” 斋长姓赵,是大宋官家的本家,赵老先生一把年纪了,嘴里跟拉风箱似的,手指着宁晏,哆哆嗦嗦了半天,都没匀回来。 他这般年纪,其实早已不顾县学之事,平日都是交托给教谕张淳。 昨晚与杭州府学的争端,他也是没有前往。 一是年纪大了,万一有个好歹就麻烦。 知道的人,明白这事学院的意气之争,老先生为余杭县学的名声,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不知道的人,就有意思了……老家伙一大把年纪了,还去混青楼,混青楼都算了,见了人小娘子,一时没管住自己,劲使过头了,一口气没稳住,过去了…… 噢豁! 一世英名尽毁。 二则,自家学院什么实力,心里逼数清楚。 老家伙都是爱惜羽毛的人,有张淳这个顶锅的在前面,他哪里会自己亲自带队去丢人。 谁成想,昨晚半夜被人叫醒。 听说宁晏一诗一词,经验花魁宴,老赵先生的第一反应是懵逼,第二反应,余杭县学居然还有这等人物,我怎么不知道。 过程很意外,结果极度惊喜! 赵老斋长一早就来到久不涉足的余杭县学,带着一帮余杭县学的师长在门口等着。 余杭县学的师长们,昨夜也是兴奋过头。 宁晏走的太突然了,根本让他们来不及反应。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宁晏,你……你为何要跑……” 张淳眼看老斋长一时喘不上气,赶紧上前来,瞪着宁晏道。 “因为各位师长要追我……” 宁晏理所当然的回答。 “你不跑我等自然不会追你……” “你们不追,我自然不会跑……” “……”? 第六十二章 眉来眼去 完美闭环! 宁晏瞪大眼睛看着张淳,张教谕居然深通废话文学之道! “宁晏,你今日为长嫂之事,耽误进学,虽犯了县学规矩,但情有可原。” 对嘛,这他娘的,才叫人话。 宁晏感激的瞅了一眼说话的苏夫子,只要大家不是来抓我迟到的,啥都好说。 “多谢各位师长,学生这就前去课堂进学。” 宁晏准备从县学两位先生粗壮的胳膊下挣脱开,然后开溜。 “且慢!” 不是,又要干嘛! “听闻你昨日玉香楼花魁宴上一诗一词,颇有造诣,今日斋长特意前来,对你进行训诫!” 训诫! 宁晏愕然的看着老的脸上起鸡皮的老斋长,您老都一大把年纪了,出个门都怕回不来,现在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学,就是为了训我。 大佬发话了,宁晏赶紧跟鹌鹑一样,在后面猫着,乖乖的跟着张淳和赵斋长,进入县学大门。 遣散了其他先生,宁晏被张淳和赵斋长,带进县学的堂房。 训诫,就等于挨批。 对此,宁晏颇有经验。 乖乖的站在下面,一脸便秘的恭敬样,等着两人发话。 反正只要大佬说的话,你只管点头就行。 当然,偶尔表现出一脸迷茫,在大佬一翻解释后能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就更好了。 “宁晏,昨晚你的那两首诗词,老夫已经读过,不错是不错,不过,年轻士子,切莫因为两首诗词就骄狂成性,放浪形骸,亦不可目无尊长。” 不是呀! 你从哪点看出我骄狂成性,还放浪形骸! “斋长所言极是,学生定会戒骄戒躁,潜心学问。诗词不过小道而已,我从未放在心上,只有杭州府学那帮附庸风雅之辈,才会借此哗众取宠。” 跟大佬保持一致态度的同时,再小小的诋毁一下对手,这样取得的效果会更好。对于上辈子上了半辈子学的宁晏来说,这方面的斗争经验,可是极为丰富的。 “嗯……孺子可教。” 赵斋长愉快的表示,对宁晏态度的满意。 “那首为赋新词强说愁,虽说是难得的佳句,但是暮气稍重,你未及弱冠,正值舞象之年,少年龙精虎猛,怎会有此感叹。” 古代男子十五岁束发,表示长大了,不能像疯孩子一样,成天披头散发。二十岁及冠,就是带上帽子,表示长大成人。 宁晏今年十七,不尴不尬,这年纪被称作舞象之年。 简单点翻译,就是能跟大象顶牛,虽然现实可能大概率会变成大象的便便,但意思却也没错。 这时候的年轻人,正是一身精力没处发泄的时候,属于典型的没事都要找事闹腾。 而这首词确实辛老六当了半辈子官,被撵出去外放的时候写的。充分表达自己内心的矫情和老子不甘心。 跟宁晏的经历,半点扯不上干系。 宁晏顿时心里一慌! 尼玛! 抄诗有风险,以后需谨慎! 下回一定不要刻意去装逼了。 遇到比如赵斋长这种,非要较真的老头,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圆。被识破,就麻烦大了。 当然,要你能赚很多钱,那就例外再说。 “倒是那首,不负圣贤不负卿,与你倒是相得益彰。哈哈,少年风流,拨鼓弄萧,玉臂朱唇,却又能够坚守自我,一心向学,很好。” 赵斋长眯着老眼表示,我很欣赏你哦。 拨鼓弄萧,玉臂朱唇。 老头,你很懂吗? 看来也是老司机了。 “宁晏!斋长训诫,你要谨记。如你所言,诗词不过小道,先帝官家,已经将诗词剔除科举,你不必沾沾自喜。如昔日柳屯田,文采风流当世无双,又能如何,风尘繁花迷眼,你当恪守本心。” 比起赵斋长,张淳的话,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首先,警告宁晏,不要嘚瑟。 不过,很快,宁晏听得就觉得有些玩味了。 “我余杭县学,虽然声名不显,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斋长与各位师长,都是饱学之士,只要你勤学努力,定能有所成就,学问一道,在于坚持,切不可急功近利,朝秦暮楚……” “学生明白!” 宁晏点头,心里却非常的盘算。 大宋的党争从朝堂蔓延,到民间学府,大家撕逼激烈。余杭县学不管是级别,还是综合实力,都属于是被碾压的那一种。 现在,却凭空蹦出个宁晏来。 眼看着,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一番了。可要是其他学院,这时候来个釜底抽薪,那就没得玩了。 人往高处走,比余杭县学知名的学府,一抓一大把。 合着说了半天,是担心我跟其他的学院,眉来眼去呀。 “学生定会谨记教谕,就像今日一早,有人自称杭州府学弟子,找学生入杭州府学,还允诺学生银钱房宅,被学生言辞拒绝了。” 宁晏悄咪咪的打量赵斋长和张淳的脸色,果然,两人脸色一沉。 看来自己猜对了。 现在,老子就是香饽饽,等着坐地起价。 听了宁晏的话,张淳心中一怔,随即看向赵斋长,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看懂了对方心中的浓浓担心。 “宁晏,学问一道,需坚持……” 宁晏:“嗯!” “可知,伤仲永前车之鉴……” 宁晏:“嗯……” “我余杭县学……” “嗯……” 张淳还要开口,宁晏忍不了了,能不能上点干货。 “师长,家中长嫂日常病重,像今日迟到之事……” 张淳一张脸,都快要黑成锅底,宁晏就差直说,以后我要经常迟到! 这混账呀…… “忠孝两难,也罢,就准你每日进学晚半个时辰……” 不等张淳说完,宁晏继续抬头。 “师长,学生家贫,父母早亡,弟妹众多,仅靠兄长一人俸禄,无以支撑,兄长又不愿干出违心之事,因此学生在县衙寻得一份文书之职,每日午后应卯,所以,学院午后的自读……” 如果说张淳刚才的脸色黑成锅底,现在脑门就快充血炸开。 父母早亡,弟妹众多,这倒是没错。 可家贫这种话,你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以为谁不知道你在玉香楼的那点破事是。 有钱逛青楼,现在来这哭穷。? 第六十三章 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县学上午由先生们统一授课,下午便是学生们自学,也可以单独去向先生请教。有的家境富裕的学生,家中还另外聘请了西席,下午自然便不会待在县学。 宁晏就想这么干! 但他确是为了去县衙。 “我辈读书之人,当以学问为先,你却将半日大好时光,耗费在刀笔吏上!不可……” 张淳怒其不争的哼道。 在他看来,宁晏就应该为余杭县学发光发热,努力读书,贡献他所有的才华,去干什么县衙的文书。 微末小吏,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你了不起,你清高!行了。 宁晏内心狂翻白眼,小声试探道。 “那学生回头问问杭州府学那边……” 张淳:“……” 看宁晏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张淳一个劲的忍着自己气的快翘起的胡子。 这混账,分明是看清了自己的意图。 待价而沽! “我辈读书人,当辅佐明君,造福天下苍生,你这等,也算是提前熟悉政务,就……准了……” 张淳哆嗦道。 “学生……” 宁晏还要说话。 “滚……” 得嘞! 宁晏麻溜的跑路。 得了便宜,宁晏就不卖乖了。 免得真的把张淳这种老实人逼急了,揪着自己揍一顿,宁晏还真没地儿说理。 古代没人权的! 上午日常划水,并且跟自己的两个学渣好友,进行了充分的交流。 交流的主要内容,自然是玉香楼。 哪个小姐姐肤白貌美,哪个小姐姐大长腿,哪个小姐姐最会做人,等等…… 在达成了下次继续的约定后,余杭县学的学渣团之间的友谊,再一次有了飞跃性的提升。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县学一放堂,宁晏赶紧开溜。 出了县学,直奔余杭县衙。 县衙的大门口,宁晏算是熟门熟路了。 县衙门口几个当值的衙役,都是大哥宁皓手底下的人,熟面孔了。其中带头的宁晏还挺熟,叫常三。 远远看见宁晏,常三就上来招呼。 “宁公子!” “我大哥可在。” 宁晏问道。 县衙文书严格上来说,连吏都算不上,只是知县朱澄私自聘请的幕僚。 而且,宁晏并没有得到朱知县亲自应允,都是大哥宁皓,在他们中间带话,宁晏来到县衙,第一时间,肯定是找大哥。 “东城有人械斗,宁班头刚才急忙带人去了,此时不在县衙。” 巧了! 大哥不在。 “县尊呢!” 不行就脸皮厚一点,直接找老朱。 常三皱着眉。 “现在是秋粮收割之时,事关重大,县尊一早带着人去了乡间视察。” 老朱也不在。 宁晏脑瓜疼,不行就先去玉香楼,大白天跟玉卿小娘子交流一下做人的心得! 这个想法不错…… 正当宁晏准备转身的时候,常三笑嘻嘻的道。 “宁班头走的时候,吩咐我等,如果宁公子来了,直接去后衙找周先生便是,县尊已吩咐,周先生自会安排。” 你一次说完会死。 “宁公子请。” 常三带着宁晏,从侧门往后衙的方向走去。 “宁公子昨夜,在玉香楼的花魁宴上,可是惊艳四方,不仅赢得美人归,还为我余杭县出了一口恶气。” 一边走,常三一边目光兴奋的哼道。 “只可惜昨晚我当值,没有亲眼见到宁公子的风采。” “要不!今晚玉香楼,继续见识见识……” 宁晏挑挑眉。 常三这货妥妥的老司机一枚,宁晏跟他特别熟,没其他原因,玉香楼里碰面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熟了。 被宁晏一说,常三眼神一亮,不过,很快就暗下去。 “宁公子见笑了,花魁娘子,我可消受不起。” 我特么也照样消受不起。 玉卿这个小娘皮子,仗着自己是花魁,一曲缠头就是好几贯钱! 这还只是听个曲而已,想要教她做人,还得看她心情。 说起这个,宁晏就恨得牙痒痒,自己的家当,现在还挂在人家墙上呢。 昨晚只讹了她五十贯,便宜她了。 “宁公子,兄弟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常三忽然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听说宁公子手上,有一物,可令女子神魂颠倒,无法自拔。就连玉卿娘子这等花魁,也抵挡不住。” “兄弟在外面有个相好的寡妇娘子,贞烈的很,还差一些没有拿下,能不能将这东西给兄弟一点,事成之后,兄弟一定重谢。” 说完,常三一脸期待的盯着宁晏。 宁晏心中的第一反应。 这他么的,谁造的谣。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还能是谁,这话肯定是玉香楼里传出来的! 玉卿,让你做花魁,简直是太屈才了。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宁晏都没想到,自己的香水市场,还能用这种方式打开! “那东西叫香水,只是上好的水粉而已,并没有那种效果……” 说出来,宁晏都觉得好像不对。 上辈子,多少无知的少女们,被那些渣男用香水骗去学怎么做人。 “宁公子放心,兄弟绝对守口如瓶,不会对外人说起。” 常三猥琐的眨眨眼,一副我懂得。 我特么…… 宁晏吐血。 人就是犯贱,你越是否认,他越是觉得煞有其事。 比如常三! “此物在柜坊就有的卖,只是不便宜,五贯钱一瓶,常兄舍得。” 听说五贯钱一瓶,常三顿时一脸肉痛,他一个月在县衙的月钱还不到十贯,加上一些灰色收入,也不过十几贯,一瓶香水,就要了他一小半。 不过想想那寡妇的风情,常三一咬牙。 “宁公子,兄弟谢了,事成之后,再请你喝酒。” 不是说好的有重谢吗! 牲口! 宁晏没好气的瞪了常三一眼。 把宁晏送到后衙,常三就火急火燎的跑了,宁晏目测大概率是跑去柜坊买香水。 周鸣也是老熟人了,他还是一副老样子,脸上不温不火,似乎永远是个老好人,谁也不得罪。 见到宁晏,周鸣热情的上来招呼。 “宁公子来啦。” “周先生!” 宁晏见过礼后,周鸣带着宁晏,正式进入后衙的堂房。 “秋粮收割,关乎一县赋税,不可大意。县尊操劳,无暇分身,但却也吩咐过我,安顿好你。”? 第六十四章 填坑 余杭县后衙大致分为左右两个班房,右边的班房,是给衙役们办差用的,说是班房,其实就是空房间。 毕竟,衙役们办差,要么在公堂上,要么在外面。 班房只不过是临时的落脚点而已,能有个地方坐就行了。 相比起来,左边的班房就将就多了。 不仅房间大得多,格局也很讲究,最大最中间的堂房,自然是留给老朱这个知县的,然后是县丞和县尉,他们都有单独的班房。 再下一级,就轮到县衙的文书们了。 文书属于吏,跟官有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大家伙都窝在一起办公。 周鸣给宁晏介绍的很仔细。 “县里的文书,都由我们整理记录,然后给县丞和县尉查阅,最后交县尊大人定夺。每个人负责的文书不同,比如我是负责赋税方面的,其他人也各自负责自己事情,说起来呢,就比较复杂……” 余杭县衙的架构,基本是沿用了朝堂的六部制,老朱在政务上一把抓,下面县丞和县尉各司其职。 不过6 这就叫复杂! 宁晏心里狂翻白眼。 要是让你见识到后世的行政机构,你怕是两条腿就给挺过去。 上辈子宁晏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各种行政机构,相比起来,余杭县衙的管理,算是相当的粗放了。 “现在秋察在即,县衙一年累计下来的公务颇多,县尊忙于农事,又分不开身,所以才想多找些人来帮手。” 周鸣解释道。 “周先生,学生有一事不明。” 宁晏抬头道。 “据我所知,县衙之中,一直设有文书之职,为何会一年下来公务累积,平日里没有处理吗?” 面对宁晏的灵魂拷问,周鸣明显脸色一僵。 “这……县尊繁忙,县衙平日里还有其他公务……” 忙着去玉香楼…… 宁晏瞬间明白了,老朱这个坑货,平时根本没有处理这些公务的心思,上行下效,县衙里的人,也跟着他一起摸鱼。 反正老板都不管,我急个锤子! 等到秋察了要火烧眉毛了,才想起这回事,赶紧赶忙找人来填坑。 现在看来,宁晏就是填这个坑的石头。 就是不知道,这个坑有多深。 会不会掉进去,就爬不出来了? 麻蛋! 老子晚上还想去找玉卿小娘子教她学做人呢。 “你初来乍到,先熟悉一阵再说,不必着急。秋察之事,是吏部主持,府衙协同,往年都是从其他县开始的,再者,府衙那边,县尊已有安排。” 看宁晏一副要死人的样子,周鸣在一旁安慰。 这才是人话吗。 秋察是每年考察大宋官员政绩的一大重要活动,由吏部主办,上属机构协助。秋察的成绩,关乎着官员的升迁,相当之重要。 政绩斐然,而且每年吏部的秋察考评都是上等,升迁的速度自然非常快。 相反,要是没有什么政绩,而且秋察考评下等,那就升迁无望,一辈子窝在小县城里当七品官。 对于那些年轻的官员来说,这当然不能忍。 可对老朱这种老油条来说,就无所谓了。反正老子也没指望,你爱谁谁。只要把秋察应付过去,吏部考评中等,就可以放鞭炮了。 格局一打开,事情就轻松多了, 何况,老朱不是说了,他在上面还有人。 这点宁晏不怀疑! 要是上面没人,以老朱那德行,估计早就混没了。 “县尊不在,我先带你见过县丞和县尉两位大人。” 宁晏点点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既然来了,那没什么好怵的。 县尉高廉,那是老交情了。 倒是县丞方敬,宁晏是还是第一次见。 巧的是,两人现在还在一个班房。这样最好,宁晏也省的麻烦。当着两人的面,宁晏恭敬的行礼。 “见过两位相公。” 高廉神色一冷,扭过头去。 他跟宁晏的梁子,是个人都知道。 梁庆现在还在发配的路上,他侄子高进,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长腿小妞那几脚,够他躺上半个月的了。 宁晏忽然想到,高廉现在之所以没找自己麻烦,是不是跟秋察之事有关。 越想越有可能,秋察这种敏感时刻,任何小事,都可能被放大,最后落在吏部最终的考评上。 他不搭理宁晏,宁晏自然懒得搭理他。 反正有啥事,老朱顶着。 只要老朱在,他就翻不起多大的浪。 倒是方敬多看了宁晏一眼。 “宁公子才华纵横,可以称为我余杭县第一才子,现在却在我县衙沦为笔吏,实在是委屈。” 昨晚的花魁宴,方敬虽然没有去,可是他确是第一时间知道其中情况。毕竟自己的儿子方肃,可是宁晏妥妥的背景板。 这种惨痛的经历,方县丞怎么会不了解。 可现在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动容。 反而,目露欣赏的神色。 我信你才怪! 糟老头子坏得很。 余杭县第一才子,这破头衔,爱谁谁,老子才懒得要。 除了用来泡那些不带脑子的大雄妞,屁用没有,反而还一堆的麻烦! 咬人的狗不叫。 方县丞,老阴阳人了。 “县丞大人抬举,要论余杭县第一才子,衙内才是实至名归,我余杭县学中,大有同窗可以为衙内正名。” 宁晏可没夸大,方肃这个名头确实早就有了。 就是现在说出来,有点恶心人的意思。 被杭州府学的人,怼的灰头土脸,这事现在可还热乎着呢。 方肃神色依旧,好一会儿,才面露微笑。 “宁公子果然言辞犀利,难怪连高县尉在公堂之上也无言以对。” 方肃扭头看了一眼高县尉,悄无声息的就给宁晏拉了一波仇恨。 不等宁晏说话,方肃又继续说道。 “秋察在即,县衙公务繁杂,宁公子可要用心,县尊不在,县衙之中大小事务,暂由本官主持,宁公子有事,可向本官说道。” “县尊很看好宁公子,宁公子可莫要让本官和县尊失望。” 场面话说完,方肃便不再出声。 这意思分明就是告诉宁晏,你可以滚蛋了。? 第六十五章 一招妙棋 “无知小儿,简直找死。” 宁晏这边一离开班房,高廉的神色,立即变得阴沉起来。 转身看向县丞方敬,高廉道。 “宁皓现在已经一手执掌了县衙捕役,莫非你真打算让宁晏也在县衙待下去?” “你不是说无知小儿而已,既然如此,又有什么担心的。” 方敬神色如常,对高廉之言,他并未有什么变化,似乎没有把宁晏放在心上一样。 “莫非你高县尉,还会怕一个区区秀才。” 高廉神色一怔,心中暗骂一句,随即道。 宁晏昨晚的事迹,高廉不信方敬会不知道。可是,却非要自己说出来。 不过,方敬这么做,高廉并不意外。 在余杭县衙多年,两人对彼此的习性都极为清楚。 方敬为人心机深沉,余杭知县换了好几个,但是他这个县丞,却是一直稳如泰山。 “我承认这次是我看走了眼,这宁晏,往日只有浪荡之名,不想,此人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库房一案,与我公堂激辩,还尚且可以说只是逞口舌之利,不足为惧,可昨晚花魁宴上,他一诗一词,如今已然名动州府。” “朱澄把他安插在县衙,显然是有所图谋,要是让拽住了什么把柄,日后我们在县衙,怕是又多了一颗眼中钉。” 这才是高廉担心的。 朱澄一介书生,不足为惧。 这么多年,两人联手把持余杭县衙,很多政令都是出自他们之手。而朱澄这个知县,却只有用印的份! 可自从库房一案被宁晏扭转局势,现在余杭县的捕役,都被宁皓执掌,宁皓又摆明是朱澄的人。 接着,宁晏又被朱澄安插进县衙之中。 高廉不多想多难。 毕竟,宁晏的手段,高廉可是亲自领教过。库房一案上,他还有些事情不明白,越是这样,他就越发的忌惮宁晏。 方敬也知道,高廉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事实上高廉能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 可宁晏毕竟是朱澄亲自安插进县衙,朱澄只要还在余杭县,就是一县主官。直接把人赶走,相当于撕破脸皮。 为了区区一个宁晏,远不止于。 “眼中钉!他还不够资格。” 方敬摇摇头,冷笑道。 “你有办法?” 高廉神色一动。 方敬的语气,他就能听出来,恐怕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说到底,不过是一介书生。” 方敬语气不屑的摇摇头。 “县衙里的这些文书和公务,可不是会吟诗作词就行,咱们余杭县主簿一职空缺的这几年,我记得一直是由你兼任。” 高廉神色愕然。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明白,方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余杭县主簿平日主要负责县衙的账务,主官财税出纳,自从上任主簿升迁,这个职位,就一直空缺,吏部也没有继续派人前来上任。 按照大宋官场的惯例,主簿一职空缺,就由县尉代理,直到新的主簿到任。 这几年,余杭县主簿一职,都是高廉兼任没错。 可宁晏怎么会跟主簿一职,扯上关系。 方敬似笑非笑。 “这几年主簿空缺,堆积的文书,该有不少了。” 此言一出,高廉立即神色尴尬。 虽然兼任主簿一职,可高廉并没有真正的履行职责。 老朱这根上梁就没个正形,下面自然也指望不上,平日里大家一起开心摸鱼,堆积的公务已经是如山。 更何况,是空缺的职位。 方敬丝毫没有顾忌高县尉的神色,继续说道。 “你既然兼任主薄,他又是文书,这些堆积的公务,交给他便顺理成章!” 被方敬一语点醒,高廉顿时眼前一亮,瞬间明白其中的意思。 宁晏既然是县衙的文书,那他的职责,自然就是处理公务,堆积的公务,也是公务。 那些堆积如山的陈年公务,即便是经年的老吏,乍看也是头皮发麻。而宁晏从来没有接触过县衙公务的人,短时间,连头绪都找不到。 到最后,他就有足够的理由,抓住宁晏的痛处,借机把宁晏赶出县衙。 甚至很可能,宁晏根本坚持不到最后,自己就灰溜溜的离开县衙。 “不愧是我余杭县方县丞,好一招妙棋!” 高廉嘴角冷笑。 他似乎看到宁晏被堆积的公务压得踹不过气的画面。 可很快,他的神色就凝固起来。 “怎么,有何不妥。” 方敬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 “确实不妥。” “这些事情,原本应该是周鸣处理,宁晏初来乍到,我们就让他处理堆积的文书,周鸣恐怕会插手。” 谁都知道,宁晏是老朱的人,而周鸣作为一直跟在朱知县身边的人,当然会帮着宁晏。 这样一来,宁晏就能撇掉一半的干系。 “你说的不无道理。” 方敬点点头。 “不过这好办,我自有安排,让周鸣没机会插手……” …… 出了班房的宁晏,继续跟着周鸣转悠,熟悉县衙。 粗放是真粗放,不过宁晏好歹也看出了一些门道。 不管是一县还是一州一府,最重要的是赋税之事,尤其江南繁华之地,粮税商税,都是重中之重,甚至直接作为吏部考评主官政绩的大头。 大宋的税率不高,但是各种赋税名目却是五花八门。 真要说起来,一天都说不完。 其次,民生、治安、诉讼、祭祀、教育,这些都需要进行管理。 一些特殊的州府县城,主官还要兼任一些特殊的官职。 比如东西边境的军镇,知县还要挂指挥使的头衔,指挥军队进行边防,战时还要接受调度,率军出战。 另外,一些资源丰富的州县,还设有转运使,观察使,河运使这样的官职。 宋朝官僚机构臃肿庞大,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一大堆。 脑子不好使的,连官名都不一定弄得明白,更别说去做官了。 余杭县地处江南,没有边防战事,自然没有驻军。 所以,赋税和治安就成了重中之重。 毕竟,大宋一朝,大部分的赋税,都是出自江南的繁华州县。 你指望西北那些穷的在地里刨食的州县,喝西北风都不够。 由于西边战事不断,每年朝廷还要往里面搭一大笔的军费。 至于东北…… 抱歉,东北没大宋什么事,燕云十六州现在还在大辽手上。? 第六十六章 老渔夫 “这是专门存放文书和案卷的卷宗室,县尊批阅好的文书,一般都在这里进行封存,部分还要发往州府批阅的,另有地方放置。” 周鸣指着堆满了文书的屋子,对宁晏说道。 宁晏顿时一阵头大,看来,老朱这八贯钱,还真他娘的不好挣呀。 “那边也是吗?” 抬起头,宁晏指着另一间更大,堆得更满的屋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些不是!” 还好,还好! “那些是还未处理过的文书和案卷……” 宁晏心中刚刚准备庆幸。 周鸣说道。 “……” “咳咳……余杭县主簿一职,已经空缺了三年之久,一直无人接任,县尊又一直公务繁忙,堆积了一点陈年的公务而已,也是人之常情。” 察觉到宁晏脸色不对,周鸣讪讪的解释。 大佬们,这种情况,你得自己学会理解。 宁晏很能理解。 问题是,你管这一大间屋子,叫他么一点点。 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宁晏心中哀嚎。 老朱,你还能再不靠谱一点吗。 现在宁晏充分相信,老朱上面有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 不然,还真的顶不住老朱这么坑的马仔。 面对宁晏的担心,周鸣却毫不在意的继续道。 “但你不用担心,都是些陈年旧账,无关紧要。你只要协助我,整理好今年的赋税名目,这才是重中之重。” 虽然老朱很惰政,可重点还是会抓的。 “周先生多指教。” 宁晏很有觉悟,自己刚来吗,先从小弟做起。 这样多好,钱没少拿,还不用担干系,有事周鸣在前面顶着。 “惭愧惭愧!” 周鸣打了个哈哈,笑道。 “我一辈子只能做个笔吏了,哪像宁公子,才华横溢,名满州府。日后登科及第,想来也不是难事。届时为官家治理一方州县,哪里还轮得到我来指点。” 漂亮话说完,周鸣给宁晏扔下一些文书和案卷让宁晏熟悉,自己就去忙了。 案卷记录的一桩邻里间爬墙私通这种狗屁倒灶的破事,被老朱稀里糊涂的就断了案,宁晏看了半天,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证物证都没有,就凭借着一些旁观者的供词,就定了罪! 这年头,还真他娘的别摊上什么事。 不然,冤死都没地方说理。 至于文书,就更加简单了,记录的是县衙之中,一些物资的进账和出入。 不看不知道,宁晏整个人都要裂开。 哪个混账,居然记得是流水账。 要是想在这种账本里做手脚,宁晏有不下几十种方法,而且保证对方根本察觉不出来。 三两下看完案卷和文书,宁晏就扔到一边,然后,很自觉的开始摸鱼。 摸鱼这种事情,非常奇怪,一旦你决定摸鱼的时候,很快就能找到同类。 比如,宁晏很快就发现了不少跟自己一样的人。 尤其是,发现在蹲在角落里的一个大爷。 大爷看上去一把年纪了,一个人窝在角落里,捧着一份文书,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上一口气思索片刻再继续,演的还挺认真! 另外,大爷很会蹲,宁晏发现,这个角落简直就是绝了,角度清奇,很少有人能发现,而且角落里通风透气,清凉的很,实在是摸鱼划水的最佳场所。 看来大爷挺会吗,老渔夫了。 大宋读书人讲究衣冠整齐,长袍长袖长靴是标配,而且一年四季不带换样。春冬还好,秋夏这种天气,就要了老命。 尤其是班房里,前后几十个人,一股子汗臭味由内而外,那酸爽,差点没把宁晏给一口气憋过去。 眼见老头守着这块风水宝地,宁晏决定过去蹭一蹭,顺便透口气。 “大爷!我看您也在这好一会了,要不您歇会,喝上一口。” 宁晏凑上去,顺手把自己身上的水壶掏出来,放在大爷面前。 这是一早出门前,莹儿给宁晏准备的蜂蜜水。 莹儿丫头现在对宁晏,那可是体贴的很,变着法的讨好宁晏,然后从宁晏手上,套走了不少做吃食的手艺。 因为这,宁府伙食日渐好转。 宁晏也算是终于远离了嫂嫂黑暗料理的毒害。 趁着递水壶的这会儿,宁晏一屁股就坐在大爷身旁。 大爷当然不会理会宁晏递过来的水壶,宁晏也只是客气客气,用水壶开道而已,顺手就给自己两口,然后袖子一抹,顺势利用宽大的袖口,给自己扇扇风。 眼看宁晏这不修边幅的模样,大爷皱了皱眉。 “县衙之中,岂可如此衣冠不整,小辈成何体统。” 虽然是斥责,但大爷声音中正浑厚,更像是在规劝。 大爷,大家都是在摸鱼,你这样就不太愉快了。 “行了,别装了。这里又没人看见……” 宁晏抬起头,看向大爷手中捧着的文书,跟自己的差不多,都是一些余杭县鸡毛蒜皮的小事。 “何出此言。” 大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目光不善的盯着宁晏。 “大爷,这份案卷记载的是东市商贩,以贱货代替贵重货物,偷税漏税一案。贱货九百斤,按十二税一,折算作价每斤五十文,税银共计三贯七百五十文。而贵重货物,按五税一,折算作价每斤三百文,税银共计五十四贯,差额五十贯二百五十文。如此简单的案卷,您都看半天了,就不怕别人……” 刚还以为你是老渔夫,现在看,也不怎么样。 你摸鱼好歹也演的像一点,老半天逮着一本案卷,这就有点侮辱别人智商。 宁晏心中深深的表示鄙视。 殊不知,随着宁晏的话,渐渐闪过惊奇,到后面,更是凝重起来。 “你是何人!” 大爷抬起头,目光灼灼。 被大爷这么一打量,宁晏心里顿时有点不自在。 这大爷不知道干啥的,万一不好惹,那就麻烦了,还是先稳一手。 “在下余杭县学王博,县衙新任文书。” 宁晏睁大眼睛,心里没有任何负担,作为一个合格的狐朋狗友,他会自己理解宁晏这种出卖他的行为的。 毕竟,狐朋狗友的意义,不就是用来出卖的。 不拿来出卖的狐朋狗友,那将毫无意义!? 第六十七章 县衙的摸鱼时光 “你既是余杭县学学子,为何不努力上进,考取功名。须知像你这样年纪,有人已经是进士及第,琼林赐宴,夸官游街,何等风光。 “而你,却在县衙任职文书!” 在默念了王博这个名字半天没有什么印象后,大爷开始一脸狐疑的看着宁晏。 余杭县学学子虽然在他眼里看来,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可宁晏这么年轻,就混迹县衙,做了一介笔吏,这就明显很奇怪了。 不像做官的读书人,不是一个好学生。 就算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幻想着的,也是一举高中,平步青云。但凡有一丝机会,都还想挣扎一下。 万一狗屎运爆棚,高中了呢。 那就彻底咸鱼翻身! 只有像周鸣那样,对科举已经彻底绝望了的,又为生活所迫,加上一把年纪,脑子不太灵光的,才会甘心在余杭县衙,做一条彻彻底底的咸鱼。 宁晏这才哪到哪,这么快就做咸鱼躺平了! 更何况,刚才宁晏三言两语,就把一桩糊涂案卷,理的清楚明白。 少有才华,却不思进取,屈身县衙做一笔吏! 大爷不由得语气,略带了一丝斥责。 宁晏楞了片刻,回头莫名的看了大爷一眼。 “大爷我看您也是读书人,当过知天命之年了。” “老夫耳顺已过。” 那就是六十多咯!看上去还挺精神。 宁晏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继续说道。 “须知像您这般的年纪,如朝堂诸位相公,权柄在握,进则庙堂高坐,为官家鞠躬尽瘁,操劳社稷,教化万民,退则坐镇州府,为天子牧守一方,造福黎民。” “而您,不也在县衙任职文书。” 像我这个年纪,有人做官的是没错。 但像您这样的年纪,还有人去死的呢,你咋不去。 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你这样就很没意思,愉快的县衙摸鱼时光你非要杠,可别怪我没惯着你。 “文书?” 大爷明显一愣,看向宁晏。 “不然呢……” 你六十好几的人了,跟我混一样,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是来劲了…… 大爷眼神一动,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即抬起头,再次看向宁晏,问道。 “县衙公务堆积,你既任文书之职,为何不为县尊分忧。” 嘿! 你还来劲了。 “大爷,咱别演了,刚才的事,就当我没看见,行吗。” 宁晏一副商量的语气。 看来,今天自己是遇上个较真的了。 “演?” 不等大爷明白,宁晏指着看上去忙碌的县衙,说道。 “您看看,这县衙里,有几个不是在摸鱼的……” “摸鱼……” “就是混日子意思,就像刚才您老一样,手上摸着一本案卷,一摸就是一上午。演的那叫一个认真,其实,心里早就想着玉香楼的小娘子去了是不是……” “老夫……” 眼看大爷要发飙,宁晏赶紧换上一种语气。 “那什么,想想其他也可以的……” 大爷犹豫了好一会,似乎在考虑先揍宁晏一顿,终于,还是忍了下来,继续听宁晏道。 “但你可别告诉我,您老是真没看明白,这么简单的案卷,但凡脑子没坏的,都不至于看上半天好。” “区区案卷,老夫自然明白。” 大爷的语气,显然有些不悦,轻声哼道。 “只是这天下精通算学之人,毕竟少数,能在须臾之间,不借助算筹之物,便能算出结果,这等人物,也不至于屈身在这小小的余杭县衙。” 大爷语气笃定,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神色一怔,看向宁晏。 这可不是我要打你脸的,是你自己非要撞上来。 什么叫这等人物,不会屈身在小小的余杭县衙。 那,我算什么…… 你这是把我给整不会了呀。 “大爷,那什么,或许,我是说或许,有没有这个可能,您觉得这个真的很难?” 宁晏小心翼翼的问道。 毕竟,用一道小学数学题,去教育一个看上去一把年纪,还读了很多书的大爷,这种事情挨揍的几率非常之大。 “无知小儿,有话就说。” “您没学过混合运算?” “这是何物?” 看大爷一脸懵逼的反问,宁晏心里已经知道答案。 大爷,看来您不是一般人啊。 “大爷您贵姓?” “老夫姓朱!” 明白了! 大爷,您果然不是一般人呀。 “小子休要岔开话题,如你所言,你能迅速算出这案卷中的结果,便是靠着这混合运算,此乃何等典籍,何人所着。” 大爷揪着刚才的问题不放,显然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 “这个,小时候,我家门前,路过一个道士,他给我一本书……” 宁晏信口胡诌。 那本书,叫教科书! “原来是高人所授,想来定是稀世孤本,不知能否借老夫一睹奥妙!” 大爷满脸的期待,他本就是爱书之人,尤其是喜欢收藏孤本,研究其中学问,有时候甚至废寝忘食。 眼看大爷一脸真诚,宁晏却犯难了,尴尬的挠挠头,说道。 “在下小时候家贫,冬日家中无柴薪,家母将其投入炉中焚之取暖。” “无知小儿,老夫……” 不是,大爷,你别急啊,谁家小时候的课本,不是扔进灶膛里引火的下场。这,不至于啊,真不至于。 “大爷,不就是混合运算吗,我教你就是了。” 你的心情我理解,都是为了在衙门混口饭吃吗。 再说了,您又不是一般人,上面有朱知县罩着,他不说话,谁也动不了你,您就安心的混吃等死不好吗! “你要教老夫!” 大爷神色愕然。 “嗯,学着点,不然你一把年纪了,在县衙混不下去。” 宁晏拿起纸笔,放在地上。 很快,他就发现,大宋的读书人,那叫一个严重偏科! 不过是简单的加减乘除混合运算而已,大爷居然一脸的懵逼,完全没有接触过一样。即便是简单的定义和逻辑思维,都会遇到障碍。 有时候气的宁晏生无可恋。 不过大爷极为聪明,数学这东西,看的天赋。 大爷就很有天赋! 如果这话放在现代,宁晏觉得肯定自己听了个鬼故事。 但现在,却彻彻底底的发生在宁晏眼皮子底下,还是宁晏一手导演的。 再者,大爷极为博学,宁晏一提起乘法口诀,大爷立即以九九之数对应,而除法的逆向思维,也被大爷很快的贯通。? 第六十八章 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 “九九之数起源于管子,流传已不下两千年,老夫少时也曾研习过,只是此法甚耗心力而弃之。你这混合运算之法,能逆九九之数,自成一脉,再配以基础的算法,其中机巧,确实玄妙。” 一下午的时间,朱大爷就基本摸清楚了宁晏的这些混合运算的规则。 同时,对宁晏手下的阿拉伯数字符号,也迅速接受,并且运用到其他的卷宗上。 简单的阿拉伯数字,加上运算,很快朱大爷就举一反三,把其他原本几卷糊涂案卷,理的清楚明白。 这让宁晏心中有了一丝怀疑。 朱大爷虽然不是一般人,但人家好像并没有摸鱼的心思,人家是干正事来的。 “想必,当年路过你家门前的高人,才学非凡,而且精通算学一道,你能得其传承,也算是一桩大机缘。只可惜那孤本……” 表示了对宁晏信口胡诌的那位高人才学的认可后,朱大爷对宁晏把混合运算扔进炉子里当柴烧的行为,依旧满口怨言。 大爷,这确实不能赖我好不。 “此法玄妙,运用得当,处理起这些案牍,当事半功倍。你却为何敝帚自珍,若是推广到州县之地,乃至放到朝堂之上,想必与社稷有大利。” “大爷,你说这话亏心不。” 宁晏黑着一张脸。 “我要是敝帚自珍,那就不用教你了。” 意识到自己犯了跟刚才同样的错误,朱大爷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是老夫着相了。” “不说其他,再与老夫研习一番,这混合运算的奥秘,老夫刚才还有一些关节,没有明悟过来。” 老家伙脸皮就是厚呀,充分领悟了什么叫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轻松两句话,就揭过了。 “没空!” 对于朱大爷的要求,宁晏双手一摊,果断拒绝。 “为何……” 宁晏指着天色,说道。 “酉时四刻已至。” 什么时辰您老心里没那啥数,县衙酉时四刻放衙,除了当值人员,大家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老子今天才第一天上班,你就让我加班,不可能! 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加班的。 去玉香楼教玉卿小姐姐做人,她不香吗。 当然,除非你给的太多…… 眼看宁晏一脸开溜的打算,朱大爷虽然有些不愉快,但并没有纠缠。 “也罢!今日老夫获益良多,听君一席话……” 受不了你哔哔,眼看老头没完了,宁晏赶紧打断。 “浪费半刻钟吗!” “唔……” 朱大爷脸色古怪,瞬间给宁晏给整懵了。 “行了,知道了。” 宁晏不耐烦的打算,我玉卿小姐姐现在洗白白在等我,谁有空跟你墨迹。转身简单收拾,宁晏转身就朝着县衙大门口跑去。 “明日老夫在此恭候。” 朱大爷声音在身后响起,宁晏懒得回头,没空搭理你! 下班! 又是愉快的一天。 宁晏在县衙门口等了片刻,并没有等到大哥宁皓出来。 一打听才知道,大哥下午出去办案,到现在还没回来。 余杭县就这么点儿大,什么案子要办一下午? 不会出什么事! 呸! 能有什么事,大哥一身腱子肉,就算有事的话,把胳膊抡圆了,地上一片掉的也是别人的脑袋。 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小身板,瞎操什么心。 瞎操心是种病,得治! 大哥不用操心的,嫂嫂那就更不用,长腿小妞还是要一点,毕竟长得很有欺骗性,容易招人,不过自己更多应该是替别人操心。 这妞挺能惹事,动不动打断人家腿,以后进门了,肯定一堆麻烦! 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宁晏脚下没停。 没多久,就来到自家的铁匠铺子。 夏天的江南日长,离天黑还有半个时辰,宁晏决定先到香水作坊。 铁匠铺还是铁匠铺,门前依然挂着叮叮当当的铁制物件,没什么变化。 只不过,后院现在已经在宁晏的指示下,被彻底的改造了成了香水的作坊,不进去根本看不出来。 “主家来了!” 褚铭原本神色忧郁,目光沧桑的坐在门口,一看见宁晏,那双眼珠子顿时就活过来了,赶紧站起身,迎接宁晏。 宁晏点点头。 “你家娘子呢?” 对宁晏张嘴就问自己娘子不顾自己,老褚也不以为意。 香水的活,还是女人在行,自从褚娘子介入,褚铭就果断的扮演一下下手的角色。 对此,宁晏表示了默认。 “去了街上的柜坊,说是柜坊的掌柜有要事。” 宁家的香水做出来,就放到余杭县的各处店铺和柜坊去售卖。 只不过,数量并不多,只有几十瓶而已。 宁晏咬死了,一瓶五贯钱。 现在好几天过去了,一瓶都还没卖掉。 胭脂铺的老板对此已经很不满意,认为占了胭脂铺的地方,坏了生意。要不是褚娘子好说歹说,胭脂铺根本不愿意售卖香水。 眼看着东西卖不出去,褚家比宁晏还心急。 他们可是赌上了一家,陪着宁晏玩的! 老褚不说话,褚娘子稳得住,但是褚家的两个儿子媳妇,却已经悄悄地开始说闲话了。 宁晏当然不会管这些,不出意外的话,柜坊的掌柜叫褚娘子,肯定是因为香水的事情,难道是昨夜的效果出来了。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快回来了。 “主家要不进去稍坐。” 褚铭说道。 “不急,等等!” 宁晏也迫切的想要知道,昨晚的那场宣传大戏,加上今早玉卿的添油加醋,到底效果如何。 宁晏不进去,老褚自然也跟着在门口等着。 眼看着,日渐西斜,褚娘子风韵犹存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铺子门口。 褚娘子面若桃花,嘴角泛笑,明明三十好几,两个儿子都睡上媳妇儿了,还跟个少女一样,就差手里拿一束花,一路一蹦跶。 宁晏目瞪口呆,老褚更是眼珠子都直了。 成亲几十年了,褚铭何曾见过自家娘子这般风情。 一时之间,褚铭心中竟然有一丝不妙的感觉,自家娘子风韵正浓,而自己,常年在炉火旁敲敲打打,早已不像当年。 不会是…… 哼!我就知道,柜坊的张掌柜,那不是东西!? 第六十九章 香水生意爆火 “娘子!” 褚铭声音复杂,小心翼翼的喊道。 “官人!” 褚娘子抬起头,看见褚铭,娇媚的应了一声。 “咳咳……” 你们戏太多了,显得我有点多余。 宁晏站了出来。 “主家!您也来了。” 看见宁晏,褚娘子赶紧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可是,脸上的那份喜悦之色,却越发的重了。 “主家来的可正是时候。” “可是香水之事,有好消息。” 宁晏笑着说道。 从褚娘子的表情,宁晏已经看出来个大概。 “主家都知道了!” 褚娘子兴奋点头道。 “下午奴家正愁着近今日香水之事,街上最大的张记胭脂铺,就让人来传话,奴家还以为,是咱们的香水没有生意,他们想要下架,不再帮咱们售卖。” “谁知道,今日不知为何,咱们宁家的玉卿香,被售卖一空,几十瓶香水,早早的断了货。张记的掌柜唤我,是谈供货之事!说是明日已经有了不少人订货,让我们赶紧送去。” 一边说话,褚娘子的眼中一边冒光。 去的时候唯唯诺诺,谁知道,事情转变的太快,让她猝不及防,差点懵了。 好在行商出身的她,很快反应过来,然后稳住! 宁家的香水,从角落里不起眼的杂牌,瞬间变成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情况明显不一样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但商人出身的褚娘子,却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坐地起价,是商人的基本操作了。 这,宁家准备不足,香水存货不多了呢,明天只能暂供几十瓶。 另外,之前跟柜坊的商量的抽成,是不是也得再商量商量了。之前宁家的香水,是放在胭脂铺寄卖,不收一分钱,卖出去了再给柜坊抽成。 现在这规矩得改改了! 出来的时候,褚娘子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然而,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没有,并没有! 一出门,褚娘子就被人缠住。 没别人,都是其他胭脂铺和柜坊的掌柜管事。 一下午,褚娘子都快被幸福砸晕了。 张记胭脂铺五十瓶,成家柜坊三十,王家水粉店口子更大,张嘴就是一百,你当你是谁,一个小店而已…… 褚娘子直接表示看不上。 另外,还有一些青楼妓馆的老鸨找上,看着不像是正经人,褚娘子犹豫了,决定稳一手,找宁晏这个主家商量商量再说。 听完褚娘子的话,宁晏的第一反应就是。 爆了! 香水生意爆了。 昨晚的那出戏,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香水的生意一爆,就等于无数的小钱钱,朝着自己的口袋飘进来。 搞钱的滋味,一个字,就是爽! 一旁的褚铭也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看来,自家娘子只是因为生意上面的事情高兴,属于自己想多了。 “各大店铺和柜坊的单咱们先吃下,人手不足,就请人帮忙,不要舍不得花钱。青楼妓馆的暂时不用去搭理他们,日后忙的过来再说。不过,玉香楼例外,那边优先供应。” 宁晏沉声道。 担心褚铭夫妻两不明白,还耐着性子解释道。 “胭脂和水粉铺份额大,后劲也持久,想要做长久生意,就得跟他们合作,不过现在都收现钱,没有现钱,别跟他们废话。青楼妓馆龙蛇混杂,就先不打交道。” “另外,玉香楼的玉卿娘子,是咱们香水作坊的东家之一,她占着半成的份子,香水能卖出去,她出了大力气,所以优先供应,而且还是折扣。” 缺了谁的货,都不能缺自家玉卿小姐姐这个代言人的。 “主家放心,奴家明白的。” 褚娘子兴奋的点点头。 “香水的活,还是女人来做的好,城里十几岁的小娘子空闲的多着呢,只要给月钱,不怕找不到人帮忙。” 余杭县是江南繁华地区的上县,人口众多。 这年头普通人家的小娘子,好一点的是去大户人家府上做丫鬟,但这个活有风险,要是主家老色胚,可能连人都跟着搭进去。 再者,就是做一些手工,如织布织锦,然而,大多数都是在家闲着。 眼看褚娘子心里有数,宁晏也就不过问了。 “这是我准备好的契书。” 宁晏把早就准备好的契书拿出来。 “香水作坊,我打算给你们一成的份子,月钱另算,如果没问题,就签了。” 一成的份子看上去是不多,可褚娘子刚刚从街上各大的胭脂水粉铺回来,她心里十分清楚。 光是今天,张记胭脂铺卖出去的几十瓶香水,就值上百贯钱。 尽管只有一成,但折算下来,也就是十几贯! 这些日子褚家跟着忙前忙后折腾香水的事情,光是这一趟就值了。 但这只是眼前,现在各胭脂水粉铺,对宁家作坊的玉卿香,可是趋之若鹜。 只要赶紧生产香水,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还愣着干什么。” 瞧着自己相公没回过神,褚娘子急的赶紧催促。 “主家这是仁心,把份子分给我们。这一成份子,比咱们一年一家一年挣的都多,还不快谢过主家。” “谢过主家!” 褚铭赶紧弯腰行礼。 现在他总算是回过味来,这香水的生意,不比琉璃差。 而且,宁晏还主动把份子让出来,这就相当于,给褚家日后都留了一条财路。 “我给你们份子,不是让你们谢谢我的。是要让你们知道,跟着我宁晏,我不会亏待你们,有钱一起赚。但是……” 停顿了片刻,宁晏语气沉下来。 “我还是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有什么其他心思,咱们放在明面上,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背地里作了什么手脚,我宁晏,有的是法子对付。” “主家放心,要是谁敢做这事,我老头第一个不放过他。” 宁晏点点头,褚铭一家的奴契还在自己手上,倒是不用怎么担心。 只是偶尔提点一下,让他们不要生出什么其他的心思。 加上日后香水分成的利润,两相捆绑,只要脑子没坏,都不会轻易干出背刺自己的傻事来。 当然,这不绝对。 比如,对方给的太多。 那就别说褚铭了,就连宁晏都会动摇。 但这些,就不是宁晏现在所能掌控的了。 想多了,庸人自扰。? 第七十章 女海王收手 作坊的后院,褚家的两个儿媳妇,已经开始忙碌着做香水。褚铭的两个儿子,也跟着忙活着。 宁晏视察了一圈,交代了几句,见没什么问题,就离开了。 下一个目的地,玉香楼! 这个决定就很愉快了。 宁晏脚底下就开始飘起来,出了作坊,就朝着玉香楼的方向去。 隔着老远,都仿佛能闻到玉香楼的小姐姐们身上飘来的清香。 这么想有点猥琐,宁晏决定正经一点。 忽然,一抬头,一个恐怖的身影横在自己面前。 能让宁晏觉得恐怖的,除了长腿小妞云岚,还能有谁。 宁晏简直无语了。 “告诉我,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刻出现,你是怎么做到的。” 云岚一出现,宁晏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 毕竟,风险太高。 更多,是有心无力呀。 仔细看,云岚神色少见的凝重。 “少废话,家中出事了。” 云岚说道。 “怎么回事?” 宁晏顿时心里一沉。 玉香楼,后院阁楼中,玉卿娘子支开窗,幽幽的望着空无一人的窗外,如凝脂一般的纤细手臂,托着香腮,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来,眼神好生的幽怨。 身后的丫鬟小欢儿皱着眉头,有些无奈的声音问道。 “娘子确定今晚不开宴了吗,吴妈妈已经过来催促几回,今晚前面的茶会,有几位州府的公子,都是慕娘子之名,特意跟娘子前来讨教诗词。” “诗词!” 前面的话,玉卿仿佛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直到后面那句,她才回过神来。 “就放在桌上的那几首?” “嗯!” 小欢儿赶紧点头。 自己娘子今天真是,不知道怎么了,往日这些州府学子前来,她可是都悉心装扮的。今天居然爱答不理的。 “附庸风雅之辈,用宁郎的话说,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而已。” 玉卿娘子不屑的摇摇头,那几首诗词,她看过了,过人之处还是有的,不过比起宁晏昨晚的那两首,可是隔着天地之别,现在又怎么能入得了她的眼。 “娘子,不是每个人都像宁公子那般才华横溢,您看不上诗词,可也得看在钱的份上,那几人不愧是州府来的,出手很阔绰呢。” “咱们怎么着也不能跟钱过不去是。娘子现在正是风头鼎盛,可要把握住了。” “行,行!都依你。” 玉卿没好气的白了小欢儿一眼。 小欢儿说得对,怎么着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身在风尘,她早有觉悟。 “不过,让她们等着。” “这些人,说是慕我之名,谈论诗词,其实不过是冲着我家宁郎才名,想在我这借我之口,为自己邀名,放心,他们不会走的。” 玉卿嘴角冷笑道,嘱咐道。 “等下,你也不必太热络了。” “为何呀!” 小欢儿满脸不解的道。 按之前的做法,玉卿对这些少年学子,都是极为细心,甚至使出浑身解数,让这些人,对自己死心塌地。 就是为了养一塘鱼,期盼日后哪条鱼能够跃过龙门。 可今天,玉卿娘子,却不让自己去养鱼了,这让小欢儿一下无所适从了。 “你个小笨丫头,今时不同往日!” 玉卿笑笑戳着小欢儿的脑门。 “如今我已是余杭县花魁,而且随着宁郎那一首不负圣贤不负卿传唱开,那些自诩文人才子,就会像今日一样,不断前来。若还是像以前那样,我们哪有那个筋力应付。” 小欢儿吐吐舌头,玉卿这话说得确实有道理。 过往自己养鱼,那是靠等。 三天两头等到一个读书人,把他捞到自己的鱼塘里,然后悉心照料。 就这样,也已是费心费神。 现在,一下来这么多人,自己确实应付不来。 宁晏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居然让玉卿这个女海王,决定收手了。 “而且,这些人中,大多是名不副实,哪有如我宁郎一般,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还把自己都给惊到了。 宁郎也真是,之前好好的,为什么要演我呢。 “可是……娘子,这样的话,咱们之前的功夫,不就白费了,您还想不想做进士娘子,贱籍从良了。” 小欢儿嘟着嘴,满脸可惜的神色道。 “我怎么听着,是你想当进士娘子呢!小丫头片子,身子还没长齐了,就想这些了。” 玉卿捏着小欢儿单薄的还没长开的身子,逗的小欢儿咯咯直笑。 “娘子,我这也是为你考虑。” “你要是真为我考虑,就帮我多留意宁郎。我算是想通了,指望那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家伙根本不可行,咱们之前,也就做做美梦。但现在不用了,我家宁郎,可是比他们强了数倍……” 提到宁晏,玉卿再次两眼放光。 “以他的才学,日后登科及第,大有可能。他又与我前缘再续……” “对了,宁郎今日还没来吗,他说过要来的。赶紧去看看……” 转过头,玉卿神色期盼的催促道。 “不好,等会宁郎来了,却见我与他人把酒言欢……” “他是来了!” 眼看自己娘子患得患失,小欢儿嘟着嘴说道。 “啊……快,与我梳妆,把我当日在州府献艺的行头拿出来。等等……不了,宁郎不喜浓妆,得弄得素雅些……” 玉卿娘子起身就翻箱倒柜,小欢儿赶忙阻止道。 “娘子您慢些,他是来了,可又走了……” “走了……” 玉卿顿时一怔,然后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一样,整个人坐在榻上。 “为何又走了。莫非,他还在生我的气……怨我当日对他太过,又或是……” “娘子,他是说家中有要事,来不及与娘子细说,让我把这些东西交给娘子。” 小欢儿把从宁晏手上接过的东西,放在桌上。 玉卿这才像是回了一口气一般,精神了些。 “死丫头,下次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非要看我的笑话是。” 嗔怪了瞪了小欢儿一眼,玉卿期待的打开包裹。 首先是几个精致的瓷瓶,跟昨晚玉卿打碎的,是一模一样。 “是玉卿香!” 小欢儿眼珠子瞬间亮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幡子 “娘子,今日我问过,这可是上好的水粉,要五贯钱一瓶,宁公子居然一次送您这么多,看来,宁公子对你……” “你可能想多了!” 想起昨晚宁晏的德行,玉卿咬咬牙。 拿起被瓷瓶压着的东西,一封信,一封契书。 信先打开。 果然,宁晏在信中重点强调,香水要给钱的,最多给你打八折! 混账呀,除了钱,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然后,就是契书之事,按照昨晚的说法,香水作坊,宁晏给她半成的份子。只是,需要玉卿再帮忙,让玉香楼给香水作坊供给酒水,按市价高出两成算。 末尾,宁晏还留了一句。 下次再来教娘子做人! “娘子,这宁公子……” 凑在身后的小欢儿,幽幽的嘟着嘴巴哼道。 “也……太过分了!枉娘子为他日夜神思,虽然,虽然也只有一个晚上,但他这么对娘子,而且,居然还斥责娘子不会做人!” “娘子,是不是咱们上次得罪宁公子太狠……您看看他,只谈生意,从不提及半点与娘子情意。他以为,娘子真的看上他这点生意!” 听了小欢儿的话,玉卿神色复杂。 “过往之事,就不必再说了。” “那这契书,娘子签还是不签。” 小双儿问道。 “签!当然要签!” 玉卿干脆的点头。 “这可是现在我唯一能跟宁郎维系的事情,不仅要签,还要抓紧,如宁郎所说,让着玉卿香香水,成为极品的胭脂水粉。” “娘子妙计!” 小双儿似乎瞬间明白过来。 “这半成的份子,能有多少钱,娘子当然看不上,可这样,宁公子就会念着娘子的好,娘子就有机会了。” “嗯……” 玉卿点点头。 “双儿,为我梳妆,且看我为宁郎,如何把这玉卿香,弄得名满大宋。” 宁晏非常诧异,大哥宁皓脑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嘴角也歪了,上面还有一片淤痕,眼睛只能睁一只,胳膊肘也是捆着褡裢,并且整个人是躺在床上的。 这样目测下来,大哥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地,哪哪都遭了殃。 宁晏是读书人,对这时代的武艺,没有特别清晰的概念,只知道大哥的身手,绝对不弱。 等闲七八个人,赤手空拳遇上宁皓,宁皓是两眼放光,不揍趴最后一个,是绝对不会收手的。 宁府后院里那重达百斤的石锁,是大哥用来打熬力气的,耍起来是轻而易举。 在这之前,宁晏一直觉得大哥提起自己沙场之事,多少有点吹牛逼的成分。自此以后,宁晏觉得大哥非常需要提升一下自己的表达能力。 这他么谁干的! 余杭县内,还有人能把大哥伤成这样。 关键,大哥是余杭县的捕役班头,下午出去办案,穿的还是公服。 也就是说,对方根本没有顾及这个…… 明知道是县衙的人,依然出手。 “大哥下午不是出去办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宁晏能想到的,只有身为余杭县尉的高廉,不过他心中十分犹豫。 嫂嫂云慧坐在床沿,伺候着汤药,他低着眉,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只是宁晏感觉十分的凝重。 这也是宁晏第一次看嫂嫂这副表情。 就连云岚,也没有以往那般骄横,乖乖的站在宁晏身后。 “遇上了点子,扎了手。” 宁皓龇牙咧嘴的哼道,在嫂嫂云慧的示意下,直起腰杆,翻了个身,露出淤青的后背。云慧接过云岚手中的药酒,涂抹在手心,用力的按下去。 “唔……” 老大个爷们,在自己媳妇的拿捏下,表情那个扭曲。 “没啥!放心……嗯……” 放心个鬼啊!宁晏差点没翻白眼,大哥你心还能再大点吗,人家都打上门来了! “对方是什么人?” 这点宁晏必须要弄清楚。 宁皓龇牙咧嘴的在自家媳妇手下惨遭蹂躏,整的宁晏就像看哑剧一样。 有必要吗,多大个脸似的。 这里又没有外人。 鄙视完大哥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行径,宁晏默默的等着。 好一会儿,等云慧上完药,宁皓喘匀了气,才犹豫着说道。 “幡子!” “嗯……” 宁晏一时没明白过来。 什么意思? “皇城司!” 宁皓咬牙,继续道。 这两个字说出来,宁晏明显感觉到嫂嫂和云岚的神色有些异样。 宁晏赶紧脑补自己关于大宋官僚机构的记忆碎片。 皇城司! 大宋禁军直属机构,隶属大宋天子直辖,主要宫廷护卫和刺探,与殿前司,侍卫司共为天下亲军。 大宋一朝,自老赵玩过我喝醉了我偏要胡说的套路后,各地藩镇裁撤,由中央一处集权。 自此,从周朝开始沿袭的分封制度,基本就终结。 天下合兵一处,统归禁军! 而禁军又分为西路禁军、东路禁军以及中央禁军! 东西两路禁军,主要职责,就是戍守边疆。 东路主要防御辽国入侵,但自从澶渊之盟后,宋辽议和,东路禁军基本就无战事处于休养状态,同时也宣告,大宋立国之初,太祖老赵的收北地燕云十六州,恢复汉家衣冠的战略方针,基本告吹。 这样的结果,会不会导致老赵气的从地下跑出来骂龟孙子,那就是他赵家的事儿了。 西路禁军则不一样,西夏立国不久,正是年轻气盛,李元昊野心勃勃,经常入侵,战事频发。 因此,西军也是大宋战斗力最强的军队。 剩下的,则是中央禁军,主要负责拱卫京师。 皇城司就隶属于中央禁军,而且直接受天子管辖。 与汉朝的绣衣使者,唐朝的百骑营,明朝的锦衣卫,清朝的粘杆处,皇城司也属于历朝历代特有的特务组织之一。 不过,相比起明朝臭名昭着的锦衣卫,宋朝的皇城司算是存在感非常低的了,低到很多人都不知道又他们的存在。 虽然同是天子亲军,但皇城司根本不像锦衣卫一样,令人闻风丧胆。 锦衣卫只要看你不爽,直接破门而入抓人都不带商量的,而且可以不经三司,直接审讯用刑,继而定罪处置。 因此,锦衣卫被明朝的大臣深痛恶绝,导致历史上臭名昭着。? 第七十二章 一心白嫖 对比起来,在这方面,皇城司就只是个弟弟! 皇城司虽有刺探职责,但也就只是刺探了,即便是发现证据确凿,也没有审讯权,更别说用刑定罪,乖乖的移交刑部大理寺,才是正确的操作方式。 但即便如此,身为天子亲自设立的特务机构,皇城司依然独立于三司之外,拥有很多特权。 地方州县,遇到皇城司的人,一般都会配合敞开大门,一路绿灯。 按说大哥只是县衙的捕役,根本不可能跟皇城司牵扯上。 现在,不仅是牵扯上了,还直接动手,后果更是十分严重! “那几个狗杂碎,也没讨到便宜,被老子砸翻了好几个,现在恐怕也在床上躺着呢!” 宁皓咧着嘴哼哼。 “知行放心,皇城司的人,又不是第一次遇见,当年老子在老种经略相公手下,就跟他们打过交道,一帮阉货带出来的孬种。” “这次县衙的这桩案子,不知道为啥竟然跟他们扯上了关系,上来就在老子面前装大爷,让老子交人,嘿,老子当年在西军,可是号称鬼见愁,哪里会惯着他们。” 然后大哥你不服就干! 宁晏目瞪口呆,大哥,你才是老六。 “这事往公,摆在台面上来说,我身为余杭县捕役,缉拿犯人是份内之事,往私下了说,几个狗日的一起上,还没占便宜,估计早都没脸了,还敢来找老子的麻烦。嘿嘿……” 看大哥没心没肺的笑,宁晏第一次对大哥宁皓,刮目相看。 谁说大哥智商掉线,需要充值! 事前估算好了对方的战斗力,不让自己吃亏,事后算准了对方的命门,降低了风险。虽然有冒险的成分,而且,宁晏也不明白,大哥为什么非要跟皇城司杠上。 可光是这个层面,大哥这波操作,稳的很。 既然大哥心里有数,而且也没吃亏,宁晏也就不多操心了。 主要,想操心也操不上。 皇城司,天子亲军,现在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别说拧一下,念头都不能有。 要是真惹上事了,宁晏绝对第一时间收拾家当带着大哥大嫂小姨子全家一起跑路再说。 大哥这伤势不轻,看上去,不在家里躺个十天半个月,是下不来地了。 让宁晏去县衙帮告个假,宁皓就脖子一歪,睡过去了。大有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一会儿的意思! 气质这块,拿捏的死死的。 宁皓负伤的事,县衙已经知道。 当天跟着宁皓出去办案的,还有其他的捕役。 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瞒着。 朱知县早出晚归,在各处乡野视察秋收之事,听了这件事后,让人带了药,上门前来慰问了一番,就没有下文了。 这两天,宁晏依旧是上午去县学上学,下午去县衙上班,晚上再抽空去一下香水作坊看香水的制作。 前途事业搞钱哪也不耽误。 就是人有点累的够呛,连玉香楼都没时间去了。 这天上午,宁晏惯例在县学混了半天,午后一放堂,就朝着县衙而去。 跟县衙大门口的衙役打过招呼,就直奔后衙而去。 这几天县衙混下来,宁晏算是见识到了大宋官员们的福利,中午县衙有饭食供应,而且还是酒楼标准,菜色相当可以。 对比起来,县学就差远了。 家境好的学子,有书童用食盒送来饭食,家境一般的,就只能自带干粮,随便对付一口。 过往宁晏就是属于随便对付一口那种。 现在当然不对付了。 的午餐,不混一顿,遭雷劈! 刚进后衙,宁晏嘴角就忍不住一抽。 角落中,朱大爷一脸慈祥的看向宁晏,似乎早就在等他,也确实是在等他。 这两天,朱大爷一有空,便找宁晏讨论算学。而且,大爷的进展飞速,现在都快要讨论到方程式了。 好在宁晏是理工科出身,底子厚,不然没几天,就要被他掏空去。 现在宁晏是看明白了,老家伙是一心想要白嫖自己呀。 哼,臭不要脸! “王公子来了。” 朱大爷直接无视宁晏的脸色,热络的上来道。 “昨日的那道案卷,我悟出了三套解法,但隐隐觉得,还有更深奥的境界,你此刻来的正好,与我一同研习。” “呵呵……” 宁晏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回应。 “我先吃个饭。” 饭都不让人吃,周扒皮都没你这么黑心了。 宁晏就不明白了,都快要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死较劲干嘛,懂个混合运算,大家一起愉快的县衙摸鱼不香。 “老夫等你!” 宁晏:“……” 甩掉朱大爷,宁晏往后厨溜去。 秋察临近,这几天县衙的气氛也紧张了一些,至少像朱大爷那样公然摸鱼的是不见了。宁晏也帮手着周鸣,处理了一些文书。 只不过,周鸣十分稳重,宁晏帮手的,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 大部分的,还是在周鸣自己手上。 宁晏见过周鸣处理案卷和文书,差点没忍住,最后被朱大爷好生劝了下来。 “你以为世间人人都像你一般,从小有高人指点,精通算学之道?老夫自认也算聪明过人,可就这几日你我论证之时,也时常陷入滞涩。” “他连中人之姿都算不上,况且一辈子委身笔吏,早已顽固不化,你现在指点他看似是为他好,实则让他陷入困顿之中,反受其害。” 朱大爷说的有道理,数学这东西,讲的是天赋,周鸣明显就属于没天赋那种。 宁晏从善如流,决定这事以后再说。 但是,大爷你这么夸自己,就属于不要点碧莲了。 至于县衙其他人,宁晏很少打交道。 第一个时日不长,第二个,宁晏能感觉到他们似乎刻意的保持距离。 原因不难猜,县衙的其他文吏,多属于余杭县本地人。跟县尉高廉和县丞方敬亲近,跟宁晏这个朱知县的二号狗腿子,当然就尿不到一壶。 饭干完了,宁晏一脸满足的出来。 刚进班房,就看见周鸣神色慌张,急匆匆的跑过去,直奔县丞方敬的班房之中。 出什么大事了? 宁晏心中狐疑。 周鸣一向比较稳,大哥宁皓背上库房一案这样的大事,他都能置身事外,稳如老狗,要不是自己把他揪出来,他还打算继续缩着。 什么事情,能把他急成这样!? 第七十三章 突遭变故 宁晏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周鸣从方敬的班房出来,宁晏第一个上前去。 “周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家中子侄来报,幼子与人殴斗,性命危在旦夕,老母一时心急,已经昏了过去,我已向方县丞告假,回家一些时日。” 周鸣的神色,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比方才更加沉重。 宁晏大概了解周鸣的情况,周鸣中年续弦,得了这个幼子,才十五六岁,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 这小子没有继承周鸣半点稳重,属于完全长歪那种,在余杭县的口碑,仅仅比宁晏之前好那么一点点。 平日闹到县衙的时候,也不见少,但县衙看在周鸣的面子上,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一般都是与苦主息事宁人。 没想到,这次遇上了不怕事的,直接把这小子往死里整。 也是活该他倒霉…… 人一倒霉喝水都塞牙缝,周鸣他娘本来身子骨就不太好,眼见孙子血呼啦渣的被人抬回来,哪里受得了这场面,一口气没上来,就晕过去了。 上有老下有小,还特么的一起出事。 宁晏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只能走程序的安慰一番。 “周先生莫急,公子和令堂定会无恙。” 周鸣匆匆抬头,看了宁晏一眼。 “方县丞让我叫你进去?” 宁晏? 周鸣前一刻出事,方敬下一刻就找自己! “秋察在即,县衙还有诸多公务未处理,我此刻家中突遭变故,想必方县丞要将这公务交付给你。” 不等宁晏怀疑,周鸣已经将他心中的猜测说出来。 “交给我!” 宁晏瞬间整个人都有点麻。 有没有搞错,那一库房的公务,光看一眼,都觉得脑瓜疼,现在你扔给我。 不带这样玩的。 “我此刻心神已乱,无法与你细说,宁公子自重。” 说完,周鸣躬身一礼,然后匆匆朝着县衙大门走去。 宁晏进了方县丞的班房,方敬正在桌上奋笔疾书,不知道写的什么。 看见宁晏进来,方敬放下笔。 “宁晏,周先生之事,想必你也清楚了,他家中突遭厄运,县衙的公务,一向由他处理在先,现在他不在,你身为县衙的文书,当责无旁贷。” 果然,一上来,方敬就把宁晏顶上去。 宁晏目光微沉,方敬的话,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而且,周鸣已经提醒过自己。 秋察在即,县衙公务繁忙,自己既然是县衙的文书,确实没有任何理由推辞。 娘的,只能怪周鸣儿子,小混蛋什么时候惹事不好,这个时候惹事。 “宁晏明白,只是宁晏才疏学浅,又是初到县衙,担心误了秋察大事,敢问县丞,现今县衙一干笔吏,是否都归我调度。” 要我做事,可以,给人! 宁晏以退为进。 即便是周鸣,处理县衙的诸多公务,也是有人帮手。不然他一个人,累死那把老骨头都没办法。 “你既知秋察在即,当明白现在县衙之中,无人闲暇,皆有要事。本官无法应允,此等小事,你可自行处置。” 方敬冷声道。 我去你大爷! 能在县衙混的,哪一个不是老油子,方敬一句轻飘飘的自行处置,就是让宁晏自己想办法。 宁晏要是能在逮住一个人干活,明天余杭县的太阳肯定从西边出来。 “再者,宁公子谦虚了,现在谁不知道,你花魁宴上,一诗一词,名动我余杭县。区区县衙公务,岂能让你为难不是。” 方敬继续说道。 “更何况,宁公子是县尊亲自点选,县尊何等慧眼,岂会看错人。” 方敬这两顶帽子轻飘飘的扣下来,宁晏算是彻底明白了,方敬这个老阴比,摆明了是借着这次机会,来整自己的。 没人会知道县衙的公务堆积如山,只会知道,宁晏连县衙的公务都处置不了,误了秋察这等大事,到时候恐怕朱知县,都没脸再让宁晏在县衙待下去了。 而且,日后还会落个徒有虚名的称号。 宁晏漠然! 方敬的嘴角,微微泛起一丝冷笑。 在他看来,宁晏这是束手无策的表现。 也确实,县衙公务堆积如山,即便是周鸣在,也基本是想着办法糊弄,应付过去了事。宁晏一个初入县衙的毛头小子,从未接触过县衙的公务,才来几天,恐怕现在连案卷和公文都没有看明白。 想要在不到半个月的秋察之前,处理完所有堆积的公务,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就是阳谋! 方敬心中十分得意,他一向自诩深谋远虑,宁晏小小一个穷酸,还不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现在他就等着宁晏拒绝,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让宁晏滚蛋,到时候即便是知县朱澄回来,也无话可说。 “县丞大人既然这么说,宁晏只好却之不恭。” 宁晏抬起头,声音淡然。 然而,落在方敬耳中,却像是一道惊雷。 宁晏居然答应下来! 他答应了。 这怎么可能? 等等!莫非…… 无知无畏! 下一刻,方敬心中,顿时冷笑连连。 宁晏之所以答应的这么快,怕是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宁公子可知,一旦影响到秋察,轻者渎职受罚,重者,是要治罪定刑!” 你怕是不知死活! 方敬心道。 “多谢县丞大人提醒,宁晏还知道,秋察由吏部主导,作为地方官员的重要考评项,若是有问题,主官会被问责。宁晏只不过是县衙一笔吏,即便问责,也是次责。而县丞大人就不同了,身管县衙六曹,那可是怎么撇也撇不干净。” 宁晏抬头,果断回应道。 糊弄鬼呢你! 要出事,也是你们当官的先顶着,我怕个得儿。 方敬神色一僵,他想不到,宁晏居然这么熟悉官场上的事情,倘若是经年老吏,知道这些,倒也不足为奇,可宁晏才到县衙三天而已。 原来想吓吓宁晏,让他知难而退,谁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方敬顿时神色阴沉不定。 “不过县丞大人放心,宁晏既然蒙县尊抬爱,身为县衙笔吏,当报县尊知遇之恩,定不会让县尊和县丞大人蒙羞。”? 第七十四章 凤雏之才 算计是!玩心脏是! 宁晏翻翻白眼,既然这样,就让你体会一把被现代黑科技支配的恐惧! 余杭县衙就这么点大,宁晏人还没出来,事情就已经传开了。 “不知天高地厚,自前任知县调任,县衙内的公务便一直堆积,年复一年,如今不知多少,他竟妄想一个人处置如此多的公务!哼……” “还看不出来吗,这些不过是县丞大人的手腕,他既然敢夸下海口,到时候秋察出了纰漏,就他一人承担,赶出县衙便是!” “不过会做几首诗词,就当自己真有凤雏之才了。” “年轻人……学着点……” “你我都看着点,这小子一张嘴可厉害,别被他糊弄,县丞大人的意思,你们可都明白着……” 从方敬的班房出来,宁晏一头坐在周鸣的位子上。 一抬头,朱大爷就跟阴魂不散一般凑了上来。现在根本不是搭理他的时候,宁晏直接开口道。 “什么都不用说了,没空!” “你的事,老夫刚才旁听他人议论,已经知晓大概!” 朱大爷根本不在意宁晏的态度,自顾自的说道。 “距离秋察不过一旬,县衙公务堆积如山,老夫也想看看,你到底是否有三国凤雏之才,能在一旬之内,将一县数年之公务,尽数处置。” 三国的时候,凤雏庞统投靠大耳贼刘备,因为长得实在有点抱歉,加上这家伙先去撩了一波曹操没被看上,后又渣了一回孙权还是失败告终,最终到刘备这里,已经是好几手货了。 刘备一看,你他么把我当备胎这能忍吗,便打发他去当一个小小的耒阳县令。 自己拜把兄弟诸葛亮都快混到一线了,我还干个小县令,我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庞统干脆摆烂。 结果,遇上暴脾气的张飞,一看你特么光拿钱不干活能行。 庞统被逼急了,被迫营业,半天之内把过去半年的工作,一口气给干完了。 这波骚操作,把张二爷眼珠子惊的掉下来。自此,也一鸣惊人,彻底奠定了他日后在蜀汉集团的地位! 看向宁晏,朱大爷神色十分好奇。 余杭县衙的公务堆积,可是历史恶习的,宁晏才不过来县衙三天,就敢当着县丞方敬的面,打下包票。 除非,他真的有凤雏之才! 若是别人,朱大爷根本不会相信。 但若是宁晏,朱大爷心中不由多了一些期待出来…… 宁晏,到底会怎么做! “想靠我一个人,处理完整个县衙的公务,当然不行。” 宁晏抬起头,果断道。 朱大爷不由得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也很快释然,确实,宁晏又不是三头六臂的神仙,自己居然还会对他抱有这种期望! “少年做事冲动,不计后果,这次,就当你给你一番教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日后……” 不等他说完,宁晏不耐烦的摆摆手。 “别以后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一个人当然不行,不过再加上你,就可以了。” 睁大眼睛,宁晏盯着朱大爷。 “老夫!” 朱大爷愕然。 似乎并没有料到,宁晏居然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没错,就是你!别废话了,赶紧干活。” 宁晏根本不给朱大爷拒绝的机会,白嫖了老子那么久,现在不找你找谁。 撸起袖子,宁晏坐在周鸣的位置上,翻开放在上面的案卷。 之所以答应方敬,宁晏可不是一时热血。 几年下来,余杭县的案卷和文书堆积如山,在别人看来,确实头皮发麻,可那是他们。 宁晏见过周鸣处理这些文书和案卷,那效率,宁晏差点忍不住想要揍人,甚至当时宁晏一度怀疑,是周鸣故意摸鱼。 但没多久,宁晏发现,整个县衙都是以如此低的令人发指的效率运转的时候,就彻底的放弃了。 加上朱大爷的话,所以,宁晏并没有打算掰正这事。 这是其一! 其二! 大宋的文书和案卷为了方便区分和整理,都是卷起来的,这样一来,就会大幅占据空间。 宁晏当时第一眼看见一箱子的文书的时候,脑瓜生疼,可这两天,他已经详细的预估过,看上去满满一箱子文书,其实并不多,只是看起来吓人。 此消彼长,宁晏已经从最初满满两大屋子的案卷文书带来的震惊中走出来,而且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 这,才是宁晏的底气所在。 两大屋子堆积的文书,看上去是吓死人。 可用穿越者的眼光来看,这些东西,录进电脑系统,只配占网盘的一个小角落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上辈子宁晏在律师事务所的时候,熬夜不过是常规操作。 曾经有段时间连续爆肝,一连几十个案子,数不清的文档,还不是处理的妥妥当当,丝毫不乱。 没有被九九六福报支配过的大宋人,他们眼里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宁晏眼里,却不过是熬几个夜的事。 “从现在开始,我说,你记,每份案卷,每一份文书,都不要有丝毫的错漏。” 回过头,宁晏冲朱大爷道。 眼见朱大爷脸色不善,宁晏瞪大眼睛。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写的字,又慢又丑,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咱们换换……” 宁晏的字丑,已经被朱大爷多次吐槽,并且无情奚落。 “哼!老夫上次与人执笔,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小子,老夫今天就看看,你到底有无凤雏之才,若是夸大其词,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朱大爷生气了,宁晏却懒得理他,拿起手里的案卷,直接开干。 “这是去年县上河工们服役抵税的案卷,河工四百五十三人,服役十天,折算银钱,每日四百文,折粮……” 宁晏一边说,一边在纸上演算。 为了效率,直接把笔头给撅了,笔如龙蛇,落在宣纸上。 一旁的朱大爷眉头紧皱,宁晏写的,正是这几日下来,说的阿拉伯数字,他能看懂,其中还有一些算法,经过这几天与宁晏的讨论,他也能在一旁窥出一些门道。 不过,宁晏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他根本跟不上。 等到他反应过来,宁晏的结果已经摆在上面,开始下一份。? 第七十五章 宁氏记账法 宁晏之所以把朱大爷抓了壮丁,除了自己确实需要一个人帮手外,重要的一点,是县衙的文书,都不能是一个人处理。 必须要两人以上确认,然后再交给知县朱澄朱批封存。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以权谋私,故意将案卷隐瞒或者是不报,甚至有意涂改曲解,这时候,两个人就能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 宁晏算是明白了,现在整个县衙里面,就老朱和自己,没跟县丞方敬和县尉高廉尿到一壶去。 不逮你逮谁,是时候为你的白嫖付出代价了。 朱大爷明白人,宁晏不说,他都清楚。 在宁晏签批过后的案卷上,犹豫了片刻,签下自己的大名。 朱说! 原来朱大爷的大名叫朱说,这下实锤了,你就是他老朱家的人! 宁晏给了朱大爷一个了解的眼神,换来朱大爷一阵白眼。 “你这是何意?” 看见宁晏在宣纸上一笔一划的画着方格,旁边还有几本余杭县衙的账本,朱大爷疑惑的问道。 “当然是记账了!” 宁晏一边翻开账本,一边解释。 “这是图表记账的方法,能仔细明了的记录每一笔账目。县衙的堆积文书,多数是账本,我先列清楚账目,这样就简单的多。” “之前的账目不清楚?你又何必要多此一举。” 朱说很不解的继续问道,他实在看不懂宁晏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之前那种账本也叫清楚……”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宁晏就一肚子火。 一帮混账呀,把账目记成流水账的形式,非要给自己增加难度。 “不怕告诉你,这种流水账的账本,我有一百种方法把假账做的跟真的一样,包你怎么查都查不出来。” “哼,你休要糊弄老夫,历朝历代,账目都是这般,非我余杭县与其他地方不同,更不是我大宋就有所不同。老夫见过的账本数不胜数,还从未见过你这种故弄玄虚。” 朱说明显一脸不信的神色。 要不是他能看懂宁晏在方格之中所写的,就是这些日子学会的数字,他肯定认为宁晏是在鬼画符。 “那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宁氏记账法……” 宁晏懒得跟他吵。 上了年纪的人,非得跟他较什么劲吗。 万一把他惹毛了,抄起拐杖给自己来那么几下,自己还真就白挨了。 转过身,宁晏继续盘他的账本。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宁晏的桌面,已经堆了高高的一摞账本。 而朱说的神色,也越发的凝重起来,甚至,渐渐的转变成惊讶。 酉时过半,眼看日渐西斜,终于,宁晏站起身伸了伸自己的老腰,把手上已经磨秃了的笔头随手一扔。 “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县衙眼看就要放衙了。 什么玩意!加班! 加班是不可能的加班的。 尤其,晚上还要抓紧时间搞钱,宁晏更不可能加班了。 转身,宁晏看向朱大爷。 朱大爷也跟着自己累了一下午,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宁晏还挺不好意思。 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人,自己还真不会干这缺德事。 “大爷!您没事。” 眼看着朱说朱大爷望着眼前那高高的一堆账本久久不说话,宁晏心里顿时一慌。 不会是累傻了。 “你竟然真有凤雏之才!” 朱大爷转身,目光紧紧的盯着宁晏,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一整个下午,宁晏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余杭县堆积了几年的账目,处理殆尽。而且不仅仅是账目,里面还夹杂了一些复杂的案卷在其中。 往日这些,足以让经年老吏,都头疼不已,要抓耳挠腮到甚至花费几刻才能处理出来的案卷文书,在宁晏手中,就像是玩物一样,随便翻看一眼,再随便记录,就扔到了一边,再接着下一本。 如果不是自己盯着宁晏的一举一动,如果不是他能看懂那些奇怪字符所代表的含义,他绝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以宁晏这一下午的效率,一旬之内,处理完余杭县衙的公务,并非遥不可及。甚至,还可能超前完成! 难怪他如此淡然,原来竟然是早已胸有成竹。 一时之间,朱大爷楞住了。 一个从未接手过政务的县学少年学子,竟然对一县之事,如此熟悉!不说那些饱读诗书,登科及第的进士远远不如。 恐怕就是一些任期几年的官员,都比不上宁晏这般。 他怎么做到的! 余杭县学竟然有如此人物。 朱大爷盯着宁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大爷,时辰不早了,我家中还有要事,今日就先回去歇息,咱们明日再来料理这些破事。” 宁晏说道。 朱说这么好的下手,余杭县衙可就仅此一家,别无分号了。宁晏还真担心,把朱大爷给累坏了。 跟朱说告辞,宁晏出了余杭县衙。 眼看着宁晏离去的身影,朱说的神色沉凝,目光闪烁不断,对两个从后院跟上来的随从,用从未有过的肃然语气吩咐。 “去通知各房子弟,今晚到朱府问话。” 夜幕降临,余杭知县朱澄的轿子没精打采的朝着朱府大门方向慢悠悠的走去。 坐在轿子里的朱知县闭上眼睛,默默养神。 这几日余杭县夏收,身为知县,朱澄责任重大,在各个乡间到处视察,一向安逸的朱知县,这次可算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艰辛,累的整个人都没精打采,一到晚上,连自家好了好不容易纳进房的娇滴滴小妾都没兴趣了。 余杭县本就是上县,每年粮税一向是重中之重,今年又是新粮初种,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连秋察这等大事,朱知县都扔到一边。 这时,轿子忽然停下,朱知县听到外面有人呼唤,顿时撑起眼皮。 “轿中可是朱氏大兄。” 声音很熟悉,朱知县掀起轿帘看去,一个年轻的士子,身姿挺拔的正站在路边。 朱知县顿时眼前一亮,这年轻士子,。 “纯礼!” 让轿夫停下,朱澄赶紧下来。 “你怎么来我余杭县了!是来看望恩相?” “是父亲召我,各房子弟均要前来,在大兄府上,受父亲问话,大兄难道不知吗。” 我应该知道吗?也没人告诉过我啊! 朱知县一脸懵逼。 这么大的事发生在自己家里,我居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快,回府更衣,恩相要问话。” 朱知县一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当,反而赶紧催促随从,匆匆忙忙的跟少年士子往家里赶。? 第七十六章 知人善任 半个时辰后,穿戴齐整的朱知县郑重的走向自家厅堂。 然而,他却没有落座在主位,而是恭敬站在左手边的第一,旁边正是被他称为纯礼的年轻士子。 除此之外,厅堂之中,还有十几二十名少年士子,一个个精神抖擞,目光欣然,翘首以盼的看着空荡的主位。 虽然人数不少,但这些少年士子却十分有教养,小声议论都十分鲜见,更别提大声喧哗。 看着眼前这些少年士子,朱澄有点傻眼了,居然这么多人。 “纯礼,恩相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宣布。” 朱知县小声的问一旁叫纯礼的年轻士子。他心中疑惑,脑子里赶紧把最近之事过一遍,似乎除了夏收,并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父亲前几日已经让人书信知会,今日召集众人,想必事情不会小,只是具体如何,就要等父亲言明了。” 言下之意,表问我,我也不清楚了。 “只是,以我猜测,可能与大兄的余杭县衙有关。” 叫纯礼的少年士子道。 “县衙!” 朱知县顿时心里一紧。 难道是县衙出事了?这几日自己早出晚归,没有操心县衙的事情。 可想想,也不至于啊,秋察在即,县衙现在都一门心思的对应。 莫非,跟前几日皇城司的幡子有关…… 想了半天,没什么头绪,朱知县只能摸摸额头。 脑子不够用啊! 正当朱知县焦头烂额间,一身长袍的朱说,被随从推了出来。 “恩相!” 朱澄立即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番大宋朝廷的礼仪。 而身后的少年士子们则纷纷鞠躬。 “起来!” 朱说挥挥手,示意所以人不必拘礼。 “你们不必拘谨,今日召你们前来问话,不是什么正事,只是近日老夫所见所闻,着实让人震惊!” 震惊! 这个词一说出口,包括朱澄在内的一帮人,愕然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朱说。 能让老恩相说出震惊这个词的,到底是什么事! 这事,还发生在我余杭县。 朱知县有点麻! 不过,没人留意到他。 朱说的目光,从他身后跳过,直接看向朱知县身后的少年,叫道。 “纯礼!” “孩儿在!” 少年恭敬的横移了一步站出来。 “请父亲吩咐。” 朱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前几日我书信与你之事,说来听听。” “是,父亲!” “孩儿这些日子,在苏州府进学,前日收到父亲书信,书信中父亲提及遇到一少年士子,精通算学一道,孩儿甚是好奇,能得父亲称道之人,必定不凡。” 顿了顿,他继续道。 “父亲还在书信之中,给孩儿出了一题,让孩儿解答。” “如何!” 朱说问道。 “此题涉及政务,孩儿不才,政务一道并未涉猎,好在算学一道,孩儿也有钻研,因此用时一刻,方才破解。” 说完,叫纯礼的少年,神色闪过一丝骄傲。 父亲事务繁忙,能抽空给自己出题,考核学问,已经是极为难得。自己也不负父亲厚望,一刻便破解难题。 身后的其他少年士子,也纷纷投来钦佩的神色。 用时一刻,便破解了,显然才学在他们之上。 唯有朱知县一脸懵逼。 你们这说的是啥,我怎么听不懂! 不是说有信吗? 信呢,我咋没收到。 “一刻破题,也算不错。” 朱说认真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那你可知,为父破此题,用了多久。” “这……” 朱大爷这波操作,显然有点把自己儿子整不会了啊。读书人讲究孝道,子不言父过,你现在让做儿子说老子,不管那样,都有点不合适呀。 没你这么当爹的! “父亲文华冠盖,当世少有人及,我辈才疏学浅,差之远矣!” 儿子也不是吃素的,尽量给你打忽悠。 “政务一道,老夫多年埋首案牍,还是有些许自信。可你们敢信,有人须臾之间,便破解此题。” 朱说淡淡的说道。 此言一出,整个朱府大厅,鸦雀无声。 要不是这话出自朱说之口,他们恐怕要炸了。 须臾之间! 怎么可能。 要知道,有些人,可是为了此题绞尽脑汁,还专门去请教了长辈。 现在,你告诉我,有人须臾之间,就破解了这道题。 瞬间,叫纯礼的少年,脸色无比尴尬! 他刚才还沾沾自喜的一刻钟破题,现在听起来,脸色总感觉火辣辣的,赶紧低下头,虚心道。 “求父亲赐教。” 朱说点点头,叹了一口气,以训诫的口吻道。 “你们一心只读圣贤书,求取功名,无可厚非。老夫年少时,也曾因算学太过费神而弃之,直至从政多年,方知算学一道,于政务上多有厚益。” “这是我这几日偷师而来,整理关乎算学一道的初稿,你们让人抄录传阅,其中的算法,日后我自会寻你们考究。” 在朱说的示意下,身后的随从将一本装订成册的册子,分发到众人手上。 要是宁晏在这,估计会直接当场爆炸。 让你白嫖也就算了,现在你还弄这样! 就连朱知县,也有一本。 这可把朱知县给激动坏了! 恩相久不指点他人,若是年轻学子,得了此物,便可称恩相为师。这是多大的殊荣!可惜,自己已经老了。 不像其他的少年士子一样,激动莫名! “朱知县!” 被叫到名字的朱澄,顿时浑身一哆嗦,赶紧站了出来。 “下官在。” “余杭县公务堆积之事,你可清楚。” 朱说直接问道。 “秋察在即,县衙案卷文书却堆积如山,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 “下官,下官这几日视察新粮夏收,无暇分身,秋察之事,已让县丞与文书处置,下官再行朱批。” 原来今日恩相是来问责。 朱知县顿时额头上冷汗直冒。 可余杭县衙公务堆积,是上一任留下来的,并不是自己全责呀。 “你虽怠政,但情有可原。” 朱说的语气,显然温和了下来。 “况且,你知人善任,也算是有可取之处。” 知人善任? 这话一下把朱知县给整糊涂了。? 第七十八章 另有其人 我还有这本事,我自己居然不知道。 “恩相明鉴,周鸣也算是经年老吏,县衙文事我一向托付与他,这些年来,也并没有什么差错。” 朱知县小声道。 “能得恩相认可,也不枉他多年辛勤。” “周鸣?” 朱说眉头皱了皱,朱知县显然没有跟他在一个频道上。 “周鸣家中有事,已告假!我说的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还能有谁?朱知县一下真没想到。 余杭县衙能让他信得过的人,一个是周鸣,一个就是宁皓,两人一文一武一直辅佐他。 宁皓是武夫,而且才刚刚经历过皇城司幡子一事,现在正在家中休养。剩下就一个周鸣了。可确实周鸣已经告假了呀! “想不到,你小小余杭县衙,竟有凤雏之才啊!” “此人名叫王博,余杭县学学子。老夫这几日在你余杭县衙闲逛,与他交流颇多,虽然他言语奇怪,而且看似荒诞,可算学一道,极为精通,老夫这几日,便是偷师于他。再者,此人对我大宋律法,了然于胸,极为熟悉。” “看似繁杂的案卷,他须臾之间,便能抓住要害,加上那手惊人的算学配合,一个下午不出三个时辰,便将需要数名吏员,数日之间才能处理的文书,统统处理妥当。” 说完,朱说望了一眼其他人。 “父亲!此人当真如此大才?” 还是叫纯礼的少年站出来,小心翼翼的说话。 “嗯!老夫一开始也同你们一般,认为他不过是故弄玄虚,政务一道上,也敢在老夫面前玩些鬼蜮伎俩。可老夫亲自过目,除了牵强附会的挑出一些小毛病,其余竟然无从着手!” 朱说脸色尴尬。 还有一些话,他实在没好意思在自己的后辈面前说。 那就是一些地方,他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然都无法弄清楚。 “父亲是否言过其实。” 叫纯礼的少年学子愕然的看着自家父亲。 能得到父亲如此夸赞的人物,当世只有寥寥几人而已,哪一个不都是惊才绝艳之辈! 他并非质疑,而是实在惊讶。 “此人与你年纪相仿,日后有机会,你们多结交,互相进益。” 朱说点点头,忽然发现,一旁的朱知县欲言又止。 “有何不妥吗?” 朱知县一脸问号的问道。 “恩相言,此人叫王博?是我县衙中人。” “嗯?” “回恩相,县衙并没有如此人物!” 朱澄刚才脑子里面搜寻了半天,连县衙的伙夫都算上,确定没有一个叫王博的人。恩相是不是搞错了。 “下官虽怠政,但县衙中人,一个个下官都铭记在心,确实没有王博此人。或者,恩相可以说说,此人的相貌如何。下官看县衙中人,谁最符合。” “此人倒是生的好面相,身材容貌俱佳,只是神色多有一丝不羁,与人和善,却全无敬意。他亲口与我说明,他是余杭县学学子王博,在县衙兼任文书一职,这还有假?” 朱说也是一脸糊涂。 县衙竟然查无此人! 才貌双全,神色不羁,加上精通律法,又是余杭县学学子,在县衙兼任文书一职!将这些信息组合起来,朱澄朱知县的脑子里,宁晏的形象一下就丰富了。 “回恩相!此人不是什么王博。他叫宁晏!” “宁晏!” 朱说朱大爷瞪大了眼睛,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随即联想到了什么。 “就是那首为赋新词强说愁,不负圣贤不负卿的宁晏!” “正是他!” 朱知县没好气的哼道。 “此人确实是余杭县学学子,而且精通律法,下官见他颇有才学,所以才试着召他入县衙任职文书,谁想他竟连口答应。” “这几日,下官不在县衙,便将他交给周鸣。谁成想,惊扰了恩相!回头下官定要好生训斥。” 嘴上说着训斥,可朱知县心里却乐的不行。 宁晏呀宁晏! 没想到没过几天,你又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就连恩相如此人物,都夸赞有凤雏之才! “惊扰倒是谈不上,只是这小子仗着才学,糊弄老夫为他执笔,还故意糊名蒙骗老夫,属实可恶。” 朱说翻了翻白眼。 “他!他竟敢让恩相为其执笔!” 朱知县差点吓得一哆嗦。 刚才还觉得宁晏给自己争气,现在恨不得一下把宁晏给掐死。 混账呀! “你余杭县数年堆积之文书,现在全落在他一个人身上。县衙之中,又是见风使舵之辈,自然无人帮他,以他的性子,恐怕也信不过别人。” 提起这个,朱说的嘴角,竟然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 “而老夫恰好又与你同姓,这个忙,老夫不帮,还真没人帮他。” 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了,其中涉及到的东西,不用朱说说明白,朱知县就能听懂。 无非是方敬和高廉趁着自己不在,用余杭县堆积的政务,故意为难宁晏,让宁晏知难而退。 本想着宁晏一个从未接手过政务的少年学子,手拿把掐的。 可没想到的是,宁晏居然如此妖孽。 无师自通,一县的政务,信手拈来,让朱说这个老夫,都刮目相看。 “下官御下不严,让恩相见笑了。” 朱知县一脸尴尬道。 县丞和县尉跟自己这个知县鸟不到一壶,而且还在背后使绊子这种事情,可能并不少见,可一旦放到台面上,就有点跌份。 你一个知县,连下面的马仔都压不住,那还玩个屁! 不过,朱说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的追究,淡淡的道。 “你过于耿直迂腐,非一朝一夕之事了。” “老夫毕竟是年过古稀,今日只是区区几个时辰,就熬不住累。可县衙中还有堆积如山的公务,明日还要跟宁晏那混账小子继续处理,今日召你等前来,便是让你们替我。” 指着下首自家的儿子,朱说道。 “明日你与几人,去余杭县衙,助那宁晏。” “孩子遵命!孩儿也想见识见识,父亲口中的凤雏之才,究竟是何等人物。”? 第七十九章 作坊炸了 “你们且先退下,我与朱知县,还有要事相商。” 朱说挥挥手,示意让自己儿子和后辈弟子下去,整个朱府的大厅,就只剩下朱说和知县朱澄两人。 “恩相若是有意,下官把宁晏叫来便是,何必大费周章。” 朱知县道。 “不必了!” 朱说挥手拒绝。 “我现在以私事暂居你府上,召他来见,与你不便。” “恩相所言极是!” 朱知县点点头。 说到底,宁晏不过是一介白衣而已,就算有点才学,也不过如此。 “此事你不必费神了,还有更重要之事,你近几日在乡间视察新粮夏收之事,如何!” 朱说开口问道。 他的神色,罕见的郑重起来 “回恩相,并不尽如人意!” 朱澄眉头紧皱回答。 “这是为何?” 去年朝廷从南洋之地引进新的稻粮种子,传言一年可种三季,一季收成,是旧稻种的一倍有余。 南洋弹丸之地,民众十分惫懒,却从无饥民饿殍。 可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 若是这稻种能够移种到大宋境内,对大宋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也不为过。 然而,虽然是亲眼所见,但谁也不敢担保。 最终朝堂诸位相公联名上奏折,向官家举荐新粮种试种。 官家也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万一弄砸了,谁也担待不起,所以决定稳一手,自己亲自上阵下诏书试制新粮。 稻米自然是种植在江南之地,各州府都分发到了粮种,在官田试种。 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现在是夏收之时,可结果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朱大爷的脸色能好看才怪了。 “这……” 朱知县顿时懵逼了,他哪里知道,只能如实禀报实情。 “恩相恕罪,新粮不过亩产三石至四石,此时也已过农时,无法下种,看来,传言并不实,或有夸大的嫌疑。” “又或许,是今年雨水不佳,多处乡镇,都有欠收。” 眼看朱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朱知县语气一转,说道。 “朝廷曾派人前往南洋之地亲察,呈上来的折子,都是新粮长势极好,收成是旧粮种的倍数,老夫这才联名向官家推荐。” “事关重大,官家仁德,不忍老夫晚节不保,因此亲自下令试种。为何却是这般结果!这如何向官家交代。” 朱说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久久没有说话。 “也罢!你且下去,此事,老夫自会向朝堂言明。只是如此一来,官家威名受损,那些守旧的尸位素餐之辈,又要得势了。” “是,恩相!” 朱知县无奈的摇摇头退下。 宁晏此刻也很无奈! 下午县衙放堂后,他艰难的做出了暂时不去玉香楼教玉卿娘子做人的决定,往香水作坊的方向跑去。 谁知道,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香水作坊! 居然…… 炸了! 确实是炸了,整个铁匠铺的后院,一片狼藉。 褚铭和他的两个儿子,脸肿的像猪头一样,尤其是小儿子,肩头上还挂了彩,看上去血糊糊的很是吓人。 宁晏心里暗自庆幸。 幸好,遭罪的是褚家的这个男的,要是女的被破相就完蛋。 自己还要赔他们家媳妇,还是一赔就赔仨…… 可即便如此,宁晏也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主家!都是我的错。这两日香水的销量极佳,城里的胭脂铺纷纷找我们送货,我一时不慎,让他们加大了火候,就成了这样……” 褚娘子在一旁战战兢兢,显然心有余悸。但更多的却是心疼,这一套制作香水的家伙,造价可要好几十贯钱。 钱都是小事了, 关键,这是自家官人带着两个孩子,花费了两三天才打造出来。 现在香水作坊的生意,每天都几百贯上下,这两三天,可就得上千贯钱了! 至于另外两个褚家的小媳妇,吓得腿都软了。 “人没事就好!” 宁晏长舒了一口气。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以后一定万事小心,我会拟出香水作坊的章程出来,你们严格照办。” “至于香水的生意,就停几日,与各大柜坊铺面说清楚,等打造出来新的器具,再恢复香水的供应。” 宁晏也很肉疼,香水现在可正是爆火的时刻,自己少赚了好多小钱钱! 但事实摆在面前,宁晏也没办法,只能被迫做一波饥饿营销了。 让褚娘子带着媳妇儿子收拾,宁晏把褚铭拉到一旁,脸色凝重道。 “老褚,怎么回事!我刚才看过,这些碎裂的器具,都是用的劣质铁料,我不是一再吩咐你,要用上好的铁料。” 香水作坊出了事情,宁晏第一时间确定人没事后,然后,身为理工科出身的他,自然是立即排查原因。 而原因,就在香水器具的用料上。 不看不知道,一看宁晏差点整个人要炸了。 褚铭给这些器具用的,都是一些劣质的铁料,而香水的制作,需要经过高温的蒸馏,这样下来,不爆炸才怪。 要不是褚娘子长相不错,而受死的又是褚家父子三,宁晏都要恶意的揣测,老褚是不是在考虑给自己换个媳妇。 “主家,我用的便是最好的铁料了。” 褚铭委屈道。 “再好,便是只能用百炼钢了,那东西可不是咱们这种铺子能炼的,耗时耗力不说,关键是咱也没这个能耐,只有军器监的大匠才有这个本事。” 军器监就是大宋朝军队专门制作制式武器的机构,隶属于兵部。 里面的工匠,都是网络大宋各地的能人,也是每一个大宋朝匠人们心中的圣地。 “百炼钢!” 宁晏挠挠头。 作为不正经的理科生,这玩意宁晏当然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百炼钢都是炼制名刀名剑的材料。 顾名思义,就是通过千锤百炼锻打出里面的杂志,从而形成上好的钢铁料。每一块钢料,都是用大锤八十,小锤四十这样一锤锤敲出来的。 可随着效率更高的炒钢法出现,百炼钢这种低下的人工作业,就开始退出历史长河。? 第八十章 此处应有八卦 “谨遵宁兄吩咐。” 在范纯礼的示意下,那些范府的年轻子弟,才不情不愿的去库房。 可即便如此,等宁晏一转身,几人便悄悄的凑到范纯礼的身前。 “三哥,没想到,他竟如此目中无人,吩咐我们干这些下人该干的活。我看,他也不过如此,翁公年纪大了,我看八成是他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哄骗翁工。” 范纯礼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跟这些年轻子弟一样,有些不悦。 昨晚父亲口中的宁晏,可是有凤雏之才,父亲从未这般夸过别人,这让原本心高气傲的他,就多了一较高下的心思。 今天一见,宁晏年纪和他差不多,更让他起了对比的念头。 而虽然没有轻慢,但也没有多重视。 要知道,以他的身份,即便是在州府也是被奉为坐上宾。只是他家教极严,这些事情不屑为之,但不代表,宁晏可以无视他。 “且先依他说的去做,若是他故弄玄虚,或者言过其实,我定会在父亲面前拆穿的行径。” “那就让他再嚣张片刻,等下看他如何狼狈。” 范府弟子不忿的哼道。 不忿归不忿,该干的活还是要干的。 有范府弟子这帮劳力,宁晏顿时觉得宽裕多了。 今日要处理的是县衙的案卷,这跟账目有些不同,账目算清楚就行,但是案卷就复杂一些,这必须要求处理的人,熟悉大宋律法。 宁晏就很熟悉! 毕竟,大宋的律法,在别人眼里厚厚一本,但在宁晏眼里,也就那么回事了。 出于职业习惯,宁晏在穿越后没多久,就把整部大宋的律法全部背熟了。 但光是熟悉还不行,因为,里面的内容,宁晏简直一言难尽,那叫一个粗放。 公堂之上,全部依据大宋律去判决的话,恐怕整个大宋的官员,都要裂开。 但不要小看古代人的智慧,公堂之上,还有一个重要的判决依据,那就是过往的案例。只要有过往类似的案例可以借鉴,基本上就能有定论了。 虽然听起来很扯,但是这确实是一个不明文的规定。 即便是案卷封还到府衙和刑部,对判决有异议,但是一看有过往案例可循,最多就是发回重审,不会追责。 这就要考验谁记的案例较多了,主官们不会考虑这些,也没心思考虑,所以很多时候,就落在了县衙的文书们身上。 比如周鸣! 比如宁晏! 别的宁晏不说,背案例这可是律法专业的必修课。 君不见,法外狂徒张三,张口就来,在我接触过的案子里,曾经呐,有这么一个案例……巴拉巴拉…… 所以相比起来,处理案卷宁晏就轻松多了。 余杭县一个县能有多少事情,大都是邻里鸡毛蒜皮拌个嘴,严重一点偷鸡摸狗打个架,刺激一点的,是哪个无赖又把人家闺女坏了,哪个小媳妇又跟哪个小白脸跑了之类。 宁晏看完一宗案卷,顺手合上。 “范兄,劳驾!” 指着笔墨,冲着一旁发呆的范纯礼示意。 “宁兄何意?” 范纯礼显然有些懵逼。 “请范兄为我执笔。” 宁晏实在不好意思,自己那手狗爬字,但凡要点脸都知道拿不出手。 不等范纯礼说话,身后的范府子弟,率先忍不了了。 “放肆!你可知,三哥可是我……” “昨日朱先生可没你们这么多话!” 宁晏直接说道。 就让你帮忙写几个字,哪有那么多叨逼。你三哥是你三个哥,但我管他是谁,再厉害能有你爹厉害。 此言一出,范府弟子一个个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没说话。 “既然是父亲的意思,宁兄请!” 范纯礼坐在一旁,拿起桌上的笔墨。刚坐正,宁晏手里的案卷就甩了过来,同时伴随的,还有宁晏的话。 “东街张王氏状告邻居乔三水家中恶犬咬伤孩童,要求乔三水家赔偿孩童药钱,乔三水以畜生不听话,自己管不住为由不与赔偿。县尊明鉴,判乔三水赔偿张王氏钱六百五十文,罚铜半斤,写……” 宁晏念完卷宗,便开口道。 “依我大宋律第七十六页第十三行,凡致人伤残者,轻者,需赔偿伤者医药,重者,关押收监。乔三水家中恶犬致人受伤,理应赔偿,恶犬闹事,人心惶惶,罚铜半斤,以儆效尤,并责令其看管,如有下次,从重处置…… “什么玩意,遛狗不牵绳,还想抵赖……呸……额等等,这句就不用写了!好了,县尊明鉴,下一个……” 范纯仁飞快的提起笔,落在案卷上,是一手漂亮的小楷,看的宁晏那叫一个羡慕,瞧瞧人家这手速,一看就是文化人。 这些案卷早就已经在余杭县衙判了,这些是要发往府衙的案底。 朱知县在公堂上可以断糊涂案,但是这些发往府衙的案卷,就不能瞎糊弄了。 每一个案子,都要写明依据,然后交给府衙和刑部复审。 要是府衙或者刑部认为不合适,判的有问题,就会发回来重审。 一次两次倒还好,但打脸被打多了,就怀疑是不是你的能力有问题。 宁晏要做的就是这事,想方设法的把这些案子给圆了,然后交给朱知县过目,朱批用印。 范纯礼将写好的案卷放到一旁晾干,看上去毫无波澜,可内心却是十分震惊。 刚才宁晏不过是看了一眼案卷而已,就扔给了自己。 接着,张嘴就来,原本以为是信口胡说,可连依据大宋律哪一页哪一行,都细致到位。这让范纯礼不由得暗吸一口凉气。 大宋律他是读过的,自然有些印象,可让他像宁晏这样,会记得这么清楚,他自认办不到。 可宁晏这是把整本大宋律都刻在脑子里了呀。 怪不得父亲和朱知县会说此人精通律法,看来所言非虚。 这一愣神的功夫,下一宗案卷,再次落在范纯礼的案前。 “这本就有点意思了!写……” 又是张嘴就来,这一次,宁晏的语速快了不少。 好在范纯礼记忆力不一般,硬是跟上了宁晏的节奏。? 第八十一章 三日 可宁晏仍然不太满意,这效率还是不行呀,毕竟是一屋子的案卷和文书,按现在的进度,今天可是处理不完了,大大的耽误自己赚钱的速度了。 “这位仁兄,也请帮忙执笔。” 宁晏侧着头,对另一位站在范纯礼身旁的少年道。 “我……” 这位仁兄愕然,根本没料到宁晏会找上自己。 不是你是谁! 好像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过不管了,反正是照葫芦画瓢的事。 “没错,就是你!我说,你记录……” 话说完,宁晏手里的案卷已经塞了过去。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范纯礼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看着宁晏的目光,像是见了鬼一样。 宁晏左右开弓,一宗案卷扫了一眼,就立即说出依据,出处,而且思维清晰,有理有据,至少明面上,看不出任何漏洞。 他的脑子,是怎么做的? 怎么可能装得了这么多的东西,这些东西,又是何人所授。 而自己,只要做一个简单的工具人,就是将宁晏的话,全都记在案卷上。 我写!我写!我写写写…… 我感觉有点跟不上了…… 范纯礼埋头苦干,这让自诩才华出众,自幼饱读诗书,又深的大儒教导的他,现在整个人有点崩溃。 宁晏可没心思管这些,处于爆肝状态的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干就完了。 他无所谓,但范纯礼和范府的子弟可就受不了了。 处理完手里的案卷,累的跟狗一样的范纯礼,赶紧起身。 “宁兄,宁兄且慢,容……在下歇息片刻!” 大半个下午,他的手腕,都是处于高强度的记录中,宁晏的语速飞快,脑子还要跟得上。 现在,他整个手腕都快要麻了,脑子有点要爆炸的意思。 这他么就不是人干的活! 对面那位范府弟子,也是要了命一样,赶紧把笔扔下,大口喘气,他比范纯礼还不如。 兄弟们你们这不行呀,这才哪到哪。 宁晏若无其事的放下案卷。 “宁兄不愧有凤雏之才,在下佩服。” 范纯礼双手抱拳,他这下算是服气了。 宁晏就是个怪胎! 同样都是人,大家年纪还都差不多,凭什么你格外优秀! 什么玩意! 我感觉你在内涵啊。 “范兄!你才是凤雏,你全家都是凤雏。” “嗯?” 范纯礼一脸愕然,宁晏的表情,他就能看得出来,这可不是在夸赞他。 但不是夸赞又是什么? 让范纯礼下去一边歇着,宁晏又抓了另外两名范府的弟子上来。 不得不说,这些范府弟子,还真是大宋高质量读书人,随便一个,都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小楷,让宁晏那叫一个羡慕。 时间很快过了两天。 这两天宁晏哪都没去,就窝在县衙的案牍库,连县学,都是打个卡就告假。 好在,因为玉香楼花魁宴上的一诗一词,宁晏现在在余杭县学各位先生夫子的眼中,就跟个宝一样。 起码请假这种事情,不会动不动威胁他要开除。 下午,宁晏在班房里继续爆肝,而隔着一座院墙,县丞方敬的班房中,县丞方敬和县尉高廉确是神色凝重。 高廉这几天不在县衙,刚刚回来,就来找方敬商谈要事。 谁知道,却听到外面班房的动静。 “外面怎么回事,那些是什么人?” 高廉沉声问道。 话音刚落,两名年纪稍大的笔吏,就推门进来。先是朝着两人鞠躬,然后其中一人神色紧张道。 “大人,出事了。” “何事惊慌!” 高廉冷冷的哼了一声。 反倒是方敬,似乎察觉出了端倪。 “是不是案卷之事,那宁晏怎么样,走了……哼,黄口小儿,当我县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方敬并没有出去看一眼,这两天,他坐镇县衙,大小事务,脱不开身,但他自诩谋略深沉,仿佛宁晏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此事,如实跟县尊解释便可,不必大惊小怪。” 大手一挥,方县丞便将此事定论。 然而,两名笔吏互相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另一个才犹豫着开口道。 “大人……恐怕,有所误……误会,那宁晏现在正在案牍库前,处理案卷。这……”说话间,笔吏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递送到方敬的案前。 “这就是宁晏所批,请大人过目。” 方敬神色顿时有些僵硬,他很不喜欢这种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感觉! 打开文书,方敬扫了一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旁的高廉也随之凑上去。 “恐怕,跟大人所料,有所不同,这宁晏于律法政务一道,竟十分熟悉。在下一开始,也不相信他能弄出什么名堂,然而,这案卷文书上所批,都在我大宋律上有迹可循……” 两名笔吏一人一句,说话的同时,还互相对视一眼,分别从各自的目光中看到了惊讶。 越是这样,方敬的神色,越是难看。 他自然看得出,这些公务,宁晏处理的没有丝毫问题,这上面,是抓不到宁晏什么把柄的。 “本官知道了!” 方敬不耐烦的打断笔吏的话,接着说道。 “想不到,这宁晏竟然真有几分才学,倒是本官大意了。不过,那又如何,案牍库堆积的可是余杭县几年未处理的公文!” 随手将那一纸公文扔在一旁,方县丞继续冷笑。 宁晏虽然让他出乎意料,不过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两名笔吏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小心翼翼的看向方敬。 “两位大人,那宁晏,今日已经将文书处理完了!” “本官知道了,明日本官会再找他便是。” 方敬随口道。 宁晏竟然有这本事,看来不可大意。他心想! 然而,下一秒,他忽然感觉到这句话有些不对劲。 “什么意思?” “大人,在下的意思是,整个县衙案牍库房堆积的公文,今日宁晏已经全部批完。三日,只用了三日!” 笔吏竖起自己的三根手指,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三根手指。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方敬还没回过神来,一旁的高廉已经眼睛瞪的老大。? 第八十二章 这种玩笑不要开 “大人还不明白,那宁晏只用三日的功夫,就把我余杭县衙,案牍库房之中历年堆积如山的公文,全部批完,现在已经整理有序,准备送往县尊批阅。” 笔吏再次重复一遍道。 甚至担心两人听岔了,还在其中补充了许多细节。 方敬愣住了,他不是听不明白,相反,他听得十分清楚,清楚道整个人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宁晏居然用三天的时间,就把余杭县衙历年堆积如山,让县衙上下一想到就头疼不已的陈年文书,处理一空。 这,怎么可能!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一个乳臭未干的县学学子。 他怎么做到的。 这不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方敬厉声喝道。 “禀两位大人,那宁晏前几日不知在哪里寻来了一帮少年士子到县衙的班房内,这些人一个个看上去饱读诗书,他们跟宁晏这三日都在一起,处理县衙的陈年公务……” 笔吏将这几天看到的情况,一一说明。 “如此大事,为何不报。” 一向自诩沉稳睿智的余杭县丞方敬,气的脖子都粗了。 这么大的事情,就发生在县衙里,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两名笔吏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他们不是不报,而是认为没有必要,一个个在旁边等着看笑话。 一群毛头小子,居然插手县衙的公务,还是这种堆放在案牍库房的陈年旧账,能弄出什么东西来。 小子,你还嫩着呢。 看得懂吗,你们要是能弄出什么名堂来,还要我们干嘛! 而等到他们发现不对劲,已经来不及了。宁晏都已经准备手工! 眼看方敬气的六神无主,高廉上前问道。 “宁晏带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两名笔吏再次哑火,你问我,我哪知道! “回县尉,这些人一个个甚是倨傲,我们试着跟他们交谈,他们却根本不予理会。” 不知道归不知道,但是不能不说话,不然要你干啥,都是县衙混的老油吏了,自然清楚知道该怎么说。 “莫非,是余杭县学。” 高廉眉头一皱,看向方敬。 方敬的神色,终于算是缓了下来,语气缓缓道。 “是老夫失算了,宁晏在玉香楼的花魁宴上,那两首诗词,让余杭县学颜面大涨,现在他有事,在县学之中找人来帮忙,也是常理。” 示意两个笔吏退下,等关上门,高廉再次看向方敬。 “秋察不过就在这几日,现在我余杭县衙历年堆积的案牍库房被清理一空,如今政务通达,说不定县尊到时还会被吏部褒奖,可都是仰仗方县丞识人有方!” 高县尉这话,就明显的阴阳怪气了。 方敬嘴里这个说起来万无一失的主意,现在怎么看,都感觉从里到外透露出一股子酸味。 不仅没有让宁晏像设想的那样知难而退,灰溜溜的滚出余杭县衙,反而把余杭县衙案牍库房这颗毒瘤给清除了。 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老夫这几日坐镇县衙,无暇顾及他,想不到,竟然让他钻了空子。” 方县丞尴尬的给自己解释,同时心里暗骂,主意让自己出,现在出事了,还让自己背锅,你啥也不用干,就来哔哔。 “不过此事倒也无妨!” “无妨!” 高廉眼珠子瞪得老大,就差说你说出这话还要脸不。 不理会高廉,方敬冷冷道。 “你不是说,秋察就在这几日吗,老夫已经安排好了,明日吏部和州府的要员,就会先来我余杭县衙,我倒要看看,他宁晏这次还有什么本事翻盘!” 宁晏现在完全没心思考虑其他,只想睡觉! 老朱这八贯钱还真是要命钱呀。 宁晏并不想真的拖到第十天,反而现在人手齐,而且既然都是自己的活,左右都得干,还不如一鼓作气,干完拉倒。 结果,草率了! 案牍库房作为余杭县衙恶名昭彰的毒瘤,那是有原因的。 整整花了三天的时间,宁晏从早到晚,不带歇的,每天晚上累的回到家连云岚的大长腿,都懒得多看几眼了。 宁晏都这样了,范纯礼和那些范府的子弟,更没好到哪儿去。 宁晏出恭的时候,亲眼看见其中两个人都累吐了。 娘的,明天就找老朱加工资,这回一定要硬气! 不给,老子不干了! “纯礼兄,这几日有劳诸位辛苦,下次还有这事,在下一定记得纯礼兄。” 抬起酸痛的胳膊,宁晏冲快要累傻了的范纯礼道。 怎么样,兄弟仗义! 范纯礼这几天是最惨的,虽然没吐,可也差不多了。不知道日后再拿起笔,会不会有心理阴影。 听了宁晏的话,原本累的都不想动的范纯礼嗖地坐起来。 “宁兄!这种玩笑不要开。” 说完,感觉不太对劲。 “等等!这几日我们废寝忘食,帮宁兄处理公务,宁兄你没有一句谢意就算了,还惦记着下次,这也太不厚道了,分明是把我等当成奴仆吓下人,随意使唤!哼,我范纯礼,耻与你等为伍……” “范兄,这么说就见外了不是。” 宁晏翻翻白眼。 这几天相处下来,宁晏也算是了解他。 这家伙虽然学识渊博,但可不是一门心思被圣贤书毒害的呆子,心思不少,一般招数,还真不太好糊弄。 这不,准备敲竹竿了。 “那你想怎样!” “自然是宁兄一尽地主之谊,设宴款待,慰劳一下我等。比如桂月楼就不错,那里的桂月酒醇香解乏,最合适不过。” 范纯礼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范兄,此言差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和范兄是因为意气相投,引以为知己,若是拘泥于形式,岂不是落了下乘。” 桂月楼宁晏之前去过,余杭县最好的酒楼,一顿饭下来,没有好几贯钱根本下不来。 老子辛辛苦苦在县衙一个月也就八贯钱,你他么就想一顿给我嚯嚯了,不可能! “宁兄该不会是舍不得区区俗物!” “是!” 宁晏果断。 当然舍不得,家里还有一大帮孩子呢!? 第八十三章 格局小了 也不知道嫂嫂怎么养的娃,一个比一个吃的多,宁晏亲眼看见,小丫头云樱一顿能够干掉八个肉包子,一个个都有拳头大。 完了,还要几大块肉片子造进去,弄得满嘴流油。 关键是,好吃的都堵不住嘴,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巴拉巴拉…… 一个小小的孩子呀,才七八岁! 宁晏当时眼睛都直了。 这么发展下去,宁家会不会养成一个膀大腰圆,三百大斤的绝世女将军! 这特么绝对是一个鬼故事…… …… 眼看激将法对宁晏这个没下限的不起作用,范纯礼暗自咬牙。 “宁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怎么能说是落入下乘,我族中兄弟,连日以来,仰慕宁兄才能,今夜自当与宁兄不醉不归,宁兄可想体面!” 宁晏目瞪口呆。 说这最斯文的话,表达着最流氓的意思,就是范纯礼了。 就说你想不想体面,你要是不想体面,我就帮你体面。 合着就是告诉你,我人多,你今晚还想不想好! 读书人耍流氓,那叫一个厉害,宁晏现在算是见识了。 “范兄,小了!格局小了。” 宁晏两只眼珠子飞快的转动起来。 “宁兄何意?” 范纯礼一脸警惕。 宁晏这眼珠子一转,他就感觉没好事。 “桂月楼只有美酒,何其无趣,不如我带范兄和诸位兄弟,去玉香楼,那里不仅有美酒佳肴,还有醇香没人。怎么样……” 宁晏挑挑眉,说道。 你不是想喝酒吗,走呀,还桂什么月楼,直接玉香楼走起。 你要敢去,回头我就告诉你爹,看他揍不揍你就是,我就还不信了。 宁晏信心满满。 大宋文人士子风流,但也得分情况。 至少宁晏就知道,对于逛青楼这种事,老子是很忌讳儿子的。 等等…… 什么情况! 他犹豫了! 他竟然犹豫了…… 看范纯礼居然一脸向往,蠢蠢欲动的神色,宁晏瞬间菊花一紧。 桂月楼也就几贯钱的事,咬咬牙还能顶得住,可玉香楼就是个无底洞。宁晏好不容易从玉卿小娘子那讹来的五十贯钱,香水作坊那一炸,瞬间就给宁晏炸没了。 这么一大帮牲口要是真的去了玉香楼,宁晏就彻底麻了。 完蛋…… 难不成,又要欠…… 实在不行,欠就欠,反正又不是没欠过! “宁兄,这次,还是算了!” 纠结了好一会儿,范纯礼终于开口道。 “这可是你说的!” 不能反悔知道吗。 宁晏心里悄悄的长舒一口气。 还行,不去玉香楼的话,咱们还能做好朋友。 无耻呀! 范纯礼气的牙根痒。 他算是看出来了,宁晏分明就没有请自己的意思,不过是拿捏住了自己的心思,故意摆出这么一道。 “玉香楼之事,可以抛开不谈,宁兄那算学一道的学问,在下可否再请教,这几日公务繁忙,宁兄多有不便,现下宁兄可没有借口了。” 这几天,范纯礼也不白待。 虽然累的跟狗一样,但抽空也跟宁晏讨论算学,主要是讨论其他,宁晏也不会。 拿人家手短,宁晏也没好意思拒绝。 范纯礼的进步非常快,现在综合运算,不过是信手拈来。正打算在宁晏这里白嫖更多的东西。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当真!” 范纯礼一脸愕然,宁晏居然这么好说话了。 “在下也有一件小事,请范兄帮忙,额……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好!你爱谁谁。 “只是向范兄打探一个消息。” 宁晏说道。 “范兄可知道,为何有皇城司的幡子,来余杭县。” 自从那天大哥宁皓负伤,宁晏就一直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皇城司这种属于特务机构,一般是不会轻易露面的,现在却出现在余杭县境内,而且还跟大哥动了手。 虽然宁晏知道,这件事以自己现在目前的能力,真的发生什么事,自己只有跑路的份。 不过,宁晏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滋味。 即便是跑路,他也习惯未雨绸缪,至少要知道,什么时候该跑,该往哪里跑。 这样狗命至少能够多一层保障。 范纯礼家教严格,而且斯文有礼,学识渊博,像他这种人,在大宋,背景肯定不薄。 宁晏虽然依靠自己教科书的历史知识,大致清楚皇城司的情况,但细节肯定不如范纯礼这种大宋土着。 “宁兄关注皇城司干什么!” 范纯礼的神色,立即严肃起来。 皇城司隶属皇权直管,只要脑子没毛病,一般都不愿意招惹。 毕竟,这年头,皇权大于公里没任何毛病。 “皇城司隶属御前,一旦出现,要么是关乎官场大案,要么是内宫密事。奉劝宁兄一句,两者都不好沾惹。” 宁晏点点头。 这个话题,确实是有些唐突。 范纯礼跟自己不过认识几天而已,就算是知道些什么,也会有所保留。 换位思考,万一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惊动皇城司,宁晏也会小心谨慎,不让自己沾到任何麻烦。 “范兄多虑了,家兄身为捕役,前段时间,因涉案意外与人动手,事后才知道,是皇城司的人。所以才向范兄打探。” 宁晏作出一副忧虑的神色。 毕竟,这年头普通百姓,见了官都能吓尿道说不出话,更别说代表皇权的皇城司了,自己不演一下,反而不正常。 “此事宁兄倒是不用多虑。” 范纯礼倒是安慰起宁晏来。 “依我看,我大宋官家仁德,不像前朝诏狱横行,酷吏满朝,弄得人人自危。皇城司虽隶属皇权,属御前直辖,但并无恶行。若确实是意外,而且没有伤亡,应该不会刻意追究。皇城司中人不会在民间久留,行止皆有法度,即便此事闹出来,禀报州府相公,也能为宁捕头做主。” 宁晏点点头,这话跟大哥说的倒是有些相似。 看来,自己还真是有些多虑了,庸人自扰! 不过,有些话听听就算了。 宁晏可不相信,州府的上官,会为了自家大哥这个小小的捕役出面。? 第八十四章 秋察提前 处理完案牍库房里的文书,宁晏自然再次恢复到摸鱼的状态,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范纯礼闲聊。 范纯礼原本是给他便宜老爹朱大爷来顶杠的,现在活干完了,按说该溜就溜,可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惦记着宁晏带来的点心还是其他,今日个又来了。 既然都是摸鱼,都一个不多,宁晏愉快的跟他吹着牛逼! 范纯礼很会聊天,大从朝堂格局,经史子集,小到市井烟火,青楼教坊,都能跟宁晏扯上一嘴。 不过,宁晏仗着前世海量的信息,对他进行充分碾压。 往往都是以范纯礼目瞪口呆为结局然后悄悄的把天聊死了。 就在两人讨论东京樊楼里的小姐姐,是如何能吹善弹,这时候,一群身穿官服,神色倨傲的人,朝着余杭县衙的大门而来。 为首一位绿袍的官员,冲着门口的衙役道。 “本官乃是吏部员外郎孙哲,联同杭州府监官,对余杭县衙执行秋察,余杭知县可在,快请他出来。” 衙役赶紧把人请进大堂,然后跑去禀报。 很快,余杭县丞方敬,县尉高廉纷纷出来迎接。知县朱澄还是因为粮税一事,外出寻访未归,所以不在县衙。 余杭县衙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宁晏很快也得到了消息,不由得一阵吃惊。 不是说好一旬之后吗?现在才第四天,秋察便已经到余杭县了。 宁晏顿时看向范纯礼,官场上的事情,他似乎很清楚。 “秋察之事,由吏部主持,在各州县开展,时间一向没有定数,只不过按照惯例和路程远近,一般不会有大的变化。” 范纯礼沉声道。 一般情况下就不一般。 余杭县往年都是排在后面的,今年居然杀了个措手不及。 宁晏暗暗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有犯拖延症,不然现在可就尴尬了。 来就来! 反正迟早的事情。 负责秋察的吏部官员姓孙,叫孙哲!一身绿袍的他,在身穿黑袍的方敬和高廉的陪同下,来到余杭县的班房。 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些吏部的下官,他们才是主要负责干活的。 另外还有两名州府的监官,这两位就纯属打酱油的了。 余杭县本就隶属杭州府,就算有什么事,也是关起门来大佬教训小弟,不让外人知道,除非是那种兜不住的大事另说。 但名义上,他们却要站在这,并且向州府上报最终的秋察结果。 坐在主位,孙哲眼神冷冷的扫了一眼县衙班房中所有人,目光经过宁晏和范纯礼二人时,稍稍的做了一下停留,但仅仅一下而已,就一闪而过。 “孙大人!余杭县衙案牍库房便在此了,请大人明察。” 方敬朝着孙哲鞠躬道,说话的同时,他的嘴角挂着一丝不经意的冷笑。 孙哲点点头,声音清冷道。 “本官这次前来,主要是听说,余杭县历年来案卷堆积,已成恶习。历年余杭县秋察考评不佳,因此吏部上官亲自吩咐,务必严查怠政!” 说话间,孙哲身后的两名下官站了出来。 “方县丞,麻烦将余杭县库房账目请出。” 此言一出,整个县衙班房里的人,顿时一怔。 就连宁晏这个小白,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宁兄!” 范纯礼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凑近宁晏。 “是不是感觉有点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宁晏双手抱胸,淡淡的道。 心里暗暗翻白眼,小样,这回嘚瑟不上来了。 范纯礼虽然学识渊博,对朝堂之事,也能夸夸其谈,没理也要扯三分,典型的杠精。不过,眼前这场面,显然他没见识过。 “宁兄看出来了!” 范纯礼瞪大眼睛。 宁晏当然心里有数。 上辈子,他可是跟不少政府的职能部门打交道,甚至跟处理过一些司法案件。 “秋察是吏部考评地方官员的一项重要手段,一向奉行严谨,这倒是没错。可毕竟,吏部官员也是人,官场之上,深不可测,对方很可能今天还是一个小小的七品绿帽知县,明天就服绯就紫,位极人臣。” “所以但凡还没有死磕到一定份上,至少得先寒暄几句,做足表面功夫。但现在有吗,没有……” 宁晏眼神微动。 “既然打着公事公办的旗子,就说明吏部这次根本不会讲情面,看来,咱们这次余杭县的秋察,日子可不好过了。 刚刚还一脸迷糊的范纯礼,随着宁晏的解释,顿时明白过来。 “宁兄倒是看的透彻,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说完,再次一脸疑惑的看向宁晏。 “你问我……” 宁晏瞪大眼睛。 “此处还有其他人吗?” 范纯礼没好气的回瞪。 “我知道个得儿……” 但凡有点眼色,都能看出这次吏部来者不善,至于为什么来者不善,宁晏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 “或许,是朱知县嚯嚯了人闺女,人公报私仇来了呢!” 脖子一歪,宁晏瞬间脑洞大开。 “咳咳!你……你竟诽谤县尊!” 范纯礼脸色涨红,宁晏这混账,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呀。 “开个玩笑,那么认真干嘛。” 范纯礼长袖一挥,扭过头去。知道宁晏这里挖不出什么来,范纯礼并没有继续,而是话题一转。 “眼下吏部如此来势汹汹,宁兄难道就一点不担心。” “宁兄此言差矣!” 宁晏果断否决。 “对吏部稽查官员保持担心,是一种基本的尊重。不要看我现在稳中带皮,其实我现在内心慌得一批……” 范纯礼愕然。 一时之间,自诩才华横溢的他,竟然感觉到无言以对。 宁晏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简直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吏部稽查,整个县衙的人,就不可能闲下来。 这时候,他们就是大爷,让你把账本取出来,你就不能放回去。让你把案卷放一边,你就不能怼面前。 不然,分分钟教你做事。 宁晏也没逃过,很快,一个身材消瘦的吏部职官,就来到宁晏面前。 “案牍库是何人负责。” 一上来,这位吏部职官便直接问道。? 第八十五章 不按套路出牌 宁晏当然清楚,对方这是在明知故问。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我就容你先装个逼! “在下宁晏,负责案牍库房。” 宁晏回答道。 余杭县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经意的往这边瞟来。 大家心里都清楚,余杭县是上县,钱粮丰足,赋税这一块,没什么好查的,民众也是安居乐业,就算是有几桩狗屁倒灶的冤案,也无伤大雅。 真正的秋察,就看案牍库。 尤其是,历年来被称为余杭县毒瘤的案牍库,现在由宁晏这个毛头小子负责。 这几天,宁晏把案牍库整理的像模像样,有人惊讶,有人怀疑。大多数都觉得,宁晏不过是在瞎糊弄,做做样子而已。 不等那位吏部的职官再说话,一身绿袍的孙哲从一旁上前来。 他一过来,方敬和高廉自然也不会落下。 以吏部员外郎,以及余杭县丞县尉为首的吏员,顿时呈一个扇形,将宁晏围成了半个圈。 “你就是宁晏!” 冷冷看了一眼,孙哲道。 吏部掌管大宋百官的升迁和任免,作为吏部的员外郎外出公办,自然会被地方官员无比热情的招待。 酒楼客栈这些常规操作就不提,青楼教坊自然也是要体验一下的。 得益于那两首诗词的传唱,宁晏的大名,这些日子,孙哲在青楼和教坊可是听得都快起茧了。 “本官听说,你文才斐然,诗词惊艳,冠绝余杭县,想不到,竟在县衙屈身,为一小小笔吏!” 孙哲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在他看来,像这种年轻士子,大多恃才傲物,所以他先是将宁晏捧起,再落下来羞辱,宁晏越是有才学,这样一来,心中怕是屈辱更重。 然而,宁晏能按套路出牌? 屈辱! 不存在的。 “在下惶恐,此事,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请大人千万不要太放在心上。” 宁晏说道。 什么意思! 宁晏的思维太跳跃,孙哲根本没有回过神来。 一旁其他人也是莫名其妙,只有几日下来,对宁晏有些熟悉的范纯礼片刻惊醒,张大嘴巴惊愕的看着宁晏。 这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不知道是叫谁走漏了风声,宁晏这顺杆子往上爬,实在太出人意料。 察觉出意味来的孙哲,神色极度精彩。 宁晏难道听不出自己话里讽刺的意味!可他不仅毫无在意,反而一副沾沾自喜,自认自己诗才冠绝余杭县。 这……这不对…… 怎么画风就突然变了! “休要放肆!” 一旁的高廉冷哼着站出来。 “孙大人是吏部上官,负责稽查要责,岂容你在此卖弄唇舌。”宁晏的嘴炮,他是领教过的,而且印象非常深。不仅深,而且痛! 宁晏冷眼看着眼前的三人,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感觉,今天的秋察,就已经是冲着他来了。 官字两个口,这不是公堂,没有老朱这个大佬在,宁晏并没有反唇相讥,而是沉默下来。 等孙哲神色稍定,再次抬起头。 “好一个牙尖嘴利!” “本官不与你计较,既然是你负责案牍库,那本官问你,库中案卷几卷,文书几何,共多少册。” 孙哲冷哼。 身为吏部资深的稽查官,他经验丰富。 所以一上来,就先声夺人! 这个问题,明显是刻意刁难,一般谁会去记录案牍库中的案卷,又不是库房这种重地,要时刻核对账目。 用这一招,不知道对付过多少油滑的州县官吏,每一次都被他问的大汗淋漓,不知所云。 余杭县的案牍库堆积如山,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 在他看来,宁晏此刻已经六神无主。 宁晏有没有六神无主不知道,县衙的其他笔吏已经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县丞方敬,把这个锅甩给了宁晏,换做其他人,谁都是一样过不了这一关。 虽然朱知县在秋察一事上,一向是躺平爱谁谁的态度。 可如果真闹得太难看,就是朱知县,也拉不下面子保人。 看别人倒霉,永远是件开心的事,有人内心已经忍不住幸灾乐祸。 而有些心思敏感的,已经察觉出事情并非这么简单,涉及到余杭县衙的权力之争,小小宁晏不过是个马前卒而已。 但宁晏这个小小马前卒,却不慌不忙,同样淡定的,还有范纯礼。 只是他的淡定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惊愕。 这几天下来,宁晏干了什么,别人不清楚,但细节他可是一点都没落下。有些看似不起眼,甚至他认为毫无意义的动作,比如对整个案牍库房的案卷和文书登记造册的事,现在,却正好派上用场。 只见宁晏朝身后一伸手,一个范府子弟,便将一个册子递上来。 同时,这位范府弟子脸上的神色,除了惊愕,还多了一些傲然。 整个库房的造册,就是他在宁晏的指示下完成的,直到上一刻,他都不明所以,然而现在,看向宁晏他的眼神已经抑制不住的敬佩。 宁晏竟然未卜先知一样! “请大人过目!案牍库案卷文书一共一万三千七百八十四册,其中案卷八千九百于册,文书四百余册,还有各种账目若干……” 宁晏当然没有未卜先知,只不过是常规操作,习惯性的把所有东西进行汇总。 自己干了啥,心里当然要有逼数。 糊涂账算怎么回事。 上一秒还冷笑的孙哲,目光愕然的接过总册。 宁晏不仅清楚的报出案牍库的明细,而且清楚的记录在册,让他一时之间,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万万没想到,这万无一失的一招,居然在宁晏手上失灵了! 本想打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宁晏准备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充分! 身后眼神阴冷的方敬和高廉,此刻也是瞪大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神中感觉到一丝不妙。 尤其是方敬,感觉到自己的计算再一次有跑偏的感觉,他的脸色已经难看起来。 孙哲毕竟是吏部的六品员外郎,即便是被打脸如此迅速,却也毫不尴尬,顺手就将总册交给身旁的消瘦下官。 只是,心里忍不住疑惑。 余杭县案牍库堆积并不是谣传,上一届秋察清楚的记录在案,现在情况却有些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由得,他开始重新审视宁晏。? 第八十六章 半路杀出 审视归审视,可却还不足以让他重视。 毕竟,堂堂吏部从六品的朝官,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宁晏这个不入流的小小笔吏放在眼中。 别说宁晏,就算是县丞方敬和县尉高廉,这种八九品的地方官,若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孙哲也不会搭理。 整个余杭县,只有朱澄这个七品知县,才有跟他对话的资格。 但话说回来,银子的面子确实也够大。 让他一个从六品的朝官,放下身段去为难宁晏一个县衙的文书。 事实是这样,吃相却要注意。 否则,被人诟病,就得不偿失。 至少表面上不能太过,所以孙哲的所有行为,明面上都是针对余杭县衙的秋察。 “取案卷来!” 孙哲大手一挥,立即吩咐下官,进入案牍库。 虽然没有先声夺人,但他并不在意。 稽查这种事情,吏部奉行的原则是,不是看你到底有没有问题,而是看想不想找你的麻烦。 只要有心,任何细节都能给你翻出来,然后小题大做。 主官一声令下,余杭县衙的案牍库,顿时涌进吏部的职官,开始了声势浩大的秋察。 孙哲亲自坐镇,其他人自然就都是打下手的份。 原本被收拾的齐齐整整的案牍库,再次一片狼藉。 能在吏部混的,都是老油子,感觉这次孙哲明显是要刻意针对余杭县,虽然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其中的原因,但这些吏部的人,却知道该怎么做。 从各个角落里抽调案卷,这样为了防止浑水摸鱼,用那些没有处理好的案卷,当做已经处理的案卷充数。 很快,抽调的案卷就放在了孙哲的面前。 孙哲随手拿起其中一份,仔细查阅起来。 宁晏不喜欢大宋的这种记载方式,很多细节,都是被一笔带过,十分抽象。脑洞大的,像宁晏这种,一句话能给你十几种方向让你跑偏。 有时候光看案卷,根本确认不了事实。 所以这年头,一旦有什么冤情,想要翻案,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宁晏甚至恶意的揣测,他娘的,不会是官府故意这么干,加大翻案的难度!毕竟翻案,就意味着打官府的脸。 不过,从某个特定的奇葩角度来看,这样也有个好处,就是省事。 一份案卷多的不过是几百字而已,所以孙哲看的很快。 看完卷宗,再看下面的结果,孙哲顿时眉头一皱。 依据清晰,任何一点判决,都清楚的说明,是依据大宋律而来。让人竟有些无从下手的意思! “取我大宋律稽核,不可有丝毫纰漏。” 身后的下官立即取出大宋律,一边接过孙哲手中的案卷,进行核对。 结果,当然是没问题。 吏部下官对了半天,无奈的点点头,示意孙哲没有问题。 孙哲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 身为吏部郎官,事实上,在看到案卷判决的描述的那一刻,基本就能确定问题大小了,他这么做,其实更多的是做给身后的方敬和高廉看。 老子拿你的钱,可是办了事的! 当然,万一稽核出什么差错,自然是更好。 显然,可能性不大。 随着孙哲过手的文书越来越多,县衙班房里渐渐的沉寂下来,所有人看向宁晏的目光,慢慢的从幸灾乐祸,转变成惊愕。 吏部抽调的文书,是从库房各个角落,这是大家亲眼所见,没什么毛病。 吏部六品员外郎亲自核查,竟然也查不出任何纰漏,这就太让人意外了! 不知道事情的,意外也就意外了。 但是知道实情,亲眼所见宁晏不过是三日前开始处置案牍库的余杭县衙班房笔吏们,将这两者结合起来,就细思极恐! 宁晏不仅仅真的三天就将余杭县衙历年堆积的案牍库处理的清清楚楚,甚至严谨到连吏部如此较真的稽核,都查不出问题! 这事,竟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县学学子,才进县衙不到半月的新人干的! 这干的是人事! 所有人的目光,已经从宁眼身上移开,落在孙哲身上。 终于,孙哲手握一份案卷,嘴角露出期待已久的阴冷笑意。 来了! “此案,一派胡言。” 抓起案卷,孙哲板着脸,大声厉害。 身后的方敬和高廉,却反而神色一喜。 终于揪出来问题了。 “请大人明示。” 方敬一脸惶恐道,只不过,目光不自觉的瞥向宁晏。 不用孙哲指示,吏部的下官主动上前,拿起案卷,先是诵读一遍,然后看向孙哲。 “此案判决毫无依据,竟是遵循前朝旧例,简直是无稽之谈。” 孙哲大手一挥,直接定论道。 宁晏抬起头,这份案卷他有印象,因为案情特殊,按照大宋律,一时之间,还找不到合适的说法。 不过,这没什么意外的。 这种案例,在大宋多了去了。 一般这种情况,官府在判决的时候,会参考礼教法度,甚至风俗人情,只要说的过去,基本都行。 然后,就是遵循旧例。 反正以前怎么判的,我就怎么判,错不了。 宁晏目瞪口呆的看向一旁的范纯礼,这份案卷,是仅有的几分,两人有意见,而最后宁晏被说服的那个。 这都能被揪出来,宁晏实在不知道说啥好了。 这不能怪我,是你还真有点背。 “宁晏!” 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方敬终于可是顺势发难。 然而,宁晏根本不鸟他。 因为,一旁的范纯礼早就忍不住了。 “方县丞!” 黑着一张脸的范纯礼上前一步,站了出来。 “这份案卷,是在下记录处理,有什么事,跟在下说就好了。” 看着半路杀出来的范纯礼,方敬顿时一愣。 “在下范纯礼,蒙县尊看重,忝为幕僚,受县尊吩咐,前来协助余杭县衙处理堆积公务。” 范纯礼道。 方敬神色顿时愕然。 他以为,范纯礼这些人,不过是宁晏在余杭县学请来的帮手,却没想到,范纯礼竟然自认是朱澄的幕僚。 幕僚这玩意,随意性很大,更有私人性质。 余杭知县朱澄感觉秋察在即,公务堆积,请几个幕僚过来帮忙,这操作绝对没毛病,而且跟方敬这个县丞,没有鸡毛关系。 现在,范纯礼突然杀出来,方敬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第八十七章 门荫 然而,范纯礼根本不理他,直接越过方敬,面对孙哲。 “孙大人直言这份案卷纯属无稽之谈,在下倒是想听听,孙大人高见!” 孙哲想不到,一个余杭县衙的幕僚,居然敢直接对他发出质问。一时之间,他竟有些不怒反笑。 “本官今天算是见识了,小小的一个余杭县衙,竟然让本官大开眼界。” 冷哼两声,孙哲再次拿起案卷。 “此案之中所谓的前朝旧例,不过是子虚乌有,余杭县以子虚乌有之事,胡乱判决,形同儿戏。” 前面的那些案卷,都是依据大宋律法来判,让孙哲挑不出一点毛病。 现在,好不容易抓到这卷案子的漏洞,孙哲怎么会放过。 更何况,范纯礼居然如此挑衅,简直就是藐视他的威严!无论如何,孙哲都不打算放过,就算是有的,也要说成没有。 反正官字两个口,最终还是谁的品级高,谁说了算。 余杭县的主官知县朱澄,都不过是正七品,从六品的吏部员外郎,在小小的县城里,就是顶天了的存在。 不过,范纯礼却没有丝毫怯弱,不卑不亢,据理力争道。 “吏部卷宗记载,雍熙三年,河北路大名府有一案,与此案极其相似,在下不过是沿袭当时的判决,此案最终交刑部核实封还,并无异议。” “现在大人如此笃定,在下倒是要请教了。” 说完,他目光挑衅的看向孙哲。 就连一旁的宁晏都愣住了,范纯礼居然这么刚! 眼看着不服,上去就干!这可是六品的吏部员外郎,说的不好听,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 “放肆!” 眼看孙哲的脸色十分难看,县尉高廉立即跳出来。 “孙大人身为吏部官员,如有先例,自然能够明鉴,你不过是区区一介白身,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退下。” 既然道理讲不过,那就用强权! 谁的官大,谁说了算。 面对这情况,范纯礼却冷笑道。 “怕是要让高县尉您失望了,今年年初,在下蒙家中门荫,幸进秘书省正字签书,整理秘书省文书时有幸看过此卷。” 此言一出,整个县衙顿时鸦雀无声。 宁晏瞪大了眼睛,猛地盯着范纯礼!内心都惊呆了。 这家伙,居然是个官。 秘书省正字。 什么情况? 你一个当官的,跑这跟我玩这个! 宁晏脑瓜子一时嗡嗡的。 难怪他敢这么刚,原来人家是有这个实力。 脑瓜子嗡的当然不止是宁晏,县丞方敬、县尉高廉,甚至是孙哲,都当场懵了。 秘书省,相当于大宋的图书馆,专门用来收集各种书籍以及各种文书的地方。虽然只是清水衙门,但却是正儿八经东京汴梁府官衙。 正字签书,也不过是从八品而已,这种品级的清水官,在东京一砖头下去能砸到一片,不出意外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不出意外肯定有意外。 关键是两个字。 门荫! 也就是说,范纯礼这个正字签书,不是正儿八经的科举登榜后,以进士身份后补的官员,而是靠着家里走后门得到的荫官。 说起来有点丢人,但这恰恰才是要了老命的! 说明什么?说明范纯礼的身后,至少曾有一名五品以上的朝官,而且是身居要职,功勋卓着,才能让他得此荫官。 别看五品和六品只不过是相差一个品级,但在大宋却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 五品以上的官员,可以服绯袍,而六品和七品的的官员,则只能穿绿袍,比如像孙哲这种,走起来一晃一荡,活像一只肥螳螂。 至于八九品的,那就只能穿黑袍,加上白底内衫,就跟丧服似的,晦气! 满朝朱紫贵,说的便是五品以上的官员。 五品以上的地方官一般都是知府级别,而五品以上的朝官,也至少是各处的属官,真正的实权官职。 想到自己刚才得罪的是当朝五品甚至是以上大员的子侄,县尉高廉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只是九品县尉,大宋官员士大夫中最底层的存在,只能在余杭县里横一横,根本上不了台面。 “原来是范正字,在下不知,多有得罪,请见谅。” 方县丞和高县尉赶紧缩到一旁,小心的赔罪。 眼前的范纯礼,根本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 方敬更是心里直发蒙,原本他只是想对付宁晏,把宁晏赶出县衙,顺便再借秋察的事情,恶心一下知县朱澄。 谁知道,炸出来范纯礼这条大鱼。 八品秘书省正字,身后还有一个五品以上的大佬。 眼下的局势,根本不是他能掌控的了,只能不自觉的看向孙哲。 孙哲现在心里直骂娘。 虽然惊讶,但倒不至于像方敬和高廉那么不堪。毕竟吏部执掌着大宋官员的升迁,五品以上的大员,他见过不少,而且都对他彬彬有礼。 但除非是脑子烧坏了,否则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得罪一个当朝大员。 更何况,范纯礼是秘书省正字。 他说有旧例可循,明显具有很强大的说服力。 “既然是范正字所言,想必却有旧例可循,是本官一时想岔了。” 孙哲一句话,轻飘飘的就把事情揭过了。 范纯礼也没有继续纠缠,只身退了下来,虽然一张脸依然黑着,但宁晏估计也只是在心里表达问候。 经过这一段插曲,孙哲明显对案卷已经不是很感兴趣。 尤其是当方敬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宁晏见孙哲微微点头,便草草结束了对案卷的稽查。 宁晏估计,方敬是将这几天的情形,跟孙哲说明,这些案卷和文书,都是范纯礼经手,在这上面做文章,恐怕又要翻船。 稽查完案卷和文书,就只剩下账目了。 等吏部的下官把余杭县的账目放到孙哲面前,递上其中一本,孙哲渐渐的眼神凝重起来。 看着账目最后的署名,是宁晏和朱说两人的名字,孙哲双手啪的一声,合上账目。 宁晏不说了,就在眼前杵着。 至于朱说,想想余杭知县也姓朱,孙哲顿时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八十八章 那是他爹 确认过眼神,这次是可以惹得起的人。 孙哲一把将账目甩在案上。 “这便是余杭县衙的账目,本官负责稽查整个杭州府,还从未见过如此的账目,简直是一塌糊涂。” 余杭县衙的账目,确实不一样。 其他州县的账目,都是厚厚的一本,而余杭县衙的账目,却十分简单。只有结果! “方县丞,你来给本官解释解释。余杭县衙如此胆大包天,当我吏部稽查,如同儿戏吗。” 方敬赶紧上前,捧起账本。 案牍库里,宁晏最开始就是从账本下手,最开始,并不引人注意,所以方敬还真没见过账本。 不看不知道,一看方敬差点心里没乐开了花。 宁晏啊宁晏,你拿出这样的账目,就算自己不找他麻烦,吏部的稽查官也不会放过你。 早知道如此,自己何必花费这么多心思,还私底下给孙哲塞了一百贯钱。 原本以为,案卷上整不了宁晏,没想到,账本上,又看到了希望。 “大人!” 方敬惶恐的将账本放下,躬身低头道。 “下官不知,账本一向是由县尊负责,如今县尊不在,下官无法给大人解释。” 顺水推舟,方敬就把锅甩到知县朱澄的头上。 谁让他现在不在,不在就没有话语权。 “那负责账目的文书呢。” 孙哲冷声道。 “让他来与本官解释。” 账本上大字写着,负责账目的文书,就是宁晏。 方敬随即转过身,阴冷的目光落在宁阳身上,这一次,看你还怎么推脱。 不用他说话,宁晏自己站出来。 看你们演了半天,你们不累,我都累了。 “大人,不如看看账目的副本再说。” 宁晏说道。 余杭县的账本,在宁晏看来,简直是不堪入目,流水账就不再吐槽了,没有截存日期这还能忍,关键还是一锅大杂烩。 没有统计,没有提炼,完全就是一本天书。 宁晏也是打心眼里佩服,能做出这种账的,也真的是人才。 而宁晏整理的账本,就完全不同了,主账本是汇总,副本有详细的出入,每一笔,都细致到位。 “副本?” 孙哲下意识的看向方敬。 方敬则一脸茫然,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顿时,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看宁晏丝毫不慌,莫非他留了后手。 宁晏当然不慌,上辈子自己做助理律师的时候,就一个人操办了整个审计。 对比现在吏部的稽查,宁晏都无言吐槽。 一旁的范府子弟,把副本送到吏部的职官手中,再转交孙哲。 如果说孙哲刚才看案卷的时候,孙哲的神色是阴沉,现在就是阴郁。 打脸来的太快。 简直猝不及防! 接连的翻船,甚至让孙哲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心中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 小小的余杭县衙,让他这个六品的吏部员外郎栽了跟头,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若是传到了官场,他的脸面根本挂不住,会成为耻笑的对象。 今日看来,是非得查出些什么东西不可。 “账目何人所作。” 孙哲声音低沉。 “是在下所作。” 宁晏毫不担心,吏部的稽查在他眼里简直糙的一批,能查出我的问题来,老子算是白混了。 “何人复核!” “县衙文书朱说。” 老朱的名字,就在上面写着。 这一点,宁晏也早有预料! “荒唐!” 然而,孙哲的目光却猛地抬起,大声喝道。 “堂堂县衙的账目,是一县之根本,包含钱粮出入,赋税收支,关系一方安定,朝廷命脉。按本朝惯例,当由一县主官复核,主官不便,也当由其属官复核。区区一个县衙文书,有什么资格核对账目,要是出了差错,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方敬和高廉顿时懵了。 他们都是余杭县衙的属官,如果真的追究责任,他们少不了连带,一个次责是跑不了的。 孙哲明显这是在无差别打击,把他们两也给弄进去了。 明明刚刚还是盟友,现在转眼就背刺了自己,两人气的简直想要吐血。 宁晏也是脸上一僵。 这是非要找茬呀! 孙哲说的确实没错,账目确实应该是由知县复核,这是大宋一朝的惯例。可事实上,一般州县,都没这么干。 一县主官,事情繁杂,有时候根本顾不上。 再者,惯例是惯例,又不是规矩,严格来说,可以不遵循。 现在孙哲明显是非要在这里面鸡蛋挑骨头!拿惯例说事。 宁晏已经考虑的非常周全了,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抓住了把柄。 孙哲心中冷笑,事情到这一步,已经无关其他了。自己决不能栽在这小小的余杭县,任人耻笑。 身为吏部稽查官,再小的事情,也给你揪出来,就不怕整不了你。 眼看着方敬和高廉已经瑟瑟发抖,孙哲心中得意。区区八品县丞,九品县尉,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以为区区一百贯就想收买他堂堂的吏部六品官。 这,只不过是给两人的一点教训! 至于那个宁晏,区区县衙小吏,恐怕已经吓得抬不起头来,孙哲抬起头,下意识的看向宁晏…… 宁晏神色古怪,不仅没有一丝慌乱,甚至,带了一丝戏谑的神色。 什么意思? 眼看孙哲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宁晏不由得回过头,看了一眼范纯礼。 只见刚刚已经抽身而退的范纯礼,再次上前一步。 从宁晏身上抽回目光的孙哲,顿时眉头一皱。 心想,又有你什么事。 “孙大人!” 范纯礼神色郑重,俨然一副肃穆神色。 “在下不敢苟同大人之意。” 范纯礼的态度,也让孙哲心头一阵火起。 虽然范纯礼是靠着门荫入仕,背靠大山,但自己好歹也是吏部的六品官,范纯礼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落他的面子。 既然如此,孙哲也决定不忍了,他沉声道。 “范正字,此乃吏部公务,秘书省还无权干预。” “下官当然无权干预吏部公务。” 范纯礼非但没有后腿,反而更近一步,直接面对孙哲。 “只是此事涉及在下至亲,这复核账目之人,正是家父朱说!”? 第八十九章 家父范仲淹 整个后衙顿时一片寂静,只有宁晏嘴角忍不住浮现一丝笑意。 还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你什么不好不好惹,非要惹朱大爷。 别人不知道,宁晏却是知道的,朱大爷不在,但他便宜儿子却站在这。 你他么当场哔哔我爹,我能忍你。 不等众人反应,范纯礼继续道 “家父少随母姓,少有人知!因此常用另一个名字,蒙官家厚爱,曾拜参知政事,枢密副使,现任杭州知府范仲淹!” 猝不及防的宁晏,目光从上一刻的戏谑,转变为愕然,再落在范纯礼身上的时候,已经彻底的转变成震惊。 什么情况! 发生了什么! “范仲什么?” 张满大嘴,宁晏问。 “范仲淹!” “范什么淹?” “范仲淹!” “什么仲淹?” …… 范纯礼深吸一口气,看向宁晏,说道。 “宁兄!” “嗯!” 宁晏瞪大眼睛。 “你一边去……” 好勒! 你爹范仲淹,从现在开始,你说什么都对。 宁晏彻底是懵了! 在小小的余杭县衙里,一起摸鱼,斗嘴,扯淡的朱说朱大爷,竟然是大宋一朝赫赫有名的一代名臣,朝堂上位极人臣,而且脾气又倔又楞的二大爷范仲淹。 扮猪吃老虎,也不是这么玩的。 这…… 我特么找谁说理去。 “孙大人,敢问,家父是否有资格,复核县衙的账目。” 盯着孙哲,范纯礼直言道。 孙哲的脸色,可谓是极度精彩。 原本是他这个六品的吏部员外郎,来到余杭县衙炸鱼,现在万万没想到,自己反倒成了鱼,而且还是被一颗重磅炸弹炸了出来。 参知政事,枢密副使! 身为曾经的大宋丞相,二大爷范仲淹绝对可以说的上是整个大宋士大夫阶层的共同偶像。 文能执百官执牛耳,为官家鞠躬尽瘁,操劳社稷,一手主导庆历新政,开创大宋变革。武能戍边数年,与西夏激战,稳固疆域。 别说一个小小的县衙账目了,即便是大宋一朝的军国大事,他老人家都曾朱批用印,号令整个大宋官场。 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吏部六品员外郎,哪里敢评论曾经的当朝二品。恐怕只要说出一个字,就会被满朝的文物,遍布的故吏给用口水喷死。 至于方敬和高廉,已经瑟瑟发抖,脸都白了。 余杭县衙一个不起眼的老头,居然是曾经的大宋丞相,枢密院使,说出去你敢信。 关键,现在这位大佬,还是杭州知府,他们的顶头上司。 方敬更是差点脚底下一滑,整个人晕过去,勉强站稳,赶紧与高廉一起躬身拜倒。 “原来是府尊亲临,下官有眼不识,请衙内恕罪。” 孙哲也赶紧从案前起身,站在一旁。 “衙内何出此言,是下官不知范相已然亲察余杭县衙,早知如此,何须下官费神,范相治下,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宰相门前三品官,更何况,范纯礼还是范仲淹的儿子,八品的秘书省正字,孙哲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 “孙大人此言差矣!秋察既是吏部主导,自当尽责,我父亲也只是听闻余杭县历年秋察不佳,所以刻意前来肃清。” “这余杭县案牍库,县衙文书宁晏已于三日前肃清,吏部尽管稽查便是。若是有何差池,” 范纯礼不紧不慢说道。 范家家教极严,绝不允许仗势欺人,或者是以权谋私。 “三日前!” 孙哲目瞪口呆。 余杭县衙案牍库堆积的公务,足有万卷之多,居然三日肃清。要不是说这话的是范纯礼,范仲淹的儿子,孙哲打死都不信。 有二大爷范仲淹的大名坐镇,余杭县衙的秋察,终于开始正规起来。 吏部的官员们小心翼翼,一个字都不敢错漏。 范相的正直,是出了名的,这一点,整个大宋官场都深知。而且,老人家还非常爱较真,一点小事都要往上捅。 要是今天出了什么差池,吏部的官员们,可就难受了,回头肯定会被上官狠批。 孙哲现在恨不得掐死余杭县丞方敬这个混蛋,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为了区区一百贯钱,来余杭县找麻烦。 这下好了,骑虎难下! 孙哲只能小心翼翼的开始稽查,不敢再起任何心思。 一整天的功夫,吏部的官员终于稽查完成。 按理说,稽查至少需要两三天甚至更久,毕竟,这可是个肥差,大家慢悠悠的干个活,完事晚上这个地方,消遣消遣,你好我好大家都很愉快。 可现在整个吏部官员上至员外郎孙哲,下至马夫,都不愿意在余杭县多待哪怕一刻。 开玩笑,你晚上消遣一个试试。 明天御史就在你半夜搂着媳妇的时候敲门,把你从头到尾跟当官有任何关系的都一撸到底。 气不过回头一问,还就是那个姓范的老头告的状,你能怎么办! “余杭县吏治清明,百姓安居,商贩乐业,范相治下,果然非同一般。关键人才济济,三日之内,肃清一县数年之公务,古之凤雏也不为过。” 孙哲留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开余杭县衙。 他算是彻底服气了,吏部的稽查,非常仔细,但愣是没有查出什么大毛病来。一些小问题,都是无伤大雅,根本上不了台面。 余杭县历年堆积的公务,现在为之一空,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关键,还是三日就处理。 这孙哲看宁晏的目光,极其诡异。 有经验且能干的笔吏,身为吏部官员的他,见得多了。但是宁晏这样的,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尤其得知宁晏是余杭县学学子,孙哲的态度更加不一样。 这说明,日后宁晏还要参加科举,如果日后科举及第,没考中那倒还好说,要是一旦考中了,这样的人物放到官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就凭着他三日内肃清余杭县历年堆积的公务,日后说不定就要担任馆阁要职,甚至参知政事,也未必没有可能。 自己今天差点就把这样的人得罪死了。 想到这,孙哲看二位余杭县属官的眼神,狠狠的瞪了一眼。? 第九十章 张榜昭告 又是一个往常的傍晚,朱知县的轿子依旧是没精打采的回到家。 这段时间新稻种的事情,让他根本没有闲暇顾及其他,自然也不知道县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 坐在轿子里的朱知县很无奈,这几日下来试种新稻种的官田已经全部收割,原本还抱有一丝期望的他,现在是彻底的失望。 庆历三年,以参知政事范仲淹范相为首,富弼、韩琦二相为辅,受官家支持,开启了轰动一时的官场革新。 朝廷称其为新党,一时之间,新党势大,政令无不出其左右。 然而,好景不长,旧党反扑,政令不畅,导致最终官家摇摆不定,三相分别被贬,旧党占据馆阁和枢密院。 不过,新旧党争之事并没有随其湮灭,而是化整为零,开辟了无数的分战场。 余杭县衙算是其中零星的战场之一。 以知县朱澄为首的新党,和县丞方敬县尉高廉这两个旧党顽固份子展开旷日持久的斗争。 这一次新稻种之事,涉及朝堂新旧党之间的角力,对于新党来说,新稻种一旦试种成功,可谓是功在千秋,可以重新在朝堂站稳脚跟。 朱知县出身长山朱氏,年近四十,才进士登科。 本来这个年纪的进士,基本上算是前途不亮了。一般随便外放个官儿,折腾几年,要是命硬的还能熬下来升一升,命薄……自然是没有然后了…… 没后台没人脉,又是个二甲进士的朱澄,根本没有挣扎的想法,决定直接躺平! 不过,这人呢,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当你想躺平的时候,命运非要把你翻过来! 琼林宴的时候,朱知县惯例去混脸熟,毕竟大家以后都要同朝为官,认识一下,别搞出什么乌龙来。 却不料,真让他混了个熟脸。 而且这熟脸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丞相范仲淹。 朱进士当场懵逼了,这不是小时候隔壁二叔家的便宜大哥吗。 别人一口一个范相,朱进士直接来一句,大哥你怎么在这! 正当其他人怒斥朱进士不要逼脸,也不看看这是谁,上来就认大哥。 范相脸上笑嘻嘻,原来是你小子啊,出息了,都考上进士了。 众人惊呆了。 一八卦才知道,原来当年范相少时随母远嫁长山朱氏,改姓朱,名朱说。后范相服母丧后,才归宗复姓。 小时候朱进士就在范相家门口玩过泥巴! 这一口大哥,是实打实的。 自此,朱进士成了范相的忠实小弟,有大哥在官场上罩着,仕途也是一片坦荡。短短数年,就升为了正七品的余杭知县。 朱知县对自己的能力心里逼数清楚,要靠自己往上爬,加上这一把年纪在这放着,这个七品知县,基本算是要到头了。 唯一的机会,还是跟着大哥混。 如今范相因为新政被贬,但若是能够一朝起复,重归知政枢密,自己自然能够水涨船高。 别看平日朱知县一副不爱理事的样子,但关乎自己前途的大事,却十分重视。 比如,上次的碧血龙纹杯一案,又再比如,这次新粮试种之事,朱知县一改往日的怠政,格外卖力,连秋察都扔到一边。 可事实不会因为朱知县勤政一回就出现变化。 新粮一事,基本已经落定,效果不佳。而秋察……朱知县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虽然前几日范相夸过宁晏,有凤雏之才,但朱知县依旧不抱希望。 余杭县衙堆积的文书是一颗大毒瘤,这颗毒瘤没有去除,朱知县反正也不想好了。 范相这次起复眼看又要落空,而自己的秋察又是下评,再没有什么起色,自己这个知县,恐怕也就难了。 想到这,朱知县掀起轿帘,冲门外道。 “明日一早去县衙。” 秋察之事,多少也留点心思,总不能太难看。 就在这时,忽然朱知县听到外面有人喊。 “可是县尊回府。” 声音很熟悉,是县衙的人一个老笔吏了。 现在这个时辰,县衙已经放衙,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来找自己。 “县尊!” “何事?” 朱知县沉住气问道。 “大喜事!” 老笔吏迫不及待道。 “今日吏部秋察到访县衙,吏部主官亲口言明,我余杭县吏治清明,有望上评。” 朱知县正琢磨着,最近能有什么大喜事,猛地一听,嘴角都歪到了一边。 “你说什么……” 什么情况,吏部的秋察这么快就到了余杭县。 还有,余杭县吏治清明,这话,就是朱知县豁出去老脸,也不好意思说。那一整个案牍库的糊涂账,清明在哪里,你告诉我。 “禀县尊……” 这时候,老笔吏才想起礼节。将白天县衙之事,一笔笔说出来。 朱澄的神色,简直不要太精彩。 吏部主官有眼无珠,连恩相的名讳都认不出来,这下难看了,日后官场之上,又多了个笑柄。 纯礼也是,恩相名声为重,此事提及,有些仗势欺人,不过他们万万想不到,恩相竟会亲自来我余杭县,哈哈。 等到听说,宁晏三日内肃清整个余杭县案牍库,吏部稽查,无一纰漏,朱知县的嘴巴已经张得老大,整个人脸上,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这还是人吗? 自己的县衙内,竟然有这等人才。 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吏部上评呀,对于他来说,就跟当年进士登科的难度,相差不多。若是能够连续两三年,获得上评,自己真的有可能再往上升一升。 朱知县嘴唇都激动的有些哆嗦了。闭上眼睛,朱澄都能想象到,这一次县丞方敬和县尉高廉,估计鼻子都要气歪了。 余杭县衙公务堆积,这两人可没少拖后腿。 而且秋察之事,明显他们在里面做了手脚! 没想到,这次不仅没有恶心到自己,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痛快! 太痛快了! 朱知县忍不住嘴角露出得意的神色。 “张榜!张榜……” 如此痛快之事,当然要张榜。 “明日张榜告示,我余杭县衙在吏部秋察获得上评。” 顿了顿,朱知县继续道。 “还有,县衙文书宁晏,三日之内,肃清县衙公务,有凤雏之才。” 宁晏可不能忘,三日之内,肃清县衙公务,说出去,都能惊掉旁人下巴。可惜,这宁晏已经是舞象之年,要是再小几岁,说一句神童也不为过。 大宋一朝,对于神童十分看重,若是哪个地方出现神童,主官上报一经核实,还是一笔政绩。? 第九十一章 这是人干的事 回到府中,朱知县官服都来不及脱,满头大汗就进入大堂。 不出所料,大堂中,范氏父子,已经在等着他。 范纯礼躬身站在一旁,主位上坐着的老人,正是曾经大宋一朝,执掌乾坤的左丞相范仲淹。 也是宁晏口中的朱大爷! “恩相!” 朱知县恭敬的鞠躬。 “多谢恩相。” 余杭县这次秋察能获得上评,宁晏是一个意外的因素,但也得是范相让范府弟子出手相助,不然凭宁晏一个人,他又不是神仙。 “恭喜大兄。” 一旁的范纯礼也拱手道。 在朱知县回府之前,范氏父子已经聊过了。 对于宁晏三日内就肃清余杭县衙,范仲淹虽然意外,但并不像其他人一般不可思议,毕竟宁晏的才能,他比别人更是深有体会。 “老夫识人无数,没想到,直到暮年,偶遇这等人物,若是早些时候……” 范仲淹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无奈。 他已经年逾七旬,人生七十古来稀,精力已经是大不如前。雄心壮志,自然也随之消逝了不少。 朱知县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说道。 “也亏得恩相成全他之名,今晚之后,宁晏凤雏之才,算是名扬江南了。” 宁晏三日内肃清余杭县衙历年堆积的公务,若是就这样传扬出去,有人惊愕,但更多的人,恐怕是嗤之以鼻,根本不会相信。 但是,加上参知政事,枢密副使范仲淹的见证,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大宋没有人敢怀疑范仲淹的人品与眼光,就连官家,恐怕都不会质疑。 “宁晏之才,确实配的上。可是,孩儿每次提及凤雏,宁晏都是一副厌恶至极的神态,孩子现在都不明白,这凤雏之名,他为何不受,难道他辱没了他不成。” 一想起宁晏那句,你才是凤雏,你全家都是凤雏,范纯礼就莫名其妙。 好像宁晏跟凤雏名号这个犯冲有仇一样,着实奇怪。 “此子行为古怪,思虑往往与常人不同,常有另辟蹊径,虽不知他为何如此反感凤雏名号,但也无需理会。” 范仲淹没打算在这上面纠结。 确实,宁晏莫名其妙的地方,有很多。 范纯礼转过头。 “刚才父亲称大兄有识人之明,余杭县有宁晏在政务之事,大兄大可放心。” 朱知县心中确实兴奋。 他当时不过因为一时兴起,尝试性的提出,让宁晏来县衙协助处理文书。没想到,宁晏居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虽然有走狗屎运的嫌疑,但那不重要,宁晏确实是自己提拔到县衙的。 眼看着范氏父子对宁晏的态度,朱知县心中忽然一动。 但凡是主官,都喜欢宁晏这样的下属,出事滴水不漏,根本不用自己操心,你能想到的,他早就已经思虑周全。 听刚才范相的语气,难不成是也对宁晏动了心思。 “恩相!” 朱澄试探着说道。 “宁晏之才,非一县而止。恩相年事已高,权知一州之事,不如,让宁晏去辅佐恩相……” 让宁晏去州府,范仲淹确实是有这个意思。 这样的人物,放在一个小小的余杭县,确实埋没了。 “此事日后再说,我身体不适,恐怕明日就要在庄上静养一段时日,范府子弟也要各回住处。再者,还未问过他的意愿,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若是不愿,恐怕再怎么勉强,也是无济于事。” 朱知县幽幽的点点头。 自己刚发现宁晏这么一个得力的属下呢,还没捂热,就被撬走了,这事搁谁心里也不太愉快。 范仲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话锋一转,说道。 “新稻种一事,已经落定,我会向官家和枢密院奏折言明,非你等之过。” 此言一出,朱知县顿时如释重负。 新稻种之事涉及到新旧党之间的角力,如今事情基本宣告失败,这个锅,他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根本背不起。 虽然知道自己大哥不会把自己卖了,但听到这话,朱澄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多谢恩相!” 挥挥手,示意朱澄不必。 “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新党得势,必定会乘胜追击。” 说着,他的眉头皱了皱。 所谓党争,一向如此,一朝得势,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落败者。现在新党再次占据上风,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恩相放心,下官一定小心谨慎,不会让宵小之辈,有机可乘。” 朱知县语气决绝。 范仲淹点点头,心忧的望了望窗外。 窗外,山雨欲来! 宁府! 一大早,宁晏就被吵醒来。 两件事,一件事范纯礼的辞别信。 先是表达了这段时间跟宁晏的交流,过程很愉快,结局很圆满,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但是自己学业未成,要赶回吴县,临行匆忙,就不专门过来了。 最后,末尾还不忘提醒,宁晏欠自己一顿玉香楼。 玉香楼是不可能玉香楼的,我随便说说而已,你又没有证据。 宁晏不屑一顾。 想白嫖我,不可能! 走就走吗,还要算旧账的人,最讨厌了! 第二件事,就是县衙门口张贴告示,余杭县衙吏部考评为上评,这是大家的努力,荣耀属于县衙,属于朱知县,当然,大家身为余杭县民,也是值得骄傲滴! 最后点出,余杭县文书宁晏,三日肃清县衙公务,有凤雏之才。 好! 现在整个余杭县都已经传遍了。 宁晏是凤雏! 这是人干的事吗,不给发奖金就算了,还说这个…… 你才是凤雏,你全家都是凤雏。 老朱,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样内涵我! 宁晏一个人郁闷是宁晏的事,整个宁府的气氛却还是很欢乐的,莹儿一大早从外面回来,就把这个消息带回来,顺便还带回了两只烧鸡! 宁家的两个丫头一边跟两只烧鸡奋战,一边展开了激烈而又诡异的讨论。 “二姐夫,凤雏是什么,能吃吗?好吃吗?有多好吃呀!最近你不在家,莹儿姐都不给做好吃的了。你瞧瞧我,都饿瘦了……”? 第九十二章 更大的侮辱 七八岁的丫头,还理解不了凤雏是什么概念。唯一的念头,就是跟吃的联系在一起。 碎嘴的云樱一边巴拉巴拉,一边灵巧的用舌头,把烧鸡骨架里的嫩肉卷出来,连皮带肉一口吞下。 这种天赋,宁晏惊呆了。 她是怎么做到同时兼顾吃和说话的。 至于饿瘦,宁晏只相信一半。 饿是不可能饿的,谁家孩子一大早抱着烧鸡当早餐,也不嫌腻得慌。 瘦却是真的,毕竟,吃完饭后,七八岁的丫头就要跑去后院里练石锁,着实胖不起来。宁晏非常担心,现在还好,等再大一点,两个丫头长身体的时候,会不会把胸口的肉,全都给撸到胳膊上去。 宁家日后两大金刚宝贝镇宅,绝对安全感拉满。 “笨!这都不知道,凤雏就是小鸡,就是你现在吃的这种,可香了。” 一旁的云瑶两只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小小的脸蛋上,满是心机呀。宁晏看的也着实胃疼,这丫头现在心里藏着一肚子鬼主意,就等着糊弄身旁碎嘴子的云樱冲锋陷阵。 果然,云樱一听,乌黑的眼珠子立马开始放光。 “原来凤雏就是小鸡,那他们为什么说二姐夫是什么凤雏?不叫小鸡就行了,小鸡多香啊,二姐夫,我要吃你的小鸡好不好……” 宁晏正准备一口干掉一个汁水满满的肉包子,被这话惊的一口下去,汁水嗤的一下溅出来,烫的宁晏拼命捂着嘴。 同时双眼惊恐的盯着一脸无辜的小云樱。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呸呸…… “快把她们拉下去。” 嫂嫂云慧拧着眉头吩咐。 不用她说,云岚已经动手了,一手拎着一个,小云樱似乎还想挣扎,被云岚一脚踢在屁股上,顿时老实了。 小云樱虽然碎嘴贪吃,但并不傻,知道自己现在干不过。 以长腿小妞云岚的德行,反抗只会让他拥有更合适的施展暴力的借口。 结果,是自己屁股开花。 把两个小丫头拽下去,只剩下宁晏和嫂嫂云慧。 “叔叔莫怪。” 云慧回过头,冲宁晏温柔的点点头。 嫂嫂一旦开启贤惠模式,宁晏顿时觉得哪哪都不太对劲。 “嫂嫂放心,童言无忌。” “嫂嫂近日可是有什么心事。” 这几天,宁府的气氛,总是有些奇怪。 自从大哥宁皓在家养伤,宁晏总觉得嫂嫂的神色,有些非同寻常。 “叔叔费心了。” 云慧嘴角微微一笑。 “官人如今卧床,还需将养一些时日,府中不宁,我打算将官人送去庄内照料。恰逢庄内夏收,往年都是官人料理,今年恐怕要劳烦叔叔了。” 就这事! 宁府的资产,除了这栋宅子,街面上的几个铺子,还有一个大头就是城外的一处庄园,足有一千五百亩。 这是宁家的祖产,一代代人积累下来的。 因为宁皓当初的一把避税骚操作,现在这处庄园的一千五百亩上田,都在宁晏名下。 不过,之前宁晏根本没有心思搭理,都是宁皓一手操办。 现在宁皓躺在床上,作为宁府的唯一能站起来的男丁,宁晏自然有这个责任。 “正好明日县衙旬休,就请嫂嫂先行准备。” 没有多想,宁晏果断答应。 县衙每十天休一天,县学也是。 所以,明天是宁晏最闲的一天,既不用上班,又不用上学。 宁晏本来打算,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尝试去玉香楼教玉卿小娘子做人,看来这个计划又要被搁置了。 “那就有劳叔叔了,有叔叔在,妾身就放心了。妾身还要恭喜叔叔,县衙张榜告示,言明叔叔有凤雏之才。” 睁来漂亮的大眼睛,云慧一本正经道。 宁晏的老脸立马就黑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好嫂嫂,这种不愉快的事情,要学会不提好吗。 余杭县学大门口,浑身颤颤巍巍,被人搀扶着的赵斋长,带着以张淳为首的余杭县学所有先生,严阵以待。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远远而来。 瞬间,原本已经撑不住昏昏欲睡的赵斋长被人推了一把,顿时精神抖擞。 “来了?” “是他吗?” “没错,就是他!” “就是他,他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赵斋长身上。 “抓……抓住他!” 就等这个了。 得到号令的余杭县各位先生立即蜂拥而上。 宁晏在家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就前往县学,却没想到,此刻受到了各大的侮辱。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不讲武德的老先生断了宁晏前后左右所有退路,把宁晏架到县学大门前。 “斋长,学生今日并未迟到。” 从几个老先生的胳膊上跳下来,宁晏赶紧给自己辩解。 话虽如此,宁晏还是有点慌。 自己是没迟到,但前几日,自己也没来县学上课,虽然请假了,但万一他们不认怎么办。 “宁晏,今日斋长不是来追究你迟到之事。” 一旁的张淳上前,为年迈的赵斋长做喉舌。 只见张淳郑重的向赵斋长行了一礼,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宁晏道。 “历代先贤在上,有我余杭县学学子宁晏,白衣入堂,于县衙之内三日肃清历年堆积之公务,才智卓绝,有古之凤雏之风。” 凤雏! 又是凤雏。 宁晏要疯了。 咱们就不能不提这茬吗。 悄悄抬起头,宁晏这才发现,余杭县学其他先生,包括赵斋长,都是一脸郑重,而张淳的面前,还立着一个香案,上面还挂着一副历代儒家圣贤图。 这时候,宁晏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是,玩这么大,你们是认真的吗。连县学的圣贤图都请出来了! 学院儒生为尊,一般只要发生重大的事情,比如培育出了杰出的子弟的时候,才会请出圣贤图。 这也是各学院的最高仪式。 相当于昭告先贤,你看,我们县学,现在教出了这么一个拿得出手的好学生,继承了您的学问和意志。 宁晏只知道,这是登科进士才有的待遇。 现在,余杭县学却祭了出来。 而且,主角还是自己!? 第九十三章 一荣俱荣 余杭县一众先生学子,羡慕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能用县学的最高仪式,也就是宁晏了。 三日肃清县衙历年堆积之公务,这可是得了范相认可的凤雏之才。 宁晏现在非常慌。 现在自己有多风光,以后就有多惨。 但宁晏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因为两个老先生鹰爪一样的手指,紧紧的扣着他的肩膀。 娘的,不是说大宋的读书人都手无缚鸡之力吗,谁造的这缺德谣啊! 张淳嘚啵了一大堆,大意就是余杭县出了宁晏这么个人才,这是圣人教化有功,是县学各位先生的敦敦教导,是赵斋长呕心沥血的辛勤。 合着,这事跟我没有一丁点关系! 老东西们,还能要点脸吗? 宁晏心里大肆吐槽。 等这一切仪式完成,两位老先生再把宁晏一左一右架起来,直接塞进县学。 围观的众位先生散去,只剩下赵斋长和张淳两人,宁晏总算是叹了口气。 “斋长,先生!二位日后再有这种事情,能不能先给我打个招呼。” 活动活动筋骨,宁晏一脸幽怨道。 刚才简直就是大型的社死现场,得亏自己脸皮够厚,不然得活活的尴尬死,那要怎么算…… “你……还想有下次!” 赵斋长颤抖的手指着宁晏,哆嗦的说不出话。 “宁晏,不得无礼!” 这就很无礼吗?正常诉求好吗! “你可知道,我余杭县学已有近二十年,没有请出如此大礼,若不是你这次受范相认可,岂能便宜你。” 张淳气的板着一张脸。 二十年啊,余杭县学没有一个进士及第,足够光耀门楣的人物。 谁都没想到,宁晏做到的! 要是放在半个月前,张淳想都不敢想。 一个成天混迹青楼,差点被余杭县学开革的学子,却干出了让人惊掉下巴的大事。 三日肃清数年公务,凤雏之才。 这他么是我余杭县的学生干出来的! 轮不到他不信,因为,有名满天下的相国范仲淹亲证。 当得知这个消息,张淳当时差点没跳起来。 他激动了,彻底激动了! 范相亲口夸赞的凤雏之才,这比进士登科还要难上无数倍。谁都知道,范相正直之名,历届科举登榜之人,能得到范相赞誉的,寥寥无几。 余杭县学竟然出了这样的人才,还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 张淳一刻也待不住,迫不及待的的跑去,把这件事公告给所有余杭县学先生。 余杭县学沸腾了。 斋长赵勋更是老泪纵横! 多少年了,余杭县学终于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学生了。 宁晏,宁知行! 不行,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让他跑了,被别的学院抢走。 当即有人建议,直接请出余杭县学的大礼。 于是,就有了刚才的一幕。 宁晏一边心里默默的鄙视张淳,二十年了,连个进士都教不出来,你也好意思!一边拱手道。 “学生惶恐,如此大礼,受之有愧。” “宁晏,你不必过谦。范相之言,岂会有差池。今日你受了我余杭县学大礼,日后无论是在哪,都代表我余杭县学,你我,一荣俱荣。” 张淳抚着自己颌下的三缕长须缓缓道。 宁晏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去了。 这干的是人事! 读书人最注重的是什么,尊师重道! 余杭县学今天这么一出,就相当于把宁晏直接绑在了余杭县学这颗歪脖子树上。不管宁晏日后去其他学院或者是怎样,余杭县学的烙印,是去不掉了。 这么说,虽然有点过分。 但却也是事实。 日后宁晏要是真的进士登科,甚至胆子大一点,进入馆阁,或者格局打开,参知政事,成为权倾朝堂的丞相,余杭县学就能堂而皇之的打着宁晏的招牌,为所欲为。 授业之恩不可忘。 当然,仅限学院之事。 不过,很可能,他们想岔了。 宁晏心里逼数十分清楚,自己处理县衙的公务是得心应手,但让自己考科举,中进士,我谢谢你啊……宁晏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不知道,我现在能不能反悔?他们会不会打我。 宁晏有了片刻的挣扎,然后果断放弃。 “学生知道,日后一言一行,将代表我余杭县学,定不会让我余杭县学蒙羞。” 宁晏点头道。 事情不能光看一面,余杭县学把自己绑在船上,宁晏就能正大光明的借着余杭县学的名头行事。 进士登科,这玩意就是一张空头支票,宁晏一时半会不可能兑现,说不定根本兑不了现,但余杭县学的名头可是实打实的。 虽然只是一座小小的县学而已,但宁晏并不敢小看。 这年头读书人喜欢抱团,也就是结党。 有了县学的名头,就算是县衙,也要忌惮几分。 “好!孺子可教。” 赵斋长满意的点头。 “只是,学生还有一事。” 宁晏抬起头道。 头也磕了,礼也行了,既然事已经是这么个事了,宁晏可不会这么容易打发,属貔貅的,不给自己找补点好处怎么行。 “学生想告假。” 宁晏小声道。 “告假!” 张淳眉头一皱。 “今日,你才第一天入学。” 第一天上学就请假,过分了! 宁晏也不想,主要是这段时间,自己实在是累的够呛,跟狗一样,连喘口气都要把舌头伸出来那种。 上午在县学摸鱼,下午匆忙跑去县衙,忙活完还要去作坊做香水搞钱。一整天下来,就跟陀螺似的,连轴转! 再这么下去,宁晏怀疑自己是穿越大众中唯一被活活累死的! 所以前几日,宁晏干脆向县学请假,也是为了一心埋头处理余杭县堆积的公务。 自己的读书人身份,是必须保留的,这个配置不能丢,但是付出的精力实在是有点大。整整半天就耗在县学。 这半天时间用来搞钱他不香吗。 “学生在县衙公务繁忙,家中兄长又因病卧床,这次是真的……额!总之,无暇分身,因此想跟先生与斋长告假。这次告假,归期不定,等学生处理好家中之事,定会来县学受教。? 第九十四章 梦寐以求 “请先生成全。” 宁晏悄摸的抬起头,余光打量着张淳的脸色。 刚给余杭县学沾了这么大的光,这点面子不至于不给。 “也罢!长兄如父,你且去,只是莫要耽误学业。” 张淳当然不太情愿,可还是点点头。 现在的宁晏可是香饽饽,只要不是太过分,都没有理由拒绝。反正宁晏也上不了几堂课,而且课堂上的表现,简直一言难尽。 “多谢斋长,多谢先生!” 宁晏赶紧拜谢。 娘的,现在总算能喘口气了,不容易啊。 辞别张淳,宁晏一出门,老远就看见两个猥琐的身影。正是余杭县两大学渣,王博和李群! “宁兄!” 两人匆忙兴奋的跑上来。 “两位仁兄,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哦。” 跟狐朋狗友在一起瞎混的感觉就轻松多了,至少宁晏觉得。 不像范纯礼,那家伙心眼多的很,老是惦记着让自己请他玉香楼,这一点宁晏深痛恶绝。 哪像这两位,都是他们请客。 “宁兄哪里的话,你才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王博瞪大眼睛,用上了自己不多得的一句典故。 要不是对宁晏太熟悉,他简直不敢相信。 上一次,花魁宴一诗一词,惊艳众人。大家伙还没从这一波余热中退下去,宁晏这次又搞事情了。 而且,还搞出这么大的事。 凤雏之才呀。 虽然身为学渣,但凤雏这两个字的含义,他们还是明白的。 而且,是范相亲口夸赞。 那可是大宋丞相呀,大宋读书人的全体偶像。 光是想想,王博都觉得自己开始抽抽。 “宁晏,真的是你?” 李群更是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李兄,你这是什么话。” 宁晏故意板着脸。 “我与李兄可是兄弟连襟,李兄难道能忘。” 李群顿时眼珠子一翻。 连襟呀! 这个词,瞬间画面中就多了一丝香艳的感觉。 果然,宁晏还是宁晏,熟悉的感觉一点没变。 “知行兄,刚才简直是大快人心,你是没见到,方肃那一行人的脸色,都快要成锅底灰了。” 刚才,宁晏在余杭县师生的集体注视下,完成了书院的大礼。 这对自称余杭县第一才子的方肃来说,可谓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对王博和李群来,确实十分痛快。 昔日那些趾高气昂的才子们,一个个吹胡子瞪眼,一副看不惯宁晏,又干不掉宁晏的模样。那些高高在上的先生,一个个对宁晏低眉顺眼,那滋味,别提了。 宁晏很无语。 你们两个这心态,很屌丝知道吗。 不过,宁晏并不打算提醒他们。 “宁兄,今日如此痛快,不如放堂后,玉香楼一聚,如何!” 一旁的王博趁机凑上来,语气很是猥琐。 学渣们的庆祝方式,一向都是这么朴实无华。 高兴了,去玉香楼找小姐姐们听上一曲,顺便开展有益身心的运动,快活快活! 不爽了,还是去找玉香楼的小姐姐们,快活快活。 无聊了,依旧是去找玉香楼的小姐姐们…… …… 总之,没有什么事,是去玉香楼找小姐姐们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找两个或者更多个…… 宁晏心中大动,玉卿那个小娘皮,自己想教她做人已经很久了。 “王兄请客!” 宁晏眼珠子一转,落在王博身上。 白嫖我,那是不可能的。 不等王博说话,李群却一脸莫名的看着宁晏。 “宁兄这是哪的话,玉卿娘子现在已经公然放话,玉香楼的闺阁,随时为宁兄敞开。佳人有意,宁兄居然辜负美人恩……” “就是,玉卿娘子日日在玉香楼设宴,就是为了宁兄光顾。为此玉卿娘子茶饭不思,引得多少才子心生爱怜。” 王博也凑上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看着两个渣渣屌丝一脸羡慕嫉妒恨的模样,宁晏愕然。 还有这事。 莫非,我已经解锁了玉香楼白嫖的功能…… 宁晏心里无比荡漾。 娘的,这可是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好事!做梦都能笑醒。 等等! 不对呀…… 狗屁!这分明是玉卿这个养鱼高手,故意造的势。 明白过来的宁晏,心里就跟日了狗一样。 “哼……我宁晏饱读诗书,才识卓绝,乃是范相亲口赞誉的凤雏之才,岂能与区区乐伎牵扯纠缠不清。无需多言,今日,这玉香楼,宁晏是绝计不会去的。” 说完,宁晏大手一挥,转身离去,不给两人一丁点哪怕任何的机会。 留下两个余杭县学的学渣,目瞪口呆! “王兄,他……真的是宁晏。” 李群张大嘴巴,半天没合拢。 没有人能拒绝白嫖的诱惑,尤其这个人还是宁晏,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宁晏以前,可是借钱都要去青楼…… “我怎么知道!” 王博白了一眼,随即一副死了娘的苦脸。 “我们还是想想如何交代,玉香楼的小娘子可是让我们把人带去的,现在人走了,李兄的相好小娘子,恐怕不会给李兄好脸子了……” 宁晏走的很潇洒! 今日确实不宜玉香楼,也不宜县衙。 比玉香楼和县衙更重要的事情,当然就是赚钱了。 现在是月底,香水作坊这个月的账本已经出来了,宁晏现在很是有些迫不及待。 到底,香水生意,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利润。 作坊中,褚铭一家早已准备多时。 宁晏今日刻意嘱咐,今天作坊休一天,毕竟连续大半个月下来,谁也得喘一口气。 不过,褚娘子却十分舍不得,这一天下来,得损失多少钱,现在余杭县的各大店铺,柜坊,都堵着作坊的门口要货。 褚家所有人都喜笑颜开,毕竟,后院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两箱子的钱! “主家!这是账目和银钱,全都在这了。我自作主张,一部分换成了银子,加上铜钱,算下来足足两千一百贯!” 说到后面的数字,褚娘子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 大半个月,香水作坊不过是大半个月,就足足赚了两千多贯。 算上宁晏的本钱一百贯,剩下的两千贯,就是纯利。 褚娘子家中也曾是行商,她清楚的知道,赚到两千贯有多难。 至少需要三倍以上的本钱,加上一年的时间,这其中更是要担极大的风险,才有可能赚到。 要是亏了,那就彻底完蛋!? 第九十五章 玉卿的期待 尽管宁晏心中大概有数,可听到这个数字后,依然不免有些惊讶。 没想到,大宋余杭县的消费能力,居然这么强大。这才半个月的时间,就赚了两千多贯! 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而已,若是放到州府,恐怕更加。 宁晏第一次感受到来大宋后成为有钱人的滋味! 有钱了,就什么都好说了。 “按契书上的份子,大家都分了。” 指着后院的两箱钱,宁晏说道。 按宁晏的意思,这些钱作为启动资金更好。香水作坊要扩充,另外还可以着手其他的生意,都需要本钱。 但是,最终宁晏并没有这么做。 香水作坊刚刚弄起来,比起启动资金,宁晏更希望,用这些钱,来凝聚人心。 比如,褚铭这一家子。 果然,宁晏话音一落,褚家人脸色兴奋的表情都要溢出来。 按宁晏之前所拟定的契书,褚家能占一成的份子,算下来就是足足两百贯钱。这还不算工钱。 褚家一家都在作坊,光是工钱就有好几十贯。 之前的铁匠铺,褚铭大锤小锤敲上一年,还赚不到几十贯钱,除了家中用度,几乎剩不下来什么。 而现在,整整两百多贯钱,就摆在褚家的面前。 “多谢主家!多谢主家!” 到手两百多贯钱的褚铭,激动的直接跪倒在宁晏面前,把宁晏当成活菩萨一样,拜了起来。 褚娘子和褚家的儿子儿媳虽然没这么夸张,但也深深的冲着宁晏鞠躬行礼。要是没有宁晏这一手香水生意,褚家的人,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两百贯钱! “至于玉香楼玉卿娘子的那份,就有劳褚娘子了。” 宁晏吩咐道。 褚娘子跟玉香楼现在比较熟悉,玉香楼现在也是香水生意的大主顾。同时,香水要用到的酒水原料,也是玉香楼提供。 对于跟玉香楼打交道,褚娘子并没有太大的障碍。 这让宁晏之前的担心,也随即打消。 除了褚家的,剩下的就是宁晏和嫂嫂的那份,自己那份,宁晏自然的打算放到钱行。 至于嫂嫂那份,宁晏直接吩咐褚铭和他的两个儿子,让她们帮忙送去宁府。 玉香楼! 披着浅薄纱衣的玉卿,托着腮帮子坐在案前,心不在焉的摆弄着笔墨。时不时的蹙眉,又时不时的看向窗外。 偶尔伸手落笔,却正是宁晏的那首,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圣贤不负卿。 扔下笔墨,玉卿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门咯吱一声被推开,玉卿连忙站起来,冲进门的丫鬟欢儿急切道。 “可是宁郎来了吗,快快……与我梳妆……” 提着长裙的玉卿,赶紧踮脚爬到床上,犹如新婚的小媳妇一样,满眼尽是娇羞。 “娘子!” 欢儿无语的摸着额头。 “怕是要让娘子失望了,宁公子并未前来。” 不等玉卿摆出幽怨的神色,欢儿跑到案前,满脸的不解道。“娘子,您至于吗,每次都这样,这儿又没有外人,咱们就不用演戏了。” “小笨蛋,你懂什么!” 玉卿伸出娇嫩的手指,掐了掐欢儿的脸蛋。 “我与宁郎之事,自那晚后,现在已经是众人皆知。我现在在旁人眼中,已然是一个深情之人。这深情,便是我玉卿的标志。” 眼见欢儿还是一脸糊涂,她继续道。 “我越是表现的这般深情,那些自命不凡的人,便越是会趋之若鹜,以此来向别人证明,他们在宁郎之上。” “你看,这些日子,我玉香楼日日爆满,不正是因为这。” 要是宁晏在这,听到这番话,绝对会惊掉下巴。 她,她居然在立人设…… 我要举报她在大宋朝开挂! 总算是明白了些的欢儿,嘴巴张的老大。 “娘子,你这也太聪明了。” 欢儿由衷道。 现在她才明白,玉卿之所以如此情深,居然还有这么深远的目的。 “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而已,算不得什么。” 玉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倒是我宁郎,那才是真正的聪明之人。想不到,他竟能博得如此名号,凤雏之才,还是范相亲口赞誉。” 提起宁晏,玉卿的大眼睛里,就差冒出炽热的火光。 如果说,花魁宴之夜,宁晏在诗词一道上的惊艳才华还让她有一丝的怀疑。那这一次,玉卿再也没有任何的疑虑了。 三日内,肃清余杭县衙数年沉积之公务。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玉卿整个人都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 宁晏越是惊艳,玉卿就越是懊悔。 自己当时是怎么做到的,把这样一个人,扫地出门的。 玉卿呀玉卿,你这辈子就瞎了这么一次眼! “宁公子这次真是厉害了,恐怕再也没人敢小看他。” 欢儿歪着脑袋笑道。 “小看!” 玉卿冷哼一声。 谁敢小看被范相亲口赞誉的凤雏之才…… 等等! 这个人好像是自己…… “不是说,宁郎今晚定会过来吗。” 玉卿岔开话题,追问。 自己的深情人设,要是没有宁晏配合,迟早会崩。毕竟才子佳人的戏,还得是两个人唱,自己一个人独角戏可是唱不下去。 说起这,欢儿满脸的委屈。 “娘子,宁公子那两个余杭县学的同窗亲口保证,一定今晚把人给带来,为此我还让杏儿她们好生的伺候他两,谁知道两人……” 为了给玉卿把宁晏请来玉香楼,欢儿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其中就有一招,让玉香楼的姐妹们,找上王博和李群。 被玉香楼小姐姐们的迷魂汤一罐,两个余杭县学渣渣立即拍着胸脯,表示一定把宁晏带到。 谁知道!被鸽的很惨。 玉卿神色一暗,幽幽的坐下来。 “没良心的,当初成天恨不得黏上来,现在得了偌大名声,就不理人了……” “娘子!宁公子虽然没来,可却托香水作坊的褚娘子,送了东西过来!” 眼见自家娘子又黯然神伤了,欢儿赶紧劝慰。 “噢!是什么……” 玉卿眼神一动。 宁晏竟然有东西交给自己。 顿时,她满怀期待。 “钱!” 欢儿一本正经回答。 “褚娘子说,这是这个月香水作坊的份子钱,宁公子刻意让她给娘子你送来。”? 第九十六章 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这说明,宁公子心里还是有娘子的。” 欢儿道。 不过,玉卿却不这么认为。 “他这是只愿跟我谈生意,也不愿跟我讲情意。” 想到宁晏冲自己伸手,要五十贯,把那两首诗词卖给她的场面,玉卿顿时羞恼的咬了咬嘴唇。 混账,真的要这么狠心!非要这样羞辱我吗? 又不是我自愿沦落风尘。 “哎,算了,这些钱,你就看着办。” 扭过头,玉卿幽幽道。 我现在已经是余杭县花魁了,不能太看重钱财,这样宁郎便会越发的看轻我。 嗯,我要的只是宁郎的人…… 欢儿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 “娘子,这……您的意思是,给……给我……” “嗯?” 玉卿头也不回点点头。 “欢儿,你也知道,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这段时间,你一直为我操劳宁郎之事,这些,就当赏你了。” “赏我……” “怎么了!” 玉卿扭过头,看着欢儿一脸愕然的样子。 “你个笨丫头,不就是一点银钱吗,至于吗。日后在宁郎面前,可不能露出这样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 顺带,她还教训了欢儿一两句。 “虽然咱们是乐伎出身,但越是这样,越要洁身自好……” 说到这,或许是对自己过去养鱼行为的反思,玉卿细腻的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 但身为一个资深的海后,这种情绪只能存在片刻。 下一刻,玉卿娘子就回来了。 “可是……” 欢儿犹豫了片刻,觉得还是要把话说清楚。 然而,她才一开口,就被打断。 “没什么可是的,让你拿就拿着!” 玉卿稍稍板着脸,故意露出嗔怒的神色。 “……那是一百贯呀!” “不就是一百贯吗,让你拿你就拿……等等,你说多少……” 说顺嘴了的玉卿猛地发现不对劲,惊愕的抬起头,看向欢儿。 “一百贯!” 欢儿忐忑的伸出一根手指。 玉卿的眼神,瞬间缩了缩。 一百贯! 居然是一百贯这么多。 怎么可能! 身为余杭县的花魁娘子,她当初在州府献艺,得到各州府相公的夸赞,最后所得到的,也不过是五十贯的赏赐。 这五十贯,这还得分一半给玉香楼。 余杭县虽然是在江南繁华之地,但毕竟也是县城,遇到那种一掷千金的,有钱又任性的,概率还是低了点。 而这么些年,她的养鱼计划,也花费了不少。 加上平日里花魁的牌面维持,花销,她现在手头上也不过是百贯的钱。 然而,宁晏这短短的大半个月时间,就用香水生意,赚了一百贯! 他是怎么做到的。 简直不可思议…… 不对! 账不是这么算的。 当初宁郎说香水作坊给我的份子是多少去了? “欢儿,快,帮我把上回宁郎给我的契书拿出来。” 那份契书,上回玉卿根本没有仔细看。在她看来,那不过是宁晏为了日后方便找她,留下的借口而已。 这点小伎俩,她在风月场上见得可多了。 有了信物,日后才好相见密会吗。 可宁郎也是,居然这般不懂风情。 人家留下的信物,不是风雅之物,就是一些男女之间的私密之物,他倒好,留下什么契书。她若是开口,自己难道还不会赠他一些自己贴身的绣衣肚兜吗。 但……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呀。 主仆两人翻箱倒柜,花了好一会儿功夫,好歹把契书拿出来。 玉卿赶紧迫不及待的打开。 契书上面写的很清楚,香水作坊,她占半成的份子。 正是因为这半成,所以当时她根本不屑一顾。 觉得才半成呀。 就算宁晏真的一心做生意,但那香水她可是见过的,而且每日都用,造价定然不菲。虽然卖五贯钱一瓶,但想来赚的也不多。 这才半个月而已,宁晏能赚多少。 落在欢儿手中的,多也不过是贯罢了。 可现在,这半成份子,却是整整一百贯! 自己都能用这半成份子,分到一百贯钱,那宁晏这大半个月,赚了多少。 一千贯!两千贯! 玉卿的瞳孔猛地瞪大,就像见了鬼一样。 饶是她曾出身不错,现在又是江南名伎,也不敢想象。 半个月前,宁晏可是落魄的连在玉香楼的缠头都要欠,现在,却已经成了腰缠千贯富豪。 这,怕是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娘子,怎么了。” 欢儿小心翼翼的问。 玉卿猛地坐起来。 “欢儿,自今日起,每日督促我梳妆,不可有片刻的懈怠。” “娘子,您这是要开门迎客了吗。” 欢儿声音欣慰。 虽然娘子说的很有道理,但隔三差五这样闭门不迎客,也不是办法。 少赚了好多钱呢。 “呸!那些矫揉造作,附庸风雅之辈,值得我这般。我这是等我的宁郎,我要时刻准备,让我宁郎见到我最美的时候。” “娘子,你怕不是魔怔了。这……” 欢儿看着满眼都是宁晏的玉卿,都快傻眼了。 这感觉她熟,那些痴迷楼子里姑娘的客人,就是这般模样。 只是现在情况倒转了过来,不是别人痴迷玉香楼的娘子。而是玉香楼的头牌玉卿娘子,痴迷别人。 “什么魔怔!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呀。” 没好气的敲了敲欢儿的脑袋,玉卿道。 “我现在太清醒了。” “宁郎不仅诗词无双,才气纵横,还能得范相赞誉凤雏之才。更重要的是,翻手之间,就展现陶朱之能。这样的宁郎,简直举世无双。” 一边说着,玉卿一双妙目已经抑制不住的放光。 似乎想到了什么,玉卿低下头,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小丫鬟。 “欢儿!” “娘子,你别这样,好吓人……” 欢儿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心里慌得不行。 “放心,我们是好姐妹,怎么会吓你,只是姐姐得跟你说说,有些话呢,你听听就行了,千万别把姐姐逗你的话当真,那就不好了。” “比如呢,刚才姐姐说,那些银钱,就是跟你开玩笑……” 玉卿眨弄着美艳的大眼,盯着一脸愕然的欢儿,满眼尽是温柔。? 第九十七章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 宁府大堂! 云慧坐在案前,望着宁家的账本,满脸的愁容。 让一个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女将军,来管理账本,本来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可云慧还是硬着头皮上。 没办法呀,宁家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自家官人宁皓一介武夫,就是个大老粗,行军打仗,缉匪拿盗,他是一把好手,但让他管账…… 最好的结果,就是家里的田宅资产,全都落在了别人名下。 幸好这个别人叫宁晏。 宁晏就更厉害了,按自家叔叔以前的德行,没把家败光,算是祖坟冒青眼了。 “岚儿。” 云慧抬起头,看向对面架着修长笔直长腿的云岚。 把云岚叫过来,云慧并没指望她能帮上自己什么。只是为了遇到事了,姐妹两个能商量着办,哪怕是出馊主意,也能分担一些压力。 “玉香楼护院的差事,好好的怎么就不干了,一个月好几贯钱呢。如今咱们的情况你也知道,不可再像以前那般任性了。” 云慧语气有些埋怨。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宁家是中产,但是相应的支出也很大,现在云慧一文钱都恨不得掰开花。 宁家的收入来源,主要就是宁皓在衙门的月钱,以及一些其他的灰色收入,一个月差不多能有二十贯左右! 倒是还有几个铺面,但是因为不善经营,现在只能半死不活的吊着。 现在不往里面搭钱,云慧就烧高香了。 “大姐!那叫我任性吗?都怪宁晏那混账,是他要去招玉卿那个小蹄子。” 嚼着果干一脸悠闲的云岚,顺手就把锅甩到宁晏身上。 说起这个,云岚心里就来气。 当初玉卿这小蹄子差点被宁晏嚯嚯,是自己拆穿了宁晏的真面目,玉卿把自己感激的不要不要,两人好的跟姐妹似的。 现在,宁晏这混账忽然就长本事了,还把玉卿这小蹄子给迷的不要不要。 然后玉卿说翻脸就翻脸,塑料姐妹情瞬间稀碎。 自己本来是一番好意,现在却弄得反倒里外不是人了。 “不说这些了!” 涉及到宁晏的这些风流账,身为嫂嫂的云慧,就不好开口了。 “如今官人身体不适,这家中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照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了几个月。” 云慧低着头。 她想不到,这些柴米油盐,竟然比舞刀弄枪,难上数倍! “大姐,不是还有宁晏吗?” 云岚瞪大眼睛。 她从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听大姐说起,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宁晏,然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他如今也在县衙当值,有他在,咱们总不至于饿死。而且,他最近不是在折腾他的香水作坊生意。” “唔……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云慧的眼神,却立即变得古怪起来,横竖打量着云岚。 云岚也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对,接着,明白过来的她,脸颊绯红。 云慧和宁皓是结发夫妻,指望着宁皓在县衙的月钱,这理所当然! 可宁晏只是小叔子,这就不同了! 偏偏云岚觉得,自己指望着宁晏,理所当然!除非…… “这么快就惦记上了,咱们云家子女,可从不会指望别人。” 云慧饶有兴趣的笑道。 “我……” 云岚羞恼的扭过头去,想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脚指头狠狠的用力摁地板。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大娘子在家吗?” 打开大门的云慧和云岚,诧异的看着褚铭三父子。 “原来是褚师傅!请……” 认出是自家铁匠铺的掌柜,云慧赶紧把人请进来,同时,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宁家的几个铺子,都在破产的边缘徘徊,有两个店铺的掌柜,前些日子,就找过她,要么是问她要钱,要么就是让她把铺子卖了。 铁匠铺的掌柜忽然登门,让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了!” 褚铭一脸笑意的摆摆手,冲一旁的云岚。 “二娘子也在!” 云岚:“……” 称呼方面,云岚已经躺平,毕竟云樱这个认死理的碎嘴,一口一个二姐夫叫宁晏,云岚根本没什么办法。 眼前对方连门都不进,云慧更担心了,正要说话。 “大娘子,今日我是来送钱的。” 果然是说到钱的事,这可怎么办,家里就是剩下百十贯了。 云慧心神一慌,根本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或者说,她根本没想到过这种情况,下意识的脱口说道。 “官人身子不便,这事,能否,日后再说……” 不行就拖,这是云慧心里早就打好的主意。 这可把正要指使两个儿子,往宁家卸钱箱的褚铭,一下子给整不会了。 这,送钱这种事,还有拖延的吗,又不是要债! “大娘子,您这可就难为我了,主家吩咐,今日一定把作坊的份子钱,都送到您手上。您看,都在这了,整整六百贯,一文钱也不少。给您送完老朽还得回家呢!” 褚家今天赚了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就等着给宁府送完钱,然后回家庆祝。 谁知道,云慧居然不收! “你说什么……” 终于回过神来的云慧直愣愣的看向褚铭用驴车驮来的大箱子。 “这些是钱,送给我的……六……六百贯……” 云慧的呼吸,已经不自觉的重了起来。 一旁的云岚,也已经愣住了。 “没错,正是六百贯。” 褚铭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没把话说清楚,一下这么多钱,把大娘子给弄懵了,赶紧道。 “这是主家,也就是二公子宁晏,让我给您送来的,这个月香水作坊的份子钱。按契书,香水作坊大娘子您占三成的份子,这个月折算下来,就是六百贯钱。有一部分银子,剩下的都是铜钱,您点点清楚。” 话音刚落,褚铭感觉自己眼前一花。 有什么东西嗖的一下飞过去,等他再睁开眼,大娘子已经不见了。 云慧一把掀起箱盖,箱子里一块块银锭子整齐的放着,还有一串串串好的铜钱。粗略算下来,至少有好几百贯!? 第九十八章 夫人如此勇猛 “愣着干什么,给大娘子把钱箱扛下来,真是白叫你们了。” 褚铭指使着自家两个没眼力见的傻儿子。 大宋的一贯钱有一千文,折算下来有三斤重,六百贯,就得是一千八百斤。 光听听都觉得这个数字脑袋要炸。 来到大宋后,宁晏才深刻的认识到,人不能太嚣张,比如有本事你拿钱砸我,这句话真的会酿成一桩惨案! 幸好大部分都兑成了银子,不然的话,一个箱子根本装不下。可即便是这样,这一箱子下来,也有近两百斤。 话音刚落,只见云慧大马金刀的跨上车,一只手提起钱箱。 两百斤的钱箱,在云慧的手中,仿佛根本感受不到什么重量一样。 褚家三父子直接傻眼了,仔细的擦了擦眼睛。 他们费了半天力气扛上车的钱箱,被云家大娘子轻飘飘的就拎了下来。 这是什么鬼! 要不是亲眼见到里面装的都是沉甸甸的银子和铜钱,他们甚至怀疑箱子里面都是空的。 云慧脸色忍不住的露出喜色,这可是六百贯! 六百贯呀,正好可以解宁家的燃眉之急。 “岚儿!” 激动之下,云慧钱箱一甩,落入云岚手中。 云岚稳稳接住,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钱箱。 这一幕,让原本傻眼了的褚家父子,更是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 宁家的两个夫人,竟然如此勇猛,这也太恐怖了。 两百多斤重的钱箱,自家三个大男人憋足劲才扛起来,放在她们手里就跟玩一样。 想到这些,褚铭浑身猛地一哆嗦,他无比庆幸,自己幸亏没起什么歹念,不然的话,自己的下场肯定特别惨。 整整一箱子钱放在大堂,云岚已经来回数了两遍。 “岚儿,怎么样。” “大姐,真的是整整六百贯,一文钱不少。” 云岚兴奋的抓起两个大银锭。 云家虽然是将门出身,曾经显赫,但她只是个女孩子,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家中的财权,只有每个月领的份例,最多也就是几十贯。 落败之后,云岚就更惨了,堂堂将门娇女,却要去青楼给人做护卫。 现在忽然几百贯钱摆在面前,对她来说,冲击力也是相当之大。 相比起来,云慧就淡然得多,毕竟是将门长女。 但她的心中,却远比云岚激动。 给宁家当家,实在是太难了。 她每天都得为这些银钱发愁,这对云慧来说,简直比万军从中取敌首级还要艰难。 被宁晏拿走五十贯后,让宁府本就不富裕的情况,雪上加霜。 虽然当初宁晏说的头头是道,但毕竟爱上青楼的黑历史摆在那里。云慧更多的是因为宁晏把宁皓救出来,所以才硬着头皮,把五十贯给到宁晏。 打心底里,云慧就没打算这钱能要回来。 谁知道,这才短短的半月时间,宁晏就连本带利,赚回来整整六百贯! 自己叔叔居然有这种本事! 云慧已经无法言语去形容了。 这段时间,自家这个叔叔,简直让人足够惊喜。 “若是这样,他还真不至于委屈了岚儿……” 云慧想道。 “嗯,你在干什么……” 抬起头,云慧赫然发现,云岚悄悄的把两个银锭藏到怀里。 “大姐!我已经很久没有领份例了。” 长腿小妞可怜巴巴的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你就这点出息!” 云慧没好气的把云岚手里的银锭抢过来,不顾长腿小妞大呼小叫,眨着明亮的大眼睛若有所思。 “与其在这打我的主意,不如去向你夫君下手。” “什么夫君,大姐你这样说,我就不理了……” 云岚羞恼的咬牙,大姐怎么能这样,自己嘴上可是没答应的。 云慧根本不搭理她,继续说道。 “我可是记得,当初他只是把香水作坊给我算了三成份子,他自己占了五成,你算算,他这次赚了多少……” 云岚低下头,默默算计! 不一会儿,姐妹俩同时瞪大眼睛…… 傍晚的时候,宁晏心情不错的哼着小曲回家。 今天是愉悦的一天,香水作坊初见成效,总算让宁晏摆脱了在大宋兜里比脸还干净的尴尬。 没钱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呀。 有钱了,该花的就得花! 当然,该欠的债,还是得继续欠着,比如玉香楼的缠头。 那是不可能还钱的!这辈子是不可能还钱的。 一进门,宁晏就感觉到一股不对劲的气息。 不对,有杀气…… 一回头,云岚一双大长腿倚在门口,已经等候宁晏多时。 “大小姐,你走路能不能发点声,这样很容易把你当阿飘……” “阿飘是什么?” 没注意到被破了气场的云岚,狐疑的问道。 “就是,一个很好看的美女!” “少废话,姑奶奶可不吃你这一套……” 呐! 嘴上说不要,表情却很诚实。 宁晏不屑的眨眨眼。 “我问你,你是不是给玉卿那小蹄子钱了。” 云岚直起一米八的长腿,上前质问。 刚才姐妹俩一合计,想起宁晏当初提起,香水作坊有一成份子,给了玉香楼的玉卿。这云岚不能忍呀。 “嗯!给了两百贯。” 宁晏说道。 眼看着长腿小妞又要炸,宁晏赶紧解释,惹毛了她,万一她要动手,现在大哥受伤在床上躺着,没人搭救,自己只能被动挨揍呀。 “那是人家代言费!你可以理解成,她帮我们卖香水,我们付给她酬金。” 宁晏尽量用简单的方式,让大宋理解代言的意义。 “为什么是她!” 那可是两百贯呀,云岚觉得,自己也可以。 宁晏默默的撇了一眼她的长腿,虽然你腿长,但是不够她浪啊! 这话打死都不能说,因为说出来很可能真的被打死。 今晚宁府的晚饭特别丰盛,桌面上堆满了鸡鸭鱼肉,就跟过年一样。 这可把三个小小的孩子给高兴坏了,扯开了膀子,拼命的往嘴里塞。 只要有吃的,就永远堵不住云樱的嘴。 小丫头一边撕扯着大蹄髈,一边在宁晏嘴边巴拉巴拉。 “二姐夫,听说你赚了好多好多钱了,那你就会给我买好多好多肉肉吃吗?我每天都想吃肉,但是莹儿姐姐不让。”? 第九十九章 神秘庄园 你再这样吃下去,你大姐得哭了。 “乖,能吃是福。” 宁晏违心说道。 “噢……” 云樱若有所思的点头,小小的年纪,显然还听不出来宁晏这么险恶的话,接着她又说道。 “二姐夫,他们说有钱了干什么都可以是吗?那你有钱了你都去干了什么,干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吗。我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吃肉……” 嗯! 看出来了。 “是的,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买很多东西。” 宁晏再次点点头。 “真的呀!那我以后也要很有钱。不过……” 小丫头犹豫了一下,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落在宁晏身上。 “可是二姐夫你也没有什么呀,大姐说你只有二姐,二姐也是你用钱买回来的吗?你以后也会买更多的二姐回来吗?” 面对这样的灵魂质问,宁晏愣住了。 不是啊,她这样就没人管管。 小孩子操这么多心容易长不大知道! 宁晏左看右看,嫂嫂依旧在温柔的低着头吃饭,以往动不动要炸的长腿小妞云岚也侧坐着,还竖起的耳朵。 这暴露的就有点太明显。 看到这,宁晏恍然大悟 明白了,明白了! 想问就自己问吗,连小孩子也算计上。 丫头,你以后绝对是家的一杆枪,叫你往哪戳,你就往哪戳。 对云樱的未来表示深刻担忧后,宁晏说道。 “放心,二姐夫赚的钱,只给这个家买吃的,不会去买其他的……” 这样满意了。 “可是二姐夫……” “云樱……” 见目的达到,一旁的长腿小妞终于忍不了了,一巴掌拍在小丫头的脑袋上,不让她清奇的脑回路,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挨了一巴掌的云樱可委屈了,哇的冲着宁晏就哭了出来,想要找二姐夫寻安慰。 宁晏淡淡的瞥了一眼饭桌。 “你的鸡腿没了!” 趁着云樱哭的这会儿,云瑶和云毅伸出胳膊,把两只鸡腿悄摸的扒进碗里。两个小鸡贼…… “唔……” 云樱哭的更厉害了,一边哭还一边跟云瑶抢起来。 鸡飞狗跳的场面,让云慧一阵头大。 让云岚把几个小孩子拽到一边去,云慧看向宁晏。 “下午铁匠铺的褚掌柜给家中送来六百贯钱,说是香水作坊这个月分的份子钱,此事叔叔可知。” 云慧还是按流程,向宁晏求证。 毕竟,六百贯可不是小数目。 万一来历不明,可能会扯出什么事情来。 “正要跟嫂嫂说起这事,请嫂嫂过目。” 宁晏把整理好的香水作坊账本拿出来,放到云慧面前。 嫂嫂是除了自己之外,香水作坊的第二大股东,宁晏还是很自觉的把账目奉上。 尽管心中有底了,但看见账本,云慧还是忍不住惊呼。 大宋算是历朝历代官员俸禄最高的了,实行高薪养廉,但即便如此,丞相的月俸,也不过九百贯! 当然,这是正经收入,灰色收入这东西毕竟没出事的时候是没法统计。 宁晏大半个月赚的,就比当朝丞相俸禄的两倍还多! “日后这些账目,褚娘子会每月送过来,就请嫂嫂费心了。” 宁晏这么干,当然是有目的的。 褚娘子毕竟是外人,宁晏又不能一心扑在上面。 于是,嫂嫂就成了最合适管账目的人选。 云慧顿时咬了咬自己的细嫩白牙。 宁晏这怕不是存心的! 自己现在当着宁府的家,都已经头大了,居然又把香水作坊扔过来。这可是几千贯的大生意,自己要是败了可怎么办。 “嫂嫂莫慌!” 宁晏赶紧解释。 “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尽管质问就是。我也会不时抽看账本!” 这么说,云慧总算是放下心来。钱是宁晏正经赚的,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叔叔说的,自然是有道理,那就按叔叔说的办。” “想不到,叔叔还有这般本事。不过区区五十贯钱,转眼就能变成两千贯钱。” 云慧眨着大眼睛说道。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这个话题不能聊了,万一嫂嫂问自己其他的钱,那就不好了,宁晏果断谦虚,然后岔开话题。 “嫂嫂,宁晏有一事不明,还请嫂嫂解惑。” “叔叔请讲。” 云慧抬起头。 沉默了片刻,宁晏还是开口道。 “关于宁家的商铺经营不善此事我已经了解,确实入不敷出,再加上我之前少不更事,给家中添了许多麻烦,导致嫂嫂当家艰难,宁晏在这里,跟嫂嫂赔个不是。” 起身,宁晏鞠了一躬。 接着,他继续说道。 “但即便如此,据我所知,宁家还有千亩田庄,庄上的产出,应当足够府上开销。为何嫂嫂依旧捉襟见肘?” 宁晏一直非常奇怪。 自己的穿越配置,可是非常不错的。 就算是店铺这边坑一点,但是宁家可是还有一千五百亩的庄园。这可不是一点点,而是整整一千五百亩。 可是嫂嫂当个家,却每天都像是要房屋倒塌一样。 要不是香水作坊赚了钱,宁家说不定还要继续在破产的边缘徘徊。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嫂嫂千万别误会,宁晏没有别的意思,虽然大哥将田宅放在我名下,但长兄如父,大哥和嫂嫂自有主张,宁晏本不应理会。只是不明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这个话题十分敏感,宁晏也是第一次如此坦诚的说出来。 毕竟,大哥没房产证骗婚的恶劣行径,一个不好就要闹出事。 眼看嫂嫂神色僵硬,就连一旁的长腿小妞云岚也不经意的颤抖了一下,宁晏心里顿时有点慌。 早知道,就不提了。 “叔叔有心了。” 片刻之后,云慧抬起头。 “此事本该早与叔叔分说,叔叔此刻才问,足见是个坦荡君子。” 这个问题,在宁家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稍有心,就会觉得不对劲。然而,宁晏之前一直忍住了不说,显然是选择相信宁皓和自己。 “既然叔叔想知道,明日去了庄园,一切自然会告诉叔叔。” 云慧说道。 搞什么? 怎么神神秘秘的! 宁晏不知道嫂嫂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不过嫂嫂既然说了,宁晏也不好再追问下午。? 第一百章 流民 宁家的庄园在城东四十里外,占地足足一千五百亩,是宁家历代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家业。 然而,宁晏对这处庄园,只有个大概的印象。 原因很现实!没兴趣。 庄园里的那么点事情,哪有玉香楼的小姐姐香。 一大早,宁家就做好准备,收拾妥当来到租来的马车前。 被扶上马车的宁皓皱着眉,一脸不情愿。 “不过是一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老子铁打的身子,哪有那么矫情。” 宁皓的伤势比前几天已经好多了,已经能够下地,不过不宜多动。舞刀弄枪的,自然更是不允许。 “想当年,老子在范相手下,雪夜杀出关,把那帮西夏狗崽子吓得屁滚尿流,身中数矢,照样喝酒吃肉……” 宁晏被范相亲口赞誉凤雏之才之事传到宁府,宁皓差点激动的没把伤口崩了。 要不是被嫂嫂云慧摁着,估计得跳起来。 “大哥曾在范相手下当差……” 宁晏愕然。 这一点,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大哥居然曾经跟着范仲淹混,这么粗的大腿,你咋就没抱住。 但凡你努力一点,咱们现在也不至于混这样呀。 “那当然,当年范相经略陕西,你大哥我就在他手下当值,蒙范相提拔……咳咳……” 一说起当年,宁皓就是一脸激动,一激动,就脸色潮红。 让你嘚瑟,这下绷着了! “官人快上车。” 云慧温柔贤惠的坐在车架上。 被自家娘子撵进马车的宁皓,尴尬的挠挠头。 但很快,尴尬就不是一个人的尴尬了,宁晏也没落下的被撵了进来。 兄弟两大眼瞪小眼,一起很尴尬! 行,赶车这种事,在宁家就不是男人的活。 云慧和云岚两人挥舞着马鞭,缓缓的出了巷子。 很快,马车就出了余杭县城,向着东边而去。 说起尴尬的事,宁晏这还是第一次出余杭县,掀开马车帘子,就能看见外面野生大宋的模样。 余杭县距离杭州府城很近,沿着官道走,只有百里不到。 官道两旁,是成片成片的农田。 可很快,宁晏就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一些衣衫褴褛的人,沿着官道漫无目的的游荡。 看上去,这些人都是贫民! 比起余杭县内的丝竹管乐,繁华盛世,这一副场景,仿佛就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大哥,这是什么情况?” 不懂就问。 为什么城内跟城外,完全不一样。 “这有什么,不过是一帮流民而已!” 宁皓伸出脖子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似乎这种场面,他已经见惯了,毕竟是经历过战场的人,眼前的场面对他来说,很不值一提。 “州府境内为何会有流民?” 这才是宁晏不明白的地方。 这可是杭州府,几乎是大宋南方的中心。百十年来,大宋甚至举家搬到这里来,临时安置,一安又安了两百年。 别的地方有流民宁晏还能理解,怎么这里都出现了。 “今年大旱,禾苗干涸,北面的州府普遍欠收,有些州县甚至收成不过往年的二三成都不到,自然就滋生了大量的流民前往州府。” 宁皓缓缓道,要不是看在宁晏是自家兄弟的份上,估计会赏他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虽然只是县衙的捕役班头,但这些事情宁皓可比宁晏这个半吊子强多了。 很快,就把事情给宁晏理清楚。 大宋算是历朝历代中经济最为发达的朝代,可即便这样,还是会出现灾年。 比如现在! 但相比起来其他朝,一旦遭遇到天灾,就出现饿殍千里,易子而食的情况不同。大宋在这方面,还是相当不错的,只要不是特别大的灾,都能应付过去。 首先,官府会主动赈粥,不让饿死人的情况出现。然后,会以雇佣的形式,让灾民服役。 既能省了口粮,说不定还能赚几个钱回家挨到明年,灾民们一听有这好事,自然是乐见其成。 所以官道上洋洋散散的人,都是不自觉往州府这些大城靠的。 宁晏不置可否。 相比起其他朝代,大宋在这方面做的,可以算是十分的优秀了。 “知行!庄园之事,不是我们有意隐瞒。” 放下马车帘,宁皓脸色讪讪的说道。 “其中确实一言难尽,一直找不到机会与你细说,你千万不要误会慧娘,慧娘她……” 宁皓欲言又止,而且声音到后面都小了很多。 宁晏的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大哥,其实我一直有些好奇。” 宁晏说道。 “嫂嫂出身将门,听口音与行事作风,应该是来自西北之地。西北离江南不远千里,嫂嫂却只身而来,这其中……” 这件事,宁晏放在心里很久了。 家里突然多出来两个力拔山兮的女将军,这事搁谁心里都瘆得慌。 宁晏很早就听出来了,嫂嫂和长腿小妞的口音,带着一股西北的味道。跟江南的吴楠软语,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大哥你这就有点厉害了,把一个将军家的女儿,从西北拐到江南。 不止如此,连小姨子都给捎上,还一捎就是仨…… 这其中要是没点故事,宁晏打死都不相信。 一开始,宁晏只是单纯的八卦心里,可现在,宁晏却隐隐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大哥,你千万别跟我说,嫂嫂图你英武帅气,人还是得要点……” 脸! 大哥你懂得。 “咳咳……” 被宁晏预判到位,宁皓顿时脖子一阵粗红。 “此事说来话长,慧娘家中因为牵扯到当年的一桩宫中秘事,导致中落,也因为此事,慧娘跟我远来江南。” “宫中秘事!” 宁晏心中一凛。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突然……” 宁晏一脸风轻云淡,心里却炸锅了。 卧槽!要不要这么刺激。 无数历史经验告诉宁晏,但凡跟宫中秘事牵扯上的,都没什么好结果。 帝王家的八卦,永远是这个世界上危险度最高的八卦,分分钟就要出人命! 大哥,你真的是馋人家身子,连命都不要了。 就在宁晏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马车一个急停,将宁晏的思绪生生的给打断下来。? 第一百零一章 强抢民女 什么情况! 坐个马车都能差点翻车。 宁晏气急败坏的伸出脖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额头上还有两道红印,活像个王八的八字。 “怎么了?” 掀开马车的前帘,宁晏放眼望去。 官道之上,一匹快马飞奔而来,掀起一道嚣张的烟尘。 快马后面,跟着十几个身穿黑衣,奴仆打扮的汉子,凶神恶煞的奔涌。 这股气势,吓得原本就无精打采的流民,战战兢兢,走的慢的甚至连滚带爬躲开快马和恶奴。 骑在快马上的人,是一个黑衣大喊,穿着一身劲装,脸色黝黑。看见落荒而逃的流民,他拉住缰绳,肆意的大笑。 在他是示意下,十几个手持棍棒的恶奴散开,抡起手里的棍棒进行驱赶。 动作稍慢一点,就被恶奴一棍打翻在地。 很快,上百流民就被驱赶到一块。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宁晏目瞪口呆。 他实在想不到,这么经典而又恶劣的一幕,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自从来到大宋,宁晏都是在余杭县城内。 余杭县地处江南,物质丰足,治安稳定,而且文风鼎盛。 巷口的大娘子们,吵架中不带几句典故,都会被鄙视,就连街边最粗鄙的小贩,也都是在见过礼后才会客气的问候对方亲属。 宁晏所感受到的,都是大宋美好的一面。 而今天才一出城,就看到了大宋恶劣的一面。 人命如草芥,肆意欺凌,毫无顾忌! “混蛋!光天化日之下,欺压百姓,我大宋还有律法吗,姑奶奶不把你脑袋打肚子里去,算你狗命硬。” 云岚第一个看不下去,她不服就干的性子,这一刻立马涌现出来,抄起马车旁的棍棒,就要杀过去。 大宋禁武,不然宁晏绝对怀疑,现在云岚手中拿的是能杀人的刀。 “岚儿。” 刚刚起身的云岚,却被大嫂云慧制止。 “不要冲动。” 云慧摇摇头。 “大姐……” 云岚目光憋屈。 那些被打倒在地的流民,有些血流如注,就地大哭,深深的刺激到她。 “官人的伤势要紧。” 云慧神色凝重道。 听到这话,宁晏心中也顿时一怔! 大哥现在身受重伤,这伤可是跟皇城司的人干下来的。 按大哥和宁晏在范纯礼那里打听来的消息,皇城司的幡子虽然不敢明面上找麻烦,可私底下,恐怕咽不下这口气。 在余杭县城内,宁家是地头蛇,皇城司的幡子或许还会顾忌。 现在宁家一家都在城外,如果被皇城司的幡子发现,纠集人马,阴上一波。搞不好宁家要来个团灭。 还是嫂嫂稳健! 云慧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从马车里钻出来的宁晏。 “叔叔怎么看。” 就连云慧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现在宁家但凡有事,都要听取宁晏的意见。 “嫂嫂所言极是。” 看了一眼云岚,宁晏点点头。 虽然眼前的一幕,对他的冲击非常大。 可是,大哥的伤势还是最重要的。 “此事回头我定要禀明县尊,让县尊定夺。眼下形势不明,还是不要冲动。” 宁晏说道。 虽然指望老朱,总感觉不太靠谱,可余杭县城外出现这样的情况,势必要让县衙知道。县衙毕竟是县衙! 云岚的目光,慢慢的淡下去。 眼看宁晏和云慧都这么说了,云岚也只能忍了。 长腿小妞只是娇蛮了一点,并不是傻,还是分得清事情的严重性的。 被驱赶成一堆的流民抱成一团,惊恐的看着马上的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马鞭一抽,就近的一个流民顿时惨叫一声,身上立即落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都给老子听着,我们是杭州府教坊司的,教坊司挑选乐工,能看上你们这些人,是你们的福气,不要不识抬举。” 说话间,大汉的目光猥琐的在人群中搜寻,看见一个个年轻的女子,顿时眼神亮了起来。 “把人揪出来。” 黑脸大汉一声令下,身后的奴仆顿时扑进人群,专挑年轻的女子。 但凡敢抵抗,就是一棍棒抽下去,人群之中顿时响起声声哀鸣。 不出片刻,二十几个年轻少女被拽了出来,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被带到黑脸大汉身边。 黑脸大汉顿时露出淫邪的冷笑,伸手摸进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女衣衫中。 那女子吓得连连后腿,黑脸大汉顿时露出狰狞的神色。 “带她带走!” 两个奴仆立即跳出来,一人一根长棍架着那瘦肉的少女,少女顿时疼的绝望大哭。 “大人,不要啊!” 人群中,一个老者刚钻出来,就被摁在地上,半张脸被一个恶奴一脚踩着,只能发出艰难的哭喊。 “老头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这天不给活路,我们是来县城的作坊做工的讨口饭吃,求求你,放过她……” “老东西,找死啊!” 另一个恶奴一脚踢在老者的脖子上,生生把话堵住。 这一幕,看得人眼睛都红了。 忽然,人群中有人大喊。 “大家不要上当,他们不是什么大人,是……是窑子里的暗娼。” 轰! 流民人群中顿时炸开了,很多人开始推搡起来。 虽然还怕那些手拿棍棒,身强体壮的恶奴,可是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抓紧窑子做暗娼,还是让他们激起为数不多的胆气。 黑衣大汉脸色明显黑了下来,万万想不到,居然被识破了。 “找死!给我打。” 一声令下,那些恶奴立即抄起棍棒,劈头盖脸的朝着衣衫褴褛的流民头上打去。 “你们这些刁民,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不知道厉害。老子就让你们知道,不听话的下场。” 说话间,黑衣大汉走向被长棍架着的少女,不顾少女惊恐至极的眼神,大手一身,掐在少女的脖子上,硬生生的将少女,摁在自己的胯下…… 宁晏眼睛猛缩,这一刻,他胸口的血不自觉的燃了起来。 原本以为,这些黑衣人,最多是欺压一下流民,没想到,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身为律师,上辈子宁晏见识过太多黑暗的事情,原本以为这世间的事,也不过如此了。 但是眼前这一幕,却彻底的颠覆了他的观念。? 第一百零二章 行不更名 那是一个法制相对健全的时代,即便是再恶劣的人,也有这法律的底线。 但现在,宁晏没有看到丝毫底线,连人的底线,都被践踏了。 欺压这些半死不活的流民,当着所有人的面,侮辱少女,这绝对是宁晏不敢想象的事情! “嫂嫂!” 宁晏猛地转过头。 云慧的心中猛地一惊,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宁晏。 平日里斯文俊秀也好,奸懒馋滑也好,或者是古怪刁钻也好,至少都是他认识的宁晏,现在的宁晏,却像是一只发疯了的野兽。 “大丈夫有可为有可不为,今日之事,宁晏恳请嫂嫂出手相助,一切后果,宁晏全力承担。” 宁晏声如坚石,掷地有声。 云岚原本憋屈不甘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宁晏,没想到,宁晏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这一次,不等云慧出声,云岚一把抽出长棍,长腿大马金刀,跨在马车上。 “住手!你们这帮混账,谁再敢动手,姑奶奶剁了他的狗爪。” 宁晏神色顿时一怔,长腿小妞这语气,很宁晏啊…… 宁家的马车离得不是很远,黑衣大汉专注流民,一时没发现宁家马车的存在。听到娇喝,吓得他手上一抖,松开瘦弱的少女。 官道上灾民成群,忽然出现一辆马车,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黑衣大汉原本做贼心虚,以为被人发现,可当看见只有一辆马车,尤其赶车的还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他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淫邪。 原本那些围殴流民的家奴,也发现了宁家的马车,被黑衣大汉一示意,一群人立即放过流民,兴奋的杀了上来,将宁家马车团团围住。 “小娘子,你怕不是活腻歪了,连我们的闲事也敢管。” 其中两个家奴指着宁家的马车,大声叫嚣道。 黑衣大汉两眼放光的在云岚和云慧身上扫过。 这么惊艳的小娘子,就是在杭州府,他还是第一次见,顿时心里燥热起来。 流民群中的少女,大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而眼前的云慧和云岚则不同,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小娘子。 无论气质还是相貌,都远不是那些流民群中的少女能比的。 至于宁晏,则被他自动忽略了。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干什么,给我从事招来。” 黑衣大汉大声质问。 要是一般的百姓,被他气势汹汹一吓,早就心态崩了。 “我们是余杭县人,要去往州府!不知道你们又是什么人,竟然敢当场欺压百姓,强抢民女,按律当斩,难道不怕治罪。” 云慧不紧不慢,秀眉森冷。 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大胆!” 眼看连两个娇艳的小娘子都没有唬住,还被对方反问,黑衣大汉手下的家奴大怒。 “衙内,我看他们就像是贼人奸细,不如带回去,好好审问。” 家奴一脸猥琐的贱笑。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是啊! 宁晏心中的怒火已经再也绷不住了,转身直接道。 “嫂嫂,岚儿,把这帮畜生给我往死里打!” 这话一出口,黑衣大汉和那些恶奴面面相觑。 显然,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等他们回过神,云岚手中的长棍已经抡开,一招横扫千军杀进去,瞬间打爆好几只家奴的狗头。 接着,两只长棍施展,以惊人的气势扑向黑衣大汉。 宁晏这是第一次真正见识长腿小妞的战力,嘴巴比上一次张的还大。 余杭县城外的官道上出现诡异的一幕,一个双腿修长的娇俏小娘子,一个一脸温柔的少夫人,抡起一根比她们还要长的长棍,追着十几个家奴打扮的汉子狂揍。 两个女子枪出如龙,好不威风! 被揍的家奴哭爹喊娘,鼻青脸肿滚落一地。 不止是宁晏,就连官道上的那些流民都看呆了。 刚刚肆意欺负他们的恶奴,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两个女人就像落水狗一样痛打。 包括侯黑衣大汉在内的十几个人,滚地葫芦一样倒在地上。 一时间,流民心中大动。 最惨的还是黑衣大汉,夹着腿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猪头脸歪在一旁直抽凉气。 宁晏简直不忍直视。 这媳妇不能要了,绝对不能要了。 刚才他亲眼看见,长腿小妞朝着侯衙内的两条腿之间招呼了好几下! 砰! 最后一棍落下。 打完收工的嫂嫂和云岚,转身坐到马车上。 黑衣大汉哆嗦的跪在马车前,他的神色,已经从刚才的嚣张跋扈,变成了惊恐万分。 可饶是这样,他还是强撑着半张没被打肿的嘴,恶狠狠的盯着宁晏。 现在他总算是看明白了,指使这两个恐怖女人痛打他们的,正是那个一直被他忽略的年轻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杭州府通判侯胜侯相公府上的管事,你们敢得罪侯通判,简直是在找死……” 黑衣大汉狞笑道。 “你们是杭州府通判的人。” 宁晏脸色一僵! 这货的背后靠山,居然是杭州府通判。 宁晏看出来对方肯定不简单,敢在官道上直接强抢民女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但却没料到是杭州府通判。 大宋通判是府衙的副官,出了主官知府,就属于通判的权利最大。 而且通判是朝廷委派,对知府有这制衡和监督的责任。 整个杭州府,除了范仲淹这个知府,就是侯胜这个通判最大! 卧槽! 踢到铁板了。 “现在知道了,迟了!” 察觉到宁晏的神色变化,黑衣大汉得意的笑起来,并且狠狠的盯着宁晏。 “那你知道我是谁?” 宁晏眼皮一翻,反问道。 打都打了,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我管你是谁,敢得罪老子……” 黑衣大汉继续大声叫嚣。 然而,话没说完,砰! 宁晏一脚踹在这货脸上,把黑衣大汉一头踹翻在地。 靠,不认识我你还敢这么嚣张! “听好了,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范名纯礼,家父杭州知府范仲淹。” 一脚踩在对方脸上,宁晏狠狠的道。? 第一百零三章 反客为主 听了这话,一时间所有人的神色都十分精彩。 黑衣大汉惊恐的瞪大一只眼睛,想要抬头,却没有办法挣扎。 而一旁的云慧和云岚,则张大嘴巴看着宁晏,半天说不出话来。 至于那些跟着黑衣大汉的恶奴,原本就被痛揍一顿了的他们,现在听到这话,更是离得宁晏远远的。 而流民们就简单了。 听说这是知府的公子,还是名满天下的范相之子为他们做主,一直之间,激动的跪成一片,一个劲的磕头。 “滚!” 宁晏抬起踩着黑衣大汉的脚,转身就朝马车上走去。 不能再装了,否则很可能就露馅了。 谁知道人群里有没有真正认识范纯礼的人! 官道上,宁家的马车飞奔,把一群流民和黑衣大汉远远的甩在身后。 马车里,宁皓愕然的看着自己兄弟。 刚才宁晏最后的骚操作,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宁晏把人一通痛揍之后,直接冒用范纯礼的名号。 过程毫不犹豫,行云流水,俨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事。 “知行方才的作为,可以说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可是,你为何要败坏范相声名。” 宁皓问道。 对宁晏刚才的行事,宁皓没有半点意见。 余杭县内,竟然出现这种强抢民女的事,他这个捕役班头,不得不管。 要不是身上有伤,他肯定也会一起动手。 连皇城司都敢硬钢的男人,还真不会听了杭州通判的名头就退缩。 可是,最后冒名,宁皓就看不懂了。 “大哥这叫什么话。” 宁晏坚决摇头。 “有人当街强抢民女,我以范兄的名义,出面阻止,这无形之中,为范相积累声望,怎么叫败坏呢。” 说的好像有道理,宁皓一时沉默。 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知行呀!我宁家世代耕读传家,虽然不是名门望族,可也得……” 嗯? 大哥你几个意思! 宁晏有些迷糊了,大哥明显话里有话啊! “还是顾些颜面的好。” 宁皓微微叹道。 宁晏:“……” 大哥,你直接让我要点脸不就行了。 宁晏一脸黑线,正要说话。 “杭州府通判毕竟是五品高官,叔叔临场机变,谨慎一些,也是好的。” 车帘掀开,嫂嫂云慧侧身进来,坐在大哥身边,小心翼翼的伺候宁皓躺下,免得再次绷开伤口。 嫂嫂呀,你才是真亲。 这大哥是假的啊。 得知对方是后台是杭州府通判,宁晏心中确实有些觉得大意了。 宁家不过是余杭县的一个小门小户,在杭州府通判面前,就像只蚂蚁一样,伸出手指头就能捏死。 所以宁晏稳一手。 用范纯礼的名头,先恶心一下对方,也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这念头,想打听一个人,可不是那么容易。 等杭州府通判明白过来,宁晏也有足够的时间周旋。 宁皓也知道宁晏的想法确实有道理!现在的宁家直面杭州府通判这样的五品高官,还是太吃力。 他真正想提醒宁晏的是,大宋读书人重名。 宁晏倒好,对这些根本不屑一顾,眼看就要跑偏…… “此事,叔叔认为该如何是好。” 云慧若有所思的看向宁晏。 事情已经发生,人都打了,现在知道对方是杭州府通判,后悔是肯定来不及的,只有想办法面对。 在得知对方是杭州府通判后,宁晏的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 不过,直到现在,宁晏头绪依旧有限。 毕竟,信息实在有限,除了知道对方是杭州府通判外,一无所知! “堂堂大宋一府通判这样的高官,居然跟暗娼勾结,欺压流民,此事看来有些蹊跷。” 沉吟片刻,宁晏道。 事出反常,黑衣大汉似乎有意在宣扬自己的身份。 虽然这样对流民有着极大的威慑,可是,他就不怕被那些闲的没事干,一天到晚想刷存在感的御史知道,弹劾一本! 如果真的是杭州府通判所为,那这吃相实在是难看了一点。 “欺压流民,逼良为娼,这事要是闹大了,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影响,可对五品高官来说,就不一样了。” 既然此路不通,那就换个思路! 宁晏迅速的分析其中厉害。 这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所以,对方应该不敢明着怎么样,反而会淡化这件事的影响。” “叔叔说的不错。” 云慧点点头。 “可如果他暗地里下手怎么办,这些当官的,多的是肮脏手段。” 宁皓在一旁插嘴道。 毕竟现在还是宁家的主人,被撇到一边的感觉不太好呀。 “大哥说的不错。” 宁晏当然知道这些,一个杭州府通判,真心要对付一个小门小户之人,有的是办法。 “所以,我们就不能让他如愿,他想要息事宁人,我们偏要把事情搞大。” “大哥!” 宁晏转身道。 “我想这件事立即报官,不止是余杭县衙,还有杭州府衙,同时备案,但是,不能由我们出面。” 既然要搞大事,那就不能留余地,反客为主。 这件事光是放在余杭县肯定不行,那就上升到杭州府。 宁晏就不信,这种欺压流民,逼良为娼的事情,谁能压得住! “为何不能由我们出面。” 宁皓一脸疑惑的挠挠头。 宁晏差点一头栽倒。 “大哥,我刚刚冒用范兄的名号,转身就去衙门报案,这就是不打自招,你就不考虑露馅吗!” “啊……原来如此……” 宁皓一脸尴尬的撇过头去。 还是云慧看出了宁晏的心思,她出声道。 “叔叔放心,这件事我来安排。” 宁晏考虑的是在流民人群里找一个不太聪明的人去干这事,不过又担心有什么意外的因素,听到嫂嫂主动请缨,宁晏顿时道。 “嫂嫂准备怎么办!” “我自有打算,等到了庄上,叔叔自然就知道了。” 又是庄上! 什么意思? 宁晏一时间不由得非常好奇,宁家这个庄子,怎么听上去神神秘秘的。 到底有什么问题?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马车从官道离开,进入一片旷野,宁晏再次掀起车帘,总算是见识到了宁家庄园的真正面目。? 第一百零四章 宁家庄 对宁晏来说,一直以来,所谓的一千五百亩只是个概念! 但是当真正踏入这里的时候,宁晏的心里还是狠狠的抽了抽。 一眼望去,不着边际的良田,青山环绕,纤陌纵横,这些,全都是宁家的。 严谨一点说,全都是宁晏的。 一瞬间,宁晏有种自己成了脑满肠肥大地主的感觉。 只不过,不是想象中的遍地金黄。宁晏来的有点晚,现在地里已经收完粮,整片田地就像是被剔了赖利头一样。 偶尔会发现一些中小型的野牲口在地里找寻散落的余粮,被人一惊,立即窜的没影了。 宁家在余杭县,不过是小门小户而已。 比宁家高大的门户,多的是! 只是一个小门小户就拥有千亩良田,可以想象,那些余杭县的高门大户,是怎么样的一个阔绰。 “知行!这些都是祖上一点点积累下来的福荫,宁家世代耕读传家,累世家业都在这里了,切记莫要败坏了。” 大哥被嫂嫂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指着眼前的一望无际的良田说道。 所谓的耕读传家,宁晏的理解,就是一边读书一边种地,这没毛病。 不过,在这同时,老宁家人干了一件大事,手里有余粮,就换成钱买地,种出余粮来再换成钱,再买地,最终成恶性循环,成了一方大地主。 黑历史老是被扒,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听大哥的话,宁晏很尴尬。 但表示理解。 按自己之前的德行,嚯嚯完城里的祖宅,说不定下一步就朝着宁家的田庄下手了。 “大哥,这些年,庄子上的事情都是谁在操持着。” 宁晏忽然问道。 这么大的庄园,在宁晏这里一直没有存在感,但是没存在感不代表没人打理。 “之前是宁伯,前两年他老人家身子骨不行,现在是……” 宁皓欲言又止,就在宁晏疑惑的时候。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蹄声如闷雷响,引得宁晏赶紧转头看去。 远处几个黑点从侧边的青山处靠近,一会儿的功夫,就能看清楚黑点是几骑奔驰的人马。 宁晏刚要神色一紧,一旁的长腿小妞云岚冲着对面挥手。 “云叔!” 马上的骑士明显提速,片刻就靠近来,然后一拉缰绳。 稀溜溜! 马声嘶鸣,在宁晏身前停下。 一行虽然只有七八个人,但是气势如虹,翻身下马,行云流水。 宁晏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不正常。 宁家的庄户,居然这么彪悍! 一个个膀大腰圆,身材粗壮。 而且,他们胯下的不是一般的驽马,而是难得的良驹。 江南一带的大牲口,水牛毛驴这样的居多,别说是良驹,就是余杭县衙养的马,都是一般货色。 宁晏的眼神不自觉的缩了缩。 七八个人下了马,直奔云慧和云岚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精装汉子,长相粗犷,他的身后则是几个跟宁晏年纪相仿的少年。 “大小姐,二小姐!” 叫云叔的精装汉子向云慧和云岚恭敬的行礼。 “姑爷!” 到宁皓这个宁家之主,则是双手抱拳。 至于宁晏…… 略过…… “云叔。” 云慧冲汉子招呼。 云岚则早就跳上去,抓住云叔的胳膊,叽叽喳喳道。 “云叔,怎么就你们这几个人,其他人呢!云铮、云铿这两个家伙,是不是看见我就躲起来了。还有云锦、云铃,怎么不出来……” 长腿小妞俨然一副混世魔王的模样。 “二小姐,我就是云铮……” 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探出头。 放在大街上,这小子也算是个没人敢惹的存在。 可是,看他的神色,明显有些后怕的样子,躲躲闪闪的。 云岚:“……” “你就是云铮,都长这么大了!让我试试,武艺有没有生疏……” “大小姐一路辛苦,请……” 没理会胡闹的云岚,叫云叔的汉子点点头,示意后面的少年。 “快帮忙扶着姑爷。” 几个少年一拥而上,扶着受伤的宁皓。 一行人朝着青山脚下走去,宁晏依稀能够看见青山脚下的房屋,那里应该就是庄户们住的地方。 “叔叔莫要见怪,他们都是些粗人,不懂礼数。” 云慧故意落下半个身位,走在宁晏前面,小声的说道。 “嫂嫂言重了,宁晏并未放在心上。” 好歹宁晏也是宁家的二爷,又是庄园的主人,这些人上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很失礼。宁晏知道云慧说的是这事,接着道! “只是,恐怕不是粗人这么简单。” 这些人眼里根本就没有宁晏,而且口中都是称呼云慧云岚大小姐二小姐。 这就不是礼貌的问题了! 而是主次的问题! 在宁家的庄园,身为主人的宁晏,直接被人无视。即便是宁晏,心里也是很不爽。 “此事,说来话长……” 云慧低下头,沉默片刻。 “云叔原本是我府上家将,受到牵连,才会沦落至此。” 宁晏点点头。 “那其他人……” “都是我云家从前的旧部,是我云家有愧于他们……” 云慧道。 好! 似乎味道浓浓狗血味道的宁晏,打算直接上重点。 “嫂嫂能否直接告诉我,庄上一共多少云府从前的旧人。” “不多……三百户而已!” 三百! 户! 还而已! 不是,嫂嫂,咱们是不是对数字的理解有什么误会,宁晏嘴唇忍不住的开始哆嗦。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宁晏指着那些龙精虎猛的少年,问道。 “都是像他们这样的……” 云慧的脸色明显有些僵。 “倒也不尽然……” 还好! 宁晏心情刚有那么片刻的放松。 “也有一些妇孺,能战之士,就三百出头了!” 云慧解释道。 宁晏眼睛都直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你敢信。 宁家的庄园里,哪里有什么庄户,一个个身材高大,武艺高强,弓马娴熟,分明就是一帮纪律严明的私兵。 瞬间,宁晏明白了。 难怪说,宁家偌大的庄园,却一直没有进项。 即便是宁府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了,都没有考虑庄园。 原因就在这里。? 第一百零五章 三百小舅子 宁家这一千五百亩地,都用来养这三百户人家了。 平均一户五亩地,确实不多,这幸亏是在江南,都是良田,要是在西北,估计日子更难捱。 没找宁家倒贴,宁晏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他们虽说是我云府的家将,但都是我云家子弟,我云慧一直将他们当做叔伯兄弟看待。” 云慧说道。 叔伯宁晏就不说了,但是这三百个兄弟! 宁晏想想就眼晕。 都是龙精虎猛的少年,一顿饭能干半斗米,一拳能打一头牛。 好! 遇到难题的时候,就换个思路。 比如这样想,当宁家遇到困难,有人想跟宁家过不去的时候,宁晏振臂一呼,三百个大小舅子轰然杀出来,那场面…… 想想都觉得刺激! 庄园的中心位置,在青山脚下。 一间间垒好的房屋,围成一个大圈。 老远看过去,一片金黄色的草垛。 这是夏收后的稻草,被堆放在墙外的空地。 宁晏一行人到达的时候,果然看到一群少年,在偌大的院子中间,有列队的,有举着石锁的,有练习弓马的。 好! 这一刻,宁晏忽然觉得,云樱和云瑶这两个小姑娘在家里后院撸石锁,不再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云慧和云岚的出现,让整个庄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不少少年男女奔出来搭话,云岚一进去,就跟一帮少年混在一起,有男有女,其中还有对宁晏指指点点的。 不过,大多数人,对宁晏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好。 我特么又没嚯嚯过你们,至于吗…… 宁晏郁闷的吐槽。 最终一行人进入庄园最里面的一间大堂屋,宁晏端起一个云家少女奉上的粗茶,喝了一口,然后冲少女温和的笑了笑。 少女回了一记白眼。 宁晏:“……” “叔叔稍坐,妾身去召集几位叔伯前来。” 云慧起身离开。 剩下宁晏兄弟两,宁晏大眼看向大哥。 大哥你就没啥跟我说的? “知行啊!” 宁皓半躺着撑起身子,尴尬的一边咳嗽一边说话。 “庄子上的事情,原本一直想跟你说的,只是最近县衙中事情太多,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然后呢…… “他们都是当年跟大哥一起在西军中的同僚,过命的交情,你嫂嫂家道中落,他们无处安身,大哥便做主,把他们带到庄园暂时安置。” 宁皓接着道。 大哥你确定没有馋嫂嫂美貌的原因在么。 “这两年,庄园的进项,都消耗的差不多,这些大哥心里有数,有愧于你。” 宁皓愧疚道。 不说这庄园在宁晏名下的事,就是宁家而言,宁晏也占了庄园一半的份子。 “大哥放心,这件事我没有放在心上。” 宁晏认真的,确定没放在心上,因为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有这件事。 “当真!” 宁皓欣喜抬头。 这件事宁晏的态度,一直让他很担心。 没想到,宁晏居然这么淡然。 “非要说的话,其实有那么一点突然……” 突然多出来三百个龙精虎猛的小舅子,这事确实是得消化一下。以后不能惹长腿小妞了,不对,这个媳妇还能退货不。 云慧口中的云叔叫云骁,除了他之外,还有五个年纪相当的叔伯。 除了他们之外,跟着云慧一起进来的还有几个年轻人。 云慧介绍过宁晏,双方随意寒暄了一番。 只不过,云家的人,对宁晏都不太感冒,这让云慧有些尴尬。 反倒是宁晏,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让云慧默默的松了口气。 在这之前,云慧已经尽量嘱咐云家的人,对宁晏客气一些,没想到,现在结果却是反过来。 很快,话题就说到正事上来。 “云叔,今年庄上的收成如何?” 云慧看了一眼宁皓,问道。 庄上的收成是最大的事情,虽然宁家并没有把收成取走,但还是要过问一下。 “今年普遍旱情,庄上的收成并不好,只有往年的六成。” 云骁摇摇头。 收成不好不只是宁家庄,而是整个杭州府,甚至是江南大部分地区的普遍现象。 这一点,官道上的流民就是最好的见证。 但只有往年的六成,还是让云慧皱了皱眉头。 整个宁家庄上要养活一千多人,如果只有六成的话,显然不够。 “我估算过,今年的收成,勉强能支撑到明年春末,大小姐……” 云骁欲言又止。 压力瞬间来到云慧身上。 “云叔不用担心,来的时候,我已经让人在柜坊置办粮食,过几日就能送到。” 好在刚刚收入几百贯,否则云慧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到这,云慧不自觉的看向宁晏。 自家叔叔还真是及时雨。 宁晏现在心里很懵逼。 倒不是因为嫂嫂把刚到手的钱就这么搭进去。而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情况? 身为一个理工科出身走偏了的律师,宁晏可不是五谷不识,上辈子小时候就是农村出身的。 自家可是一千五百亩地啊,而且是上好的水田。 但是听嫂嫂的意思,根本不够养活这些人! “……嫂嫂为何不等等秋收之后再说。” 宁晏难得插话。 话音一落,所有人看宁晏的神色,顿时古怪起来。 云家的人,神色轻蔑的看向宁晏,甚至还带着意思讥讽!就连大哥宁皓更是一副没脸见人抬不起头的神色。 等等! 你们几个意思? 不知道自己错哪了的宁晏,最终把目光落在嫂嫂身上。 “叔叔平日一心只读圣贤书,不识农事也不算怪事。秋收不过是一些杂粮而已,杯水车薪。今年欠收,粮价必定会大涨,还是得早做准备。” 云慧已经是尽力的在维护宁晏的脸面了。 秋收只是一些杂粮? 宁晏的脑子里纠结的是这句话。 眼看着所有人都一脸认真的表情,宁晏忽然意识到有一种可能。 “嫂嫂认真的吗?” “叔叔这是何意!” 云慧也糊涂了,直愣愣的看着宁晏。直觉告诉他,宁晏意识到了什么严重的问题,可现在讨论的不过是农时而已。 “庄里都是上好的水田,就没有想过种秋粮。”? 第一百零六章 秋粮 宁晏愕然道。 这才是宁晏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小时候在农村,宁晏可是亲自下过地的人。农时双抢简直就是童年噩梦。 顶着烈火毒阳,抢收第一季的稻谷,然后再抢种第二季的稻谷。 如果没记错的话,就是眼下这个时节。 但是,宁家庄的田地里,都是空荡荡的,没有见到一根秋种的幼苗。 一边抱怨粮食不够,一边却不种秋粮。 你在逗我! “秋粮!” 云慧楞了一下,她也是将门千金,农时对她来说,本来就不太熟悉,宁晏这下可算是把她给问到了。 看了一圈,所有人都一脸茫然,最终还是自家丈夫宁皓出来解围。 “知行说的可是今年县衙下令试种的新粮。” 宁皓说道。 年初县衙试种海外新粮,这件事宁皓听知县朱澄提起过。 现在宁晏再次提起,宁皓只当是宁晏听风是雨。 自家兄弟何不食肉糜,得赶紧阻止。 “那些不过是谣言而已,县衙试种的结果已经出来,并且上报州府,收成也不过一般,根本没有那么神奇。” 宁晏忽然明白了。 敢情这年头,根本没有种两季的概念。 “大哥,县衙新种的稻粮在哪!” 宁晏忽然神色严肃的问道。 “承蒙县尊恩赐,家中就有两袋新粮,知行是不是想尝尝。” 宁皓说道。 大哥你算了,别说话了。 宁晏的白眼已经翻不过来了。 “嫂嫂能不能让人立即把家中的那两袋新粮取来。” 宁晏转身对云慧道。 “叔叔这是要干什么?” 宁晏难得认真,云慧不由得大为好奇。 宁晏要干什么,当然是用来做稻种。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些新粮的稻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占城稻。宋朝仁宗的时候开始引进到江南试种,而后经过多年的推广,最终普及。 对农耕文明的大宋来说,粮食问题可以上升到社稷高度,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 可宁晏知道啊,后世的江南,都是一年两熟,整个江南地区的粮食收成,就能够养活整个国家。 再后来,还有湖广熟天下足的说法。 凭借两省之地,就能让整个天下衣食无忧。 哪里会像现在,整个宁家庄一千五百亩的良田,连三百户都养不活,还要找自己倒贴。 “我要种粮。” 宁晏看着众人,果断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诧异的看向宁晏。 宁皓强撑着受伤的身子,也要把宁晏拉下来。 不能让自己兄弟再丢人了。 “知行,现在马上就要入秋的时节,自古春种秋收,人人皆知。这个时候,你还要种什么粮,别再糟践粮食了。” 看在兄弟的份上,宁皓没有说的太过。 可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云家的几人,就直接冲着宁晏冷哼,甚至那几个云家的少年,听了这话一边嗤笑出声,一边小声的议论。 “真是读书读傻了,自古以来,哪有入秋种地的。” “简直是何不食肉糜!” “就这等人,也想让我们听命与他……” “当年叔伯就是被他这种不知所谓的人害死!” 在他们看来,宁晏不过就是个纸上谈兵的秀才。入秋种地,更是天方夜谭! 大宋重文轻武,这样的结果就是文官根本看不起武将,随意指使。武将大多心高气傲,自然对文官也就没什么好感。 跟何况,宁晏现在官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一个读书人。 “大哥!此事,我自有主意。” 宁晏懒得搭理他们,转身回应大哥,然后再看向嫂嫂。 “请嫂嫂让人跑一趟家中,把家中的稻种取来。我准备明日在庄园之中,开始秋粮下种……” 秋粮抢种要特别注意时候,现在眼看就要入秋,再晚上几天,宁晏就担心来不及了。 云慧正要点头,准备吩咐云家的弟子跑一趟。 “大小姐且慢!” 云骁站出来阻止道。 “此事万万不可。” 看向宁晏,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更有些不可思议。 云家将门出身,云慧这个将门骄女有多心高气傲,云骁最清楚不过。然而,现在的云慧,却对宁晏言听计从,连这样的胡言乱语想都不像就要照办。 这还是将门云府的长女? “今年大旱,本来就已经是欠收,现在庄里在补充其他杂粮。且不说入秋种粮从来没听说过,就说这新粮官府已经试种失败,我们现在再种,还要毁掉已经种下的杂粮,如果有什么闪失岂不是更加艰难。” 云骁的意见,代表着除宁晏和宁皓之外的所有人。 现在整个云氏就靠着这一千五百亩的庄园过活,为了弥补欠收,不少田地里都种了其他的杂粮,如黑豆,糜子这些。 宁晏弄这么一出,就相当于要把这些已经种下去的杂粮全部毁掉。 “大哥说的对,大小姐,你可不能听信他的话。” 云家还有其他人跟着站出来附和。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对我们指指点点……” “老子当年在沙场杀敌的时候,他还在尿裤裆呢,哈哈……” “宁公子,我们这些都是战场的粗人,杀人在行,不会说话,如果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请宁公子不要介意。” 云骁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抱拳道。 明显就是故意恶心宁晏。 你大爷! 眼看着这帮滚刀肉,宁晏心里恨得牙痒痒。 老子好好跟你们说话,你们非要在这耍流氓人身攻击。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了。 云慧神色纠结。 一边是自家叔叔,一边是自己娘家人,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官人……” 下意识的,云慧看向自家官人。 “为夫身体不适,一切由娘子做主……哎哟……” 宁皓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大哥,你这样会被打的。 替大哥担忧一秒钟,宁晏站出来。 “大哥,嫂嫂不必为难。” 越过云慧,宁晏直接面对云骁等云氏一干人。 “此事暂且不提。” 宁晏大手一挥,接着道。 “友情提醒一下,诸位别忘了,这是我宁家的庄园,今天我宁晏是过来收租的,诸位可准备好。” 小样,我还拿捏不住你。 宁晏冷冷的看着云家众人的脸色,一瞬间大变。? 第一百零七章 史上最大拖油瓶 收租! 云氏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云慧也一时间神色僵硬。 宁家庄园一千多亩地,让云氏众人落脚,让他们耕种,两年下来,云氏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 现在被宁晏提醒,他们才猛地意识到。 居然还有佃租这回事。 “我宁家一千五百亩的良田,给云氏诸位耕种了两年,收点佃租不过分。” 宁晏一脸蔫坏,一边说话。 “宁家的庄园都是上田,按规矩,需收两成的佃租。” 两成! 看见宁晏伸出两根手指头,云骁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难看到不行。 虽然整个宁家庄园一千多亩良田,但是整个云氏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人,折算下来,每年的收场差不多够云氏维持,根本没有多少剩余。 宁晏要两成佃租并不过分,已经算是比较低了。 可这也相当于要了云氏的老命。 尤其是今年田地欠收,云骁正头疼带着云氏如何挨过去,宁晏在这个时候来收租。 “大小姐……” 犹豫了片刻,云骁求助似的目光,看向云慧。 云慧想要张嘴,却欲言又止。 几个云氏的少年,更是恶狠狠的盯着宁晏。 想必在他们心里,宁晏已经是黄世仁这样的狠心地主老财。 宁晏毫不在意,几个破落户而已,有什么可豪横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还在这里摆谱呢。 “怎么,你们不会是不想交。” 宁晏扭着头。 “既然如此,可别怪我宁晏不讲情面,从明天起,收回庄园。” 说完,宁晏看向嫂嫂一眼。 “嫂嫂!得罪了。” 眼看云慧低着头,默然不出声。 终于,云骁硬着头皮上前来。 “宁公子,万万不可。” 整个云氏一千多人,现在全靠着宁家的庄园过活,要是宁家收回庄园,云家所有人都要喝西北风去。 “今年大旱欠收,我云氏千余人,只能靠着这点粮食过活,请宁公子高抬贵手,大恩大德,云骁一定铭记在心,他日云氏结草衔环,必定报答。” 见宁晏一脸怀疑,云骁拍着胸脯,大声道。 “我云骁男子汉大丈夫,云氏所有人,都是铁骨铮铮,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大家说,是也不是。” “没错!” 云氏众人齐声道。 我信你个鬼。 有事你宁公子,没事你臭小子。 宁晏没好气的翻翻白眼。 不过,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好,看在嫂嫂的面子上,我就信你们这一回,宽限你们,等到秋收之时,一并补上。” “秋收……” 不等云骁明白,宁晏大声道。 “云氏所有人都给我听着,想要交完今年欠下的佃租,从明天起,就给我好好的种秋粮,不然,明天我就收回庄园。” 轰走云氏这帮又穷又豪横的族人,宁晏转过身,看向一旁的大哥和嫂嫂。 宁皓欲言又止。 云慧沉吟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说道。 “妾身明白,叔叔费尽心机,借佃租之事,不过是想让云叔他们听叔叔之言,种下秋粮。只是,这秋粮真的能种?” 云慧总算是明白了,宁晏绕了一大圈,最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种秋粮。 还是嫂嫂明白人啊。 “大哥,嫂嫂,尽管放心。秋粮之事,我有九成的把握!” 宁晏果断点头。 没说十成,是决定稳一手。 万一翻船,还能给自己找个借口。 云慧愕然,还是第一次见宁晏说出这么信心十足的话。即便是库房一案,宁晏也没有像今天这样。 “这件事,还请嫂嫂帮忙。” 宁晏说道。 云氏这些人,一个个都骄横无比。 虽然自己用佃租的事,让他们乖乖就范,可宁晏才不相信,这帮家伙会这么安分。 不说别的,那几个云氏的少年,看宁晏的眼神就透露着非常明显想要把他暴打一顿的想法。 现在宁晏很慌,看来这几天自己得小心一点。 不然什么时候眼前一黑,被人套出麻袋揍一顿就惨了。 不过,也有可能,他们根本不会套麻袋…… 嫂嫂是云氏的大小姐,让她出面,正好可以从中调和。 “叔叔放心,有我在,云氏无人敢放肆。” 云慧点头。 身为云家长女,这点威望她自信还是有的。 云家早已破落,现在还愿意跟随的,都是追随了云家几代的人物。忠诚度不够的,觉得跟着云家没前途的,早就溜了。哪里还会从西北跑到江南来! “我这就让人去家中一趟,把粮种取来。” 云慧说道。 第二天一早,迫于宁晏淫威的云氏族人,早早的起来,朝着原本已经闲置的田地里散去。 宁家的田地都是上田,沟渠纵横,虽然大旱,但是却能从山涧中引水灌溉。 一边在田地里操劳,云氏族人一边破口大骂。 “那姓宁的,根本就把我们当傻子,哪里有秋天种地的,他不是读书读傻了。” “我听说,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臭穷酸,只会玩女人,也不知道,二小姐怎么会看上他,就连大小姐也对他言听计从。” “让我找准机会,我一定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我云氏的威风。” 云氏的少年一个个气愤的不行,要不是宁晏出的馊主意,他们哪里用大夏天的冒着毒火烈阳去田地里。 “行了,别说了。要不是姑爷,我们云氏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也有明事理的云氏族人。 要不是宁家收留,让云氏的孤儿寡母有容身之地,恐怕整个云氏早已烟消云散。 宁晏也没闲着,秋粮的事情,他亲自动手。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云氏绝对是他见过的史上最大的拖油瓶呀。 原本以为,拖着云樱、云瑶以及云毅这几个小小的孩子而已,现在看着整个宁家庄园的一千多号云氏族人,宁晏陷入了狠狠的沉思。 大哥,这可都是你造的孽。 既然决定干了,宁晏就没打算畏畏缩缩。 宁家的两袋种粮,根本不够一千五百亩地的秧苗。 宁晏只好打起县衙的主意,写一封信,让人带到县衙给朱知县,讨要种粮的同时,也跟老朱请个假。? 第一百零八章 粮价上涨 县衙的效率这一次居然非常之高,第二天中午就给宁晏送来了种粮,而且还是老熟人周鸣亲自过来。 “周先生辛苦呀,令公子有恙在身,还劳烦您亲自过来。” 宁晏客气的不行。 带着嫂嫂,就连身体不适的大哥都前来迎接。 老朱很大方呀,直接给宁晏宋来了上千斤的粮种,让宁晏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大佬的关怀。 “宁捕头,知行!客气,犬子已经无碍。” 跟两人见礼后,周鸣一本正经的挥挥手。 “县衙案牍库房为之一空,我这个老吏,也难得浮生半闲,听说知行庄上缺粮,就向县尊讨了这差事。” 说话间,周鸣脸色变得复杂。 他不过离开了县衙几天而已,去处理一下自家倒霉儿子被人揍的事,等他回到县衙,却发现整个县衙都变天了。 余杭县衙的秋察年年都是垫底的,这事大家心里都有数。 这回自己不在,希望不要弄得太过难看。 周鸣抱着这样的心理,第一天回到县衙办公,结果直接傻眼。吏部评价余杭县衙今年的秋察为上上! 周鸣第一反应是,县尊花了多少钱,把这事办下来的。 直到看见曾堆积如山的案牍库房,空空如也,连老鼠都藏不下,周鸣才彻底傻眼,这一切都是真的啊。 等知道将这些堆积如山的公务,文书处置一空的,居然是才到县衙没几天的宁晏!他更是直接楞在了原地 “想不到,知行居然有凤雏之才,是我有眼不识。” 周鸣神色复杂又古怪。 宁晏这个凤雏之才,这可是前参知政事,大宋执宰,名满天下的范相亲自夸赞正名。 只要宁晏日后不出现非常拉胯的行为,必定是前途无量。 这一点,从余杭县衙的县丞方敬和县尉高廉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之前对宁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现在只能闷着不吭声。 有点脑子他们都清楚,现在不能再给自己树这么大的敌了。 凤雏,又是凤雏! 老周你要是不提这茬,咱们还能是好朋友。 宁晏心里恼火,但是真没办法怪一脸真诚的周鸣。 人家内心是真的夸! “县衙公务,不过是取巧,其实还有赖周先生教导。” 宁晏抱拳道。 一边跟周鸣寒暄,一边让人把那些种粮卸下来。 “教导之事,说起惭愧!知行就不要取笑了。” 周鸣挥手道。 “倒是我今天,是特意过来向知行请教。” “嗯?” 向我请教?让我教你上青楼! 您都这个岁数就算了,也就你家倒霉儿子不上进,不然孙子都有了。 “知行在算学一道上,造诣极高。我周鸣一辈子老吏,庸碌而为,还请知行闲暇教导那混合运算之术。” 周鸣说道,眼巴巴的看着宁晏。 现在县衙流传着宁晏一手算学之术,那是出神入化,就连范相这种天下闻名的人物,都甘拜下风。 而正是靠着这一手算学,宁晏肃清余杭县衙历年的堆积公务。 明白了呀,老周这是感觉到有职业危机了。 余杭县衙堆积数年的文书,被宁晏一朝清理,这就显得老周很摸鱼。 责任心强的人就是这样,总喜欢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 “周先生,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我同僚多年,知行现在也是县衙后辈,都是为县尊分忧,日后公务上,多多交流便是。” 宁晏还没说话,一旁的大哥宁皓,直接拍着胸脯答应下来,脸上甚至还浮现出古怪的神色。 宁晏能说啥! 等转过身,小心的凑近大哥埋怨。 “大哥,此事虽然不大,但您能不能跟我打个商量。” “哈哈,知行,男子汉大丈夫,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宁家大哥我英雄气长,二哥你君子气重,莫要让旁人小看我等。” 就为了装逼? 宁晏一脸狐疑,充分表示对这个说法进行保留意见。 “咳咳……周鸣此人,不要看他面上忠厚,实则一副穷酸狂傲,大哥我是个粗人,没少受气,嘿嘿,想不到,他居然有拉下脸来求我宁家人的一天。” 宁皓尴尬而又得意的小声哼道。 这才是大哥内心真正的活动! 宁晏:“……” 把周鸣带进屋,嫂嫂立即让云氏的人前来奉上茶水。 “今年大旱,州府都欠收,县尊现在忙于征收税粮,听说知行前来要粮,二话不说,拨了千斤,要知道,现在城中粮价上涨,可不像往年。” 周鸣原本还想多说几句,县尊恩宠巴拉巴拉之类的,喝了一口茶水,表情微微一窒。 明显他被宁家庄园上的粗茶,给愣住了,一时间不由愕然的看向宁晏。 “想不到,宁家竟然形式如此严重。早知道如此,我就向县尊多讨要一些粮。” 这…… 读书人的思维,就是容易迪化…… 那个,我们家形式严重,跟天关系真不大,主要是人。 一千多口子呀,生生吃垮的。 这事是没法解释了。 “城中粮价上涨?” 宁晏迅速的抓住这个敏感的话题。 “流民成群,自然会导致粮价上涨,上月斗米不过五十文,现在斗米已经上涨到七十文文。” 周鸣说道。 “此事县尊颇为头疼,粮税在即,倘若太过了,万一激起民愤……” 宁晏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老朱现在脑瓜疼的样子。 旱灾导致欠收,大量流民涌进城中,流民总得吃饭,需求量一大,加上本来就收的新粮不多,自然就会影响粮价。 早知道这样,趁机囤积一笔粮食,现在一转手,就能大赚一笔。 我看刑! 宁晏赶紧掐灭掉这点心思,大宋的商人地位很低的,万一被哪个大佬当成囤积居奇的奸商给咔嚓了,那乐子就大了。 “余杭县历年都是丰收,只是一年欠收,应该不至于如此。” 宁晏有些狐疑。 要是这事发生在西北,倒也正常。 可现在这可是江浙鱼米之乡,才一年就熬不下去了? 但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周鸣的理解范围,也超出了身为三个县衙小吏的职责范围,于是,很快便无疾而终。 闲聊了一会儿,宁晏找了个理由告辞,让大哥去招呼周鸣。 自己则赶紧跑出来,刚才看见不少云氏的人,对着那些种粮流口水,可千万别让他们给霍霍了,不然宁晏哭都没地方哭去。? 第一百零九章 州府来人 一下子要养一千多口人,宁晏瞬间觉得亚历山大。 大哥呀,你还真是会挑媳妇。 嫂嫂要是不给你生十个八个聪明娃,宁家绝对是血亏。 这秋粮必须得种,不然,宁家根本别想好起来。就算是把刚刚有起色的香水作坊都搭进去,也是个无底洞。 打定了主意,也就没得说了。 宁晏用佃租逼迫着云氏的族人,一边翻地,一边育秧。 初秋的天,太阳十分毒辣,云氏族人一个个怨声载道,可是迫于无奈,只是敢怒不敢言。 聪明人不跟傻瓜论长短,宁晏才懒得理他们。 现在这时节,虽然已经有些迟了,但是宁晏管不了那么多。 水稻的种植,要先选种,然后再是蕴牙,就是把种子放在湿热的环境中,还要包含一定的水分,等过个几天,种子吸收了水分,就会发出根和牙来。 这时候,就能把这些种子,种到水田里面去。 而这个时候只能算是秧。 等到一个星期多,秧苗长成,再移栽到田地里面,整个过程下来,要十来天的功夫。等到两三个月后,抽穗黄熟,就能收割。 说起来轻松,可过程艰辛,远远不是两个字就能说完的。 云氏的人不说了,就连宁晏这个监工,这十天下来,都晒成了黑炭。 那张原来白的能勾搭花魁的俊脸,显得黝黑黝黑的。 随着一颗颗种子,长成一颗颗的秧苗,这些天,云氏族人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毕竟,这些秧苗,说不定真有希望。 宁晏不敢有任何松懈,直到秧苗全被种进水田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余杭县衙内,知县朱澄却憋着一口气,上下难受。 县衙公堂之上,一个神色倨傲的大汉,腰悬佩刀,双手抱拳,冲着朱知县道。“侯通判有令,命在下跟余杭县衙共同彻查流民中强抢民女一案,请县尊大人速速派人,跟在下一共前往将贼人捉拿归案。” 十天前,余杭县外的官道之上,发生了一起斗殴的案子。 这事既然是发生在余杭县境内,按理说自然是余杭县衙受理。可是谁知道,有人直接向杭州府报了案。 更关键的是,涉事的一方,是杭州府通判侯胜府上的家丁。 此事牵扯到了杭州府通判,又直接上报州府,朱知县自然也就不打算轻易插手。 可奇怪的事,一桩简单的案子,杭州府硬是拖延了十天半个月,都没个结果,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 杭州府的都头,带着两个随从,直接来到余杭县衙。 “既然是侯通判有令,本官自当配合,只是本官不知,侯都头说的贼人是谁。” 朱知县有些好奇的问道。 “哼!那贼人十分狡猾,对侯通判府上的家丁一顿痛殴后,却自称范府尊家中公子,猖狂离去,若不是我们在流民群中询问,又有人正好认识贼人,还真让他跑了。” 朱知县翻了翻白眼。 废话那么多,你倒是说呀。 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朱知县悠闲的喝上一口 “贼人一共三人,两女一男,其中两名女贼人极为凶悍,动手的就是她们,而狡猾的是那男贼人,姓宁名晏!” 噗…… 朱知县一口热茶刚进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齐整整的喷了出来。 谁! 宁晏! “县尊大人这是……” 侯都头神色狐疑的看了一眼,见所有人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犹豫了好一会儿,虽然知道这话十分不妥,终于还是咬牙道。 “莫非,县尊认识这贼人。” 能不认识吗! 难怪觉得这手段如此熟悉,原来竟然是宁晏。 “咳咳……宁晏此人,本官确实知道。” 朱知县摸着三缕长须,缓缓的道。 “既然如此,请县尊大人点齐人马,带在下一共将贼人捉拿归案。” 侯都头神色欣喜的哼道。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等他抬起头,朱知县一副关爱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此事不急。” 朱知县却摆摆手。 不急? 侯都头刚想说,这是侯通判之命。 朱知县缓缓开口:“既然是州府之命,侯都头可有文书凭证。” 侯都头脸色顿时一僵,并带着些许的诧异。 朱澄这明显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来的匆忙,州府的文书府尊还未朱批,不曾带来。但这是侯通判之命,请县尊大人放心。” 意思,给个面子,上面大佬都发话了。 朱澄脸色冷冷的撇过去。 没有州府的文书,就凭一个小小的都头,就来余杭县衙耀武扬威! 杭州府通判又怎样,知府还是我大哥呢。 “既然如此,还请侯都头,请来府尊朱批的文书再论此事。” 朱知县站起身,就准备往后衙走去。 侯都头顿时急了。 “县尊大人请留步,只不过区区一个贼人而已,不必如此。” 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丝威胁。 老朱就是泥捏的,这时候也有了三分火。 “侯都头慎言,案情未定,就一口一个贼人,有失妥当,若是被他人知道,恐怕就是侯通判,也要为此事给个说法。” 什么情况! 连贼人都不能叫。 侯都头在杭州府,也是横行的主,没想到,在余杭县,竟然落不得半点好。不由得心里暗恼。 老子在州府,就是那些有名有望的富绅见了都客客气气,还拿捏不了一个小贼! “宁晏是我余杭县衙笔吏,老夫钦点的文书,一首不负圣贤不负卿,名动江南,岂容你肆意污蔑。” 朱知县冷冷的哼道。 侯都头立即脑瓜子嗡嗡的。 什么情况,他不过是以为来抓个小贼。 现在看来,这个小贼,明显有些来头。 大宋读书人地位尊崇,一旦沾上,麻烦不断。 “县尊大人,此人既然涉及大案,该捉拿审问,自有定夺。我等只是奉命而行,还请县尊大人体谅。” 侯都头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硬着脖子道。 只是称呼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不再一口一个贼人了。 呵! 朱知县乐了。 我看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第一百一十章 一个人扛下所有 “侯都头既然说奉命行事,本官不过七品知县,既然管不上州府之事。不过本官还是奉劝一句,侯都头还是好自为之的好。” 朱知县转过头去,冷冷道。 抓宁晏,想什么呢? 那可是范相都亲口赞誉的凤雏之才。 还跑到余杭县衙来找帮手,这货是不是脑门被夹过。 自从库房一案,现在整个县衙的捕役、弓手,基本都是宁皓带着。你让他们去找宁家的麻烦,真不知道怎么香的。 侯都头一张脸黑的跟锅底一样。 要不是顾忌那两个女贼人出手凶悍,担心吃亏,他又怎么会找上余杭县衙。 朱知县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身后的就是杭州府通判,原本是想余杭县衙卖他身后侯通判的面子,给自己找几个县衙的捕役当帮手。 谁成想,朱知县不给人不说,居然还冷言冷语。 不就是个书生吗,做了几首诗词,屁用没有。 “多谢县尊提点,在下自有分寸。” 侯都头抱拳,淡淡的道。 没了你余杭县衙,老子还办不了人了。 等姓侯的转身离开,朱知县摸摸额头。 这个宁知行,还真是会惹事,才前几天,跟自己闹家里没粮。这才多久,居然得罪了杭州府通判侯胜。 “宁晏还没回来吗?” 朱知县转身,向身后的周鸣问道。 “回县尊,宁晏和宁捕头都还在庄上。” 还没回来?怎么回事? 朱知县不由得好奇,宁晏在干嘛! 不过,现在顾不得这么多。 得罪了杭州府通判,这可不是小事。朱澄当然不会让宁晏出事,至少在余杭县内,没人敢正大光明的动宁晏。 可要是在城外,那就不好说了。 “此事我修书一封,告知恩相,还得请他出面。” 朱知县沉吟。 杭州地界,能治得了通判侯胜的,只能是知府了。宁晏又深的范相器重,想必范相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准备笔墨。” 周鸣转身吩咐县衙的文吏,却被朱知县挥手拦下。 “且慢。此事不急,过几天再说。” 朱知县神色古怪。 宁晏这混账呀,自己干的破事,居然让范相背锅,简直…… 想到这,朱知县就气的浑身哆嗦。 也罢,就让他长长记性! 记性这方面,宁晏一向不错。 比如,云岚这妞,回到庄园侯,就浪的不见人影了,宁晏好几天没看见她,这会儿,却凑到自己身边。 宁家庄园的秧苗已经下了三天,这三天下了一场及时的秋雨,把所有的田里都灌的满满的。 “宁晏!你真的能种出秋粮。” 云岚瞪大眼睛。 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怀疑,更多的却是期盼。 这么白痴的问题,我要是正面回答你,就很侮辱智商了。 “怎么可能!自古春种秋收,亘古不变。” 宁晏坐在水塘边,一边用自制的鱼杆悠闲的钓着鱼,一边果断否定。 云岚瞬间愣住了。 这些天,从一开始得知宁晏威胁族人把田里的杂粮毁了种秋粮的气愤,恨不得逮着宁晏狂揍一顿,到现在,看着整个宁家庄一片生机,云岚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希望。 所以,她才迫不及待的来找宁晏求证。 没想到,这点希望的火苗,被宁晏当头给浇灭。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云岚质问道。 那张俏脸已经逐渐凝重。 “谁让他们欠我的佃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试一试嘛,万一种出来了呢。” 宁晏转过身,继续用欠揍的语气说道。 “我劝你想清楚再说话。” 云岚当然不会惯着他,深深的呼吸一口气,手指头已经不自觉的捏白。 眼看长腿小妞要炸,宁晏赶紧控制一下现场气氛。 不然,再闹下去,就要变成事故了。 “用你的大长腿想一想好不好,我宁晏什么人,十日内肃清余杭县衙数年堆积之公务,范相亲口赞誉的凤雏之才,能干出这么混账的事!” “好像你干的混账事还少了……” 云岚眉眼一挑,反问道。 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宁晏狂翻白眼,叫你最贱,说话就说话吗,非得装一下做个铺垫,这下好了,搬石头砸自己脚啦。 “一码归一码!” 宁晏重新组织语言,说道。 “我们换个思路,你想想,如果这秋粮确实种不出来,损失最大的是谁?” 云岚低头思索,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好! 提问式的交流看来不适合你,宁晏决定公布答案。 “当然是我啊!” 宁晏反手指着自己。 “大宋律法规定,灾荒之年,佃户若是受灾,佃主要减免其佃租,否则治罪,倘若因此造成民乱,更要治重罪。” 宁晏接着继续解释。 “要是种不出秋粮,光靠着夏粮的那点收成,说不定你们连吃都吃不饱,吃不饱就不交佃租,说不定还要治我的罪,到时候,你们最多饿饿肚子,而我就倒霉了,不仅佃租收不上来,还要吃官司!” “要是你们云氏的人,胆子再大点,闹个暴动什么的,那后果就更严重,说不定还会被官府抓起来,秋后问斩。” 宁晏拉长着脸,一副死了老子娘的郁闷。 “而现在,你看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扭过头,宁晏果断给了长腿小妞一个皇帝不急你太监急的表情。 看到了吗,终究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我才是最终的受害者。 云岚一时愣住了。 她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原因。可是听起来又像是很有道理一样。 如果真的这么说的话,那应该着急的,的确是宁晏才对。 这么一说,云岚顿时放心多了。 至少,宁晏不是在瞎胡闹。 可是,宁晏真的能够种出秋粮?毕竟新粮的试种,官府都已经失败了。 云岚心里还是有些怀疑。 不过,这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有官府的规定,宁晏可不敢把云氏的这些佃户怎么样,否则,云氏立即就暴动一下,反正云氏都是将门出身,这种事情,很是拿手。 想到这,云岚像个偷鸡的小狐狸一样,咯咯的偷笑。 “这样就好!” 云岚一拍手站起身,利用大长腿的优势,居高临下的冲着宁晏道。 “宁晏,你最好跟本小姐把秋粮种出来,不然,本小姐把你挂在辕门上风干,每天当箭靶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居然敢闯寨 “大小姐,咱们能不能讲点道理。” 宁晏一本正经的回过头,心里却默念,你射我一个试试! 正要继续说话,表示挣扎一下的想法,就看见不远处一个云氏的少年匆匆跑过来。 少年诡异的目光看了宁晏和云岚一眼,似乎在心里进行了某种大胆的猜想,然后转头对云岚。 “二小姐!” 宁晏再次被果断的无视了。 不过,这种事情习惯就好。 “何事!” 说话间,云岚伸出长腿,嫌弃的跟宁晏拉开距离。 长腿小妞在云氏的地位非常高,从少年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少年一脸认真的抱拳,张嘴说道。 “启禀二小姐,有人闯寨。” 闯寨! 听到这话,宁晏的第一反应是,一定要玩的这么刺激吗? 谁呀,哪个不带脑子的,他么怎么敢的呀。 这几天下来,宁晏对自家的庄园,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宁家庄在云氏的经营下,更像是一个军寨。白天夜里,都有岗哨,甚至宁晏还在大哥口中得知,居然有暗哨的存在。 只要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云氏的那些岗哨的眼睛。 更不说,每天晨练的时候,光这膀子秀出一身腱子肉的云氏少年。 那精力,一个个贼旺盛,老远见了老虎都不敢在这撒尿。 就这,居然有人敢闯寨。 云岚也是一脸愕然,下一秒,长腿小妞脸色明显肉眼可见的欣喜,漂亮的大眼睛中,透露着两个字,期待。 “所有人,即刻列阵!” 云岚大手一挥,颇有气势。 “诺!” 云氏少年赶紧领命…… …… 官道一旁,几十个劲装的汉子,在侯都头的带领下,手持朴刀,朝着宁家庄的方向杀来。 在余杭县衙吃了瘪,侯都头丝毫没有打消抓宁晏的念头。 然而,余杭县衙不愿意帮忙,侯都头心里又害怕两个女贼的身手,不得已,只能将此事告知通判府,让通判府亲自派遣护卫前来。 只是这样一来,侯都头的头功就被抢了。 带着通判府护卫家丁的,是杭州府通判侯胜的侄子,叫侯勇。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看上去没心没肺的黑胖子,却穿着长袍长袖,显得不伦不类。 “衙内,前面就是宁家庄。” 侯都头十分狗腿的前面带路。 然而,手指的方向,却让他目瞪口呆。 宁家庄园的田地里,一片葱郁,跟官道上一路荒芜,成了明显的对比。 “这是什么?秧苗!” “不是,现在什么时节,居然还有秧苗……” “开什么玩笑,老子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这时候种稻的……” …… 惊讶的不止侯都头,所有侯家的护卫家丁,都是一脸见了鬼的样子。他们当然认得出来田地里的东西,只是万万想不到,这个时候出现。 “侯都头,这是什么情况。” 侯勇也愣住了,眼前的一切,明显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懂就问。 比如侯都头,既然是你带的路,不问你问谁。 “衙内!这……” 你问我我问谁去。 侯都头心里骂娘,嘴上却大气不敢喘,脑子里赶紧琢磨着怎么找借口解释。 有了! 急中生智的侯都头脑子里面灵光一闪。 “听说那宁晏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穷酸,想必是不识农时,闹出这样的笑话,秋日种稻,简直就是胡闹笑话,哈哈……” 这话很快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没错,我看就是这样,这不是闹笑话吗。” “这些读书人,五谷不分,不是把稻谷当成麦子种了。” “听说宁家庄的佃户,有不少是北方来的……”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侯勇觉得颇有道理。 “亏我还听州府盛传,这姓宁的有什么凤雏之才,看来也不过如此。敢得罪我通判府,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侯勇两只眼珠子发出狠厉的神色。 “别管这些了,进去抓人!小心那两个女贼人,等会一起上,把人拿下。” 侯勇挥手喝道。 一个不识农时的穷酸,侯衙内自然没必要放在眼里。 他担心的是云氏姐妹,两个小娘子,光提着两根长棍,就把十几个护卫汉子打的哭爹喊娘,要不是现在还躺着一半,还真没人敢信。 所以这次,他不仅带来了三倍的人数,连家伙都带上了。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杀进庄上。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没有想象中的一片鸡飞狗跳。 庄上一片安静,所有人稳的一批,抱着膀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就连岁数大的婆婆,也只是斜着眼睛瞥了一眼侯家的家丁。 诡异的气氛,让侯都头顿时愣住了。 “衙内,有些不对劲。” 这还用你说,没看见那两只带来的狗都不敢叫吗。 侯勇皱着眉头,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 “一帮刁民而已,怕是连我们通判府都不知道!” 说完,侯勇腾的一下,拔出腰刀,冲着云氏的族人叫道。 “谁是宁晏!” 宁晏在人群里安静的吃着瓜,冷不丁的被点名,顿时一脸懵。 “我们是杭州通判府,贼人宁晏,竟敢公然袭击通判府中人,还当街强抢民女,着立即捉拿归案,如有包庇,视为同伙。” 侯勇凶狠的挥舞着腰刀,试图吓唬住这些看上去老实的佃户。 云氏这些人有没有被吓到不知道,宁晏是彻底麻了呀。 这么快就找上门来,看来范纯礼的名号,不太管用呀。下次换一个! 既然是杭州通判府的人,宁晏就不意外了。 只不过,动手揍你们的是嫂嫂云慧和云岚那个长腿小妞,为什么最后背锅的是我。你特么是不是瞎!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云氏族人忽然分开一条路,不等宁晏反应过来,就暴露在通判府的众人面前。 我特么…… 魂淡呀! 宁晏恨得咬牙切齿,这些人绝壁是报复前几天毒火烈阳,被宁晏用佃租逼的下地种田的仇。 老子可都是为了你们…… “就你是宁晏!” 侯勇嘴角浮现一丝狞笑。 看来,确实是一帮无知的刁民,一报上通判府的名字,就吓得他们自觉把人交出来。 “来人,把他拿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被小舅子支配的恐惧 云岚抱着膀子,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宁晏惊慌失措的模样。 等宁晏求救的目光转过来,她赶紧扭过头,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一边还用余光偷偷的瞄过去。 大姐,你真不管管! 你没看见他们是认真的吗。 宁晏一咬牙。 要这样,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且慢!” 宁晏一只手阻止那些冲上来的家丁护卫,另一只手指着云岚。 “我要举报,她也是同谋。” 上一秒还幸灾乐祸的云岚,顿时脸垮了。漂亮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宁晏。 混账呀! 居然反咬一口,这么快就把自己出卖了。 你还好意思怪我,谁先卖谁的呀! 宁晏毫无压力。 来呀,互相伤害啊。 侯勇的视线,顿时落在人群中的云岚身上。下一秒,他的目光顿时亮了,长腿小妞的魅力可不是盖的,身高腿长又有料,最符合侯勇这种色胚的审美。 几乎是想都没想,侯勇就指挥手下的人。 “一起拿下。” 完了还不忘补充一句。 “小心点,可别把我的美人磕伤了。” 说完,顺便还给宁晏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什么狗屁凤雏才子,连女人都出卖。老子一个混蛋都没这么混蛋的。 “放心,衙内!保证今晚完完整整的给您送过去……” 这些家丁护院,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都有经验。 分出两个人去对付宁晏,其余的都一脸猥琐的朝着云岚扑来。 你他么这是瞧不起谁。 看着分出来抓自己的两个歪瓜裂枣,宁晏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侮辱。不过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 抬起头,宁晏一脸戏谑的看向侯勇! 小伙子,这可是你自己把路走窄了的。 云氏的这些人,坑起自己来,毫无心里压力,眼看宁晏这个万恶的地主倒霉挨揍,说不定心里还悄咪咪的叫爽。 可是,他们自家的二小姐不顾一个试试。 眼看着那些通判府的家丁冲向云岚,忽然,一群龙精虎猛的少年,从侧边杀出,一个个精神抖擞,队列方正,手持长棍,步伐矫健。 领头的正是云氏的叫云铮的少年,小伙子十分精神,浓眉大眼,长得很帅,加上一身腱子肉,要不是眼神有点讨厌的老是往天上瞟,一副看不起宁晏的模样,宁晏觉得自己应该会很喜欢这小伙子。 云铮领的人数大概一百左右,动如惊雷,奔到云岚面前,然后下一秒,静如处子的面对通判府的人。 “护驾!” 云铮大喝一声。阵型再次变化,换成偃月阵,把云岚团团护住。 宁晏看的直流口水,这他娘的才叫拉风。 让你们感受一下,什么叫,被三百小舅子支配的恐惧! 果然,这阵容,把通判府的人直接看麻了。 毕竟在杭州府,眼界比一般人高一些。 他们也曾见过杭州府的一些厢军,厢军虽然是地方军,但好歹也是大宋的正经军队,有护卫地方的职责。 眼前这些云氏族人的气势,动作,训练有素的状态,连厢军都比不上,更别说他们这些乌合之众了。 关键是,人还比他们多一倍。 刚才还凶神恶煞,猥琐淫荡的通判府家丁护院,立即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这时候但凡脑子没坏,都知道不去触这个眉头。 这哪里是什么刁民,这分明是一伙训练有素的大军! 侯勇骑在马背上,远远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他心里也傻了。 第一反应,这不会是掉贼窝了。 余杭县境内,居然有这么大一伙贼人! 他只想抓住宁晏,报上次在官道上,打伤侯府家丁的仇,出一口恶气。 可不是来剿贼的,眼前的贼人这么凶悍,自己不被反剿就不错了。 “大……大胆贼人!” 勉强维持着自己不在马背上摔下来,侯勇颤颤巍巍的道。 “我乃杭州府衙侯通判麾下属官,贼……尔等莫要放肆,以免自误!” 连威胁的话,侯勇都不敢大声说,以免把人惹毛了。 而那些他手下的家丁护院,被云氏少年的气势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我劝你想清楚再说话。” 宁晏大摇大摆的站出来,神色促狭的看着眼前的侯衙内。 这是哪里来的逗比,已经不是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了,而是根本就蠢。先不说一股脑扎进宁家庄园这种送人头的行为,在智商上有多拉胯,就这时候,如果真的是求饶,那也要赶紧摆正态度。 一口一个贼人,一口一个自己是官。 我要真是贼人,你不怕我听了你的身份,会更加兴奋。 “你们真是杭州府衙属官?” 宁晏问道。 “没错,在下侯勇,我叔父是杭州府通判侯胜。宁公子,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侯勇陪着笑脸,眼神中一闪而逝的狠意。 “原来是侯衙内呀,幸会幸会!” 宁晏一脸意外的表情。 还没等侯勇出现反转的心理活动,转身对一旁的云氏少年道。 “身份堪认无误,记下,杭州府通判侯胜之侄侯勇,身为杭州府衙属官,带人行凶扰民,肆意践踏农田,还强抢民女,百人亲眼所见,证据确凿,等下差人去府衙报官。” 这个云氏少年,有短暂的一脸懵逼。 显然,被宁晏临时抓来做小弟,这觉悟堪忧。 不过,这不重要了。 侯勇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气没憋住。 合着宁晏这是故意给他下套,坑他!三言两语,就把云氏这伙人的身份从贼人变成了良民,而他成了仗着官府势力,欺压民众的恶霸。 “你……” 侯勇狠狠的盯着宁晏。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宁晏丝毫没打算给他提及的杭州府通判面子,显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姓宁的,你不要太得意,我叔父是杭州府通判,你敢勾结贼人,这是重罪,识相的,你现在就放我一马,不然的话,你们整个宁家,都要人头落地。” “我打听过了,你们宁家不过一个个区区小吏之家,敢跟我叔父杭州府通判叫板!我叔父一句话,就能定你们的罪。” 一边放着狠话,侯勇一边看向宁晏的表情。 然而,宁晏没有丝毫表情。如果非要有,那也是关爱! 智障才需要关爱。?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要偏信他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继续转身,对那位觉悟不高的云氏少年,宁晏再次说道。 “再记下,侯勇依仗官威,肆意污蔑,威严恐吓,并且打算不过庭审,就私自定罪,视我大宋律法如同儿戏,藐视官家皇威和诸位枢密相公相令……” 等等! 侯勇眼珠子都直了,宁晏再说下去,别说一个五品的杭州府通判,就是三品的当朝大员,恐怕都在劫难逃。 平常这些话,不说一般的蝇头小吏,就算是放在一些七品一方知县身上,都能奏效。吓得他们胆战心惊,低眉顺眼像个小媳妇,接下来自然是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以往侯勇也是屡试不爽,然而,宁晏这里,没有效果就算了,而且还倒打一耙。转眼间就给自己罗列了一大筐的罪名。 这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不会说话,就不要学人说话,你看你,连求饶和威胁都不会!” 宁晏一副怒其不争的嚣张模样,说道。 “让我给你捋捋!” “你叔父是杭州府通判,堂堂的五品大员,不说朝廷的靠山了,就是眼前的官职,都让我们没有还手之力。而我所依仗的,勉强只有余杭县的七品知县,想要动我,简直不要太容易。” “直接以我为突破,罗织余杭知县私通贼人的名头,朱知县大抵会丢卒保帅,到时候要拿捏我,岂不是太容易。” 这话一出口,不止是侯勇,就连一旁的云氏族人,都被这宁晏的骚操作,给整的不会了。 就没见过这样的,口口声声教别人怎么坑自己! 关键是,还坑的一套是一套,很有道理的样子。 “二小姐,这……” 云铮咽了咽口水,诡异的神色,看向云岚。 刚才宁晏跟侯勇的对话,他们可是全程看在眼里,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侯勇的话,在他们这里,感觉没有任何毛病。换做是他们自己站在那,估计也是这一套,最大的差异,也就是说辞。 可真要这样,自己现在跟侯勇就是一个下场。 被宁晏罗列了一大堆的罪名,给扣在头上。 你要说胡搅蛮缠,也有点。但你要说完全没有道理,那掰开了说,每一处都有依据,较真起来,还真的赖不掉。 “二小姐之前不是说,这宁晏只会流连青楼妓馆,不学无术!” 贴身站在云岚身旁的云锦,语气狐疑。 要是宁晏听到,估计会气炸。 合着自己那点本来就不太好的名声,多数就是云岚这个长腿小妞给败坏的。 “咳咳……这人吗,此一时彼一时,宁晏虽喜爱青楼妓馆,但文才出众,不学无术,却长于机变,你……你们且看着就好,不要偏信他人之言。” 云氏少年们愕然! 这语气,怎么那么熟悉。 一细想,很宁晏啊! 诡辩之中,带着浓浓不要脸的味道。 成功混过去的云岚,再次把目光放在宁晏身上。 尽管这番话,侯勇感觉不对劲,可细想,很有道理呀! 宁晏的顶头上司不就是余杭县令朱澄,只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朝朱澄下手,不用自己这么辛苦麻烦,余杭知县还不把人乖乖的给供出来。 一个七品知县,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县衙笔吏,得罪五品通判。 答案怎么都觉得不可能。 上次侯都头这个蠢货,怎么就不知道用这一招。 思维一打开,侯勇居然有种自己竟然能如此聪明的感觉。 “宁晏!你简直是不知死活,余杭知县派你与贼人私通,此乃重罪,看下这回还有谁能护着你。”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 宁晏脸色诡异的冷笑。 “再记下,侯勇以勾结贼人,蓄意造反这等大罪肆意诬陷朝廷命官,七品知县。对了……” 忽然想起什么的宁晏抬起头。 “阁下还没有功名。看你这样子,也没有!那就啥也不是,一节白身,仰仗长辈恩荫,狗胆包天,罪加一等哦!” “回头余杭县那边也知会一声,让朱知县做好准备!” 宁晏说道。 侯勇差点没稳住,一口血给喷了出来。 一不小心,又掉进了宁晏的坑里。 诬陷朝廷命官,这可是大罪! 宁晏更黑的是,直接把事情捅到朱知县那里去。 即便是没有摆上台面,这也把朱知县得罪死了。 关键这事,就是五品通判的叔父都不好使呀。你都诬陷我勾结贼人造反,我他么管你是谁,都不会再惯着你。 云氏的少年,云铮、云铿、云锦、云绣,更是眼珠子直接掉一地。 脚底下,甚至下意识的挪了一步,离宁晏远一点。 “二小姐,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云铿小声凑上来道。 云岚:“……” 认识宁晏这事,是我主动的吗? 要赖也是赖大姐! 单纯的云氏少年们,平日里都是在练武中度过,哪里见过宁晏这么多层出不穷的坑人手段,顿时泛起深深的担忧。 “二小姐,刚才我们那样……是不是不太好。” 云绣小娘子脸色后怕。 刚才以云岚为首,云氏所有人默契的坑了宁晏一把,以报这些日子以来,被宁晏以佃租逼迫,受烈日劳作之苦的怨恨。 没想到,宁晏一把就把云岚拖下水,化解危机。 再一波操作,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对方治的服服帖帖。 这样的对手,想想都有些害怕。 要是宁晏找起麻烦来,那可怎么办? 论智商,眼前的侯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被按在地上摩擦。 论势力,宁家是云氏的佃主,仗着佃租宁晏可以为所欲为! “他敢!姑奶奶把他头打到肚子里去。” 云岚小声嘀咕。 宁晏的厉害,她哪里会不知道。 不过,她早就想好了办法,那就是一力破万法。 不用跟他废话,直接动手比干什么都有效。 对,就是这样! 总结出来经验的云岚,一脸兴奋。 云氏少年们,则一脸崇拜的看着霸气侧漏的云氏二小姐云岚。 果然,还是我云氏小姐更加厉害,连宁晏这种妖孽,都能治的服服帖帖。一时之间,云氏少年们一个个神色怪异。?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宁晏的受降方式 “宁晏,你敢陷害我,我叔父不会放过你……” 侯勇原本还想威胁几句,可宁晏的眼神中,不仅没有半点畏惧,还莫名兴奋,这一次终于,他学乖了,赶紧闭上嘴巴,免得再次被宁晏抓住把柄。 眼看着侯勇变得聪明起来,宁晏暗叫可惜。 这么没脑子的,实在难得。 “今日之事,算我认栽!” 嘟囔一声,侯勇赶紧后腿几步,离得宁晏远远的。 “我们走!” 招呼麾下的家丁护院,侯勇就打算溜。 再待下去,太危险了! 首先是那一百个如狼似虎的云氏少年,一个个盯着他们的眼神,就跟饿狼一样。没被吞了,已经是万幸。 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还是宁晏。 看上去人畜无害,可是,每一句话,都能把人带进他的圈套。 这些话,还是平常侯勇惯用的话,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放在别人身上,无往而不利,放在宁晏身上,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我让你走了吗?” 宁晏笑着上前,冷冷说道。 “宁晏,你不要太过分。” 侯勇色厉内茬吼道。 “想走可以!” 宁晏点头。 “把手夹在屁股里面,一个个滚出去!” 听到这话,顿时云氏少年们一个个脑洞大开,想象着把手夹在屁股里是个什么姿势。等反应过来,一脸惊恐的看着宁晏。 就连长腿小妞云岚,也是脸色俏红。 混账呀! 这么耻辱的动作,他是怎么想到的。 侯勇的肺都要气炸了。 宁晏这分明就是羞辱他,还是用这种前所未有的方式。 “你……” 伸手指着宁晏,侯勇脸上青筋暴露,似乎随时都要发作。 然而,最终放下手臂。 宁家庄园中,出现一副诡异的场景。 二三十个大汉,半趴下来,把手夹在屁股里,就像一只屁股肥大的鸭子,极其狼狈的跑出庄园。 “侯衙内,下次想好了再来哦,我等你。” 宁晏关键时刻,再上一刀。 原本侯勇的脸色就已经成了猪肝色,听了这句,差点直接暴走。 看着自己手下的一群歪瓜裂枣,再看看虎视眈眈的云氏少年,侯勇最终只能咬牙,灰溜溜的离开。 来的时候多嚣张,走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出了宁家庄,侯勇心里憋着的一口恶气,顺手就发泄在一旁的侯都头身上,提起马鞭,一鞭子抽在侯都头身上。 “混账!” “衙内饶命。” 侯都头心里憋屈,你他么自己非要抢攻,现在吃了瘪,又来怪我。 可毕竟对方是衙内,而自己只是个小都头,只能忍着。 “衙内,这宁晏狗蛋包天,竟敢如此羞辱我们。” “对!这哪里是羞辱我们,分明是羞辱衙内您,羞辱通判大人!” “此仇不共戴天。” 一帮家丁护院,在宁家庄园上唯唯诺诺,一离开之后,就开始重拳出击。 “衙内,这次是我们准备不足,不知道宁晏这厮,居然如此狗胆,敢跟贼人勾结,才吃了这么大的亏。” 等所有人说完,侯都头终于凑上来,说了句人话。 宁家庄园内的情况,谁也没料到。 原本以为,宁家不过是小吏之家,可以随意拿捏。 侯勇甚至来的时候,还打着宁家庄园的主意。 虽然这次被宁晏坏了好事,但若是能够因此进账千亩庄园,据为己有,那就连本带利的赚回来了。 谁知道,想象很美好,现实极其残忍。 宁家三百小舅子,勇不可当。 宁晏更是狡狯如狐,以至于遭受这等耻辱。 “此仇当然要报,只是眼下该怎么办。” 侯勇的智商,显然不太够用。 “衙内!依我之见,此事还是得让通判大人出面。” 侯都头沉吟片刻,终于说道。 “宁晏敢私通贼人,证据确凿,只要通判大人下令,着杭州府衙正式前来拿人,就算他再厉害,也插翅难逃。我就不信,他敢造反!” “可是……” 侯勇还是有些犹豫。 虽然宁家庄园强大的武力,让他心里有了阴影,但他并不傻,说宁晏私通贼人,证据确凿,这明显有点过分。 “衙内!有没有私通贼人,去了杭州府,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这一句话,可算是点醒了侯勇。 对呀! 往常不就是这么干的。 自己今天真是被吓糊涂了。 “我这就回去,让叔父下令!” 侯勇眼中神色狠辣。 宁家庄园出现这一幕,很快就被大哥宁皓和嫂嫂云慧知道。 宁皓今天伤情有点复发的趋势,所以在屋里静养,云慧也一直陪着。 等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宁皓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一拳砸在床上。 “他娘的!敢来老子的地盘撒野,别以为老子受了点伤,就成病猫了,娘子,与我披挂,待我……” 话说到一半,被嫂嫂云慧一把按下去。 看大哥一脸通红,尴尬不已,宁晏暗暗偷笑。 大哥,你就不能少装一会儿。 “官人好生休养,这等小事,妾身自己料理就是了。” 云慧一边说着,一边认真的转过头。 宁晏:“……” “大哥,嫂嫂!咱们能不能缓一缓,现在我们的方向,难道不是担心杭州通判府的报复吗?” 瞪大眼睛的宁晏,看看大哥,再看看嫂嫂。 你们是认真的吗? 那可是杭州通判府。 整个杭州府,除了二大爷,就是他最牛。 咱们现在把他侄子狠狠的羞辱了一番,讨论的重点,不应该是怎么应付杭州通判府接下来的手段,为什么跑偏成了去追上去揍人一顿。 “知行!此事你就办的不太利落。” 宁皓挣扎着爬起身。 “要我来说,将这厮痛揍一顿,打出去就是了。怕他个鸟……” 宁晏沉默。 好!大哥你连皇城司的人都敢干,我能说啥。 “叔叔此事确实有失妥当。” 云慧也在一旁,神色有些幽怨道。 “咳咳……” 其实我也想下手来着,可惜铺垫太长,等到准备动手,谁知道,那货居然学聪明了。 宁晏当然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想要装逼,导致对方有机可乘。?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束手就擒 “杭州府通判位高权重,叔叔却如此折辱于他的子侄,可想过如何是好。” 嫂嫂沉吟片刻,说道。 话题终于被掰正了,这才是一家人谈事的气氛吗。 不像大哥,不服就是干。至于长腿小妞,一向都是不动脑子的。 “我们半路撞破了强抢民女之事,还痛揍了他们的家丁护院,现在他们找上门来,显然是无法善了。” 宁晏冷笑着说道。 从对方敢杀上门来找事,宁晏就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有半点忌惮。 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杭州府通判。 但这也是没办法,动手之前,也没问人家名号。 既然麻烦已经上门,躲躲闪闪就没意思了。 云慧点点头。 “所以,叔叔这是故意为之?” 宁晏并没有否认。 梁子已经结下了,下面想的是怎么应对,而不是跪地求饶。 “叔叔心中,可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看宁晏沉思,云慧追问道。 宁晏并没有直接接话,而是酝酿了一番,才抬起头说道。 “这事倒也并不难!” “不难?” 这也就是自家人,要是换做别人,恐怕得跳起来。 得罪了杭州通判,这事叫不难,那什么叫难。 即便如此,云慧眼中,还是忍不住震惊。迫不及待的想要追问,宁晏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只是这次,她慢了半拍。 云岚兴奋的跳到宁晏面前。 “宁晏,你说说,怎么个不难法。那可是杭州府通判,要是我们云家未没落之前,什么也不是,但……” 你也知道你们云氏现在什么情况!指望你们云家这帮老弱病残,我干脆洗洗脖子等死。 宁晏清了清嗓子。 这一路上,他心中早就盘算过了。 “前两次姓侯的都是以私人身份来找我们麻烦,说明他们也自知理亏。只是,想不到带了更多的人来,还是吃了瘪。” “现在他们应该明白,光靠私人武力,是拿我们没办法了。” 云氏的武力已经向通判府的家丁护院展示过,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惹不起云氏。毕竟,三百小舅子,那你是开玩笑! 说到这,宁晏眼神诡异的看了一眼嫂嫂云慧。 结果,嫂嫂稳的一批,宁晏只好尴尬的低下头,继续说道。 “有些人,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流氓,发现耍流氓玩不过,就开始跟你讲道理!”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云岚狠狠的瞪宁晏一眼。 好! 这个比喻确实不太恰当。 宁晏干脆省去铺垫,直接道。 “姓侯的还想要报复,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杭州通判府名义正式下令,缉拿我们。” “有官府的文书,除非宁家真的造反,否则,只能乖乖就范。” 听宁晏这么说,云慧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就连大哥宁皓神色也沉重了些。 “呸!这些个王八蛋,就知道玩阴的。” 宁皓狠狠的道。 “知行莫怕,大哥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实在不行,咱们就杀过去,大不了老子继续回西军效力。过上几年,捞够了军功,看他们能把老子怎么样。” 大哥,你能别说话吗! 宁晏简直无语了。 没人搭理宁皓的态度。 “以杭州通判府的势力,想要下一个缉拿文书,并不难。” 云慧说道。 “不是不难,是太容易了。我估计,最迟明日,杭州府就有捕役过来拿人。” 宁晏摸着下巴冷笑。 “那叔叔打算如何应对。” 她还真的想不到好办法,不由得再次看向宁晏。 “到时候我束手就擒便是,总不能真的造反。” 宁晏说的一脸轻松。 说了半天,这就是你的办法? 云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的印象中,宁晏机变无双。可怎么在这件事情上,跟上次在县衙公堂上面,判若两人。 云岚更是神色惊愕。 “宁晏,你疯了?” “要是落在他们手上,就你这细皮嫩肉的,根本熬不了多久。” “心疼我!” 宁晏眨眨眼。 云岚:“……” “知行,大哥……” 宁皓站起身。 “大哥仁义!” 宁晏赶紧打断大哥宁皓的话,你想说什么我还不知道,无非就是杀回西北,关键是我还不想去那边吃沙子。 “大哥、嫂嫂,岚儿,你们不必担心。无非就是一场官司的事,打官司,上辈子到这辈子,我就没怕过谁……” “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到时候我自然会平安无事……” 宁晏低声道…… …… 杭州府的差役比宁晏想象的速度还要快,下午便杀到宁家庄园。 人数不多,只有区区的四五人,手提水火棍,身穿皂衣,领头的人,正是侯都头。 “奉杭州府衙之令,缉拿贼人宁晏及其同伙。” 侯都头一只手握着缉拿的文书,一只手提着刀,没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看的身后几个捕役目瞪口呆。 “都头,这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怕什么。” 没有经历过上午那一幕的捕役,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闭嘴!” 侯都头懒得解释。 上午云氏的遭遇,阴影还没消除。 下午,他就被派遣带着捕役过来宁家庄园拿人。 得知这个消息,侯都头当时心里是万马奔腾!恨不得给自己扇两嘴巴,让你嘴贱! 上午几十号人,最后把手夹在屁股里滚蛋,别说现在就这么几个人,虽然手上拿着的,是杭州府衙的正经缉拿文书,但侯都头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然而,事情再一次出乎意料。 没有再次杀出来的云氏少年,只有宁晏一个人站在空地上,远远的看着侯都头一行。 “来了!” 宁晏远远的笑道。 侯都头心里咯噔一声。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太不正常了。 “手上拿着的,可是府衙的缉拿文书。” 宁晏瞥了一眼,继续说道。 “不错!奉杭州府衙之令,捉拿贼人宁晏。” 一个立功心切的捕役,大声叫嚣。随从的另一个捕役,拿出镣铐枷锁,就要朝宁晏身上招呼。 宁晏顿时看向侯都头。 “都给老子闭嘴。” 侯都头脸色瞬间变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消息传开 从宁家庄园把手夹在屁股里面滚出去,这么丢人的事,自然没人有脸到处说。那些来过宁家庄园的通判府家丁,所有人的默契的选择了闭嘴。 这里面,也包括侯都头自己。 以至于,这些平日里嚣张惯了的府衙的捕役,根本不知道宁家庄园上的可怕。 但侯都头可是清楚的。 那些宁家庄园上的庄丁,分明就是一个个骁勇的悍卒。 环顾四周,没看到有人杀出来,侯都头总算是松了口气。 “宁公子!” 侯都头恭敬的抬手抱拳,语气谦卑道。 “在下奉杭州府衙之令,请宁公子协同办案,还请宁公子不要为难我等。” 明明是来抓人的,却说协同办案。 可以嘛,自己把路走宽了。 “好说!” 宁晏咧嘴。 说完,还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就这么简单! 侯都头愕然的看着宁晏,一时之间,脑子竟然转不过弯。 宁晏反倒是自己走上前来,看向侯都头。 “前面带路。” 这哪像是被缉拿的犯人呀。连同侯都头在内,一帮府衙的捕役,顿时感觉成了宁晏的跟班。 这些捕役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即就有人忍不住了,直接跳出来。 “老子在衙门当了这么多年差,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么狂的,这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说完,就准备冲着宁晏动手。 一旁的侯都头脸都白了。 你他么自己找死就算了,别拉上我。 刷的一声,侯都头拔出刀,指着那几个捕役。 “再说一次,都特么给我闭嘴,不然,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几个捕役顿时傻了。 出门办案,现在自己人却拿着刀子对着自己。 这算怎么回事。 捕役们心里虽然不服,可是眼看着侯都头都拔刀子了,也只能干瞪眼。 镇住了那几个捕役,侯都头赶紧看了一眼宁晏的脸色。 “宁公子恕罪,这些不长眼的东西,别和他们一般计较。” 到底是谁不长眼! 捕役们都愣住了,像看疯子一样看侯都头。 “放心。” 宁晏点点头。 这倒霉孩子呀,看来是上午的情况,把人给吓得不轻。 以后自家这三百小舅子,看来是不能轻易放出去,不然的话,把人吓出个好歹就坏事了。 “走!” 带着府衙的捕役们出了庄园。 很快,宁晏被府衙带走的消息,就传开了。 余杭县衙,知县朱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喝着班房里下午准备的清茶。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 “杭州府衙下的缉拿文书,应该是真的,否则以宁晏的性子,绝不会束手就擒。” 周鸣小心的推断。 “县尊,眼下如何是好。” 朱知县眉眼低沉,下意识的挠挠头,一副脑瓜疼的难受模样。 “备轿!我要去一趟府衙。” 于此同时,玉香楼,玉卿娘子的闺房内。 “宁郎被府衙的人拿走了?这事是真的!” 玉卿愕然的看着跟自己告知消息的小欢儿,她一脸震惊。 “千真万确!” 小欢儿用力的点点头。 “有人说,亲眼看见宁晏在官道上,与杭州通判府的家丁护院起了争执。这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连杭州通判这样的人物也敢得罪。” “娘子,我们不会受牵连。” 玉卿脸色一僵。 不等她说话,忽然想到什么的小欢儿,忽然一声怪叫。 “坏了!” “前些日子,娘子让我们大肆宣扬,娘子跟那宁晏之间的情意,弄得人尽皆知,这下可怎么办!” “小欢儿……”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玉卿忽然说话。 “娘子!我明白,白妈妈已经帮咱们去跟人撇清那姓宁的跟咱们的关系了,咱们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地位,可不能被他连累。日后他跟咱们,没有半点关系!” 小欢儿神色利落说道。 “去准备马车。” 玉卿咬牙。 “娘子要去哪?” “府衙。” 玉卿说道。 小欢儿的神色,一下就亮了起来。 “我怎么没想到!娘子真是聪明,娘子曾在州府献艺,博得诸位相公的夸赞,现在抓住机会,赶紧澄清,定能置身事外。” “谁说我要置身事外了。” 玉卿的语气淡淡的道。 “宁郎为小人陷害,我既与他情深义重,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弃他而去。” 小欢儿:“……” 一脸愕然的看向玉卿,小欢儿脸色都拧住了。 “可是……” 小欢儿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准备马车。” 一边吩咐小欢儿,玉卿一边手指紧紧的握住绣帕。 宁晏呀宁晏!老娘这次可是豁出去了,你可要挺住,要是被你连累的完蛋了,下半辈子老娘饶不了你。 与这一幕相似的,还有余杭县学。 王博和李群两人一起站在众多县学师长们面前,被他们团团的围住。 身为余杭县学的两大学渣,这是他们距离余杭县学的大佬们最近的一次。 “诸位师长,宁晏与我等有同窗之谊,如今他蒙受不白之冤,屈身入狱,我等自当奋力搭救。学生已经决定,只身前往府衙,就算是拼了这一身功名,也要在公堂上,与府尊辨明是非黑白,还知行兄一个公道。” 两人粗着脖子,侃侃而谈,甚至激动的浑身颤抖。 这可是他们在余杭县学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往常一个个对他们爱答不理的师长,现在却是一脸郑重的看向他们。 “好!你二人虽然学问不堪,品行也是一般,但不愧是我余杭县学子弟,为同窗奋不顾身,这等气节,正是我辈所求。” 教谕张淳挺身而出说道。 要是没有前面的铺垫,相信效果会更好。 饶是如此,也把两人激动的差点哆嗦起来。 要是宁晏这次平安无事,就冲被教谕夸赞,也绝对要请他一次玉香楼。 “你等学子都能如此,我们这些做师长的,又岂能置身事外。” 张淳转身,对老斋长道。 “我张淳既然身为余杭县学教谕,学生蒙难,我又岂能置身事外。我决定亲赴杭州府衙,朗朗乾坤,就不信有人敢肆意妄为。”?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神秘包裹 “张教谕此言差矣!” 不等赵老斋长发话,一个年长的先生,从人群之中站出来,反驳张淳的话。 “宁晏既是我余杭县学学子,又岂是你张淳一人弟子。我等在坐诸位,都对宁晏有授业之恩,都是他的师长。” “如今弟子有难,师长岂能袖手旁观,要去,我等自当同去。” 老先生的话,顿时引起一阵余杭县先生的共鸣。 “此言大善!” “有理!” “张淳!你莫要仗着德行,夺我等弟子,专美于人前。老夫虽不才,但一身正气,就算豁出去,也要保我弟子宁晏周全。” “不错!张教谕,平日我等尊你,但事涉我等弟子,此刻却由不得你了。” 一时之间,张淳居然成了众矢之的。 余杭县学的先生们,一个个可不傻。 宁晏是什么,三日肃清余杭县衙历年堆积的公务,受名震天下的范相亲口称赞的凤雏之才。 多少年了,余杭县学终于出了一个人才。 之前宁晏声名不显,所以没人关注,甚至有些先生还对宁晏有过冷眼。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宁晏落难! 此事不出手,更待何时。 日后宁晏名动大宋,自己这些人可都是跟着沾光。 一句,我的学生是凤雏之才,这牛皮都不用吹,别人就把你捧起来了。 大家都是余杭县学的先生,这么好的事,凭什么你张淳张子文一个人独享。 那不行! 张淳傻眼了,没想到自己犯了众怒。 脸上笑嘻嘻,心里p。 这些先生们打的什么算盘,张淳怎么可能不清楚。但眼下也只能顺着大势! “诸位!我只是一时思虑不周,既然如此,那我等便一同前往。” 说完,转身看向老斋长。 “请斋长成全。” “请斋长成全我等!” 所有余杭县学先生齐声道。 “不可!” 老斋长大手一挥。 张淳瞬间愣住了。 余杭县学的先生们也都愣住了。 这可是余杭县学名动州府的好机会,老斋长居然拒绝!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想都没理由呀。 “诸位!宁晏此子,是老夫亲手调教,才有今日成就,老夫无论如何,都不会看着他为奸人所害。” “老夫主意已定,亲赴杭州府衙,为老夫的弟子宁晏,洗刷冤屈。” 所有余杭县学的先生们脑子顿时嗡嗡的。 合着闹了半天,您老人家也不打算落下呀。 张淳胡子抖了半天,硬生生的忍住了。 大家伙都是余杭县学的先生,多少能够扯上师长的名头,毕竟传道受业解惑,这是实打实的。 但是老斋长您都多久不来县学了,居然也好意思称宁晏为弟子。 还亲手调教! 这得多不要老脸啊。 “诸位,随我一同前往。” 赵老斋长没有丝毫觉悟,大手一挥,顿时引得余杭县学众位先生紧随其后。 不止是余杭县,此时的杭州府,也收到消息。 范府内,老相公范仲淹这几日身体好转,刚才庄上回来。 然而,这几天却不得清静。 一旁的老仆小声的向他禀报。 “老相公!三公子之事,通判府谴人前来致歉了。此事并非三公子所为,而是有人冒充三公子名号。” 范仲淹点点头,他家教极严。 三个儿子都是饱读诗书,知书达理。 所以,这事,他毫不意外。 只是想不到,居然有人冒充三子范纯礼,去殴打杭州通判府侯胜府上的家丁。 “此事究竟何人所为?” 范仲淹问道。 “杭州通判府已经查清,冒充之人姓宁名晏!” 老仆回答。 “宁晏!” 范仲淹顿时一脸愕然。 老仆从小跟随范仲淹,无论是布衣还是丞相,都很少见到范相公如此失态。 “相公,莫非认识此人?” 老仆试探着问道。 “何止认识。” 范仲淹冷哼一声,语气古怪道。 “老夫前些日子还亲口夸赞过他呢。” “啊……” 老仆愣神之间,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 “此人就是相公口中所说的,凤雏之才!” “可是,他为何要冒充三公子的名号。” 老仆一脸不解。 “哼!是老夫看走了眼,此子狡狯无比,发觉惹上了事,就立马拉旁人下马,当初老夫钦佩此子才学,还嘱咐纯礼,让他与宁晏相交,如今看来,是老夫大意,以至于纯礼交友不慎。” 范相公一脸嫌弃,属实被宁晏的这波操作给恶心到了。 沉默片刻,范仲淹再次抬起头,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过来。 “他倒是精明,知道得罪杭州通判兹事体大,所以借纯礼之名,其实是在向我求救。此子年纪虽小,居然心计如此深沉。” 老仆神色异常,不愧是跟随名满天下的丞相,很快就明白其中的意思。 “相公是说,这是他故意为之。” 范仲淹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有仆人带人进来。 “相公,余杭县衙朱知县谴人来信,宁晏已经被杭州通判下令正式缉拿。” “正式缉拿!” 范仲淹神色显然有些意外。 宁晏居然是被府衙正式缉拿,而不是通判府私下抓走。 “相公是否要出面一趟。” 老仆在一旁道。 宁晏既然是范相亲口称赞的凤雏之才,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范仲淹微微点头。 宁晏当然要救,不说其他,光是他三日之内,肃清余杭县衙历年累计公务,这等才学,范相就不会任由他出事。 “此事不急!老夫倒要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二大爷范仲淹决定先稳一手,等宁晏撑不住的时候,自然会向他求救。 这样一来,宁晏才会承他的恩情。 然而,话音刚落,又有仆人来报。 “相公,门外有人自称受宁晏所托,前来求见。” 这么快! 范相公楞了片刻。 难道宁晏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请进来。” 很快,人就被请进来。 “见过范相。” 来人正是云岚,她摘下斗篷,拿出准备好的包裹。 “小女子受宁晏委托,有一物交给范相。” 宁晏不是来求救? 让人把东西拿过来,老仆打开包裹,把它放到范仲淹面前。?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后院失守 看见包裹里的东西,范仲淹的神色充满疑惑,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云岚。 “这是何意?” 云岚抬起头。 “宁晏让我给相公带一句话。” 停顿了片刻,云岚说道。 “新粮亩产八石,可种两季!” 瞬间,名满天下,宰执大宋的范相范仲淹神色僵住了。 “速速更衣,备轿!” “相公想要去哪?” 老仆赶忙问道。 “杭州府衙!” …… 宁晏一行,已经进入杭州府衙。 侯都头带着几名捕役,把宁晏带到大堂。 一路上,侯都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宁晏不仅没有被上镣铐,甚至是押解都没有。只是几个捕役前后紧紧的跟着。 宁晏也不慌不忙,一路朝着杭州府走去。 宋朝的行政区域大致分为路、州(府)、县,另外边境设有军司,大的相当于州府级,小的则相当于县。 路一级的主官,一般只有战时才会设置,称宣抚使或观察使! 如当年宋辽大战的时候,封河北路宣抚使,督战安民,是最高主官,一般都有知政堂的相公出任。 如今宋辽已经签订的澶渊之盟,北疆安定,就只剩下西军跟西夏鏖战,所以仅有陕西观察使,节制军事。 杭州府隶属于两浙路,江南腹地没有战事,所以不设路一级的长官,杭州府直接向朝廷汇报。 州府毕竟是州府,无论是建制还是规模,都不是余杭这种县城能比的。 而且杭州是江南重城,商业繁华,人声鼎沸。 这倒是让宁晏眼前一亮,毕竟是见惯了高楼大厦的人,余杭县城毕竟矮小,现在杭州府城,总算是有那么点意思了。 就是不知道宋都东京汴梁是个什么样子。 “宁公子,前面就是杭州府衙。” 侯都头小声的催促。 这辈子,他就没有干过这么憋屈的差。 可是一想想宁家庄园的情况,心里再憋屈,也没有任何想法了。 一路上,也多亏他他约束住了那几名捕役,对宁晏没有太多过激的行为。 尽管几名捕役都十分不解,可是碍于侯都头的面子,都有所克制。 “多谢侯都头。” 宁晏说道。 这侯都头很上道呀,至少让自己少受了一些皮肉之苦。 “到了府衙,就是通判大人说了算,宁公子好自为之。” 侯都头不愿意跟宁晏多牵扯,说了句话,便跟那几个捕役,离得宁晏远远的。 杭州府衙,通判侯胜一身官府,官威十足的坐在后衙内。 大宋一朝,通判一职是州府的副官,由朝廷直接委任,不仅有和知府知州相同的权利,还多了一份监察权。 若是知府和知州职责有失,或者是贪污受贿,通判有权可以直接向朝廷揭发。 这样一来,州府的两名大员,就形成互相制约的局面。 不过,侯胜这个通判不同。 杭州知府,是前参知政事,枢密副使,名满天下的范仲淹范相国。 你去找下他的毛病试试,估计折子刚递进朝廷,就会被人打回来,顺便给你带句话,以后上奏折,要想清楚再说话。 好在范相年事已高,而且身子骨不太好,经常要回庄内休养,所以杭州府衙的实事,基本都落在侯胜身上。 侯胜正在处理公务,今年江南旱灾,普遍欠收,只有往年的五六成。 这些收成,勉强是足够维持生计的。 毕竟江南不是西北,除了主粮之外,还能种不少杂粮,甚至山河湖海,想想办法也能找到些东西裹腹。 但这是理想状态,可随着粮价上涨,事情就开始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了。 已经有不少地方开始出现闹粮荒的说法,杭州府联名附近的其他州府,向朝廷递奏折,请朝廷开官仓应急。 然而,朝廷现在还没回复。 侯通判正在为此事焦头烂额,颇有点食不知味的意思。 “相公!” 一名的仆人趁着送饭的功夫,向侯通判道。 “余杭县花魁娘子玉卿,说有急事求见相公。” 花魁娘子? 侯通判稍稍思索一番,便想起是谁。 “是那位色艺双绝,一曲歌喉,引得众人倾倒的玉卿娘子。” 当初玉卿娘子在州府献艺,侯通判也是座上宾,颇有印象。若是平时,这等风月之事,侯通判倒是不忍拂了美意。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正要开口拒绝,只见仆人神色异常,小声的凑上来。 “玉卿娘子给夫人们送来了近日市面上破为难得的玉卿香,夫人们爱不释手。” 侯通判的第一反应就是,后院失守了! “她所求何事。” 侯通判低声道。 后院既然已经失守,只要不是特别难办之事,侯通判一般都会办下来。 “玉卿娘子请相公网开一面,此人名叫宁晏,今日被府衙下令缉拿。” 宁晏! 侯通判第一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 一州一府之事十分繁杂,侯通判有时候自己都会疏忽。 随手唤了一名文吏过来询问。 “今日是否有批文缉拿一人,名叫宁晏,此人所犯何事。” 文吏很快抱着文书上来。 “回大人,有!” “宁晏此人,强抢民女,殴打通判府家丁护院,且与贼人私通。” 这下侯通判总算是想起来了,今日上午,自家侄子向自己请了一纸拿人的批文。当时在自己面前,痛斥宁晏的种种罪行。 尤其其中一条,殴打通判府家丁护院。 前些日子,通判府的家丁护院被人殴打,还牵涉到范相的公子。 事后得知,是有人假冒,现在看来,就是这宁晏所为。 “此人涉及重案,不可轻饶。” 侯通判果断道。 仆人吓得一哆嗦,赶紧低头退下。 被这么一提醒,侯通判心头有些火气上来。 身为杭州通判,自家的家丁护院,居然被人殴打。如此一来,自己是颜面尽失!不惩处一下此人,自己官威何在。 “那宁晏现在何处,可曾拿下。” 侯通判问道。 “回大人,那宁晏刚刚拿下,已被押送到府衙,等大人发落。” 有捕役上前回答。 “先押入大牢,明日午后再审。” 侯通判冷冷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牢饭香吃 侯通判决定午后再审理一番宁晏的案子,对他来说,一届草民,狗胆包天,居然敢无视通判府威严,务必严惩。 至于余杭县花魁居然原因为宁晏求情,这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倒是没想太多。 一介草民,一个乐伎。 跟他堂堂五品通判眼中,不值一提。 然而,还不到片刻,府衙的文吏又来了。 “大人!” “又有何事?” 侯胜不耐烦的放下手上的公文,冷声道。 “余杭知县朱澄差人前来,为宁晏一案。” 又是宁晏! 侯通判的目光已经沉了下来。 “那宁晏是余杭县衙的文吏,朱知县所言,既然是犯案,当由余杭县衙主审,他自会给大人一个交代。” 侯通判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 分明就是说,把人交给我,其他咱们好说。 一个小小的文吏,居然让余杭知县朱澄亲自出面。 虽然朱澄只是七品知县,但好歹也是正经的一县主官,如果是平时,侯通判说不定会给一些面子,不过,涉及到通判府,是自己的家事,要是把人就这么交出去了,日后侯通判还怎么在官场上混。 传出去,他一个五品通判,居然被七品知县给唬住了。 “此人既是余杭县文吏,朱知县为何不约束下属,反而纵容行凶!此案涉及府衙,本官自会秉公处置。” 让人去回复余杭县衙,侯通判心里忍不住有些烦躁。 区区一个小吏,先是引得花魁娘子走自家的后院说情,后又有余杭知县朱澄亲自出面力保! 不过,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自己是五品通判,此事如何定论,还不是自己一言而决。 明日公堂之上,判一个剥夺功名,流放了事。 侯通判没打算在宁晏身上多费精力。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应对眼前的旱灾。 粮价持续高涨,现在已经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而朝廷迟迟不批复自己开官仓的奏折。 如果再没有定论,那之前的谋划,可能就功亏一篑,说不定还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真到这一步,一旦失控,不止是两浙路杭州府官场会震荡,就连朝廷知政堂,说必定都会因此某位相公受到牵连。 然而,此刻在府衙的大牢内。 宁晏却没那么多心思,而是看着眼前丰盛的午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侯都头!这是何意?” 心里慌的一批,但宁晏还是表现的中带皮。 娘的,不会是传说中的断头饭。 案子还没经过审理,就没有定罪,没有定罪,就不会判决,自然也就不会有死罪,那什么断头饭应该就不存在了。 再说,一般断头饭都是前一天晚上,时辰也对不上。 应该不是…… 虽然心里安慰半天,可……万一对方不按套路出牌呢……又或者,直接在饭菜里面下药…… 大意了! “这是通判府夫人吩咐的,不可亏待宁公子。” 通判府夫人! 宁晏脑子里顿时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贵妇形象,然后努力的把这个印象在自己过往的记忆力搜寻。 她难道是图我的身子? 浑身哆嗦的宁晏,在搜寻一遍无果后,决定不懂就问。 “还请侯都头明言?” “夫人也是受余杭县花魁玉卿娘子所托。” 侯都头一脸妒忌的哼道。 玉卿! 宁晏心里一颤。 居然是她呀。 这娘们啥时候搭上人家后院的关系了。 居然想凭着这个来救自己,一看就是胸大无脑呀。 县衙都已经下了正式的缉拿文书了,怎么会因为后院的枕边风,就彻底的儿戏。 不过话说回来,效果还是有的。 比如,眼前的丰盛晚宴,还有大牢里的单间待遇,明显就不是一般的犯人能享受的。 不错,冲着这一点,下次有机会就去玉香楼教她做个人。 既然不是断头饭,也没有下毒的可能,宁晏瞬间就觉得香了。 宁晏也不管了,大口的吃了起来。 能把牢饭吃的这么香的,宁晏还真是个狠人。 关上牢门的侯都头,立即被白天那几个捕役围上来。 “都头,这是什么人呀,还要都头您亲自伺候。” 一路上,对宁晏的特殊待遇,他们心里早就不满了。 用他们心里话说,这么嚣张的人犯,还是第一次见!可嚣张归嚣张,却还不得不惯着他。 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闭上你们的嘴,该你们知道的,你们会知道,不该知道的,知道了对你们也没好处。” 侯都头冷声回应。 虽然把几人镇住了,可看他们一副抓耳挠腮的样,担心弄出什么事来,还是叹了口气,说道。 “你们就不用想了,这人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劝你们千万别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不说其他,光说他一身长衫,秀才功名,就绝非等闲。” 怕这一点还不够让这些捕役和狱卒打消念头,侯都头继续道。 “咱们这些人,别看在州府普通百姓面前横行,可在那些垂坐公堂诸位相公眼中,什么也不是。” “都头,此人可是打了通判府的人,还得罪了衙内,他还能走出去。” 一个狱卒神色不服的哼道。 杭州府能得罪侯衙内的人不多,但应该不包括眼前这个人才对。 “通判府衙内!” 侯都头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大吃大喝的宁晏。 “且看!此人能让府尊亲口称赞,想必不会简单,无论如何,这些都不是我们能管的,明白了吗。” 提起府尊,那名狱卒顿时脸色僵硬。 其他人顿时也回过神来,一个是通判府的衙内,一个是杭州知府看重的人,这分明就是两位相公的角力。 他们这些小喽啰,连掺和的资格都没有。 谁要是不长眼往里面跳,说不定被收拾的机会都不给。 所谓吏滑如油,都是混府衙的人,这点道理,不可能不清楚。不清楚这点道理的,早就已经不在了。 吃饱喝足的宁晏,在心里将所有的情况,都推敲一遍,确认没有太大的漏洞后,就没有在刻意的纠结。 眼睛一闭,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第一百二十章 公堂受审 宁晏在大牢里睡的舒坦,却不知道,此刻的杭州府衙,却炸开了锅。 侯通判刚用过早饭,来到府衙,准备继续思索灾情之事。 然而,还没坐安稳,就听见外面府衙外面响起了巨大的鼓点声。 “又怎么了!” 侯通判只觉得头皮发麻,最近的烦心事,真的是一件比一件多。 “大人!不好了,有人击鼓鸣冤。” 跑来的衙役慌张的大声道。 侯通判一张脸黑成了猪肝色,我是聋了吗!听不到有人击鼓! “何人击鼓!” 侯通判问。 大宋律法,一旦冤鼓响,必须开堂,否则被御史或者吏部知道,必然会被弹劾甚至治罪。 知府不在,就由通判代理,这一向是惯例。 府衙公堂,身穿官袍的侯通判让衙役把人带上来。 还没开始审理,就傻眼了。 十几号身穿长衫,须发灰白的老先生,在一个年逾七旬,走路都走不稳的老头的带领下,跨进公堂。 吓得侯通判赶紧制止衙役,千万别喊了。 没看见带头的老家伙,就剩下一口气了吗,你要是一喊,把他吓走了,就摊上事了。 大宋一朝对老人十分尊崇,七十以后,百无禁忌,就算是耍流氓,官府也拿他没办法,只会让他的子女受过。 而且,这些老头,还不是普通人,一个个儒袍冠带,一看就是读书人! 这么多读书人扎堆来告状,能有好事才怪。 侯通判硬着头皮,语气恭敬道。 “诸位先生!本官杭州府通判侯胜,有何冤情,请一一道来,本官定会主持公道。” 张淳在人群中挺身而出,冲着侯胜行了一礼。 “在下余杭县学教谕张淳,见过侯通判。” 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余杭县学的师长们。 虽然是同一时间得到消息,可毕竟老胳膊老腿的,紧赶慢赶,直到今天才来到杭州府衙。 “原来是张教谕。” 侯胜一脸懵逼。 余杭县学的先生集体到杭州府衙来告状,这闹得又是哪一出呀。 “不知诸位先生前来,所谓何事。” “我等前来,是为我余杭县学学子宁晏洗刷冤屈。” 宁晏! 又是宁晏! 侯通判愣住了。 不等他说话,张淳继续道。 “宁晏此子,深的我余杭县学教诲,一向知书达理,品格……端正!现在却为杭州府衙缉拿,身为师长,我等前来,便是为弟子讨还公道。” “不知通判大人,宁晏所犯何罪!” 张淳一脸正气道。 宁晏品格端正!这话一出,所有余杭县师长不自觉的扭过头,都不好意思说话。只有躲在最后面的王博和李群两人目瞪口呆。 睁这么大眼说宁晏品格端正,是怎么做到的! 好在这是府衙,认识宁晏的人,只有余杭县的师长们,也就没人去拆穿张淳的话。 侯胜眉头紧皱,他是万万没想到,只不过缉拿一个宁晏,怎么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不过这时候,决不能服软。 “宁晏当街强抢民女,殴打良民,勾结贼人,本官下令缉拿候审。” 侯通判板着脸。 余杭县学居然闹到公堂上来,如果这时候服软,他可谓是官威扫地。而且,宁晏可是公然殴打通判府的家丁护院。 “敢问大人,此事何人为证!” 张淳继续质问。 不等侯通判说话,一旁的幕僚上前。 “大胆!尔等既是圣人子弟,岂可咆哮公堂,此案府衙自有定夺,若再敢放肆,必严惩不贷。” 话音落下,侯通判恨不得抽这货两巴掌。 你他么的没脑子就别说话。 大宋的读书人都是硬骨头,你越是强压,他就越是来劲。 这些,都是惯的。 朝堂上,一个七品的御史言官,敢把三品的宰相怼的哑口无言,你还不能跟他较真。更有一些没脑子想出头想疯了的,撸起袖子冲官家跃跃欲试。 果然,刚才还是张淳一人发言,现在听到这话,余杭县的师长顿时忍不住了。 “通判大人好大的官威,我等就事论事,却成了咆哮公堂。” “还要严惩,敢问我等所犯何事!” “大宋何曾因言获罪,大人是要开这个先例吗?” 读书人一张嘴就是杀人诛心。 这顶帽子要是抠下来,侯胜别说这个五品的通判做到头,不被大宋的官员们集体背刺,都算他狗命好。 “放肆!” 侯通判轰然起身。 “本官自有法度,无需他人左右。再者,构陷朝廷命官,可是重罪,诸位不要自误。” 能在官场混,侯胜也不是吃素的。 一顶构陷朝廷命官的帽子扣下来,顿时余杭县学众人也不敢在随意出声。 “既然如此,请大人开堂受审宁晏一案,若是宁晏确有其罪,身为师长,必当严惩!” 还得是张淳站出来说话。 意思摆在这,有事就算了,没事,今天我们可不是来这闹着玩的。 而且理由也没毛病,我们都是师长,现在你说我学生犯事了,那就当着我的面来审理,这总不能拒绝。 尊师重道这个大义,我不可能绕的过去的。 侯通判一脸黑,看来今天这件事没有定论,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是骑虎难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对一旁的衙役吩咐。 “将人犯宁晏,带上公堂受审。” 不一会儿,宁晏跟着衙役,从大牢出来。 等到了公堂上,看着齐齐整整的余杭县学师长,宁晏心里还是莫名的一暖。 看在今天这份上,你们前两次堵我的事,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不过,等看见人群最后面的两人,宁晏一时间愣住了,人堆里为什么会混进两个奇怪的家伙…… 不等宁晏思维发散,公堂之上,侯通判砰的一声,拍响惊堂木! “宁晏,你可知罪!” 在余杭县学这些老流氓面前吃了瘪,侯通判必须找回来,不然官威何在。而宁晏,就是这个最好的对象。 我知你老母! 心里妈卖批,脸上却很懵逼。 “在下惶恐,大人何出此言。” 宁晏赶紧抱拳道。 “公堂之上,岂容你狡辩。” 侯通判冷冷的看着宁晏。?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反客为主 “把证人带上来。” 随着侯通判一声令下,很快,衙役就带着几个人来到公堂之上,其中两个瘦弱的少女,以及几个身材粗壮,但是鼻青脸肿的男子。 到了公堂,那两名少女吓得噗通跪倒在地上。 宁晏顿时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看,这两人不就是当天在官道上,被人欺负的少女! “大胆刁妇,本官问你们话,你们必须从实招来!” 侯通判冷哼道。 “是!大人。” 两名少女战战兢兢的磕头。 其中一个还满怀愧疚的看了宁晏一眼。 卧槽! 宁晏瞬间麻了。 这画面,明显透露着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要是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宁晏干脆找根绳子上吊算了。 “请大人为民女做主,此人光天化日之下,要强抢小女子,欲行不轨,多亏几位义士出手相救,谁知此人凶残成性,将几位义士打成重伤……” 果然不出所料,两名女子哭哭啼啼,从她们口中,宁晏瞬间成了强抢民女的纨绔子弟。 而通判府的护院,则成了义士。 只可惜,这故事里,义士们有点拉胯,被宁晏这个凶徒给揍的抱头鼠窜…… 这就很尴尬。 宁晏一张老脸早就黑成了猪肝色。 望着两个脱光了都分不出正反面的两个女子,他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 我他么就这德行! 这都算了。 余杭县学那边,刚才还义愤的叫嚣着,要给宁晏洗刷冤屈的师长们,一个个眼神闪烁,目光狐疑。 别的方面,他们对宁晏总算还能有点信心。 可涉及到这一点,宁晏的黑历史瞬间就被翻出来了。 毕竟比起强抢民女,逛青楼不给钱这么恶劣的事情,宁晏都干过。 这就不能忍了! 绝对不能忍! “宁晏,你现在还有何话说。身为圣人门徒,居然如此恶行,本官身为一府通判,绝不轻饶。” 侯通判目无表情,似乎等着判宁晏的罪行。 这可是你自找的。 宁晏冷哼。 跟我玩这一套,老子上辈子看过的案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大人,您不会是信了。” 宁晏故意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接着说道。 “依刚才两位小娘子所言,在下凶残至极,而且随从身手强横,将这几位……好,这几位义士痛揍一顿。” “既然如此,那以在下的性子,这两位小娘子,岂不是被在下强抢成功,又怎么会在府衙之中。” 这么明显的漏洞,真不知道是哪个脑子没长满的想出来的。 宁晏抬起头,直直的看过去。 来呀,等你解释。 看一眼一旁的余杭县众位师长,一副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宁晏心里满满的恶意。 侯通判楞了片刻。 这件事他并不是很了解,现在看来,简直是漏洞百出,心里不由得暗骂。 他心里当然明白,这是下面的人做的手脚,可是你做手脚就不能做干净点,弄得自己现在有点下不来台。 但毕竟是一府通判,经验丰富,侯胜正准备开口,挽回局面。 然而,宁晏哪里会给他机会。 直接走到两个少女面前。 “两位小娘子,既然说在下强抢民女。那在下请问,当日在下是如何强抢的。” 两个少女不过是普通的百姓,被通判府收买,到公堂上作伪证,原本就心里发憷,战战兢兢。 宁晏忽然质问,她们哪里能应付,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宁晏可没有半点怜惜的意思。 老子可是把你们从火坑里拉出来,现在你们却要把老子推到火坑里! “大人在上,诸位先生在下,两位小娘子可要想清楚再回答,否则欺瞒官府,可是要治罪的。” 不用宁晏刻意去威胁,两名少女已经吓傻了。 赶紧缩着脖子,拼命的磕头。 “大人饶命,饶命……小女子一时糊涂……” 眼看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侯通判赶紧一拍桌子。 这时候,也不怕把老的浑身哆嗦的赵老斋长送走了,要是这两个女子,被宁晏诈出什么来,那还了得。 “肃静!” 喝住两名惊慌失措的少女,侯通判赶紧道。 “此事日后再审,先把此二人带下去。” 说完深深的看了宁晏一眼。 此子言辞如此犀利,三言两语,就将构陷之事,找出破绽,不仅如此,还利用两名女子意图反客为主。 虽然说,构陷之事,本身就有漏洞,但宁晏这反应,比事先料到的还要迅速。 侯通判终于开始正视起宁晏来。 而余杭县先生们,则一个个瞪大眼睛。 对他们来说,宁晏言辞犀利,县衙公堂之上,逼得县尉手忙脚乱,但这只是个传说。 而现在,却眼睁睁的看着宁晏秀了一把。 “知行心思敏捷,能言善辩,不愧是我张子文调教出来的弟子,我余杭县学后继有人了。” 张淳摸着胡须,笑眯眯的哼道。 “张教谕此言差矣,宁晏的经文熟悉,乃是我等所授,才有这等才思!” “宁晏诗词一道,才是出类拔萃,那一诗一词,你们读过,那可是我教的。” “那宁晏的文章是我教的……什么,他还没做文章,把明日就教……” …… 余杭县学先生们私底下炒成一团,侯通判却一脸黑线。 强抢民女之事,眼看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那就从其他的罪名下手,殴打通判府家丁这件事,总是赖不掉的。 侯通判冷哼一声,像幕僚使了个眼色。 幕僚会意,在他的示意下,很快,那些通判府家丁中,就有人跳了出来。 “大人,请为我等做主。” “我等身为通判府家丁,奉衙内之命,沿途赈济流民,偶遇宁晏这厮调戏民女,上前阻拦,却不料此人凶残成性,将我等打成重伤。” “不错,宁晏狂妄至极,根本不把通判府放在眼里,藐视府衙。” “此事无数流民可以作证,请大人做主。” 这些家丁一个个鼻青脸肿,倒是最好的明证。 “大胆放肆!” 侯通判再次怒道。 这次他是真怒,身为一府通判,府上家丁护院,居然被人痛打,这简直就让他颜面尽失。 “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岂容你如此羞辱。来人,将宁晏拿下,杖责八十……”? 第一百二十二章 告御状 府衙外,玉卿娘子披着深色斗篷,白纱遮面,带着丫鬟小欢儿,挤到前面来。 “娘子,快点。” 小欢儿喘着粗气,在前面开路。 玉卿神色焦急,昨晚匆匆从余杭县赶来,靠着教坊司的人脉,好不容易找到杭州通判府的后院。 为了救宁晏,玉卿可是下了血本。 五贯钱一瓶的玉卿香,一送就是十几瓶出去。 可算是有点眉目。 玉卿带着小欢儿回到客栈等消息,谁知道,到了傍晚,等来的消息,却非常不理想。 这下可把玉卿娘子给急坏了。 一大早,就拉着丫鬟跑到府衙前。 不像余杭县学的那些先生,秀才功名在身,可以出入公堂。 玉卿娘子毕竟是女子,还是乐籍,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听到那些流民,竟然冤枉宁晏,玉卿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宁晏还用强抢民女! 自己在玉香楼等的望眼欲穿了。 好在宁晏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扭转过来。 玉卿看的妙目连连,不愧是自己看上的男人呀! 可这会儿,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娘子,完了,这下宁晏怕是要被打废了。” 小欢儿噘着嘴,一脸惋惜道。 “闭嘴!” 狠狠瞪了小欢儿一眼。 “宁郎智计双全,定然会有办法化险为夷的。”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呀。” 小欢儿挠着头。 “这可是府衙。” 在她的意识里,府衙就是最大的。 是呀,能有什么办法。 玉卿心中幽幽一叹。 只可惜,自己只是一介乐伎…… 宁晏此刻也是毕了狗了。 杖责八十,屁股开花不说,就算撑下来,估计也只剩下半条命。 娘的,这可是你自己把路走窄了。 “堂堂杭州府通判,大人便是这般判案!” 宁晏大声道。 “若是如此,宁晏不才,若有一口气,必上东京,敲响皇城下的登闻鼓,问问官家陛下和诸位相公,我大宋官员,是不是都是这般欺压百姓,草菅人命。” 此言一出,掷地有声。 那几个上来的捕役生生的被吓住了。 犹豫着是看一看侯通判的脸色,还是继续上前。 这一愣神的功夫,立即有人跳了出来。 “好!知行不亏是我余杭县学弟子,如此风骨,有圣人遗风。” 一旁的张淳神色激动,一脸姨母笑的看向宁晏。 “不错,此子有吾风范,我余杭县学有望了。” “吾辈后继有人呼……” 张教谕发话了,余杭县学众位师长,自然不甘落入人后,一个个没脸没皮的凑上来。好像慢上一点,自己就不配成为宁晏的师长。 你们特么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是。 宁晏心里暗戳戳的表示了鄙夷。 侯通判一张脸气的都绿了,看着起哄的余杭县学众人,恨得牙痒痒。 这些人,他看不惯,又干不掉。 至于宁晏,那就更不用说了,恨不得一刀干掉这货。 告御状!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宋东京城内的登闻鼓院,是沿袭前朝制度。但到了太祖一朝,为了立下自己一代明君的牌坊。 老赵亲自下令,一旦登闻鼓院响,必三司会审,天子旁听。 这个命令,可以说是把当官的都给恶心坏了。 满朝文武上下,谁还没干点破事。 万一遇上个脑子发热的,冲到皇城旁边,一通狂敲。 好! 整个东京城都来围观,简直就是大型的社死现场! 这还不算完,老赵怕恶心不死这些人,直接来一条,定为祖制,时代沿袭。 这下彻底完犊子了,只要老赵家没生出个损到家的玩意,而且这玩意还狗屎运逆天的坐上龙椅,这条能把人隔夜饭膈应吐出来的规矩,是别想改了。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一看挣扎不了,满朝上下就玩一手,自动过滤。 就是没事谁都不要提什么登闻鼓院的事,就当这玩意不存在。谁要是提了,就成了大家伙的公敌。 在大家的一致默契中,登闻鼓院就像被遗忘了一样。 以至于一些官场资历浅的,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没成想,宁晏这个远在小小余杭县的秀才居然知道,不仅知道,还当面来恶心侯通判。 真要让宁晏跑到东京皇城边闹上这么一出,侯通判立即就成了大宋名人。 如果是宁晏一个人,倒也还罢了。 毕竟东京路远,一路上发生点什么意外,不要太正常。 身为五品通判,这点手段,侯通判还是有的。 可是,旁边还坐着一帮虎视眈眈的余杭县学中人,这事就难办了。 “好一个牙尖嘴利……” 第一次在公堂之上,被逼的只能靠嘴炮,这滋味可以说是郁闷至极。 “通判大人,宁晏此子,确实狂妄至极。” 就在侯通判气的胡子哆嗦的时候,余杭县学中,老的打摆子的赵老斋长,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哼!” 侯通判一声冷哼。 他才不信,这些余杭县学的人,会安什么好心。 果然,赵老斋长摸着胡子。 “宁晏此子,乃是老朽弟子,老朽管教不严,冒犯大人,此事交老朽便是,老朽自当严加管教。” 可以吗! 宁晏意外看了一眼老斋长。 姜还是老的辣呀,三言两语,就把冒犯朝官这样的大罪,轻轻揭过,转变成管教不严这种小毛病。 就是看样子,没那么容易! 您老人家是不是想的太美了…… 侯通判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你当我是谁! “放肆!” 一旁的幕僚大声呵斥。 “通判大人乃是堂堂五品朝官,代表朝廷威严,如此大罪,必当重治,岂能儿戏。” 侯通判摆摆手,示意幕僚住口。 接着,袍袖一翻,说道。 “本官念在你年事已高,不予计较,再要扰乱公堂,无论是谁,本官都将严惩。” 说完,还冷冷的看了一眼余杭县学的众人。 说的就是你们! 然而,却偏偏有不信邪的。 在所有人愕然的眼神中,赵老斋长一把扔掉手中的拐杖。 “老朽今日倒是要看看,如何治罪严惩!” 眼看着赵老斋长这个老流氓彻底耍起无赖,侯通判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大胆!屡次三番藐视公堂,区区余杭县学,真当本官拿你等没有办法。” “来人,将此人给我轰出公堂。” 侯通判一声令下,就有捕役公差,准备动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求带飞 “老夫姓赵,单名一个祈字,乃是宣祖一脉后裔,蒙官家厚爱,赐青紫光禄大夫,袭钱塘县公一爵。” 赵老斋长的声音,在公堂上响起。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宁晏更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不是,让他装到了。 大宋宣祖是谁,那是大宋缔造者宋太祖老赵见了,都得乖乖叫一声爷的人物。现在画像高高的挂在太庙,受大宋官家的祭拜。 赵老斋长居然是宣祖一脉,皇室中人。 还是钱塘县公! 简直就是来炸鱼的大佬。 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早说呀。 求带飞啊! 宁晏向赵老斋长投去狗腿的目光! 而赵老斋长根本没有搭理的意思,撑起颤抖的身躯,看向侯通判。 “宁晏身为老夫弟子,现当堂候审,不知侯通判,老夫可否在这公堂之上旁听。” 侯通判整个人都惊呆了,不可思议的看向赵老斋长! 显然被他炸鱼的操作弄得极度懵逼。 不过是审问一个小小的秀才,居然跳出了一个三品散官的青紫光禄大夫,钱塘县公,这简直就是个鬼故事。 眼神中极度怀疑,可是内心却告诉侯通判。 这玩意可不敢造假! 冒充当朝县公,可是有九族都不够诛的大罪。 唯一的可能,那就是真的。 小小的余杭县学,居然隐藏了一位国公,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问题,显然不是现在可以考虑的。 侯通判赶紧起身,恭敬的跑过来行礼。 “下官杭州府通判侯胜,见过钱塘县公!” 赵祈一脸不屑的扭过头去。 这个逼装的到位,宁晏给满分。 侯通判只能尴尬的皱了皱眉,赶紧用眼神示意旁人,然后接着说道。 “县公请一旁稍坐,此案下官定会秉公审理。” “侯通判务必审理仔细,老夫晚年得此弟子,若是有什么作奸犯科之举,绝不轻饶,此案必请官家以及当朝诸位相公降罪。” 侯通判心里日了狗了。 什么叫有作奸犯科之举,绝不轻饶。 还请官家和当朝诸位相公降罪。 这话说的是宁晏吗? 一个个区区秀才,也配! 就差没当面指着鼻子说,你信不信我找皇帝打你小报告。 可就算是再不满,那也只能忍着。 谁叫形势比人强。 “”县公放心,下官定不会负朝廷官家厚望。” 咬咬牙,侯通判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回到座位,侯通判脑瓜生疼。 眼下这案子还怎么审! 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届秀才,自己五品通判,还不是手到擒来,轻松拿捏,现在看来,宁晏简直是个扎手的刺猬。 公堂外,玉卿娘子看到这一幕,长长的松了口气。 一旁的丫鬟小欢儿雀跃的哼道。 “”娘子你看!宁公子果然有本事,这样都没事。” 明明是赵老斋长出面,不过小欢儿却选择性忽视,然后把原因都归结到宁晏身上。 果然,女人!都是看脸的。 “那当然,宁郎可是凤雏之才,眼前小小局面,何足挂齿。” 玉卿娘子欣喜的捂住胸口。 宁晏的师长,居然是当朝县公。 这个简直太意外了。 不行,不行!自己一定要加把劲,可千万不能让宁晏这条鱼给跑到别人的塘里去了。 “宁晏!本官问你,你身为读书之人,受圣人教诲,当知礼仪,为何无缘无故殴打他人。” 眼看强权讲不过,侯通判终于开始讲道理了。 宁晏悄悄的鄙视了一番。 对于这些,他早有准备! 还是那句话,打官司这事,上辈子到这辈子,他还没怕过谁。 “大人明鉴!在下有几句话,想要当堂对质。” 宁晏道。 说完,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些被嫂嫂和大长腿揍的鼻青脸肿的通判府家丁。 那些通判府家丁顿时没来由的一哆嗦。 原本仗着侯通判撑腰,他们肆无忌惮! 可现在明显形式不对。 “你们既然状告在下,无故殴打你们,那请问,在下是如何殴打。” 说完,宁晏拱手看向侯通判。 想把老子屁股打开花,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花儿这样红。 现在是顺风,宁晏可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上来就是一记重拳。 侯通判心中大恨,眼下有赵祈撑腰,想要治宁晏的罪,显然不划算。为了几个家丁护院,得罪当朝县公,只要脑子没被门夹过,都知道该怎么做。 原本想着糊弄一番,就过去了。 可显然,宁晏根本没有这打算。 居然如此咄咄逼人,真当本官堂堂五品通判,是泥捏的。 侯通判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冲那几个家丁护院。 “你们几人,从事招来。” “大人!小的几人,原本是奉管家之命,去流民之中赈粥。谁知遇上此人,此人带着两个凶恶的女仆,用棍棒对小的一群人痛揍。” 一个胆子稍大的家丁,战战兢兢的说道。 虽然满嘴胡话,把强抢民女,说成是赈粥,可毕竟是公堂智商,后面的话,却也不敢再胡编乱造。 要的就是你说实话。 宁晏转身面向公堂。 “大人明鉴,在下当时只带着家中嫂嫂与娘子,都是女眷。而在下,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 “而他们,却是十几名壮汉,且手持棍棒利器!” “十几名壮汉手持利器,被在下和家中两名女眷打的满地找牙,这话大人敢信?” 宁晏抬头。 别说你不信,我都差点不敢信。 谁会想到,自己家里两个千娇百媚的娘子,居然恐怖如斯。 侯通判的脸色,再一次黑了下来。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荒诞。 通判府的十几名家丁护院,被两个女子打的落荒而逃。 “放肆!公堂之上,岂容尔等胡言乱语。” 侯通判恨恨的看着自家的家丁。 “大人!我等句句属实,贼子颇为嚣张,明知我等是通判府……” 家丁们还想要挣扎一下,侯通判却根本不想给他们机会。 “来人,把人拖出去,没人杖十,以示训诫。” 顿时,堂上的衙役一拥而上,这次没有人再出来阻拦,顺利的把通判府的家丁拖到外面。 立即,外面响起一阵鬼哭狼嚎之声。?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再生奸计 侯通判脸色铁青,虽然县衙里的人都有分寸,知道是通判府的家丁,不会下死手。 可这一声声惨叫,可实在是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午时已到,此案,延后再审。” 侯通判大声站起来,接着转身朝后堂而去。 坐在后堂,侯胜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炸了。 “大人息怒。” 幕僚在一旁拼命的劝诫。 “区区一届秀才,竟然让本官颜面尽失,官威扫地。哼……” 重重的哼了一声,侯通判道。 “本官已经看在钱塘县公的面子上,一再忍让,没想到,那宁晏竟然不知好歹,居然得寸进尺。” 端起茶杯,侯通判猛地喝上一口,接着砰的一声放下。 “大人,此事着实可恨,那宁晏殴打通判府家丁在前,还敢在公堂上如此嚣张跋扈。” 幕僚小声的附和,同时一脸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起来。 “还用你说!” 对于自己的狗头军师,侯通判十分不满。 今天这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不是钱塘县公撑腰,本官定要让他死无全尸。” 幕僚沉默了片刻,等候通判气消了一些,才缓缓道。 “大人想要出此恶气,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侯通判没好气的冷哼。 “钱塘县公,虽然爵位甚高,但毕竟没有实权。大人可敬他,却也不用惧他,只要是大人证据确凿,即便是闹到朝廷也不惧,反而会给相公攒下不畏权贵的名头。” 幕僚小声的引导。 缓过一口气来的侯胜,总算是清醒了。 顺着幕僚的思路开始琢磨,赵祈是钱塘县公不假,但毕竟没有实权,只是一个小小的余杭县学斋长。 大宋不比前朝,前朝建国之初,门阀世家遍地,勋贵占据朝堂,而且世袭大权,历经历代帝王的打压,都死灰复燃。 大宋是读书人的天下,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勋贵们的地位大大的降低。 否则赵祈一个钱塘县公,也不至于连一官半职都没有,只是在县学之中教书。 虽然这有可能跟赵祈性格有关,但大宋朝廷确实也是读书人占据朝堂的话语权。 自己是被赵祈突然摆出来的钱塘县公的身份吓住了,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所以才被宁晏占据先机。 “是本官一时不慎。” 侯通判尴尬的点头,然后示意幕僚继续。 “你又何计,应对眼前的局面。” 幕僚停顿了片刻,缓缓上前。 “大人莫要忘了,宁晏的罪行里面,可有勾结贼人这一条。” 侯通判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勾结贼人! 这可是重罪,如果落实了这一点,别说是赵祈这个没落的公爵,就算是朝廷大员在,侯胜也不会服软。 反而,要是此案上报朝廷,还是大功一件。 “来人,把侯勇叫来。” 半个时辰后,侯通判一脸惊愕加上欣喜的从后衙出来。 而在他的左右,一个是眼神阴郁的幕僚,另一个则是一脸傲然的侄子侯勇。 “叔父,千真万确,那宁家庄园之上,全是一伙贼人,凶神恶煞。有数百之多,侄儿被他们羞辱至极。” 想起那天把手夹在屁股里从宁家庄园滚出来的场面,侯勇就一肚子的恨意。 “不是侄儿怕死,而是侄儿要回府衙,将此事告知叔父,让叔父铲除贼人。” 侯通判当然不信侄儿的鬼话,但是宁家庄园的情况,却让他十分激动。 想不到,竟然还有如此意外之喜。 在江南太平之地,居然隐藏着一伙贼人在宁家庄园,还有数百人之多。这是什么,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功劳。 至于为什么,侯通判不想知道的这么详细,也没必要。 只要定性为贼人,那就够了。 “宁晏,想不到,你居然能成为本官晋升的阶石。” 侯通判嘴角抑制不住的冷笑。 此时的宁晏,正在府衙外面的空地。 午时这半刻,虽然暂时休堂,可宁晏作为人犯,是不能离开府衙的。外面当值的捕役就守在那里,刀片儿雪亮以示警告。 不过,却可以离开公堂。 跟宁晏一起的余杭县师长们,都一起站在府衙外面。 他们功名在身,又不是人犯,当然可以随意出入,完全不担心捕役阻拦。 大哥和嫂嫂,还有长腿小妞云岚也是一早就在公堂外面,目睹整个过程。 现在的宁晏可谓是享受着齐人之福,左边是大哥宁皓,嫂嫂云慧,以及长腿小妞云岚,右边则是玉卿娘子带着丫鬟小欢儿。 两边都托着食盒,盒子里装着为宁晏准备好的午餐。 云岚的大眼睛,恶狠狠的瞪向对面的玉卿,玉卿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塑料姐妹情在这一刻,可谓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叔叔受累,岚儿准备了饭食,叔叔将就吃些。” 嫂嫂云慧在一旁小声的帮腔,示意云岚主动出击。 云岚很听话,食盒往前一松,怼在宁晏面前,差点没把宁晏脑袋上砸出个大包来。 这娘们不是好人呐…… 眼看着自己落后一步,玉卿并不慌,而是整理好衣裙,柔声款款的走到宁晏面前。 “宁郎受苦了,妾身昨晚好不容易打点了狱卒,没成想,还是让宁郎如此这般,妾身真是没用……” 说着让小欢儿端出食盒。 瞧瞧人家这茶言茶语! 宁晏没好气的看向云岚,这就是差距知道吗,你不得学学。 早一步就赢了,老娘昨晚就出手了。 玉卿眼神幽幽。 “贱人!” 云岚咬牙切齿,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趋势,被嫂嫂云慧拉住衣角。 一旁的大哥宁皓则是看待了,两只眼睛左右晃动,最后落在宁晏身上。 兄弟你为何如此优秀。 大哥,我很被动你看不出来吗。 一个茶艺高超,一个身手暴力,怎么破!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宁晏一转身,看向余杭县学的师长们。 “诸位师长为我宁晏远道而来,不辞辛劳,宁晏此刻身陷囫囵,无以为意,只能请诸位先生先用膳,聊表心意。” 弟子有难,身为师长,自然要拿你们来顶锅。?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贼人宁晏 余杭县学众位师长在一旁早就已经是饥肠辘辘,眼看宁晏这么上道,纷纷露出姨母般的欣慰笑容。 “孺子可教也。” 赵来斋长一马当先,人这么大年纪,早就没脸没皮了。 顺手就把玉卿娘子手中的食盒接过去。 “今日老夫也有幸,能一尝花魁娘子的手艺。” 赵祈摸着三缕长须,说道。 你个老猥琐…… 宁晏心里刚要开骂。 算了!他是钱塘县公。 有赵祈这个斋长带头,张淳也有样学样,把云岚手中的食盒,一把搂过去,与另外几个余杭县学师长分食。 只有一旁的捕役瞪大眼睛,在衙门当差这么多年,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身为人犯的宁晏,没有丝毫觉悟,竟然公然在府衙大门前,享受齐人之福! 成功转移矛盾的宁晏,看向一旁的嫂嫂。 云慧立即心领神会。 “叔叔放心,妾身已经按照叔叔吩咐,将此事办妥。” 一旁的云岚也点点头,并且顺势瞥了一眼玉卿娘子,眼里满满的挑衅意味。 “只是今日公堂凶险,知行还要当心呀。” 一旁的大哥宁皓也上前。 方才公堂之上,要不是半路杀出赵祈这个钱塘县公,强权压制,就算宁晏再巧燕善辨,也是凶多吉少。 衙门,从来就不是个讲理的地方。 “大哥嫂嫂,你们放心,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今日之事,不仅无碍,反倒是日后嫂嫂的云氏一族,也能从此无忧。” 宁晏说着,眼神意味深长的看向嫂嫂云慧。 云氏三百户,上千人,这算什么概念! 再加上前段时间,大哥宁皓被皇城司所伤,宁晏要是从这里面发现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简直就是白瞎了。 结合之前大哥和嫂嫂透露出来的云氏的背景,宁晏大概猜了出来什么情况,差的只是最后的确认以及一些细节的求证。 云慧漠然的一颤,不可思议的看向宁晏。 宁晏的话,可以说是直击她的心头。 就连一旁的宁皓,也是极度诧异的看向自家兄弟! 然而,他们的一肚子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府衙大堂之中,传来一声惊堂木响。 瞬间,府衙门口的衙役,迅速的聚集。 再次开堂,宁晏被带了进来。 云海日照图下,侯通判神色阴冷的扫了一眼。 待衙役喊过威武后,侯通判一声大喝。 “大胆宁晏!竟然敢勾结贼人,意图不轨,来人,将他拿下。”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向侯通判,就连那些衙役,也愣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该执行侯通判的命令。 这才一个时辰而已,侯通判的态度,竟然转变如此之大。 宁晏的眼角,顿时泛起一丝冷意。 等到目光看到角落中的侯勇,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侯通判!这是何意。” 刚吃饱喝足的赵祈,率先站出来。 老赵也是要面子的,好歹是皇亲,还是县公,你现在当众打我的脸,几个意思。 侯通判冷冷的站起身。 “县公有所不知,宁晏此贼,勾结贼人,罪大恶极,证据确凿。本官今日当为朝廷正法,将此贼拿下。” 侯通判再次下令,这下衙役终于回过神来,上前一把按住宁晏的肩膀。 余杭县学众位师长都愣住了。 勾结贼人,这个罪名可不小。 比起调戏民女,斗殴打人,可以算是重罪了。 古代对于罪名上,十分严谨。 所谓的贼,并不是指偷偷东西。那种只能算是盗,比如盗窃余杭县库房的那名宁皓在军中的故人,就只能是大盗。 称为贼,根本不够格。 能霍乱朝堂,叛国投敌之人,才能算贼!所以才有乱臣贼子这么一说。 而通常某某地方发生了暴动,朝廷的文书上,也都是记录,贼寇作乱。朝廷派军围剿,也是剿贼。 要是落实贼人的罪名,即便是大宋一朝律法相对宽松,也是要诛九族的。 这个九族,当然包括师长。 宁晏要是贼人,那他么一个都跑不掉,全得完蛋。 一时间,余杭县学集体懵逼。 就连赵祈也一时没有出头,而是愕然的看向宁晏。 “大人,这贼人的名头,在下可不敢认,不知大人准备如何定罪。” 被两名捕役按住,宁晏并不慌,反而质问道。 “本官就让你死个明白!” 侯通判看了一眼一旁的赵祈,然后眼神示意。 早就等在一旁的侯衙内,立即站出来,一脸阴冷的看向宁晏。 “宁晏,你可还认识本衙内。” 想起昨日受过的屈辱,侯勇一脸狞笑。 不过,想到宁晏马上又要被定上贼人的罪名,侯勇心中又泛起报复的快感。 “侯衙内别来无恙,昨日你到我宁家庄园,现在你就是化成灰,在下也认得出来。” 宁晏说道。 原本自己的台词,被宁晏抢白,侯勇楞了好一会儿,脸上激起一副狠意。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侯勇转身,向侯通判道。 “大人!昨日我亲自见到,这宁晏勾结贼人,还要对我等通判府的家仆痛下杀手。我们忍辱负重,才逃出生天。” “那些贼人有数百之众,一个个凶恶悍勇,定是图谋不轨,此事有周边乡邻,都可以作证,请大人立即下令捉拿。” 侯通判的心中,已经开始冷笑。 若是普通的案子,这样的指证,当然是荒唐。 但这是涉及贼人,就不一样了。 对于逆贼,历朝历代奉行的政策,都是宁杀错不放过。 宁家庄园,聚集数百之众,这就是心存不轨,即便是没有什么恶行,但此事先入为主,不信找不到名头。 这下,看你还怎么翻盘。 “宁晏!本官问你,你宁家庄园之上,是否纠集数百之众。若是敢欺瞒本官,大刑伺候!” 侯通判声势凌厉。 你妈死了。 只要说不,你就大刑伺候,摆明是要屈打成招。 “我宁家庄园,确实有数百之众。” 宁晏抬起头,缓缓道。 瞬间,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余杭县学的师长们,一个个表情都傻了。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哆嗦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现在拼命的后悔刚才争着当宁晏师长的行为。?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不配 公堂外,玉卿娘子更是紧紧的只手握住手巾,放在胸口不停颤抖,手指甲都抠进肉里,都没有察觉。 “娘子,我们快跑。” 小欢儿在一旁都快急哭了。 “这下完蛋了,宁晏死定了,还要连累娘子。” “娘子快想些办法,要是这样,咱们可也得跟着吃官司!” “此事,宁郎应该自有主张……” 玉卿悄悄的用力掐自己一把,强迫自己说道。 小欢儿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现在跑,哪里还来得及。 宁晏的贼人罪名要是落实,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了。 在她有心的宣扬下,现在不止是整个余杭县,杭州府的人,都知道她与宁晏情深意重。宁晏要是下狱,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哪里去,只能陪宁晏做苦命鸳鸯了。 现在,只能看宁晏能不能撑过去了! 紧张的不止是她一个,连一旁的云岚,也是呼吸紧蹙,紧紧的抓住姐姐云慧的手。 “姐姐,宁晏的法子,不会出事。” 她已经感觉到,宁晏这次玩的比较大。 “叔叔行事谨慎,稳妥周密,按理说不会有事,只是……” 云慧还算镇定,只是她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宁晏,闪过的神色,极为复杂。 “只是什么?” 云岚诧异的追问。 “我担心,叔叔所谋太大,涉及我整个云氏,如此一来,恐怕局势非他能掌控。” 云慧眼神满满的担忧。 “你是说,他想……” 反应过来的云岚,惊愕无比,看向云慧,再看向宁晏,整个人脸上都充满着不可思议。 “娘子放心!若是事不可为,大不了杀出去,咱们一家回西军……”眼看嫂嫂神色渐渐凝固,大哥宁皓赶紧改口。 “咳咳……这是后话,万不得已之时再说,眼下,还是相信知行。” 公堂上,侯通判有些迟疑,如此重罪,宁晏居然承认的如此之快,明显有些超出意料。不过,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侯通判现在一心给宁晏定罪,然后以此案为契机,纠集府衙的力量,再前往厢军驻地调人,剿灭宁家庄园。 那侯胜便是大宋第一个江南太平之地剿匪有功的地方官,这个功劳下来,想不升职都难。 若是再活动一翻,说不定还能回京任职,从此平步青云,若干年后,说不定还能参知政事,进入枢密称相,青史留名。 想想都刺激! “宁家庄园,纠集数百之众精壮,意图谋逆!” 为了落实罪名,侯通判特意加上精壮这两个字。数百之众,跟数百精壮,虽然只相差两个字,但是概念却全然不一样。 可就在他正要进一步的时候,宁晏挺身道。 “大人慎言!谁说我宁家的数百精壮是贼人,这话,还请大人想清楚再下定论。” 此言一出,整个公堂内外,鸦雀无声。 然而,每个人心里都快要炸了。 什么情况! 宁晏居然对杭州府通判,用上了威胁的语气。 疯了! 侯胜更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说什么,一介秀才,居然在公堂之上,公然叫一府通判,想清楚再说话。 侯通判心中盛怒至极。 “哈哈……” 怒极反笑,侯通判咬牙挥手。 “本官还从未见过如此张狂之人,今日,本官若是不能治你,枉居五品!”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宁晏冷冷的抬起头。 “我宁家庄园,三百精壮之士,都是为国为民的义勇,所作所为,利在当下,功在千秋,上能为朝廷尽忠之责,下能解黎民倒悬之忧。” “为此,日夜不歇,谨慎至极,以防贼人霍乱。不成想,到了通判大人口中,却成了贼人,如此天理何在。” 如果说刚才宁晏扔下的是一颗炸弹,现在的话,就是一道惊雷。 余杭县学众师长已经麻了,上了年纪的老先生们,脑子显然不够用。 别说他们,就是心中有数的嫂嫂云慧,和云岚都愣住了。 “宁晏,他说的是什么……” 云岚目光怔怔的看向云慧。 云慧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她看来,云家几百户,上千号人,除了差点把宁家吃垮,就没干出点别的事来。为此,云慧心中可以说是愧疚无比。 然而,到了宁晏口中,云家的数百人,功劳简直比那些镇守边疆,打了胜仗的将士还大。 这话听得,云慧差点没站稳。 宁皓更不堪,两只眼珠子瞪的比牛眼还大,看向宁晏,满满的不可置信。 兄弟,这牛吹得太大了。 “娘子,莫慌,若事不可为,为夫……” 宁大官人要再次祭出他的锦囊妙计——带着全家一起跑路。 “一派胡言。” 侯通判一掌拍在案前,整个公案都颤了颤。 宁家庄园的数百精壮之士,在宁晏口中,居然变得如此高大! 侯通判一时之间,感觉自己中过进士的智商,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本官倒是要问问你,区区一帮贼寇,他们有何所作所为!” 随着这一声质问,所有的目光,再次落在宁晏身上。 期待着宁晏的答案。 “请大人恕罪!” 宁晏抬抬手,抱拳道。 “此事关乎我大宋兴衰,恕在下直言,以通判大人的品级,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明白了吗,你!不!配! 什么玩意! 所有人的心都要跳出来。 一府通判,五品高官,整个杭州府的二号人物,居然不配知道。 宁晏疯了! “放肆!” 宁晏简直太猖狂了,侯通判决定不忍了。 “大人,宁晏此贼,满嘴胡言,不过是想狡辩,如此证据确凿,请大人下令缉拿此贼和同党。” 侯勇侯衙内在一旁大吼,眼神死死的盯着宁晏。 “来人,宁晏此贼,胆大包天,意图谋逆,将此贼杖责八十,收入监牢!” 侯通判抽出案上的红色刑签,狠狠的掷在地上。 顿时,另外两个五大三粗的衙役扑上来,配合之前的两名衙役,死死的按住宁晏。 我去你大爷! “大爷,你要是再不来,我可演不下去了。” 宁晏拼命的往身后扭脖子,看向府衙大门外。?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公堂再见 “府尊到!” 大门外,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 瞬间,公堂之上所有人神色一凛。 侯通判愕然的站起身,离开案前,跑到堂下,双手恭敬的抱拳成揖。 府衙大门,前大宋紫青光禄大夫,参知政事,枢密副使,现杭州知府范仲淹,带着一帮随从,缓缓而来。 进入公堂,范仲淹一眼就看见宁晏。 宁晏也在看着范仲淹。 换上大号的朱大爷,明显威武多了!就是,您老人家能不能快点,这得亏是卡着点了,要是慢上一步,我找谁说理去。 宁晏内心一阵吐槽,范仲淹却根本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向赵祈,双方行了一礼,然后走向案前坐下。 知府到场,自然就没有通判什么事了。 而且,这位知府还不是普通的知府,整个大宋的官场,就没有人敢对他不敬的。 “不知道府尊大驾前来,恕罪。” 侯通判上前告了个罪,然后很自觉的站在一旁,同时心里悄悄打鼓。 杭州府的情况,知府范仲淹毕竟年事已高,而且身体不适,常年养病,因此杭州府的常规政务,基本都是由通判侯胜代理。 除了重要事务,知府范仲淹一般都不会出面。 “府尊忽至,不知所谓何事。” 侯通判问道。 “本府今日听闻一桩要案,此案牵连甚大,需亲自过问。” 一边说着,范仲淹的目光瞥了宁晏一眼。 要案! 一听到这两个字,侯胜心里越发觉得不妙。 在职级上,杭州府通判比知府低一级,但是通判一职,在职权上,却对知府有着制约和监察的要务,如有要事,可直接向吏部上报。 这个制度,注定双方不可能尿到一壶。 大宋官场上的交锋,一向都是大巧不工! 比如这次江南的旱情,侯胜的政见,是开启朝廷的官仓,赈济流民。但是他上的折子,却一直没有得到朝廷的批复。 朝廷的意见,官仓是朝廷的根本,不能轻易开启。 江南这次旱情虽然范围广,却还没到那一步。而且江南本就是鱼米之乡,虽然粮食欠收,但也不是没收成,欠收的那部分,山上挖一点,水里捞一点,还是能挨过去的。 知府范仲淹的政见,却是以工代赈! 大宋江南手工艺十分繁华,城内各种作坊都需要人手。 命那些大户收揽流民,充进作坊做工,以工代赈,比直接赈济流民,效果更好。 因为开仓赈灾的折子朝堂迟迟不批复,加上二大爷范仲淹的威望,现在杭州府应对旱情的办法,便是后者。 这样一来,应对旱情上,侯通判是捞不到半点政绩了。 反而会让二大爷范仲淹的声望,再次拔高。 这让侯通判气的压根痒痒。 今日好不容易,侯通判逮住了宁晏一时大做文章,关键时刻,知府范仲淹又杀了出来。侯胜心中瞬间警觉,莫非,这是要抢功啊! “府尊所说的要案,下官已经审问过,正准备派人对要犯行刑。” 尽管心里骂娘,但侯通判还是得装孙子,谁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是吗,那人犯何在!” 宁晏立即被架了出来。 看向范仲淹,一副死了老娘的模样。 “府尊明鉴,此人名叫宁晏,余杭县秀才,伙同贼人,图谋不轨,证据确凿,请府尊发落。” 侯通判冷冷的道。 “等等!” 范仲淹抬手。 “本府所说的要案,并非此事!” 不是这事! 侯通判顿时懵圈了。 不过随即心中一喜,既然不是这件事,那就好办了,功劳还是自己的。 只是,还没等他继续高兴,杭州知府范仲淹继续道。 “但此人同样涉案,本府要亲自审问。” “把宁晏带上来。” 在侯通判和其他人的愕然中,宁晏被带到前面,终于能近距离打量一下这位大宋一朝的历史名臣。 跟上次在余杭县案牍库中见面不同,那时候穿着朱大爷的马甲,宁晏毫无压力。 现在就不同了,四品官服的范相公,无疑是霸气的,宁晏赶紧腿软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请府尊为在下做主。” 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侯通判,宁晏迅速收回过来,继续说道。 “府尊明鉴,宁晏曾受府尊所托,为我大宋试种新粮。新粮之事,可谓涉及到我大宋国本,宁晏虽只是余杭县小小一秀才,却也深的圣人教诲,深知大宋兴亡,匹夫有责!” “宁晏不才,但幸得祖上福荫,家中庄园尚有一千五百亩薄地。奈何宁家人丁单薄,好在幸得家嫂之助,尽谴云氏千人耕种,只为我大宋尽快种出新粮,为官家及朝堂诸位相公,解我大宋黎民之倒悬,宁家和云氏,愿为我大宋甘冒奇险,即便是颗粒无收,也在所不惜。” 说完,宁晏微微抬头,打量一番各人的神色。 侯通判脸色铁青,估计是在考虑怎么搞死自己,不过现在可以忽略了。 余杭县学众位师长神色很是懵逼,他们的脑回路以及了解的信息,显然不足以支撑他们把握现在的局势。 但是可以看得出来的是,宁晏明显占据了上风。 其他的,则要慢慢的消化。 只是不知道,消化完后,会不会再围堵一次自己! 大概率会这样,得先做好准备。 身后,宁晏是顾忌不到的了。 这时候转过身,后脑勺对着知府大人,大概率会被当堂杖责。 屁股开花的滋味可不太美妙。 不过嫂嫂和长腿小妞现在应该很感动,老子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帮你们云氏,云岚你不给老子生十个八个孩子,日后跟你没完。 至于玉卿……这件事过了,玉香楼教做人,不能再耽误了,真的不能再耽误了。 然而,宁晏不知道的,公堂中,最期待的,还是杭州知府范仲淹。 拿到那一株青苗的那一刻,写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已经耳顺之年的二大爷,竟然激动的颤抖了。 新粮的引进,朝堂之上,可谓是花费了极大的心血。 甚至请出了官家陛下,亲自下旨。 然而,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这对整个大宋的革新党,甚至是官家陛下的威望,都是一次打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持续卖惨 各地方州府的奏折、各地支使的速报,以及皇城司的密报,都将此事呈到了御前。 恰逢江南今年罕见的旱情,粮食欠收,于是有人用此事开始大做文章。甚至借用司天监的名义,以怪力乱神。 现在知政堂气氛紧张,朝堂对于新粮引种失败一事,开始秋后算账。 而当初大肆鼓动引进新粮的革新党,只能集体静默,等待着被清算的命运。 身为当年亲历新政的领头人,范仲淹在革新党有着极高的威望。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摇头。 可就在这个时候,宁晏让人,拿了一株青苗,放在范仲淹面前。 意外、惊喜、难以置信!这么多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让原本就身体不适的范相,激动的差点没挺过来。 家里一通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等人醒了,已经是第二天了。 要是宁晏知道还有这一出,恐怕会悔的肠子都吐出来。 在他的整个布局中,范仲淹可是最重要的一环。这要是掉了链子,那就凉了,宁家收拾收拾准备去西北吃沙子。 范相公醒来已经是中午,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昨晚的事,立即叫来随从准备前往杭州府衙。 紧赶慢赶,幸好关键时刻赶到。 “如今,新粮好不容易试种出秋苗,已经耕入水田,只等静待秋收,向官家陛下及诸位枢密相公传此喜讯。为此宁晏和家兄亲赴庄园,与云氏众人,日夜不寐巡守。” “家兄为防贼人,重伤报国,宁晏手无缚鸡之力,只得耗尽心神,可怜云氏弟子,烈阳毒火,人人都成了焦炭,尚不惜身。” 宁晏继续道。 能把自己说多惨就多惨,宁晏现在不会省一个字。 实在不行,把大哥受伤的事,也列进去。 总之,宁家在帮朝廷试种新粮这件事上,是艰苦的,是有这惨痛代价的,是不求回报的付出过的。 “然而,如此国之大事,且遭恶徒肆意毁坏!” “宁晏少年轻狂,前一日官道上见有人与流民冲突,一时激奋,为流民出头,却不料惹得这些恶徒报复,次日,便打马前来,将好不容易试制的青苗践踏。” “云氏众人愤怒至极,将恶徒围住,恶徒却叫嚣是府衙之人,高官家眷。宁家耕读传世,云氏多是糙汉,虽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奈,只得报官。” 说到这,宁晏故意停顿一下,看一眼侯通判的脸色,已经感觉到事情朝着不利方向发展的侯通判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接着宁晏目光一转,看向一旁的文吏。 文吏赶紧奋笔,将宁晏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下来。 “却不料,这番恶徒恶人先告状,在下不知为何,如此恶徒却能手执府衙的敕令,将在下缉拿,还欲在公堂之上,诬陷在下和云氏为贼人。” “宁家和云氏倾其所有,为朝廷尽忠,却落得贼人下场。若不是诸位师长维护,斋长身居高爵,让其忌惮,此刻宁晏怕是已经屈打成招,宁家与云氏皆沦为阶下囚。” “如此,岂不是令官家蒙羞,诸位枢密相公折颜,天下百姓耻笑。”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侯通判差点没站稳。 宁家居然为朝廷试种新粮,这个情况,太意外了! 如果属实,那么说宁晏勾结贼人,简直就是贻笑大方。 而且,新粮试种,不是已经定论失败了吗,为何现在又突然冒出来。 种种消息,让侯通判脑子里面一团浆糊。 唯一清醒的是,如果这件事这么认定,那就捅了马蜂窝了。 “放肆,一派胡言……” 侯通判强撑着身子,赶紧收拾收拾刚才都快要崩了的心神。 “新粮试种,朝堂上下,已成定论,岂容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眼看侯通判还在做垂死挣扎,宁晏抱拳,直逼上前,说道。 “通判大人不通农事,不识五谷!新粮试种失败的是夏粮,在下现在所种的,可是秋粮,此事涉及机密,仅府尊大人、诸位朝堂相公及官家陛下知道。” 侯通判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宁晏的毒舌太狠了。 大宋虽然商业发达,但中原之国农事依旧是国本。 君不见,历朝历代的帝王,都会在春祭之时,祈祷上天对他这个儿子好点,保佑风调雨顺。 到了秋祀,大宋的帝后妃嫔,皇子帝姬,一个个都会跑到皇家庄园,进行一番收割作秀。 虽然可能他们连麦子和水稻都分不清,但不妨碍他们装的自己很注重。 上行下效,若是哪一个地方官敢疏忽农事,那些闲的蛋疼的御史们,就会像苍蝇见了臭鱼一样,蜂拥上来。 连余杭知县老朱这么摸鱼的官,都会在大夏天的下到各乡间进行劝农! 不通农事,不识五谷,这个帽子放在任何一位官员上,都是巨大的耻辱! “本官不与枉费口舌,新粮试种,如此大事,我大宋官员无数,岂会容你胡来。” 侯通判再次说道。 这次,他揪住的是宁晏的身份。 一个小小秀才,也配参与国之大事,这本身就不合理。 这可是你自己非要送的!不是我刻意装逼。 宁晏微微一笑,回应道。 “大人莫要忘了,在下可是府尊大人钦点的,三日肃清余杭县衙数年堆积之公务的凤雏之才!” 侯通判愕然的瞪大眼睛,一时之间,竟然词穷了。 他的心头思绪狂涌。 新粮试种落败的关键时刻,宁晏在余杭县肃清案牍库历年堆积之公务,受范仲淹钦点。 难不成,那时,革新党,就在为此事蓄力! 这样一想,侯通判瞬间面如土色。 此事牵连甚大,远不是在这小小的杭州府衙能够扯清楚,面对这好大的一盘棋,他不敢再多说一句,以免他日朝堂之上,落人口舌。 宁晏微微一笑,侯通判不再挣扎,那此事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至于后续,这件事会在大宋朝堂上闹出多大的动静,就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余杭县秀才能够操心的。 自己默默的做一个吃瓜群众就是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锤定音 “府尊在上,此事原委如此,请府尊定夺。” 宁晏看向范仲淹。 朱大爷,接下来,就该看您的了。 朱大爷根本没搭理宁晏,缓缓的看了侯通判一眼,接着道。 “昔日曹孟德为汉相,位高权重,起兵伐不臣,路遇鸟雀惊其坐骑,马踏麦田,尚且自降其罪,以发代首,斩之!” 不愧是老什么来的! 你听听,这话多笋啊。 宁晏不由得多看一眼还一脸懵逼的侯勇。 多读点书还是有好处的,比如,现在自己要怎么死都不知道。 曹操是大汉的相国,他的马受惊,踩了麦田,可以削几根头发意思意思就过去了。毕竟没人敢跟他较真,你要是较真,曹老板一定会教你下辈子怎么做人。 现在是侯勇,故意纵马,踏入宁家庄园,还是踩坏了大宋朝通过朝堂决议,官家陛下亲自下诏试种的新粮。 侯通判听了差点一头给栽下去。 这要是真的论起罪来,别说侯勇脑袋保不住,连侯通判都不用活了,混在九族里面一起诛个干净。 五品通判,在杭州府是二号人物,可是放眼大宋,就么么得了!大宋十几路,上百州府,不少一个通判。 大宋什么都可以缺,唯独不会缺官。 历年科举的进士,各种荫官,勋官,大把等着补实。 “府尊!” 强撑着要垮了的身子,侯通判深吸一口气。 侯胜狠狠的咬牙。 万万没想到,今日之事,居然到了这一步,形式转变的太快,上一刻,他还信心勃勃的想要剿贼,拿下这份大功,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下一秒,通判府就成了践踏新粮的罪人。 他现在是不得不出头,先应付眼前的局面再说。 至于其他,一时之间,他也管不了。 “此事,都因下官管教不严,致使家中下人不知宁家庄园是试种新粮,误入其中,乱马踏错稻田,请府尊降罪。” 毕竟是大宋五品高官,三言两语,避重就轻,将性质恶劣的故意纵马踩踏朝廷试种新粮,说成轻飘飘的误入,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就撇开了。 而且,还是请府尊降罪。 也就是说,不要闹到朝堂上去,大家关起门来解决。 说完,侯通判转身,看向宁晏。 “通判府下人误入宁家庄园,是本官疏忽,宁家庄园一概损失,本官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心里恨不得将宁晏撕成碎片,可表面上,却要做出一副诚恳的模样。 多虚啊! “但凭府尊吩咐。” 宁晏果断抱拳,看向朱大爷。 你是大爷,你说了算! 对宁晏的狗腿行为,朱大爷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此事,便到此为止。” 不是…… 我就是意思意思,怎么还当真了! 宁晏脸都要黑了,人家都伸长脖子送过来给你宰了,多好的敲竹竿的机会,就这么白白的浪掉了。 朱大爷根本没有搭理宁晏的意思。 “新粮试种,涉及甚大,本官自会与朝堂同陛下交代。” 朱大爷一锤定音,说完,意味深长的抬起头。 宁晏瞬间有种不妙的感觉。 “至于宁晏!冒用他人名讳,图谋不轨,着罚铜百斤,以儆效尤。” …… 家里田被马踩坏了,一分钱没赔到,还搭上一百斤铜,这事找谁说理去。 朱大爷也太小心眼了,不就是冒用了一下你儿子名号吗。 逼急了,杀人放火范纯礼,救死扶伤宁知行! 这事,想想就行了…… 杭州府衙,这一桩曲折无比的案情,终于以宁晏被罚铜百斤,落下帷幕。 出了府衙大门,宁家人已经等不及了。 长腿小妞最先冲上去,可到了一半,生生的停了下来。 不停下来不行呀,宁晏双手张开,就等着投怀送抱!这混账,也太放肆了,这事,自己哪里干的出来嘛! 她这一犹豫,另一边,立即趁虚而入。 “宁郎!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妾身……” 隔着老远就是一股茶味,除了玉卿,还能有谁。 玉卿可不管这么多,上来就是拉住宁晏的手,然后一副我见犹怜,梨花带雨的模样。 反正玉香楼成天宣传她和宁晏的各种深情版本,趁着现在,就在杭州府衙大门口,落实了岂不是再合适不过。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玉卿怎么会放过。 这不,玉香楼的话本,又多了一出! 宁晏身陷牢狱,自己一片真心,费尽心思打点,终于守得云开。 “妾身真是没用,费尽心神,让人前后打点,可惜收效甚微。若是今日宁郎有不测,妾身……” 眼看玉卿就要哭唧唧! “贱人!” 云岚气的牙痒痒。 身后的云慧,赶紧拉住她一把。 然后,一脸贤惠的走向宁晏。 “叔叔受惊了。” 说完,眼神一瞥,看向一旁的宁皓。 大哥心领神会,上前一把拍在宁晏的肩膀。 “知行受苦了!走,跟大哥回家,你嫂嫂已经准备了家宴,替你接风。今日咱们兄弟俩,可要好好的喝一个。” 大哥你说这话心里亏不亏。 宁晏眼珠子都要翻白了。 嫂嫂准备你确定那玩意能叫家宴? 你们一唱一和,不就是给长腿小妞打助攻!这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玉卿可不瞎,宁家兄嫂的意思很明显,不过,她可不是这么好拿捏的主。青楼里的手段,可比宁家高明的多。 嘴角微微一抽,玉卿精致的脸上,顿时布满了失落,微微叹息。 “宁郎不必在意妾身,自去家中团聚便是。妾身今日能够看见宁郎毫发无伤,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说完,玉卿转身。 “欢儿,咱们走。” 带着小丫鬟,走上几步,又不舍的回头看上一眼。 那神情,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把欲情故纵,以退为进,演绎的淋漓尽致。 云慧脸色一僵。 自己准备了半天,借着宁皓大哥的名头,看似稳赢,谁知道,被一波反手,瞬间就劣了。 不由得,云慧满面愁容的看向云岚。 论演技,嫂嫂加上长腿小妞乘以十,也不是玉卿的对手。 整个宁家,宁晏只看到,小云瑶日后说不定有这潜力,能跟玉卿掰掰手腕。 其余,不值一提。? 第一百三十章 睁大眼睛说瞎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宁晏能怎么办。 “娘子今日恩情,宁晏谨记!” 不能吃干抹净,就不搭理人家。 宁晏上前抱拳。 “他日若有需要,定报答娘子。”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 “那妾身便在玉香楼恭候宁郎,可莫要让妾身就等哦。” 说完低下头,眼神幽幽,脚底下不甘的慢慢的挪动。 这娘们不是好人呐! 宁晏牙都咬的呲白了。 你怕是嫌我的死的不够快!当着大哥嫂嫂的面,你约我上青楼,这算是什么事,我不要面子的吗。 下回,老子一定要好好教你做人! 送走玉卿,宁晏转身看向余杭县众位师长,正准备答谢。 “知行多谢诸位师长今日搭救。” 虽然宁晏胸有成竹,不过今日余杭县诸位先生们,可是很好的起到了一个搅屎棍的效果,成功的把水搅浑。 尤其是赵祈这个斋长,居然炸出了他这条大鱼,属实在宁晏的意料之外。 “今日若非斋长出面,宁晏怕是凶多吉少。” 虽然赵祈看上去随时会一口气过去,但只要有一口气在,那多少是条大腿,得赶紧抱。 这方面,宁晏觉悟一向很高。 大腿不嫌多,也不嫌粗。 赵祈撑着拐杖,此刻他的目光灼灼,异常激动。 余杭县学一众师长们,虽然刚才持续懵逼了一会儿,但毕竟都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稍微给点时间,他们就能反应过来。 “宁晏,老夫问你,你为朝廷试种秋粮之事,可是真的!” 赵祈激动是有原因的。 宁晏居然在为朝廷试种秋粮,此事若是成了,是多大的功绩! 而宁晏身为余杭县学弟子,这件事会给余杭县学带来多大的声名! 那当然不是真的! “此事府尊明鉴,怎会有假。” 宁晏睁大眼睛说瞎话。 这时候当然不能承认。 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朱大爷! 话音刚落,一旁张淳神色激动的上前一步,一只大手猛地落在自己肩膀上。 “好!” 好个得儿! 看着跃跃欲试的其他余杭县学师长,宁晏赶紧后撤。 鬼知道张淳一个书生,手上怎么那么大的劲,不是说好的手无缚鸡之力吗!老子肩膀都被你给拍掉了。 多大个人了,就不知道稳重点。 宁晏心情很幽怨。 此刻张淳看着宁晏的眼神,就很古怪了。 宁晏花魁宴上一诗一词惊艳四座,余杭县衙三日肃清案牍库,这原本已经算是让张淳刮目相看了。 然而,没想到,今日却还能有如此的惊喜。 为朝廷试种出新粮,这是何等的功劳! “知行,此事事关社稷,我等圣贤子弟,当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死而后已……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宁晏正想吐槽,抬头一看,一个仆人打扮的老人,从府衙门口径直走来。 老人先是冲赵祈等人行礼,然后面对宁晏。 “在下范府老仆,替我家相公传话,相公想请宁公子府内一叙。” 朱大爷找我! 宁晏并不意外,自己扔下这么大一颗炸弹,朱大爷现在心里肯定很多问号。宁晏猜他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 其实不止是朱大爷,恐怕现在所有人心里都充满了问号。 “先生稍等!” 宁晏点头,看向赵祈和张淳等人。 “诸位师长,范相召学生问话,学生只能再好生答谢诸位师长今日恩情。” 朱大爷找你,这个面子得给。 万一宁晏要是不识抬举,惹急朱大爷说不定会帮自己体面,毕竟是杭州知府,前大宋丞相,这点事宁晏还是懂的。 赵祈和张淳当然知道事情的重要性。 一听说范仲淹要找宁晏,原本还意犹未尽的张淳也赶紧收拾起这个念头。 “知行且去,范相难得教诲,还需严谨。” 趁着不注意,给落在最后的王博和李群两位损友使了个眼色,宁晏跟着范府的老仆而去。 眼看着宁晏离开,余杭县学众人,神色复杂。 “斋长!想不到,我余杭县学能有今日,宁晏竟为朝廷试种出了新粮,立下这等奇功,此事若成,我余杭县学,必将扬名天下!” 张淳激动的神色还未有退却,然而有难以抑制的迹象。 “多亏子文平日约束,宁晏此子,又厚积薄发,才有今日之成就!” 赵祈满脸欣慰。 身为余杭县学斋长,宁晏出身余杭县学,这件事无论如何,他都功不可没。 大宋勋贵的地位很尴尬,爵位并不代表什么,说起来是钱塘县公,实际不过是一个县学的斋长,说出去都有些丢人,存在感很低的。 不过,这话其他人就不乐意了。 “斋长,宁晏的功课,平日都是我等所授,所谓传道受业,宁晏今日之功劳,若要溯源,也是我等辛劳。” 话音刚落,又有人站出来。 “你等所授,不过经史子集,新粮试种之事,关乎历法、节气,此等学问,非是圣人典籍记载,还是由我等所授。” “呸!微末小道,也敢比圣人文章……” “满嘴穷酸,宁晏乃是我之弟子,老贼休要无耻!” “凭汝也配,替吾问候汝之女眷……” “滚……” 望着眼前一向标榜斯文,张口子曰,闭口诗文的师长先生们,破口大骂,面对面贴脸,口水都喷到对方的场景。 余杭县学两大学渣,王博和李群目瞪口呆! 而一旁的宁家,大官人宁皓,眼珠子都直了。 娘的,这些读书人,骂起人来,比老子还要直接! 一时之间,宁大官人竟然开始怀疑起来,当初把宁晏送进县学,到底是不是正确。 正不正确宁晏不知道,宁晏跟着范府老仆上了马车,没多久,大概两刻钟,马车停在了一座大宅前。 大门前范府两个大字说明了一切,这就是前参知政事,枢密副使,现任杭州知府范仲淹的府邸。 下了马车,宁晏再跟着老仆进了宅子,一路被带到正厅坐下。 有俊俏的小侍女很快就奉上茶水,宁晏看了一眼,还好,不是那种里面加了姜糖的,黑乎乎的茶水,而是一碗清茶。?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万能梗 范府的装饰不见华贵,但很是典雅,把书香门第这几个字,玩的是透透的。宁晏左右看看,墙角上的字画都是名家手笔。 以朱大爷的位格,应该不至于用赝品。 听说古代有互赠书画的恶习,不知道朱大爷有没有,等下问问。 “宁公子稍待片刻,相公身体不适,尚在休憩,须臾且至。” 老仆拱手道。 朱大爷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腿脚确实不太方便,上午还跑了一趟公堂去捞自己,也是难为他了。 那就等一会儿! “公子可在府中。” 宁晏问道。 这货可是惦记着自己请他玉香楼,这不能答应,绝壁不能答应! “宁公子问的是哪位公子?” 好! 大意了。 “当然是纯礼兄!” 朱大爷其他儿子,宁晏也不认识。 “三公子在吴县进学,未在府中。” 老仆回道。 “我与纯礼兄一见如故,如今登门拜访,却未能一见,可惜!太可惜了。” 嘴上说可惜,心里笑嘻嘻。 少了范纯礼这么一个讨账鬼,宁晏愉快的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刚放下茶杯,就看见穿上朱大爷皮肤的范仲淹,在后辈的搀扶下来到客堂。 宁晏赶紧起身,照着大腿抱过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学生宁晏,见过范相。” 宁晏恭敬的行礼。 再怎么说,这也是大宋一朝文官的天花板,史书上人臣典范,范仲淹范相公,虽然披着朱大爷的皮肤,但是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朱大爷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宁晏,接着道。 “方才老夫听人说,与犬子一见如故,未能一见,甚是可惜!” 我只是按流程客套一下! “可怜犬子,为人忠厚!却误交匪类,以至于声名受损。宁晏,老夫问你,若遇上是如此恶贼,你当如何。” 忠厚! 忠厚就不会讹我带他去玉香楼了。 不就是冒用了一下名号,至于这么小心眼吗。说好的宰相肚里能撑船…… “相公此言,学生不敢苟同。” 这事,打死都不能认。 “若是冒用名号,行无耻之事,陷对方于不义,自是不该。可在下用范兄名号,却是行正义之事,为无辜流民谋福祉,现世人皆知,范兄有父兄之风,不畏强权,以民为本,行先天下之,后天下之乐而乐之事。” 范兄,我这都是为你好! 你看看,纯属给你刷了一波声望。 可惜范纯礼现在不在,不然跟他提一下玉香楼之事,就这么算了。 宁晏静静的看朱大爷反应。 “卖弄唇舌之徒,老夫长你一辈,此事就不与你计较。” 朱大爷哼了一声,大概是觉得在这跟宁晏打嘴炮实在是有点跌份,这事就当揭过了。 把宁晏找来,当然不是纠结这点微末小事。 “宁晏,今日公堂之事,你有何交代。” 朱大爷道。 “交代什么?” 宁晏一脸懵逼。 “老夫为搭救你,与侯胜当堂对峙,若是传扬出去,老夫颜面扫地,你不该为老夫交代一番,比如,那新粮试种之事。” 就这事,您直说不就完了,非要绕弯子。 而且,理由也不找好一点。 您老什么位格,一个小小的五品通判,还不是随便拿捏吗。 “相公,新粮试种之事,学生也是无奈之举。” 老规矩,先卖一波惨。 “相公不知,家兄历年行伍,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尚得天眷,与嫂嫂既成姻缘,嫂嫂云氏……嗯,温柔贤淑,持家有道……” “奈何,嫂嫂娘家家道中落,兄妹颇多,足足三百余户,近千人之数!” 宁晏用手夸张的比划,心中哀嚎。 这不算卖惨,属实是真的惨。 谁家娶媳妇,娶了三百多户,一千多人,而且大部分还是那种精壮汉子,一顿能干八大碗饭那种! “所幸宁家祖上余荫,尚有薄田千亩,宁晏稍懂经商之道,尚能接济。可谁知今年一场大旱,收成不足一半,云氏千人,嗷嗷待哺……” “学生掏空家底,也是杯水车薪,好在学生幼年时,家门口路过一高人,此人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与学生交谈得知,南洋有一占城国,国不足方圆百里,种占城稻,此稻种一年可种双季甚至是三季,亩产可达八石。” 小时候,我家门口路过一位先生…… 这个梗简直就是万能,宁晏打算一直用下去。 “可是教你算学之道的那位高人!” 朱大爷很快就捕捉到宁晏话里的重点。 这…… 自己挖的坑,闭着眼睛也得填。 “相公明鉴,正是那位高人。” “此人精通算学一道,混合算法,让老夫眼界顿开,想不到,竟还有如此见识,能得如此高人教诲,也算是你的造化。” 朱大爷表达了一番对高人的尊崇,接着继续道。 “占城稻之名,老夫也听过,可你确信,此稻能种双季,亩产可达八石!” 这才是朱大爷最关心的事。 “此事事关重大,老夫一生公正,今日在公堂之上,为你行偏颇之事,若是你胡言消遣老夫,老夫定不饶你。” “你可知,此事老夫算是赌上了身后之名。” 这么严重! 宁晏还真没想到。 只不过是为了养活三百小舅子,决定种一下双季稻,却要朱大爷搭上身后名! 朱大爷都已经七十几岁了,没几年好活了。 现在他几乎是无欲无求,所以才能写下那千古名句,不以为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唯有身后名,这一点谁都放不下。 纵观他这一声,少年登科,中年戍边,老年经历庆历新政虽黯然退场,但却没有太大的影响。 至于他的身后名,别人不清楚,宁晏当然清楚,谥号文正,这可是最高规格待遇。翻遍史书,能得到这个谥号的,总共就凑不齐一桌。 要是因为这事,把这搭进去,宁晏都该洗干净脖子上吊了。 “范相放心,双季稻一事,宁晏有八成把握,宁家庄园所种千亩新粮,正是这占城双季稻,如无意外,金秋之后,便能收割,八石不敢确保,但六石收成,宁晏尚能保证。” 即便是心里稳的一批,宁晏还是习惯性的给自己留了点退路。 万一他娘的水土不服,产量不佳的话,怎么着六石也是有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血亏 “六石足矣!” 朱大爷如释重负的点点头。 “如此一来,老夫就放心了。” 虽然亲眼见过秧苗,也见宁晏在公堂上亲口承认。但是,范仲淹还是忍不住把宁晏召进府中,亲自询问。 得到宁晏的再三保证,他总算是心里有一些底。 “宁晏,你可知,老夫为何如此看重这占城稻试种。” 朱大爷反问。 这语气里面,明显有考究的意思。 还不是因为你们装逼失败! 沉吟片刻,宁晏道。 “占城稻产量丰厚,若是朝廷引进,且试种成功,对我大宋来说,基本可以确保江南一地,再无谨记之忧。范相曾写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足见忧国忧民,如此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范相当然责无旁贷。” 宁晏表示崇拜的抱拳。 你就说这一波马屁拍的溜不溜。 “行了!老夫知你巧言机辩,休要卖弄。” 朱大爷很是嫌弃的挥挥手,心里是怎么滋味,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新粮试种,确实功在当下,利在千秋,老夫着实责无旁贷。可不仅如此……” 停顿了片刻,范仲淹看向宁晏,继续道。 “今年江南大旱,收成不足,如今粮价大涨,百姓人心惶惶。天灾已成,就怕人祸将至!” 朱大爷一脸担忧的表情,问向宁晏。 “你可知,何为人祸?”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不能太快说出来,否则不符合我一个小秀才的人设。 装作沉吟了一会儿,宁晏抬起头道。 “学生以为,无非就是趁着大灾之年,囤积居奇,抬高粮价,百姓苦不堪言,活不下去了,只能向权贵出卖田宅,如此一来,流民增多,我大宋耕农愈少,沦为佃农,便会重演前朝之……” 等等! 您别那么看我行吗。 这都是老套路了! 感觉到朱大爷的神色不对,宁晏赶紧选择闭嘴。 朱大爷不可思议的看着宁晏。 对于宁晏的才学,朱大爷是绝对认可,否则也不会钦点凤雏之才!但那仅限于处理公务,以及算学一道上。 原本是想借着这个话题,指点一下宁晏,对于民生方面的见识。 可没想到,宁晏两句话,就把这个事摆在台面上。 这节奏,明显不对啊! 朱大爷想象中的情节,应该是宁晏一脸懵的上前请教,然后自己提携后辈,剖析厉害,最后来一波商业互吹。 可谁知道,宁晏上来就终结! “如此言论,你是从何得来。” 身为前参知政事,枢密副使,根红苗正进士出身的朱大爷可谓是大宋朝最出众的人物,但即便是自己,像宁晏这般弱冠之年,还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准备科举。 宁晏倒好,张嘴就来! 这是一个弱冠不到的少年说出来的话! 眼看朱大爷有点炸的趋势。 宁晏赶紧眼珠子一转。 “小时候,学生家门前,路过一位高人……” 话音未落,就被朱大爷喝断。 “闭嘴!” 同一个梗,玩多了,就有点侮辱人的智商了。尤其是朱大爷这种原本就智商超群,近乎妖孽的人物。 可宁晏也没办法呀,你也没给我时间填坑! “高人之事,老夫暂且不予理会。” 不愉快的天就不聊,朱大爷觉悟也很高的。 “言归正传,老夫问你,若是你,当如何破局!” 朱大爷正经起来,宁晏也不敢放肆了,准备老老实实作答。 可刚要开口,就被朱大爷堵住。 “且慢,你试种出新粮之法不论。” 朱大爷嘴角微笑。 我他么…… 宁愿差点爆粗口,生生忍了下来,告诉自己。 你是大腿,你说了算。 宁晏心思飞快的转动,很显然,朱大爷打的算盘很清晰! 江南大旱,收成不足,导致粮价大涨,粮食是民生根本,粮价上涨其他物价也跟着上涨,再加上权贵奸商囤积居奇,以至于民生越发困难,引出人祸。 此事,杭州府衙,不能坐视不理。否则一旦闹出民变,那大家可就都没得玩了,朝廷追责,一撸到底,谁也跑不了。 现在看来,朱大爷明显是打算,用自己试种新粮之法来应对了。 若是自己试种出秋粮一事传出去,势必会让那些囤积居奇的奸商慌的一批。 囤粮这玩意,可是个高风险的活。 一旦粮食下跌,那可就赔的内裤都穿不上。 只要奸商将存粮抛出来,进入市场流通,粮价就能瞬间稳定下来,这场小小的江南旱灾,根本翻不起任何水花。 想到这些,宁晏心里日了狗! 亏大了! 这波血亏! 早知道,帮了朱大爷这么大个忙,多少也得抠点好处下来。 至少,范纯礼这货敢再跟老子提玉香楼的事,宁晏就敢挺直了腰板怼回去。 你爹欠老子这么大人情,咱们是不是该算算…… 现在最好的办法,被朱大爷给堵死了,宁晏只得想其他办法。 “奏请朝廷,开官仓,平粮价!” 宁晏下意识道。 这是最快也是最好的办法。 朝廷官仓里的粮食,都快长霉了,里面的老鼠蹦出来,个头大的能把猫吓得炸毛。 一旦开官仓,宁晏保证,明天一早就能看见江里冒出几个肥头大耳奸商的尸体,都是连夜跳河的。 “侯胜已上奏朝廷!” 朱大爷淡淡道,语气颇有些萧瑟。 很显然,此法不通。 不然的话,朱大爷不会见宁晏种出了秋粮,差点没跑断气。 宁晏感同身受,这位前参知政事,大宋丞相,对于此事,显然不满且无奈。 朝廷不开官仓,没有外力介入,怎么破这个局。 显然,这个事,还真不好办。 眼看宁晏沉默了,朱大爷正打算挥手。 如此困局,难为一个十几岁的秀才,实在不是他的本意。只不过宁晏今天的表现,着实让他有些郁闷,才下意识的将话题引到这上面来。 “学生有一计,可破此局,只是需搭上杭州府衙诸位相公的官声。” 宁晏抬起头,忽然道。 朱大爷的脸色,瞬间僵硬。 “你有何计!” 宁晏居然有办法!?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内卷 能不能抱上大腿,就看现在了。 宁晏十分清楚,朱大爷明显在考校自己! 只要自己表现的足够惊艳,让朱大爷刮目相看,这个大腿才能稳。 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来看,宁家还真是太不起眼了,一个小吏之家,真要放到台面上,简直是随便让人拿捏。 连一个杭州通判府,都能把人逼的喘不过气来。 光一个三日肃清余杭县衙案牍库还不够,宁晏打算,利用这次机会,好好在朱大爷心里立下人设。 “学生之计,无非两个字。” 宁晏伸出两根手指。 “内卷!” 内卷! 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朱大爷显然是懵逼的。 “小时候,家门口路过,咳咳……” 那啥,这次没有高人! 这个梗,以后在朱大爷面前慎用,他明显有揍自己的冲动了。 “所谓内卷,便是制造内部矛盾,从而瓦解对方。” 看了一眼朱大爷的神色缓和下来,宁晏继续道。 “此次灾情的始作俑者,是权贵奸商,这些人,无迹可寻,且即便是当场拿住,恐怕,也最终不了了之。” 见宁晏抓住了重点,朱大爷的表情显然好看多了。 这个套路为什么一直玩下来,就是因为,好用! 简单说,粮价上涨,是趋势。只不过是借了这波趋势,发国难财! 如果不是吃相太难看,做出欺男霸女,强抢田宅的行为,即便是事后,朝廷官府也是捏鼻子认了,没有太多好办法。 这也是让所有地方官府头疼的原因。 权贵惹不起,但事情又不能不办。 “相公不妨尝试逆向思维…… 宁晏下意识的引导。 “何为逆向思维?” 这个新鲜的词,再次引起了朱大爷的兴趣。 “以结果倒退过程,再从中寻找破解之法。” 宁晏说道。 这样的解释,让朱大爷瞬间有了一些明悟。 “既然找不到敌人,咱们不妨建立一个更大的敌人。” 宁晏接着道。 “既然这些奸商囤积粮食,那咱们也跟着囤积,不仅要囤,而且要大肆囤积。比他们的规模更大,意图更加明显。” “好一招驱虎吞狼!” 朱大爷瞬间明白了,眼神不可思议的看向宁晏。 “如你这般,我杭州府衙要做那只恶虎,此法势必遭御史弹劾,受百姓唾骂!宁晏,你好大的胆子……” 宁晏的办法,说穿了并没有什么深奥的地方,甚至相当简单粗暴。只不过,引用了现代金融的一些概念,稍作理解就能明白。 现在江南的粮食囤积粮食囤的很开心,无非是为了等到高价的时候,再一波售出,赚的彭满钵满。 但如果这时候,忽然出现一个更大的团体,也跟着囤积粮食。 而这个团体,还是杭州府衙。 这时候,那些粮商会怎么想。 这明显搞事情呀! 把事情搞大了,逼着朝廷不得不来收拾烂摊子,那就势必要开官仓放粮。一旦官仓打开,所有粮商集体护城河凉凉。 这时候再不出手,晚一点就没机会了! 如此一来,江南的粮价马上就能得到平息。 只不过,杭州府衙以官府名义,哄抬粮价,这事要真干出来了,那些闲的蛋疼的御史们,肯定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 这能怪我! 宁晏眼巴巴的满是委屈。 你只让我想办法,办法你给我想呀。 而且,这办法不是也用不上吗。 “也罢!有你试种新粮一事,江南粮价很快便能平息,此事且不论。” 朱大爷终于没打算继续在这件事上讨论下去。 宁晏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人设是立下了,至于其他,就看朱大爷怎么想。 坐下来,宁晏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跟老家伙们烧脑,可是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呀。尤其这老家伙,还是历史名臣范仲淹,宁晏是半点不敢松懈。 “新粮试种一事,老夫会重新上奏朝廷,言明利弊。你只需种出秋粮,届时,老夫自会与你请功。” 朱大爷缓缓道。 “相公……” 宁晏却觉得不安。 这么草率的吗! 似是看穿了宁晏的想法,朱大爷继续道。 “你不必担心,老夫不仅是杭州知府,还是前参知政事,虽无权调动厢军,但厢军指挥使,曾是老夫门下,老夫已安排妥当。” 那就稳了! 不愧是老阴……那啥,千古名臣。 听朱大爷说的,秋粮之事,关系到江南旱情,甚至朝廷格局,那就不得不慎重。 宁家庄园有三百小舅子镇守,安全问题是不用多考虑,但如果再遇到像杭州通判这样的高官使坏,那就麻烦。 可这个麻烦,朱大爷早就料到。 直接让厢军的名头出动,一旦涉及军务,文官们就不敢肆意干预。 “相公明鉴,是我多虑了。” 赶紧一记马屁送上。 朱大爷的神色,却忽然怪异起来。 “多虑!老夫看你是深谋远虑……” 等等! 几个意思。 宁晏睁大眼睛,满脸问号。 “此事涉及宫闱,不便提及。不过你此番作为,倒是直中要害!也罢……” 宁晏:“……” 涉及宫闱! 宫闱跟我有什么关系? 越说越糊涂。 朱大爷说出也罢这两个字,就表示要结束这个话题,宁晏只能把一肚子问号憋着,回头自己细细琢磨。 朱大爷这次召宁晏来,主要是向宁晏再三确认秋粮一事,在宁晏这里得到了确切答案。其余的,都是闲话。 “老夫身体不适,犬子亦不在府中,今日多有怠慢。” 朱大爷露出疲态。 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也难怪! 聊到这,意思很明显,我要去休息了,儿子不在家,你要是识相的,就麻溜的滚蛋。 眼看着朱大爷没打算留自己吃顿饭,宁晏抬抬手,识趣道。 “学生告退!” 等宁晏离开,朱大爷的神色,却好转起来。 一旁的仆人赶紧上前搀扶,却被朱大爷伸手阻拦。 “相公,不可太过神伤。” 仆人赶紧劝道。 并且吩咐一旁的小侍女,赶紧添上新茶。 跟了大半辈子的两人,一个动作,都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相公今日为了接见宁晏,尚未午憩,此刻,却还不愿意休息。? 第一百三十四章 涉及宫闱 “无妨!” 朱大爷摆摆手。 “江南旱情之患骤解,且新粮试种初成,老夫兴之所至,恨不得把酒畅饮。” 喝酒这种事,想想就行了,只能顺手抄起一旁的新茶,过过嘴瘾。 “来呀!伺候笔墨,新粮试种一事,以及江南旱情,老夫要亲上折子,奏明朝廷与官家!” 听他这么一说,一旁的老仆急的直翻白眼。 都这么大个人了,你自己身体什么状况,就没那啥数。 范府的头等大事,就是朱大爷的健康问题。 毕竟是年逾七旬,一旦有什么意外,那就真的是意外! 可朱大爷一旦犯起劲来,整个范府,就只有一个人能劝得住。 老仆赶忙向一旁的小侍女使眼色,小侍女会意,赶紧一溜烟跑出去搬救兵了。 出了范府大堂,宁晏满脑子全是问号。 老朱不地道呀,说话留一半…… 可他的话,你又不敢不信。 毕竟,人的名,朱大爷的位格就摆在这里。 宁家涉及宫闱,咋一听,像是在搞笑。 宁府不过是大宋杭州府余杭县城中的小吏之家,宁晏自觉一向谨小慎微,就连九品县尉,都能随便拿捏。 除非宁晏真的是人品大爆发,往后一路乡试,院试,殿试都集体开挂,不仅金榜题名,还要被大宋官家,钦点为首榜三甲。 再被赐婚大宋帝姬,成功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除了做成上面的梦之外,否则整个宁家跟宫闱这两个字,可以说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 可不知为什么,宁晏脑子里,总是若有如无的浮现一点东西,将整个事串联起来。 眼看着就能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忽然宁晏感觉眼前一黑。 接着,砰的一声…… 脑瓜子嗡嗡的! 好不容易甩干净脑子里面的黑星星,宁晏一看砸到自己的罪魁祸首。一个圆滚滚的球,落在自己身前三尺的地方! 这他么谁呀…… 周围附近没人! 这球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 找不到正主,但是这一下不能白挨了,先没收工具再说。 宁晏上前一把把球抄起来,抓在手中感受一番,球体柔软,还充满弹性…… 啊!呸…… 球是正经球。 宁晏赶紧稳住心神,打量起这玩意。 这玩意在大宋叫蹴鞠,也就是足球最开始的模样。 身为余杭县知名的败家子,宁晏是合格的,蹴鞠这东西,可是败家子们的标配,你要是不会,都不好意思混。 大宋一朝,蹴鞠是一项全民娱乐,火爆程度,不亚于后世对足球的热爱。 民间有各种会馆,一般以州府为名,会组织各种专业性的蹴鞠比赛。类似于后世的俱乐部和职业联盟。 有职业联盟,自然就会有职业的蹴鞠人员,这里面的天花板人物,自然就是那位靠着蹴鞠上位,成为大宋权臣的高俅高太尉。 高太尉虽然现在还是个细胞,但蹴鞠这项活动,却早早的就在大宋流行开来。 并且不局限于男女,一些女子,在后院也可以玩耍。 玉香楼也会设有蹴鞠游戏,但不是正规的赛事,而是类似于点球这种博彩的玩法。 为了吸引人气,一般都还会设点彩头。 范府之中现在是没有男丁在,不然朱大爷也不会把宁晏这么快撵出去,饭也不给留一个,连出门都是仆人送到一半…… 能在范府中蹴鞠玩耍的,不可能是丫鬟之类,以此类推,剩下的就只有…… 正当宁晏心中荡漾开的时候,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位公子,可否受伤,您没事!” 宁晏循着声音转过头。 果然,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女孩,站在侧院的门口。 女孩长得清丽脱俗,面带微笑,穿着一身长裙,脸色娇羞的双手交叉握在身前,似乎有些闯了祸之后的手足无措。 她的裙角和绣鞋上,还沾着一些泥土,从这点可以看出,刚才嚯嚯宁晏这一脚,八成是她干出来的。 “问题不大!” 宁晏擦了擦额头。 对妹子吗,自然要温柔一点。 “公子可否把蹴球还我。” 妹子继续娇滴滴。 等等! 踢我一脚,还这么坦然的问我要球,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给!” 宁晏果断道。 女孩楞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宁晏居然这么快拒绝。 范府上下,往来无白丁,习惯了君子斯文,宁晏这么个异类,显然出乎意料。 女孩轻咬了咬牙,眼角微微的动了动。 接着,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说道。 “公子恕罪,妾身方才与院中姐妹蹴鞠,不小心让蹴球误伤了公子,妾身在这里,给公子赔罪,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按流程,宁晏要说上无妨,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如果可以,顺便跟妹子认识一波,可否留下芳名。 然后,妹子一脸娇羞…… 这样,故事,不就来了吗? “娘子何出此言,在下怎会因为区区误伤,就怪罪娘子。” 宁晏抚摸着额头上的一片红肿,说道。 “可问题是,娘子这怕不是误伤在下!” “公子何出此言!” 女孩一脸愕然。 来! 继续你的表演。 看我拆不穿你。 “小娘子,不知在下如何得罪,你若只是想报复在下,这一下,在下挨就挨了。但你切不可侮辱在下的智商呀。” 眼看小娘子还在四城,宁晏接着道。 “侧院就那么一个小门,还只开了半扇,透过小门看去,还是一道回廊。现在你告诉我,你们一帮小姐妹,正巧在侧院里面蹴鞠玩,又正巧在在下路过的时候,又正巧你们玩到了回廊上,又正巧你们不小心踢了一脚蹴球,又正巧蹴球穿过侧门,又正巧蹴球就砸在在下头上……” “敢问小娘子,你让在下怎么信!” 你要不是故意的,我两辈子就白活了。 无缘无故被爆头,还是人家蓄意的,宁晏要是有好心情才怪。 被宁晏当场拆穿,女孩尴尬的挠挠头。 然而,下一秒,立即恢复如常,冲着宁晏点头。 “好,不愧是三日肃清余杭县衙案牍的凤雏之才!果然骗不到你。”?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试试就逝世 这是骗我的事? “小娘子还是想想,这一下怎么算!” 宁晏指着通红的额头,老子现在脑瓜子还嗡嗡的,别以为夸我两句,就混过去了。夸人还不会,你才凤雏呢! 见没把宁晏绕过去,女孩顿时有些猝不及防。 “方才只是妾身一时失手,宁公子不会怪罪。” “你说呢……” 你故意一脚把球踢我脑门上,还让我不怪你? “宁公子身为读书之人,又是堂堂君子,妾身只是个小女子而已,怎好为难……” 眼看不成,妹子顿时神色柔弱。 少来哭唧唧! “小娘子怕是对在下有什么误会!” 宁晏睁大眼睛,说道。 “在下在余杭县学,臭名昭着,败家只能,无人不知,劣迹斑斑,不胜枚举。如此德行,为难一介女子,不过分!” 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没法绑架我! 小丫头,跟我斗? 宁晏很不屑的眨眨眼。 面对宁晏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女孩目瞪口呆。 显然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声名,不在乎就算了,还自己亲口说出来,且没有一丝羞愧。 这算怎么回事? “宁公子果然言辞犀利,妾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就让你见识了! 瞪大眼睛看向宁阳,女孩心思飞转。 “方才之事,小女子确实冒犯,宁公子既然苦苦相逼,那妾身只能任由公子发落了,谁让妾身家中,只有年迈祖父尚在……” 不对呀! 说的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祖父? 宁晏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女子范娴,得罪宁公子之处,待禀明祖父,再任由公子处置!” 女孩得意的盯着宁晏,眼睁睁的看着宁晏的脸色,猛地僵在原地。 大意了! 非常草率! 早就该想到了,在整个范府中,敢把球照着自己脑门踢的女人,这事除了朱大爷的孙女,还有谁能干的出来。 朱大爷的小妾都不行! “宁公子稍等。” 范娴施了一礼,转身道。 她要去打小报告! “小娘子且慢!” 宁晏瞬间阻止。 “那啥,没事了……” 你可千万别去,我刚抱的大腿,还没捂热呢。宁晏心里那个急呀! “宁公子这是何意。” 范娴生生止住脚步,回头故作意外的看向宁晏。 “区区小事,不足为道。” 咱不去行不行。 “范相年事已高,若是因在下这点小事惊扰,罪过。” 宁晏赶紧继续借口阻止。 “我范府家教森严,是妾身冒犯公子,自当去领责罚,与宁公子无关的。” 范娴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气的宁晏牙痒痒。 这叫跟我无关! 这鬼丫头,一肚子坏水,不愧是朱大爷的孙女呀。 “小娘子哪里的话,此事由在下而起,在下慌不择路,惊扰娘子蹴鞠。” 算我错了行吗,有事咱们好商量。 “原来如此呀,那妾身便不去打扰祖父,待祖父午憩后,再与他分说。只是妾身忘性大,说不得,就将这事忘了。” 姑娘,我劝你善良! 看来今天不出点血是不行了,宁晏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双手奉上。 “娘子,这是我宁家产的玉卿香,奇香扑鼻,可凝神精心。此物虽俗不可耐,却是在下为惊扰小娘子之事,表达歉意。” “玉卿香!” 范大小姐瞬间被宁晏手上的瓷瓶吸引。 身为范府大小姐,她当然知道玉卿香的存在。这种新型的水粉,如今在市面上,要奖金十贯一瓶,而且是有价无市。 宁晏出手竟然这么大方,一上来,就送这么大的礼。 这下,反倒是范娴有些不好意思了。 “宁公子,此物太过厚重,妾身不能……” 嘴里说太过厚重,眼睛确实很诚实的盯着一动不动。 “那在下换一个……” 宁晏试探道。 可下一秒,眼看着范大小姐的眼神逐渐犀利,宁晏赶紧改变想法。 试试就逝世!这道理宁晏很懂。 “开个玩笑,请娘子笑纳。” 想要就要吗,非得矫情一下。 这是必要流程来的吗。 “那妾身就却之不恭了,今日一见宁公子,果然气度不凡,日后妾身定当携族兄,前来拜访!” 一边说着,范大小姐一边将宁晏手中的玉卿香收下,然后转身朝着侧院而去。 平白无故脑门挨了一下,一口气都没撒出去,还赔上了一瓶香水。 娘的,这波血亏。 仔细掰扯掰扯,朱大爷就从大到小,就没一个好惹的。 朱大爷就不说了,想想公堂上的罚铜百斤,宁晏就气吐血。范纯礼这货绝对是闷骚型人格,馋人家玉香楼小姐姐的身子,还不敢去。 范娴这个大小姐,才第一次见面,就没讨到一点便宜。 范府真的是穷凶之地,下次再也不来了。 哼! 被宁晏称为凶宅的范府后院,范娴却迈着欢快的步伐走进去,一个箭步扑到年逾七十的朱大爷范仲淹怀里。 “阿爷,你怎么还不午憩,大夫说了,您在午时中到未时末,需要静养,您老又不听话,孙儿不理您了。” 范娴今年才十五岁,是范府长子范纯佑的女儿。 朱大爷膝下一共四子,长子范纯佑,次子范纯仁,都已经在地方为官,家眷大都随行。三子则是一心惦记着上青楼的闷骚男范纯礼,这货现在在吴县进学,上次是因为朱大爷病重,他回家探望,所以才被宁晏抓了壮丁。 幼子范纯粹,才两岁…… 当得知这个消息,宁晏都惊呆了! 以前听人造谣,说大宋的文人,喜欢玩一树梨花压海棠!没想到,这不是造谣,这居然是真的…… 前面三个不在身边,幼子太小,而今年才十五岁的范娴,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范大小姐聪慧过人,朱大爷对这个跟自己小妾一般年纪的大孙女,可是非常疼爱!范府唯一能劝得动的人,就是范娴了。 对朱大爷来说,耳顺之年,有孙女在身边侍娇,当属天伦! “娴儿莫要催促,阿爷今日心情大好,兴之所至,就别扫阿爷的兴了。阿爷答应,未时中便去休憩。” 好好安抚了大孙女,朱大爷继续伺候文墨。? 一百三十六章 范娴 少年戍边,武略旷世,到了暮年,知一府之事,闲暇舞文弄墨,则成了他最向往之事。最佳着作,便是那首举世闻名的岳阳楼记。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精力大不如前,不得不收敛。 只不过,今天朱大爷写的却不是自己的佳作,而是两句诗词。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圣贤不负卿!” “阿爷,这不是那……宁晏的诗词!” 这首诗随着各大青楼的传唱,如今已经是家喻户晓。 范娴当然作诗的,正是宁晏! 也是知道宁晏来府,所以,她才会故意在侧院等着,设计用蹴球砸了宁晏一下。 却没想到,宁晏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一点情面不留,就把她的把戏拆穿。 “不错!宁晏这首诗,堪称绝句。” 朱大爷放下笔,点头道。 “再是精妙,也不过是为青楼女子所赋,哪里比得上阿爷的文章。” 范娴不服气的撅着嘴说道。 在她眼里,当然是朱大爷最厉害。 “娴儿此言差矣!昔日柳屯田奉旨填词,也是句句经典,单轮文采也是极致风流!况且,宁晏这两句,意境深远,并非只是儿女情长,大到家国天下,小到市井寻常,此句都适用得当。” 谈论文章,范娴就是再厉害,距离朱大爷,那也是还有好长一段路。 既然说不过,那就撒娇,范娴伸手夺过朱大爷手里的笔墨。 “阿爷,孙女说不过你,可别以为孙女不知道,方才你已经在书房,写了半天奏折,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费神了。” 眼看手里的笔墨被抢走,朱大爷也只能无奈歇写来,可还是试图跟自己的宝贝孙女讲道理。 “娴儿莫要胡闹,阿爷身为杭州知府,向官家和朝廷奏事,是职责所在。而且,此事关系重大,涉及朝堂格局,官家威望,怎能儿戏。” 朱大爷神色肃然起来,范娴也不敢闹的太过,只是笔墨是怎么也不会还回去的。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阿爷为何对他如何在意,那宁晏也不过如此吗?” 范娴撅着嘴哼道。 想到自己对宁晏一番捉弄,宁晏大气不敢喘,还乖乖奉上一瓶市面罕见的玉卿香,范娴就心里忍不住得意。 但是这事,千万不能让阿爷知道。 范府家教极为严苛,一旦涉及原则,就算再宠溺,也要重罚。 “老夫生平数十载,阅人无数,但像宁晏这般,却是绝无仅有!不学有术,奸懒馋滑,却一身歪才,但凡他所涉及之事,总是给人出乎意料的结局,完全不能以常理推断。” 朱大爷摸着胡须,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 余杭县衙库房一案,朱大爷虽然没亲眼所见,但从卷宗以及朱知县的口述中,也能清楚得知。 明明是一桩几乎板上钉钉的冤案,可宁晏却鬼使神差的一般,将局面扳了回来。 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弄清楚,那完好无缺的碧血龙纹杯,到底是怎么来的。 如果这只是运气的话,那余杭县案牍库一事,朱大爷就是亲眼所见,而且,这一次,宁晏是完全凭着自身的才学过关。 再加上这次杭州府衙公堂一事,谁也没有想到,宁晏会祭出秋粮这一招,不仅彻底翻盘,而且此事的影响绝非是区区杭州府衙的公堂。 如此一桩桩一件件,明显不是偶然了。 只要是宁晏参与过的事情,总是会朝着意想不到的轨迹发展,最后的结局,也是让人始料未及,却又是情理之中。 朱大爷是何等人物,上马能带兵打仗,戍边几十年,让西夏狼兵,止步不前。下马宰执天下,统御百官,推举革新。 他老人家,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唯独宁晏…… 只要他出现,事情总会跑偏! 范娴瞪大眼睛,她从没有听见阿爷如此评价一个人。 原本以为,一个凤雏之才,已经是足够骇人了。没想到,根本不算啥! 可她见过的宁晏,根本不是这样的啊! 阿爷不会是弄错了。 “日后遇上宁晏,千万要当心,你叔父已在他手上吃了亏!此人毫无廉耻之心,简直可恨……” 对宁晏冒用范纯礼名号一事,朱大爷还是耿耿于怀。 “孙儿知道!” 范娴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阿爷快快休憩,不然孙儿可要不理你了。” 把朱大爷催去休息,范大小姐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心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宁晏从范府离开的时候,是一路小跑的。 娘的,范府就是个坑,以后没事坚决不往这边跑了。 这年头,大腿也有风险,抱紧需谨慎! 回到杭州府衙前,宁晏才知道,余杭县学的师长们,已经先行回去,只有大哥一家人在等自己! 毕竟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胳膊老腿,撑了一天,顶不住也是正常。 宁晏原本还打算再抱一抱赵祈这个钱塘县公的大腿,现在看,只能下次再说。 反正都在余杭县学,不急在一时! 天色已经不早,要是再晚,就要在杭州府夜宿。宁家人都上了马车! “知行,没事!” 马车上,宁皓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问道。 “怎么了?” 宁晏明显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自己去了范府这一段时间,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应该啊!以嫂嫂和长腿小妞的武力值,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对。 “范相方才可有什么吩咐。” 宁皓继续问。 “范相提起大哥,夸赞了大哥当年血勇无双,冲阵杀敌,死不旋踵。” 宁晏说道。 这倒是实话,闲聊的时候,宁晏提起大哥的名字,朱大爷还真记得,只不过是不是演的就不好说了。 宁皓顿时一脸兴奋,眼珠子都亮了。 “那是,想当年……” 眼见大哥又要开始光辉岁月,嫂嫂云慧立即轻咳两声,悄无声息的打算。 “方才叔叔不在这片刻,杭州府主簿与人前来,说要将今年宁家庄园的收成尽数收下,且提前付了银钱。” “秋粮毕竟是叔叔所种,妾身认为,此事,还是等叔叔回来做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嫂嫂解惑 就在刚才宁晏离开的这会儿,杭州府主簿前来,还带着文吏,目的就是宁家庄园今年秋粮的收成,都要卖给杭州府衙。 钱都已经准备好了,先预付了五百贯!待宁家庄园的秋粮收上来,后面的再付齐。 宁晏一听,这件事有些意外,可完全在情理之中。 秋粮一事,在杭州府衙既然已经抖落开,朱大爷当然不会任由宁晏折腾。 宁家庄园上所种的秋粮,一旦成功,必然会全数归杭州府衙,作为种粮,也是作为朝廷引进新粮成功的证据! 这不是宁家愿不愿意的事,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要是宁晏不想体面的交粮,朱大爷应该会以理服人,教宁晏体面一下! 而且以防意外,恐怕现在宁家庄园周边,甚至都已经开始进驻厢军。 宁皓和云慧并没有急着答复,而是等宁晏回来。 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宁晏在宁家的话语权,已经逐渐变得非常重要。 遇事不决,问宁晏! “银钱嫂嫂只管收下,而且还请跟庄上的族人说清楚,这一季秋粮,府衙已经定购。而且不用担心粮价,秋粮试种成功传出,粮价立即就会跳水。” “妾身明白!” 云慧点头。 她现在也意识到秋粮的重要性。 宁家为朝廷种出秋粮,这件大功,必定能够上达天听! 这要是放在两个月前,云慧想都不敢想。 马车内沉寂了片刻,宁晏犹豫好一会儿,终于抬头。 “宁晏有一事,在心中疑惑许久,想要请问嫂嫂。” 看看嫂嫂云慧,再看一眼大哥宁皓,甚至还瞥了一眼外面赶车的长腿小妞,宁晏终于决定,问一个一直以来,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 “叔叔请问!” 云慧看了宁皓一眼,点点头。 “嫂嫂和宫闱之中,可有关联!” 宁晏目光犀利的落在嫂嫂脸上。 这一路上,宁晏结合嫂嫂平日的表现,以及大哥口中的信息,以及云氏族人的情况,再加上朱大爷透露只言片语,仔细思虑了一番。 宁家就这么几个人,大哥和自己,都是正儿八经的宁家血脉。 简单的排除法,那就只剩下嫂嫂了。 云慧神色明显僵住了,目光甚至闪过一丝慌乱,好不容易收拾,才反问。 “叔叔为何有如此一问。” 行! 我就给你走流程掰扯一遍。 宁晏伸出手指,扣下其中一只。 “嫂嫂出身武将之家,家道中落,这是其一!” 接着,宁晏看向宁皓,又扣下第二根手指。 “大哥身上的伤,是皇城司的幡子所为,这是其二!” 宁晏不是个习惯被动的人,从嫂嫂和长腿小妞暴露武力,加上大哥被皇城司的人所伤,宁晏心中其实就开始盘算。 加上宁家庄园的云氏族人,要是这还猜不到什么,宁晏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不等宁晏伸出第三根手指,云慧低下头。 一旁的大哥宁皓出来,尴尬的搓搓手。 “知行,此事大哥不是有意瞒你。” 大哥你真亲! 宁晏心里狂翻白眼,你这不叫有意,叫刻意好! “再说,你也没问不是……” 宁皓继续道。 “我应该问吗……” 宁晏瞪大眼睛。 “……” “叔叔如此聪慧,想必,其实已经在心中早就猜到一二。” 云慧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宁晏。 “既然如此,妾身跟叔叔交代便是。” “我云氏确实跟禁宫之中有所关联,之前之所以未向叔叔言明,也是兹事体大!” 宁晏点点头,表示理解! 按之前之前的德行,换做自己,也会这么做。 尽管心理已经有所准备,可听到嫂嫂亲口承认,宁晏还是忍不住内心刺激一把,宫闱呀,传说后宫三千佳丽,不由小心翼翼的揣测。 “嫂嫂……不会是某位帝姬?” 话音刚落,云慧顿时一脸羞红,宁皓则站出来斥责。 “知行休要胡说!” “你嫂嫂娘家的云氏是陕西大族,上可追溯到前朝,云氏世代为我大宋戍边西北,军功赫赫。” 不是就不是吗,反正也是随便说说。 大哥的话,宁晏选择性的忽视,说了半天,也没到正题上。 把目光重新落在嫂嫂身上,宁晏一副吃瓜的表情。 “我云家主母,也便是我母亲姓曹!” 云慧道。 宁晏一脸问号。 “这跟宫闱有什么关系。” “叔叔不知,曹氏乃是我大宋开国之初齐阳郡王曹彬家族。而当今皇后,便是出身曹氏!与我母亲是姐妹。” 云慧解释。 宁晏瞬间人都麻了。 原来是这样,嫂嫂的娘亲,也就是云氏的主母,竟然是曹皇后的姐妹。 有这层关系在,妥妥的皇亲国戚。 再加上云氏世代戍边,绝对是妥妥的大宋贵族。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嫂嫂所在的云氏,如此背景,怎么又会被大哥捡漏。 等等! 宁晏的脸色变了数变,瞬间想起了一件事。 难道是因为…… “庆历宿卫之变!” 宁晏脱口而出。 所谓的庆历宿卫之变,可以说是大宋一朝上,十分罕见的一场政变。这场政变的原因,非常之谜,结果也是刺激又乌龙。 大概的情况是,庆历八年正月的一天晚上,宋仁宗赵祯像往常一样,批完奏折后,搂着自己的曹皇后洗洗睡。 一翻颠鸾倒凤后,感觉身体被掏空的赵祯,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被一阵吵闹声弄醒。 赵祯还没来得及天子一怒,就被一旁的曹皇后给拉住。 外面甲胄声响,隐约中,还能看见刀枪林立!这阵势,明显不是小打小闹啊!赵祯也立即反应过来。 不对,有人偷家! 赵祯下意识的就要起床,却被武将世家出身的曹皇后拦了下来。 现在这情形,要是贸然出去,就直接完蛋了。 曹皇后从小习武,很快稳住局面。 接着一番部署,先是让身手敏捷的宫人,前去通知心腹侍卫前来救驾,余下的宫人,则封死门窗,而且严厉令出声。 经验丰富的她,甚至猜到有人会趁乱放火,于是命宫人准备好水桶,放在屋檐下。至于曹皇后自己,则亲自护在赵祯身前。?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宿卫之变 一切滴水不漏。 而结果,也是如曹皇后所料,贼人火攻不成,被前来救驾的侍卫拿下。 事情到这一步,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真正的风波,却才是刚刚开始。 大半夜的好好搂着媳妇睡着觉正香,却被人偷家,这事仁宗当然不能忍。 于是,立即调查。 结果却发现,闯入禁宫的不是别人,而是四位崇政殿亲从官,禁军卒统领! 禁军卒隶属于皇城司,职责是管理皇宫中的巡查,把手前殿各门,可谓是重中之重。皇城司大家都清楚,天子亲军! 也就是说,仁宗被自己门口的守卫,给背刺了! 别看只有四个人,但是危害性极大。 因为这些人离宫门太近了,随时可以出入禁宫之中。 要是再来一次,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就很难说了! 这事不处理好,仁宗根本别想睡个安稳觉。 于是,开始了正式的调查。 而也正是这场调查,导致朝堂后宫,粉墨登场,开启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撕逼活动。 朝堂上的原则,就是党派之间你赞成,我反对,我反对,你赞成,弄得最后,处置了几个要犯,随后仁宗不胜其烦,不了了之。 主要还是看后宫这边! 后宫就精彩了,在贵妃张氏的推动下,仁宗渐渐对当晚救驾有功的曹皇后起了疑心。 原因是,当晚的曹皇后表现的太过镇定,就像已经预先料到了一样。 这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曹皇后估计当时心里万马奔腾,自己忙活了半天,最后反而被怀疑是在演。 要犯已伏诛,真相是查不明白了。 但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便会开始慢慢的发芽,并且茁壮成长,仁宗对曹皇后已经开始冷淡,甚至起了废后的心思。 这个心思一动,很多人就遭殃了。 废后是国之大事,必要先剪除其羽翼。 首当其冲的,就是以曹皇后为核心的外戚。 云家因为跟曹皇后的关系,首当其冲受到牵连,被人揪出把柄参奏,结果就是偌大的云氏,家道中落,被赶出陕西,沦落到江南。 嫂嫂和长腿小妞,这算是遭遇无妄之灾。 “叔叔怎么知道此事。” 云慧脸色愕然。 宿卫之变,说起来,是官家自家门前起火,本来就够丢人的了,自然不会对外宣扬。 虽然官场之上,大家都知道,但民间并没有流传开。 宁晏居然瞬间就从云家主母跟曹皇后的关系,脱口而出庆历宿卫之变,云慧怎么可能不意外。 因为我媳妇当年毕业论文答辩,就用了这道典故!这事我能告诉你吗? “道听途说而已。” 宁晏睁着眼睛道。 这个话题不能聊太久,宁晏赶紧换一个。 “那皇城司是怎么回事?” 皇城司在这场宿卫之变,可以说是最惨的,要犯就是出自皇城司,不处置你处置谁。 而且,仁宗绝对不会允许再发生背刺的事情。 于是,整个皇城司被赶到宫廷之外,正副指挥使全部被降职处理,从一个天子亲军,变成了冷水衙门,就差被裁撤了。 但即便这样,跟找大哥麻烦,有什么关系? 裁撤你们的是仁宗,我大哥只是个小小的余杭县捕役。 宁晏疑惑的是这点? 抬头看去,只见嫂嫂深深地看了大哥一眼,大哥也是微微一叹。 “大哥,嫂嫂,这个时候,你们就不要秀恩爱了。” 不知道我很急吗? 云慧瞬间脸色潮红,没好气地瞪了宁晏一眼。 宁皓老脸不知道尴尬,凑上来说道。 “当年云家抄没,便是皇城司着手,搜集证据办案。” “然后呢……” “大哥我当年在西军之中,屡建奇功,被云家看重,也与你嫂嫂……情投意合……” 大哥你省省! 云家是陕西大族,你一个个大丘八,会看重你? 这里面肯定有内幕…… “云家落难,你嫂嫂千里而来找我。但没想到,那帮皇城司的幡子还不死心,居然追到了江南。上次发现了他们差点发现你嫂嫂他们,好在我及时寻了个由头,把他们引开。” 明白了! 皇城司的幡子是冲着嫂嫂来的,大哥为了扰乱皇城司的视线,直接就上去硬钢了一通。而皇城司也不是吃素的,最后的结果两败俱伤,大哥在家里躺了大半个月,而皇城司也一时无力再找云氏的麻烦。 不是他们找大哥,而是大哥主动找他们! 不得不说,大哥是真的头铁。 一旦自家媳妇有危险,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干。 纯爷们呀! 这么说来,大哥狗屎运能娶到嫂嫂,也是有原因的。 马车里沉默了下来。 云慧和宁皓目光不时的对视,两口子不知道在交流着什么。大概率是在撒狗粮。 宁晏干脆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而且,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 云家居然涉及宿卫之变这样的大事,而且身后还有皇城司的幡子,在死死的咬住。 看来,这个家还真的不安全呀。 天色渐晚,回到余杭县,已经是傍晚。 折腾了两天,大家都有些筋疲力尽,宁晏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回到房间。 第二天一早,宁晏在睡梦中,忽然被砰的一声惊醒。 不好,皇城司的人杀上门来…… 见机不妙,宁晏一个翻滚,从床上爬起来。 床前,小小的云樱捧着大碗,歪着脑袋看宁晏。 “二姐夫,吃早饭了。” 宁晏:“……” 目光扫了一圈,门已经被推开了。自己昨晚分明上了锁的…… 这么小小的一个姑娘,居然这么大的力气,科学吗? 不是皇城司的人杀上门,宁晏松了口气。 摸摸云樱的脑瓜子,顺势把她扛在肩膀上。 “下次记得敲门,不是用推知道吗?” “我就是敲的……” 云樱努力的为自己辩解。 …… 好! 跟人家小孩子,不能太较真。 “二姐夫,你去哪里了,你已经很久没有给我做好吃的了。你不在,莹儿姐姐都不带我们吃肉肉。” “哦,那你昨晚吃的什么……” “烧鸡!” 一边说着,云樱还一边舔舔嘴,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有云樱的地方,三尺之内,必有云瑶出现。 这是规律! 果然,宁晏透过门口,看到墙角的小小人影。?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奇怪的小孩 这么小一个人,就开始茶艺高超,也不知道随谁。 祖传的,不像啊! 至少宁晏在大姐和长腿小妞身上,没有发现这门技艺。 不能惯着。 宁晏一把把人搂过来,教训道。 “一肚子心眼,少在自家姐妹身上使知道吗。” “二姐夫说什么?” 云瑶睁大眼睛,一脸无辜。 信了你的邪! 算了,还是个孩子,照样,不计较。 “二姐夫,他们说,小毅现在上学堂了。学堂是什么,我能上吗?上学堂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要上?” 云樱的碎嘴是不可能歇息的,尤其是被宁晏扛着的时候,凑着宁晏的脖子,就开始巴拉巴拉。 云毅上学堂这件事,宁晏有印象。 嫂嫂当初问过自己,宁晏答应下来。 花魁宴后,宁晏跟县学的先生提起过。 那时宁晏一诗一词,惊艳余杭县,还把杭州府学的人,打的灰土土脸,这点面子,县学的先生怎么会不给。 云毅上学的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 “上学堂是去学本事!不是玩。” 面对一大堆问题,宁晏一时也不知道回答哪个好,随便应付几句。 “本事?就像家里学扎大枪那种吗?这本事大姐和二姐教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去学堂,是不是小毅太笨了,我也很笨,二姐一直说我大枪没扎好,云瑶更笨,他还没我扎大枪扎得好……” 云樱得意的咯咯笑。 一旁的云瑶很是不屑的冷笑,充分的表现出茶艺超高的不屑一顾。 “上学堂不是扎大枪。” 宁晏决定简单的解释一下。 “不是扎大枪,那是什么?大姐说,扎大枪是最大的本事,小毅为什么要去学堂,而不是去扎大枪!” “……” 宁晏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 跟云樱说话,绝对是个错误的选择。 她总是在你解决一个问题之后,延伸出无数个问题。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即便宁晏不接话,但是依然堵不住云樱的嘴。 “二姐夫,你让大姐不要把小毅送去学堂好不好,你看他去学堂都变傻了,不跟我们扎大枪,举石锁,只会抱着木马让它自己跑……” 还有这事? 宁晏正觉得奇怪,忽然发现一旁的云瑶在拼命的冲云樱使眼色。 等等! 她们不会是在套路我。 宁晏忽然有这种感觉。 宁家的三个小孩子,从小一起长大。 现在云毅忽然去学堂上学,在云樱和云瑶有限的认识里,不清楚上学的意义。只觉得云毅反而变傻了。 于是心里干着急,以云瑶为首的两个丫头一合计。 找嫂嫂云慧,大概率是会被揍一顿。找长腿小妞,可能根本不会搭理她们说什么,说不定还会让她们多举几十下石锁。 所以,她们就把主意打到宁晏身上…… 合着我才是最好欺负那个是! “小毅去学堂,是因为中午可以从家里带好吃的去学堂吃,你看莹儿姐是不是每天都给小毅准备了吃的。” 宁晏冲着云樱说道。 眼看着云樱的嘴角,开始流口水。 对付小吃货,最好的办法,就是馋她,馋哭她。 “二姐夫,我也想去学堂。” 云樱瞬间反水。 宁晏转过身,冲着一脸无辜的云瑶。 “瑶儿想不想去学堂呀!” 云瑶眼明显嗅到宁晏不怀好意,赶紧后腿两步跳开。 她可不像云樱那样,被一顿饭就给打发了。 “不去,不去!” 说完感觉不保险,用尖利的小嗓音喊道。 “二姐夫,我告诉二姐你欺负我们。” 宁晏恨得牙痒痒呀! 这丫头一肚子心眼,还知道拿长腿小妞来威胁自己。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了。 “好啊!那我就告诉你二姐,你们练功的时候,你把香头悄悄揪掉……” 宁晏狠狠道。 云岚带着两个小娃练功的时候,都是以香火计时,不管是扎大枪,还是举石锁,都是一炷香的时间,香没烧完不能歇息。 宁晏好几次看见,云瑶悄悄的把香头掐掉,然后用火折子点上。 这样一来,就能少练一会儿。 眼看自己最大的把柄被宁晏揪住了,云瑶的小脸立即慌了。 小样,跟我斗! 镇住了浑身上下全是心眼的云瑶,宁晏满意的抬起头,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 “小毅去学堂,是读书识字,你们不用担心,至于你们就别想了,学堂不收女弟子!不过日后家中会聘请西席,教你们读书识字。” “二姐夫,西席是什么,能吃吗?” 宁晏:“……” 云樱对不能去学堂表现的十分幽怨,但很大的可能,还是因为少吃了一顿。 云瑶则被刚才宁晏一顿吓唬,显然有些忌惮,只不过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心里又在盘算什么就不清楚了。 “小毅呢?” 宁晏还是打算看看这个奇怪的孩子。 毕竟,学堂是他找的,这孩子又总有点非同寻常。 万一真的出了什么毛病,自己就真的无颜面对嫂嫂,而且还可能会被长腿小妞借机出手。 那丫头想揍自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宁晏感觉得出来。 云毅在旁边的院子里,宁晏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玩一个木马。 木马放在地上,他撅着屁股,趴在木马前面。用手指戳着木马,看着木马上下的晃动,等到木马要停下来的时候,他再戳一下。 这看上去很正常,可是,慢慢的,宁晏就发现了诡异的地方。 除了戳动木马,云毅就再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而且,他的目光,宁晏仔细注意到,是聚焦的,除了木马之外,就没有别的其他任何值得关注。 就算是宁晏过来的动静,也没有办法吸引到他。 这得亏是大早上,要是大晚上的,自己尿急出门,突然发现院子里这一幕。 那不得把尿都给吓回去哦! 上次云毅数蚂蚁,已经算是比较让人惊讶了,这一次显然更加。 难怪云樱说他变得傻了,光现在的表现,显然那把小碎嘴是没有撒谎。而且,担心的是有道理的。 “小毅,在玩什么!” 宁晏小心翼翼的靠上前。? 第一百四十章 木马能动 云毅慢吞吞的转过头,看了宁晏一眼。 “二姐夫!” 然后,继续玩他的木马。 这孩子不会是真有什么大病? “你告诉二姐夫,你在玩什么,二姐夫跟你一起玩好不好。” 宁晏试探着问。 面对这个问题,云毅沉思了片刻。 然后,他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向宁晏。 “二姐夫,我在想办法让木马动起来。” “这个,木马是不会自己动的!” “为什么?” 云毅继续追问。 “因为木马没有生命。” 宁晏回答。 “没有生命的东西就不会动吗?” 宁晏下意识的要回答是,忽然却发现,这个问题竟然特别的深。 如果没有生命的东西就不会动,那么前世宁晏见过了太多太多,不仅能动,还能跑能飞,那又怎么算。 “这个问题不适合,咱们换一个!” “不换!” 宁晏:“……” 面对宁晏的耍赖,小小的云毅并没有计较,而是认真的道。 “水车可以动,为什么木马就不能动,木马也可以动!二姐夫,你说对不对。” 现在这么小的孩子,都不好忽悠了吗。 “其实,木马也不是不能动!” 眼看糊弄不了,宁晏只好认真的回答。 听到这句话,云毅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 “二姐夫,你知道怎么让木马动?” 我当然知道,老子可是理工科的高材生,不过我应该跟你一个小屁孩解释吗? “木马的事以后再说,你现在不去吃早饭,肉就被云樱一个人吃了。” “噢……” 小云毅终于反应过来,赶紧爬起。 宁晏也懒得管,云家这几个小孩子相处的非常和谐,云瑶负责出主意,云樱则负责冲锋陷阵,而且属于不带脑子嘴还碎那种。 至于云毅,这孩子则是脑回路清奇那种,宁晏一时也无法形容,总觉得这孩子有点奇怪,可具体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宁家的早饭一如既往的丰盛,甚至丰盛到让人目瞪口呆,碗口大的肘子,整只的烧鸡,整盆的轿子面。 这要是搁别人家见着,肯定得翻白眼。 宁家却很正常,几个小孩子正在长身子,多吃一点很正常,宁晏认为。 而且,宁家除了宁晏和莹儿之外,都是习武之人。 习武之人不吃肉怎么行! 大哥宁皓今天也是一身公服,准备去县衙应卯。 歇了这么多天,伤也好了,再不去也是不好意思了。 趁着吃饭的功夫,宁晏想起刚才的事情。 “嫂嫂,云毅在学堂,没什么事?” “叔叔也知道了?” 云慧一脸愁容的神色。 我应该知道什么? 宁晏莫名其妙,不过从嫂嫂的语气听,那是真的有事。 “前些日子叔叔忙于县衙的公务,妾身没有打扰。毅儿在学堂,行为举止奇特,已经被学堂负责启蒙的夫子,说过好几回了。” 举止奇特! 这个倒正常,毕竟宁晏很早就觉得云毅是个奇奇怪怪的小孩子。既然他察觉出来,没理由别人察觉不出来。 “具体是如何奇特的,夫子是怎么说?” 宁晏也想知道,除了玩木马之外,云毅还干过什么奇葩事。 云慧一副脑瓜疼的模样,说起云毅在学堂。 五六岁的小孩子,思维还没有定型,天马行空的发散一点,其实都可以理解。关键是云毅的思维,那不是一点点发散,而是折叠式跳跃。 比如,望着井水,他可以发呆半天,等到夫子发现不对,过来询问怎么了,他居然问夫子,为什么水不能自己冒出来。 这夫子在余杭县,给了无数个孩童启蒙,估计一时第一次遇见这么奇葩的小孩,一下子也懵了,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可不解释不行,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糊弄不住,这面子可挂不住。 于是,从天圆地方开始说起,反正巴拉巴拉一通玄乎,至于五六岁的娃,能不能听懂,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夫子眼看着松了一口气,然而,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云毅就抱着木马,问老师怎么能让木马跑。 这回,夫子打算不惯着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孩了,你不会是来砸场子的。 木马这玩意,就不能跑! 你以为把小小的孩子给唬住了。 并没有! 云毅把木马放在地上,手一戳,然后木马晃晃悠悠的动了起来。 夫子气不打一处来,准备好好教训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奇怪小孩。 然后,云毅不紧不慢的指着不远处水田里的水车。水车将低处沟渠里的水,吸到农田里。 如果说刚才是啪啪打脸,这下可就是把夫子的老脸,按在地上摩擦了。 可偏偏又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类似这种情况,不止一起。 于是,云毅这个奇怪的小孩子,就成了学堂夫子的噩梦。 见着云毅小小的身影,老远就撇开朝另一边走去。 这也能理解。 学堂夫子虽然不是什么大才,但也可以说是饱读诗书。而且,一大把年纪了,却被一个小孩子弄得灰头土脸,这要是传出去,那还怎么混。 宁晏目瞪口呆。 云毅奇奇怪怪这事,宁晏早就感觉到。 没想到,居然如此的奇葩! 这些问题,简直太他娘的神了。 “嫂嫂,毅儿有没有问过,苹果为什么是朝着地上掉,而不是朝天上的问题。” 宁晏小心翼翼的求证,看向云毅的眼神,也渐渐的变的凝重。 “这倒没有。” 云慧皱着眉头。 “叔叔为何会如此发问。” “啊!没什么,了解一下,嫂嫂您继续!” 继续什么! 云慧无奈的深吸一口气。 “学堂夫子已经三番两次前来家中,说毅儿天资太过,让我们另求大贤,他无法教授,这分明是要把毅儿赶出来。” 看来事情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了呀。 宁晏心中想。 “嫂嫂是如何说服先生?” 宁晏好奇,这事三番两次都被嫂嫂给搅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 “妾身搬出叔叔的名号,那先生只好打消了念头!” 嫂嫂一脸贤惠道。 啊!这……就很尴尬……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资愚钝? 嫂嫂还真是贤惠呀! 什么叫物尽其用,很明显,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半点名声,用的很彻底。 用就用! 反正这玩意又带不走。 宁晏干脆躺平。 “叔叔虽然声名在外,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毅儿天资愚钝,现在已经是传扬开来,只怕日后良师难寻。” 云慧满脸的担忧。 “嫂嫂你等会!” 宁晏打断道。 “谁说毅儿天资愚钝?” “学堂的夫子都是这么说,毅儿也确实……” 云慧声音慢慢的弱下去。 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嫂嫂!毅儿不仅不愚钝,相反,他可是难得一见的天才!神童!” 宁晏起身,声音坚定道。 愚钝! 开什么玩笑,你见过一个愚钝的小孩子,会在五岁的时候,就会数到四位数。五岁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思考怎么让木马自己动起来。 五岁的小孩子,就能把活了四五十的学堂夫子,给气的半死。 就问,谁有这能耐。 天才! 神童! 云慧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宁晏。 “叔叔不必如此违心。” 她是怎么也不敢相信,云毅是宁晏口中所说的神童。 大宋一朝,对神童可是极为注重的。 甚至地方官员的政绩之中,就有一项业务,那就是发掘本县的神童。一旦发现,上奏朝廷,朝廷会派博学之士,前来核实,如果落实了神童的名号,地方官员还能上报朝廷请功。 云毅横看竖看,都跟神童这两个字,不怎么沾边。 反倒是愚钝,就很贴切。 而且,云毅的愚钝,不是她一个人觉得,而是学堂夫子已经认定的。 “是妾身想多了,我云氏武将世家,毅儿弃武从文,着实为难了。也罢,日后在武学一道,妾身再多下点功夫。” 嫂嫂这是要放弃治疗! 这不行。 宁晏已经发现,云毅这孩子身上有着巨大的潜力。 可不能让嫂嫂嚯嚯了。 让云毅去扎大枪,那才叫浪费。 云家已经有了四个扎大枪的了,不少云毅一个。 必须阻止一下。 “嫂嫂以为,我比那些学堂夫子如何?” 宁晏问道。 “叔叔年纪轻轻,功名在身,而且诗文出众,才智过人。日后必有成就!” 云慧有些迟疑。 毕竟嫂嫂夸小叔子这种事,过头了,那就很奇怪。 “那就是了!” “区区腐儒,老眼昏花,岂能识别金玉。在他们看来,毅儿是愚钝,在我看来,毅儿却是天资卓绝,万中无一。” 宁晏再次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当真!” 云慧的目光,终于期待起来。 整个云家五个孩子,就云毅一根独苗。这可是要继承云家香火的!云慧怎么能不对云毅期望高上一点。 被学堂的夫子说云毅生性愚钝的时候,云慧差点没忍住,一脚把摆着臭脸的夫子给踹趴下。 现在宁晏却说,云毅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嫂嫂放心,毅儿大可去学堂,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宁晏拍着胸脯打包票。 余杭县学,就是整个余杭县的整个最高教育系统。 宁晏花魁宴诗才惊艳,让杭州府学落荒而逃,又在余杭县衙三日肃清案牍库,博得了凤雏之才的名号。 再加上这次,在杭州府衙公堂上扭转乾坤,秋粮试种,立下大功。 现在宁晏就是余杭县学的当红炸子鸡,这点自信宁晏 还是有的。 “另外,毅儿的学业,我会亲自教导。” 这一点,宁晏早就决定好了。 云毅这孩子,除非自己亲自调教,否则必定明珠蒙尘。 “那就多谢叔叔。” 云慧目光犹豫,看向宁皓。 宁大官人心领神会,轻咳一声。 “知行呀!这学业之事,该教的要教,至于其他的,就不必了哈!” 嗯? 几个意思? 其他的是什么? 宁晏瞪大眼睛,看向大哥。大哥一脸难看,眼神很是无奈。 兄弟!你懂得,我这也是没办法,谁让你之前,名声不太好,其他是什么意思,你心里得有数是不。 宁晏老脸通红。 玉香楼这种事,反正是过不去了。 可是嫂嫂,你家小老弟,现在才五岁呀。 五岁而已,就算是我带他上玉香楼,他又能干啥! 能不能对我有点信任…… “大哥……” 宁晏欲言又止。 “那个,吃,吃饭……” 宁大官人一低头,一会儿就干掉两大碗粥,然后撩起公服,抄起朴刀,就准备出门。 宁晏也不落后,兄弟两一前一后,准备前往县衙应卯。 宁皓一身捕头的公服走在前面,宁晏则是一副儒生的打扮,长袍长靴,青衫白底,手执折扇,搭配能白嫖青楼的小白脸,俊秀且风骚。 出了巷子,到了街面上,视野一下就开阔了。 然而,宁晏却肉眼可见,大哥宁皓的精神紧绷起来。 握着刀柄的手指节已经发白,显然是悄悄用力,而犀利的目光,也在人群之中鹰视狼顾,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这其中的原因,宁晏迅速就明白过来。 皇城司! 大哥伤愈之后,这是第一次出门。而他跟皇城司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任谁在面对一个国家的特务组织,表现的再紧张也不为过。 别说是大哥,据宁晏了解,就算是那些名将名臣,表现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哥,现在是大白天,皇城司的人,就算再跋扈,也不敢当街行凶。” 宁晏跟上去,跟大哥并肩道。 宁皓有些意外的皱了皱眉,对宁晏的举止,显然有些意外,却也有些欣慰。 “知行你有所不知,皇城司虽然没落,但天子亲军的名号还摆在那,他们虽然不敢明目张胆,但你大哥我也只是蝇头小利,真出了事,县尊也不过七品,根本说不上话。” 宁皓舔舔嘴唇。 别看大哥平时憨憨样,可这个时候,却智商完全在线。 宁晏一时之间有些懵,大哥你平常难道在演? “大军决战,血勇为先!所以这事,就看谁硬,你大哥面对西夏狗兵都没退半步,几个幡子怕什么,上回来了个点扎子,不然就这几个,老子根本不放在眼里。”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此计甚妙 “大哥半辈子刀口舔血,杀过西夏狗,剿过土匪,战过马贼,这些事多的不说了,总之这些见血的,你能别沾手就别沾手,有你大哥我料理。” “咱是秀才相公,就要有秀才相公的样,指使起那些粗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宁皓拍着胸脯。 大哥我怀疑你在教我装逼! “大哥豪勇!” 宁晏心悦诚服的点点头。 在嫂嫂面前,大哥唯唯诺诺,可是一旦家里有事,他一定会站在最前面,用他的办法去解决。 虽然这些所谓的办法,基本都是拳头和刀子。 但这个世界上,拳头和刀子,也确实能解决大部分的麻烦。 “只是皇城司一事,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以皇城司的手段,恐怕现在嫂嫂的身份,已经被他们知道了。” “他们怎么知道!” 宁皓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神色。 大哥,你能不能长点心。 “大哥跟皇城司恶战,一时之间,是混淆了他们的耳目,可是,现在都已经过去大半个月,只要皇城司稍稍一打听,就能知道大哥的身份。” “大哥是余杭县捕役,而嫂嫂是新娶,且还不是江南人士,这点想不引起皇城司的注意都难,只要稍加调查,陕西云氏的所有事,就都摆上了台面,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眼看大哥智商急剧下线,宁晏内心很想吐槽。 练武之人,脑子里都塞满肌肉了吗? 你想隐藏嫂嫂的身份,有的是其他的办法,但绝对不是把皇城司的人揍一顿一个馊成隔夜饭的主意。 你揍他一顿,他能忍! 顺藤摸瓜之下,这不就全交代了。 听宁晏一番解释,宁皓嘴巴瞪的老大,好半天没有合拢。 回过神来,一拍大腿,大叫道。 “他娘的,老子这回失了大算了呀!” 宁大官人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而且也包括脸皮。 “知行,现在怎么办!老子虽然不怕那帮混账,可是毕竟他们人多,而且都还喜欢躲在暗处玩脏的。” 宁晏沉思了片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大哥,我想找皇城司的人谈一谈……” 这个想法,宁晏昨晚考虑了很久。 皇城司不是余杭县衙,也不是杭州府衙,这两个地方虽然也很恶心,但至少维持着一定的规则。 有规则就会有漏洞,有漏洞,宁晏就有办法把他搅和的稀烂。 可皇城司从来就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他们更喜欢讲拳头。 跟皇城司硬杠,那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长。 可大哥这一番骚操作之下,眼下皇城司的问题,迫在眉睫。不处理好,宁家又是往西北吃沙子的下场。 “知行,你疯了!” 宁皓不可置信的看向宁晏。 他不敢相信,宁晏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人人谈之色变的皇城司,宁晏居然主动找上门去。 “你要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能在那里活下来的人,都不是人……” 大哥,夸张了! 比起历朝历代的特务机构,大宋的皇城司,已经是很渣的一类。 “这确实很危险!” “不如现在回家通知嫂嫂,收拾银钱,准备跑路……” 宁晏点头建议。 宁家准备跑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宁皓楞了好一会儿,似乎仔细的考虑过跑路的可能,最终还是摇摇头。 “还不到这一步!” “那就没办法了……” 宁晏摊摊手。 “知行可有把握。” 宁皓追问。 “一点点!” 宁皓:“……” “大哥,欲将取之,必先予之。” 宁晏收起玩闹的心思,郑重起来。 “皇城司固然可怕,但是只要是人,必有所求。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看我手上的东西,能不能打动他们!”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计谋都无法施展。 宁晏现在就是这种感觉,面对皇城司这个庞然大物,他的把握也不大,任何决策,都有赌的成份。 “干了!” 宁皓狠狠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咬牙道。 “知行,大哥就信你这一回,咱兄弟两就跟他娘的皇城司干一场,人死卵朝天,怕个毛!” 宁晏点点头。 “此事先不要告诉嫂嫂和岚儿。” “为何?” 宁皓虽然也是这么打算,但是他只是不能的,不想让自家娘子掺和这么危险的事情,并没有其他的原因。 但他却知道,宁晏不会考虑的这么简单。 “万一事有不利,家里也好有个人接应。” 宁晏说道。 “我在床底下放下了锦囊,如果大哥和我真的遭遇不测,身陷囫囵,多留下一个人,就多一份翻身的希望。” 宁晏的考虑也没有多复杂,宁家要是被团灭,那就彻底凉了。 做任何事情,不能没有后手,这是宁晏的习惯。 “既然知行都已经谋划妥当,那还说什么,大哥都听你的。说,现在怎么干!” 宁皓大马金刀,一副混不吝,滚刀肉的模样。 “现在大哥和先去县衙!” 宁晏转过身道。 “县衙!” 宁皓恍然大悟。 “明白了,知行果然高明。” 等等! 你明白什么了? 宁晏一脸懵逼的看着大哥。 我只是打算先去县衙应卯,上班这事不能耽误! 宁皓大手一挥,接着说道。 “等到了县衙,我向县尊随便讨个差事,点齐捕役和弓手,少说几十号人,虽然真动起手来没几个顶事的,但至少穿上公服,也能壮壮声势,吓唬吓唬皇城司的那帮混账。” 宁晏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个办法,居然……真的可以。 果然,蛇有蛇道,鼠有鼠路。 武夫解决问题的方式,有时候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皇城司的人肯定是秘密行动,轻易不敢暴露身份。余杭县衙的捕役不多也有上百号,除去轮值的,几十号人点齐,往哪一站,还真能起到威慑的效果。 而且,宁晏相信,只好皇城司不亮出身份,余杭县衙捕役这帮横惯了的地头蛇,绝对没带怕的。说不定还更加凶狠,在我的地盘闹事,你算那根葱! 宁晏几乎可以想象那画面,绝壁精彩。 “大哥此计甚妙。”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上砸馅饼 宁家兄弟两同时来县衙应卯,竟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宁皓就不用说了,在余杭县衙当了几年捕头,身手了得,加上为人豪爽,威望一向很高,县衙里就没人不认识他的。 宁晏则是最近声名鹊起。 玉香楼花魁宴诗词惊艳,秋察案牍库凤雏之才,加上杭州府衙的消息,每一件,都让人不敢小觑宁晏这个县衙的临时工。 “宁捕头,宁先生……” 当值的捕役和文吏,纷纷上前来,跟宁家兄弟打招呼。 兄弟两的反应各不相同,宁皓拍掌击胸,英雄豪烈,宁晏拱手抱拳,斯文有礼! 一波流程招呼下来,兄弟两各自分开。 宁皓去了捕役的班房,而宁晏则去了后衙。 到了后衙,宁晏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周鸣。 “周先生!” 宁晏上前见礼。 “知行呀!” 周鸣还是样子,没有一点县衙老资格的做派,而且神色越发的恭敬。 自从库房一案后,他每次再见宁晏,都让他目瞪口呆。 而这一次更加。 “真是士别三日,想不到知行在庄园之中,竟然在试种秋粮!” 身为朱知县的左膀右臂,周鸣的消息是最灵通的,宁晏在杭州府衙的事情,他已经知道。 这个消息,可是差点把整个县衙都炸穿。 当初宁晏写信,来县衙求粮种的时候,县衙的人还嘲笑宁晏抠,家里缺粮,居然把主意打到县衙来。 可现在所有人都傻眼了。 宁晏居然种出了秋粮! 上半年,朝堂吵得不可开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试种新粮,最终的结果,却是灰头土脸。 就在反对者得意,支持者懊恼发狠卷土重来的时候。 这时候忽然冒出宁晏这么一个人来,给了所有人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他,种出了秋粮! 这个话题,已经远远的超出余杭县衙的范畴。 现在余杭县衙的人,提起宁晏,都已经是无语了。 就连一向看宁晏不爽的县尉高廉和县丞方敬,这一次也只能乖乖闭上嘴巴。 新粮之事,是朝廷国策,区区八九品的县丞县尉,连哔哔的资格都没有! “还多亏周先生不辞辛苦,把粮种送到。” 宁晏顺手送了一个人情。 虽然周鸣只是跑了一趟而已。 但好听的话,谁还不会说了。 “县尊可在公房。” 宁晏问道。 得到周鸣肯定的答复后,宁晏转身,去找朱知县。 公房内的朱知县,志得意满的坐在案前批阅公文,可神色掩饰不住的得意。 “见过县尊!” “知行来了。” 见到宁晏进来,朱知县立即收起面前装模作样的公文。 宁晏心知肚明,老朱要是勤政,案牍库就不会堆积几年了。也只有新粮试种这种大事,才会让他上心。 至于其他时候,则是能摸鱼就摸鱼。 上行下效,整个余杭县衙,就是一个巨大的鱼塘。 “前日在府衙之事,多亏县尊搭救。” 宁晏抱拳道谢。 余杭知县在府衙是说不上什么话,但老朱也是尽力周旋了。 该道的谢还是要说,不然就是不懂事了。 毕竟,自家只要在余杭县界面,就少不得老朱这个大腿。 “知行此言差矣,你是我余杭县衙之人,本官自然不会任由你被人冤枉。” 朱知县挥手道。 表示,你是我的人,我会罩着你的。 宁晏适时的表示了一番感动。 两人互相刷了一波好感后,朱知县终于把话往正题上走。 “新粮试种之事,你真是让本官意外呀!想不到,朝廷和各地官员,费尽心机,也不得其法,却在你的手上成功种出秋粮。” 对朱知县来说,这件事可以说是老天爷追着赏下来的功劳。 新粮试种成功,而且还是在他余杭县境内。 等到朝廷定论,他这个余杭知县,妥妥的大功一件。 这就是朱知县得意的原因。 天上掉馅饼的事本来就稀奇,而且这一次,是照着他的头上砸的,躲都躲不掉。躺着就把功劳给捞了,能不爽。 得亏当初自己慧眼识人,把宁晏弄进了余杭县衙做文吏。 这才人才,就应该早弄进来。 想到这点,朱知县越发的得意。 只是可惜,小小的余杭县衙,是不可能容纳宁晏这尊大佛了。 仅仅是秋粮一事,朝廷定会有封赏。 “秋粮之事,不过是侥幸。” 宁晏拱手回答。 “小时候,家中路过一位高人,跟学生说过这秋粮之事。恰逢今年朝廷试种新粮,又恰今年江南欠收,家中拮据,学生无奈,才想起此事,误打误撞,结果竟然种出了秋粮。若是如此为县尊分忧,学生心中甚慰。” 反正宁晏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了,你问我怎么会种秋粮的?别问,问就是,小时候,我家门口路过一位高人…… 这个借口,必须一直用下去。 毕竟,整个大宋,也只有一个范仲淹。相信大部分人,还是会相信自己的规划。 “如此倒也是奇缘。此事恩相想必已经与你言明,本官就不多置喙。” 对宁晏的说辞,老朱十分意外的并没有计较。 宁晏表示非常认同。 就是嘛! 一把年纪的人了,老是较真干嘛! 尤其是那种又姓范,又都七十好几的人了,还非得较真。 讨嫌。 糊弄糊弄过去不就行了。 “此事朝廷不久自有定论,你且在县衙之中,静候消息便是。” 朱知县继续道。 担心宁晏着急,朱知县还表示安慰。 宁晏倒不是不在乎这事,而是心里又逼数! 自己人微言轻,一个小小的余杭县秀才而已。对于秋粮这件事怎么看,是上面大佬们的事,自己根本做不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庸人自扰。 不过,小小期待一下还是可以的! 说不定会封官,不过大宋的官一言难尽,连一条河,都有好几个河官管着,期待值属实不高啊! 接下来,老朱又对宁晏表达了一番无营养的赞赏,宁晏也顺势来了一波商业互吹,愉快的结束了话题。 从朱知县的公房出来,宁晏回到后衙文吏的班房,开始了枯燥乏味的摸鱼…… 第一百四十四章 借口 并不是每个县衙里面的陌生朱大爷都姓范! 刨去这点意外后,余杭县衙的公务,寡淡的简直让人想要睡觉。 一个上午,宁晏就简单的处理了今年余杭县衙的粮食收成。 很简单的账目而已,无非就是统计今年余杭县总共收了多少石粮,没有对比,没有人均,账目粗糙的让宁晏差点犯了强迫症。 靠着这账目,朱知县要是能做个好父母官的话,宁晏干脆直接找一颗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但从这份账目来看,今年整个江南的日子,确实不怎么好过。 大家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好在大宋底子厚,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一刻钟就能搞定的事情,宁晏足足拖了一上午。 实在没好意思混,只好把账本给呈上去朱知县批阅。 没办法!人得随大流。 在普遍摸鱼的大环境下,你要是太出众了,让别人怎么想。 宁晏倒不是最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主要是工作这东西,历来就有多做多错的恶习。 一旦形成了习惯,到时候所有的事情就理所当然的变成你的,而且,一旦犯错,就全都是你的错。 典型的反面例子,就是周鸣。 在余杭县这个混浊的大鱼塘里,周鸣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所有人摸鱼的时候,只有他最是忙碌。似乎永远有做不完的事情! 宁晏凑过头去,周鸣正好停下来。 放下笔,周鸣一脸钦佩的冲宁晏道。 “知行这四则运算之法,果然精妙,用在账目清算上,这一上午,事半功倍。” 宁晏三日清理余杭县案牍库早就已经传开,而他所运用的混合运算,也开始流传,现在余杭县衙上下,基本都掌握了这种算法。 周鸣也是其中之一! 现在他的效率大大的提升,可以说是这算法功不可没。 “区区小道,不足挂齿。” 宁晏尴尬的笑道。 那小学生的知识糊弄古代人,宁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如此学问,怎能是小道。若是早些知道知行如此大才,也不用如此徒耗光阴。案牍库堆积如山,让县尊背上怠政的声名。” 周鸣这人就是这样,太正经了! 朱知县怠政这事,跟你有毛的关系啊! 宁晏不打算跟他扯这些。 “先生在处理粮价一事?” 宁晏不经意瞥到了账目上的内容,问道。 “此事事关重大……” 周鸣的神色一凛,一脸防备的看着宁晏。 重大个得儿呀! 宁晏没好气的扭过头去,你不说我也知道。 “府衙是打算用秋粮试种一事,大做文章!一旦宣扬出去,粮价立马大跌,事关民生,自然不能马虎!” 不就那么点事吗,还弄得神神秘秘的。 周鸣目瞪口呆,半天才点头。 “知行不愧是凤雏之才!” 感觉自己说漏了嘴,周先生赶紧补充。 “此事切不可走漏消息。” 看周鸣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宁晏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一旦秋粮试种的事情府衙证实,粮价大跌是铁定的事。但这个事情,必然有个过程!如果在这里面,忽然打一个时间差,高价卖粮出去。 等到粮价跌落的时候,再低价收回来。 这样一来,就能凭空赚的一笔! 这个问题的关键是,哪里有粮可卖。 今年旱情,各地都欠收,那些奸商把粮食捂的死死的,就等着涨价。而一般的百姓,自己的口粮都悬,更不可能卖粮。 那就只有一个地方有粮,不仅有,而且大把,那就是,官仓! 卧槽! 这么刺激吗? 宁晏赶紧打消这个念头,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去。一旦涉及,可能小命都不保! 反正倒霉的,都是那些囤积居奇的奸商,关自己屁事。 “周先生所说的走漏消息是什么,知行不明白。” 适当的时候,就得装糊涂。 “不明白就对了。” 周鸣心领神会,宁晏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只不过,宁晏一个十几岁的秀才,哪来的这么多心思,连他这个最油滑的老吏,也有些自愧不如。 看破不说破,两人默契的将这件事揭过。 宁晏来找周鸣,并不是光聊天。 “宁晏有一事,想请教先生。” 宁晏拿出手上的东西。 “方才翻阅县衙的公文,发现了矿监暴乱一事,不知先生对此事,了解多少。” 上午宁晏闲着没事,把县衙的公文都翻一遍。 这年头信息的来源极度匮乏,公文算是比较靠谱的信息源头了,毕竟而正儿八经的官方消息。 其中一份公文,就引起了宁晏的注意。 仁和县矿监暴乱! 仁和县也属于杭州府境内,与余杭县也有交界。 就在交界处,有一处铁矿! 大宋一朝,冗官问题严重,连一条河都有几个官去管,一座铁矿,怎么可能没有官员管理。 管理铁矿的机构,叫盐铁监,属于大宋的三司之一。 按公文上的信息,矿上矿民暴乱,声势不小,聚众上千,让各州县小心防范。 这公文要是宁晏乍看,肯定会吐血。 你特么的什么信息都没有,就两个字,防范!我怎么防范。 可在大宋,这不过是常规操作。没人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宁晏正在纠结皇城司的事情,按大哥的想法,讨个差事,把县衙的捕役都拉上,给自己壮个声势,同时也添一份安全保障。 眼下,矿民暴乱,不就是最好的差事。 宁晏的主意,不自觉的就打到了这上面来。 “此事隶属仁和县境内,而且有盐铁监处置!” 周鸣漫不经心的回答。 言下之意,朱知县并没有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宁晏也表示理解! 虽然余杭县跟仁和县有交界之处,但毕竟不是自己境内之事,太过注重,就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意思了。 再者,还有盐铁监这个大头在上面,那边还没说话呢。 至于防范! 余杭县城墙高大,民众上万,上千个瘦不拉几的矿民,威胁性确实不大。 “知行以为,有什么不妥。” 看宁晏紧皱眉头,周鸣不仅问道。 当然不妥! 太不妥了。 你要是妥了,我还怎么用这个借口。 第一百四十五章 鱼饵 “县尊,此事非同小可。” 宁晏直接找上朱知县。 面对宁晏拿着仁和县矿监暴乱的公文找自己,朱知县很是诧异。 “哦,知行怎么看!” 宁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宁晏以为,矿监之所以暴乱,跟今年的旱情有着莫大关系,很可能是因为粮价上涨,缺粮导致。” “而秋粮一事,涉及重大!府衙打算以此事平息如今上涨的粮价,如若矿监的暴民得知了此事,不明所以,捣毁了粮田,那就悔之晚矣。” 明白了秋粮一事的重要性,宁晏果断祭出这个法宝。 朱知县一开始还是疑惑的抚着胡须,先是觉得宁晏无端端把这事弄出来,就很奇怪。 而宁晏说的,都是猜测,并没有依据。 “宁家庄园附近,现在恩相已经让厢军驻守,应该无碍!” 朱知县缓缓道。 现在宁家庄园附近,已经有杭州府的厢军驻扎在一旁。 名为宿营,实际是以防有人趁机捣毁稻田。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宁家庄园种的秋粮,绝对不能出什么意外。 朱大爷的手段雷厉风行,不愧是千古人臣典范,大宋第一人。 至于宁晏表现的一脸着急,朱知县也表示理解。 毕竟范相亲口说过,只要秋粮试种成功,会亲自为宁晏在朝廷请功。 “范相布置,当然放心,只是小心为上,毕竟秋粮事关重大,不容丝毫马虎。如此作为,也让县尊在范相面前,增添了尽责的形象。” 宁晏神色忐忑的继续道。 心里想着却是,老朱你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 “知行所言有理,既然如此,让宁捕头领县衙捕役时刻巡查,以防意外。” 朱知县终于是点点头。 “县尊明鉴!” 宁晏满意的抱拳。 老朱还是给力的,借口虽然烂,而且牵强,但这都不重要。 目的达成就行了。 下午的时候,大哥宁皓悄悄溜进班房。 “妥了!” “县尊让我带领当班捕役,去巡查仁和县矿监暴民霍乱周边,这个差事来的正是时候,我这就去准备召集人马。” 宁皓一脸兴奋说道。 “听说是后衙有人跟县尊提议,也不知道是哪个傻缺想的,仁和县远着呢,竟然都操心得上。” 说完还觉得不过瘾,冲宁晏眨眨眼。 “知行,你说是不是!” “要我说,这后衙的这些文吏,一个个都吃饱了撑的,闲的蛋疼,而且草包得很,哪里像知行这般……” 宁晏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大哥这时不时掉线的智商呀,简直是让人操碎了心。 “大哥!” 宁晏沉声道。 “怎么?” 宁皓一脸疑惑。 “我看着很蛋疼……” 宁皓:“……” “啊,哈哈……” 用几声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干笑掩饰过后,宁皓语气一转。 “原来此事都是知行谋划的呀,我还觉得怪了呢!谁会如此足智多谋,想出这么巧妙的办法。” 眼看大哥大型双标现场,宁晏只能无语略过。 “眼下人到齐了,下一步怎么办?知行你说个话。” 宁皓睁大眼睛,等着宁晏的计划。 宁晏沉默片刻, “今日放衙后,大哥随我去玉香楼一趟。” 宁皓脸色瞬间愕然,惊喜之中,又饱含期待,接着目光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外面,再如同做贼心虚一般,赶紧转过来。 “知行也真是,你大哥我岂会去这种地方,这种玩笑不要开,不要开。” “大哥!你继续演……” 宁晏毫不留情的拆穿道。 身为余杭县的捕役班头,宁皓可是妥妥的地头蛇,三教九流的,哪个敢不买他的账。青楼赌坊这些地方,巴结都来不及。 每个月都会把固定的份子钱,乖乖的送到宁皓手上。 要是宁皓不收了,他们反而会慌得一批。 “这个……偶尔公务在身,应酬一下,也是无可厚非,这事知行你得理解,可千万别跟你嫂嫂说起!” “可是,今日出门之前,我已经跟嫂嫂说过……” 宁晏小声道。 宁皓的一张脸猛地变色,眼珠子瞬间激凸,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 “知行,你这下可把大哥给害惨了。你嫂嫂身手,你又不是不知,她出身娇贵,性情刚烈,眼珠子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这……这下可如何是好……” 宁大官人比死了娘还要痛苦! “大哥!别慌……” 宁晏赶紧安慰。 “嫂嫂素来贤惠,她已经答应。” “答应!” 宁皓脸色无比诧异,就像见了鬼一样。 “知行,你还年轻,尚未成亲。这妇人之言,大可不信……” 语气叫一个惆怅,没有深刻教训,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这得是多么痛的领悟呀。 知行还是太年轻呀,不懂得人心的险恶。 “但这次,恐怕嫂嫂是真的答应了。” 宁皓:“嗯?” “皇城司在暗,我们在明,这样下去,始终不是个办法。首先,我们得把他找出来。”宁晏认真的说道。 “可皇城司一向隐秘,想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那不如,退一步,坐而垂钓,静待他们上钩。” 宁晏认真的说道。 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宁皓仔细听完宁晏的话,点点头。 “有道理,可如何让他们上钩?皇城司的手段,可不是那么简单。” 这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宁晏表示认同。 要是大宋皇城司这么简单的话,就不会深的大宋官家的信任,成为天子亲军,头号特务组织了。 要不是出了几个脑子发热的倒霉蛋,杀到内宫去找存在感,现在他们依旧是大宋独一档的存在。 “这就要看怎么下饵了。” “要是下一个他们见了就疯狂扑上来的饵,我就不信,他们这么能忍!” “行了,少在这卖关子。” 宁皓不耐烦的挥挥手。 “那你倒是说说,这个鱼饵在哪?” 宁晏转过身,目光看向大哥!接着,气氛静默下来。 宁皓的目光,从一开始的疑惑,到渐渐不安,接着惊讶,最后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你不会是说,我!” 宁大官人,猛地瞪大眼睛。 “大哥你完全可以自信一点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白嫖吗,一起 “皇城司的人跟大哥动过手,要是大哥没吹牛的话,他们应该被锤的挺惨是!” 宁晏道。 “那是当然!” 面对小老弟的质疑,宁大官人不满的摆着黑脸。 “一帮鼠辈,当年你大哥我在西军之中,斩将夺旗,杀得西夏狗屁滚尿流……啊,那个……皇城的那些幡子,确实被我打成重伤。” 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多,宁大官人闭上嘴。 “知行你继续哈!” “如此一来,只要大哥出现,他们势必咽不下这口气对!” 宁晏继续道。 “估计现在恨不得扒老子皮。” 宁皓冷笑。 “上次扎手的点子,该是他们的头儿,被老子一拳砸在面门上,蹦了几颗牙,这会估计说话都漏风……” “嗯,知行你继续说……” 宁大官人对自己的英雄事迹,有一种别样的执着。 “所以,大哥就是最合适的饵!” 宁晏总结道。 “知行,这……怕是不妥!” 宁皓犹豫道。 “皇城司毕竟人多势众,若是正面应敌,大哥自然不惧,但他们一向诡计多端。” 危险吗? 好像是有一点! “大哥身手了得,英雄盖世,区区皇城司的幡子算什么,就连他们的头儿,不也是被一圈砸在面门上……” “更何况,县衙捕役,现在都归大哥调遣……” 宁皓:“……” 兄弟,你这不是坑大哥吗。 宁晏:“……” 大哥,兄弟这不是故意坑你! 实在是你身高长短大小刚刚合适,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办法不是,就你了。 确认过眼神,兄弟是亲的! 既然主意打定了,宁皓也不再纠结,还是选择相信宁晏。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皇城司的事,迟早要解决。 “那这跟玉香楼又有什么关系。” 宁皓问道。 “玉香楼是什么地方?” 宁晏反问! “青楼呀!” 宁大官人脱口而出,似乎感觉答案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也有点不太适合,于是补充道。 “此处乃是文人风流之地。” 不就那么点事吗! 表示对大哥道貌岸然的鄙夷后,宁晏继续说道。 “青楼与酒馆、茶楼,是人流汇聚之地,最容易打探消息。咱们要找皇城司,只能从这些地方下手。” “大哥出现在玉香楼的消息,一旦传出去,被皇城司的人知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恨不得立即跳出来。” 宁晏的办法,说起来很简单。 就是让大哥宁皓,大张旗鼓的出现在余杭县,能有多嚣张,就有多嚣张,能有多嘚瑟,就有多嘚瑟。 把藏在余杭县的皇城司的幡子气的主动蹦出来,找大哥的麻烦。 这样一来,目的就达成了。 仇人相见,本就分外眼红! 我闷在角落里面疗伤,疼的龇牙咧嘴的,你倒好,在外面花天酒地玩女人,这口气皇城司咽的下去才怪。 “不错!” 宁皓一拳砸在手心。 “知行想的周到,成不成就看这一回了。只是……” “大哥可有顾虑?放心,此事只在余杭县内,咱们是主场。” 宁晏以为,大哥还是担心安全。 这就有点猥琐了呀。 “老子还在乎这个!” 宁皓不屑的挥挥手,但下一秒,脸色尴尬的看向宁晏。 “知行能不能换个地方,酒馆或者茶楼!” 宁晏? “嫂嫂定会理解的。” 玉香楼不香吗?大哥你还在担心什么呀。宁晏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你嫂嫂自是通情达理……只是,大哥囊中羞涩……娘的,老子没钱了呀!” 宁晏愕然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大哥。 不会,大哥你这么惨吗。 你工资上交这事,还能理解。可是除了县衙的月钱,各大商铺,青楼赌坊这些地方每个月孝敬也不少呀。你全都上交,就不给自己留那么一点私房钱? “你嫂嫂素来持家有道,这你也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 在嫂嫂的持家之下,宁家简直是水深火热。反正差点是有了上顿没下顿。 大哥,在嫂嫂一事上,你这误解不是一般的深。 “云家在陕西是将门世家,产业颇多,你嫂嫂自小对这些,便一清二楚!” 宁皓边说,边无奈的搓搓手。 算了,大哥你是没救了! 就说,娶亲不能光贪图人家的身子,怎么就不听呢! “换做酒馆,茶楼,知行前些日子香水作坊收入不少……” 言下之意,还得是宁晏请客。 这怎么行! “就玉香楼!大哥今晚便随我前去。” 宁晏坚持道。 宁皓脸色顿时凝固,接着渐渐期待。 “那可得不少花销,知行,这可不是大哥不仗义,大哥属实无能为力……” “大哥,你想多了。 “我可没打算花钱!” 花钱,那是不可能花钱的。 花钱去青楼,那就瞬间少了无数乐趣。 是时候,去玉香楼教玉卿小娘子做人了,不能再等,真的不能再等了! 大哥,白嫖去吗? 一起啊! 傍晚,余杭县衙如期而至的放衙。 换上常服的宁皓,一脸期待的看见宁晏从后衙出来,然后鬼鬼祟祟的跟上去。 出了县衙,宁晏终于是忍不住了。 “大哥,咱们能不能正常一点,您可是余杭县捕役班头。” 怎么跟个贼一眼! “知行,此事还是……” 宁大官人神色犹豫。 “玉香楼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可是一半隶属于教坊司,归礼部管辖,就算是县尊,也要给几分面子。” “之前你在玉香楼胡闹,是没人跟你计较。玉卿娘子没让玉香楼的管事出面,不然哪会容你耍赖。” “当时大哥我已有打算,把庄里靠边的几十亩薄田卖掉,替你还债。只是库房一案爆发,未曾来得及……” 还有这事? 宁晏有些诧异,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一出。 玉卿小娘子这个海后,虽然没有给自己留面子,但也算是给自己留情了。 嗯,以后温柔一点教她做人。 至于大哥你…… 嘴上说慎重,身子却很诚实的跃跃欲试,甚至眼珠子里就差冒绿光了。 果然呀,白嫖的诱惑是无法抗拒的,这是每一个男人的终极梦想。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冤种 “大哥,你要相信兄弟!况且,此行又不止咱们两人!” “还有别人?” 宁皓一脸问号。 放眼望去,两个猥琐的身影如期而至。不是别人,正是余杭县学三大学渣中的另外两位,王博和李群! “王兄!” “李兄!” 宁晏客气的冲两人眨眨眼。 出门干坏事,怎么能少了两个损友。 “知行兄今日怎么会有如此雅兴,约我二人同上玉香楼。” 两人有些狐疑的看着宁晏。 中午的时候,宁晏托人把消息告诉两人。 还在余杭县学的两人,便急不可耐起来。同时心里又悄悄的打鼓,宁晏请他们逛青楼,这事搁以前还行,现在…… “两位仁兄,这话就见外了。” 宁晏清清嗓子,说道。 “杭州府衙,多亏两位仁兄,与各位师长前来,与我解围。众位师长德高望重,宁晏不便相邀,两位仁兄就不必客气了。” “哈哈,那是!宁兄与我等情谊,还用多言!” 王博笑道。 那必须,都是一起嫖过娼的真兄弟! “为宁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闭嘴! 再说满满的激情,就都快要溢出来了。 “宁捕头!” 看见宁皓,两人上前打过招呼。 宁大捕头的名号在余杭县还是很响的,王博和李群家中都是生意人,免不得要跟县衙打交道,平时都要给宁皓一些薄面。 寒暄过后,就可以愉快的一起出发了。 王博表示,自己在玉香楼预定了包间! 还没开始嘚瑟,就被李群鄙视了。 这事还轮得到你…… 对于在青楼界的地位,两人一向各有不服。 四个人挺起胸膛,宁晏带头,王博和李群两人尾随,宁皓压阵,一起朝着余杭县着名的红灯区前去。 还未入夜,玉香楼已经是亮起了巨大的红灯笼,还未踏入勾栏院,远远就能看见那张显眼的招牌,以及楼上隐约的纤瘦人影。 不说别的,光这牌面,就把其他的楼子给比下去了。 即便现在时辰尚早,但门口已经有了不少客人,远远看去,几辆豪华马车,堵在玉香楼前。 这是什么情况? 不等宁晏疑惑,一旁的王博开口道。 “宁兄有所不知,玉卿娘子如今声名远播,皆因你那一句,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圣贤不负卿。” 这个宁晏当然知道! 宁家作坊的玉卿香,现在卖的是越来越多,永远是供不应求的状态,这就是明证。 褚娘子这些日子在流民之中,一口气招了七八十个吃苦能干的小娘子,同时打算扩建作坊。 “然后呢?” 宁晏问道,跟眼前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玉卿娘子如今轻易不会客,即便是腰缠万贯的富豪,也轻易见不得玉卿娘子一面。若想得玉卿娘子垂青,除非是在诗词之上,能打动于她。” 李群解释。 “有北地豪商,一掷千金,玉卿娘子都是不屑一顾,最后礼送出门。” 王博也跟着附和。 两个牲口,快要流到嘴边的哈喇子,充分说明了一切! 你确定这个豪商,不是玉香楼请的托儿…… 宁晏心中意动。 玉卿这小娘们,逼格挺高呀! 诗词什么的,虽然都是老手段!但架不住这招好用呀。 大宋朝什么最重要,不是银钱,是声名!文人士子,把声名看的比命都还重要。只有宁晏这个另类,冒用他人名讳,内心毫无压力。 诗词可以说是能够迅速引流的捷径,玉卿现在声名远播,眼看已经走出杭州府,向整个江南辐射。 这时候用诗词这个噱头,来吸引那些自负才学的士子,是一来一个准! 只要博得玉卿小娘子的垂青,瞬间诗才出众的声名,就打响了! 而且,接着玉卿的声名,他的诗词,也能迅速的传唱开。 声名鹊起,又有美人垂青,简直就是走上人生巅峰的节奏! 而这些人大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基本不差钱。 来玉香楼求见玉卿娘子,诗词是关键,但只有诗词是万万不行的。 首先,你得进得来! 光是玉香楼一层的茶位钱,就得半贯!这一招首先把那些抱着癞蛤蟆吃天鹅肉念头的穷鬼排除在外。 然后是姑娘们作陪的钱,点一个姑娘,最次的也得一贯钱!加上酒水等花销,没又贯钱,根本下不来。 这还只是第一层,第二层的花费更高! 等你重重闯关,到了要见玉卿一面的时候,至少几十贯钱砸出去了,最后还可能啥也捞不着。 青楼叫销金窟,你以为是叫着玩? 说到底,一个图客人的银钱,一个图玉卿的名声! “这些都是从江浙路各处慕名而来的富豪和才子,今晚打算在诗词上,赢得玉卿娘子青睐,跟知行兄一般,成为入幕之宾。” 宁晏放眼望去,一个个都是锦衣华服从马车里下来,手摇折扇,风流不羁!浑身从上到下,都装的一手好逼。 这分明那都是一只只大冤种! 其中一个紫衣公子,向身旁几人作了一个罗圈揖,神色得意道。 “诸位,今晚在下对玉卿娘子势在必得,请诸位高抬贵手,在下感激不尽,日后在江浙一带,只要能用得着在下的,尽管开口,在下定当尽绵薄之力。” 话音刚落,一旁另外几位手持折扇的公子哥便起哄道。 “宋公子何出此言,这半月下来,宋公子每日前来这玉香楼,所计近五百贯,诗词前后数十首,每一首都是精妙绝伦,今晚这玉卿娘子,非宋兄莫属。” “就是,我等自当成人之美!” “宋兄家中富贵至极,又才高八斗,与玉卿娘子,更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听闻玉卿娘子人间绝色,遍体幽香,如此妙人,不金屋藏之岂不可惜……” “诸位兄台此言差矣!” 紫衣公子傲然的挥挥手。 “区区银钱,不过俗物,在下所求,不过是与玉卿娘子在诗词一道上,能有所共鸣。” 卧槽! 你他么要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猥琐。 宁晏转身看向王博和李群。 “这人是谁?”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想截胡! “宁兄!此人是明州富商之子,名叫宋蕴,这半个月以来,日常出入玉香楼,出手阔绰,挥金如土,甚至放下话来,扬言要与玉卿娘子诗词论道。” “论道?” 宁晏表示疑惑。 “嗯,宁兄你懂得……” 懂,当然懂! 你都猥琐成这样了,能不懂吗。 不就是教做人吗? “这厮仗着家财丰厚,专门请旁人为其捉刀,还四处讨要诗词,然后据为己有,之后在玉香楼每日的酒会之上,都摘得桂冠,可谓是得意的狠。” 王博狠狠的道。 显然对这个宋蕴,已经不爽很久了。 玉香楼的姑娘们都是有数的,除了独一档的花魁玉卿之外,其他的姿色上等的小娘子,也就只有那几位。 宋蕴仗着讨来的诗词,在酒会上嘚瑟,虽然引不来眼界极高的花魁娘子,但是其他小娘子却也是迷得神魂颠倒。 玉香楼的小娘子们都有一颗花魁的心,谁不想再遇上第二个宁晏,带自己装逼带自己飞。 加上对方出手阔绰,金钱和才华的双重诱惑下,一个个都热情得很。 眼看玉香楼的小娘子们都被宋蕴和他的人占据,自己只能捡剩下的,两人当然心里憋着一肚子怨气。 “这连日下来,此事已经传开,宁兄可要担心了……” 李群一脸凝重。 不懂就问,我需要担心个啥。 “李兄赐教?” 宁晏目光诧异的看向李群。 “宁兄,这厮的主意你看不出来吗?你的那两句诗词,可谓是惊艳绝伦,这厮明显拿不出佳作,却想要趁机赢得美人和声名,便使出这等无赖招数。” “半个月下来,此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玉卿娘子虽然对宁兄情深义重,但也怕是左右为难,如若再不动声色,就要被别人微词了。” 不愧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一针见血的说明了问题。 玉卿的手段确实是很高明,这饥饿营销玩的是溜翻了。 可眼前这个宋蕴也不是吃素的,这货的主意说不上多高明,但是很损,更是简单又粗暴,那就拿钱砸! 玉卿虽然是花魁娘子,但奈何始终是身在青楼。 这白花花的银子,玉卿可以装作不屑一顾的继续扮清高,但是不代表旁人顶得住。 说到底,玉香楼不是玉卿的玉香楼,而是教坊司和礼部的玉香楼! 玉卿只是一个身在乐籍的歌伎,若是拒绝的狠了,惹恼了宋蕴,这货开始泼脏水,说玉卿故作姿态,玉香楼坑人钱财,到时玉卿和玉香楼恐怕都要损失惨重。 真到了那个时候,可就由不得她来做主了。 宁晏眼角微动。 他娘的! 这孙子,竟敢截胡老子。 还玩的这么脏! 还势在必得,这话很熟悉吗? 宁晏大步朝前走去,身后的王博和李群一对眼,立即跟了上来。 剩下宁大官人一脸懵逼的楞在原地。 不是说好来白嫖吗! “知行,等等……这,这叫什么事吗?” 抱怨完,也赶紧跟在宁晏身后。 宁晏明显是冲着争风吃醋去的,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自家小老弟吃亏。 来到玉香楼前,宁晏仔细打量了一番宋蕴。 果然是有钱的主,一身骚包的紫衣,脸上还扑了脂粉,顶风三丈远就闻到一股子膈应人的腻香。 腰上挂着名贵的黄穗玉佩,手中的折扇也不普通,就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是大冤种似的。 “这位兄台,在下有礼。” 宁晏皮笑肉不笑的上前拱手打个招呼。 宋蕴一行人,正想要进玉香楼。 冷不丁见到宁晏,一时有些懵逼。 宁晏虽然一身长衫,风流倜傥,但是装饰普通,简单点说,就是看上去就有点穷酸。 身后的王博和李群,也只是一般而已。 甚至宁皓宁大官人,还是一身断打劲衣,加上身材魁梧,浓眉阔面,武夫的气质汹涌而出。 “这位兄台,有何见教。” 见自己这方没有人站出来,出于读书人的礼节,宋蕴上前回了一礼。 只不过,眼神之中的不屑神色,已经是很明显了。 教你妹! 宁晏心中冷笑,抱拳继续道。 “刚刚在下一旁听说,众位兄台今日对这玉香楼的花魁玉卿娘子,势在必得。无独有偶,在下对玉卿娘子,也是十分倾慕。只是奈何娘子无有闲暇,许久未曾一见。” 话音刚落,宋蕴身旁的人便哼道。 “玉卿娘子何许人也,连我们都无缘一睹芳容,更何况是你!” 言下之意,你还是省省。 一个臭穷酸,心里没有点那啥数? “诸位兄台,此言差矣。” 宁晏当然不会这么放弃,继续说道。 “在下听说玉卿娘子钟爱诗词,在下今日也特意准备了诗词,与玉卿娘子诗词论道。” 嗯,再顺便教她好好做人! 听到宁晏的话,身后的王博和李群,兴致勃勃的伸长脖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还是知行兄弟会玩呀! 这可比茶馆里的戏,有趣多了。 就连大哥宁皓,也是一副期待的神色。 显然,装逼这种事,是男人无法拒绝的天性! 听了宁晏的话,宋蕴一行人顿时露出嘲讽的神色,甚至还有不礼貌的,直接笑出了猪声。 “就凭你!” “班门弄斧!” “无知狂徒,你可知,宋公子这连日下来,已经有数十首佳作,都无法打动玉卿娘子,你能写出什么好诗词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原来宋兄竟如此凄惨!” 宁晏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这句话一出口,嘲讽值瞬间拉满。 甚至好死不死的,身后的王博一下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宋蕴一行人,直接脸都黑了。 尤其是提出这事的人,更是眼珠子狠狠的瞪向宁晏。 “抱歉,诸位兄台,在下一时口误。” “像玉卿娘子这般人物,自是非一般佳作能轻易打动。” 宁晏果断道歉,反正又不会掉一块肉。 “哼!” 宋蕴冷哼一声,转身就打算走进玉香楼。 今晚美人和声名他是打算全都揽下,眼前的人虽然讨厌,但也不愿意过多纠缠。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身套路 想走! 没那么容易。 他不愿意搭理宁晏,宁晏却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宋兄且慢!” 被宁晏再次拦下,宋蕴恼怒的皱了皱眉。 不等他说话,刚才被宁晏奚落的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 “小子,你还想干什么!” “宋公子可是出身明州豪族,我劝你不要不自量力。” “自取其辱……” “失敬失敬!” 宁晏内心敷衍的抱拳。 “实话说,在下是第一次来玉香楼,不知道规矩!只是见宋兄器宇轩昂,一表人才,有心在诗词之上讨教一番。以免等会去了玉香楼之中,遍地才子,处处佳人,在下的拙作,引人嘲笑。” “小子,算你有自知之明。” 见宁晏一脸卑微,宋蕴和他的人得意的点头。 现在他们算是看明白了,宁晏不过是趁着这机会,来攀附一番。 这段时间,宋蕴在余杭县内出手阔绰,这番人傻钱多的操作,自然引得不少人前来占便宜。 现在看来,眼前的宁晏就是这一类人。 什么诗词讨教,不过是想借机讨点好处。 “虽然看你这样,也拿不出什么好的诗词,但宋兄仗义疏财,看在你如此殷勤份上,也不会亏待于你……”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一阵哄笑。 就连宋蕴的嘴角,也冷笑不止!眼神中不屑的意味,更加浓郁。 “那敢情好!” 宁晏故意做出一脸欣喜的模样。 奶奶的,遇上你这种大冤种不操作一下,怎么对得起老子一身的套路。 “请宋兄以及各位赐教。” 宁晏笑着道。 现在你有多嚣张,等下你就得多卑微。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银行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首词念完,宁晏抬起头。 宋蕴一干人直愣愣的傻站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直到宁晏提醒,才回过神来! 虽然他们诗才一般,但也是饱读诗书,诗词的好坏,还是能分得出来的。 原本以为宁晏不过是来打秋风的穷酸秀才,随便打发点银钱就算了。免了麻烦,还能博得一点名头。 谁承想,这一开口,分明便是千古佳作。 “宋兄,在下这首词如何,还登得上大雅之堂,若是在等下玉香楼的酒会之上拿出来,不会引人笑话。” 宁晏一脸惶恐的模样,像极了刚进城的山炮,心里却在冷笑。 傻眼了! 秦观秦少游的这首鹊桥仙,即便是过了千年,依旧让那些恋爱脑的小女生们,瞬间荡漾起来。 “兄台!贵姓。” 宋蕴艰难的咽了咽唾沫。 方才宁晏这首词,可以说是把他的信心,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别说是几十首了,就算是再来几十首,又这首词在前,连黯然失色都算不上,只能说,眼前一片黑暗,毫无希望。 不光是他,刚才大声叫嚣的人,也是纷纷闭上嘴巴,愕然的看着宁晏。 余杭县一个普通的秀才,竟然做出了此等千古佳作。 “在下姓宁!余杭县学子。” 眼见对方上套,宁晏嘴角轻轻一动。 现在才想起问我是谁,早干嘛去了! “这首词,是在下幼时,家门口路过一位先生所作。在下认为诗词一向是小道,涉猎不深,因此不知良莠,请宋兄品鉴。在下也好酌情,是否向玉卿娘子献上。” 宁晏一脸卑微的继续下套。 身后王博和李群,纷纷打了个冷战。 幸好自己站在宁晏的身后,不是站在宁晏的对面。否则的话,现在要倒霉的就是他们两人了。 宁皓更是张大嘴巴,案牍库一案公堂辩论的时候,他在发配的路上,没有见识,现在是第一次直面宁晏坑人的全部过程。 “宋兄莫要为难,在下自知才疏学浅,那先生也不过是乡野的先生,才华有限,请宋兄直言相告。” 宁晏语气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如果能做出这等诗词佳作都叫才华有限! 那我们算什么? 宋蕴一行人目光凌乱,显然已经进入了怀疑自我的节奏。 好一会儿,宋蕴勉强回过神。 “宁兄这首词,不妥呀!” 这还叫不妥! 宋蕴身边那几个刚陷入自我怀疑的人,目瞪口呆的抬起头,却被宋蕴用眼神制止,不再出声。 王博和李群两人,同样傻了。 就连他们两个余杭县学的学渣也知道,宁晏这首诗词绝佳。 可对方毫不犹豫的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然而,更诡异的是发生了…… 宁晏也点点头,认同道。 “在下也认为不妥,这首词太过艳俗,若是献给玉卿娘子,难免冒犯。算了,还是不献给玉卿娘子了!在下回去请教师长,苦心钻研,定会写出让玉卿娘子满意的诗词。” “多谢宋兄品鉴!” 说完,宁晏转身就准备走人。 宋蕴刚松一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 “宁兄且慢。”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宁晏再次回头。 “宋兄还有何见教。” 宋蕴的心思飞转,宁晏这首诗词实在是太过惊艳了,如果放在酒会上,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别说是在小小的余杭县玉香楼花魁身上,就算是放在杭州府,江浙路这些大州府,那些花魁恐怕也恨不得敞开自己的闺房,等宁晏随意出入。 好在眼前这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首诗词的价值。 既然如此,宋蕴当然不会让人坏了自己今晚的好事! 不过转念一想,如此佳作,实在太让人动心。 要是这首诗词成为自己的,今晚玉香楼玉卿的入幕之宾,是毋庸置疑。 不! 区区余杭县花魁,如何配得上此等佳作。 日后自己去了杭州府,甚至是东京汴梁,拿出此等佳作,让那些名伎为自己传唱,如此,自己就能在大宋声名鹊起,甚至千古留名。 这样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虽说大宋盗用他人的诗词是读书人的耻辱,可眼前不过是一个乡下的穷秀才,拿的还是乡野先生的诗词。 仔细算上,自己也不算是盗用。 这样一想,格局瞬间就打开了。 第一百五十章 今晚消费,我请客 “宁兄,此等诗词,虽然登不得大雅之堂,但在下也是爱才之人,尤其家父,有收录诗词的爱好。” 宋蕴语气不屑,但目光灼灼的盯着宁晏。 “宁兄若是不打算拿这首诗词献给玉卿娘子,不如献给在下可好。” 啊! 呸……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可是你他娘的说出来,为什么就感觉一阵犯恶心呢! “给你!” “这……不好!” 宁晏故意张大嘴。 “在下虽然自有家中清贫,可也受圣人教诲,怎能做出这等有辱斯文之事。” 重点强调一下,家中清贫! 宋蕴眼神中,原本因为宁晏的拒绝,而闪过一丝焦急。 等宁晏说出家中清贫几个字,顿时嘴角一动。 “宁兄品性高洁,宋某佩服,宋某并非强取豪夺,区区俗物,只是宋某一片心意!一百贯,这首诗词,便归在下,如何!” 一百贯! 身后的王博和李群两人差点眼珠子没掉下来。 这就值一百贯! 宁晏也太狠了! 自己小时候家门口,怎么没有路过一位先生。 宁皓更是差点没喊出声。他在县衙一个月的月钱,才十来贯,宁晏这才几句诗词,就能赚一百贯钱,快抵得上他半年的月钱了。 而且,出价的人,连眼珠子都没有眨一下。 人和人不能比呀。 “宋兄这般,有辱斯文!” 宁晏面无表情。 “两百贯!” 宋蕴咬咬牙,哼道。 “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宁晏继续犹豫。 “三百贯!” 宋蕴眼珠子都要冒火了。 要不是这首诗词实在是太过惊艳,他哪里愿意花费这么大的代价。 三百贯,即便是他家是明州富豪,也不是随随便便轻易能够拿出手的。 “宋兄如此诚意,在下也只好成人之美。” 宁晏这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成交! 三百贯到手。 接过宋蕴一脸肉痛递上来的银票,宁晏心里那叫一个爽,要是这样的大冤种多几个,老子还操那多心,成天搁家里数钱就是了。 “宁兄,君子一言。” 见宋蕴有些担忧,宁晏直接大度的摆摆手。 “宋兄放心,在下保证,日后在任何人面前,不会提起这首诗词,而且还会力证这首词是宋兄所作,而在下,跟这首词没有任何关系。” 本来也跟我没关系…… 宋蕴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他当然担心宁晏出尔反尔,可眼前的诱惑实在太大,这个风险,他值得冒。 一行人前脚刚走进玉香楼,后脚王博和李群就凑上来。 “这就值三百贯……” 王博跃跃欲试的盯着宁晏手中的银票,要不是刚才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相信。这才片刻的功夫,宁晏就三百贯到手。 这简直就是抢劫! 不,比抢劫还快。 宁晏一把将银票抄进怀里。 少惦记! 虽然咱们是兄弟!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知行兄厉害,只是可惜了那一首好词。” 李群眼巴巴的望过去,他觉得有些可惜,三百贯虽然有些贵,但如果能够博得美人一笑,那就赚大了。 “下回这种好事,先便宜你。” 宁晏道。 李群神色一怔,目光无比期待。 可发现宁晏一脸贱笑,瞬间惊醒,赶紧摆摆手。 “不了,不了!兄弟我自知才疏学浅,这么好的词,根本作不出来。” 说完似乎察觉到什么,神色猛地一怔! 宁晏这首词极其惊艳,他有自知之名,就算是说出自他的手,也不会有人相信。 宋蕴虽然看上去,比余杭县的两大学渣水平高那么一点,可看他那德行也知道,水平高的也有限。 也就是说,宁晏这完全是空手套白狼。 “宁兄,如此德行有亏呀……” 你这么做,良心不会痛吗。 呸! 宁晏大怒。 说我缺德!这能忍。 “我劝你收回方才那句话。否则今晚的缠头,李兄请自行解决,在下概不负责。” 小样,还拿捏不了你? 宁晏恨恨道。 李群脸色一僵。 白嫖的机会,就这么错过,那怎么能行。 良心,良心算个啥,有玉香楼的小姐姐香吗。 “啊……宁兄才华出众,机智过人!在下深感佩服……” 这才对嘛! 一起出来鬼混,开心最重要。 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提。 “今晚的消费,我请客!” 宁晏拍着胸脯。 反正坑来的钱不心疼,随便花! 王博和李群哀嚎一声,迫不及待的钻进玉香楼,那急色的模样,跟半个月没见过女人似的。 呸!两个牲口。 宁晏在内心充分的表示鄙夷。 一回头,宁皓宁大官人搓着手,从后面凑上来。 “知行呀!” “大哥?” 宁晏一脸狐疑。 “怎么了?” “这……方才的三百贯,能不能……” 一向豪爽的宁大官人,竟然吞吞吐吐起来。 “大哥要借钱!” 宁晏瞬间瞪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 宁皓愣住了。 我能不知道?这话说的,谁借钱的时候,不是这个德行。 “能不能借大哥五十贯!” 宁皓伸出手指比划,目光期待。 “大哥,你想藏私房钱!嫂嫂知道吗?” 宁晏一记绝杀,吓得大哥顿时脸色大变,下意识的看向四周,然后心有余悸的扭过头。 “知行,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大哥怎么会藏私房钱。” 坚决否定后,宁大官人道。 “你也知道,你嫂嫂持家有道。” 大哥,你稍稍停顿一下,表示对事实的尊重也好啊。 你这样睁着眼睛说大实话,我内心很为难…… “现在县衙里平日应酬也不少,加上偶尔同僚设席,也要做东,你大哥我现在身无分文,这日子实在难熬。” 宁大官人一脸凄惨。平日那份豪气,再也看不到半点。 这怪谁,该呀! 宁晏没好气翻翻白眼,大哥这辈子娶了嫂嫂,是不要想翻身了。 根本原因,打不过,这一条永远没法破。 “大哥,这一百贯,省着点花!” 宁晏掏出两张银票,交到宁皓手上,一边说道。 “日后这玉香楼,能少来一些就少来一些,毕竟来的次数多了,对钱不好。” 宁皓:“……”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走寻常路 “大哥记得我交代的事吗?” 宁晏问。 鬼混归鬼混,正事不能忘。 来玉香楼的目的,是让宁皓引出皇城司的人,解决这个隐患。 宁皓点点头。 “知行放心,老子当年在西军……” “大哥!” 宁晏忍不住打断。 这事也能跟你在西军扯上,真的服了。 “咳咳……不就是逢人吹嘘,要多得意便多得意,气的那帮孙子恨不得跳出来宰了老子吗,这事老子会。” 宁皓眨眨眼,哼道。 “不错,总之大哥你今晚,喝最好的酒,玩最漂亮的女人,说最狠的话就行了!” 宁晏给出精辟的总结道。 反正最狠的打,已经挨过了。 宁大官人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期待。 兄弟两朝着玉香楼的大门而去,宁晏忽然犹豫了。 “大哥,你先进去。” “怎么了?知行!” 宁皓有些莫名,宁晏居然在青楼前停了下来,这就不太正常了。 “没事,大哥放心,我就是换个方式。” 宁晏表情古怪。 “换个方式?” “方才差点忘了,玉香楼的人都认识我,我刚讹了姓宋的一笔,要是被他知道我就是宁晏,估计得掐死我。” 宁晏道。 差点把这事忘了。 在玉香楼的刻意宣传下,宁晏和玉卿的关系,现在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宋蕴就是冲着玉卿娘子来的,要是发现刚才自己费尽心思和大价钱买来的那首用来泡妞的词就是出自宁晏的手笔,肯定会找宁晏拼命。 报应来的太快,就不是个好事,那是妥妥的悲剧。 必须稳一手。 宁皓一阵默然。 “那知行小心。” “嗯!” 宁晏点点头。 “大哥也小心。” 目送大哥进去,宁晏转身走向侧门。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 宁晏决定,今晚不走寻常路。 入夜时光飞逝,玉香楼门前的橘红大灯笼,也越发的明亮。用独特的暧昧气息,召唤过往的行人。 大爷,进来玩呀! 宁晏没着急,在外面观望了片刻后,才走向侧门。 正打量着哪段院墙的翻越难度比较低,可以操作一下。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干什么的……” 卧槽! 宁晏被吓得一哆嗦,赶紧回头。 两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玉香楼的护卫,警惕的盯着宁晏,毕竟宁晏鬼鬼祟祟的行为,实在是不像好人。 翻墙是不可能的了,宁晏赶紧启动应急预案,从兜里摸出两串铜钱。 “两位大哥,在下是来找欢儿姑娘的,不知道……” 顺势把两串铜钱递过去,大家都是男人,你懂得! “欢儿姑娘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眼见护院摆出这张死人脸,宁晏脸都黑了。娘的,你不通报就算了,还把老子钱拿了,算怎么回事。 事实证明,玉香楼的护院水准还是非常高的。 宁晏只好继续拉着脸,再摸出一串钱。 “两位大哥帮个忙!” “这儿没有欢儿娘子!去去……” 又是一串钱砸进去,半点动静都没有。 宁晏傻眼了,你他么的老子还能被你们教做人。 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我跟你们之前的云护院是旧识,不知道两位大哥,能不能帮个忙。”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原来是云护院的朋友,官人稍等,我这就去帮你跟欢儿姑娘说一声。” 长腿小妞的名头就是霸气呀,一听到云护院的名字,这两个护院立即脸色一僵。接着迅速换了一副面孔,就连称呼都变了。 其中一个护院一溜烟跑回去。 没过多久,就看见一个穿着黄裙子的小娘子,被带了过来。 小娘子正是玉卿的侍女欢儿,只不过却是一脸不满的噘着嘴。 “什么云护院的人,我家娘子跟她早就绝了交情,今晚我家娘子可是遇到大事了,你们就别瞎耽误。” 说话间,欢儿抬起头,目光落在宁晏身上,顿时整个人愣住了。 “宁……宁公子!” “你来看我家娘子吗?你终于来了。” 欢儿激动的上前一把拉住宁晏的胳膊。 玉香楼内,玉卿望眼欲穿的看着窗外,清冷的秀眉之间,闪过淡淡的愁容。 在她的房间内,风韵犹存的玉香楼老鸨苏三娘,对一个圆脸的教坊司官吏,尴尬的陪着笑脸,一边倒茶,一边道歉。 “大人,我们家玉卿娘子,也不是有意的违逆,妾身自幼身在乐籍,深知这里面的规矩,花魁娘子自然是有花魁娘子的身价,若是人人都能入幕,岂不是低了颜色。” “再说了,玉卿对宁公子情深意重,宁公子为此还写下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圣贤不负卿的妙词,让我玉香楼的名声,也得以流传,这都是因为玉卿。” “今日是玉卿身子不适,让大人为难,妾身这就让楼子里的其他娘子准备,为大人献上歌舞!” 苏三娘经营玉香楼十几年,她情深意切,说辞圆滑。 可那位教坊司的官吏,却丝毫也不领情,脸色阴沉道。 “我劝你们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不过一个小小的余杭县花魁而已,也配在本官面前谈身价,本官能只要一句话,这花魁,怕是就要换人了。” “宋公子是本官今晚宴请的客人,才学出众。既然要以诗词邀名,也不是非那宁晏不可。” “可是……” 苏三娘还想帮玉卿说上几句话,却被教坊司的官吏无情打断。 “不要再说了。” “身在乐籍,你就当知道,这些不过是逢场作戏,那宁晏是才华卓绝,可他之前是什么性情?你真当他会把你放在心上。自从上次的花魁宴后,他就没有出现在玉香楼!说明他怕是已近黔驴技穷了。” “哼……难道,你们当真以为他是柳屯田!” 苏三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大人,您就行行好,再给玉卿一些时日。” “她也曾是官宦人家被贬入贱籍,妾身一手将她带大,若是他能寻得好归宿,脱离贱籍,妾身也算是了了这一桩心愿。” “大人的恩情,妾身定会报答。” 第一百五十二章 休想负我 “三娘!莫要叫大人为难,妾身这便去准备便是。” 玉卿摇摇头,起身将苏三娘扶起。 随即对着那名教坊司官员缓缓行了一礼。 “请大人莫要怪罪。” 教坊司官员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算你识相!” “宋公子出身明州富商之家,要是被他看上,委身为妾,你日后富贵不愁,还要感谢本官呢。” “那宁晏不过是一个穷酸,就算有些诗才,以你的手段,这些诗文,迟早还不是落入你的手中。” “你既已入了贱籍,不该想的事,就不要妄想了。” 听教坊司官员冰冷的语气,让玉卿微微一颤,脸色苍白。 身为贱籍,还是教坊司的歌伎,委身青楼,这些身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念头,就是能够遇到良人,为自己脱籍从良,日后相夫教子,而不是世代贱籍,永远是以色娱人的歌伎。 为此,她在玉香楼对各来往的士子,假颜令色,不过是想在心里多一份念想。 如今看来,确实是奢望了。 沦落风尘,又哪里会让自己如意。 一个小小的教坊司官吏,就逼得自己无可奈何,更不要说,日后还有更多的达官贵人,自己根本得罪不起。 这,都是命! 从自己堕入乐籍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两点清泪,悄然在她眼角转动,但她却生生的忍住未眨眼让其掉落在脸颊上。 “妾身多谢大人抬爱。” 咬着嘴唇,她轻声的哼道,只是眼角再次无意的看向窗外,似是希望那个身影,能够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大人此话,在下不敢苟同。”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身后响起。 这是,宁郎? 玉卿摇摇头,自己怕是这几日受了风寒,有些糊涂和意症了。 “在下认为,咸鱼尚可翻身,人要是没有梦想,那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这…… 熟悉的语气,古怪的言辞。 玉卿心中猛地一颤,忍不住回头。 宁晏站在门口,轻笑着看向玉卿。 一旁的欢儿傻傻的站在门边,一副邀功的模样。 “宁郎!” 玉卿忍不住上前,怔怔的看着宁晏。 真的是他,他来了。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宁晏来了,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不是梦! “让娘子担心了。” 宁晏踏过门槛,走向玉卿。 这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玉卿心中竟然不自觉的泛起一丝酸楚。 “这里,交给我便是。” 宁晏继续说道。 这一句,玉卿心头已经忍不住的颤抖。 自从沦落乐籍的那颗早就冰冷的心,竟然重新的温热起来,只想紧紧的抱住眼前自己的郎君,再也不撒手。 下一步,宁晏却跟她错身而过,接着挡她在前面。 拱手,冲教坊司的官员行了一礼。 “宁晏宁知行,见过大人。” “你就是宁晏。” 教坊司的官员也愣住了,宁晏忽然杀出来,让他措手不及。下意识的站起来,可又感觉自身是官身,而宁晏只不过是个秀才而已,又立即坐了下去。 “本官教坊司司乐!” 司乐!教坊司的九品属官,负责教坊司乐器和歌伎的管理。比芝麻绿豆大上那么一丢丢,还当是什么人物呢! 宁晏心中冷笑。 吏部的六品巡查,州府的五品通判自己都没怂过,你算个得! “宁郎。” 身后的玉卿拉了拉宁晏的袖子,满脸担忧。 “司乐大人毕竟是官身,你不要……” 欲言又止的表情,简直是我见犹怜。 宁晏心中感叹,茶艺这种东西呀,靠的是天赋呀。 玉卿现在此刻心中恐怕早就已经动容,劝自己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只不过,融入骨子里的茶艺,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施展出来。 要是现在退后,宁晏自己都没脸。 “娘子放心。” 拍着玉卿的手臂,宁晏转身,看向教坊司司乐。 “司乐大人,在下有一事请教。” “方才大人所言,不该想的,就不要想,是指什么!” 司乐不自觉的皱眉,正要说话,宁晏却再次开口。 “众所周知,玉卿娘子与在下情投意合,在下与玉卿娘子,昔日曾立下誓言,日后登科,必为娘子脱籍,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与妻无异。” “大人却恶言挑拨,我娘子妇人之见,若是轻信了大人,做出傻事,如此,岂不是陷在下于不义。” “宁晏虽功名只是余杭县学小小秀才,不及大人官身,可也为圣人子弟,知忠义为先,在下不才,但也会请师长出面,讨还公道。” “届时钱塘公、范相这些师长面前,是非曲直,自然有他们申明。” 话音落下,房间内一片寂静。 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尽相同。 玉卿的一张俏脸怔住了,美目一刻不离的紧紧盯着宁晏,手上还不自觉的掐了一把。 疼,不是在做梦。 这是宁郎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 如果说方才玉卿的心中是温热,那现在便是滚烫。 为了自己,宁晏竟然不惜摆出了余杭县斋长,钱塘县公赵祈,以及名满天下,大宋文官领袖的相国范仲淹。 这是何等的殊荣! 没有甜言蜜语,风花雪月。 但是每一个字,却比那些最美的诗词,好听无数倍。 玉卿心都要醉了,眼角的情意简直就要溢出来。 “宁郎,这辈子,你休想负我。” 思衬之间,她的一双妙目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片刻后,便向一旁的苏三娘眨去。 早已动容的苏三娘,须臾之间还未会意。 直到玉卿凑上去,轻轻的掐了她一把,才立即明白过来。接着便给了玉卿一个古怪的眼神…… 只有身后守在门口的欢儿,傻愣愣的盯着宁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唯独教坊司司乐,神色个所有人不同,他脸色十分难看。 他不过是一个教坊司的九品属官,当真算起来,也就相当于一些吏员。不说其他,恐怕是方敬、高廉这样的八九品县尉县丞的实权职官,他都要不如。 而宁晏上面的后台,还是朱知县这个正经的朝廷七品知县! 然而,宁晏简直不讲武德,一上来就扔王炸。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够刚够直,你就茶不到我 直接搬出赵祈这个钱塘县公不说,连杭州知府,前枢密副使,参知政事范仲淹都拿出来。 这何止是威胁,简直就是降维打击!谁受得了。 他不过是收了宋蕴的银钱,仗着教坊司官吏的身份,来玉香楼施压。哪里会料到,遇上宁晏这么不靠谱的。 “宁公子不愧是凤雏之才,言辞犀利,本官今日领教。” 教坊司司乐咬咬牙,冷声道。 “可玉香楼隶属于教坊司,钱塘县公和范相都是明理之人,本官所为,也未有丝毫于礼不符,若是得罪宁公子,本官自当致歉。” 话里的意思,道歉可以,不过玉香楼属于教坊司管辖,别人休想插手。 宁晏有些意外。 君子欺之以方,这货敢正面硬杠,就是明知道范仲淹和赵祈两个都太正经,讲道理,分明欺负老实人呀。 看来恶人还需恶人磨呀,宁晏嘴角冷冷一笑。 “司乐大人还真是高风亮节,在下佩服。” “只是不知道,面对皇城司的时候,是否还会如眼下这般。” 宁晏说道。 “皇城司!” 教坊司司乐明显瞳孔收缩,浑身不由自主的一颤。 “忘了告诉司乐大人,在下是皇城司编外人员,正在负责调查一起大案,与玉香楼有关,大人莫要自误,耽误了皇城司差事。” 宁晏趁热打铁。 反正今晚是来找皇城司茬的,借用一下他们的名头,没有一点心理障碍。 即便大宋皇城司的存在感,不如前朝的酷吏,以及后世的大明朝锦衣卫,加上前不久庆历宿卫之变,如今更是岌岌可危。 但在多数官员眼里,仍然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教坊司司乐肉眼可见的慌张,根本掩饰不住。 宁晏没有出示皇城司的腰牌,也没有任何文书平心,按理说很值得怀疑,自信一点的话,完全可以当骗子处理。 但若要是真的呢,涉及皇城司的事情肯定小不了,一个九品的小小司乐卷进去,出事了根本没处说理去。 死了也是白死不说,很可能还会被扣上个耽误差事的罪名,害的家人都跟着发配。 再者,冒充皇城司,这事估计整个大宋,也就宁晏干得出来。 “既然宁公子自甘堕落,本官也无话可说,好自为之。” 教坊司司乐起身转过头,不屑的哼道。 心里吃了瘪,只好在嘴上找下场面。 皇城司是皇家鹰犬,跟朝廷官员历来不对付,大宋又是文官为尊,宁晏秀才功名在身,还被大宋声名昭着的丞相钦点凤雏之才,却成为皇城司的爪牙,不是自甘堕落是什么。 不过,这他么管你嗨事! 一个九品司乐,都敢直面皇城司,宁晏真不知道该对大宋的特务机构说什么好。别说威望了,简直是把尊严都放在地上摩擦。 不过转念一想,却也是一件好事。 宁家现在最大的威胁就是皇城司,要是皇城司真的跟明朝的锦衣卫一样,那自己还挣扎个啥,干脆洗干净脖子等死算了。 宁晏勉强的撑起一丝笑意,冲教坊司司乐拱拱手。 “多谢大人赐教。” 说话的同时,稍稍欠身让到一旁。 意思很明显,你可以走了! “告辞!” 教坊司司乐一张老脸都要黑成锅底,却也只能忍着。 一旁的苏三娘立即上前,扭着她风韵犹存的水桶腰,媚笑道。 “大人,妾身招待不周,我送送您啊!” 眼见送走了教坊司司乐,玉卿抬起头,情意绵绵的看向宁晏。 “宁郎……” “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别老是夹着说话。” 宁晏一边坐下,一边说道。 玉卿:“……” “今日若不是宁郎来的及时,妾身怕是要委身他人。妾身不要紧,只是陷宁郎于不义,妾身就真是罪过了。” 依旧是娇滴滴的夹子音。 说话间,伸手扶着宁晏的胳膊,贴身侍候宁晏坐下,温婉的像个小妻子,两只漂亮的大眼睛,更是眨弄之间,简直能滴出水来。。 “行了,人走了,别演了!” 宁晏摆摆手,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上一壶茶。 主要你这样我感觉有点瘆得慌。 “演……” 玉卿顿时撅起嘴巴,一只手不满的拽着宁晏的手臂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揪着胸口,秀眉微蹙道。 “宁郎此言,可真是让妾身伤心不已,难不成,方才宁郎的那些话,都是逢场作戏,哄妾身开心。” “怎么可能……那个,你干嘛……”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这个习惯就……很爽…… 宁晏艰难的把夹在玉卿胸怀之间的手抽出来。 失去宁晏手臂的玉卿幽怨的眼神一瞥,就连宁晏这个花场里打过滚的老手,也忍不住一颤。 娘的,玉卿这妞,要是放在后世,绝对是一线顶流的级别,还是走性感路线的那种。加上那一身出神入化的茶艺…… “妾身就知道,宁郎是情深义重之人。” 满意的埋下头去,嘴角满是娇羞。 “我是为了打发那个教坊司的司乐。” 少来这套。 只要我够刚够直,你就茶不到我。 宁晏决定,以后在玉卿面前,坚决贯彻这一点。 玉卿的神色明显一僵,嘴角微微不甘的用力轻咬,可随即再次快速的换上一脸柔情。 “宁郎真是有心了,这教坊司的司乐,仗着官身,可是经常欺负妾身和这些姐妹,妾身真的希望有朝一日,能结束这被约束的日子。” 没人管你,那你不得上天! 装可怜,也是茶艺的一种,别以为我不知道。哼! “嗯!” 宁晏点点头。 然后…… 就没了! 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下文的玉卿气的牙根直痒痒,自己一身茶艺,已经出神入化,奈何宁晏就跟个泥鳅一样,滑不留手,根本不上道。 “宁郎今日怎会有闲心,来看妾身。” 玉卿站起身,坐在对面,腰背一挺,方才妖娆的花魁娘子,立即展现出一股大家风范。气质的转换之间,已经拿捏的炉火纯青。 这就对了吗,说话就好好说话。 “没什么,闲来无事,跟大哥一起前来喝酒,顺便见识一下娘子的诗会。” 宁晏说着下意识的看一眼前庭。 也不知道大哥现在干什么,搂着几个玉香楼的小姐姐,不会忘了正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宁郎,请 “大官人也来了!” 玉卿语气嗔怪。 “宁郎好不知事,大官人前来,也不跟妾身说一身,长兄为父,若是让大官人知道,还以为妾身不失礼数……” 不是,你这未来媳妇的语气,是几个意思! 不等宁晏说话,玉卿直接吩咐门口傻呆呆的欢儿。 “欢儿,让三娘好生招待一下大官人。” 说完,又想起什么。 “还有,今日的诗会,就说我身体不适,替我回了。” “是,娘子!” 欢儿转身离开,顺便懂事的还带上了房门。 宁晏心里不由得一沉。 “娘子,今晚诗会就这般推了,不太合适。” 宁晏忧心道。 诗会酒会是每个花魁的标配,好处很多,显而易见的,首先是可以刷名气。 虽然玉香楼的诗会酒会都是以玉卿的名义举办,但并不是说玉卿每一次都要出面。 名伎吗,不端着还叫名伎? 越是这样,就越能邀名,比如玉卿就很少没有在诗会上出面了,理由也很充分,除非有能打动她的诗词。 有宁晏的两首诗词珠玉在前,这个难度时间提升到了地狱级。 只不过过犹不及,你老是端着,时间一长,大家也就腻了。所以适当的露露面,赚上一笔,皆大欢喜。 玉卿就是久不露面,才让教坊司的人不满,借机施压。 其次,好好的有钱不赚,这就没道理了。 “诗会随时都可举办,宁郎却是难得来一次,妾身怎会舍近求远,如此不知分寸。再说,以宁郎的才情,若是来到诗会,旁人定要相形见绌。” 说话间,玉卿伸手,为宁晏添上一壶热茶,然后给宁晏双手奉上。 “宁郎,请……” 茶是清茶,玉卿明显知道宁晏不待见煎的那种浓浓的茶水,这点上就很用心。 宁晏端起来,一饮而尽。 玉卿嘴角微微一动,一丝得意的神色,在嘴角一闪而过,继续给宁晏添上一杯新茶。 “宁郎不必担心教坊司那边,妾身自有分寸的,来,宁郎再来一杯解解乏。” “我倒是不担心你,我是担心……” 宁晏欲言又止。 我是担心有人装逼失败! 花了三百贯买了一首词来撩妹泡妞,弄出这么大阵仗来,却连人都见不到一面,不知道会不会心态炸裂。 玉香楼二楼厅堂。 诗会的前奏正在进行,玉香楼的四位小娘子们,各自施展绝学,吹拉弹唱,啊不,鼓瑟笙箫。 老规矩,文人士子永远占据c位,然后是乡绅富豪。 王博和李群是余杭县学学子,虽然渣了点,但也属于文人士子。只不过两人心里逼数清楚,里面那一圈,没有点份量真坐不下,否则只会自取自辱。 万一等下要吟诗,到你这只有哎呀我的妈,好大一树杈,那多尴尬。 既然装逼装不过,那就主动认怂。 跟着宁皓宁大官人,三人一起坐在外层,叫上几位小娘子,愉快的玩耍明显更有意思。 “想当年,老子在西军的时候,万军从中,斩将夺旗,杀得那些西夏狼狗,屁滚尿流,雪夜追逐百里,累死的倒了一片……” 宁大官人一手抱着酒碗,冲着一桌的小娘子吹嘘。 “不是老子吹,皇城司知道吗,前阵子老子照样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这伤就是跟皇城司的那帮幡子留下的。” 小娘子们无奈的陪着笑脸,王博和李群两人白眼都快要翻过去了。 宁大官人今晚跟发酒疯一样,逢人就说! 一开始两人还战战兢兢,可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句,都听麻了。 却不知道,就在对面,宋蕴神色慌张的盯着这边。 “宋兄……” 一旁的人,小声的提醒。 方才买诗的时候,没注意到这几个人,还以为是宁晏的跟班。 没想到,现在几人却出现在了玉香楼的诗会上,虽然只是最角落,可宋公子心里虚,生怕被揭穿,那今晚可就不是名利双收,而是声名狼藉了。 “不如找人,把他们赶走。” 宋蕴默然的点点头。 立即就有人招来玉香楼的管事,小声的说道。 管事看了一眼,认出是宁皓,立即面露难色,可还没说话,就被塞了一个钱袋。 管事只好硬着头皮过来,先是跟打了个招呼。 “宁大官人,对不住,能不能麻烦您楼下请?” 话音刚落,王博和李群就不干了。 “瞎了你的狗眼了是,不知道我们是谁。” 管事挨了骂,还是一脸为难道。 “两位公子,宁捕头我怎么会不认识,实话跟您说,是那几个外乡人的意思,您要是不乐意,我再回了他们便是。” 宁皓是地头蛇,要是得罪他,玉香楼肯定是不乐意的。 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以及宁皓大官人一向好说话,管事也不会答应。 顺着管事手指的方向,三人立即认出了宋蕴。 “呸!要不是知行把那首好词便宜他,哪里轮得到他得意。” 李群不屑的道。 “李兄此言差矣,现在咱们的酒钱,可都是他出的,没必要跟他较劲。” 王博凑上去补充。 宁皓也是嘴角一动,看在那三百贯钱的份上,确实没必要。而他今晚来玉香楼的目的, 是皇城司,现在效果已经差不多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有道理,没必要一般见识,我们下去继续喝。” 管事想不到,宁皓居然这么好说话,满脸堆喜的冲着宋蕴那边点头。 就在几人刚起身,一阵香风袭来,风韵犹存的苏三娘,热情的凑到宁皓面前。 “这不是宁大官人,不知道大官人前来,三娘疏忽,大官人恕罪。奴家这就给大官人安排上座。” 宁皓瞪大眼睛。 “三娘,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你是不是上个月的税银没缴足,来这套近乎。” 身后的王博和李群更是呆住了。 上座,那地方只有德高望重的人才有资格,现在三娘却邀请他们上座。 “大官人说笑了,奴家可一向是足额缴纳税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官人请,奴家这就让人重新置办酒菜。”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宁大官人的独特爱好 对面的宋蕴等人,眼看着宁皓一行起身往楼下,谁知道,转眼间,就被迎到一旁的上座,顿时脸色尴尬极了。 可他们认出苏三娘,知道再把人赶下去是不可能了,只好转过身,当看不见宁皓一行。 诗会的前奏渐渐进入尾身,不出意外,那位抚琴的小娘子,宣布宋蕴胜出,拔的头筹。毕竟这钱,也没全部白花。 宋蕴忐忑的站起来,朝着周围作了一个罗圈揖。 只是到宁皓一行的时候,速度明显加快。 “诸位承让,在下为求玉卿娘子一见,诚心半月,每日前来,以诗文论道。今日在下再次准备一首新词,请娘子品鉴。” 谁都知道,重头戏终于来了。 能不能见花魁娘子,就看现在。 虽然心里充斥着不安,可箭到弦上,不得不发,宋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然而,就在这时候,三娘却忽然站出来。 “诸位,不好意思!” 再向宋蕴深深的鞠了一躬。 “宋公子,抱歉,今日玉卿娘子身体不适,不便出面,还请公子包涵。” 什么玩意! 宋蕴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还没出手,就已经结束了吗。 过去的半个月,至少自己还有机会,把新作呈上,可今天明显玉香楼连机会都不给。 其他客人则是一声轰然,就准备散去。 他们是来看花魁的,看不见就算了,反正又没什么损失。没有花魁娘子,找个其他小娘子愉快的教做人也挺香。 宋蕴就不同了,他可是花费了巨额,得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且慢!” “三娘,并非宋某有意为难,只是今日之事,如此怕是说不过去。” 宋蕴站了起来,那些跟着他的人,也跟着起身,一起给三娘施压。 “宋某连日以来,待玉卿娘子如何,众所周知,娘子高洁,宋某一心求一面之缘,可换来的却是这结果!” “若是娘子没有一个说法,宋某倒想问问,玉卿娘子这花魁之名,是否名副其实,玉香楼又是怎么做生意的。”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刚准备散去的客人立即停了下来。 就连王博和李群两个渣渣也伸长了脖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苏三娘微微一笑,身为玉香楼的妈妈,她什么阵仗没见过。宋蕴居然找人买通教坊司的来施压,这让她已经十分不爽。 现在还想跳出来,不教训教训你,老娘这几十年青楼就白混了。 “宋公子偏要一个说法,倒也不是不可以。玉卿娘子今日不会客,自然有道理的。” “只是身体不适,怕是说不过去。” 宋蕴依旧不依不饶道。 “倒也不全是。” 三娘淡淡道。 “只是今日玉香楼有贵客前来,玉卿亲自作陪,奴家只好向各位告罪了。” “什么贵客!” “宋兄在玉香楼十几日下来,花费数百贯,什么贵客,比得上宋兄。” 宋蕴身旁的人跳出来帮腔起哄,连带着其他客人的情绪也被煽动起来。 然而,三娘只是再次微微一笑。 “玉卿娘子的贵客,还能是别人,当然是不负圣贤不负卿的凤雏之才,宁晏宁公子。” 说完,三娘眼角闪过淡淡的不屑看向宋蕴。 “宋公子,抱歉了,改日诗会上,若是拿出比宁公子那首不负圣贤不负卿的诗词,玉卿娘子定会与公子相见。” 说完,转身扭着肥大的臀儿离开。 诗会上一片寂静,如果是别人,今天玉香楼还真说不过去,可这是宁晏来了,那一切就理所当然了。 现在整个余杭县谁不知道,玉卿娘子跟宁晏,早就奸情……啊不,早有私情! 半个月算什么,宁公子跟玉卿娘子才子佳人的戏码,早就在余杭县传开。 宁皓这一桌,三人全程看着好戏。 “原来知行兄早就跟玉卿娘子私会去了,害的我们白瞎等他,真是重色轻友之徒,哼……” “就是,知行兄这也太不仗义了!” “不过要我说,还是知行兄厉害,玉卿娘子为了他,连面都不肯露。姓宋的这下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就是可惜了那一首好词。” 李群还是对那首好词念念不忘,毕竟这玩意,可是混迹大宋青楼无往而不利的东西。 “那是,花了三百贯钱呢……” 王博不忘打趣。 一提到钱,李群顿时不吭声了。 三百贯不是小数目,他才不做这个冤大头呢! “等等!你说,要是让他知道,是知行兄卖给他的诗词,那不是……” 两人浑身一怔,对视一眼,忍不住发出嘎嘎的奸笑。 宋蕴嚣张跋扈,居然还想着把他们赶下楼,这点早就王博和李群两人恼火。纵横余杭县各大青楼,他俩哪里吃过这种亏。 虽说苏三娘请他们上座,打了宋蕴的脸,让他们赚回了面子。可看到宋蕴灰头土脸,心里就更爽了! “两位,今日之事,也就罢了!” 宁皓一边喝酒,一边摆摆手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横财动人心,但取之未必是福。” 要是宁晏在这,恐怕会把眼珠子都翻白了。 大哥你说这话心亏不亏,余杭县的青楼赌坊,每个月孝敬你的银钱,也没见你有什么横祸呀。 那个,皇城司的那次不算…… “是是,宁大官人说的不错。” 王博和李群对视一眼,纷纷点点头,他们没打算跟宁皓讨论,有这功夫跟一旁浑身酥软的小娘子亲热,她不香吗? “大官人,今晚妾身侍候您如何。” 眼见花魁宴都散了,一旁的小娘子纷纷娇滴滴的自荐枕席。没看见那两个牲口,脑袋都要埋到人小娘子怀里去了…… 宁皓虎躯一震,双手抱拳。 “不敢辜负娘子。” 这就是拒绝了,小娘子顿时一脸幽怨。 宁大官人虽然不像宁公子那般长相斯文俊秀,可魁梧高大,自有英气,也是很招她们这些娇滴滴小娘子喜欢的。 “妾身薄柳之姿,就这般不入官人法眼。” 小娘子张嘴嘤嘤嘤,茶艺虽然不如玉卿,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娘子误会,只是某家与福娘有约,来日……来日再说……” 宁大官人结结巴巴的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她竟然,下药 此言一出,原本把脑袋都埋到小娘子怀里的王博和李群两人,猛地抬起头,目光惊恐的盯着宁皓宁大官人。 众所周知,福娘是玉香楼里特殊的一位娘子。 倒不是说长相如何,相反,福娘面容美貌,但也只是面容美貌,身段那就不敢说了,体态丰腴都只是修饰词。 江南的小娘子大部分娇小,福娘偏要与众不同,骨架偏大,一般的人见了,只有望而却步,先怂一半。 想不到呀,宁大官人,居然口味如此独特。 两个牲口心里熊熊八卦之火冒出来,脑子里不知道泛起了多少龌龊的画面,弄得宁大官人老脸通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一旁小娘子只好幽怨的坐起身。 “官人客气了,想来,还是福娘姐姐有这福分,我这就去叫福娘姐姐。” 小娘子起身离开。 而就在几人的对面,宋蕴狠狠的甩开扇子。 “今日之耻,宋某来日必报!” 花了几百贯没有一点响声,今天做好万全的装逼准备,根本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放在谁身上,能不憋屈。 “宋兄不必如此,想必今日是那宁晏,得知了宋兄的消息,早有准备,才有此一着。不过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如宋兄之意。” “这话什么意思。” 宋蕴狠狠的瞪向说话的人。 老子脸都掉地上捡不起来了,你还说如我的意,要不是认识你,我怀疑你他么的在看笑话。 “宋兄想,那宁晏诗词之名,已然传开,若是能借此机会,在诗词上压他一头……” 宋蕴顿时眼前一亮。 不错,宁晏不是诗词闻名,花魁宴上两首诗词惊艳世人。而自己只要诗词上压他一头,那就能借着宁晏的名声迅速窜起,这不正是他的目的。 原本想借用玉卿的名头,趁机打压宁晏抬高自己,可这哪有直接打压宁晏本来来得好。 如果以前,他当然没有这胆子。 可想到刚买来的那首绝妙诗词,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宋蕴心头一阵火热。 “宋兄,这可是大好良机。” 宋蕴果断点头。 宁晏既然在玉香楼,那就怎么也不能放过他,事关自己一举成名,等一晚上也得等! 不过,前提是得先把隐患解决,宋蕴下意识的看向宁皓那边! 正好从宁皓那一桌下来的小娘子路过,宋蕴赶紧上前。 “娘子请留步,在下有事请教。” “那几位朋友,是什么人,不知道娘子是否认识。” 小娘子道了个万福,一开始还有些诧异,见问的是宁皓,顿时心里一松。 “公子不知道吗?宁大官人是我余杭县的捕头。” 见几人一脸疑惑,小娘子顿时意识到,对方是外乡人,未必认识宁皓这个地头蛇。而这几人都是一身长衫,显然是读书人。 “几位不认识宁大官人,那想必定是知道宁公子的。” “哪个宁公子?” 宋蕴似乎想到什么。 “当然是我跟我家玉卿娘子相好的宁晏宁公子,不然还有谁。宁大官人便是宁公子的兄长,这回你们总知道了!” 小娘子心里直犯嘀咕,说了半天怎么还不明白,非要自己交代的一清二楚。 却不知道,宋蕴整个人脸色煞白,而他身旁的人,一个个也没好到哪儿去,就跟丢了魂一样。 如果说眼前这个大汉是宁晏的兄长,那么,刚才卖自己诗词的人是谁? 宁晏! 就是他! “宋兄莫要动怒,宁晏此贼,太过狡狯!” “对,简直无耻!” “竟敢当街戏耍我等,我与宁知行,不共戴天……” …… “宁郎还是担心自己。” 闺房之中,玉卿起身,款款走向宁晏。 “娘子放心,无妨。” 宁晏随意的摆手道。 外面说不定现在都要炸街了,不过这事本来就瞒不住,自己也没打算瞒,玉香楼到处都是自己的,很容易就露馅。 说话间,宁晏感觉有一丝燥热。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现在有些燥热,娘子能否打开窗……” 等等! 这什么情况。 意识到不对劲的宁晏,目瞪口呆的看向玉卿。 现在已是入秋时分,晚上的夜风凉飕飕的,自己却浑身发热,这明显不科学。 不是,她居然…… “宁郎忍耐一下,妾身只不过在这茶水里,不小心添了一些东西。” 玉卿一脸无辜的靠近。 “什么东西!” 宁晏目光惊恐,赶紧抱紧自己。 “此处是风月之地,妾身准备的当然是风月之地的东西呀。” 宁晏:“……” 说的好有道理,竟然无言以对。 “宁郎莫要担心,这东西,只会助长宁郎威风,宁郎毕竟少年,身子羸弱,还望宁郎等下记得怜惜妾身……” 卧槽! 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宁晏心中一万种草泥马奔腾而过。 完蛋了,早就应该发现不对劲,从三娘送走教坊司司乐,再到支走小欢儿,把门关上,这一步步,可都是在这娘们的算计之中呀。 只是宁晏绝壁没想到,她居然,会对自己下药! 还是下的春药! 这下芭比q了…… 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玉卿悄悄的解下纱衣,露出细嫩莹白的肌肤,修长的玉足轻轻的点在地面,朝着宁晏走来,嘴角还满是委屈。 “还望宁郎理解,实在是宁郎这一走,便是十天半月,妾身不舍,若是不把握这次机会,下次相见,又不知是何事了。” 所以,这就是你对我下药的理由…… 不行,我还是要挣扎一下。 正要站起来,玉卿白嫩的手臂轻轻一揽。 “宁郎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这玉春散,是三娘独家秘方,用来调教那些犯官女眷,宁郎现在是否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没有!我没有…… “放心,只是浑身酸软,不会有任何知觉上的不适!” 言下之意,依然可以很愉悦…… “还有这门窗,我早就让欢儿堵死了……” 最后一句话,让宁晏彻底死心。 我还能怎样,能怎样…… 躺平! 玉卿的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就像一只偷鸡的小狐狸,顺手把烛台一挑,顿时,整个闺房内,宁晏的人生陷入一片黑暗。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次又一次 清晨,玉卿娘子的闺房内。 一身内衣的宁晏坐在床沿,望着正在梳妆台梳妆的玉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与之相反的是玉卿,她一脸娇媚,面如海棠,原本那张精致秀美的花魁脸,现在则是越发的明艳脱俗。 神色之中,还带着一丝意犹未尽。 听到身后的动静,玉卿转身站起来,坐到宁晏身边,温柔的服侍起来。 “宁郎醒了。” “嗯……啊……” 宁晏发出尴尬的回应。 “昨夜宁郎太过操劳,怎么不多歇会儿……” 宁晏:“……” 操劳! 那还不是你,一次一次又一次,天亮之后再一次…… “妾身侍候宁郎宽衣。” 玉卿如同刚入门的小妻子,给宁晏找来昨晚散落的衣服,娇羞的披在他的身上。 “娘子……” “官人有何吩咐。” “昨晚大可不必如此……” 宁晏低下头,尴尬的抠着脚趾,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娘的,太社死了。 我一个大老爷们,被一个小娘子给睡了? 这事你让我缓缓。 说好的教她做人,结果,昨晚是谁在教谁…… 还有下药这种情况。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宁郎说的是什么,妾身怎么听不明白?” 玉卿睁大眼睛,看向宁晏,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宁晏浑身一颤,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耍赖! “没什么!只是……” “有点伤感!” 宁晏长叹一声,果然,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他娘的,不然出了事,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宁郎……” 玉卿娇滴滴的趴在宁晏身上,先是娇哼一声,接着玉唇轻启道。 “妾身只是思君心切,宁郎好狠的心,一别便是数十日,妾身望眼欲穿,日日盼君前来,却只得思君不见君。” 不是,是你主动下药睡的我,你怎么还先委屈上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先动的手。 “妾身自幼沦为贱籍,早已看透这风尘,唯有宁郎,对妾身一片心意。” “你从哪看出来的?” 宁晏有点懵呀!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其实我更多的,是馋你的身子…… “这还用看?宁郎把家里的香水作坊份子,都给了妾身,还不够说明吗。” 玉卿满脸温情。 宁晏有些傻眼。 玉卿这妞,居然是这么想的。 是,宁家的香水作坊,确实是家业,可这也不是白给啊,咱们是很正经的做生意,你给宣传,我用份子折算你代言费。 然而,玉卿却不是这么想。 香水作坊是宁家的产业,自家的产业,宁晏居然从里面抠了份子出来给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说,只有半成而已,但一次的分润,就是几百贯钱。 这个事,你解释!好像有点说不清。 关键不解释,她就真这么以为…… “妾身从未想过,在这玉香楼之外,还能有一处安身立命的产业。” 一边说话,玉卿一边靠在宁晏肩上,脸上满满的幸福。 “宁郎可知,妾身余生只盼,能有宁郎这般人物出现,能让妾身托付。如今还不容易遇上了,妾身可不是那些寻常女子,妾身想尽办法也要侍候在宁郎身旁,奈何妾身只会些不入流的手段,若是宁郎怪罪,妾身任由宁郎处置便是。” 玉卿楚楚可怜的抬起头。 “噢,那你躺好……” 宁晏转身道。 玉卿:“啊……” 还收拾不了你。 “宁郎莫要胡闹,须知少年节制,妾身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昨晚宁郎已经对妾身索取无度,莫要亏了身子噢。” 玉卿娇媚的横了宁晏一眼,抬起头。 卧槽! “那也是你先动的手。” 要不是有点感觉身体被掏空,看我不治一治你。 好,今天先放你一马,改日再战…… “香水作坊的份子,是你应得的,你不要多想。” 犹豫了好一会儿,宁晏还是觉得,应该说实话。 “嗯,妾身知道的。” 玉卿乖巧的点点头。 “妾身不敢妄想太多,若是将来有幸能在家中侍候宁郎,妾身有着宁郎为妾身准备的这些身家,也不至于受了委屈。” “宁郎如此用心,妾身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玉卿动容的再次贴上来。 宁晏:“……” 你知道个得! 明明是很正经的一桩生意,你非要跑偏,这顶级理解,简直是没谁了。 “此事日后再说……” 宁晏摆摆手。 算了,,这事彻底解释不清了。 “宁郎昨夜,为何要从后门而入,莫不是,担心妾身有损宁郎名声。” 玉卿柔媚的低下头,继续侍候宁晏宽衣。 这妞不行了,无时无刻,不在展示着她的茶艺 看似没什么毛病的话,里面却暗藏玄机,让宁晏不得不否认,而且还得好好解释,不然就显得自己很渣。 “这个嘛,还得从那位宋公子说起……” “宋蕴!” 玉卿皱了皱眉头。 “宁郎,此人志大才疏,不过是想来邀名,妾身连日来从不假以颜色,却不想他还是死缠烂打。” 这话就不对了,人家也是来做生意的。 只不过,做生意就做生意,非要想太多。 “那首鹊桥仙,分明是宁郎给妾身所作,为何要与宋蕴便宜!” 玉卿小声的埋怨。 宁晏的这个骚操作,她属实没看懂。 如此惊艳之作,宁晏分毫不在意,区区三百贯,就卖给了宋蕴。真是的…… “区区一首词而已,娘子不用在意。” “要是娘子想要,再作几首便是。” 宁晏不得不勉强装个逼。 这一招明显管用,玉卿那一双妙目之中,是异彩连连。 “宁郎惊才绝艳,不输前朝李太白,当朝柳屯田,妾身佩服。” “只是,那毕竟是宁郎诗作,凭什么让他人盗用,宁郎不屑,可妾身不管,我宁家的东西,怎能随意让他人糟践。” 眼见玉卿一副盘算的模样,宁晏心中不由得一怔。 “宁郎放心,妾身会让天下人知道,这首鹊桥仙是宁郎给妾身所作。” 玉卿轻哼道。 以她的见识,当然知道,这首鹊桥仙,又是千古名篇,而且词中情意绵绵,给自己多情的人设,完美契合。 宁晏把这首鹊桥仙卖给宋蕴,这是她可不认。 第一百五十八章 底牌 女人一旦不讲理,根本不管你那么多。 宁晏只能替宋蕴默哀,兄弟,这可不关我的事…… “宁郎,昨夜妾身侍候的可还满意。” 玉卿忽然满脸娇羞的低下头,声音细不可闻。 宁晏虎躯一震。 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行,我不能说太多,非要总结的话,只能是两个字…… “很润……” …… 收拾好从玉卿的闺房出来,已经是辰时,宁晏决定先去找大哥,问下昨晚的情况。不管怎样,正事不能耽误。 刚出玉香楼的大门,就看见王博和李群。 两个货一脸托着疲惫的脸,仔细一看,还有浓浓的黑眼圈。 发现宁晏,原本百无聊赖的两人,顿时精神一震,赶紧凑上前。 “知行!” “昨晚花魁娘子的滋味,如何……” 李群猥琐的砸砸嘴。 尼玛! 这事我能告诉你。 “两位兄台为何如此模样,不会是昨晚没睡。” 宁晏问道。 两人脸色一僵,互相对视一眼。 “这个……昨晚玉琴娘子与玉箫娘子,与在下情投意合,难免情不自禁!” “兄弟我这也是,两位小娘子太过热情,兄弟我又不好拂佳人之意……” 我信你个鬼! 两个牲口呀。 宁晏恨得压根直痒痒。 对比起来,昨晚自己的遭遇,可谓是一言难尽。 “难得知行兄做东,兄弟自然要捧场。” 李群拱手道。 你能不能再不要脸一点。 等等! “你们不是都挂我的账。” “当然……” 两人一头。 “知行兄,不会有什么问题!” 宁晏目光一沉。 “也没什么。” 大手一挥,宁晏道。 “只是方才出来的匆忙,忘记付账而已。” “啊……宁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宁……宁兄,今日县学还有早课,兄弟先行告辞!” “宁兄我也是……” 两个混账,一溜烟就跑没影了。这个时候,竟然不腿软。 “呸!牲口……” 一转身,大哥宁皓正从大门口出来。 兄弟两对视一眼,然后迅速默契的扭过头去。 “知行那两位同窗呢?” 宁大官人率先打破了尴尬。 “他们已经走了。” “那我们……” 空气忽然沉默,片刻后,两人一起抬头。 宁晏:“回家……” 宁皓:“去县衙……” 宁晏还是嫩了点,这个时候回家,肯定是不行的。先去县衙换身衣裳,然后找个理由,糊弄过去,明显是最好的办法。 宁晏在前,宁皓在后,兄弟两默契的离开玉香楼。 走上大街,心里惦记着昨晚的正事,宁晏忽然回头道。 “大哥,昨晚之事,就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 宁皓的目光,顿时闪过一丝慌乱。 “这……昨晚之事嘛……” 宁大官人吞吞吐吐,犹豫了好一会儿,心一横,说道。 “知行你是读书人,有所不知,你大哥我也不怕你笑话。” “我们这些征战沙场的厮杀汉,见惯了血和人命,一身的戾气,若是找不到地方泄了这股劲,说不定会发疯。” “而这股子邪劲一上来,往往不知轻重。江南的小娘子太娇弱,不堪征伐,大哥我也不忍心糟践人。” “福娘不一样,她虽然未练武,但身子厚实,经得起折腾!” 宁晏莫名的瞪大眼睛。 “福娘?” 一个体态丰腴,浑身颤抖的形象,出现在脑海之中。 想不到,大哥的口味如此的清奇。 大哥,我错了。 你和嫂嫂绝对是真爱,你肯定不是图她的身子! 忍住浑身的颤抖,宁晏努力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大哥,我在问你昨晚是否成功吸引皇城司的注意,你在说什么? 宁大官人脸色猛地一阵潮红,青筋狠狠的抽了抽。 “这……这事呀!知行为何不说清楚一些。” 大哥,这你还赖我。 “知行放心,昨晚我按照你的计谋,但凡认识的人,都吹嘘将皇城司痛揍一顿,他们不可能不清楚我出现。” 宁晏点点头,大哥还是不耽误事,不像自己…… 唉…… 这事无论如何,必须瞒的死死的,谁也不能知道,我说的。 “只是知行接下来打算如何,皇城司并不是那么好相与,咱们这次可以算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宁皓忧心道。 相信宁晏归相信宁晏,但到这个时候,有些心慌也是在所难免。 毕竟对手不是一般人,而是大宋的天子亲军! 无论是人数,武力,还是各方面,都是碾压性的存在。 “大哥跟我来。” 宁晏沉吟道。 到这一步,是该让大哥知道自己的底牌了。 没多久,宁晏就带着大哥来到宁家的香水作坊。 “知行你这是……” 宁皓神色狐疑,那个曾让宁家入不敷出的小作坊,现在已经盘下了左右三间铺子,扩张了几倍。 门口褚家铁匠铺的招牌,已经换成了玉卿香的招牌,看上去不仅没有一丝烟熏火燎的气息,反而干净整洁,素雅气派。 宁皓知道宁家现在香水作坊赚钱,但却没想到,已经全然换了个模样。根本不再是他印象中那个快要被卖掉的铁匠铺。 宁晏也是满意的点点头,铁匠铺和香水作坊的跨度,其实相当的大。 但褚娘子把香水作坊打理的很好,宁家现在靠着香水作坊,就能日进斗金,这也让宁晏算是彻底告别在大宋的穷逼日子! “皇城司虽然已经大不如前,可毕竟是曾经的皇城宫卫,俸禄和油水,都不是边军能比的,此计怕是不妥。” 宁晏转过身。 “大哥是觉得,收买不了皇城司。” 宁皓果断摇摇头。 “知行,你不识行伍,整个皇城司兵部正式造册就有数千人,指挥使更是三品大员,你如何收买!” 现在宁皓心中十分忐忑,早知道宁晏的想法,只是收买皇城司,他肯定会阻止。 这个想法,简直是太幼稚。 现在皇城司已经盯上自己,实在不行,就再拼一场。 只是这回,皇城司有了准备,只怕会更加凶险。 “大哥,这个世上,什么东西,都可以明码标价。皇城司也不例外!” 宁晏并不知道大哥心里的想法,但却也丝毫不慌说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绝世神兵 “知行,香水作坊虽然赚了些银钱,但把我们整个宁家搭进去,折算也不过几千贯。这几千贯,在余杭县算得上是富豪之家,可在东京那些真正的士大夫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宁皓仍继续劝道。 他心中微微一叹,知行还是年轻,虽然聪明,可毕竟眼界有限!不知其中凶恶。 都怪自己,没有及早劝阻。 几千贯? 大哥,你怕是对香水作坊有什么误解。 宁晏狐疑的皱着眉。 随着玉卿香的火爆,现在不说其他,光是玉卿香的招牌,已经是无价之宝。嫂嫂上个月拿到的分润,就有两千贯之多,差点没把嫂嫂给刺激到。 否则的话,也不会让玉卿这个海后,现在一心就想把宁晏抱住不撒手。而且是摆明了态度,不把你宁晏睡了,这钱我拿的心里慌。 不过这些,宁晏并没有打算解释。 “大哥,谁说我要用钱去收买皇城司了。” 留下一脸错愕的大哥,宁晏直接走向后院。 后院的一角,褚铭带着两个儿子,赤裸着上身,站在火炉前,与香水作坊的气氛格格不入。 宁家的铁匠铺是改成了香水作坊,但是原有的铁匠铺并没有荒废,而是被褚铭搬到了后院的角落。 一是香水作坊还要打造工具,二是褚铭舍不得将这些跟随了一辈子的东西扔掉。 “主家!” 看见宁晏,褚铭转身上前。 “我要的东西呢?” 宁晏问道。 褚铭点点头。 “放心,主家,都是按照您的吩咐。” 说完转身对吩咐儿子。 “去把主家要的东西取出来。” 褚铭的儿子跑进里面,很快就抱出来一个黑色的匣子,放到宁晏面前。 宁皓好奇的凑上去,从黑匣子的形状看,里面装的应该是兵器! 果不其然,宁晏打开黑匣子,一柄长剑躺在匣子里。 不等宁皓疑问,宁晏伸手将长剑取出,握住剑鞘,一把将长剑拔出。 锵! 一声清脆的金鸣。 宁皓眼睛瞬间亮了,身为武夫,对兵器有着本能的敏感,长剑出鞘的那一刻,光听声音,宁皓就知道,这剑不是凡品。 剑身埕亮,寒气逼人。 “知行,好剑啊!” 宁皓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宁晏:“……” 大哥,你能不能断个句,这样我感觉你在骂我。 宁皓一步上前,一把将长剑从宁晏的手里夺过来,迫不及待的拔剑出鞘。 剑在手,宁大官人的气势瞬间变了,眼神微缩,手上青筋暴露,抬眼望向西北,战意凛然。 片刻后,宁皓意犹未尽的还剑入鞘。 “好啊!如此一来,那些皇城司的幡子,可不够老子砍得,可惜,要是一把长刀,就更顺手了,老子使了一辈子刀,但还是用刀来的痛快。” “大哥觉得,这把剑价值如何。” 宁晏趁机道。 “这要看在谁手上,若是习武之人,自然是无价之宝。但即便是放在市面,这把剑也是价值万贯!” 宁晏点头,大哥的评价还算中肯。 不过,一万贯!这也太值钱了。 早知道这样,自己干脆早点把炼钢术给弄出来,还折腾什么香水。费劲巴拉的,还赚不到几个钱。 不止是宁晏,就连一旁的褚铭眼珠子都值了。 “知行是如何寻到这等绝神神兵。” 宁皓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长剑。 “东家,这剑,是前几日主家吩咐我铸的。” 不用宁晏回答,褚铭满脸傲然的抬起头。 身为一个铁匠,能够亲手铸造一把名剑,这绝对是褚铭的毕生梦想。 如今,梦想照进现实。 自从宁晏把灌钢法传授给他,褚铭就一只手痒的不行。 一名铁匠,掌握了灌钢术这种秘法,却不能施展,这简直就跟守着一座金山却只能看着一样受罪。 当这把剑诞生的那一刻,褚铭老泪纵横,哭了一晚上。 “你说什么!” 正准备再次拔剑出鞘的宁皓,瞬间楞在原地,如同石化。 宁家的铁匠铺,是上一代传下来的,褚铭什么本事,宁皓再清楚不过,宁家的铁匠铺,根本没有铸造兵器的资格。 日常的经营范围,不过是农具菜刀这些玩意,而且品质大都粗劣,不然也不至于生意惨淡,眼看都要经营不下去。 现在,褚铭却说这把手中的绝世神兵是他铸造的。 这就见鬼了! 宁家什么时候,出了一位名匠。 身为宁家之主,我怎么不知道? “知行,这到底怎么回事。” 宁皓还是不敢相信。 “大哥仔细看看。” 在宁晏的提醒下,宁皓缓缓拔出长剑,如同欣赏绝世美玉一样,目光一寸寸的从剑身滑过。 “这是……百炼钢!” 宁皓嘶的吸了一口冷气。 难怪,竟然是极为难得的百炼钢,而且是通体打造。也只有上好的百炼钢,才能炼制出这样的好兵器来。 “知行有心了。” 收集如此多的百炼钢,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说罢,宁皓收起长剑。 对一个武夫来说,一把百炼精钢打造的绝世神兵,同样是不可抗拒的诱惑。 “大哥你误会了,这不是给你的!” 眼看大哥没有还回来的意思,宁晏发出善意的提醒。 宁皓表情一僵,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知行是想用这把剑,去收买皇城司!” 如果是这样,倒还真有一丝希望。 毕竟这把剑价值不菲,要是宁晏再去恳求范相,看在范相的面子上,说不定这件事,还真的可行。 “不错!” 宁晏点点头。 看大哥有些不舍的还剑入鞘,宁晏道。 “大哥不用介意,很快,我就会送大哥一把不输于此剑的绝世名刀。” “……这件事日后再说。” 宁皓当然不信。 在他看来,宁晏能花费巨资,收集到这么多的百炼钢,已经是超出极限,怎么可能短时间再次铸造出一把绝世神兵。 这根本不可能! 只有一旁的褚铭满脸的跃跃欲试,甚至是迫不及待。 “知行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对于不擅长的事情,宁大官人智商就瞬间掉线。 这点宁晏早就已经习惯。 “去茶楼……” 宁晏说道。 “然后呢……” “等!” 一切布局都完成,宁晏现在只等着正主上门了。 第一百六十章 暗巷刀光 余杭县最大的茶楼的雅间内,宁晏点上两壶茶坐下,静等对方上门。 然而,这一坐,就坐到天黑。 茶楼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人来找宁晏。 甚至是连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有。 “知行,怎么回事。” 宁皓一旁焦急问道。 为了以防万一,按之前计划好的,宁皓把余杭县所有当值的衙役都叫上,就在茶楼附近,一旦有什么意外,能够最快赶到,最大程度的保证安全。 而现在,已经天黑,县衙已经放衙。 看在宁皓捕头的面子上,一时半会不会散去,可再等下去,也不合适了。 “叫兄弟们都散了。” 敲着桌子,宁晏道。 “知行放心,这些都是靠谱的兄弟。” 宁皓犹豫。 言下之意,让宁晏不用考虑这些。 宁大捕头在县衙,这点牌面还是有的。 宁晏却还是摇摇头。 对方已经不愿意按常理出牌了,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 “不用麻烦大家了,我们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 “走,回家!” 出了茶楼,兄弟两重新回到街上。 然而,宁晏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走人多的正街,却专挑无人的小巷子钻。 虽然被宁晏的行为吓了一跳,但宁皓还是紧紧的跟在后面,神色紧张的按住身上的腰刀,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眼神锋锐无比! 宁晏也很紧张,他在赌,赌皇城司不至于那么拉胯,自己都这么挑衅了,对方还能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阴沉的巷口,两个粗壮的黑影忽然出现,并排拦住去路。 来了! 宁晏的眼角,顿时缩了缩。 不止如此,回过头,身后更多的黑影出现,把兄弟两人死死的堵在了巷子里。 “知行。” 宁皓刷的一声,一边拔刀出鞘,一把将宁晏拉住贴靠在墙面。 “是皇城司的幡子!” 宁皓低声嘶吼,确认对方的身份。 宁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哥,战斗状态的宁皓,精神高度集中,眼神极为凌厉,浑身上下杀气腾腾,跟平常在嫂嫂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大相径庭。 不止是宁晏,就连拦路的黑影,似乎都感受到了宁皓的杀气,纷纷手握刀剑,蓄势待发!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小巷子里弥漫。 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两个黑影的中间跨过来,上前一步。 “你就是宁晏。” 宁晏深吸一口气,对方直接点名道姓,看来是有备而来了。 不过,这正是自己期待的结果。 “在下便是宁晏。” 不顾大哥的阻拦,宁晏上前道。 “不知是哪位皇城司副使出动。” 既然打算对付皇城司,宁晏当然早有准备。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对普通人来说,大宋的皇城司十分神秘。 可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说,却不尽然。 恰好,宁晏有个官场的朋友,范纯礼! 早在前几天,宁晏就书信范纯礼,打听皇城司的信息。 范纯礼的回信果然没有让宁晏失望,把皇城司的架构和职责,大致给宁晏梳理了一遍,完了还不忘问宁晏,下次什么时候去玉香楼…… 似乎没有预料到宁晏竟然反问,黑影明显有了一瞬间的停顿,可很快,黑影大手一挥,顿时一片刀剑出鞘声响起。 “胆敢挑衅皇城司,你们好大的胆子。” 黑影人冷哼,下一秒,大手一挥,冰冷的声音直接喝道。 “动手!” 瞬间,无数黑影携带者刀光前后扑上来。 宁晏人都麻了。 一言不合,直接就动手! 你特么有病。 宁晏心里只想骂娘。 “知行,小心。” 宁皓用力一把将宁晏拽回来,然而,宁晏却一动不动。 跑,是跑不了啦。 为了把人引出来,这是宁晏自己挑的死胡同。 只能拼了! 宁晏猛地咬紧牙关,大声喝道。 “阁下想清楚,这一刀下去,皇城司永无翻身之地。” 说完,眼睛一闭。 娘的,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了!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宁晏勉强按住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再次的睁开眼睛。 皇城司的人重新退回到黑衣人身后,而宁皓仍紧紧的拽住宁晏的胳膊。 “大言不惭。” 黑衣人冷冷的盯着宁晏,一边妄图继续给宁晏施压,一边不屑的哼道。 “但本官给你一个机会,要是你说不出所以然来,就别怪本官要你脑袋。” 娘的,这帮混蛋…… 宁晏肺都要气炸了,你他娘的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装个逼,把老子都快吓尿了。 “宁晏不过一介书生,大人想要在下的脑袋,何必婆婆妈妈,难不成,皇城司现在连对付一介书生,都要掂量了吗?” 一旁的宁皓手心都要冒汗。 饶是他曾在死人堆里爬出来,也被宁晏的行为吓得够呛。 对面的可不是普通人,而是被称为活阎王的皇城司幡子。 宁晏这简直就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居然疯狂的激怒对方。 “找死!” 黑衣人明显是被激怒。 原本垂下来的手,也再次举起来。 可宁晏却没有丝毫的畏惧,继续在作死的边缘疯狂的试探。 “这就是你们皇城司的手段,难怪沦落到如此地步!” 语气不耐烦的轻哼,宁晏继续道。 “堂堂皇城司,要是想杀我,有无数机会。” “所以,别演了。” 话音落下,巷子里气氛安静的可怕,就连对面急促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好一会儿,黑衣人才抬起头。 借着微弱的月色,宁晏也终于看清楚他的样子。 此人一脸阴蛰,目光森寒,长着一张长脸,眉毛也是十分细长,一身黑衣,只能隐约看见袍袖下面的绣纹,跟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好一个凤雏之才宁知行。” 黑衣人冷哼,然而,下一秒,他的脸色再变。 “但你当真以为,本官不敢杀你。” 你不累吗? 宁晏真的无力吐槽了。 “大人杀伐果断,宁晏当然怕!” 我他么再惯着你一回,行了。 黑衣人这才点点头,表示对宁晏的态度很满意。 宁晏却话锋一转。 “但在下请问,这便是皇城司的待客之道?” “宁晏在茶楼之中,雅间备茶,等了大人一下午。可现在迎接在下的,便是暗巷之中的刀剑!”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有恃无恐 “我皇城司自有皇城司的待客之道,岂容你说怎样就怎样。” 黑衣人冷笑,随即再次下令。 “拿下!” 我特么真的是服了,不装逼会死啊。 宁晏无奈了。 按住要动手的大哥宁皓,然后摇摇头,目光示意不要轻举妄动。宁皓眼神一怔,终于是手头上一松,选择相信宁晏。 随即,皇城司的人汹涌而上,将两人按住。 “带走。” 下一秒,宁晏眼前一黑,被什么东西蒙住脑袋。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被带到地方的宁晏兄弟两,被摘下头套。 宁晏赶紧打量四周。 外面一片漆黑,看不太清楚,只能按眼前的摆设和装饰猜测,自己应该是在一处陌生的宅院大堂。 虽然蒙着眼睛,但宁晏却心里大概有数,这半个时辰并没有走多远,很多时候都是在故弄玄虚的绕圈,所以大概率还是在余杭县内。 黑衣人已经坐在主位上,此刻正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宁晏兄弟。 不过这一次,却是把目光先落在宁皓身上。 “宁都虞侯,别来无恙!” 黑衣人狠狠的道。 宁皓老脸一横,一副混不吝的滚刀肉的模样,根本不顾自己的处境,张开就叫骂。 “呸!见你亲娘叻,老子一见到你们这些皇城司的司卫就晦气。有本事放开老子,跟老子单练,谁怂了谁没卵子……” 宁晏差点一下没忍住喷出来。 大哥这是嘲讽技能点满呀。 皇城司因为属于天子亲军,所以历代指挥使部分出自宫中,而朝堂之上,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对宫人天生就缺乏好感。 宫人,本身不就是没有吗。 不过最让宁晏意外的是黑衣人对大哥的称呼。 都虞侯!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宋军官的职称,大哥居然将军!自己一直以为,大哥不过是一个大头兵呀。 可为什么沦落为余杭县的一个捕役班头,这里面有八卦。 有空一定要问问大哥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嫂嫂……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黑衣人胸口剧烈的起伏,明显被气的不轻。 而且从他苍白的脸色看,之前跟宁皓的恶战,还是吃了亏的。 宁皓当然不能如愿被放开,不仅如此,皇城司的两个幡子,下手更狠,不仅用粗大的绳子捆的死死的,还用力按住。 反观宁晏就很随意了,被一把推到前面,连个搭理的人都没有。 虽然感觉被冒犯,不过宁晏也不会自己找不自在。 “不知阁下是皇城司哪位副指挥大人。” 宁晏抱拳,问道。 黑衣人的眼角顿时缩了缩,明显闪过一丝惊诧,质问道。 “你何以见得,本官是副指挥。” “在下猜测!” 宁晏果断的承认。 黑衣人脸色一沉,宁晏却不搭理他,接着继续道。 “大人为何会在余杭县,这不用在下说了。” 皇城司当然是冲着嫂嫂的云氏而来,黑衣人默默点点头,继续看向宁晏。 “如此要案,关乎着皇城司能否在官家面前雪耻,重新获得圣眷,如果不派一位副指挥坐镇掌控全局,恐怕说不过去。” “再者,大人的袖口绣着五品武官的云纹。皇城司指挥使最高不过三品,大人不过三旬出头,已是位居五品高位,一个副指挥之位,绰绰有余。” 听完宁晏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黑衣人的脸色已经越发凝重,似乎在心里揣测着什么,终于,渐渐眉头松开。 “本官皇城司副指挥杨卓!” 噢! 见对方表明身份,宁晏心中毫无波澜。 然而一旁被按住的宁皓,却脸色猛地骤变。 “你就是外号皇城司的索命鬼杨卓!” 抬起头,宁皓神色大惊。 “宁都虞侯在西军之中的赫赫威名,在下也是如雷贯耳。” 杨卓再次瞥了宁皓一眼,两人用眼神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锋。 要不,你们聊,我退出…… “既然知道本官名号,还敢如此放肆。” 杨卓转过头,再次冷冷的看向宁晏。 显然他也已经知道,宁皓只是个混不吝的滚刀肉,宁晏才是正主。 “杨指挥,不如,听在下一言。” 宁晏试探抬起头。 “本官听说你是凤雏之才!巧言机辩,可惜本官是索命鬼,索了你的命,你便是再如何诡辩,也说不出话。” 杨卓目光阴冷的打量着宁晏。 能不能不用威胁这招,很无聊知道吗。 “大人要杀我当然容易,不过后果可是想清楚了。” 宁晏脸色也沉了下去。 特么的,老子也不装了。 “还从未有人敢威胁皇城司!” 杨卓脸色阴晴不定,嘴角赫然浮现一丝残酷的笑意。 “那大人想清楚,我是谁!” 不等杨卓说话,宁晏继续说道。 “在下宁晏宁知行,余杭县衙文吏,侥幸得范相青眼,称凤雏之才。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宁晏,种出了秋粮!” 没错,秋粮!才是宁晏的杀手锏和护身符! 杨卓的表情,顿时愣住了。 皇城司的本职就是收集情报,秋粮试种成功一事,他当然收到消息,也知道是宁晏所为。 甚至皇城司还亲自前去查看过,并且准备了密报呈上去。 否则,他也不会由着宁晏挑衅。 然而,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被当众挑破,又是另一回事。 “只要秋粮一日未熟,除非官家亲自下令,否则在下想死都难!” “所以,杨指挥,咱们能别演了吗。” “宁晏今日诸多挑衅,不过是为了与大人坐下来,好好谈谈。大人却为了展现手段,处心积虑,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 好好说话不行,非要把自己的脸掉地上才乐意。 宁晏翻翻白眼。 一旁的宁皓立即瞪大眼睛。 原来知行是有恃无恐呀,难怪敢这么大胆,在皇城司虎口拔牙。 “滚!不敢动老子,还在这装模作样。” 有了依仗的宁皓,顿时匪气横生,一脚踢在按住自己的一名皇城司幡子的小腿上,疼的那幡子脸都抽歪了,气的当即拔刀。 但也只是拔刀,然后看向杨卓的脸色,并不敢真的砍下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们不熟 大哥你个老六,你难道不知道不作死就不会死吗! “指挥使大人!” 宁晏再次抱拳。 没办法,这大哥是亲的,亲的。 “请宁都虞侯好生歇息。” 在杨卓示意下,几个幡子一起动手,把宁皓按在一旁的凳子上,这才让宁大官人消停下来。 “宁知行!本官知道你是凤雏之才,不过本官是奉旨调查宫中秘案,不是你能阻拦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你应该知道。” 回过头来的杨卓沉声道。 宁晏说的对,秋粮一事,影响太大了。 这是朝廷新政一党崛起的契机,而宁晏又是种出秋粮的关键人物。 除非是皇城司想要插手朝廷新旧党之间的党争,不然的话,宁晏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而皇城司目前的处境,本就十分尴尬,因为宿卫之变,失去了大宋官家的信任。 天子亲军却失去了天子的信任,后果不用想都知道,十分惨烈! 这个时候要是皇城司再掺和到党争里面去,那分分钟就会团灭的节奏,而且保证一点渣渣都留。 不过,他奈何不了宁晏,不代表,宁晏能坏他的好事。 说到底,宁晏只是个书生而已。 “大人说的对,宁晏跟皇城司作对,无异于螳臂当车。” 这么一会儿,宁晏也算是摸准了杨卓的性子。 这货就属于吃软不吃硬的主,跟着对着干,肯定没好果子吃。 宁晏干脆大方承认,反正害怕皇城司这事,也不丢人。 “那你何必咎由自取。” “在下属实无奈,长嫂如母,在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嫂嫂,被皇城司带走。” 我能怎么办,我也是被逼的,谁叫大哥他馋嫂嫂身子。 宁晏幽怨的看了一眼大哥!接着道。 “不如,大人跟我做一笔交易。” “交易?” 杨卓目光狐疑。 “不错!” 宁晏点点头。 “大人觉得,如果秋粮试种成功的功劳,落在皇城司身上,会怎样。” 此言一出,杨卓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一些。 秋粮试种的功劳,如今成了新政党重新占据朝堂的利器,足以改变当今朝堂的格局。现在朝堂之上,已经是暗流涌动。 就等着秋粮成功的那一刻,彻底发难。 届时,朝堂之上,说不定会掀起一股腥风血雨。 这是杨卓的个人观点,但也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可现在,宁晏却给他提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遐想。 如果秋粮试种成功的功劳,真的落在皇城司身上,那皇城司自年初宿卫之变带来的影响,就可以彻底消除了。 不止如此,甚至还能得到新政党的力挺,让皇城司重振昔日的辉煌成为天子心腹外,还能更上一层楼,让朝臣尊崇。 皇城司自从失去帝心,他们这些指挥使一个个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否则,他也不至于从陕西路追云家追到江浙路,一路上风餐露宿,人都瘦了一圈,日子要多惨有多惨。 可宁晏现在一语惊醒。 自己错过了什么! 宁晏试种出秋粮,不过才半个月而已,这半个月,自己错过了让皇城司翻身的绝佳机会! 杨卓差点一头栽下去,愤恨的盯着宁晏。 “你为何不早说!” “大人,那时候我们不熟。” 宁晏淡淡道。 这话差点没把杨卓气的一口气没咽下去,身为皇城司指挥使,在跟宁皓恶战受伤后,他立即调查了宁家的底细。 宁家所有人的信息,都被翻了个遍,自然也少不了宁晏。 可是,他哪里知道,宁晏会在短短的半个月里,干出试种秋粮这么大的事来。 如果,自己早些下手,那么,这份泼天的大功,真的有可能,就会落在他的身上啊! 届时,整个皇城司,就会一举抹灭年初宿卫反叛在官家心中留下的阴影,在自己手上重新崛起。 “再说,大人当时也没问啊!” 仿佛气不死杨卓一样,宁晏继续小声埋怨道。 这怪我咯…… 要是知道还有这一出,宁晏早就把那株从田里拔出来的秧苗,双手给皇城司奉上,让皇城司饶了自己全家狗命。 而且有皇城司这个大腿,也不担心杭州府通判。 虽然朱大爷也出面给自己主持公道,可一想到,自己还被罚款,宁晏心里就跟掉了一块肉一样。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杨卓拍案而起,大声道。 秋粮一事,宁晏已经经杭州府,报给范仲淹。 也就是便宜了整个新政党,这不仅是实力的问题,时机也已经错过,总之皇城司再也没有机会! “大人觉得,匣中那把剑如何。” 眼看时机成熟,宁晏抬起头,目光落在被皇城司搜刮走的那个黑匣子上,说道。 “剑!” 杨卓这才想起来,刚才宁皓身上,确实抱了一个黑匣子。 在杨卓示意下,很快,就有皇城司的幡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匣子,将宁晏打造的那把剑捧出来。 剑出鞘的一刻,杨卓的目光果然被吸引。 “好剑!” 没有哪个武夫会拒绝一把宝剑,在确认没有暗器和剧毒侯,很快宝剑就落在杨卓手上把玩。 “此剑虽好,但是比起试种秋粮这等大功,还差的远。” 察觉出宁晏的意图,杨卓摇头道。 在试种秋粮这等大功面前,任何奇珍异宝,都相形见绌。 毕竟,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 古往今来,多少奇珍异宝,名剑名刀,但试种出秋粮,还是头一回。 那你倒是放下啊! 宁晏眼睁睁的看着杨卓,将剑收起来,看那样子,是跟宁皓一样,收了就明显没打算还了。 “杨指挥误会了,这把剑,不是送给您的。” 宁晏道。 “嗯……” 杨卓脸色顿时一僵,随即怒道。 “你敢戏弄本官。” “大人觉得,如果这把剑,献给官家会怎样。” 宁晏接着继续道。 杨卓再次拔剑出鞘。 “此剑虽好,但是恐怕还入不了官家的眼。” 说完,还不屑的瞥了宁晏一眼。 只是一把好剑而已,却还想向官家献宝,别说官家了,就算是真正的权贵,恐怕都不会看在眼里! 然而,话音刚落,宁晏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一百六十三章 授人以渔 “如果是十把呢!” 杨卓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你说什么……” 十把! 这样的名剑,万中无一,价值万贯,宁晏居然有十把。怎么可能…… 宁晏不过是小吏之家,拿出一把名剑,已经是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了,宁晏居然张嘴就是十把。 要不是宁晏顶着凤雏之才的名头,杨卓只会觉得,宁晏在消遣自己。 “十把不够的话,一百把怎么样……” 瞬间,杨卓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疯了! 一百把,这样的名剑名刀,以为是大白菜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杨卓的声音含着一丝杀气。 这已经不是在消遣了,皇城司副指挥使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宁晏却浑然不觉,再伸出一个手指。 “杨指挥,如果是一千把,您认为陛下会怎样,会不会多看一眼!” 嘶…… 杨卓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他并不傻,如果宁晏这时候不是疯了,这件事就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了。 一千把名剑,这已经不是一个数字的概念了。 如果有一千把这样的名剑,足以武装一只千人的军队。 虽然不清楚宁晏在弄什么玄虚,可不由得,杨卓的目光之中,竟然闪过一丝期待。 “你最好不是在胡说,否则本官让你尝尝皇城司的那些手段。” 连威胁都用上了,看得出来,杨卓已经有些急了。 “大人不要吓我,在下读书之人,胆子小,被大人一吓,为了保住性命,只好打算送一万把宝剑给官家。” 气氛突然凝固。 一旁的宁皓傻眼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兄弟。 知行在说什么胡话,一万把剑!这可是一万把剑,宁家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杨卓刷的一声,拔剑出鞘,直指宁晏,怒目而视道。 “你可知道欺君罔上的后果。” “大人!” 宁晏却视若无睹道。 “若是在下一个月前说,可以种出秋粮,大人信不信。” 面对这个灵魂质问,杨卓握剑的手,顿时微微一颤。 如果一个月前,宁晏跑到自己面前,说能种出秋粮,杨卓估计比今天还干脆,拔剑就把宁晏给砍了。 你他么糊弄鬼呢,自古春种秋收,自然之理。 而且,那么多朝廷的大员,都没有试种出来新粮,你一个小小的秀才,何德何能。 但事实确是,秋粮试种已经肉眼可见的走向成功,就等着时辰一到,这个泼天大功就要落下来。 “我宁晏是谁,凤雏之才!” “凤雏之才,便是人之所能,我能,人之所不能,我亦能。” 宁晏挺起胸膛。 必要的时候装一波,有益于忽悠对手。 杨卓眼珠子都红了,宁晏能种出秋粮,立下这样的大功,天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的本事。 在皇城司的调查中,宁晏是幼时家中路过一个奇人,传授了他这种秋粮之法。 既然能传授种秋粮之法,再传一些其他的本事,也不奇怪。 “宁先生,本官愚钝,还请解惑。” 抱拳鞠躬,杨卓连称呼都由宁晏变成了宁先生。 “如此利器,若是有一万把之巨,于我大宋而言,意义重大,官家必然重视。只是宁先生如何拿出这些利器,本官属实不明。” 虽然对宁晏已经期待,但杨卓还是十分谨慎。 毕竟,一万把利器,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听起来就十分的荒诞! “此剑是用百炼钢打造,想必指挥使大人也看出来了。” 宁晏抱拳道。 杨卓低下头,再次拔剑出鞘,扫了一眼抬头道。 “确实是百炼精钢,而且比之其他名剑利刃,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百炼精钢打造起来,耗费巨大,因此极为昂贵,非名将不得有,现在我大宋军中制式武器,还是用普通钢打造。” 说到这,杨卓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宁晏,眼神之中,充满期待。 “大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宁晏点头。 “宁家有一秘法,能够从普通钢铁之中,迅速提炼百炼钢,不用耗时耗力,也不用大量铁料,且质地品相,比之那些百炼精钢更佳。” 得到宁晏的肯定,杨卓的呼吸,明显的粗重了。 从普通钢铁之中,迅速提炼百炼精钢,一举解决耗时耗力的问题。如果是真的,那大宋日后岂不是肉眼可见,到处都是名剑名刀。 这等技巧,兵部和工部自然不会视若无睹,首当其冲,便是大宋的军器,全部成了过往成本高昂的百炼钢打造。 届时,大宋战场上,普通军卒,人手一把精钢宝刀…… 那场面…… 自从大哥遇刺,意识到皇城司的威胁后,宁晏就一直在盘算着应付的办法。 最终,宁晏把主意打在了百炼钢上。 百炼钢的面世,虽然不如秋粮那样,影响巨大,可要是大宋的君臣不傻,都知道,这绝对又是一件奇功。 宁晏用百炼钢来跟皇城司换宁家的太平,而皇城司可以拿着百炼钢,向大宋官家和百官邀功,这笔买卖,怎么看双方都是赚的。 杨卓的目光沉思不定,渐渐的看向宁晏,一丝凌厉闪过。 “久闻皇城司行事不择手段,大人是不是在想,制服在下,逼问出百炼钢的炼制方法。” 宁晏早有所料。 你他么那点猥琐心思,还能瞒得了我。 被当场拆穿心里的阴暗,即便是号称索命鬼的杨卓,也有些尴尬。 这不过是皇城司的惯用手段,他也不过下意识的,想到了这一点,没想到刚刚露出苗头,就被宁晏识破。 当真是心细如发,缜密无比。 “宁先生何出此言。” 杨卓道。 承认当然是不能承认的。 “不是最好,若是大人这般想,那就当宁晏有眼无珠,在下立即据实相告百炼精钢的炼制之法,然后与大哥转身离去。” 杨卓愣住了。 宁晏的回答,实在是出人意料。 这样的秘技,价值惊人,在别人眼中,可以说是价值万金,可宁晏居然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皇城司历来信奉严刑拷打出真相,宁晏倒是光棍,直接不抵抗,全交代。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打我的主意? “你当真据实相告?” 杨卓不可置信。 那语气分明就是说,你抵抗呀,不抵抗一下,我不太信。 “大人不用怀疑。” “宁晏既然抵挡不住皇城司的酷刑,自然早交代早受罪,只不过日后,宁家跟大人,就是阵前对决,不留余地了。” “你在威胁我!” 杨卓冷声轻哼。 “算是!” 宁晏淡定的抬起头,与杨卓的针锋相对。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反正现在有秋粮试种的大功在,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 这话让旁边的宁皓嘴巴张的老大。 威胁皇城司,知行这胆子也太大了。亲娘叻!老子在西军之中是出了名的滚刀肉,但是跟知行比起来,差太远了。 “宁先生不用多想,本官绝无此意。” 杨卓道。 我信你个鬼! “宁先生想用百炼精钢的炼制之法,换取皇城司不再继续追查云氏!好,此事本官可以答应。” “只是皇城司吗?” 宁晏并没有急着高兴,而是继续追问。 他可不想,前脚走了个皇城司,后脚又来个绿城司。那不就没完没了啦!玩文字游戏,这方面我可是专业的。 “云氏一案,刑部已经结案,只要官家不下令,皇城司不追究,便不会有人再找云氏的麻烦。” 杨卓沉声道。 同时目光闪烁的瞥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晏这才点点头。 云氏的案子,本来就属于欲加之罪,属于宿卫之变侯的朝堂清算。 刑部既然已经结案,就说明朝堂上下没有打算继续深究。 只是皇城司咬着不放,想要在云氏身上找到突破口,查到后党谋逆的证据,从而抹灭皇城司的污点,重新获得官家的信任。 皇城司不追究,朝堂之上,就再也没人关注云氏。 这口悬在宁家头顶的刀,总算是落下去了。 宁晏刚要松下一口气。 “但,本官还有一个条件。” 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宁晏抬起头,杨卓忽然目光微缩,落在宁晏身上,神色古怪又复杂,看的宁晏浑身一颤,一阵鸡皮疙瘩莫名而起。 大哥,咱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子,怪吓人的。 杨卓起身,嘴角继续浮现那瘆人的笑意,一步步往前道。 “要是本官没记错的话,宁先生昨夜在玉香楼,亲口承认是我皇城司编外人员,此事,想必先生不会抵赖!” 宁晏脸色猛的僵住,瞳孔更是肉眼可见的紧缩。 昨晚在玉卿的房间,总共只有那么几个人,除了玉卿,就只有苏三娘和欢儿,以及教坊司的司乐。 这几个人里,至少就有一个是皇城司的探子。 草率了,草率大了! 宁晏闭着眼睛都可以想象,当自己冒认皇城司的时候,对方古怪且充满嘲讽的眼神。 “事急从权,请大人恕罪。” 宁晏赶紧低头认错。 看在大家刚才达成一笔满意的交易的份上,不至于太为难。 “冒充皇城司属官,按律当斩!” 我他么…… “任凭大人发落。” 眼看杨卓丝毫不顾刚才的情面,宁晏赶紧惶恐的低下头,还能怎样,认栽呗。反正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仗着这种滚刀肉的心思,宁晏有恃无恐。 “皇城司身为禁军殿前三司,天子亲军,军法森严,本官自然是不能徇私。为今之计,只能委屈先生,正式出任我皇城司属官一职了。” 杨卓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奸笑。 宁晏整个人瞬间傻眼了。 什么玩意! 皇城司属官? 等等…… 套路! 这是套路! 这他么绝壁的套路啊! 皇城司竟然早就在玉香楼布局,就等着自己一头钻进去。而自己还傻乎乎的,去玉香楼挑衅皇城司,打算引蛇出洞! 殊不知,杨卓这只毒蛇,早就把宁晏死死的盯上了。 我以为是逆风蹲人开团,万万没想到,完完全全就是给对方送人头的行为! 宁晏心态直接炸裂,脸色比死了娘还要难过。 “先生可是范相亲口赞誉的凤雏之才,三日肃清余杭县衙堆积数年的案牍,又试种出秋粮,立下夸天奇功。” “我皇城司如今正值困境,需要先生这般人物加入指点,为表诚意,本官不得已,用了些许手段,先生不会介意。” 杨卓笑眯眯的冲宁晏道。 你妈嗨呀! 没想到,到头来,你居然打我的主意。 宁晏气的恨不得冲这货脸上就两拳,考虑到武力值相差太大,只能忍了。 “只是未曾想到,先生竟然如此热情,还未上任,便又为我皇城司献上百炼精钢,立下奇功,当真让本官受宠若惊。” 我…… 宁晏嘴皮子都气的发紫。 杨卓却浑然不觉,继续开启他的新一轮嘲讽。 “先生尽管放心,关于先生的情况,我已命人在皇城司和兵部分别造册。先生目前就先委身皇城司杭州府分衙头目如何!,令牌和官服,不日就给先生送来。” 不是,我还没答应呢…… 不过好像,他也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宁晏神色纠结,不等他考虑清楚。 一旁的宁皓急忙瞪大眼睛。 “姓杨的,你就死了这条心。” 嗯? 大哥你啥意思! “皇城司虽是天子亲军,但毕竟是武官,一旦入了皇城司,必会被士大夫唾弃。我家知行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如今还是范相钦点的凤雏之才,他日登科及第,易如反掌,岂会为你利诱。” “呸……” 宁大官人不屑的瞥了杨卓一眼,眼神傲然。 在他看来,宁晏日后必定是要走科举的正道,如果现在进了皇城司,相当于自断前程,宁晏才不会那么傻呢。 大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宁晏当然逼数清楚,自己能在童生试上考上秀才,已经算是走了狗屎运! 别说进士登科,就算是乡试中举,对他来说,那都是地狱模式。 所以,宁晏才会放心大胆的对玉卿发誓,他日进士登科,必然三媒六聘,娶你回家,压根宁晏就没有考虑过科举的事。 但宁皓不知道,杨卓更不清楚。 被宁皓这一通挤兑,杨卓脸色阴沉难看。 第一百六十五章 皇城司首领 皇城司虽然比起前朝酷吏,名声好了很多。可毕竟是天子爪牙,在天子与士大夫共治的大宋朝,天然的不受官场待见。 如果宁晏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士子,杨卓有信心威逼利诱。 可如今宁晏名满江南,谁都知道他是前参知政事相国范仲淹的钦点的凤雏之才。 范相钦点的凤雏之才,会考不上科举? 这说出去,鬼都不信。 可一般的普通士子,杨卓又看不上。 他看中的是宁晏的机变,以及聪慧,不管是库房盗宝案,还是案牍库,以及秋粮之事,宁晏都能出人意料的扭转乾坤。 这才是皇城司需要的人才。 杨卓早就已经开始布局,却没想到,宁晏一头扎了进来。 而且,还一上来,就给皇城司送了一份百炼精钢锤炼法的大礼。 如此人才,怎能不拿下,为我所用。 “先生,我皇城司指挥虽是武官,但也是陛下亲信……” 说到这,杨卓的语气顿时一窒。 你见过大半夜带刀进大内,背刺皇上的亲信? “总之,在下诚心请先生入我皇城司,一应事物,在本官范围之内,都可便宜行事。” 眼看画大饼不成,只能实际一点了。 杨卓是副指挥使,在皇城司的权限,仅次于皇城司的大佬指挥使,权利已经相当之大了。 宁晏暗自盘算。 副指挥使应该可以申请不少办案经费,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在里面贪污。 “大哥!” 宁晏扭过头。 “知行千万不可以相信他。” 宁皓急忙阻止。 在他看来,宁晏科举登科,就是整个宁家的希望。 如果现在进了皇城司的,那这丝希望,就彻底破灭了。 “可是大哥,皇城司手段向来狠辣,若是拒绝的话,万一他们对大哥您施以严刑……” 宁晏犹豫道,神色满是担忧。 “知行放心。” 想到皇城司的酷刑,宁皓脸色一变,可还是咬牙道。 “有什么事,冲大哥来,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没卵子的。” 大哥,其实你不用这么勉强的。 “大哥英雄!可若是他们向嫂嫂下手……” 眼看大哥动摇不了,宁晏立即改变方向。 可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 “当然,嫂嫂勇冠三军,自然是不惧的,可岚儿……好,岚儿也是万夫不当,但云毅、云瑶、云樱这几个孩子,大哥难道就不担心了。” “他们可还都是个孩子,虽然天赋异禀,可若是落在皇城司手上……” 随着大哥表情逐渐凝固,宁晏继续。 “杨指挥可是号称索命鬼,听说专门有一种抽魂的刑具,从幼儿脊髓之中插入,抽干后灌入铅水,如此一来,人栩栩如生,但灵魂已被抽走,如同行尸走肉,残忍至极,简直就是禽兽行为……” 此言一出,一旁的杨卓浑身一颤,猛地瞪起大眼看向宁晏,就差跳起来澄清。 我,我没有…… 这畜生事不是我干的! 宁皓原本听得头皮发麻,忽然感觉有些不对,抬头看向宁晏。 “知行为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大哥,这个时候,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好吗。 “这个……” “总之,大哥,我们可千万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宁晏重点强调。 “知行说的有理。” 宁皓点点头,可狐疑的眼神中,总感觉有一些不对劲。 “当然,大哥我可都是为了你和嫂嫂一家……” “杨指挥!” 宁晏转过身,面对杨卓。 “只要皇城司答应放过云氏,不再追查,我宁晏便立即入皇城司,绝不怠慢。” 慢了,我怕你反悔…… “君子一言!” 杨卓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宁晏。 宁晏直接白眼以待。 你可拉倒,就你这样,还君子,抽人小孩骨髓的禽兽…… 来的时候戴着头套,毫无尊严,走的时候,是被皇城司的幡子客客气气的送出来。 “头儿,天黑路滑,您小心点儿。” 现在宁晏的身份,是皇城司杭州府分衙的首领,而这两个幡子,正是杭州分衙的人,见了顶头上司,有点狗腿就不奇怪了。 “小的魏通,以后您多提拔。” “小的苏明,以后可要仰仗头儿。” 另一个幡子也凑上来。 魏通身材高大,肩宽背阔,孔武有力,脸上平白有几分凶相,一看就是个硬茬。 至于苏明,形象就猥琐多了。他脸无四两肉,看上去獐头鼠目,眼珠子也是不停在四处乱窜,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两位兄弟客气,日后皇城司的差事,还要你们多辛苦。” 宁晏面上笑嘻嘻,心里却是日狗了。 原本还想着,能不能贪污一点皇城司的公款,现在看自己手下这两个歪瓜裂枣,这点心思绝的死死的。 “头儿客气,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就是。” 苏明伶俐的凑上来。 瞎子都看得出来,宁晏非常受杨卓这个皇城司副使的器重,跟着这样的上官,前途肯定差不了。 “小的身法灵活,平日负责打探消息,要是有什么事,您只会一声。日后皇城司的联络,也是由小的负责。” 宁晏点点头。 苏明负责打探消息,这点倒是不错。 这次皇城司的事,自己就在消息上面,吃了大亏。后果相当严重,把自己都折了进去! 好在是有惊无险。 一旁的宁皓满眼不屑的冲两个皇城司的幡子,等两人走后,他一脸愧疚的上前,拍了拍宁晏的肩膀。 “知行,难为你了。” 大哥,你真的有些误会,这个不为难的,一点都不为难的。 加入皇城司对宁晏来说,除了科举上的影响外,宁晏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坏处。 宁家实在是太小了,胥吏之家,在大宋来说,能拿捏的属实太多了。 虽然朱大爷那个大腿可以抱,但范相身为文官,重气节和名声,行事也有分寸。宁晏的观点,确是人若犯我,干你大爷! 大事可以求助,小事宁晏还是习惯自己解决。 把命运寄托在别人手中,永远是一件不踏实的事,如果可能,宁晏还是习惯,自己竭尽努力,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要怂 可对宁皓来说,却不是这么理解的。 宁晏为了救大嫂和整个云氏,牺牲了自己原本就有的大好前程,不惜抛弃跻身士大夫阶层的机会,而被迫进入皇城司,成为司卫的爪牙。 “大哥何出此言。” “搭救嫂嫂,本就是我份内之事。” 宁晏意正言辞。 至于我是为了避开科举这个坑,那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总之,是大哥对不住你。” 宁皓愧疚的叹了口气,说道。 说这些…… “大哥,不如来点实际的!” “嗯?” “比如昨晚借我那一百贯钱,什么时候还我!” 宁晏伸出手道。 “啊!此事……此事啊……” 宁大官人眼神立即开始东张西望,一会儿两眼望天,一时慕光垂低。 “此事不急!” “我们先回家,想必你嫂嫂她们已经等急了。” 说完,宁大官人脚底抹油,一溜烟就跑到前面。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一百贯,算是肉包子打大哥了。 一路无话。 回到宁家大门前,原本走在前面的宁皓不由得停住脚步,看向身后的宁晏。 “知行!” “大哥,怎么了?” 宁晏疑惑的看大哥犹犹豫豫的模样。 “你去敲门!” 嗯? 几个意思? “昨日一夜未归,你嫂嫂那,终归是不好交代。” 宁皓一脸便秘的解释。 懂了! 对于昨晚没回家,虽然两人已经想好了很正经的理由,但毕竟昨晚不正经的事,两人也没少干,现在临到家门,不心虚才怪。 如果被嫂嫂发现了什么,那大哥今晚恐怕不太安全,毕竟打又打不过…… 好在宁晏在这方面,斗争经验十分丰富。 “大哥,这你就不懂了。” “你懂?” 宁皓不屑的挑了一眼。 我…… 好!我确实不应该懂的。 这辈子,宁晏还未成婚。但上辈子,宁晏跟老婆因为夜不归宿的问题,可是进行过漫长的拉锯战的。 “大哥平日缉盗,那些小贼的模样,可还记得,未被捉拿之前,他们可能看出半点端倪来。” “废话!那当然不能。” 说起自己的老本行,宁大官人更是不屑。 “若是露出端倪,他们哪里还能如愿下手,这些小贼可是精细的很,一个个人模人样,要不是当场拿下,根本想不到……” 说到这里,宁皓恍然大悟。 “知行你是说……” “没错,大哥要拿出气势来,嫖妓如此小事,怎能放在心上惴惴不安呢。昨夜我跟大哥,明明是在玉香楼与皇城司的幡子斗智斗勇。” “如今皇城司之患,已然解决,大哥此刻心情应该是轻松的,是愉悦的,更应该大步流星的站在嫂嫂面前,陈述事实。” “说不准嫂嫂一高兴,今晚……” “咳咳……” 眼看宁晏说到关键之处,宁皓赶紧阻止。 “总之一个字,不要怂……” 宁晏总结道。 “知行说的没错,确实如此。” 思维一打开,宁大官人顿时感觉身轻如燕。 对啊! 解决皇城司的隐患,才是头等大事。 受到宁晏的鼓舞,宁大官人大步上前,也不用敲了,直接一把推开大门。 刚出声,就听到咻的两声。 两只破空声迎面而来,宁皓猛地浑身一凉,赶紧一个侧身,接着感觉一股劲风擦着头皮飞过。 “狗贼,受死!” 不等反应,两声娇喝响起。 卧槽! 大哥什么时候成狗贼了? 宁晏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 “娘子,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宁大官人赶紧大声喊道。 “官人!” 黑暗中,传来嫂嫂的声音,接着几个人影从黑暗中跳出来,把兄弟两团团围住。 点亮火折子,云慧带着云岚,还有几个少年男女,分明就是前些日子,宁晏在宁家庄园见过的,云铿、云铮,云锦和云铃。 几人人手一把大铁枪,手持弓箭,杀气腾腾。 而整个云家,都一片漆黑。 宁晏暗自庆幸。 刚才幸好忽悠大哥去开门,不然的话,自己怕是要狗命不保了。 嫂嫂,不至于这么狠,大哥只是出去嫖个娼而已…… “娘子,这是为何?” 宁皓瞪大眼睛,心里不断发虚。 “官人!” 云慧目光惊讶又是激动,连忙从一旁的云锦手上抢过火折子,看清宁皓和宁晏两人。 “叔叔也在。” 嗯…… “宁晏,你没事。” 长腿小妞一步落在宁晏身旁,把宁晏上下打量,看的宁晏浑身发麻。 你能不能稍稍控制一下,不然我感觉自己现在像裸奔! “昨夜官人和叔叔一夜未归!” 云慧目光犀利道。 宁晏和宁皓同时一颤。 大哥,你千万要稳住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听到大哥着急解释的声音。 “娘子,你听我说……” “官人不用说了,妾身已经知道。” 云慧声音焦急。 “皇城司那帮狗贼,从延州府一路追到余杭县,非要置我云家于死地才肯罢休。官人昨夜与叔叔只身涉险,如此大事,为何不与妾身商量。” 就这…… 宁晏愣住了,赶紧看向大哥,大哥也是瞪大眼睛。 “娘子,此事……” “妾身感觉事态不妙,立即召云氏子弟前来商议如何营救官人和叔叔,且严防皇城司的贼人前来宁家行凶,不料,方才来的确是官人!” “以皇城司的手段,官人是如何脱身……” 说到后面,云慧的眼神,明显露出了狐疑。 宁晏和宁皓两人看上去都毫发无伤,宁皓还好说,自家官人身手了得,可宁晏手无缚鸡之力,却没有任何伤痕,就明显说不过去了。 想不到嫂嫂也已经察觉到了皇城司的威胁,并且把云家在宁氏庄园的其他几个子弟也召了回来。 而且,心细如发,提前布局。 这一点,倒是出乎宁晏的意料。 如果皇城司真的拿下了自己和大哥,那下一步肯定是要对付宁家。 嫂嫂在这守株待兔,布置好人马,只要等皇城司的人一到,杀个措手不及,事后再从活口嘴上得到自己的消息,就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嫂嫂不愧是出身将门,有大将之风。 只是,早知道这样,自己何必费那劲,把自家的三百小舅子叫上,纷纷吊打杨卓那货,看你还装逼! 第一百六十七章 当务之急 皇城司余杭县驻地,正在桌上奋笔疾书的杨卓,忽然打了个喷嚏。 揉揉鼻子,杨指挥抬起头,脸上闪过兴奋的神色。 将案上的墨迹吹干,随后移开镇纸,把书信装进信封,接着用火漆封死,然后递给一旁的下属。 “八百里加急,送去皇城司总署,面呈司尊!” 一个下属领命接过书信,飞快的领命而去。 等到那位下属离开,另一个腰配长刀的下属站出来,双手拱道。 “指挥只不过是提拔一个州府分衙的首领,不至于用八百里加急。” 下属神色犹豫,终于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如今我司,可不比之前……” 八百里加急属于重大事情,皇城司属于禁军,相当于重大军情,才能用八百里加急速报。 大宋的八百里加急,不是能够随便用的。 杨卓面色阴沉,他当然清楚下属的意思。 若是之前,皇城司为天子亲军,深受官家信任,用八百里加急传递文书,并不是什么大事。 事涉天子,再小的也是大事,谁敢哔哔,皇城司分分钟请你衙内喝茶。 可自从今年年初出现宿卫背刺官家的恶性事件后,如今的皇城司,可谓是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是战战兢兢。 没有被一网打尽,已经算是在朝廷各方角力之后,苟延残喘了一把。 苟延残喘不代表没事。 天子被自己亲军背刺的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虽然事情被压下来了,但谁能保证,就尘埃落定,不再追究。 说不定哪天天子想了起来,大家就一起洗干净脖子。 如今皇城司的宗旨,便是低调低调再低调,低调到尘埃,最好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才好。 这样一来,原本一个普通的八百里加急,都显得突兀了。 皇城司干的缺德事,少说也有几大箩筐,虽然有理由身不由己,但谁会管你。 万一被哪个仇家盯上,趁机参上一本,那些原本就恨不得把皇城司踩到泥里的朝堂势力,立即就会跟疯狗一样扑上来,落井下石。 “无妨,我自有分寸。” 杨卓却摆摆手。 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百炼精钢的意义,杨卓根本不怕这样的场面出现,相反,他更期待这样的场面出现。 当所有人都对皇城司落井下石的时候,皇城司却拿出了百炼精钢的锤炼之法,届时的朝堂之上,想必一定极度精彩。 官家就是不想承认皇城司的大功,恐怕也下不来台。 司尊想必都等不及了。 “再者,宁晏并非普通的分衙首领。” “此人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不可以常理推断。看似必死的局面,他总能出奇制胜,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自宿卫之变后,我皇城司如今是树倒猢狲散,留下的人,也是忧心忡忡,想要重振旗鼓,非一朝一夕之事。” 说到这,杨卓的脸上,青筋暴露,愤恨至极。 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都有种胸腔要炸裂的冲动! 千算万算,没算到皇城司里面,竟然出了这么几个憨货。 他娘的,你天子亲军啊! 平日里谁见了不得先打个哆嗦,这份威风还不够吗。 居然活的不耐烦了,大半夜的提刀干到皇宫里面去,你他娘的想干啥! 皇城司的权利,本身就来自天子。 这几个货,居然想着去弑君! 不是把整个脑子在门缝里挤压过,绝对干不出这事来。 光是夹过都不行,必须得是来回反复的挤压过那种。 你他娘的自己找死就行了,关键是这么一整,大家都得跟着团灭。 天一亮,得到消息的皇城司众人,当场就有几个吓得眼珠子一翻,没挺过去。 弑君谋逆,诛九族! 那阵子,杨卓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似的,一天到晚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带着全家人等死! 当然,也有大部分不愿意等死的,直接逃离皇城司。 能入皇城司的,都不是一般人,大宋这么大,总有他们能去的地方。 实在不行,北辽、西夏、吐蕃、大理,总能捡回一条狗命。 往日偌大的皇城司,瞬间只剩下统领指挥使,以及一些类似杨卓这种,世代为皇城司效力的人。 侥天之幸,宿卫之事,因为各种原因,最终并没有被牵连,而是被掩盖下来,官家到头来只诛首恶,杀了那几个脑子被门缝反复挤压过的货。 皇城司众人算是捡回来一条命。 但看着已经破败无比的皇城司,所有人也是心里拔凉拔凉。 没人,没钱,关键是失去了最大的依赖,帝心。这还怎么玩! “当务之急,是遵从司尊之计,网络人才,建功立业,重拾帝心,复兴我皇城司。而宁晏机变无双,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宁晏与云氏关系匪浅,如此一来,岂不是乱了司尊的计划。” 听下属这么说,杨卓面色顿时一沉。 “云氏一案,已经榨不出什么油水了,再查下去,无非徒劳。再者,涉及后宫之主,逼得太过,说不定适得其反。” 皇城司当初拼命的咬住云氏不松口,是因为那段时间,帝后离心,废后的传言,时不时传出。 为了讨好天子,皇城司打算从外戚身上突破,罗织罪名。 云氏长短大小正合适,就成了刀下鬼。 可自从废后的的说法,只是说法,皇城司的行为,就很尴尬了。 虽然现在帝后的关系,依旧不和,但只要一日没有废后,皇后就是皇后,万一哪天大宋官家想起这茬。 回头一看,皇城司居然敢欺负自家媳妇,好呀,上回背刺的事,还没跟你好好算计算计呢。 从延州府追到余杭县却一无所获,杨卓本来就已经有了收手的打算,可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宁皓。 二话不说,上来就干啊! 偏偏又十分生猛,皇城司现在人手本就捉襟见肘,加上大意之下,吃了大亏,现在杨卓的胸口几根肋骨,还隐隐作痛。 “此事,我已在信中跟司尊说明,相信司尊会理解。” 杨卓脸色阴晴不定,咬牙哼道。 “吩咐下去,请宁晏明日傍晚,有要事商议。”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人均智商以下 宁家正厅,此刻灯火通明! 云慧、云岚,以及云家从庄园来的四个少年,云铿、云铮,云锦、云瑶,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宁晏。 “事情便是如此,绝了杜绝皇城司的后患,知行不惜以身犯险。” 宁皓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完完全全说了一遍。 听完的众人,神色各异。 宁晏默默的松了口气,大哥还是很精明的,对玉香楼的细节,三言两语一笔带过。 而自己如何跟皇城司斗智斗勇,却说的唾沫横飞。 大哥的口才竟然这么好,今天才发现! 云慧脸色动容,她站起身,猛地走到宁晏身前。 “妾身谢过叔叔大恩!” 一边说,云慧一边鞠躬道。 而且不是夫人的弯腰礼,而是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的武将跪姿。 不仅是她,长腿小妞云岚,加上云家的四个人,也一起跟过来,眼看着就要冲宁晏行大礼。 “嫂嫂使不得。” 宁晏赶紧虚托。 “迟早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客气。” 听到这话,原本一脸肃穆的云岚脸色顿时一红,尴尬的扭过头去,顺便还瞪了宁晏一眼。 什么叫迟早呀,到底是迟还是早嘛! “叔叔不知,当日延州之时,我云氏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何等凄惨!妾身携带家将与族人,千里投奔夫君,依然惶惶不可终日。” 云慧语气几乎哽咽。 云氏在延州府,可谓是豪门大族,世代将门,传承上百年。 可现在却沦落到这一步,被人追的如同丧家之犬。 幸亏自家夫君收留,不然的话,整个大宋,云氏无立锥之地,到最后可能只能落草为寇这一条路可走了。 即便这样,无处不在的皇城司,依旧吓得他们一个个像惊弓之鸟。 稍稍有点动静,都惊慌失措。 整个云氏归宿在宁家庄园,差点连宁晏这个主人都不知道。 云慧更是时常午夜梦回,皇城司破门而入,像当初在延州府对云家一样,把宁家也杀得血流成河。 皇城司就像是一把悬在脖子上的刀,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会一刀落下,一击毙命。 却没想到,宁晏昨晚,仅仅用了一夜的功夫。 居然将皇城司这只藏在暗处,随时都会要了云氏小命的毒蛇,给解决了。 皇城司不再追查云氏。 也就是说,云氏再也不用胆战心惊的过日子,终于不用东躲西藏,可以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对云慧来说,对云氏来说,这都是一份极大的恩情。 “妾身此刻是以云氏族长的身份,向叔叔道谢!叔叔此恩,对云氏来说,如同再造!” “云氏历来恩怨分明,日后云氏弟子,必须谨记此情!若是有云氏弟子忘恩负义,必当族规处置。” 话都说到这,宁晏也不好意思太不正经。 云氏是将门,人多,规矩多! 不像宁家,泥腿子出身,大哥和自己,连莹儿都算上,凑活起来也不过仨! 随着嫂嫂的一声令下,身后的几个人,齐声应诺。 “云氏多谢大恩!” 尤其云铿、云铮,云锦、云铃这几人声音最大,他们不过少年,甚至最小的云铃,才十三岁,刚刚笈笄,只是因为云家弟子自幼习武的缘故,才身高腿长。 被人一路从西北赶到江南,这一路的艰辛可想而知。 现在,终于可以说是把悬在头顶的那把刀挪开了,心里不知道有多轻快。 甚至忍不住喜极而泣。 “只是可惜,叔叔原本大好前程,现在却身陷皇城司。” 站起身的云慧,语气同样惋惜道。 跟宁皓一样,在她看来,宁晏这凤雏之才,科举不过是一个程序而已。 那啥,是谁给你们的自信! “二姐夫,你不做文官也没什么,同咱们一样,阵前杀敌,届时封侯拜将,同样是光宗耀祖。” 说话的是云铿。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反正宁晏这个二姐夫的头衔,现在已经得到了云氏普遍的认可。 云氏年青一代,人手这么叫。 没有一点点的尴尬和不妥。 “大哥说的对,你放心,有我们兄弟助你,二姐夫你就躺着赚功劳。” 身后的云铮也是不甘寂寞的跳出来。 宁晏种出秋粮,让云氏众人对宁晏的印象本就大为改观。 云氏面临饥荒的时候,是宁晏站出来,种出秋粮,让云氏重获生机。 云氏不傻,能打造百年将门,一个个都是人精。 秋粮一旦面世,这个大功落下来,宁晏一个人占不完,云氏必然会沾上一些。有了这份功劳,云氏说不定有了起复的希望。 所以这次听说宁晏孤身涉险,云慧一个口信,云氏就把最厉害的四个年轻人,派了过来。 如今宁晏解决了皇城司的危机,云铿和云铮对宁晏,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只是,两人平常练武多了,说话多少有点不过脑子。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似乎完全掂量不清楚! 你才躺着赚功劳,你全家都躺着…… 宁晏脸都黑了。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咒我。 云氏除了大嫂,简直是人均智商以下,惨不忍睹啊! 云慧也是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云氏年轻一辈,怎么光出这种货呀! 指望他们重振云氏? 好在小毅现在已经跟着叔叔读书,虽然看上去还是有点傻,但至少有了那么点希望。 “你们都给我闭嘴!” 阻止了两个好战的热血青年,云慧转身看向宁晏。 “叔叔不要听他们胡说,皇城司非久留之地,叔叔就当是权宜之计,日后再做打算。” “对啊!知行,皇城司这种地方,没卵子的当家,待久了,我怕你也染了他们的恶习。”宁皓原本是信口劝道。 可看宁晏那一张细皮嫩肉,能迷倒花魁的俊脸,越发觉得自己的担忧很是正确。 大哥,我谢谢你啊! “虽说是权宜之计,但眼下叔叔怕是也难以脱身,只能看日后机会。” 嫂嫂沉吟道。 抬起头,看了一眼几个云氏的少年。 “但皇城司毕竟危机重重,叔叔不可大意,云铿和云铮,你们两个现在开始,跟随叔叔左右,听候叔叔差遣,不可有半点差池。”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下属 “嫂嫂不必如此!” 宁晏赶紧挥手拒绝。 开玩笑,让你们跟着,往后我要是去玉香楼咋办。 “皇城司虽然凶险,但还可以应付得来的。再者,我现在余杭县学的学子,区区县衙的文吏,这样,怕是不妥。” “叔叔为何会有这般担心。” 云慧脸色狐疑。 “据妾身所知,皇城司分衙的首领,相当于军中校尉之职,下属十人左右。” “云铿和云铮自有枪法精通,弓马娴熟,正好可以在叔叔手下听用,叔叔现在手上有多少可用之人?应当不多!” “不如把云锦、云铃都一并收下,都是自家人,如此一来,办事也方便。” “皇城司不同于其他禁军司,对于女子想来没有那般的忌讳!” 啊,这…… 宁晏傻眼了。 忘了嫂嫂武将世家出身,对皇城司里面的门道,比自己清楚得多。 杨卓只是给了自己一个空的头衔,自己现在已知的两个下属,只有两人。与其说是下属,倒不如说是眼线更准确一点。 宁晏可不相信,皇城司的指挥副使,会这么轻易的相信自己。 抛开玉香楼不谈,云铿和云铮算是自己三百小舅子里面,最勇猛的两位了。 “不用了,有云铿云铮两人足够。” 以退为进,宁晏只能认了。 云铿和云铮两个至少是男的,还可以找机会,把他们一起拉下水,要是把云锦和云铃两个人也塞过来,那就真的没法活了。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嫂嫂和长腿小妞拿捏的死死的。 云家的妹子,不分大小,一个个都不是善茬,这点宁晏早有心里准备。 原本被宁晏拒绝,有些颓丧的云铿和云铮兴奋的涨红了脸。 “二姐夫,日后我们就听您的指使。” “嗯!” 宁晏点点头。 小子,你高兴的太早了,很快就会让你知道人心的险恶。 “宁晏,你真的炼制出了取之不尽的百炼精钢。” 整个宁家用着语气说话的,除了长腿小妞云岚没谁了。她大大的眼睛盯着宁晏,漂亮的瞳孔里,却泛出幽幽的蓝光,看上去怪瘆人的。 “不是,你想干啥。” 宁晏下意识的抱紧双肩。 一回头,不仅是云岚。 大哥、嫂嫂、云铿、云铮,以及云锦和云铃都是一脸期待的盯着他。 就连莹儿,也从后院探出脑袋,期期艾艾的说道。 “姑奶奶的长枪,早就生锈了,你快用你的百炼精钢,帮我锤炼一番!” 云岚理所当然道。 对宁晏,在她的意识里,就没有客气两个字。 有云岚开口,早就跃跃欲试的云铿和云铮,立即双双站出来。 “二姐夫,我们日后可是要听您差遣,除了长枪,我善用单刀,铮弟则是双刀勇猛……” “不用说了,我都懂!” 宁晏摆摆手。 “二姐夫……” 云锦和云铃也不甘落后,可还没开口,就被宁晏打断。 “你们不要过来!” 云锦和云铃顿时满脸的幽怨。 还能怎么办。 “你们想什么,都行!” 宁晏只能咬牙认了。 “知行呀!” 大哥也提醒道。 这可是自己亲口答应过的,给大哥铸造一把宝刀,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咳咳……” 嫂嫂云慧轻咳两声。 什么都不用说了,明白了。 嫂嫂本来就是无双猛将!怎么能少得了她的。 就连莹儿也从后院探出脑袋,可怜兮兮的道。 “二爷,您看看厨房里的刀,都用了两年了,豁口都不能再磨……” 整个宁家,除了宁晏,所有人都想要打百炼精钢的主意。 “打!明天就打一把全新的,用最好的钢料。” 宁晏狠狠道。 没办法,谁叫咱就这块富裕。有了百炼精钢,从现在开始,宁家的厨具菜刀,都是一把绝世神兵。 宁家的铁匠铺再次忙碌起来,褚铭挥舞着铁锤,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大锤八十,小锤四十,一锤锤的锻打之下,一块块铁锭慢慢的成型。 整整一天下来,除了吃饭喝水,褚铭没有歇息片刻。 用他的话说,从来就没有这么幸福过。 叮叮当当的大铁锤抡起来,又砸下去,像是不知疲倦一样。 两个儿子累的想要偷一点懒,被他破口大骂。 “蠢货!你他娘的想一辈子在你媳妇面前抬不起头,这是主家教的能传家的手艺。都炼好了,以后你们家媳妇在你面前,只有低头的份。” 褚铭的媳妇跟两个儿媳妇,现在是宁家香水作坊的大掌柜和管事,掌管着偌大的香水作坊。 不论香水作坊的份子钱,就是掌柜和管事的月钱,一个月都有几十上百贯,比县衙的文吏还多。 宁晏从来不在这上面吝啬,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喂草,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可这样一来,褚家就出现了阴盛阳衰的局面。 香水作坊,褚家的男人根本插不进手,现在褚家的所有进项,都是女人赚来的。 加上平日管理者作坊的人,不自觉的养成习惯,在家里说话的声音都大的多。 偏偏褚铭还没有反抗的底气,现在可都是靠着自己媳妇操持家里家外的,他还能说啥,只能捏鼻子认。 而翻身的机会,就在这一锤锤上面。 宁晏就在一旁,看褚铭带着两个儿子,从天亮忙到天黑,最后将刚打造好的几把利器,装进匣子,送到宁晏面前。 “主家,按您的吩咐,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 褚铭一脸轻松的说道,神情说不出的满足。 除了宁家其他人索要的武器外,宁晏还让褚铭特意多打造了几把武器,届时自有大用。 “你现在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看向褚铭,宁晏说道。 给皇城司献上的,是百炼精钢的锻造之法,除了方法,还得有熟练的工匠。 这个工匠,就是褚铭,非他莫属,宁晏总不能把自己搭进去了。 “百炼精钢的淬炼之法,并不是我独有,前朝就已经出现,只不过我所能掌握的,比之前朝更加精湛。” “历朝历代,无不重视盐铁,此乃国之利器,一旦你选择这条路,就无法回头。” “不过你放心,你我主仆一场,我会想尽办法帮你。” 第一百七十章 高深莫测 宁晏很庆幸,现在是大宋。 或许在很多方面,大宋比起历朝历代,都要逊色很多。 甚至后世有人提及大宋,都称不成一个大字,甚至都不算是一个统一的王朝。 无论是在前期与北辽,还是随后与女真,在对峙上都一直是处于劣势的局面。更别说后面南宋被蒙古按在地上摩擦,直到灭国。 除了这三个霸主之外,即便是跟西夏这个北辽扶持起来的小弟交手,大宋也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 但有一点,却是任何朝代,都要望其项背。那就是大宋的经济、文化,科技是历朝历代之最。 宋朝对于科技的重视程度,比任何一个朝代都要高,四大发明之一的活字印刷,就是大宋朝出现的。 而且大宋朝的官民,都清楚怎么将这些发明创造,运用到经济,为大宋,也为自己搞到更多的钱钱。 在经过褚铭的同意下,宁晏把他推送给了皇城司。 一旦百炼精钢的炼制法被皇城司献给朝廷,褚铭凭借掌握的百炼精钢炼制法,立即就会成为工部的大匠。 虽然没有官身,但也是朝廷的人。 日后吃的都是皇粮! 以百炼精钢的重要性,褚铭必然会被工部重视,说不定还会雪藏一段时间。 这也是宁晏担忧的。 涉及朝廷的六部,他一个县衙的小吏,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根本顾不上褚铭。 即便是皇城司,想要插手六部的事,也不容易。 “主家!” 褚铭焦急的一把跪下来。 “这可是我们说好的事,你可不能反悔啊!” 额! 几个意思? “我想好了,这辈子,我就只会打铁,也只能打铁。蒙主家眷顾,授我这等技艺,能进朝廷,我求之不得,欢喜还来不及。” “看在一场主仆的份上,万一有什么事,请主家代为我照顾家中,老褚谢过了。” 你大爷! 老子在这给你担心半天,你倒好,还生怕老子反悔。 宁晏气的牙痒痒。 怪谁,只能是自己矫情。 话都说到这份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对褚铭来说,能进工部,成为朝廷的大匠,差不多算是摸到这辈子的天花板了,高兴都来不及。 至于那点小风险,褚铭根本不在乎。 或许说,他根本没意识到。 干什么不危险,猩红的火炉子里夹出来的铁条,不小心沾上连皮带肉给烫糊了,一锤下去,火星子溅到脸上,说不定就留下了火毒,脸都没了。 “滚!” 宁晏没好气的甩手。 “别跟我说这些丧气话,你他娘的进了工部成了大匠,就自动去了奴籍,还想来占老子的便宜。” “你们褚家现在跟宁家,是合作关系,懂吗!” “主家,你说的这些,老褚不懂。” 褚铭乐呵呵的腆着脸。 “老褚只知道,这辈子认定主家了,管他什么奴籍和合作。老褚是粗人,不懂这些的。” 跟宁晏解除主仆关系?傻子才干! 这才短短两三个月,褚家就从一个破落的快要无人问津的打铁匠,变成了余杭县赫赫有名的香水商人。现在每天排着队来找褚娘子求购香水的商人,能数到巷子口去。 一个个腆着脸,恨不得给褚娘子把鞋给擦干净。 这要是放在两个月前,褚铭根本不敢想。 香水还是其次,宁晏为了做香水的蒸馏设备,嫌弃铁锭太粗糙,顺手就把百炼精钢的炼制法,教给了褚铭。 褚铭现在还记得,当初宁晏把百炼精钢的炼制之法教给他的时候,那副不当一回事的模样。 导致他一开始也没上心,直到百炼精钢炼制出来,他才彻底傻眼。 这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技艺,就让他一跃成为工部的大匠,朝廷的人。就跟做梦一样! 天知道,主家还有多少技艺藏着。 至少,褚铭知道的,那一手造琉璃的本事,宁晏到现在,都还没打算公开。说明连有价无市的琉璃,主家都不看在眼里。 褚铭可不傻,宁晏知道四处抱大腿,他也是一心一意,打算把宁晏这大腿死死的抱住,打死不松手。 如果让他知道了,还有一种技艺叫焊接的话,褚铭绝对会把自己牢牢的悍在宁晏腿上。 你他娘! 宁晏气的手指头直哆嗦。 薅羊毛薅上瘾了是。 早知道这样,自己当初宁愿让玻璃在大宋烂大街,也不跟褚铭签奴契。 这可把一旁皇城司的魏通和苏明直接看傻眼。 他们是来传递杨卓的消息,顺便把褚铭带去皇城司交差的,却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在大宋,奴籍和乐籍一样,都属于贱籍,甚至连人身自由都受限制,虽然不像前朝,奴仆是主家的私产,可随意买卖,但也只是保护生命安全,其他的没有保障。 身在贱籍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从新获得良籍。 比如玉香楼的玉卿娘子,都是花魁了,可还是一心想着宁晏日后进士登科,为自己脱籍从良,然后八抬大轿娶进门。 褚铭从奴籍不仅从良,而且还一跃成为工部的大匠,朝廷众人,本来是做梦都要笑醒的事。 可现在,确实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生怕宁晏不让他继续为奴。 这是什么鬼! 作为皇城司幡子的他们,自诩什么都见过,但眼前这一出,属实是个鬼故事。 主家拼命想要让奴仆从良,奴仆却打死不愿意。 “头儿,杨指挥有令,把人带去皇城司,并着您前去议事。” 苏明小声的上前道,并且神色复杂的打量宁晏。 显然,宁家的这一出,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不过,皇城司规矩森严,不明白的事,也不会轻易瞎打听,只是觉得宁晏越发的高深莫测。 “人在这,有劳。” 宁晏拱手,并且示意褚铭,赶紧滚。 褚铭立即屁颠屁颠的站在魏通身后,至少魏通高大的身形,看上去安全一些。 “还有一件事,要劳烦。” 宁晏冲苏明说道,随即一招手,云铿和云铮两人立即站在宁晏身后。 “日后这两位便是我杭州皇城司杭州分衙的人,麻烦为他两造册。”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他们不是一般人 苏明负责皇城司的联络,也兼内务。造册的事,自然是他来办。 没办法,宁晏现在手底下,就这么小猫三两只,哼哈二将,也只有苏明看上去靠谱点,魏通那种半天放不出一个屁的,大概率脑子里塞满了肌肉。 “头儿!” 苏明神色有些为难。 “有问题?” 宁晏皱眉。 “皇城司是天子亲军……虽……大不如前,可不是一般人想进就能进的。” 看了一眼云铿和云铮,苏明语气有些不屑的说道。 云铿和云铮也才十五六岁,嘴边毛都没有长齐,身形也是骗消瘦修长,并没有什么太起眼的地方。 唯一的长处是筋骨不错,可能练过武。 而皇城司最不缺的就是武夫,甚至没有几下子,根本进不了皇城司大门。可就算有几下子,进了皇城司,也是皇城司最底层的幡子。 宁晏却一上来,就要给两人造册,让他们成为皇城司在册的正式兵丁! 这就太突兀了。 你至少走个流程,从外围的幡子做起,这样大家也能提前适应一下。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宁晏大手一挥,说道。 “放心,他们不是一般人。” 云氏就没有一般人,这是宁晏亲眼所见,并且切身体会。 毕竟,你见过七八岁就在后院每天举一百下石锁的女孩子?这种女孩子,宁晏见过的云氏就有两个 苏明眼珠子发直。 这么敷衍吗? “头儿,至少他们户籍何在,武艺如何,这些属下知道才好向司内报备。” 咬咬牙,苏明接着问道。 皇城司的稽查十分严密,一般有新人进来,都会调查的十分清楚,这就是为了防止奸细混入。 本来皇城司就是刺探情报的特务组织,要是还被混进了奸细,那乐子就大了。 即便是宁晏,当初皇城司也是仔细调查过,才决定打他的主意。 虽然现在是非常时期,皇城司大不如前,且求贤若渴,可也不能宁晏大手一挥,就这么算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宁晏自己都还是考察期呢。 “他们二人是我宁氏的佃户。” 宁晏随口道。 但这么说确实没毛病,现在整个云氏,都是宁家的佃户。 他当然不会去暴露云氏的真正背景。 而皇城司真正明白云氏背景的,也只有杨卓这种指挥使级别,像苏明和魏通这种小幡子,根本不配知道。 “至于武艺?你们怎么样?” 宁晏回过头。 这么一说,自己好像还真没见识过两人的身手。 毕竟,没有真正的动手过,没有参照呀! 云铿和云铮对视一眼,下一秒,两人猛地摇头。 “二姐夫!俺是种田的,不会武的,不会武的。” 云铿迫不及待的回道。 “不错,俺只会挑挑柴,叉叉粪,其他不会……二姐夫,你可千万别说我会武。” 云铿也不甘落后。 大小姐说过,云氏已经不如从前,不能仗着武艺,惹是生非,否则家法伺候,两人可都记得清楚呢。 我信你个鬼! 不会武,刚刚是谁把几十斤的大铁枪,耍的虎虎生威! 两个混蛋,骗鬼! 宁晏当然不会相信,可苏明却信了。 云铿和云铮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而且,宁晏也说过,他们是宁氏的佃户。加上那一声清脆的二姐夫!顿时,两人在苏明眼中的形象就丰满了起来。 宁晏侥幸成为皇城司杭州府一片的首领,立即把两个佃户内弟拉入皇城司,这不明显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事,不会太为难!” 宁晏道。 苏明一张脸都要黑了。可即便这样,他也只能咬牙点点头。 宁晏是杭州府的首领,相当于军中校尉,下属可以有十个兵丁的名额。 他和魏通占了两个,还剩下八个。 虽然皇城司对新进人员的稽查会十分细致,但只要没问题,通常都不会怎么样。 “头儿放心,我会尽量去办。” “多谢苏大哥,放心,俺一定会感谢你滴。” 云铿和云铮一齐上来,眼珠子里兴奋的冒精光。 对他们来说,比起在宁家庄园里种田,当然是在皇城司跟着宁晏有意思。 云氏世代将门,在他们从小的观念中,都是封狼居胥,功名但在马上取的故事。 恨不得一个人单枪匹马,杀到漠北西域,建功立业。 现在却只能窝在一个小小的庄园之中种田,还种不好,今年要不是宁晏出现,他们可能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这可把他们给憋屈的呀。 虽然皇城司是司卫这样的特务机构,但好歹也是属于大宋禁军,日后说不定建功立业,不是梦想。 苏明冷冷一笑。 他当然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不过看在宁晏的面子上,还是勉强的点点头。 “两位放心,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就是。” 话音刚落,瘦弱一些的云铿,就一把挤过来。 “真的吗? “苏大哥,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苏明顿时脸都僵了。 你没听出来,我就是客气客气。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现在收回来,就太打脸了,只能硬着头皮。 “何事!” “你能不能让二姐夫给我再打一把刀。” 云铿使用的是单刀,而云铮却是善使双刀。宁晏让褚铭临走之前,按照云家各人擅长的武器,都给打造了一遍。 原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可云铿想着想着,就觉得不对呀。 凭什么自己只有一把,而云铮确有两把。 将门出身的兄弟俩,从小到大什么事,都要较较劲。 这不行,亏了呀! 这狗屁理由,宁晏才懒得搭理。 云铿把这事都惦记了一天,脑子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如果说刚才苏明的脸色,只是僵住,现在确是直接绿了。 宁晏手上打造出来的刀,不用想都知道是百炼精钢打造的绝世宝刀,以苏明的资格,只有远远的看着流口水的份。 云铿居然问他向宁晏再打造一把刀,这是怎么想的。 我要是能问到,还轮得到你。 自己好歹是皇城司的老人,却被一个新人啪啪打脸。 苏明恼羞成怒。 “滚……” 第一百七十二章 没钱还玩个得儿 还是那座熟悉的院子。 宁晏深吸一口气。 上次是被蒙着头带进来的,出去的时候,又是大晚上,没来得及仔细看清楚,现在,宁晏简直不忍直视呀。 好歹是天子亲军,大宋禁军皇城司的驻地。 宁晏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鬼样子。 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鬼屋呢。 门前的杂草,都快有一个人高了。 院子里也是荒废的不行,仔细看过去,居然还有小动物活动的痕迹。 “这就是我皇城司的驻地!” 宁晏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明。 苏明尴尬的点点头,他当然听得出来,宁晏是什么意思。 “头儿,原本我皇城司的驻地,是在城门旁边的那间茶楼,后来经营不善,便转手卖了,盘下这处老宅,给指挥使大人临时办差。” “确定是经营不善?不是其他原因。” 宁晏敏感的抓住了关键点。 正经的皇城司,怎么会把经营茶楼当一回事。 能不赔本就不错了。 茶楼赚钱不赚钱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建立驻点,收集情报,方便皇城司办差。 真要是经营不善就倒闭,那皇城司早就破产了,连现在半条命都不剩。 那就剩一个可能,上面不给钱,维持不下去了。 没有经费,那还玩个得儿…… 都穷逼成这个样了? 见宁晏一瞬间就点破其中的猫腻,苏明不由得心里咂舌。 不过,这些话,他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看破但是却不能说破,否则意义就不同了。 “头儿,指挥使在偏厅等您,我带着褚先生和两位云兄弟去造册。” 苏明岔开话题。 这是正事,宁晏点点头。 等苏明带着人离开,宁晏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魏通身上。 跟苏明的机灵相比,魏通明显就木讷很多。 能不说话的时候,他就尽量不说话,除非是宁晏主动问道。就算是问到,也是苏明回答居多,只有苏明回答不上,让他说话的时候,才简短说几句。 “老魏啊!” 宁晏故意慢了半步,跟他保持半个领先身位。 “头儿。” 魏通标准的抱拳点头,等宁晏吩咐。 “不用那么紧张,都是皇城司的兄弟,日后有什么案子,还要你们帮忙出力呢。” 宁晏轻松的拍着魏通的肩膀,问道。 “我问问你,像你们这般在皇城司当差,一个月的月钱至少也得十贯。” 今天杨卓找自己过来干什么,宁晏基本猜到。 上回面试过了,这次就相当于正式入职。 宁晏决定,先打探打探行情,别等会杨卓那货坑自己的工资都不知道。嗯,这事他干得出来。 像这种敏感的问题,就得挑老实人问。 苏明那种猴精的,宁晏觉得他不可能跟你说实话。 “头儿,像我们这样的兵丁,饷钱不过十贯,若是有案子的时候,最多也是发双倍的饷钱。” 魏通脸色明显有些颤动。 宁晏开口就是十贯,就算是现在禁军之中最高饷的殿前司,也达不到这个层次。 “十贯,这都是校尉的月饷了。” 对嘛! 老实人就是好,随便问问,就能知道答案。 十贯确实不多,就连宁晏在余杭县做文吏,都有八贯的月钱。 但皇城司是大宋的禁军呀,享受着大宋军队的最高待遇,也就是区区一个月十贯钱,连大哥这个余杭县的捕役班头都不如。 这说明皇城司的日子,过的是真苦。 宁晏顿时觉得有点心累,自己也就一个月十贯的月钱,多去几次玉香楼就没了。而且贪污的想法,基本是要泡汤。 贪污这条路既然走不通,那就考虑另一条,行贿。 “区区十贯,恐怕不够,日常就没有一些其他收入?” 宁晏这么问,是有根据的。 大哥只是余杭县的捕役班头,每个月妓院赌坊什么的,都会有不少孝敬,折算下来,也有十几贯钱。 不然,宁家哪能支撑这么久,早被宁家的那三百小舅子,给吃空了。 这还是大哥仁义,没有干什么乱七八糟的恶心事。 不少县衙的捕快,甚至私底下还开了赌场放贷。 比如之前的梁庆…… 一个小县的捕快尚且如此,何况是皇城司的幡子。 “头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魏通惊慌的摇头。 “自杨指挥使主管江浙事物,规矩森严,一旦触发,定要重惩。” 还有这事! 杨卓那货,看来心很大,难道他想要做皇城司指挥使!听说,皇城司指挥使很多都是宫人,难道…… 虽然脸黑了一点,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挨过一刀…… “没有就算了。” “我就随便问问,本来还想,如果日后有机会能在这上面……大家一起沾沾光” 宁晏欲言又止。 魏通先是一愣,随即回过味来。 宁晏这是打算带头搞事呀,有他在上面顶着,风险就小多了。 “其实,也不是不行……州府分衙的账目,都是校尉首领兼管!若是遇上了什么抄家的案子,皇城司一般都负有监察之责……” 魏通小声道。 懂了! 账目是自己管,那不是怎么玩都行。 能让皇城司出面的案子,一般都小不了,涉及到达官贵人,那些人一般都家底丰厚。 以官场的尿性,皇城司都到了,怎么可能不在里面分一杯羹。 杨卓上任后,严禁这样的事情,是因为皇城司现在是惊弓之鸟,谁都想拿捏,而且能拿捏,所以尽量息事宁人,不去闹出什么事来。 简单来说,就是猥琐发育,等皇城司再次崛起的那一刻,再把之前的所有屈辱,都一一找回来。 “老魏经验丰富呀!” 宁晏的眼角微微缩了缩,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有时候,老实人并不一定像看上去的那么老实。 进了前厅,放眼望去,杨卓正坐在案前,奋笔疾书,不知道写着什么。 宁晏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桌底。 好! 啥也看不见。 抑制住自己的八卦心思,宁晏轻咳两声,随即走进去,双手抱拳行礼道。 “见过杨指挥。” “知行来了。” 杨卓直接称呼宁晏的表字。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变着法的恶心 宁晏心里一颤。 这就,很亲切了! 大宋一般都是比较亲近的,才会直呼表字。比如大哥!也可以是同窗好友,师生长辈之间,比如余杭县学的张淳、赵祈。又或者是上下级,比如知县朱澄。 当然,还有朱大爷范仲淹,以他的位格,称呼谁的表字都不显得过分,甚至还要觉得脸上倍儿有面。 “大人今日召见,所谓何事?” 杨卓放下纸笔,面色欣喜道。 “百炼精钢一事,已传书司尊,司尊回信十分满意,催促立即把人带回东京。知行放心,日后回东京,我定会在司尊面前,为你请功。” “多谢指挥。” 宁晏赶紧做惶恐状。 能不满意吗? 百炼精钢对于大宋的军备来说,意义极其重大,宁晏估计皇城司指挥使看到信的时候,都激动的不行。 这才过去不到两天,就有了回信,足以说明一切。 肯定是急不可耐的想要把这个秘法献上去,好重获圣眷。 “知行不用太过拘谨了。” 杨卓礼贤下士的用手虚扶。 “司尊执掌皇城司,一向用人唯才,知行一入皇城司,就立下如此大功,司尊定会刮目相看。” 宁晏点头。 大家按流程吗,客套一下子。 认真你就输了。 “这是在下送给司尊和指挥的。” 宁晏把手上的两个匣子,顺手交到一旁的幡子手上,再转交杨卓。 匣子打开,赫然是两把入鞘的长刀。 “指挥是善用长刀,司尊就不知道了,所以我自作主张,有实物为证,也好让司尊安心。” 宁晏说道。 上次晚上的巷战,宁晏就发现,杨卓的武器,是一把长刀,属于大宋禁军的标准制式武器。 比起百炼精钢打造的宝刀,自然是不如。 既然百炼精钢的锻造法,都已经献给皇城司,宁晏干脆好人做到底,给杨卓和那位皇城司指挥使一人多打一把武器。 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个马屁,该拍还是要拍的! 杨卓果然满意的点头。 见识过宁晏用百炼精钢打造出来的宝剑,他当然也想拥有一把同样的利器。 只是,宁晏刚进皇城司,他还不好意思提。 没想到,宁晏却早有准备,甚至连自己顶头上司的都准备好了。没有一个上司不喜欢这样的下属。 “知行有心了。” 让人收起长刀,杨卓的脸色一凛,说道。 “今天召你前来,除了造册之外,是有一件要事。” 宁晏心里顿时一紧。 杨卓带人从西北一路追到江南,就是为了追查云氏的把柄,意图搬倒皇后! “此事与云氏无关。” 看出宁晏的凝重,杨卓道。 早说嘛! 只要跟自己没关系,那就不是啥大事了。宁晏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就不这么想了。 杨卓说的既然是要事,那参考云氏案情的重要程度,这个案子基本小不了,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出动杨卓这个皇城司的指挥副使。 他娘的,来皇城司上班第一天就要干活,杨扒皮果然不是好人呀! 宁晏心里吐槽,面上却一本正经。 “请指挥吩咐。” 杨卓点点头,向一旁的幡子示意。 很快,就有几个人从外面走来,这几个人人人一身黑衣,面色犀利。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宁晏迅速的打量了一眼,从衣着服饰来看,袖口有云纹,而且脚下长靴,打扮不俗,却也能分辨出是皇城司的装扮。 但又比比魏通和苏明两人,似乎高了一个级别,但是又跟杨卓的又有不同。 这样一看,这些人的身份,并不难猜了…… “见过指挥!” 几人一齐行过礼后,接着起身齐刷刷的盯着宁晏。 没办法,新人就是这么备受瞩目。 “这位我皇城司新晋的杭州分衙首领,宁晏。” 杨卓向众人介绍,接着转身看向宁晏。 “宁晏,这几位都是我皇城司江浙路各州府的管事首领。” 果然,这些人的职位,都跟自己一样,是皇城司各州府的负责人。 “见过诸位。” 宁晏拱手,行了一礼。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声音冷冷的哼道。 “听说,我皇城司新晋的一位首领,想必就是阁下了。” 说话的人转身面对宁晏,神色满是嘲讽。 宁晏顿时不由得皱眉,仔细打量对方。说话的人身材粗壮,面阔鼻隆,满脸不屑的盯着自己,眼神之中,充满着挑衅的味道。 “如今皇城司用人,都这么随意了。连手无缚鸡之力,还乳臭未干的小子,都能招入麾下!竟然还委以重任,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我特么睡你媳妇了! 宁晏瞪大眼睛,仔细确认这货自己绝对没见过。 无缘无故,没理由针对自己呀。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宁晏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杨卓。 这可不仅仅是在打自己的脸,这分明就是一巴掌,拍在杨卓这个副指挥使的脑门上。 杨卓的脸色,果然难看至极,甚至注意到了他手指上暴露的青筋。 宁晏是他一手招入皇城司的,但因为才只过了两天,其他人并不知晓详情。更不清楚宁晏献百炼精钢这样的大功。 只知道宁晏刚入皇城司,就是州府的管事首领,这自然会引起他人的不服。 不服归不服,但鲁洪当面质疑,简直让他颜面扫地。 气氛一时之间,尴尬又压抑。 片刻之后,只听杨卓沉声道。 “这位是江宁府的管事鲁洪,鲁管事性情耿直,宁晏你不必太过介意。” 你管这叫性情耿直? 看来,杨扒皮在皇城司混的,好像也不是那么好,连下面的人,都敢这么当面不给他面子。 嗯,我要不要考虑一下,重新抱个大腿…… 算了,好像现在也没有合适的。 “鲁管事英雄豪爽,在下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 没办法,连杨卓都忍了下来,宁晏也治好认怂了。 但怂归怂,却不妨碍我变着法的恶心你。 论阴阳怪气,咱也是老手了。 “胆子不小吗。” 鲁洪冷冷的盯着宁晏,他当然听得出宁晏话里的意思。 想不到,宁晏一个皇城司的新人,居然就敢对他如此说话!简直就是找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水很深 “不敢!” 宁晏淡淡点头。 我就不信你他么敢咬我! 杨卓这个指挥使在,鲁洪再凶也翻不起多大的浪。 要是杨卓再忍下去,宁晏没的说了,转身就走,日后是拼命还是其他,那就看谁本事,反正皇城司是没法混了。 果然,鲁洪只是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 不过阴冷的眼神,时不时的落在宁晏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卓依旧脸色阴沉,但好在是稳住了局面,他也不再说什么。 鲁洪是皇城司资深的州府统领,无论是资历还是年龄,又或者是人脉,都比杨卓深厚不止一点,杨卓并不打算正面跟他起冲突,现在能忍则忍,皇城司现在需要的不是冲突,而是团结。 “今天叫来诸位,是想说关于摩尼教一案,不知道调查的怎样。” 声音低沉的杨卓,同时扫了所有人一眼。 当然,他下意识的略过了宁晏。 在他的观念中,摩尼教一案,属于朝廷机密,宁晏不可能清楚。 今天之所以留下宁晏,只是恰逢其会,这个案子,皇城司已经查了不少时日,往后估计还要继续调查。 而宁晏日后是皇城司杭州府的统领,多少有些关系。 只要不管自己的事,宁晏一般都很自觉的摸鱼。 混迹了半辈子职场,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再明白不过。 很多时候,你只要多说一句,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落在你的头上。 在一旁看好戏他不香? 比如现在,宁晏就发现,杨卓的话音落下,几个人顿时一脸死了娘一样,然后你看着我我看向你,估计心里十有八九在盘算,把哪个王八蛋推出去做出头鸟。 眼看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吭声,杨卓再次冷哼道。 “难道诸多时日,都一无所获。” 如果刚才杨卓的脸色只是难看,现在他的声音之中,已经隐隐充满了怒气。 “这几年下来,江南税赋,转运屡次出现事故,以至于朝廷损失惨重,其中好几起,都有摩尼教的身影,朝廷震怒,去年枢密院和官家亲自下旨彻查。” “如今过去一年有余,却没有任何线索,如何交代!” “杨指挥此言差矣!” 杨卓话音刚落,鲁洪再次站了出来。 宁晏顿时眼皮一跳,这货是打算跟杨卓杠上了呀。 “摩尼教行踪隐秘,各州府和刑部,都有派人前来,他们尚且没有查出什么,我们何德何能。” “我们各州府虽然都有用心追查,但是人手和银钱严重不足,才会导致线索贫乏。请杨指挥向司尊禀明,拨取银钱,添置人手。” 好家伙! 事情还没着落,就先甩锅。 活还没干好,就先伸手要钱。 这才对嘛! 虽然这货很是恶心,不过宁晏却非常欣赏对方的态度。 接下来的情况,就很无聊了。 杨卓想要这些人继续帮查案,可这些人都跟鲁洪一个德行,话还没说几句,就开始伸手要钱。 一个议事,生生弄成了讨账现场,把杨卓这个指挥副使气的那张黑脸都要变白了。 最终结果就是和稀泥。 杨卓表示,可以跟上面申请拨款,让大家耐心等待,但需要先看到大家的成绩才行,有了成绩才好说话。 空头支票开的那叫一个溜,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以鲁洪为首的这些人,也不是傻子。 非常愉快的点头表示没问题,我们会继续用心追查,但只是用心而已。 言下之意,还是那句话,要动手,拿钱来。 宁晏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州府的统领,虽然名义上是尊杨卓这个指挥副使为上官,可事实上,却以鲁洪马首是瞻。 难怪鲁洪敢公然不给杨卓面子,原本背后有这么多人一起抱团,所以吃定了杨卓会以大局为重,不敢轻举妄动。 或者,更凶险一些,即便是杨卓想要轻举妄动,他们也不怕。 皇城司的案子,本来就凶险。 杨卓虽然是指挥副使,但在江浙路,却属于空降的存在。不管是人手还是其他,都占不到便宜。 以皇城司如今的乱象,真的出点什么意外,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皇城司的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啊。 宁晏眼角微冷的注视着这一切。 自己是杨卓提拔进皇城司的,从踏进皇城司的那一刻,自己身上就贴上了这个标签,这不是宁晏想要摘掉就能摘掉的。 这就导致这些老资历的州府统领,天然跟自己处于对立面。 如此一来,鲁洪一上来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就可以理解了。 无非是给杨卓一个下马威,通过自己告诉他,江浙路,是他们的地盘! 等到这几个州府的统领退下后,杨卓一掌拍在案上,怒气冲冲的喝道。 “一帮混账!” “摩尼教一案,从去年至今,花费不下十万贯,不仅没有查到一点线索,反而让贼人越发猖狂。” “如今官家十分重视,如果能够破了摩尼教的案,官家必定大悦,我皇城司便又多了一份崛起的希望。” 整个厅内,除了杨卓的几名心腹,就只剩下宁晏。 这话除了说给宁晏听,没有别人。 “知行!” “此事你怎么看。” 杨卓顺势看过去,盯着宁晏道。。 现在被杨卓直接点名,躲是躲不过去,宁晏干脆抬起头,直接道。 “大人,属下不清楚。” “不清楚!” 杨卓的神色明显有一丝错愕,显然没料到,宁晏居然这么光棍,上来就摆烂,连一点敷衍的话都没有。 这让自己下面怎么接话。 皇城司的情况就摆在这,他不相信宁晏看不出来。 甚至鲁洪的行为,他没有制止,也是有心思的。 宁晏是范仲淹亲口赞誉的凤雏之才,用他来制衡或者是对付这几个皇城司的滚刀肉,正是杨卓的打算。 但凡宁晏装腔作势说上几句,他也能顺水推舟。 奈何宁晏压根就不上套。 “摩尼教在江浙路活动,杭州府内也有他们的踪迹,日后少不了也要一路追查,还是多了解清楚才好。” 杨卓仍然有些不死心。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杀鸡儆猴 “属下谨遵指挥之命,一定多了解摩尼教!做到知无不尽。” 宁晏点头道。 反正,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咯。 你说了解,我就去了解。 至于其他的,你没说就不关我事了。 杨卓郁闷的吐血,宁晏简直就是滑不溜秋的泥鳅,根本抓不住。 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总不能他直接开口说,宁晏你帮我去当皇城司的二五仔,冲自己人捅刀子。 “下去!” 憋了半天,杨卓才落下这么一句。 等宁晏走后,他刚转过身。 一旁的两人立即上前,拱手道。 “指挥,这宁晏不识好歹,指挥有意抬举,他竟然如此敷衍,要不属下去警告他一下,让他乖乖听话。” 两人都是一身黑衣,只不过其中一个,袖口和领口却是一片白色,而脸色,也跟其他人不同,就像一个死人。 皇城司内就没有善茬。 杨卓外号索命鬼,这两人都是他的手下,同样都是索命的厉鬼。 听了两人的话,杨卓默然的走了几步,重新坐下。 “然后呢……” 杨卓轻声道。 两人面面相觑。 这没头没尾的话,突然冒出来,一时之间,他们也弄不清杨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指挥……” 另一人试探着上前问道。 “我知道,你们是想杀鸡儆猴!” 杨卓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不等两人回答,他就再次抬起手,然后很坚决的道。 “不过!宁晏可不是鸡,你们可别忘了,他是凤雏。” 杨卓的语气,罕见的凝重。 “以后对于宁晏之事,我自有主张。” 两名下属纷纷一怔,宁晏一个刚入皇城司的人,就被杨卓如此对待,旁人连说一句话都不允许。 阻止两个下属的意图,杨卓沉默片刻后,解释道。 “你们只见到他故意敷衍,却不知道,他已经看破了这一切。” “本官这场戏,自认没有任何破绽,可却被他轻而易举洞悉了本官想要用他来对付鲁洪这些人的意思。” “指挥,您的意思是,他故意敷衍,其实是想要避开皇城司的内耗。这……不可能!他才刚入皇城司而已。” 两人不可置信的对视一眼,满是诧异。 如果宁晏在皇城司待了很久,看穿眼前的局,到还能说的过去。 可宁晏满打满算,进皇城司不过才两天! 两天时间,换做一般人,连皇城司的门朝哪边开都不清楚。 宁晏却能够在这三言两语之中,就洞悉了杨卓的意图,这也太神了。 “那如果换做是你们,会怎么做!” 杨卓反问。 两人再次愕然。 如果换做自己,初入皇城司,肯定是想要在上司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根本不会想到里面还有这么深的弯弯绕绕。 而宁晏却十分淡定。 “除此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其他原因。” 杨卓声音低沉,片刻才缓缓哼道。 “不愧是凤雏之才啊。” “指挥,此人的确才华出众,却也十分桀骜,未必会为指挥所用。” 那名黑衣下属站出来道。 他的神色,闪过一丝不忿。 杨卓对宁晏的态度,谁都看得出来。 而宁晏不过才来皇城司两天而已,就已经让他们这些跟了杨卓数年的人,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 杨卓目光凌厉的在黑衣下属脸上滑过,吓得黑衣下属浑身一颤。 索命鬼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 自己刚才的私心,显然已经被洞察。 不过好在,杨卓并没有其他举动。 “他是想独善其身,可惜,已经入了我皇城司,就不是什么事,都能遂他的意思了。” 冷冷抬起头,哼道。 “本来我还担心,宁晏毕竟年纪尚轻,对付起鲁洪这些人,怕是难以招架,现在我倒是放心了不少。” 宁晏表现出来的成熟和冷静,让杨卓再次刮目相看。 鲁洪这些皇城司各州府的老人,一个比一个还精,想要对付他们,属实不容易。 如果宁晏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干,杨卓恐怕才会担心。 而宁晏越是表现的油滑,杨卓反而更有信心。 “宁晏啊宁晏,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呀……” 杨卓下意识的抬起头。 宁晏的态度很明确。 皇城司的事,管老子屁事。 自己就是来摸鱼的,如果摸鱼的空隙,还能贪污一下,就更好了。 正经人谁把上班当回事啊。 宁晏刚出门,就看见苏明和魏通带着云铿和云铮出来。 看见宁晏的苏明,立即就凑上来。 “头儿,都办好了,您的腰牌、官服都在这。” 苏明拎着手里的一个包裹说道。并且很有狗腿觉悟的帮宁晏拎着。别说,这份机灵劲,宁晏还是挺喜欢的。 “至于两位云兄弟的腰牌还需要等几天。” 宁晏一看,云铿和云铮手上也有同样的包裹,显然都是皇城司的东西,大概率是军服,统一的黑色,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干脏事的一样。 云铿和云铮十分兴奋,从小被将门封侯拜将的观念毒害的两个可怜的娃,最大的梦想,就是上战场。 皇城司虽然名声不咋地,但好歹也是禁军啊。 要知道,之前云氏,可都是一直活在逆贼的阴影里!一辈子看不到希望。 “二姐夫,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放心,我们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云铿拍着胸脯,就差嗷两嗓子。 “对啊,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建功立业了!” 云铿自然也不甘示弱,期待的看向宁晏。 宁晏眼珠子都要翻白了,就你们两这样,别说建功立业,能多活几集,都得看运气。早知道,说什么也不答应嫂嫂呀。 “想要建功立业没问题,眼下我这边就有一件大案,正需要你们出手,别人出手,我还不放心。” 淡淡的扭过头,宁晏说道。 “什么大案!” 云铿和云铮两人一起上前,生怕落后对方一步。 “剿灭摩尼教!” 宁晏道。 “摩尼教!在哪?” 云铿云铮异口同声的追问。 “不知道,自己去找……” 说完,宁晏转身,把精力旺盛到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两人,丢在风中凌乱。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明教 还建功立业? 想什么呢,自己的狗命都不要了。 云氏这种将门思想,真的的毒害青少年呀,动不动叫人抛头颅洒热血,什么马革裹尸,血染疆场。 马上封侯,光宗耀祖,用嘴说容易。 这种概率比他娘的中状元还低。 大宋三年可以出一个状元,你看三年封一个侯爷吗?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以为是在开玩笑。 脑袋掉了就什么都没了。 云氏又不是以前的陕西将门世家,有人脉,有底蕴,更有皇亲国戚这个招牌,随便去打打仗,镀镀金,就指着功劳簿升迁。 上一秒差点就成为反贼,这事你心里没数。 懒得搭理两个深受思想毒害的年轻人,宁晏远远把他两甩在后面。 “头儿,您也接到了调查摩尼教的命令?” 身后苏明的声音响起。 “嗯?” “摩尼教可不好查,头儿一定要担心。” 苏明神色闪烁道。 “哦,怎么说!” 宁晏的眼角微微动了动。 苏明的消息很灵通吗,显然对于摩尼教这个事,他早就知道。所以宁晏才透露这么一嘴,就被他猜到了情况。 虽然宁晏很明确的在杨卓面前摆烂,但不代表宁晏真的丝毫不在意。 苏明眉头微皱,片刻后抬头。 “摩尼教早在多年前,就出现了苗头,只不过那时没有什么太大动静,朝廷也就不在意。随着这些年的积累,如今摩尼教已经声势远超之前。” “近些年,更是传言沿途漕运、各州府转运被劫,都有摩尼教的影子。以至于朝堂终于无法忍受,着各州府开始清除摩尼教。” 宁晏心中微微一动。 摩尼教还真是猖狂,居然敢打漕运和各路转运的主意,胆儿挺肥呀。 大宋的赋税,基本都出自江南地区。 然后填补到西北这个大窟窿。 为了维持与西夏的作战,抱住西北边境,大宋每年都消耗巨额的军费。 江南就是朝廷的经济命脉,这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 一旦出了问题,陕西的几十万西路禁军立即就凉,没有人戍边,西夏立即长驱直入,入主中原。 如果北辽再趁机南下,那大宋就真的完犊子了。 相对于西方,华夏文明对于宗教一开始都是非常宽容的,不管你是佛祖还是上帝,都能找到生存的土壤。 不过,一旦涉及到国本,那就不好意思了。 远的不说,就前朝的武宗灭佛,秃驴们一个个都遭了殃,到现在才算是恢复了一些元气。 摩尼教传教什么的,没人管你。 对普通人来说,多一个神保佑自己,没什么不好。 反正要是不灵的话,一点也不耽误自己翻脸。 可敢对漕运下手,涉及国本,这简直就是嫌命长啊。 “说下去。” 宁晏示意苏明继续。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肯定要出意外。 朝廷要是真的清楚了摩尼教,那现在就没有现在皇城司什么事了。 “各州府声势浩大,没多久,摩尼教确实在民间绝迹,可越是如此,各路运转的事故便越是频发。” “报复!” 宁晏眼神再次凝重起来。 如果是这样,摩尼教那就不是胆子大的问题了。 这他娘的就是公然对抗朝廷,要造反。 难怪皇城司会如此热心的调查,所有涉及造反的,都是大案,很容易立下大功。 对现在急于重新获得圣眷的皇城司来说,就像饿狗见了肉骨头。 杨卓连云氏身上,都想要扒出一点什么把柄来。要不是实在感觉榨不出什么油水,加上宁晏主动献上百炼精钢,估计这事还没完。 “摩尼教还有能力报复,看来并不像表面那样被清楚。” 宁晏道。 “头儿不愧是凤雏!” 苏明及时送来马屁。 你大爷! 宁晏黑着脸,凤雏这个名头,看来是不要想着摆脱了。 “确实,摩尼教只是在民间消逝一段时间而已,暗地里却越发的猖狂,甚至跟山匪和水贼勾结。” “为防止摩尼教挑唆百姓暴乱,朝廷也不再明面上追究,而改为暗处调查。头儿,前任皇城司杭州府统领管事,就是在追查摩尼教的过程中出了意外。” 说到这,苏明再次看向宁晏。 你他娘的看我干啥,我又不是那个倒霉鬼。 宁晏算是清楚了,难怪苏明一脸凝重。 毕竟前车之鉴摆在这里,上回是狗命大,事没有出在他身上,但不代表每次都有这么好的狗命。 万一宁晏立功心切,非要带着他们跟摩尼教死磕,那可就要命了。 “摩尼教人多势众,而且诡秘难寻,一时之间没有什么线索,也是人之常情对。” 宁晏眨眨眼。 “头儿英明。” 苏明如蒙大赦的点头,宁晏这分明是打算出工不出力,这样一来,他就放心了。 “头儿放心,卑职这边还掌握了不少摩尼教的信息,足以向指挥交差,定然不会让头儿为难的。” 卧槽! 还有这一手。 宁晏有些愕然。 “快说说看。” 事关怎么忽悠上面,宁晏还是很上心的。 “这摩尼教,最开始从西域那边传来,前朝之时被称为袄教,他们信奉火神,自称光明教义,所以又叫做明教……” “什么玩意!” 宁晏猛地瞪大眼睛。 “头儿,有什么不妥吗?” 苏明十分愕然,宁晏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让他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 宁晏赶紧摇头。 “算了,不用说了。” 打算了苏明继续的念头,宁晏转过身去。 他娘的,居然是明教。 这不能太熟悉呀。 电视剧的情节先不说,那玩意水分太重。 就宁晏知道的,历史上的明教有着极为突出的戏份。提起它,第一个反应就是跟造反有关。 这个教派,似乎专门为造反而生。 似乎不造反,就活不下去一样。 宋朝时期,明教刚刚兴起,就有浙江方腊造反,声势浩大,席卷江南大片区域。最后大宋耗费巨大的人力财力,才把他剿灭。 这个时候的明教造反,还处于早期,经验不足,所以难免失败。 然而,一个以造反而生的教派,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接受这样的局面。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明教 还建功立业? 想什么呢,自己的狗命都不要了。 云氏这种将门思想,真的的毒害青少年呀,动不动叫人抛头颅洒热血,什么马革裹尸,血染疆场。 马上封侯,光宗耀祖,用嘴说容易。 这种概率比他娘的中状元还低。 大宋三年可以出一个状元,你看三年封一个侯爷吗?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以为是在开玩笑。 脑袋掉了就什么都没了。 云氏又不是以前的陕西将门世家,有人脉,有底蕴,更有皇亲国戚这个招牌,随便去打打仗,镀镀金,就指着功劳簿升迁。 上一秒差点就成为反贼,这事你心里没数。 懒得搭理两个深受思想毒害的年轻人,宁晏远远把他两甩在后面。 “头儿,您也接到了调查摩尼教的命令?” 身后苏明的声音响起。 “嗯?” “摩尼教可不好查,头儿一定要担心。” 苏明神色闪烁道。 “哦,怎么说!” 宁晏的眼角微微动了动。 苏明的消息很灵通吗,显然对于摩尼教这个事,他早就知道。所以宁晏才透露这么一嘴,就被他猜到了情况。 虽然宁晏很明确的在杨卓面前摆烂,但不代表宁晏真的丝毫不在意。 苏明眉头微皱,片刻后抬头。 “摩尼教早在多年前,就出现了苗头,只不过那时没有什么太大动静,朝廷也就不在意。随着这些年的积累,如今摩尼教已经声势远超之前。” “近些年,更是传言沿途漕运、各州府转运被劫,都有摩尼教的影子。以至于朝堂终于无法忍受,着各州府开始清除摩尼教。” 宁晏心中微微一动。 摩尼教还真是猖狂,居然敢打漕运和各路转运的主意,胆儿挺肥呀。 大宋的赋税,基本都出自江南地区。 然后填补到西北这个大窟窿。 为了维持与西夏的作战,抱住西北边境,大宋每年都消耗巨额的军费。 江南就是朝廷的经济命脉,这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 一旦出了问题,陕西的几十万西路禁军立即就凉,没有人戍边,西夏立即长驱直入,入主中原。 如果北辽再趁机南下,那大宋就真的完犊子了。 相对于西方,华夏文明对于宗教一开始都是非常宽容的,不管你是佛祖还是上帝,都能找到生存的土壤。 不过,一旦涉及到国本,那就不好意思了。 远的不说,就前朝的武宗灭佛,秃驴们一个个都遭了殃,到现在才算是恢复了一些元气。 摩尼教传教什么的,没人管你。 对普通人来说,多一个神保佑自己,没什么不好。 反正要是不灵的话,一点也不耽误自己翻脸。 可敢对漕运下手,涉及国本,这简直就是嫌命长啊。 “说下去。” 宁晏示意苏明继续。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肯定要出意外。 朝廷要是真的清楚了摩尼教,那现在就没有现在皇城司什么事了。 “各州府声势浩大,没多久,摩尼教确实在民间绝迹,可越是如此,各路运转的事故便越是频发。” “报复!” 宁晏眼神再次凝重起来。 如果是这样,摩尼教那就不是胆子大的问题了。 这他娘的就是公然对抗朝廷,要造反。 难怪皇城司会如此热心的调查,所有涉及造反的,都是大案,很容易立下大功。 对现在急于重新获得圣眷的皇城司来说,就像饿狗见了肉骨头。 杨卓连云氏身上,都想要扒出一点什么把柄来。要不是实在感觉榨不出什么油水,加上宁晏主动献上百炼精钢,估计这事还没完。 “摩尼教还有能力报复,看来并不像表面那样被清楚。” 宁晏道。 “头儿不愧是凤雏!” 苏明及时送来马屁。 你大爷! 宁晏黑着脸,凤雏这个名头,看来是不要想着摆脱了。 “确实,摩尼教只是在民间消逝一段时间而已,暗地里却越发的猖狂,甚至跟山匪和水贼勾结。” “为防止摩尼教挑唆百姓暴乱,朝廷也不再明面上追究,而改为暗处调查。头儿,前任皇城司杭州府统领管事,就是在追查摩尼教的过程中出了意外。” 说到这,苏明再次看向宁晏。 你他娘的看我干啥,我又不是那个倒霉鬼。 宁晏算是清楚了,难怪苏明一脸凝重。 毕竟前车之鉴摆在这里,上回是狗命大,事没有出在他身上,但不代表每次都有这么好的狗命。 万一宁晏立功心切,非要带着他们跟摩尼教死磕,那可就要命了。 “摩尼教人多势众,而且诡秘难寻,一时之间没有什么线索,也是人之常情对。” 宁晏眨眨眼。 “头儿英明。” 苏明如蒙大赦的点头,宁晏这分明是打算出工不出力,这样一来,他就放心了。 “头儿放心,卑职这边还掌握了不少摩尼教的信息,足以向指挥交差,定然不会让头儿为难的。” 卧槽! 还有这一手。 宁晏有些愕然。 “快说说看。” 事关怎么忽悠上面,宁晏还是很上心的。 “这摩尼教,最开始从西域那边传来,前朝之时被称为袄教,他们信奉火神,自称光明教义,所以又叫做明教……” “什么玩意!” 宁晏猛地瞪大眼睛。 “头儿,有什么不妥吗?” 苏明十分愕然,宁晏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让他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 宁晏赶紧摇头。 “算了,不用说了。” 打算了苏明继续的念头,宁晏转过身去。 他娘的,居然是明教。 这不能太熟悉呀。 电视剧的情节先不说,那玩意水分太重。 就宁晏知道的,历史上的明教有着极为突出的戏份。提起它,第一个反应就是跟造反有关。 这个教派,似乎专门为造反而生。 似乎不造反,就活不下去一样。 宋朝时期,明教刚刚兴起,就有浙江方腊造反,声势浩大,席卷江南大片区域。最后大宋耗费巨大的人力财力,才把他剿灭。 这个时候的明教造反,还处于早期,经验不足,所以难免失败。 然而,一个以造反而生的教派,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接受这样的局面。 第一百七十七章 哪里有造反,哪里有他们 关于明教伟大的造反事业巅峰期,要属于元末,这时候出了个朱老六。 他也是史上唯一一个带领农民造反并且取得成功,甚至还建设了王朝的人物。 这时候的明教教众们,心情是喜悦的,兴奋的。 伟大的造反事业,终于取得了成果。 然而,高兴不过三秒。 造反出身的朱老六最清楚明教什么德行,这是个把造反刻在了骨子里的教派。 有条件,他们造起反来,可以说是如火如荼,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声势浩大的吓人。没有条件,他们制造条件,也要进行伟大的造反事业。 总之,有他们在,一切都是不稳定因素。 这让雄才大略的朱老六怎么忍,转身就开始对付起明教。 这时候,明教傻眼了。 我们大家伙辛辛苦苦的支持了你的造反事业,你他娘的翻脸就开始捅刀子。 朱老六这个狠人,杀起人来,可是不管你谁谁。 因为原本深入内部还是高层的他,专挑熟人下手。 明教一时之间损失惨重,从巅峰期一下就掉进谷底。 但明教也咽不下去这口气,本身就是造反出身的他们,这回新仇旧恨一起来,重新换个白莲教的皮肤,继续跟大明干上。 这一干,就从元末明初,干到了清末民初。 总结来说,哪里有他们,哪里就有造反。 哪里有造反,哪里就有他们。 如果可以,宁晏这辈子都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用他的话来说,这就是一群神经病,满脑子极端主义。 自己还想要多活几年呢,家里长腿小妞她不香,外面玉卿小姐姐她不润?犯不着跟这些玩意死磕。 “从现在开始,一旦涉及摩尼教的地方,我们杭州府皇城司的人,都离的远远的。不要问为什么,谁问谁滚蛋!” 宁晏狠狠的道。 尤其是云铿和云峥。 这两个货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封侯拜将,要不是找不到人,他们现在就恨不得光着膀子往前冲。 被宁晏这么一说,两个人立即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耸拉着脑子,半死不活。 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苏明却咧开了嘴,没想到宁晏这么果断呀。完全不打算沾摩尼教的边,这就放心了。 “头儿英明。” “苏明啊!” 宁晏眼角微眯,说道。 “卑职在,头儿有何吩咐。” 听到宁晏叫自己,苏明赶紧凑过来半个身位。 “不用紧张,我有几句话问你,找个茶楼慢慢说。” 宁晏拍着他的肩膀。 关于皇城司的一切,自己正打算好好了解一下。 城东茶楼,宁晏叫了一个雅间,带上苏明和魏通,还有云铿和云峥,几个人一起坐下。 “头儿,这便是我们皇城司以前的驻地,只是……” 苏明一脸肉疼的说道。 宁晏不知道说什么好,皇城司混到这一步,也真是够惨的,连个像样的驻地都没有。 杨卓这个皇城司的指挥副使,好歹也是朝廷的六品官,却可怜兮兮的在荒废的宅子里面办差。 “无妨,日后我皇城司再次兴起,区区一座茶楼而已,不算什么。” 宁晏挥手道。 反而是不要钱的饼,随便画。 苏明笑了笑,不置可否。 皇城司现在的处境,不是他这个最底层的能多嘴的。 宁晏倒是觉得这间茶楼不错,坐在二楼的雅间,过往的行人一览无余,甚至能看到城外的情况。 也就是说,余杭县稍微大一点的事,都逃不过眼睛。 果然是个打探情报的好地方。 宁晏顺手点了一壶清茶,就随手让云铿和云峥去叫些果子点心。 没多久,风韵犹存的茶娘就过来冲茶。 “原来是宁公子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还请公子恕罪。” 茶娘三十几岁,被称作赵娘子,也是茶楼的掌柜。听说宁晏过来,自己主动过来伺候。 “赵娘子认得我?” 宁晏有些诧异。 “公子哪里的话。” 赵娘子一双媚眼轻挑,冲宁晏说道。 “妾身可是经营这茶楼的,宁公子诗词精妙,冠绝我余杭境内,妾身怎能不认得。” 也是,茶楼本来就是有点逼格的地方,会喝茶的一般都喜欢附庸风雅,附庸风雅的最好办法,就是谈论几首诗词。 宁晏的诗词,至少在余杭县无人能出其左右。 “倒是公子,好狠的心,自从有了玉香楼的玉卿娘子,就不顾妾身。公子难道忘了,前几个月,还有些茶钱……” 赵娘子抬起头,娇媚的看向宁晏一眼。 “噗!” 宁晏刚喝下去的一口茶,没来得及下咽就一口喷出去。 “二姐夫,你没事!” 云铮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看向表情夸张的宁晏。 你闭嘴!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个没眼力见的,好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公子莫慌,妾身又不是那讨账鬼。” 看见宁晏那窘迫的模样,赵娘子吃吃的笑了起来。 “咳咳……” 宁晏尴尬的咳嗽两声。 这都是自己造的孽呀,没办法,只能自己捏鼻子认了。 “娘子大恩,在下不敢忘。” 说着,宁晏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 “今日特意备了礼物,前来答谢娘子,请娘子不要怪罪。” 赵娘子低头一看,顿时满脸欣喜。 宁晏手里拿的不是别的,正是玉卿香的香水。这香水作价最低都要五贯钱一瓶,而且还一般买不到,现在可是最炙手可热的胭脂水粉。 茶楼本就是小本买卖,一次茶钱不过几十文,多着百文,宁晏往日欠下的茶钱能有多少,连一贯钱都不到。 她方才也不过是随意打趣,叙叙旧情,没想到宁晏还当真了。 出手就是五贯钱一瓶的玉卿香,这谁顶得住这诱惑。 赵娘子玉手一伸,接过香水的同时,手指还轻轻的在宁晏手心勾了那么一下下。 “公子哪里的话,妾身只是见公子这许久不曾来了,就连口味也变得古怪,不爱煎茶缺爱冲的清茶,怕是都忘了故人。” 我特么这是被撩了吗? 宁晏浑身一颤。 “娘子说笑了,有劳!” 趁着云铿和云铮两个纯情小伙子还没明白过来咋回事,宁晏赶紧打住。不然的话,回家了长腿小妞那关不好过呀。 赵娘子神色一暗。 第一百七十七章 哪里有造反,哪里有他们 关于明教伟大的造反事业巅峰期,要属于元末,这时候出了个朱老六。 他也是史上唯一一个带领农民造反并且取得成功,甚至还建设了王朝的人物。 这时候的明教教众们,心情是喜悦的,兴奋的。 伟大的造反事业,终于取得了成果。 然而,高兴不过三秒。 造反出身的朱老六最清楚明教什么德行,这是个把造反刻在了骨子里的教派。 有条件,他们造起反来,可以说是如火如荼,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声势浩大的吓人。没有条件,他们制造条件,也要进行伟大的造反事业。 总之,有他们在,一切都是不稳定因素。 这让雄才大略的朱老六怎么忍,转身就开始对付起明教。 这时候,明教傻眼了。 我们大家伙辛辛苦苦的支持了你的造反事业,你他娘的翻脸就开始捅刀子。 朱老六这个狠人,杀起人来,可是不管你谁谁。 因为原本深入内部还是高层的他,专挑熟人下手。 明教一时之间损失惨重,从巅峰期一下就掉进谷底。 但明教也咽不下去这口气,本身就是造反出身的他们,这回新仇旧恨一起来,重新换个白莲教的皮肤,继续跟大明干上。 这一干,就从元末明初,干到了清末民初。 总结来说,哪里有他们,哪里就有造反。 哪里有造反,哪里就有他们。 如果可以,宁晏这辈子都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用他的话来说,这就是一群神经病,满脑子极端主义。 自己还想要多活几年呢,家里长腿小妞她不香,外面玉卿小姐姐她不润?犯不着跟这些玩意死磕。 “从现在开始,一旦涉及摩尼教的地方,我们杭州府皇城司的人,都离的远远的。不要问为什么,谁问谁滚蛋!” 宁晏狠狠的道。 尤其是云铿和云峥。 这两个货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封侯拜将,要不是找不到人,他们现在就恨不得光着膀子往前冲。 被宁晏这么一说,两个人立即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耸拉着脑子,半死不活。 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苏明却咧开了嘴,没想到宁晏这么果断呀。完全不打算沾摩尼教的边,这就放心了。 “头儿英明。” “苏明啊!” 宁晏眼角微眯,说道。 “卑职在,头儿有何吩咐。” 听到宁晏叫自己,苏明赶紧凑过来半个身位。 “不用紧张,我有几句话问你,找个茶楼慢慢说。” 宁晏拍着他的肩膀。 关于皇城司的一切,自己正打算好好了解一下。 城东茶楼,宁晏叫了一个雅间,带上苏明和魏通,还有云铿和云峥,几个人一起坐下。 “头儿,这便是我们皇城司以前的驻地,只是……” 苏明一脸肉疼的说道。 宁晏不知道说什么好,皇城司混到这一步,也真是够惨的,连个像样的驻地都没有。 杨卓这个皇城司的指挥副使,好歹也是朝廷的六品官,却可怜兮兮的在荒废的宅子里面办差。 “无妨,日后我皇城司再次兴起,区区一座茶楼而已,不算什么。” 宁晏挥手道。 反而是不要钱的饼,随便画。 苏明笑了笑,不置可否。 皇城司现在的处境,不是他这个最底层的能多嘴的。 宁晏倒是觉得这间茶楼不错,坐在二楼的雅间,过往的行人一览无余,甚至能看到城外的情况。 也就是说,余杭县稍微大一点的事,都逃不过眼睛。 果然是个打探情报的好地方。 宁晏顺手点了一壶清茶,就随手让云铿和云峥去叫些果子点心。 没多久,风韵犹存的茶娘就过来冲茶。 “原来是宁公子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还请公子恕罪。” 茶娘三十几岁,被称作赵娘子,也是茶楼的掌柜。听说宁晏过来,自己主动过来伺候。 “赵娘子认得我?” 宁晏有些诧异。 “公子哪里的话。” 赵娘子一双媚眼轻挑,冲宁晏说道。 “妾身可是经营这茶楼的,宁公子诗词精妙,冠绝我余杭境内,妾身怎能不认得。” 也是,茶楼本来就是有点逼格的地方,会喝茶的一般都喜欢附庸风雅,附庸风雅的最好办法,就是谈论几首诗词。 宁晏的诗词,至少在余杭县无人能出其左右。 “倒是公子,好狠的心,自从有了玉香楼的玉卿娘子,就不顾妾身。公子难道忘了,前几个月,还有些茶钱……” 赵娘子抬起头,娇媚的看向宁晏一眼。 “噗!” 宁晏刚喝下去的一口茶,没来得及下咽就一口喷出去。 “二姐夫,你没事!” 云铮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看向表情夸张的宁晏。 你闭嘴!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个没眼力见的,好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公子莫慌,妾身又不是那讨账鬼。” 看见宁晏那窘迫的模样,赵娘子吃吃的笑了起来。 “咳咳……” 宁晏尴尬的咳嗽两声。 这都是自己造的孽呀,没办法,只能自己捏鼻子认了。 “娘子大恩,在下不敢忘。” 说着,宁晏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 “今日特意备了礼物,前来答谢娘子,请娘子不要怪罪。” 赵娘子低头一看,顿时满脸欣喜。 宁晏手里拿的不是别的,正是玉卿香的香水。这香水作价最低都要五贯钱一瓶,而且还一般买不到,现在可是最炙手可热的胭脂水粉。 茶楼本就是小本买卖,一次茶钱不过几十文,多着百文,宁晏往日欠下的茶钱能有多少,连一贯钱都不到。 她方才也不过是随意打趣,叙叙旧情,没想到宁晏还当真了。 出手就是五贯钱一瓶的玉卿香,这谁顶得住这诱惑。 赵娘子玉手一伸,接过香水的同时,手指还轻轻的在宁晏手心勾了那么一下下。 “公子哪里的话,妾身只是见公子这许久不曾来了,就连口味也变得古怪,不爱煎茶缺爱冲的清茶,怕是都忘了故人。” 我特么这是被撩了吗? 宁晏浑身一颤。 “娘子说笑了,有劳!” 趁着云铿和云铮两个纯情小伙子还没明白过来咋回事,宁晏赶紧打住。不然的话,回家了长腿小妞那关不好过呀。 赵娘子神色一暗。 第一百七十八章 花酒也是酒 “公子请慢用,有什么需要,唤妾身便可。” 赵娘子幽幽的起身说道。 宁晏居然不搭理她,这属实让她十分的意外。 等她离开,一嘴叼着点心的云铿立即凑上来。 “二姐夫,这娘们不是好人呐!” “嗯?” 你又知道! “大姐说,女人一旦使那狐媚子劲,肯定是图你什么。你看她那样!” 宁晏十分震惊。 嫂嫂你就教他们这个了! 不过也有道理。 嘴上这么说,宁晏却注意到,云铿的眼神,却在赵娘子的腰臀上不自觉的打着转。这个年纪的妇人,对云铿这种半大小伙来说,可以杀伤力太强了。 “说的没错!” 宁晏笑眯眯的眨着眼。 “下次咱们换个地方,哪里的小娘子们呀,一个个不仅温柔善良,还都有着可怜的身世,迫于生计,她们才不得不以一身才艺,博得他人一笑,实在是可怜的紧呐,需要你去解救她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真的吗!” 云铿立即瞪大了眼睛,少年爆棚的正义感被宁晏激发出来,露出十分向往的神色。 “当然,二姐夫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宁晏果断点头。 “那二姐夫,你是不是经常去。” 云铿一脸真诚的问道。 “咳咳……这个嘛,偶尔……” 宁晏赶紧把头扭到一边去。 “二姐夫,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种事情,怎能偶尔!” 我也想经常,但你姐不允许,经常去估计会把我弄死。 “二姐夫,我只想喝酒,这茶太苦了,喝下去嘴里都要淡出鸟来。” 云铮小小年纪,看不出来却是个酒鬼。 抱着茶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带两个成天撸起袖子举石锁,扎大枪的来喝茶,宁晏承认,这本身就是自己的错。 “没问题,那里就是喝酒的地方,想喝多少都可以。” 既然有要求,宁晏马上投其所好。 青楼吗,不就是喝花酒的,花酒也是酒。 照这样的进度,很快就能把这两个小子拉下马了,宁晏嘴角不经意闪过得意的笑。 眼看着宁晏把两个小伙子糊弄的一愣一愣,一旁的苏明看呆了。照这样下去,两个小伙被宁晏卖了,还得帮他到数钱。 “头儿……” “说正事!” 宁晏正色起来,端起茶杯悠悠的喝上一口,然后说道。 “咱们来聊聊皇城司的情况。” 对于这个问题,苏明显然早有准备。 宁晏初入皇城司,一时不了解情况很正常。 “头儿打算从哪说起。” “就从头说起。” 想了想,宁晏说道。 皇城司的情况,自己只是从史书上看到一些只麟片爪的信息,由于存在感不强,远不如前朝臭名昭着的酷吏和后来凶名赫赫的锦衣卫。 历史一向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出现在史书上的,只是想让你看见的,而那些不想让你看见的,自然永远被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宁晏现在却是置身历史的车辙,当然想要了解更加深刻且实际的一面。 这样才能让他在应对接下来的局面之中,能有游刃有余。 “这个说来话长,卑职就长话短说。” 苏明识趣的清了清嗓子,一旁的云铿和云铮也被吸引过来,暂时扔下了安慰小姐姐和喝美酒的念头,一心听起来。 “我皇城司旧名武德司,隶属禁军三衙之一,为天子亲军,下辖探事司和冰井务,主要负责宫禁宿卫以及刺探监察。官额设提举皇城司一名,也就是指挥使司尊大人,为从四品高官,指挥副使三人,也就是杨指挥,为正六品。” 宁晏点点头,关于这些皇城司的职责,他大致清楚,他真正想要关心的是其他。 “负责宫禁宿卫和刺探监察有什么不同。” 苏明神色一怔,宁晏还是老辣,一下就抓住了关键,不愧是凤雏之才。 “主要是职权,宫禁宿卫自不必说,但除了宿卫之外,还要负责一些杂物。他们隶属于禁卫,算是正儿八经的禁军。” “至于刺探监察,隶属于探事司,也就是我们,俗称幡子。” “探事司职责很广,除了监察百官,调查要案,缉拿钦犯,战时还要负责刺探军情。只是所有行动,只从皇命,不听其他。” 说到这里,苏明的目光有些幽暗。 宁晏当然理解,大家都是皇城司的人,都是兵部造册的,但宫禁宿卫却是正儿八经的禁军一员。 相比起来,探事司却有点恶心了,有点杂牌军的意思。 主要是大宋现在相对来说,还是太平盛世。 除了西北跟西夏常年拉锯外,北辽这个最大的威胁,已经用一纸盟约给搞定了。 天子禁军的皇城司探事司,用武之地也从之前的刺探军情,变成了监察百官和调查要案,作用大不如前。 亏得云铿和云铮两个铁憨憨,穿上皇城司的服饰,就以为自己是大宋禁军了,满脑子建功立业。 充其量,只是个杂牌军而已。 宁晏示意苏明继续。 “副指挥之外,便是各州府的统领和管事,就像头儿您,只是不设正式品级。职责除了上报所在州府的情况外,还要配合上面来人调查案件。比如这次的摩尼教一案,江浙路各州府统领都要听从杨指挥。” “如果不听呢!” 宁晏忽然问道。 “头儿……” 这个问题,明显超出了苏明的理解,他一脸惊恐的看向宁晏。 “开个玩笑,看把你吓得。” “头儿,这个玩笑还是不要开。” 苏明赶紧喝口茶压压惊。 上司不太正经,就是这样,一天到晚担心受怕。 “杨指挥的外号叫索命鬼,如果惹怒了他,后果可想而知。” 我就静静的看着你吹牛皮不拆穿。 杨卓索命不索命宁晏不知道,但惹怒他的,现在也有好好的,比如鲁洪。 “各州府的统领呢!” 铺垫了这么久,这才是宁晏真正想要问的。 杨卓跟江浙路各州府统领的撕逼是肉眼可见,自己作为被杨卓提起来的唯一一个外人,肯定是首先承受炮火和攻势。 宁晏虽然不打算成为杨卓手里的那把刀,但更不愿意被人当成软柿子,随便就去拿捏一下,那滋味也是不好受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花酒也是酒 “公子请慢用,有什么需要,唤妾身便可。” 赵娘子幽幽的起身说道。 宁晏居然不搭理她,这属实让她十分的意外。 等她离开,一嘴叼着点心的云铿立即凑上来。 “二姐夫,这娘们不是好人呐!” “嗯?” 你又知道! “大姐说,女人一旦使那狐媚子劲,肯定是图你什么。你看她那样!” 宁晏十分震惊。 嫂嫂你就教他们这个了! 不过也有道理。 嘴上这么说,宁晏却注意到,云铿的眼神,却在赵娘子的腰臀上不自觉的打着转。这个年纪的妇人,对云铿这种半大小伙来说,可以杀伤力太强了。 “说的没错!” 宁晏笑眯眯的眨着眼。 “下次咱们换个地方,哪里的小娘子们呀,一个个不仅温柔善良,还都有着可怜的身世,迫于生计,她们才不得不以一身才艺,博得他人一笑,实在是可怜的紧呐,需要你去解救她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真的吗!” 云铿立即瞪大了眼睛,少年爆棚的正义感被宁晏激发出来,露出十分向往的神色。 “当然,二姐夫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宁晏果断点头。 “那二姐夫,你是不是经常去。” 云铿一脸真诚的问道。 “咳咳……这个嘛,偶尔……” 宁晏赶紧把头扭到一边去。 “二姐夫,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种事情,怎能偶尔!” 我也想经常,但你姐不允许,经常去估计会把我弄死。 “二姐夫,我只想喝酒,这茶太苦了,喝下去嘴里都要淡出鸟来。” 云铮小小年纪,看不出来却是个酒鬼。 抱着茶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带两个成天撸起袖子举石锁,扎大枪的来喝茶,宁晏承认,这本身就是自己的错。 “没问题,那里就是喝酒的地方,想喝多少都可以。” 既然有要求,宁晏马上投其所好。 青楼吗,不就是喝花酒的,花酒也是酒。 照这样的进度,很快就能把这两个小子拉下马了,宁晏嘴角不经意闪过得意的笑。 眼看着宁晏把两个小伙子糊弄的一愣一愣,一旁的苏明看呆了。照这样下去,两个小伙被宁晏卖了,还得帮他到数钱。 “头儿……” “说正事!” 宁晏正色起来,端起茶杯悠悠的喝上一口,然后说道。 “咱们来聊聊皇城司的情况。” 对于这个问题,苏明显然早有准备。 宁晏初入皇城司,一时不了解情况很正常。 “头儿打算从哪说起。” “就从头说起。” 想了想,宁晏说道。 皇城司的情况,自己只是从史书上看到一些只麟片爪的信息,由于存在感不强,远不如前朝臭名昭着的酷吏和后来凶名赫赫的锦衣卫。 历史一向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出现在史书上的,只是想让你看见的,而那些不想让你看见的,自然永远被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宁晏现在却是置身历史的车辙,当然想要了解更加深刻且实际的一面。 这样才能让他在应对接下来的局面之中,能有游刃有余。 “这个说来话长,卑职就长话短说。” 苏明识趣的清了清嗓子,一旁的云铿和云铮也被吸引过来,暂时扔下了安慰小姐姐和喝美酒的念头,一心听起来。 “我皇城司旧名武德司,隶属禁军三衙之一,为天子亲军,下辖探事司和冰井务,主要负责宫禁宿卫以及刺探监察。官额设提举皇城司一名,也就是指挥使司尊大人,为从四品高官,指挥副使三人,也就是杨指挥,为正六品。” 宁晏点点头,关于这些皇城司的职责,他大致清楚,他真正想要关心的是其他。 “负责宫禁宿卫和刺探监察有什么不同。” 苏明神色一怔,宁晏还是老辣,一下就抓住了关键,不愧是凤雏之才。 “主要是职权,宫禁宿卫自不必说,但除了宿卫之外,还要负责一些杂物。他们隶属于禁卫,算是正儿八经的禁军。” “至于刺探监察,隶属于探事司,也就是我们,俗称幡子。” “探事司职责很广,除了监察百官,调查要案,缉拿钦犯,战时还要负责刺探军情。只是所有行动,只从皇命,不听其他。” 说到这里,苏明的目光有些幽暗。 宁晏当然理解,大家都是皇城司的人,都是兵部造册的,但宫禁宿卫却是正儿八经的禁军一员。 相比起来,探事司却有点恶心了,有点杂牌军的意思。 主要是大宋现在相对来说,还是太平盛世。 除了西北跟西夏常年拉锯外,北辽这个最大的威胁,已经用一纸盟约给搞定了。 天子禁军的皇城司探事司,用武之地也从之前的刺探军情,变成了监察百官和调查要案,作用大不如前。 亏得云铿和云铮两个铁憨憨,穿上皇城司的服饰,就以为自己是大宋禁军了,满脑子建功立业。 充其量,只是个杂牌军而已。 宁晏示意苏明继续。 “副指挥之外,便是各州府的统领和管事,就像头儿您,只是不设正式品级。职责除了上报所在州府的情况外,还要配合上面来人调查案件。比如这次的摩尼教一案,江浙路各州府统领都要听从杨指挥。” “如果不听呢!” 宁晏忽然问道。 “头儿……” 这个问题,明显超出了苏明的理解,他一脸惊恐的看向宁晏。 “开个玩笑,看把你吓得。” “头儿,这个玩笑还是不要开。” 苏明赶紧喝口茶压压惊。 上司不太正经,就是这样,一天到晚担心受怕。 “杨指挥的外号叫索命鬼,如果惹怒了他,后果可想而知。” 我就静静的看着你吹牛皮不拆穿。 杨卓索命不索命宁晏不知道,但惹怒他的,现在也有好好的,比如鲁洪。 “各州府的统领呢!” 铺垫了这么久,这才是宁晏真正想要问的。 杨卓跟江浙路各州府统领的撕逼是肉眼可见,自己作为被杨卓提起来的唯一一个外人,肯定是首先承受炮火和攻势。 宁晏虽然不打算成为杨卓手里的那把刀,但更不愿意被人当成软柿子,随便就去拿捏一下,那滋味也是不好受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下一次 “各州府的统领倒是一向相安无事,不过大家都是皇城司的,如果上面有差事,时常也会互通有无。” 苏明的回答中规中矩。不过这明显不是宁晏想要的。 “那江浙路的各州府统领,谁的威望最高。” 宁晏一点点的试图诱导。 “这论威望,当然是江宁府的鲁统领,鲁洪。” 苏明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果然是他呀,宁晏心中有数了,眼角微动道。 “怎么说!” “头儿,您是不知道,这鲁统领跟其他人不同,是前些年才调任到这边,听说之前一直在东京,因为出了事,出被调到州府。” 苏明压低声音。 “既然是东京来的,那当然不一样。” 宁晏端起茶,喝了一口接着放下继续说话。 “那是,听说鲁统领在东京还有靠山,一直想要调回去。可去年杨指挥上任后,最后一个指挥副使的名额已经满了。” 苏明说着低下头。 难怪鲁洪敢当面给杨卓添堵,原来确实是有恃无恐呀。 宁晏心里大概有数了。 鲁洪这种从东京调任出来的,相当于被贬,自然是一门的心思想要回到东京去。 江宁府虽好,可哪里比得上汴梁繁华。 原本想着熬几年,再靠着上面的关系,就能实现了。结果,半路杀出个杨卓来了一个截胡。 这心态能不炸。 不抄刀子干掉你,已经是最大的尊重了,还想让他听命? 这就是死结了,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 既然如此,宁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一转头,看向一旁如同饿死鬼投胎的云铿和云铮。 两个家伙甩开膀子,刚上的一盘鸡蛋大小的果子点心,一口一个,都不带嚼一口就咽了下去,看的宁晏眼珠子都直了。 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就风卷残云的全部干光,宁晏手慢一点都没了,你们这是怎么做到的! “慢点,没人跟你们抢。” 没得果子点心,宁晏只能再次尴尬的喝上一口茶。 “二姐夫,俺们在庄上,天天就这咸菜,吃的嗓子眼都粗了。主食还都是米饭,这一口面食,我都馋了多久。” “能不能再来一盘,二姐夫,我带回去给云锦和云绣妹子尝一尝。” 云铮眼巴巴的说道。 行,知道了。 宁家庄园也只有那么多的地,云氏却又足足一千多口人,这年头粮食产量并不高,最多只能是勉强糊口。 对于云铿和云铮这两个半大小伙来说,根本不够,再加上两人又天天习武,消耗本来就比一般人要大的多。 而生在西北的他们又是面食为主,余杭是江南,米饭才是主食。 两个可怜的娃,见了这些面世做的点心,都快要馋哭了。 果然是跟着嫂嫂混,三天饿九顿。 “等下走的时候,让茶楼把所有点心都打包四份。” 宁晏大手一挥道。 云氏每个人都是吃货,这是宁晏在云瑶和云樱两个小小的孩子身上总结出来的真理,宁家现在不差钱了,吃的管够。 “多谢二姐夫!” 云铮乐的一低头,继续埋头苦干。 一旁苏明和魏通,两人眼珠子都快直了。 宁晏这是打算把整个茶楼包下吗? 虽然茶楼的果子点心,一份不值几个钱,可全部算在一起,也是不少了,宁晏还一开口就要四份。 这简直是壕无人性!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 “咳咳,让你们见笑了。” 宁晏拱拱手。 两人立即尴尬的陪着笑脸。 再看看云铿和云铮,眼里的轻视意味更浓了。 从今天的表现来看,简直就是两个刚进城的山炮啊!连吃一口茶楼的点心,都跟过年一样。 “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宁晏刚想要继续话题。 就在这时候,茶楼下面,传来一阵动静。 一曲高高低低的琵琶声,忽然传来,打断了宁晏的问题。 宁晏顿时眉头一皱,察觉到的苏明立即站起身,对外面的茶娘道。 “外面怎么回事?” 别看在宁晏面前唯唯诺诺,在茶娘面前,苏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毕竟是皇城司出身,只是板着脸质问,就把小茶娘吓得说不出话,赶紧鞠了一躬,跑去找赵娘子。 赵娘子施施然的走进雅间,向宁晏施了一礼。 “真是打扰宁公子了,楼下弹琵琶的是路过的一对父女,想要在店里弹上几曲,赚点银钱当盘缠,妾身看那小娘子姿色不俗,还弹的一手好琵琶,就留了下来。” “若是宁公子不喜,妾身让她们停了便是。” 话是这么说,却不是真的去叫停,而是眼巴巴的看向宁晏。 宁晏当然清楚,茶楼的顾客多是读书人或者生意人,逼格都不低,要是能多上一些娱乐项目,可以吸引不少生意。 为此,不少茶楼,还特意去请教坊司的娘子偶尔来献艺。 但教坊司的娘子可不是那么好请的,不花点亿点点钱完全请不动。 赵娘子早就有这想法,只是在纠结要不要实行,没想到现在有送上门来的好事,哪里舍得真的停下来。 “娘子大可不必!” 宁晏挥手。 反正今天也聊的差不多了,对于皇城司的以及鲁洪的情况,大致有了些了解。 “今日也差不多了,多谢娘子,我等这就准备告辞。” 招呼两个还在埋头干饭的小老弟,宁晏就打算走人。 出了雅间,宁晏下意识好奇的往楼下看一眼,目光落在那弹琵琶的小娘子身上,顿时心中一动。 那小娘子正低着头,楚楚动人的拨弄着琵琶,神色动人,虽然只是看到侧脸,但放在玉香楼,至少也是一张花魁脸。 这哪里是姿色不俗,简直就是不俗。 “宁公子公子有兴趣,我让她过来陪陪你。” 赵娘子嘴角似笑非笑的说道。 宁晏的风流之名,早就传遍了整个余杭县,她哪里会不清楚。 啊! 这也可以吗。 宁晏心中一动,听说,在这种情况下用强,就算报官也没有用。 不过,看向一旁两个铁憨憨一般的小舅子,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这次不了,下一次……”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下一次 “各州府的统领倒是一向相安无事,不过大家都是皇城司的,如果上面有差事,时常也会互通有无。” 苏明的回答中规中矩。不过这明显不是宁晏想要的。 “那江浙路的各州府统领,谁的威望最高。” 宁晏一点点的试图诱导。 “这论威望,当然是江宁府的鲁统领,鲁洪。” 苏明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果然是他呀,宁晏心中有数了,眼角微动道。 “怎么说!” “头儿,您是不知道,这鲁统领跟其他人不同,是前些年才调任到这边,听说之前一直在东京,因为出了事,出被调到州府。” 苏明压低声音。 “既然是东京来的,那当然不一样。” 宁晏端起茶,喝了一口接着放下继续说话。 “那是,听说鲁统领在东京还有靠山,一直想要调回去。可去年杨指挥上任后,最后一个指挥副使的名额已经满了。” 苏明说着低下头。 难怪鲁洪敢当面给杨卓添堵,原来确实是有恃无恐呀。 宁晏心里大概有数了。 鲁洪这种从东京调任出来的,相当于被贬,自然是一门的心思想要回到东京去。 江宁府虽好,可哪里比得上汴梁繁华。 原本想着熬几年,再靠着上面的关系,就能实现了。结果,半路杀出个杨卓来了一个截胡。 这心态能不炸。 不抄刀子干掉你,已经是最大的尊重了,还想让他听命? 这就是死结了,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 既然如此,宁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一转头,看向一旁如同饿死鬼投胎的云铿和云铮。 两个家伙甩开膀子,刚上的一盘鸡蛋大小的果子点心,一口一个,都不带嚼一口就咽了下去,看的宁晏眼珠子都直了。 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就风卷残云的全部干光,宁晏手慢一点都没了,你们这是怎么做到的! “慢点,没人跟你们抢。” 没得果子点心,宁晏只能再次尴尬的喝上一口茶。 “二姐夫,俺们在庄上,天天就这咸菜,吃的嗓子眼都粗了。主食还都是米饭,这一口面食,我都馋了多久。” “能不能再来一盘,二姐夫,我带回去给云锦和云绣妹子尝一尝。” 云铮眼巴巴的说道。 行,知道了。 宁家庄园也只有那么多的地,云氏却又足足一千多口人,这年头粮食产量并不高,最多只能是勉强糊口。 对于云铿和云铮这两个半大小伙来说,根本不够,再加上两人又天天习武,消耗本来就比一般人要大的多。 而生在西北的他们又是面食为主,余杭是江南,米饭才是主食。 两个可怜的娃,见了这些面世做的点心,都快要馋哭了。 果然是跟着嫂嫂混,三天饿九顿。 “等下走的时候,让茶楼把所有点心都打包四份。” 宁晏大手一挥道。 云氏每个人都是吃货,这是宁晏在云瑶和云樱两个小小的孩子身上总结出来的真理,宁家现在不差钱了,吃的管够。 “多谢二姐夫!” 云铮乐的一低头,继续埋头苦干。 一旁苏明和魏通,两人眼珠子都快直了。 宁晏这是打算把整个茶楼包下吗? 虽然茶楼的果子点心,一份不值几个钱,可全部算在一起,也是不少了,宁晏还一开口就要四份。 这简直是壕无人性!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 “咳咳,让你们见笑了。” 宁晏拱拱手。 两人立即尴尬的陪着笑脸。 再看看云铿和云铮,眼里的轻视意味更浓了。 从今天的表现来看,简直就是两个刚进城的山炮啊!连吃一口茶楼的点心,都跟过年一样。 “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宁晏刚想要继续话题。 就在这时候,茶楼下面,传来一阵动静。 一曲高高低低的琵琶声,忽然传来,打断了宁晏的问题。 宁晏顿时眉头一皱,察觉到的苏明立即站起身,对外面的茶娘道。 “外面怎么回事?” 别看在宁晏面前唯唯诺诺,在茶娘面前,苏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毕竟是皇城司出身,只是板着脸质问,就把小茶娘吓得说不出话,赶紧鞠了一躬,跑去找赵娘子。 赵娘子施施然的走进雅间,向宁晏施了一礼。 “真是打扰宁公子了,楼下弹琵琶的是路过的一对父女,想要在店里弹上几曲,赚点银钱当盘缠,妾身看那小娘子姿色不俗,还弹的一手好琵琶,就留了下来。” “若是宁公子不喜,妾身让她们停了便是。” 话是这么说,却不是真的去叫停,而是眼巴巴的看向宁晏。 宁晏当然清楚,茶楼的顾客多是读书人或者生意人,逼格都不低,要是能多上一些娱乐项目,可以吸引不少生意。 为此,不少茶楼,还特意去请教坊司的娘子偶尔来献艺。 但教坊司的娘子可不是那么好请的,不花点亿点点钱完全请不动。 赵娘子早就有这想法,只是在纠结要不要实行,没想到现在有送上门来的好事,哪里舍得真的停下来。 “娘子大可不必!” 宁晏挥手。 反正今天也聊的差不多了,对于皇城司的以及鲁洪的情况,大致有了些了解。 “今日也差不多了,多谢娘子,我等这就准备告辞。” 招呼两个还在埋头干饭的小老弟,宁晏就打算走人。 出了雅间,宁晏下意识好奇的往楼下看一眼,目光落在那弹琵琶的小娘子身上,顿时心中一动。 那小娘子正低着头,楚楚动人的拨弄着琵琶,神色动人,虽然只是看到侧脸,但放在玉香楼,至少也是一张花魁脸。 这哪里是姿色不俗,简直就是不俗。 “宁公子公子有兴趣,我让她过来陪陪你。” 赵娘子嘴角似笑非笑的说道。 宁晏的风流之名,早就传遍了整个余杭县,她哪里会不清楚。 啊! 这也可以吗。 宁晏心中一动,听说,在这种情况下用强,就算报官也没有用。 不过,看向一旁两个铁憨憨一般的小舅子,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这次不了,下一次……” 第一百八十章 我只是路过 宁晏居然拒绝,难道是转性了? 要知道,以前的宁晏,连欠青楼缠头金的事,都干得出来,现在有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在面前,居然无动于衷。 不等她想明白,宁晏已经转过头,准备下楼。 刚走一段到了楼道,茶楼的大门口,几个大汉闪身闯进来,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径直向那对弹琵琶的父女走去。 这几个大汉满脸横肉,一看就来者不善。 那弹琵琶的小娘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琴弦立即乱了。 她慌忙抱起琵琶,往后面躲。 小娘子的父亲立即上前,挡住那几个大汉。 “宋老头,原来你他娘的在这呀,害的老子好找。” 不等小娘子父亲说话,带头的黑脸大汉一眼就认出了他,语气很是不讪的欺身上来,把人前后堵进角落。 “欠了我们大官人的钱,你就想这么跑了。” 说话间,黑脸大汉一把揪住小娘子父亲的衣领。 “几位好汉,饶了我们,我们是真的没钱了。” 小娘子的父亲被半提起来,慌忙的抱拳求饶。 “饶了你,行啊!” 黑脸大汉目光淫邪的看向身后的小娘子。 “我们家大官人说了,只要让小娘子去陪她几天,你欠的那点钱,就当抵债了。不然的话,今天就把你的狗腿打断。” “好汉,不要啊!” 小娘子的父亲赶紧一把护住她。 “我老汉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可不能让糟蹋了呀。” 话音刚落,黑衣大汉一甩手,把小娘子的父亲推到一边。 “呸!” “没眼力见的东西,跟着我们家大官人还叫糟蹋,知道我们家大官人是谁吗?有你吃香喝辣,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不识抬举!” 说罢,让人按住小娘子的父亲,然后带着人直接朝小娘子而去。 原本打算要走的宁晏顿时来了兴趣,大宋版的强抢民女,这可是第一次见呀! 得好好欣赏一下。 “小娘子,听话,跟着回去伺候我们家大官人,不要怕,要是伺候的大官人开心,有的你好处。” 黑衣大汉一步步的逼近道。 抱着琵琶的小娘子吓得连连后腿,一个不小心,脚底下一软,被绊倒在地上。 恰好宁晏从楼上下来,居高临下望去,小娘子一抬头,两人的目光顿时撞在一起。 小娘子的目光凄楚可怜,秀眉微微一蹙,那份无助和柔弱,简直让人无法直视,不自觉的生出一股怜爱。 或许是看见宁晏身份不一般,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小娘子下意识的呼救。 “公子,救命!” 宁晏浑身一颤,这一声…… 好酥! 不说自己,一旁的云铿和云铮,两人脸都涨红了。 要不是宁晏示意魏通和苏明两人拉住,说不好就直接就跳下去,把小娘子护在身后,来个英雄救美。 呸! 两个小色胚,一看见小娘子,眼珠子都直了! 回头一定让你们去玉香楼,让那些小娘子们教你们做人。 小娘子的话,也引起了那几个大汉的注意。 为首的黑衣大汉顿时狠狠的看过来,大概是感觉宁晏这边人数不少,迟疑了片刻,打量了宁晏一会。 “小子,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得罪我们,有你好受。” 黑衣大汉试图威胁。 宁晏目光微微一沉,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小娘子,再看凶神恶煞的黑衣大汉。 “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说的我好像想管你们的闲事一样。那什么,你继续,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宁晏摊开双手,明确表示,这可不关我事。 黑衣大汉明显愣住了,在他看来,宁晏身后跟着有随从,必然不是普通人,所以才有所顾忌。 却没想到,宁晏居然这么果断,一劝就退。 这,一点都不要面子的? 怀抱琵琶的小娘子也是没想到,宁晏居然毫不怜香惜玉,根本就没有救她的意思,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至于云铿和云铮,两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家伙,看见小娘子就走不动路了,宁晏根本没有考虑他们的意见。 怀抱琵琶的小娘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绝望的看了一眼旁边被按住的父亲,原本就楚楚动人的脸上,顿时梨花带雨,看的人一阵揪心。 “公子要是愿意救妾身一命,妾身愿意终身侍奉公子左右。” 紧紧的抱住琵琶,小娘子咬着嘴唇道。 目光更是满怀期盼的看向宁晏。 “真的!” 宁晏顿时眼前一亮。 “这可是你说的!” “只要公子愿意救父亲和妾身,妾身一定以身相许,报答公子大恩。” 眼前打动了宁晏,小娘子仿佛遇到救星了一般,赶紧起身,拼命的点头,生怕宁晏下一刻,就要反悔一样。 “小子,你好大的胆子,敢跟我们抢女人!” 黑衣大汉眼见形式不妙,再次欺身上来,狠狠的盯着宁晏威胁。 “其实我也不想的。” 宁晏微微一笑。 “这不是配合你们,一起演吗。” 黑衣大汉神色再次猛地一怔,宁晏的不按套路出牌,让他无所适从。 宁晏没有搭理黑衣大汉,而是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向抱着琵琶的小娘子。 上一刻还楚楚可怜的小娘子,那一身凄楚顿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瞬间站起身,凌厉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宁晏。 一旁的苏明和魏通,也发现了不对,不愧是皇城司的人,气势瞬间拔高,眼神收摄,双手猛地握拳,随时准备动手。 “头儿,小心!” 苏明还不忘回头叮嘱宁晏。 云铿和云铮两个铁憨憨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练武的本能,让他们也警惕起来,第一时间,护在宁晏的左右。 说到底,还是自家的小舅子靠谱呀! 茶楼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刚才还对立的黑衣大汉和卖唱父女,顿时站在一起,对宁晏一行虎视眈眈。 弹琵琶的少女,站在所有人的面前,目光死死的锁定在宁晏身上。 带着一丝惊愕,还有一丝好奇,更带着一些不甘。 “你是怎么看出我们的破绽!” 第一百八十章 我只是路过 宁晏居然拒绝,难道是转性了? 要知道,以前的宁晏,连欠青楼缠头金的事,都干得出来,现在有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在面前,居然无动于衷。 不等她想明白,宁晏已经转过头,准备下楼。 刚走一段到了楼道,茶楼的大门口,几个大汉闪身闯进来,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径直向那对弹琵琶的父女走去。 这几个大汉满脸横肉,一看就来者不善。 那弹琵琶的小娘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琴弦立即乱了。 她慌忙抱起琵琶,往后面躲。 小娘子的父亲立即上前,挡住那几个大汉。 “宋老头,原来你他娘的在这呀,害的老子好找。” 不等小娘子父亲说话,带头的黑脸大汉一眼就认出了他,语气很是不讪的欺身上来,把人前后堵进角落。 “欠了我们大官人的钱,你就想这么跑了。” 说话间,黑脸大汉一把揪住小娘子父亲的衣领。 “几位好汉,饶了我们,我们是真的没钱了。” 小娘子的父亲被半提起来,慌忙的抱拳求饶。 “饶了你,行啊!” 黑脸大汉目光淫邪的看向身后的小娘子。 “我们家大官人说了,只要让小娘子去陪她几天,你欠的那点钱,就当抵债了。不然的话,今天就把你的狗腿打断。” “好汉,不要啊!” 小娘子的父亲赶紧一把护住她。 “我老汉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可不能让糟蹋了呀。” 话音刚落,黑衣大汉一甩手,把小娘子的父亲推到一边。 “呸!” “没眼力见的东西,跟着我们家大官人还叫糟蹋,知道我们家大官人是谁吗?有你吃香喝辣,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不识抬举!” 说罢,让人按住小娘子的父亲,然后带着人直接朝小娘子而去。 原本打算要走的宁晏顿时来了兴趣,大宋版的强抢民女,这可是第一次见呀! 得好好欣赏一下。 “小娘子,听话,跟着回去伺候我们家大官人,不要怕,要是伺候的大官人开心,有的你好处。” 黑衣大汉一步步的逼近道。 抱着琵琶的小娘子吓得连连后腿,一个不小心,脚底下一软,被绊倒在地上。 恰好宁晏从楼上下来,居高临下望去,小娘子一抬头,两人的目光顿时撞在一起。 小娘子的目光凄楚可怜,秀眉微微一蹙,那份无助和柔弱,简直让人无法直视,不自觉的生出一股怜爱。 或许是看见宁晏身份不一般,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小娘子下意识的呼救。 “公子,救命!” 宁晏浑身一颤,这一声…… 好酥! 不说自己,一旁的云铿和云铮,两人脸都涨红了。 要不是宁晏示意魏通和苏明两人拉住,说不好就直接就跳下去,把小娘子护在身后,来个英雄救美。 呸! 两个小色胚,一看见小娘子,眼珠子都直了! 回头一定让你们去玉香楼,让那些小娘子们教你们做人。 小娘子的话,也引起了那几个大汉的注意。 为首的黑衣大汉顿时狠狠的看过来,大概是感觉宁晏这边人数不少,迟疑了片刻,打量了宁晏一会。 “小子,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得罪我们,有你好受。” 黑衣大汉试图威胁。 宁晏目光微微一沉,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小娘子,再看凶神恶煞的黑衣大汉。 “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说的我好像想管你们的闲事一样。那什么,你继续,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宁晏摊开双手,明确表示,这可不关我事。 黑衣大汉明显愣住了,在他看来,宁晏身后跟着有随从,必然不是普通人,所以才有所顾忌。 却没想到,宁晏居然这么果断,一劝就退。 这,一点都不要面子的? 怀抱琵琶的小娘子也是没想到,宁晏居然毫不怜香惜玉,根本就没有救她的意思,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至于云铿和云铮,两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家伙,看见小娘子就走不动路了,宁晏根本没有考虑他们的意见。 怀抱琵琶的小娘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绝望的看了一眼旁边被按住的父亲,原本就楚楚动人的脸上,顿时梨花带雨,看的人一阵揪心。 “公子要是愿意救妾身一命,妾身愿意终身侍奉公子左右。” 紧紧的抱住琵琶,小娘子咬着嘴唇道。 目光更是满怀期盼的看向宁晏。 “真的!” 宁晏顿时眼前一亮。 “这可是你说的!” “只要公子愿意救父亲和妾身,妾身一定以身相许,报答公子大恩。” 眼前打动了宁晏,小娘子仿佛遇到救星了一般,赶紧起身,拼命的点头,生怕宁晏下一刻,就要反悔一样。 “小子,你好大的胆子,敢跟我们抢女人!” 黑衣大汉眼见形式不妙,再次欺身上来,狠狠的盯着宁晏威胁。 “其实我也不想的。” 宁晏微微一笑。 “这不是配合你们,一起演吗。” 黑衣大汉神色再次猛地一怔,宁晏的不按套路出牌,让他无所适从。 宁晏没有搭理黑衣大汉,而是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向抱着琵琶的小娘子。 上一刻还楚楚可怜的小娘子,那一身凄楚顿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瞬间站起身,凌厉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宁晏。 一旁的苏明和魏通,也发现了不对,不愧是皇城司的人,气势瞬间拔高,眼神收摄,双手猛地握拳,随时准备动手。 “头儿,小心!” 苏明还不忘回头叮嘱宁晏。 云铿和云铮两个铁憨憨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练武的本能,让他们也警惕起来,第一时间,护在宁晏的左右。 说到底,还是自家的小舅子靠谱呀! 茶楼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刚才还对立的黑衣大汉和卖唱父女,顿时站在一起,对宁晏一行虎视眈眈。 弹琵琶的少女,站在所有人的面前,目光死死的锁定在宁晏身上。 带着一丝惊愕,还有一丝好奇,更带着一些不甘。 “你是怎么看出我们的破绽!” 第一百八十一章 圣种 她自认没有什么差池,可宁晏却一语道破,这让她十分的诧异,不知道是自己哪里露出的马脚。 苏明和魏通更是同时回头,眼神之中满是震惊。 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这些人有什么问题,而宁晏,不过来皇城司两天,就一眼发现对方的身份。 以对方刚才的身手,加上人数,如果不是宁晏发现的早,猝不及防之下,恐怕要吃大亏。 想到这,两人纷纷心中庆幸,同时也一样充满狐疑,他们连半点破绽都没看出来,而宁晏又是怎么发现对方不对劲的。 这,不应该啊! 至于云铿和云铮,第一次经历江湖险恶的他们,眼看着刚才还柔弱的小娘子,转眼间成了犀利的女刺客,眼睛都直了。 尤其云铮,满脸通红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骄傲的将门小少年,现在自尊心备受打击。 刚才要不是宁晏让魏通拉着他,他是第一个跳上去。 “细节,细节懂吗!” 宁晏轻咳两声,接着说道。 “你们可以打我的主意,但是侮辱我的智商,那就不对了。” “我们什么时候侮辱过你的智商。” 弹琵琶的小娘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宁晏。 “你宁晏号称凤雏之才,三日清空余杭县历年的文书,我们怎敢轻视。知道你好色成性,今日的局,是我精心设计。” 我,好色成性…… 尼玛炸了! 宁晏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对方,这个梗这辈子是过不去了。 琵琶小娘子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我推演过数次,甚至想到你的怀疑和试探,都准备了诸多后手应变,甚至考虑过你若是怀疑试探,我应该如何回应,免去你的戒心,可是还没来得及施展,就一眼就被你看穿,这到底是何道理?” 她的语气,明显带着一丝恼怒和质问。 也难怪,准备了大半天,想各种办法对付宁晏,结果还没出手,就被宁晏拆穿了,心里能不憋屈。 宁晏也是愣住了。 其实,我真没想过这么多! 主要是,这场面,眼熟啊。茶楼里遇到卖唱的父女,英雄救美,然后被坑……都是老套路了啊! 你在我面前生生演这么一出,我能不怀疑? 这一怀疑,看哪哪都是破绽,哪哪都不对劲。 “咳咳……” 轻咳两声,宁晏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这么说,你们是冲我来的。不知道,我宁晏什么时候得罪了。” 宁晏小心的试探对方的身份。 自己得罪的人,到现在算是不少了。 远的不说,有梁庆一家,余杭县尉县丞,近的有杭州府通判,眼下这情况,先弄清楚谁要对付自己才是正事。 “先生严重了,我们只是想请先生走一趟,说出圣种的下落。” 小娘子身后的黑衣大汉,沉声回道。 “什么玩意?” “圣种!” 宁晏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满脸的懵逼。 确定自己没有这么个玩意,宁晏真诚的向对方求证。 “先生就不要故作高深了,我们已经得到消息,那圣种就在先生手上,能夏种秋收,玄妙至极。如此圣物,自然是归我圣教所有,怎么能便宜狗朝廷。” 弹琵琶的小娘子缓缓说道。 “若是先生能将圣种交给圣教,至少能得一个护法之位。” 宁晏眼睛都直了,眼角的瞳孔猛地放大收缩。 从对方的语气,以及措辞,一个危险的想法,迅速在脑子里面浮现。 “莫非,你们就是摩尼教!” 宁晏脱口而出。 不,自信一点,把莫非去掉。 能把秋粮稻种,说成圣种的,除了摩尼教那些装神弄鬼的,还有谁能干得出来。还什么圣教,护法! 不是才有鬼了。 被宁晏道破了身份,弹琵琶的少女非但不惊慌,甚至还露出欣喜的神色,上前一步道。 “先生既然知道我们,莫非跟我圣教也有渊源!” 在她看来,宁晏能一语道破,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如果宁晏跟摩尼教能有关系的话,那圣种岂不是成为囊中之物。 我跟你有个得儿! 宁晏整个人都麻了。 前脚刚决定,以后有摩尼教的地方,自己绝壁绕道走。 没想到,这还不到半天,就遇上了。 真是他娘的冤孽! 大冤孽! 摩尼教这玩意,简直就是万年扫把星,谁沾谁倒血霉,还渊源!宁晏现在恨不得跳到余杭县外的护城河,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再爬上来。 “摩尼教反贼在此,速速拿下。” 宁晏猛地抬起头,大喝一声。 声音之大,把原本在看热闹的其他茶客,吓得猛地一机灵。 等听清楚宁晏喊得是什么,刚才还安心喝茶的人,顿时慌得一批,连滚带爬的朝门口跑去。 这一嗓子,也把其他人都整懵了。 原本还对宁晏大抱希望的琵琶小娘子,眼角猛地凸出来。 她是万万没想到,宁晏说翻脸就翻脸,而且是直接就往死里整啊!根本不给留一点余地的打算。 瞬间,摩尼教的人全都紧张起来。 苏明更是转过头,愣愣的看着宁晏。 “头儿,对方人多势众,不如……” 他算的很清楚,自己这边,不过五个人,而对方却又七八个人左右,敢堂而皇之的进入余杭县城内,说明身手绝对不俗。 真要是动起手来,只能指望他和魏通两人,可以说是胜算渺茫。 加上宁晏,胜算更低…… 至于云铿和云铮,他根本没有考虑。 能不添乱就行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到余杭县衙的捕役或者是其他皇城司的人发现这里的情况,通知杨卓前来支援。 可宁晏这下却要上去正面杠,最后很大可能,挨揍的就是他一个。 宁晏却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在他看来,跟摩尼教绝对不能有那么一丁点关系,见面了,往死里锤就对了,别的先不管。 指着对面摩尼教的众人,继续大声道。 “有一个算一个,把他们都给我打的他妈都不认识。” 话音刚落,两个身影猛地冲向对面。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就砰的一声倒飞出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圣种 她自认没有什么差池,可宁晏却一语道破,这让她十分的诧异,不知道是自己哪里露出的马脚。 苏明和魏通更是同时回头,眼神之中满是震惊。 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这些人有什么问题,而宁晏,不过来皇城司两天,就一眼发现对方的身份。 以对方刚才的身手,加上人数,如果不是宁晏发现的早,猝不及防之下,恐怕要吃大亏。 想到这,两人纷纷心中庆幸,同时也一样充满狐疑,他们连半点破绽都没看出来,而宁晏又是怎么发现对方不对劲的。 这,不应该啊! 至于云铿和云铮,第一次经历江湖险恶的他们,眼看着刚才还柔弱的小娘子,转眼间成了犀利的女刺客,眼睛都直了。 尤其云铮,满脸通红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骄傲的将门小少年,现在自尊心备受打击。 刚才要不是宁晏让魏通拉着他,他是第一个跳上去。 “细节,细节懂吗!” 宁晏轻咳两声,接着说道。 “你们可以打我的主意,但是侮辱我的智商,那就不对了。” “我们什么时候侮辱过你的智商。” 弹琵琶的小娘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宁晏。 “你宁晏号称凤雏之才,三日清空余杭县历年的文书,我们怎敢轻视。知道你好色成性,今日的局,是我精心设计。” 我,好色成性…… 尼玛炸了! 宁晏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对方,这个梗这辈子是过不去了。 琵琶小娘子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我推演过数次,甚至想到你的怀疑和试探,都准备了诸多后手应变,甚至考虑过你若是怀疑试探,我应该如何回应,免去你的戒心,可是还没来得及施展,就一眼就被你看穿,这到底是何道理?” 她的语气,明显带着一丝恼怒和质问。 也难怪,准备了大半天,想各种办法对付宁晏,结果还没出手,就被宁晏拆穿了,心里能不憋屈。 宁晏也是愣住了。 其实,我真没想过这么多! 主要是,这场面,眼熟啊。茶楼里遇到卖唱的父女,英雄救美,然后被坑……都是老套路了啊! 你在我面前生生演这么一出,我能不怀疑? 这一怀疑,看哪哪都是破绽,哪哪都不对劲。 “咳咳……” 轻咳两声,宁晏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这么说,你们是冲我来的。不知道,我宁晏什么时候得罪了。” 宁晏小心的试探对方的身份。 自己得罪的人,到现在算是不少了。 远的不说,有梁庆一家,余杭县尉县丞,近的有杭州府通判,眼下这情况,先弄清楚谁要对付自己才是正事。 “先生严重了,我们只是想请先生走一趟,说出圣种的下落。” 小娘子身后的黑衣大汉,沉声回道。 “什么玩意?” “圣种!” 宁晏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满脸的懵逼。 确定自己没有这么个玩意,宁晏真诚的向对方求证。 “先生就不要故作高深了,我们已经得到消息,那圣种就在先生手上,能夏种秋收,玄妙至极。如此圣物,自然是归我圣教所有,怎么能便宜狗朝廷。” 弹琵琶的小娘子缓缓说道。 “若是先生能将圣种交给圣教,至少能得一个护法之位。” 宁晏眼睛都直了,眼角的瞳孔猛地放大收缩。 从对方的语气,以及措辞,一个危险的想法,迅速在脑子里面浮现。 “莫非,你们就是摩尼教!” 宁晏脱口而出。 不,自信一点,把莫非去掉。 能把秋粮稻种,说成圣种的,除了摩尼教那些装神弄鬼的,还有谁能干得出来。还什么圣教,护法! 不是才有鬼了。 被宁晏道破了身份,弹琵琶的少女非但不惊慌,甚至还露出欣喜的神色,上前一步道。 “先生既然知道我们,莫非跟我圣教也有渊源!” 在她看来,宁晏能一语道破,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如果宁晏跟摩尼教能有关系的话,那圣种岂不是成为囊中之物。 我跟你有个得儿! 宁晏整个人都麻了。 前脚刚决定,以后有摩尼教的地方,自己绝壁绕道走。 没想到,这还不到半天,就遇上了。 真是他娘的冤孽! 大冤孽! 摩尼教这玩意,简直就是万年扫把星,谁沾谁倒血霉,还渊源!宁晏现在恨不得跳到余杭县外的护城河,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再爬上来。 “摩尼教反贼在此,速速拿下。” 宁晏猛地抬起头,大喝一声。 声音之大,把原本在看热闹的其他茶客,吓得猛地一机灵。 等听清楚宁晏喊得是什么,刚才还安心喝茶的人,顿时慌得一批,连滚带爬的朝门口跑去。 这一嗓子,也把其他人都整懵了。 原本还对宁晏大抱希望的琵琶小娘子,眼角猛地凸出来。 她是万万没想到,宁晏说翻脸就翻脸,而且是直接就往死里整啊!根本不给留一点余地的打算。 瞬间,摩尼教的人全都紧张起来。 苏明更是转过头,愣愣的看着宁晏。 “头儿,对方人多势众,不如……” 他算的很清楚,自己这边,不过五个人,而对方却又七八个人左右,敢堂而皇之的进入余杭县城内,说明身手绝对不俗。 真要是动起手来,只能指望他和魏通两人,可以说是胜算渺茫。 加上宁晏,胜算更低…… 至于云铿和云铮,他根本没有考虑。 能不添乱就行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到余杭县衙的捕役或者是其他皇城司的人发现这里的情况,通知杨卓前来支援。 可宁晏这下却要上去正面杠,最后很大可能,挨揍的就是他一个。 宁晏却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在他看来,跟摩尼教绝对不能有那么一丁点关系,见面了,往死里锤就对了,别的先不管。 指着对面摩尼教的众人,继续大声道。 “有一个算一个,把他们都给我打的他妈都不认识。” 话音刚落,两个身影猛地冲向对面。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就砰的一声倒飞出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给我打 摩尼教众惊慌失措,等他们看清出手的人,顿时张大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 只见两个稚嫩的少年,双眼通红的冲过来,抡起拳头,就朝着他们砸来,招数大开大合,气势惊人。 黑衣大汉的手下,在他们手底下,都走不过一招,就被打的趴下。 没有花里胡哨,见人就干! 眨眼间,七八个摩尼教众就只剩下黑衣大汉和琵琶少女还站在原地。 而云铿和云铮就跟两个杀红了眼的悍将,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人。 琵琶少女更是眼神惊颤,她在摩尼教身份不低,自然是见过不少场面的。 可眼前的情况,显然超出了她的理解。 原本以为,最大的威胁,不过是宁晏身边的两个护卫。 至于云铿和云铮,这两个看上去嘴上毛都没长齐的,甚至憨头憨恼的少年,她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谁知道,这两个少年,就跟疯了一样,爆发出骇人的战斗力。 而且看自己的眼神,就像要把她吞进去一样。 帧不知道这两个稚嫩的少年,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 至于这样吗? 只有宁晏知道他们俩心里想什么,在云铿和云铮的眼里,琵琶少女和黑衣大汉,那就不是人。 而是一份份功劳,还是谁也抢不走的那种。 谁抢跟谁急! 宁晏能说什么。 只能说,摩尼教真会挑时候。 千不挑万不挑,挑了最倒霉的现在。 云铿和云铮这两个从小被将门思想毒害的少年,一心的念头,就是杀贼立功,为云氏的重新崛起而战。 好不容易进入皇城司,遇到的第一个案件,就是摩尼教。 在宁晏的淫威之下,加上不知道摸不着摩尼教的踪迹,只能悻悻的先把这个念头搁置起来。 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摩尼教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宁晏一声令下,那两人还不跟疯了一样。 留下两个还站着,已经是对摩尼教最后的体面了。 要说谁最惊讶的,还属于苏明和魏通。 两个人眼珠子都直了。 虽然才认识半天,但是在他们的印象里,云铿和云铮,不过是仗着宁晏这个姐夫升天的鸡犬。 脚上的泥都还没有洗干净。 来皇城司,不过是为了混一个差事。 毕竟这种事情,在皇城司不少见,在大宋的其他地方,更是常规操作。 苏明不过是看在宁晏的面子上,对两人客客气气,实际上心里根本没当一回事。 魏通更不用说了,仗着自己身手了得,对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不会武的云铿和云铮,直接爱答不理,打心眼里看不上。 但,你不会武,那现在你在干什么! 不会武,能把眼前这些人,打的趴了一地! 这可不是普通人,是摩尼教。 摩尼教的凶残狡猾,让整个皇城司极为慎重。 他们可是连朝廷的税银,各州府的转运物资,都敢劫持的存在。 江浙路各州府的皇城司,忙活了大半年,连摩尼教的影子都没有摸到。 现在,地上就躺着一地的摩尼教凶徒。 还有两个被吓得跟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一时间,两人看着云铿和云铮的目光,惊愕又古怪,莫名且狐疑。 至于宁晏,则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了。 他从哪找来的这两个小舅子,看上去就是两个铁憨憨,一出手,能把你嘴里的一嘴大牙都吓得掉出来。 “宁先生!” 琵琶少女脸色冰冷。 云铿和云铮强大的战斗力,让她只能强忍内心的震惊。 宁晏觉得现在自己能够明显读懂她的内心。 两个字! 草率了! 草率大了! “我摩尼教以礼相待,只是想向先生讨教,先生难道真的要把事情做绝,跟我摩尼教作对。” 琵琶少女试图跟宁晏再次拉近关系,稳住局面。 “放屁!” 宁晏直接爆粗。 给摩尼教机会,就是对自己残忍。 “上来就套路我,这叫以礼相待!现在被我锤了,还想威胁我。” “云铿、云铮!” 宁晏转头吩咐。 “二姐夫有何吩咐!” 云铿和云铮齐刷刷的回应。 宁晏:“……” 现在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 “动手!” 宁晏再次出声,而且比上一次更加果断。 琵琶少女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宁晏这是根本不留任何余地啊。 “既然先生执意,那就日后休怪我圣教了。” 话音刚落,一把白色的粉末,从琵琶少女的袖口撒出来。 刚冲上去的云铿和云铮猝不及防,眼前顿时一花。宁晏和苏明以及魏通三人,也是第一时间捂住了口鼻,免得被这些粉末伤到。 就这一瞬间的功夫,等粉末散去,琵琶少女和黑衣大汉已经飞快的拉开距离,到了茶楼的大门口。 琵琶少女甚至还冷冷的看了宁晏一眼,目光十分复杂,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最后在黑衣大汉的拉扯下,才赶紧消失。 宁晏懒得理她,用手叫住想要追出去的云铿和云铮。 “不用管她们了。” “二姐夫,那可是大功劳。” 云铿满脸不舍的神情。 “这次他们可是自己送上门的,下次就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傻了。” 云铮更是大急。 宁晏狂晕。 两个不长心眼的。 “摩尼教人多势众,他们既然敢出现在这里,肯定已经想好了退路,说不定外面布满了接应的人,贸然追出去,说不定正在落在对方的手上。” 苏明适时的凑上来解释。 他的语气,已经全然变了。 不是因为宁晏的面子,而是被云铿和云铮两人强大的身手折服。 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可是每一圈打出,都有千军万马的气势,这能是一般人! 自己瞎了眼了,凭什么看不起人家。 看着倒了一地的摩尼教教众,苏明的眼里掩饰不住的兴奋神色。 “头儿,这下发达了。” 琵琶少女和黑衣大汉虽然凭借着药粉打了个猝不及防跑了,可却也顾不上被云铿和云铮打倒的其他摩尼教教众。 虽然那两人才是为首的,可眼下这些在地上躺着的,也是货真价实的摩尼教教众。 皇城司现在正在调查摩尼教,把这几个人交上去,必定是大功一件。 第一百八十二章 给我打 摩尼教众惊慌失措,等他们看清出手的人,顿时张大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 只见两个稚嫩的少年,双眼通红的冲过来,抡起拳头,就朝着他们砸来,招数大开大合,气势惊人。 黑衣大汉的手下,在他们手底下,都走不过一招,就被打的趴下。 没有花里胡哨,见人就干! 眨眼间,七八个摩尼教众就只剩下黑衣大汉和琵琶少女还站在原地。 而云铿和云铮就跟两个杀红了眼的悍将,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人。 琵琶少女更是眼神惊颤,她在摩尼教身份不低,自然是见过不少场面的。 可眼前的情况,显然超出了她的理解。 原本以为,最大的威胁,不过是宁晏身边的两个护卫。 至于云铿和云铮,这两个看上去嘴上毛都没长齐的,甚至憨头憨恼的少年,她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谁知道,这两个少年,就跟疯了一样,爆发出骇人的战斗力。 而且看自己的眼神,就像要把她吞进去一样。 帧不知道这两个稚嫩的少年,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 至于这样吗? 只有宁晏知道他们俩心里想什么,在云铿和云铮的眼里,琵琶少女和黑衣大汉,那就不是人。 而是一份份功劳,还是谁也抢不走的那种。 谁抢跟谁急! 宁晏能说什么。 只能说,摩尼教真会挑时候。 千不挑万不挑,挑了最倒霉的现在。 云铿和云铮这两个从小被将门思想毒害的少年,一心的念头,就是杀贼立功,为云氏的重新崛起而战。 好不容易进入皇城司,遇到的第一个案件,就是摩尼教。 在宁晏的淫威之下,加上不知道摸不着摩尼教的踪迹,只能悻悻的先把这个念头搁置起来。 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摩尼教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宁晏一声令下,那两人还不跟疯了一样。 留下两个还站着,已经是对摩尼教最后的体面了。 要说谁最惊讶的,还属于苏明和魏通。 两个人眼珠子都直了。 虽然才认识半天,但是在他们的印象里,云铿和云铮,不过是仗着宁晏这个姐夫升天的鸡犬。 脚上的泥都还没有洗干净。 来皇城司,不过是为了混一个差事。 毕竟这种事情,在皇城司不少见,在大宋的其他地方,更是常规操作。 苏明不过是看在宁晏的面子上,对两人客客气气,实际上心里根本没当一回事。 魏通更不用说了,仗着自己身手了得,对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不会武的云铿和云铮,直接爱答不理,打心眼里看不上。 但,你不会武,那现在你在干什么! 不会武,能把眼前这些人,打的趴了一地! 这可不是普通人,是摩尼教。 摩尼教的凶残狡猾,让整个皇城司极为慎重。 他们可是连朝廷的税银,各州府的转运物资,都敢劫持的存在。 江浙路各州府的皇城司,忙活了大半年,连摩尼教的影子都没有摸到。 现在,地上就躺着一地的摩尼教凶徒。 还有两个被吓得跟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一时间,两人看着云铿和云铮的目光,惊愕又古怪,莫名且狐疑。 至于宁晏,则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了。 他从哪找来的这两个小舅子,看上去就是两个铁憨憨,一出手,能把你嘴里的一嘴大牙都吓得掉出来。 “宁先生!” 琵琶少女脸色冰冷。 云铿和云铮强大的战斗力,让她只能强忍内心的震惊。 宁晏觉得现在自己能够明显读懂她的内心。 两个字! 草率了! 草率大了! “我摩尼教以礼相待,只是想向先生讨教,先生难道真的要把事情做绝,跟我摩尼教作对。” 琵琶少女试图跟宁晏再次拉近关系,稳住局面。 “放屁!” 宁晏直接爆粗。 给摩尼教机会,就是对自己残忍。 “上来就套路我,这叫以礼相待!现在被我锤了,还想威胁我。” “云铿、云铮!” 宁晏转头吩咐。 “二姐夫有何吩咐!” 云铿和云铮齐刷刷的回应。 宁晏:“……” 现在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 “动手!” 宁晏再次出声,而且比上一次更加果断。 琵琶少女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宁晏这是根本不留任何余地啊。 “既然先生执意,那就日后休怪我圣教了。” 话音刚落,一把白色的粉末,从琵琶少女的袖口撒出来。 刚冲上去的云铿和云铮猝不及防,眼前顿时一花。宁晏和苏明以及魏通三人,也是第一时间捂住了口鼻,免得被这些粉末伤到。 就这一瞬间的功夫,等粉末散去,琵琶少女和黑衣大汉已经飞快的拉开距离,到了茶楼的大门口。 琵琶少女甚至还冷冷的看了宁晏一眼,目光十分复杂,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最后在黑衣大汉的拉扯下,才赶紧消失。 宁晏懒得理她,用手叫住想要追出去的云铿和云铮。 “不用管她们了。” “二姐夫,那可是大功劳。” 云铿满脸不舍的神情。 “这次他们可是自己送上门的,下次就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傻了。” 云铮更是大急。 宁晏狂晕。 两个不长心眼的。 “摩尼教人多势众,他们既然敢出现在这里,肯定已经想好了退路,说不定外面布满了接应的人,贸然追出去,说不定正在落在对方的手上。” 苏明适时的凑上来解释。 他的语气,已经全然变了。 不是因为宁晏的面子,而是被云铿和云铮两人强大的身手折服。 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可是每一圈打出,都有千军万马的气势,这能是一般人! 自己瞎了眼了,凭什么看不起人家。 看着倒了一地的摩尼教教众,苏明的眼里掩饰不住的兴奋神色。 “头儿,这下发达了。” 琵琶少女和黑衣大汉虽然凭借着药粉打了个猝不及防跑了,可却也顾不上被云铿和云铮打倒的其他摩尼教教众。 虽然那两人才是为首的,可眼下这些在地上躺着的,也是货真价实的摩尼教教众。 皇城司现在正在调查摩尼教,把这几个人交上去,必定是大功一件。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他们非要送 “把人绑起来,押回去。” 这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宁晏想推都推不掉。 不用宁晏说,云铿和云铮已经开始招呼起来那些摩尼教众。被抓起来的摩尼教众狠狠的瞪着宁晏。 “光明之神一定会惩罚你这个冒犯神灵的魔鬼!” 宁晏直接呵呵了,抬头道。 “你们的光明之神要是真有能耐,现在就会来救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落在我手上吗?” 几个摩尼教众面面相觑。 “因为这里是大宋,大宋有的是各路神仙,你们的光明之神,只不过是个外来和尚,这里还轮不到他管事!” 宁晏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崇洋媚外的,奶奶的,你信佛还能行善,信道还能促进科技发展。 信什么不好,信摩尼教,他娘的除了造反啥也不会。 大宋现在虽然四处强敌环伺,可至少人民安居乐业,政治也相对清明,明君能臣不在少数,仍然算得上是太平盛世! 造反! 造反能剩下啥。 或许是被宁晏的话摧残了信仰,几个摩尼教众脸色煞白,想要反驳,却又无能为力。 这几个摩尼教的娄娄,自然有云铿和云铮收拾,宁晏的目光,落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赵娘子身上。 “赵娘子别来无恙。” “公子说什么呢,妾身……妾身听不懂。” 赵娘子脸色煞白,神色肉眼可见的紧张。 “听不懂没关系,不过赵娘子可别告诉我,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就有点侮辱我的智商了。” 宁晏似笑非笑道。 摩尼教这么巧知道自己在茶楼?这里面要是没鬼,打死都不信。 肯定是有人传递消息。 宁晏甚至怀疑,茶楼就是摩尼教设在余杭县的情报点,早就盯着自己。 如果是这样,那乐子就大了。 皇城司居然把自己的情报点卖给了死对头摩尼教,这算不算资敌…… “公子恕罪。” 赵娘子稳住心神,缓缓道。 “妾身冤枉。都怪妾身鬼迷心窍,被这些贼人蛊惑。” “蛊惑?怎么蛊惑!” 宁晏好奇的追问。 “那小娘子告诉妾身,她仰慕公子诗才已久,想要与公子在茶楼一番邂逅,请我在一旁协助,妾身不知所以,加上她一番利诱,便想成人之美,以至于一时疏忽。” 这是要对我使美人计! 宁晏一怔。 还好我稳得一批! “娘子不用跟我解释,此事究竟如何,自然会有他人调查。” 茶楼有没有问题,宁晏不打算管。 摩尼教出现在茶楼,就代表了一切,皇城司自然会把一切都给翻出来。杨卓可不是心慈手软的,索命鬼这个名字不是白叫。 我只想好端端的喝口茶,却一不小心抓了摩尼教! 宁晏也是无奈了。 把人带出去,刚出茶楼,就看见大哥宁皓带着捕役匆匆赶来。 “知行,没事!” 宁皓神色急切。 “我听说茶楼出了事,就立即带人过来。” 宁晏:“大哥……” “嗯?” “现在没事了!还有……” “还有啥?” “你下次能不能早点。” 宁皓:“……” 大哥用行动证实了,电视里不是骗人的。 官府,都是最后出来洗地。 看见被绑在一起的摩尼教众,宁皓神色狐疑。 “这些都是什么人?” 知道宁晏皇城司的身份,宁皓更加谨慎。 跟皇城司打交道的,可不是什么好人好事。好在,现在看来,是对方落在了宁晏手上。 “没什么,几个摩尼教而已。” “哦!” 宁皓随口道。 等等…… “摩尼教!” 宁大捕头猛地瞪大眼睛,宁晏抓的居然是摩尼教的人。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抓住摩尼教的人。” “大哥,我说只是出来喝个茶,他们非要送,你信吗?” 宁皓当然不信,并且神色凝重。 “知行,此事还需慎重,我先向县尊禀报,你一切小心。回家我们再好好商议!” 宁晏点头,大哥不愧是征战沙场的老将,心里又分寸,知道摩尼教不好对付,所以才嘱咐自己小心。 不过,跟朱知县提摩尼教,估计没戏。 涉及皇城司,宁晏也不说破。只是让带上摩尼教的教众,连夜赶回皇城司驻地。 皇城司驻地! 杨卓正准备起身歇息。 虽然如此,但却一脸愁容。 江南的情况并不乐观,皇城司的两大目标,第一是想从云氏下手,挖出云氏的罪行,重获帝心,但现在这条路已经明显走不通了。 第二是想通过摩尼教,突破这几年税银和各路转运被劫的大案,在官家面前立下大功。 可这一点同样难度极大,更麻烦的是,皇城司内部现在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有人质疑自己,更有人感觉皇城司失去帝心,大厦将倾! 这才是最恼火的。 好在宁晏及时献上百炼精钢,这让场面好看了许多。 想到皇城司指挥使回信上明确指出,官家满意,甚至朝堂都认可,杨卓心里就是一阵振奋。 如果皇城司多一些宁晏这种人才就好。 可惜,宁晏只有一个。 百炼精钢的秘法,也是可遇不可求。 宁晏自己也说了,是幼时门口路过的游方道士所授。 明日还得继续深究如何着手调查摩尼教,破获税银和各路转运被劫的大案。再没有进展,皇城司真的混不下去了,现在连个像样的办差的地方都没有! 就在他脑瓜疼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闯进来禀报。 “指挥,宁统领在外面求见。” “宁晏!” 杨卓一阵迷糊,宁晏不是下午才刚走。 这才多久,又来找自己? 以他这几天对宁晏的了解,宁晏可不是什么积极的人。如果可能,宁晏可能压根都不想见自己。 这才半天,又是半夜,来找自己干什么? “有说什么事吗?” 杨卓下意识的问。 接着,他心里不自觉的有些期待,宁晏半夜三更找自己,肯定是大事,可会是什么呢! “他们说,有抓到摩尼教的人。” “什么!” 杨卓猛地精神一震。 接着整个人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甚至怀疑自己的听错了。 宁晏抓到了摩尼教的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才说了半天不到。 这,可能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他们非要送 “把人绑起来,押回去。” 这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宁晏想推都推不掉。 不用宁晏说,云铿和云铮已经开始招呼起来那些摩尼教众。被抓起来的摩尼教众狠狠的瞪着宁晏。 “光明之神一定会惩罚你这个冒犯神灵的魔鬼!” 宁晏直接呵呵了,抬头道。 “你们的光明之神要是真有能耐,现在就会来救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落在我手上吗?” 几个摩尼教众面面相觑。 “因为这里是大宋,大宋有的是各路神仙,你们的光明之神,只不过是个外来和尚,这里还轮不到他管事!” 宁晏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崇洋媚外的,奶奶的,你信佛还能行善,信道还能促进科技发展。 信什么不好,信摩尼教,他娘的除了造反啥也不会。 大宋现在虽然四处强敌环伺,可至少人民安居乐业,政治也相对清明,明君能臣不在少数,仍然算得上是太平盛世! 造反! 造反能剩下啥。 或许是被宁晏的话摧残了信仰,几个摩尼教众脸色煞白,想要反驳,却又无能为力。 这几个摩尼教的娄娄,自然有云铿和云铮收拾,宁晏的目光,落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赵娘子身上。 “赵娘子别来无恙。” “公子说什么呢,妾身……妾身听不懂。” 赵娘子脸色煞白,神色肉眼可见的紧张。 “听不懂没关系,不过赵娘子可别告诉我,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就有点侮辱我的智商了。” 宁晏似笑非笑道。 摩尼教这么巧知道自己在茶楼?这里面要是没鬼,打死都不信。 肯定是有人传递消息。 宁晏甚至怀疑,茶楼就是摩尼教设在余杭县的情报点,早就盯着自己。 如果是这样,那乐子就大了。 皇城司居然把自己的情报点卖给了死对头摩尼教,这算不算资敌…… “公子恕罪。” 赵娘子稳住心神,缓缓道。 “妾身冤枉。都怪妾身鬼迷心窍,被这些贼人蛊惑。” “蛊惑?怎么蛊惑!” 宁晏好奇的追问。 “那小娘子告诉妾身,她仰慕公子诗才已久,想要与公子在茶楼一番邂逅,请我在一旁协助,妾身不知所以,加上她一番利诱,便想成人之美,以至于一时疏忽。” 这是要对我使美人计! 宁晏一怔。 还好我稳得一批! “娘子不用跟我解释,此事究竟如何,自然会有他人调查。” 茶楼有没有问题,宁晏不打算管。 摩尼教出现在茶楼,就代表了一切,皇城司自然会把一切都给翻出来。杨卓可不是心慈手软的,索命鬼这个名字不是白叫。 我只想好端端的喝口茶,却一不小心抓了摩尼教! 宁晏也是无奈了。 把人带出去,刚出茶楼,就看见大哥宁皓带着捕役匆匆赶来。 “知行,没事!” 宁皓神色急切。 “我听说茶楼出了事,就立即带人过来。” 宁晏:“大哥……” “嗯?” “现在没事了!还有……” “还有啥?” “你下次能不能早点。” 宁皓:“……” 大哥用行动证实了,电视里不是骗人的。 官府,都是最后出来洗地。 看见被绑在一起的摩尼教众,宁皓神色狐疑。 “这些都是什么人?” 知道宁晏皇城司的身份,宁皓更加谨慎。 跟皇城司打交道的,可不是什么好人好事。好在,现在看来,是对方落在了宁晏手上。 “没什么,几个摩尼教而已。” “哦!” 宁皓随口道。 等等…… “摩尼教!” 宁大捕头猛地瞪大眼睛,宁晏抓的居然是摩尼教的人。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抓住摩尼教的人。” “大哥,我说只是出来喝个茶,他们非要送,你信吗?” 宁皓当然不信,并且神色凝重。 “知行,此事还需慎重,我先向县尊禀报,你一切小心。回家我们再好好商议!” 宁晏点头,大哥不愧是征战沙场的老将,心里又分寸,知道摩尼教不好对付,所以才嘱咐自己小心。 不过,跟朱知县提摩尼教,估计没戏。 涉及皇城司,宁晏也不说破。只是让带上摩尼教的教众,连夜赶回皇城司驻地。 皇城司驻地! 杨卓正准备起身歇息。 虽然如此,但却一脸愁容。 江南的情况并不乐观,皇城司的两大目标,第一是想从云氏下手,挖出云氏的罪行,重获帝心,但现在这条路已经明显走不通了。 第二是想通过摩尼教,突破这几年税银和各路转运被劫的大案,在官家面前立下大功。 可这一点同样难度极大,更麻烦的是,皇城司内部现在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有人质疑自己,更有人感觉皇城司失去帝心,大厦将倾! 这才是最恼火的。 好在宁晏及时献上百炼精钢,这让场面好看了许多。 想到皇城司指挥使回信上明确指出,官家满意,甚至朝堂都认可,杨卓心里就是一阵振奋。 如果皇城司多一些宁晏这种人才就好。 可惜,宁晏只有一个。 百炼精钢的秘法,也是可遇不可求。 宁晏自己也说了,是幼时门口路过的游方道士所授。 明日还得继续深究如何着手调查摩尼教,破获税银和各路转运被劫的大案。再没有进展,皇城司真的混不下去了,现在连个像样的办差的地方都没有! 就在他脑瓜疼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闯进来禀报。 “指挥,宁统领在外面求见。” “宁晏!” 杨卓一阵迷糊,宁晏不是下午才刚走。 这才多久,又来找自己? 以他这几天对宁晏的了解,宁晏可不是什么积极的人。如果可能,宁晏可能压根都不想见自己。 这才半天,又是半夜,来找自己干什么? “有说什么事吗?” 杨卓下意识的问。 接着,他心里不自觉的有些期待,宁晏半夜三更找自己,肯定是大事,可会是什么呢! “他们说,有抓到摩尼教的人。” “什么!” 杨卓猛地精神一震。 接着整个人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甚至怀疑自己的听错了。 宁晏抓到了摩尼教的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才说了半天不到。 这,可能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引蛇出洞 “人呢!” 杨卓急问道。 “指挥,人都在这了。” 看着眼前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几个摩尼教众,以及把这几个摩尼教众押送过来的另外几人,杨卓眉眼的神色一闪而过。 “我说的是宁晏。” 苏明和魏通他都认识,皇城司的人了,还是他亲自派到宁晏身边的。 至于云铿和云铮,则是第一次见。看都穿着皇城司的服饰,猜到也是宁晏带来的人。 这么多人,唯独不见宁晏的身影。 “禀指挥,宁统领回家了。” 苏明在一旁小声的回答。 宁晏只是让他们把人带来,向杨卓领功,自己却跑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一时半会,就抓到了五个摩尼教教众! 从这几个人的手上都长着老茧看,明显是练家子,硬扎!显然不好对付。就靠着苏明和魏通这两个皇城司的小喽啰? 杨卓一头雾水,脑袋上面大大的问号,想要弄清楚。 “回家?” “是的!我二姐夫回家了,他让我跟您请功。” 云铿满眼热切的凑上来,眼巴巴的对杨卓道。 “还有我!” 云铮也不甘示弱。 “二姐夫?” 杨卓满头雾水更浓了。 “指挥!这两位是宁统领的内弟。” 苏明脸色尴尬的对杨卓解释。 “宁统领今日将他们引进皇城司,卑职中午的时候,替他们造册的。方才擒拿摩尼教贼子,全赖他们出手。” 对云铿和云铮的身手,现在苏明是彻底的服气。 就连比他手下更硬的魏通,也是没有二话。 杨卓的眼神顿时微眯起来。 他当然知道,宁晏跟云氏的关系。 没想到,宁晏竟然把云氏兄弟,弄进皇城司来了!这是几个意思!宁晏在试探自己?还是单纯的给自己添堵! “你们刚来我皇城司,就立下大功,自然不会亏待。” 杨卓笑道。 他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听了这话,云铿顿时满脸喜色。 “大人,我们别的不要,想请大人准我们带兵,不多,都虞侯一职即可。我等必定誓死为大人效忠。” 杨卓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宁晏上来找来的两个奇葩,一上来就问自己要官职。 这才第一天来皇城司呀,就想升官! 都虞侯在军中虽然不是很高的将官,但也是能够统帅数百人。 皇城司现在正是走下坡路的时候,整个探事司,在册的也就只有千人。你一个就要统领几百,那我干嘛去。 合着你们兄弟两,加上宁晏,就是来瓜分皇城司的! 苏明也傻眼了。 想起临走时宁晏那一脸坏笑的表情,顿时心有所悟。 云铿和云铮兴致勃勃的伸长脖子,等了半天,却只等来杨卓那张快要黑的脸。 “两位拳拳之心,本官已知,日后只要为朝廷效力,为皇城司效力,自然不在话下。今日,两位先下去歇息!” 这就把俺俩打发了? 眼看云铿还要说话,一旁的苏明,赶紧拉住两人。 云铿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拉着云铮离开。 等两人一走,杨卓的神色,顿时肃然,他的目光,顿时凌厉的看向苏明和魏通。 “到底怎么回事!” 这两人是他安排在宁晏身边的。 除了是宁晏的手下,也顺带着监视宁晏。 皇城司的副指挥,号称索命鬼,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宁晏。 宁晏自然也清楚,不过,具体谁套路谁,那就要看具体操作了! 等苏明把茶楼里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杨卓的脸色,除了深沉之外,更多的是意外和惊喜。 这宁晏简直就是他的福星啊! 千里追查云氏一无所获,眼看无法收场的时候,宁晏站出来,主动把百炼精钢的炼制法献上。 这件大功,一下子就把他在皇城司的负面危机解除了,甚至还得到司尊的夸赞。 如果说这还是因为宁晏想要救云氏,跟自己达成的交易,那现在怎么说! 他刚把目标放在皇城司身上,不用宁晏出手,皇城司主动就来送人头。 “指挥,摩尼教的目标,就是冲宁晏,为了秋粮的粮种而来!不如,我们来个引蛇出洞。” 很少说话的魏通忽然开口,他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狠辣。 一旁的苏明顿时抬起头。 杨卓现在的目标,就是调查摩尼教。 可摩尼教的行踪极其诡秘,加上江宁府鲁洪这些州府的统领故意摸鱼,很大的可能,就是追查再久,也是一无所获。 但宁晏的出现,明显就不一样了。 摩尼教以宁晏为目标,如果以宁晏为饵,来钓摩尼教这个大鱼…… 摩尼教可不是善男信女!他们连朝廷的官船都敢劫。 而皇城司行事,从来都是不折手断! 这样一来,宁晏就危险了。 宁晏回到家没多久,在县衙的大哥宁皓也回来了。 等到云铿和云铮也回到家,宁家的大堂,已经是灯火通明。 嫂嫂云慧,也是刚刚听完茶楼发生的事情,神色十分凝重。一旁的云岚和云锦云绣,跟在她身旁。 宁晏现在算是看明白了。 宁家的大堂,就是帅帐,嫂嫂就是大元帅,坐镇军中。 大哥是左先锋官,只管不服就干。 动脑子的事情,一向不要问他。 长腿小妞是右先锋,同样是嫂嫂指哪到哪。 而自己,勉强算得上狗头军师一枚。 “叔叔今日之事,可是十分危险,万幸有云铿和云铮在。” 说着,还眼神饶有深意的看宁晏一眼。 行了,知道你厉害可以了。 宁晏现在只能认怂,想当初,把云铿和云铮这两个铁憨憨挂在自己身边,他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毕竟,太影响自己去玉香楼的次数了。 现在,他们救了自己一条狗命,嫂嫂的气势顿时足了。而宁晏,也没有了反驳的底气。 狗命是自己的,不能太浪。 “不如,叔叔把云锦云绣也收了?” 嫂嫂试探道。 听到这话的云锦和云绣顿时满脸的热切!云家这种年轻人,都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从小练武练的精力旺盛的很。 刚在喝茶的宁晏,噗一口茶水喷出来。 “嫂嫂,咱们把话说清楚行吗,什么叫收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引蛇出洞 “人呢!” 杨卓急问道。 “指挥,人都在这了。” 看着眼前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几个摩尼教众,以及把这几个摩尼教众押送过来的另外几人,杨卓眉眼的神色一闪而过。 “我说的是宁晏。” 苏明和魏通他都认识,皇城司的人了,还是他亲自派到宁晏身边的。 至于云铿和云铮,则是第一次见。看都穿着皇城司的服饰,猜到也是宁晏带来的人。 这么多人,唯独不见宁晏的身影。 “禀指挥,宁统领回家了。” 苏明在一旁小声的回答。 宁晏只是让他们把人带来,向杨卓领功,自己却跑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一时半会,就抓到了五个摩尼教教众! 从这几个人的手上都长着老茧看,明显是练家子,硬扎!显然不好对付。就靠着苏明和魏通这两个皇城司的小喽啰? 杨卓一头雾水,脑袋上面大大的问号,想要弄清楚。 “回家?” “是的!我二姐夫回家了,他让我跟您请功。” 云铿满眼热切的凑上来,眼巴巴的对杨卓道。 “还有我!” 云铮也不甘示弱。 “二姐夫?” 杨卓满头雾水更浓了。 “指挥!这两位是宁统领的内弟。” 苏明脸色尴尬的对杨卓解释。 “宁统领今日将他们引进皇城司,卑职中午的时候,替他们造册的。方才擒拿摩尼教贼子,全赖他们出手。” 对云铿和云铮的身手,现在苏明是彻底的服气。 就连比他手下更硬的魏通,也是没有二话。 杨卓的眼神顿时微眯起来。 他当然知道,宁晏跟云氏的关系。 没想到,宁晏竟然把云氏兄弟,弄进皇城司来了!这是几个意思!宁晏在试探自己?还是单纯的给自己添堵! “你们刚来我皇城司,就立下大功,自然不会亏待。” 杨卓笑道。 他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听了这话,云铿顿时满脸喜色。 “大人,我们别的不要,想请大人准我们带兵,不多,都虞侯一职即可。我等必定誓死为大人效忠。” 杨卓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宁晏上来找来的两个奇葩,一上来就问自己要官职。 这才第一天来皇城司呀,就想升官! 都虞侯在军中虽然不是很高的将官,但也是能够统帅数百人。 皇城司现在正是走下坡路的时候,整个探事司,在册的也就只有千人。你一个就要统领几百,那我干嘛去。 合着你们兄弟两,加上宁晏,就是来瓜分皇城司的! 苏明也傻眼了。 想起临走时宁晏那一脸坏笑的表情,顿时心有所悟。 云铿和云铮兴致勃勃的伸长脖子,等了半天,却只等来杨卓那张快要黑的脸。 “两位拳拳之心,本官已知,日后只要为朝廷效力,为皇城司效力,自然不在话下。今日,两位先下去歇息!” 这就把俺俩打发了? 眼看云铿还要说话,一旁的苏明,赶紧拉住两人。 云铿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拉着云铮离开。 等两人一走,杨卓的神色,顿时肃然,他的目光,顿时凌厉的看向苏明和魏通。 “到底怎么回事!” 这两人是他安排在宁晏身边的。 除了是宁晏的手下,也顺带着监视宁晏。 皇城司的副指挥,号称索命鬼,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宁晏。 宁晏自然也清楚,不过,具体谁套路谁,那就要看具体操作了! 等苏明把茶楼里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杨卓的脸色,除了深沉之外,更多的是意外和惊喜。 这宁晏简直就是他的福星啊! 千里追查云氏一无所获,眼看无法收场的时候,宁晏站出来,主动把百炼精钢的炼制法献上。 这件大功,一下子就把他在皇城司的负面危机解除了,甚至还得到司尊的夸赞。 如果说这还是因为宁晏想要救云氏,跟自己达成的交易,那现在怎么说! 他刚把目标放在皇城司身上,不用宁晏出手,皇城司主动就来送人头。 “指挥,摩尼教的目标,就是冲宁晏,为了秋粮的粮种而来!不如,我们来个引蛇出洞。” 很少说话的魏通忽然开口,他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狠辣。 一旁的苏明顿时抬起头。 杨卓现在的目标,就是调查摩尼教。 可摩尼教的行踪极其诡秘,加上江宁府鲁洪这些州府的统领故意摸鱼,很大的可能,就是追查再久,也是一无所获。 但宁晏的出现,明显就不一样了。 摩尼教以宁晏为目标,如果以宁晏为饵,来钓摩尼教这个大鱼…… 摩尼教可不是善男信女!他们连朝廷的官船都敢劫。 而皇城司行事,从来都是不折手断! 这样一来,宁晏就危险了。 宁晏回到家没多久,在县衙的大哥宁皓也回来了。 等到云铿和云铮也回到家,宁家的大堂,已经是灯火通明。 嫂嫂云慧,也是刚刚听完茶楼发生的事情,神色十分凝重。一旁的云岚和云锦云绣,跟在她身旁。 宁晏现在算是看明白了。 宁家的大堂,就是帅帐,嫂嫂就是大元帅,坐镇军中。 大哥是左先锋官,只管不服就干。 动脑子的事情,一向不要问他。 长腿小妞是右先锋,同样是嫂嫂指哪到哪。 而自己,勉强算得上狗头军师一枚。 “叔叔今日之事,可是十分危险,万幸有云铿和云铮在。” 说着,还眼神饶有深意的看宁晏一眼。 行了,知道你厉害可以了。 宁晏现在只能认怂,想当初,把云铿和云铮这两个铁憨憨挂在自己身边,他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毕竟,太影响自己去玉香楼的次数了。 现在,他们救了自己一条狗命,嫂嫂的气势顿时足了。而宁晏,也没有了反驳的底气。 狗命是自己的,不能太浪。 “不如,叔叔把云锦云绣也收了?” 嫂嫂试探道。 听到这话的云锦和云绣顿时满脸的热切!云家这种年轻人,都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从小练武练的精力旺盛的很。 刚在喝茶的宁晏,噗一口茶水喷出来。 “嫂嫂,咱们把话说清楚行吗,什么叫收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列强竟是我自己 “妾身的意思,是让叔叔把云锦和云绣也收入皇城司当差,多些人手护卫,以免再出现今日这般险情。” 发现自己口误的嫂嫂红着脸,赶紧解释。 “不是让你把她们都收入房中呀,叔叔莫要胡思乱想。” 要是不解释还觉得没毛病,一解释,嫂嫂身后的三人,立即神色各异。 云锦和云绣,一个脸颊绯红,一个赶紧别过头去。 云岚咬牙切齿的看向宁晏,接着转过头,一脸提防的望着云锦和云绣。 “宁晏……” 这能怪我胡思乱想! 明明是你家姐故意误导好吗。 宁晏简直败给嫂嫂,无缘无故,背了这口锅。 “岚儿不要胡闹。” 云慧拉住云岚的衣角。虽然清清嗓子,一本正经起来。 “我云氏女子,不同一般。自幼也是弓马娴熟,武艺精通的。让她们保护叔叔,才能放心,以免被摩尼教那般宵小所趁。” 云家的妹子多厉害,我能不清楚,那是随时准备变身女将军的存在! 这事绝不能答应,否则后患无穷。 “嫂嫂费心了。” 宁晏决定先扬后抑。 “只是此事怕还是不妥,皇城司毕竟是阴暗之地,其中多数不是善类,云锦和云绣身份高贵,而且正值豆蔻,若是万一有什么差池,那就悔恨终身……” 宁晏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可也是有事实依据的。 皇城司就没有好人,好人干不了皇城司的勾当。 恶人还需要恶人磨,所以皇城司上下,都是恶鬼投胎。 云锦和云绣虽然身手了得,但毕竟是小娘子,涉世未深,万一被哪个混蛋给骗去了,那可就完蛋了。 云慧想想,也觉得是有些不妥。 眼看嫂嫂的神色异样,宁晏赶紧朝一旁的大哥使眼色。 助攻啊! “娘子,此事日后再说。” 宁皓心领神会。 “如今摩尼教才是大敌,他们已经盯上了知行,且他们行事不折手断,必须时刻小心。” 这才对嘛! 我是个脆弱的男人,你们注意要保护好我。 云慧这才点点头,暂时消除了往宁晏身旁塞人的想法。 “秋粮粮种是叔叔从高人身上好不容易求来,他摩尼教妄想据为己有,没那么容易。”嫂嫂脸上布满杀气道。 宁晏种出秋粮,这对云氏来说,无疑是看到了翻身的希望。 现在摩尼教居然想要将这希望给破灭,嫂嫂怎么能忍。 “云锦云绣!” 嫂嫂一声令下,大堂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立即让人打探消息,看最近哪些寨子与摩尼教有往来,告诉他们,与摩尼教往来,就是与我云氏为敌。” 云锦和云绣神色肃然的出列,领命而去。 “云岚!” “通知我云氏将士,进入战时状态,即刻起,枕戈待旦,束甲听令。” 长腿小妞抱拳点头,然后看着宁晏,见宁晏有些懵逼,转身解释道。 “为了你,我云氏现在全族进入战时状态。过往只有在大军出动之时,才会有族长下达这样的将令。” 宁晏愕然! 嫂嫂连云氏的将令都搬出来了,就是为了保自己。 “知行!云氏将门出身,当初初来江南,跟不少寨子打过交道。” 宁皓也跟着解释道。 云氏虽然是西北的将门,但是在大宋也是威名赫赫。 三百精壮大军,上千族人进入江南,怎么可能不被注视。 一时之间,不管是官寨还是匪寨,都纷纷上前来打探。 目的只有一个,让云氏千万管住自己手下的人,不要搞事情。 不然,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虽然只是蜗居在庄园,但谁也不敢忽视云氏的存在。 也只有侯勇这种不长脑子的衙内,竟敢公然闯寨。这简直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 “嫂嫂,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这余杭县城,至少安全,皇城司就在城内,摩尼教还不敢这么放肆。” 宁晏心中温热道。 “再者,秋粮一事,范相已经上书朝堂,朝堂不可能置之不理,在朝堂面前,摩尼教不过是跳梁小丑。” 宁晏倒是不担心秋粮。 朱大爷已经派了厢军驻扎在附近,虽然厢军的战力,是整个大宋军队中最拉胯的存在,可也不是摩尼教敢主动招惹的。 就怕摩尼教那群脑子被玩坏了的,认死理! 明明不过就是一个秋粮,他们非要弄得玄乎起来,搞出什么圣种,然后死心眼的盯着自己这个软柿子拿捏。 想到这,宁晏也觉得奇怪,按理说,秋粮的事,已经过去近半个月了,朝廷难道还没有音讯吗? 这事得有空问问朱大爷。 嗯,他也得保护好我。 “朝廷是朝廷,我云氏从来不会寄希望于他人。叔叔放心,云慧以性命担保,秋粮和叔叔都不会有任何差池!” “不过叔叔所言也有道理,此事范相也不会置之不理。战时多出一路援军,才会万无一失,从容应对!” 嫂嫂威武! 宁晏心里大赞。 这思维很缜密呀,并没有因为摩尼教是乌合之众就掉以轻心,也没有因为秋粮对于云氏来说极为重要,就上头蛮干。 周密部署,小心应对,该利用的都利用起来。 这才是大将之风。 “县尊听闻摩尼教之事,也是震怒,着县衙捕役归我调遣。” 宁皓也在一旁补充。 不错嘛,朱知县也仗义起来了! 宁晏从来不会小看余杭县的捕役,虽然他们战斗力比较一般,可能真打起来没几个顶事的,但他们一个个都是地头蛇,哪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一清二楚。 只要宁晏在余杭县,靠着这帮捕役,就能盯住摩尼教的一举一动。 城外有云氏三百大军护佑,城内有一百多余杭县捕役盯着,上头还有朱大爷顶着。 这事稳了。 宁晏心里有些愕然。 什么时候,宁家的势力,居然可以这么大了。 这阵容,摆在余杭县,至少是没人敢惹。 难怪宁晏感觉最近的恶心事变少了,比如余杭县尉高廉和县丞高敬,没有再找自己的麻烦。 原来是心里又逼数! 这叫什么。 垂死病中惊坐起,列强竟是我自己。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列强竟是我自己 “妾身的意思,是让叔叔把云锦和云绣也收入皇城司当差,多些人手护卫,以免再出现今日这般险情。” 发现自己口误的嫂嫂红着脸,赶紧解释。 “不是让你把她们都收入房中呀,叔叔莫要胡思乱想。” 要是不解释还觉得没毛病,一解释,嫂嫂身后的三人,立即神色各异。 云锦和云绣,一个脸颊绯红,一个赶紧别过头去。 云岚咬牙切齿的看向宁晏,接着转过头,一脸提防的望着云锦和云绣。 “宁晏……” 这能怪我胡思乱想! 明明是你家姐故意误导好吗。 宁晏简直败给嫂嫂,无缘无故,背了这口锅。 “岚儿不要胡闹。” 云慧拉住云岚的衣角。虽然清清嗓子,一本正经起来。 “我云氏女子,不同一般。自幼也是弓马娴熟,武艺精通的。让她们保护叔叔,才能放心,以免被摩尼教那般宵小所趁。” 云家的妹子多厉害,我能不清楚,那是随时准备变身女将军的存在! 这事绝不能答应,否则后患无穷。 “嫂嫂费心了。” 宁晏决定先扬后抑。 “只是此事怕还是不妥,皇城司毕竟是阴暗之地,其中多数不是善类,云锦和云绣身份高贵,而且正值豆蔻,若是万一有什么差池,那就悔恨终身……” 宁晏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可也是有事实依据的。 皇城司就没有好人,好人干不了皇城司的勾当。 恶人还需要恶人磨,所以皇城司上下,都是恶鬼投胎。 云锦和云绣虽然身手了得,但毕竟是小娘子,涉世未深,万一被哪个混蛋给骗去了,那可就完蛋了。 云慧想想,也觉得是有些不妥。 眼看嫂嫂的神色异样,宁晏赶紧朝一旁的大哥使眼色。 助攻啊! “娘子,此事日后再说。” 宁皓心领神会。 “如今摩尼教才是大敌,他们已经盯上了知行,且他们行事不折手断,必须时刻小心。” 这才对嘛! 我是个脆弱的男人,你们注意要保护好我。 云慧这才点点头,暂时消除了往宁晏身旁塞人的想法。 “秋粮粮种是叔叔从高人身上好不容易求来,他摩尼教妄想据为己有,没那么容易。”嫂嫂脸上布满杀气道。 宁晏种出秋粮,这对云氏来说,无疑是看到了翻身的希望。 现在摩尼教居然想要将这希望给破灭,嫂嫂怎么能忍。 “云锦云绣!” 嫂嫂一声令下,大堂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立即让人打探消息,看最近哪些寨子与摩尼教有往来,告诉他们,与摩尼教往来,就是与我云氏为敌。” 云锦和云绣神色肃然的出列,领命而去。 “云岚!” “通知我云氏将士,进入战时状态,即刻起,枕戈待旦,束甲听令。” 长腿小妞抱拳点头,然后看着宁晏,见宁晏有些懵逼,转身解释道。 “为了你,我云氏现在全族进入战时状态。过往只有在大军出动之时,才会有族长下达这样的将令。” 宁晏愕然! 嫂嫂连云氏的将令都搬出来了,就是为了保自己。 “知行!云氏将门出身,当初初来江南,跟不少寨子打过交道。” 宁皓也跟着解释道。 云氏虽然是西北的将门,但是在大宋也是威名赫赫。 三百精壮大军,上千族人进入江南,怎么可能不被注视。 一时之间,不管是官寨还是匪寨,都纷纷上前来打探。 目的只有一个,让云氏千万管住自己手下的人,不要搞事情。 不然,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虽然只是蜗居在庄园,但谁也不敢忽视云氏的存在。 也只有侯勇这种不长脑子的衙内,竟敢公然闯寨。这简直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 “嫂嫂,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这余杭县城,至少安全,皇城司就在城内,摩尼教还不敢这么放肆。” 宁晏心中温热道。 “再者,秋粮一事,范相已经上书朝堂,朝堂不可能置之不理,在朝堂面前,摩尼教不过是跳梁小丑。” 宁晏倒是不担心秋粮。 朱大爷已经派了厢军驻扎在附近,虽然厢军的战力,是整个大宋军队中最拉胯的存在,可也不是摩尼教敢主动招惹的。 就怕摩尼教那群脑子被玩坏了的,认死理! 明明不过就是一个秋粮,他们非要弄得玄乎起来,搞出什么圣种,然后死心眼的盯着自己这个软柿子拿捏。 想到这,宁晏也觉得奇怪,按理说,秋粮的事,已经过去近半个月了,朝廷难道还没有音讯吗? 这事得有空问问朱大爷。 嗯,他也得保护好我。 “朝廷是朝廷,我云氏从来不会寄希望于他人。叔叔放心,云慧以性命担保,秋粮和叔叔都不会有任何差池!” “不过叔叔所言也有道理,此事范相也不会置之不理。战时多出一路援军,才会万无一失,从容应对!” 嫂嫂威武! 宁晏心里大赞。 这思维很缜密呀,并没有因为摩尼教是乌合之众就掉以轻心,也没有因为秋粮对于云氏来说极为重要,就上头蛮干。 周密部署,小心应对,该利用的都利用起来。 这才是大将之风。 “县尊听闻摩尼教之事,也是震怒,着县衙捕役归我调遣。” 宁皓也在一旁补充。 不错嘛,朱知县也仗义起来了! 宁晏从来不会小看余杭县的捕役,虽然他们战斗力比较一般,可能真打起来没几个顶事的,但他们一个个都是地头蛇,哪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一清二楚。 只要宁晏在余杭县,靠着这帮捕役,就能盯住摩尼教的一举一动。 城外有云氏三百大军护佑,城内有一百多余杭县捕役盯着,上头还有朱大爷顶着。 这事稳了。 宁晏心里有些愕然。 什么时候,宁家的势力,居然可以这么大了。 这阵容,摆在余杭县,至少是没人敢惹。 难怪宁晏感觉最近的恶心事变少了,比如余杭县尉高廉和县丞高敬,没有再找自己的麻烦。 原来是心里又逼数! 这叫什么。 垂死病中惊坐起,列强竟是我自己。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有种熟悉的感觉 从任人欺负的小门小户,到现在余杭县境内的列强。 宁家崛起的可以说是悄无声息,让人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秋粮的事情,竟然会引来摩尼教,这一点确实宁晏始料未及。属于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一层面上来。 虽然有云氏的护佑,加上余杭县地头蛇的身份,只有自己不浪,应该能够保证猥琐发育。 可宁晏也清楚,类似摩尼教这种玩意,就像沾上的牛皮糖,不彻底洗掉,那就会时不时的出来恶心下自己。 遇事不定,找大佬! 宁晏打算很坚决的贯彻这个原则。 摩尼教是冲着秋粮的粮种来的,粮种自己已经经过朱大爷的手,献给朝廷。 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也没见给个说法? 难道是朱大爷把我的功劳私吞了! 好,不大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朱大爷也是该给自己一个说法了。 摩尼教都找上门来了,你得管管啊! 明天就去找找朱大爷,顺便去杭州城逛一逛。 听说,杭州城的青楼,小娘子们更浪…… 天一亮,宁晏就准备好,出发杭州府。 为了保险起见,云铿和云铮这两个保镖自然是不能少。 宁晏一身天青长衫,配上能骗到花魁倒贴的那张俊脸,手摇折扇,满脸嘚瑟。 然而,帅不过三秒。 一匹高头大马,从一侧飞奔而来,马上一双长腿,娴熟的控着马,在经过宁晏面前的时候,缰绳一拉,立在宁晏面前。 宁晏心中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岚儿,你……你这是要干嘛……” 云岚全副武装,劲衣笔挺,甚至连头巾都扎起来,不仔细看,甚至会误以为是男装。这副打扮,显然不是闹着玩的。 “我送你。” 云岚一句废话没有。 不出宁晏所料,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宁晏的那张脸,顿时比死了娘还要难看。 让你去,那还搞个得啊! “岚儿,我只是去府衙拜见范相,有云铿和云铮护卫就行。” 宁晏赶紧道,现在阻止还来得及!无论如何,也得尝试挣扎一下。 “谁说我是去护卫你了,我是去看着你。” 长腿小妞脖子一仰,说道。 宁晏:“……” 这,很合理!但我不能就这么屈服。 宁晏刚要张嘴,云岚马鞭一甩,直接威胁。 “宁知行,你要再废话,姑奶奶把你头打到肚子里去。” 宁晏当场蔫了。 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打又打不过!只能忍。 州府的青楼是去不了了,那岂不是索然无味。 回想起昨晚的细节,宁晏瞬间恍然大悟。 嫂嫂只让云锦和云绣,丝毫不提云岚。 合着,不提就是为了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套路啊! 嫂嫂,你怎么能这样,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眼看宁晏乖乖听话,云岚得意的大手一挥,指使着云铿和云铮。 “还看着干什么,准备出发。” 云铿和云铮从小在云岚的淫威下长大,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气的一旁的宁晏肉痛。好歹现在也是皇城司的人,谁才是你们的头分不清吗。 两个没出息的货。 不行,这么下去迟早完蛋。 策反云铿和云铮的计划,已经到了十分迫切的时候了。 宁晏坐在马车,开始思索起来。 半天的路程,就到了杭州府。 城内虽然没有明文不让跑马,但出于交通安全起见,宁晏一行,还是把车马在城门口就扔给车马行寄存,然后只身进城。 大宋的交通相对历朝历代都要发达,各大城市之间的车马行,甚至有连锁的,十分的方便。 一进城,云岚的眼神立即就亮起来了。 女人爱逛街的毛病,也不知道怎么做到上下千年全国统一的。 而女人逛街,一般都没好事。不出意外,肯定要出意外! 宁晏刚一转身,就发现前面一阵骚动。 大宋百姓吃瓜的兴趣,比后世只有多,没有少。比如现在,宁晏刚想上去看个热闹,就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里外三层被围了个通透。 只有长腿小妞,仗着腿长劲大,硬生生的在人群的最后,杀到最里面。 宁晏虽然挤不进去,但仗着身高,也能勉强看见里面是什么情况。 一个身穿长衫的年轻人,正拉着一对母女的手。 那对母女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眼看着被人围住了,那母亲顺势往地下一躺。 “官人,官人,您就饶了我们母女,妾身求求您!妾身已经如了你的愿,您怎样对妾身都可以,但一定放过我的女儿!” “妾身就这么一个女儿,求求您了。” 一个衣衫华贵的公子,在大街上,公然拉着一对弱势的母女,咄咄逼人。再加上那年轻母亲的话,瞬间,围观群众的思维就被打开了。 有权有势的衙内,看上良家女子的美色,当街调戏。 祸害了母亲不说,还想要连年纪幼小的女儿都不放过。 这是什么行为! 简直禽兽不如。 围观人群里顿时传出来一片指责声。 被那对母女这么一说,那少年公子气急的反驳道。“你们休要信口雌黄,今日与我公堂相见,定要说个明白。” 宁晏猛地一颤! 这声音,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只是看了半天,宁晏也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一说要报官,那对母女吓得脸色大变,赶紧看向围观的人群。 “求求各位,救救我们母女一命,他分明是想要抓走我女儿!才出此恶计。要是落在他的手上,那我们母女,就完了呀。” “住嘴!我范纯礼岂是这等无赖小人……” 宁晏猛地一抬头。 范纯礼! 卧槽! 不要这么巧。 难怪说觉得眼熟呢,原来竟然是他。 等等! 那这又是什么情况。 宁晏对范纯礼的人品,除了玉香楼这点瑕疵外,其余是完全相信的。当街强抢民女的事,范纯礼要是干得出来,朱大爷绝对会把这个儿子塞进茅坑里呛死! 等等!不好…… 宁晏猛地意识到什么,赶紧抬起看过去。 晚了,一切都晚了! 一个修长的身影,腾空而起,以极为矫健的身姿,扑向范纯礼,一脚踹过去。 ps:全民阳了,大家懂得都懂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有种熟悉的感觉 从任人欺负的小门小户,到现在余杭县境内的列强。 宁家崛起的可以说是悄无声息,让人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秋粮的事情,竟然会引来摩尼教,这一点确实宁晏始料未及。属于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一层面上来。 虽然有云氏的护佑,加上余杭县地头蛇的身份,只有自己不浪,应该能够保证猥琐发育。 可宁晏也清楚,类似摩尼教这种玩意,就像沾上的牛皮糖,不彻底洗掉,那就会时不时的出来恶心下自己。 遇事不定,找大佬! 宁晏打算很坚决的贯彻这个原则。 摩尼教是冲着秋粮的粮种来的,粮种自己已经经过朱大爷的手,献给朝廷。 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也没见给个说法? 难道是朱大爷把我的功劳私吞了! 好,不大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朱大爷也是该给自己一个说法了。 摩尼教都找上门来了,你得管管啊! 明天就去找找朱大爷,顺便去杭州城逛一逛。 听说,杭州城的青楼,小娘子们更浪…… 天一亮,宁晏就准备好,出发杭州府。 为了保险起见,云铿和云铮这两个保镖自然是不能少。 宁晏一身天青长衫,配上能骗到花魁倒贴的那张俊脸,手摇折扇,满脸嘚瑟。 然而,帅不过三秒。 一匹高头大马,从一侧飞奔而来,马上一双长腿,娴熟的控着马,在经过宁晏面前的时候,缰绳一拉,立在宁晏面前。 宁晏心中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岚儿,你……你这是要干嘛……” 云岚全副武装,劲衣笔挺,甚至连头巾都扎起来,不仔细看,甚至会误以为是男装。这副打扮,显然不是闹着玩的。 “我送你。” 云岚一句废话没有。 不出宁晏所料,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宁晏的那张脸,顿时比死了娘还要难看。 让你去,那还搞个得啊! “岚儿,我只是去府衙拜见范相,有云铿和云铮护卫就行。” 宁晏赶紧道,现在阻止还来得及!无论如何,也得尝试挣扎一下。 “谁说我是去护卫你了,我是去看着你。” 长腿小妞脖子一仰,说道。 宁晏:“……” 这,很合理!但我不能就这么屈服。 宁晏刚要张嘴,云岚马鞭一甩,直接威胁。 “宁知行,你要再废话,姑奶奶把你头打到肚子里去。” 宁晏当场蔫了。 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打又打不过!只能忍。 州府的青楼是去不了了,那岂不是索然无味。 回想起昨晚的细节,宁晏瞬间恍然大悟。 嫂嫂只让云锦和云绣,丝毫不提云岚。 合着,不提就是为了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套路啊! 嫂嫂,你怎么能这样,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眼看宁晏乖乖听话,云岚得意的大手一挥,指使着云铿和云铮。 “还看着干什么,准备出发。” 云铿和云铮从小在云岚的淫威下长大,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气的一旁的宁晏肉痛。好歹现在也是皇城司的人,谁才是你们的头分不清吗。 两个没出息的货。 不行,这么下去迟早完蛋。 策反云铿和云铮的计划,已经到了十分迫切的时候了。 宁晏坐在马车,开始思索起来。 半天的路程,就到了杭州府。 城内虽然没有明文不让跑马,但出于交通安全起见,宁晏一行,还是把车马在城门口就扔给车马行寄存,然后只身进城。 大宋的交通相对历朝历代都要发达,各大城市之间的车马行,甚至有连锁的,十分的方便。 一进城,云岚的眼神立即就亮起来了。 女人爱逛街的毛病,也不知道怎么做到上下千年全国统一的。 而女人逛街,一般都没好事。不出意外,肯定要出意外! 宁晏刚一转身,就发现前面一阵骚动。 大宋百姓吃瓜的兴趣,比后世只有多,没有少。比如现在,宁晏刚想上去看个热闹,就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里外三层被围了个通透。 只有长腿小妞,仗着腿长劲大,硬生生的在人群的最后,杀到最里面。 宁晏虽然挤不进去,但仗着身高,也能勉强看见里面是什么情况。 一个身穿长衫的年轻人,正拉着一对母女的手。 那对母女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眼看着被人围住了,那母亲顺势往地下一躺。 “官人,官人,您就饶了我们母女,妾身求求您!妾身已经如了你的愿,您怎样对妾身都可以,但一定放过我的女儿!” “妾身就这么一个女儿,求求您了。” 一个衣衫华贵的公子,在大街上,公然拉着一对弱势的母女,咄咄逼人。再加上那年轻母亲的话,瞬间,围观群众的思维就被打开了。 有权有势的衙内,看上良家女子的美色,当街调戏。 祸害了母亲不说,还想要连年纪幼小的女儿都不放过。 这是什么行为! 简直禽兽不如。 围观人群里顿时传出来一片指责声。 被那对母女这么一说,那少年公子气急的反驳道。“你们休要信口雌黄,今日与我公堂相见,定要说个明白。” 宁晏猛地一颤! 这声音,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只是看了半天,宁晏也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一说要报官,那对母女吓得脸色大变,赶紧看向围观的人群。 “求求各位,救救我们母女一命,他分明是想要抓走我女儿!才出此恶计。要是落在他的手上,那我们母女,就完了呀。” “住嘴!我范纯礼岂是这等无赖小人……” 宁晏猛地一抬头。 范纯礼! 卧槽! 不要这么巧。 难怪说觉得眼熟呢,原来竟然是他。 等等! 那这又是什么情况。 宁晏对范纯礼的人品,除了玉香楼这点瑕疵外,其余是完全相信的。当街强抢民女的事,范纯礼要是干得出来,朱大爷绝对会把这个儿子塞进茅坑里呛死! 等等!不好…… 宁晏猛地意识到什么,赶紧抬起看过去。 晚了,一切都晚了! 一个修长的身影,腾空而起,以极为矫健的身姿,扑向范纯礼,一脚踹过去。 ps:全民阳了,大家懂得都懂 第一百八十七章 母女 宁晏隔着数米远,都下意识的扶着自己的腰子。 云岚这一脚,精准的让人不忍直视。 加上从后面偷袭,猝不及防下,范纯礼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朝前面飞扑出去。 砰的一声,结实的落在地上。 长腿小妞双手叉腰,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范纯礼。 “狗贼,竟敢当街强抢民女,遇到姑奶奶,算是你倒霉。” 人群之中,猛地爆发出一阵喝彩。 富少恶霸当街强抢民女,遇到少年侠士,挺身而出,出手相救,把富少恶霸打的满地找牙。 这是话本里才有的剧情,平日里可是难得一见啊! 只有宁晏悄悄的把脸捂上。 这叫什么事。 造孽呀! 拍了拍手,云岚一把将那对母女拉在身后,正气凛然道。 “放心,有本小姐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那对母女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对视一眼,接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多谢,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被一脚踹懵圈的范纯礼,艰难的爬起来。 原本斯文俊俏的脸上,现在磕红了好大的一块,想来刚才被踹了一脚之后,应该是脸先着地的。 捂着半张受伤的脸,范三公子无比委屈的指着云岚。 “你……你你这泼妇,竟敢当街殴打于我。你们定是一伙的……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与我去见官。” 说完,范纯礼就要伸出去抓云岚。 不是,范兄,你做什么事之前,难道心里不琢磨一下吗。 你确定你打得过! 眼看范纯礼还不打算罢休,云岚手指一揉,咔咔作响,眼珠子里满是兴奋的神色。 宁晏在一旁看的干着急。 不是!再这么下去,非得把事情闹大不可。 “范兄!别来无恙。” 正要上前的范纯礼脸色一僵,猛地测过身。 “宁兄,竟然是你!” 范纯礼打死也没想到,宁晏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脸色,先是一惊。紧接着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一龇牙,然后下一秒发现了什么,整张脸涨的通红。 没错! 就是我,想不到。 宁晏现在大概能猜到范纯礼的心理。 一个讲究到袖口都舍不得沾上一滴墨水的偏执狂,现在却被宁晏看到被踹翻,脸上还磕的又青又红的狼狈样。 恐怕是尴尬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宁兄来的正好,这女子,与方才那两名女子,都是骗人钱财的贼人,你我快与我将她拿下,交由官府处置。” 既然尴尬已经不可避免,范纯礼一咬牙,冲宁晏道。 在他看来,云岚显然不是一个人能对付的,拉上宁晏的话,两个人至少把握大点。 问题是,咱俩加在一块,也不是她的对手! 对面的云岚看见宁晏站出来,也是果断的上前。 “宁晏,此人竟敢当街强抢民女,我们快点将她拿下,交给杭州府衙处置。” 大姐啊,你怕是不知道,杭州府衙就是他家开的! 宁晏看了眼范纯礼,再看看长腿小妞云岚,深吸一口气。 “岚儿,这便是杭州知府范相府上的三公子,范纯礼范兄!” 说完,不顾云岚目瞪口呆的表情,转头看向范纯礼。 “纯礼兄,这是家中嫂嫂亲妹,也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平日行事不太喜欢过脑子。刚才多有得罪,纯礼兄有范相风骨,心胸豁达,想必不会一般见识的。” 宁晏一脸纯良的看向范纯礼。 范纯礼就跟见鬼了一样,看了一眼神色娇羞的云岚,再看宁晏。 “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嗯?” 反正没过门,就不算!宁晏抬头。 “纯礼兄有何高见。” 范纯礼一脸沮丧的挥挥手。 “没什么,只是想不到,宁兄口味如此清奇。” 宁晏:“……” “既然是一场误会,就请弟妹将那两名贼人交与在下。” 范纯礼拱手。 云岚既然是宁晏未过门的妻子,那么他这下,自然是白挨了。不过,这也能说明,只是误会一场,云岚跟那对母女,并不是一伙的。 “贼人!什么贼人……” 云岚被宁晏那句未过门的妻子,弄得心花怒放。 这可是宁晏在外人面前,首次承认她的身份。 不像玉香楼的那个狐狸精,宁郎什么都没说,偏偏她在自作多情。臭不要脸! 范纯礼这一提起,才想起刚才那对母女。 可是一转身,哪里还有那对母女的身影。 “纯礼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纯礼兄的身份,为何会跟这一对母女,在大街上拉拉扯扯,莫非里面,有什么私情……” 宁晏满脸的八卦。 这里面要是没事,那才怪了。 难不成,是范纯礼把人家睡了,又不肯承认。又或者是,还没睡够,想要母女兼收。卧槽,禽兽呀! “此事说来话长……等等!” 反应过来的范纯礼猛地一脸正色。 “宁兄慎言,什么叫私情!” “啊!这个,一时口误,纯礼兄继续,你继续……” 最讨厌抠细节的人了。 宁晏一脸期待的看向范纯礼。 “前几日,我从吴县回来,探望父亲,偶遇了这对母女。当时见她们十分可怜,便舍了些银钱。” “然后呢……” 宁晏催促道。 铺垫这么久,能不能直接上重点啊。 “谁知这母女,竟然缠了上来,说是今年遭灾,家中父兄惨死,无钱下葬,想要委身于我。” “如此要求,岂能答应!嗯……宁兄你为何发笑。” “没有!我没有笑。” “你笑了,刚才你明明就笑了。” “不会,我受过严格的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 “那啥,纯礼兄你继续!” “但我见她们属实可怜了些,可当时身无多余的钱财,便将恩师赠送的一方白玉砚台先交给她们,让他们先行安置父兄。谁知今日,我便见到他们在大街上,堂而皇之的出现,无半点落魄迹象。” 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范纯礼只是单纯的善良好孩子,但是他并不傻。傻子可做不了官! 到这一步,只要脑子没有被门夹了,都知道自己肯定是被套路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母女 宁晏隔着数米远,都下意识的扶着自己的腰子。 云岚这一脚,精准的让人不忍直视。 加上从后面偷袭,猝不及防下,范纯礼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朝前面飞扑出去。 砰的一声,结实的落在地上。 长腿小妞双手叉腰,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范纯礼。 “狗贼,竟敢当街强抢民女,遇到姑奶奶,算是你倒霉。” 人群之中,猛地爆发出一阵喝彩。 富少恶霸当街强抢民女,遇到少年侠士,挺身而出,出手相救,把富少恶霸打的满地找牙。 这是话本里才有的剧情,平日里可是难得一见啊! 只有宁晏悄悄的把脸捂上。 这叫什么事。 造孽呀! 拍了拍手,云岚一把将那对母女拉在身后,正气凛然道。 “放心,有本小姐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那对母女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对视一眼,接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多谢,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被一脚踹懵圈的范纯礼,艰难的爬起来。 原本斯文俊俏的脸上,现在磕红了好大的一块,想来刚才被踹了一脚之后,应该是脸先着地的。 捂着半张受伤的脸,范三公子无比委屈的指着云岚。 “你……你你这泼妇,竟敢当街殴打于我。你们定是一伙的……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与我去见官。” 说完,范纯礼就要伸出去抓云岚。 不是,范兄,你做什么事之前,难道心里不琢磨一下吗。 你确定你打得过! 眼看范纯礼还不打算罢休,云岚手指一揉,咔咔作响,眼珠子里满是兴奋的神色。 宁晏在一旁看的干着急。 不是!再这么下去,非得把事情闹大不可。 “范兄!别来无恙。” 正要上前的范纯礼脸色一僵,猛地测过身。 “宁兄,竟然是你!” 范纯礼打死也没想到,宁晏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脸色,先是一惊。紧接着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一龇牙,然后下一秒发现了什么,整张脸涨的通红。 没错! 就是我,想不到。 宁晏现在大概能猜到范纯礼的心理。 一个讲究到袖口都舍不得沾上一滴墨水的偏执狂,现在却被宁晏看到被踹翻,脸上还磕的又青又红的狼狈样。 恐怕是尴尬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宁兄来的正好,这女子,与方才那两名女子,都是骗人钱财的贼人,你我快与我将她拿下,交由官府处置。” 既然尴尬已经不可避免,范纯礼一咬牙,冲宁晏道。 在他看来,云岚显然不是一个人能对付的,拉上宁晏的话,两个人至少把握大点。 问题是,咱俩加在一块,也不是她的对手! 对面的云岚看见宁晏站出来,也是果断的上前。 “宁晏,此人竟敢当街强抢民女,我们快点将她拿下,交给杭州府衙处置。” 大姐啊,你怕是不知道,杭州府衙就是他家开的! 宁晏看了眼范纯礼,再看看长腿小妞云岚,深吸一口气。 “岚儿,这便是杭州知府范相府上的三公子,范纯礼范兄!” 说完,不顾云岚目瞪口呆的表情,转头看向范纯礼。 “纯礼兄,这是家中嫂嫂亲妹,也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平日行事不太喜欢过脑子。刚才多有得罪,纯礼兄有范相风骨,心胸豁达,想必不会一般见识的。” 宁晏一脸纯良的看向范纯礼。 范纯礼就跟见鬼了一样,看了一眼神色娇羞的云岚,再看宁晏。 “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嗯?” 反正没过门,就不算!宁晏抬头。 “纯礼兄有何高见。” 范纯礼一脸沮丧的挥挥手。 “没什么,只是想不到,宁兄口味如此清奇。” 宁晏:“……” “既然是一场误会,就请弟妹将那两名贼人交与在下。” 范纯礼拱手。 云岚既然是宁晏未过门的妻子,那么他这下,自然是白挨了。不过,这也能说明,只是误会一场,云岚跟那对母女,并不是一伙的。 “贼人!什么贼人……” 云岚被宁晏那句未过门的妻子,弄得心花怒放。 这可是宁晏在外人面前,首次承认她的身份。 不像玉香楼的那个狐狸精,宁郎什么都没说,偏偏她在自作多情。臭不要脸! 范纯礼这一提起,才想起刚才那对母女。 可是一转身,哪里还有那对母女的身影。 “纯礼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纯礼兄的身份,为何会跟这一对母女,在大街上拉拉扯扯,莫非里面,有什么私情……” 宁晏满脸的八卦。 这里面要是没事,那才怪了。 难不成,是范纯礼把人家睡了,又不肯承认。又或者是,还没睡够,想要母女兼收。卧槽,禽兽呀! “此事说来话长……等等!” 反应过来的范纯礼猛地一脸正色。 “宁兄慎言,什么叫私情!” “啊!这个,一时口误,纯礼兄继续,你继续……” 最讨厌抠细节的人了。 宁晏一脸期待的看向范纯礼。 “前几日,我从吴县回来,探望父亲,偶遇了这对母女。当时见她们十分可怜,便舍了些银钱。” “然后呢……” 宁晏催促道。 铺垫这么久,能不能直接上重点啊。 “谁知这母女,竟然缠了上来,说是今年遭灾,家中父兄惨死,无钱下葬,想要委身于我。” “如此要求,岂能答应!嗯……宁兄你为何发笑。” “没有!我没有笑。” “你笑了,刚才你明明就笑了。” “不会,我受过严格的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 “那啥,纯礼兄你继续!” “但我见她们属实可怜了些,可当时身无多余的钱财,便将恩师赠送的一方白玉砚台先交给她们,让他们先行安置父兄。谁知今日,我便见到他们在大街上,堂而皇之的出现,无半点落魄迹象。” 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范纯礼只是单纯的善良好孩子,但是他并不傻。傻子可做不了官! 到这一步,只要脑子没有被门夹了,都知道自己肯定是被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