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娇养的赘婿首辅想要三胎了》 第一章 穿越成病弱赘婿 小北汪村,鸡叫三遍,村子里陆陆续续起了动静,靠近村口的敞亮院子,三间青砖大瓦房靠南的屋子开了门,走出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 唐绾裹紧外衫,利落地把头发用根木簪子挽起来,哈了口气搓搓手进厨房点灶。 宽敞的灶台收拾得干干净净,两口大灶一锅开始熬粥,厨房里还有个小药炉子,正熬着药。 唐绾洗干净手揉面,几缕发丝垂落脸边,更给女人本就出落得妩媚的面孔更添几分颜色。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大亮,屋里,炕上,秦斯慢慢地睁开眼,望着屋顶低叹口气。 穿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竟然能发生在他身上,几天前他还是在公司彻夜加班的社畜,一头栽到在办公桌上后再睁开眼,就成了这大渝朝小北汪村唐家的上门赘婿。 秦斯震惊之后倒是没什么遗憾,他在现代从小父母离异,双方都不想要他,自己苦苦挣扎着长大,没有任何牵挂。 这具身体和他同名同姓,长得也一模一样,倒是多了很多代入感。 只是年纪还小,只有十六,身量也未长开,瘦巴巴的瞅着大概一米六多点。 这也太矮了。 外边响起动静,是他的新婚妻子敲门,声音轻轻的,“醒了吗?饭好了。” 秦斯回过神,拿过衣服穿好,低咳一声,“麻烦你了。” 房门推开,唐绾端着热水汗巾还有净口的柳枝进来,“先洗洗脸吃饭,过一刻钟再喝药,免得酸肠胃。” 秦斯望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心里一阵意动。 他刚穿来时听说自己被可恶的兄嫂用八两银子卖给唐家当上门女婿,心里还冷笑,琢磨着非要使个阴毒的法子闹得两家鸡犬不宁。 结果在山上出意外那天见着了唐绾的脸,登时就把这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唐绾一见钟情。 她太对秦斯的审美了,身材高挑纤细又不柔弱,气质清冷长相却妩媚动人,特别那双狐狸眼看过来时,像带着小勾子似的。 这也是为什么唐绾都二十了还嫁不出去的原因。 庄户人家娶媳妇,那一看好不好生养二看老不老实三看活计怎么样。 唐绾常年干活又长得高,要秦斯看得有一米七几,身材像是维密模特一样有薄薄的肌肉又线条好看,自然是不在好生养的范围。 再看唐绾的长相,村里的妇人不在背后骂一句狐狸精就算好了,更别说娶回家。 村里也有看唐绾长得好看动心的男人,而且唐绾家不穷,在小北汪说得上是数一数二,自然有人想求亲。 但是唐绾的爹唐老大却是个沉默寡言又有凶气的,要娶唐绾可以,他给唐绾多少嫁妆那男方家里就得给多少彩礼,而且这钱等唐绾出嫁之后都给唐绾,男方不许要回去。 不少冲着唐家钱粮来的都退缩了。 笑话,他们要是出得起这么多彩礼,还娶唐绾?在县上娶个媳妇置办个院子都绰绰有余了! 唐老大给唐绾准备了整五十两的嫁妆!还不算房契和田契,这满村里找不出一个! 别说小北汪了,就是大北汪,还有周围几个村儿乃至县里,五十两嫁妆的都少见! 所以唐绾的婚事一拖再拖,几个想做媒的媒婆三番五次说不成,都跳着脚骂,“当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大小姐吗!我呸,再嫁不出去我看这满村里谁还娶你!” “我也是为了你们好,你看看都二十了还嫁不出去,现在摆谱,以后更没人要,到老了便宜那鳏夫能比现在好?!赚再多的银子以后不都还是外人的?!” “赔钱都找不到男人!” 唐老大黑着脸拎着锄头出来把人撵走,放出话要给唐绾找赘婿。 村里人更是看热闹了,哪个有手有脚能干活的男人愿意上门当赘婿?更何况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丢人了! 然后大北汪村的秦斯就嫁了。 回过神,秦斯拿汗巾浸了热水洗脸,又用柳枝刷过牙,唐绾把早饭端进来放在炕桌上。 一碗熬得浓浓的米粥,一碟子自家做的酸黄瓜,一碟昨天成亲席面上剩下的油渣炒野菜,一碟荤点心,还有几个早上现蒸的杂面馒头。 唐绾放下之后准备回厨房吃,秦斯温声喊她,“一起吃吗?” 秦斯大大方方地看她,眸光温和,既已成了夫妻,就算之前没见过面也没什么感情,也不需要再客套了。 更别说唐绾在山上救了刚穿越的他,虽说当时已经定了亲,但定亲的时候他还没穿来,自然是不算的。 他后来主动带着包袱上门要成亲,那才是开始。 唐绾回头看他,有点惊讶,正犹豫着,秦斯放软了声音,清俊消瘦的脸上流露出一点失落,“不行吗?” 秦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皮相,更是出了名的闷油瓶锯嘴葫芦怂蛋草包。 唐绾原本怕自己的食量吓到相公,可听着他软软轻轻的声音,看他委屈的面孔,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拿了碗筷坐在他对面了。 秦斯露出一个浅笑来,把米粥推给唐绾,“绾绾吃。” 米粥上熬出了米油很是滋补养人,唐绾摇摇头,“你身子弱,这是特意给你熬的,我喝杂粮稀饭就好。” 家里虽不说缺吃少穿,但庄户人家节省惯了,秦斯如今药不能停,唐绾下意识地要委屈自己。 秦斯拿了空碗过来给唐绾分了一半,“绾绾不吃,我也不吃,绾绾就当是心疼我,和我一起吃了?” 唐绾还要拒绝,秦斯已经捧着他那碗喝了几口,“真好喝,绾绾快喝,对了,爹呢?” 唐绾的娘在唐绾没半岁的时候就去了,唐老大带着唐绾分家,一个大男人拉扯大女儿,仔细就不能多仔细了,平素里父女俩也没什么话聊,家里常年安静,秦斯一边吃饭一边跟唐绾温声说着话,唐绾还有些不习惯。 “爹一早就上山捡柴火了,今年冷得早,怕到冬了家里柴不够用。”女人回道。 秦斯点了点头,低头慢慢喝着米粥,忽地想到一事,“我的嫁妆呢?” 他是入赘来的,唐家给的自然是彩礼,他带来嫁妆。 青年说起来无比流畅,毫不在意自己赘婿的事。? 第二章 赘婿也要回门 “嫁妆?”唐绾一懵,继而反应过来,起身到炕头的箱笼里翻出一个布包,“在这呢。” 秦斯放下碗伸手接过来打开,看着里边的零碎东西,轻笑了笑,转眸柔柔地看着唐绾,“过两天回门,绾绾要记得。” 唐绾愣住,“回门?” 新媳妇三日回门她是知道的,可,可秦斯是个男人啊,这也回去吗。 青年眸间染笑,指了指自己,“我是绾绾找的赘婿,嫁到咱们家的,当然要回门了。” “回门后,绾绾喊我娘那不能是婆婆,得是岳母,可记得了?” 拿这点破烂东西就想换唐家八两银子并五只鸡十斤猪肉一百个鸡蛋的彩礼,做梦去。 秦斯的心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地偏到唐绾这了。 唐绾讷讷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向来不善言辞,爹也不是话多的,父女两个经常一天说不着几句,就算说了无非就是吃喝活计上的事。 秦斯拉住她的手晃了晃,嗓音轻轻缓缓的,“绾绾怎么了?绾绾不愿意陪我回门吗?绾绾不喜欢我?” 女人脸上烧起来,眼神躲闪着逃开,“我,我去。” 她何时跟人说过这个,也从没有人这么和气温柔地跟她说过话。 还,还说的是这种羞人的话! 秦斯笑了,青年身量还未长开,白皙俊俏一看就是常年不做活,目光明亮,眼角有一滴泪痣。 长得怎么都不像庄户人家的孩子,但又确确实实是。 外边都说唐绾和秦斯配就配在脸上,瞧着,这日子指不定要过得出什么幺蛾子。 “那就好,我还当绾绾不喜欢我呢,”秦斯松开手让人坐下,又捧起碗喝米粥,微微眯起眸子,“真好喝,绾绾快喝,别凉了。” 秦斯喜欢吃点甜的,要是熬得浓浓的白米粥放糖,他能吃一锅。 只是家里虽然不缺吃穿,但也不可能给他在白米粥里放白糖。 白糖,那可是金贵的东西。 秦斯看唐绾吃了一个馒头把粥喝完,想了想,把手里还没吃几口的馒头掰了一大半递过去,“我吃不完,绾绾帮我吃?别浪费了。” 唐绾确实没吃饱,她干活饭量大,小时候也饿怕了长大后顿顿都要吃得有撑劲才行。 但是她又怕秦斯嫌弃她比男人能吃,所以只吃了一个馒头就不拿了。 “你只吃这么一点?”唐绾蹙起眉,“后院的猪崽子都吃得比你多。” 秦斯绷不住笑起来,直接把馒头放到唐绾手边,“我等下还要喝药,吃多了怕难受,况且我整日里躺着不动,吃点就饱了。” 青年说着有些紧张起来,“绾绾是不是觉得我没什么用,不像男人,嫌弃我?” “我保证等我病好了,我肯定多多吃饭养好身子,帮你干活,你别嫌弃我。” 秦斯倒不是只装可怜,他是真的有点担心唐家人觉得他病歪歪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别说地里的活计了,就是下炕都费劲。 唐绾摇摇头,“怎么会呢,你好好养病,别多想,若是嫌弃,也不会把你,把你娶进门了。” 说到这个唐绾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谁知秦斯听了更难过,眼眶里滚了点水雾,可怜巴巴的,“绾绾是不是被迫答应的?我知道,我寻死被你救了,村里人说话难听,你不娶我,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 “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等过几天就把我休了,我把彩礼还你。” 唐绾忙柔声解释,“当然不是,我救你之前咱俩已经定了亲,只是,只是没想到你会去寻死……” 秦斯也不知道为何原主要在定亲第二天就寻死,原主当真死了,他才能穿过来。 听了唐绾的话,秦斯才低头抹抹眼泪,越抹越多,然后冲唐绾露出一个泛着泪花的笑,“嗯,绾绾真好。” 秦斯能明显看到唐绾神色的愣怔和泛起红晕的面颊,心里不觉得自己这样撒娇示弱有什么不好。 夫妻情趣罢了,他才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唐绾喜欢就行。 两人吃了饭,唐老大背着两大捆柴火回来,唐绾忙擦擦手从厨房出去接下来,“怎么这么多。” “给姑爷熬药不得多弄点,说不定今年得早点烧炕。”唐老大把柴火放到侧屋里,去水缸里舀了水洗手。 秦斯听着动静,费劲地下炕走到门边,“爹回来了,辛苦爹了。” 唐老大对这个姑爷没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也不指望他能干什么活,只要对唐绾好就行。 只是看姑爷现在这体格子,怕是生娃都困难。 唐老大心里着急,面上不显,应了一声开始拾掇东西,然后把后院的鸡圈修了修。 唐绾见秦斯下来,忙叫他回去,“外边风冷,你回去躺着。” 秦斯冲她笑,“嗯,就回去,绾绾刷好碗了?” “还没有,等我刷好了就给你端药。”唐绾过来扶他。 秦斯摸着唐绾的手,冰凉,“绾绾用凉水刷的碗?” 女人一愣,“是啊……” “往后刷碗,烧点热水刷好不好?热水能去油污,这样刷起来又省劲又不冻手。”秦斯温声道。 唐绾想拒绝,她没这么娇贵,再说这会儿又不太冷,谁家也没有这会儿就用热水刷碗的,等到冬天她肯定烧水刷。 没等她说出口,秦斯拿手捂住她的手,声音依旧温柔好听,“等下绾绾过来,要是手还凉着,我就这么给焐热。” “我手捂不热,就放到我怀里捂,什么时候不凉了什么时候松开。” 唐绾耳朵一热,浑身都臊起来,“你,你……” “我乖乖回去躺着,绾绾也用热水刷碗洗衣裳洗菜好不好?”青年虽然问着好不好,但一点没准备等唐绾回答,松开手慢慢回炕上去了,躺好了还冲发懵的唐绾一笑。 唐老大在墙边竖着耳朵听,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流露出一点复杂。 这话怎么说的,到底是读书人,就是会哄女人。 秦斯是个童生,小北汪就这么一个读书人。 然而考了几次都未考中秀才,早就成了村里的笑话。 唐绾回到厨房,手伸进盆里,被凉了一下,抿抿唇,鬼使神差地从一边锅里取了热水。 片刻,秦斯握着女人温热的手,眉眼含笑,“绾绾真知道心疼人。”? 第三章 村中闲话 唐绾不明所以地看着秦斯。 明明是他心疼人,怎么成了她呢。 “绾绾不舍得我被冻着,所以心疼人。”秦斯笑眯眯道。 唐绾脸上一红,不再说话,把药碗推过去,又放了一小块糖。 秦斯只闻着那药味就忍不住皱眉打激灵,忍着一口气喝完,忙塞了糖块进嘴里,使劲咂几口咂出糖水咽下去。 又倒了碗白水冲冲,这才松口气,苦着脸难过,“这药还得喝多久啊?” “大夫说你受了风寒又体弱,想来,得喝半个月。”唐绾收拾了药碗低声道。 秦斯脸色更苦,忍不住撒娇,“我觉得好多了,喝药还费钱,等风寒好了我就不喝了行不行?” “那得大夫说了算。”唐绾把炕桌挪开,让秦斯躺下休息。 秦斯还想多跟唐绾说几句话,但这身子体质确实太弱了,躺下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唐绾到外边把厨房拾掇好,看了眼水缸,挑着水桶出去担水。 小北汪整个村子像个月牙,月牙中间就是一条宽河流过去,他们在下游,上游是大北汪村。 但吃水不能吃这河水,洗衣服浇地倒是可以。 村口有井,吃水都能那里担。 今天是新婚第一天,唐绾一出去就能感觉到周围村里人的眼神都落在她身上,抿了抿唇,当没看见,低着头往河边去。 她挑水回去洗衣裳,前两天拆换下的冬天被面也得洗洗,趁着天冷之前好好晒了棉花才能给自家相公盖。 原先她也到河边洗衣裳,但是嫁不出去之后,村里人回回见她总是议论,也就不去了。 宁愿多累点,耳根子清静。 “哟,绾丫头来担水啊,这成亲第一天不多歇歇啊?我看着你们屋一早起就点炊烟了。” 唐绾撩眼看看,是她家附近的宋家婶子,姓赵,平日里就是个嘴碎的。 “我爹早起捡柴火,家里忙着。”唐绾不想多说,客气地回了一句。 赵氏家就在河边,平时婶子大娘们来洗衣裳,成群地唠嗑,她啥话都能听着。 “你相公呢怎么不见?”河边的几个婶子也问。 唐绾低着头舀水,“他喝了药在家歇着。” “这怎么话说的,一大男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连担个水都不成,招了上门干啥啊。” “可不是,还是个病歪歪的药罐子,这光喝药就得不少钱?早说招婿不成的,你爹偏不听,家里有多少钱能这么花。” “这哪是招了个赘婿,这是娶了个大佛回去。” 唐绾抿着唇不说话,快速把水桶灌满,然后挑着起身,“婶子们忙,我先回了。” 她这些年听这些话听得够多,本来以为早就不在乎,现在还是生气。 气她们说相公病歪歪药罐子,这不是诚心咒他好不了。 唐绾走得飞快,身后的一群妇人啧了几声又议论,“这才刚成亲第一天就这样,以后指不定怎么着呢。” “可不是,养了个祖宗在家里,招婿还不如嫁人,嫁人还能有公婆妯娌帮衬。” “这话哪说哪了,要是嫁给旁人就算了,秦家那一团乱账,秦斯上边的兄嫂恨不得生吞了秦斯,还帮衬。” 妇人门马上把话题转到秦家上,说得唾沫星子飞溅。 唐绾回到家,唐老大已经修好了鸡圈,又看了看猪圈和旱厕,顺手清理干净了,洗干净手正在检查下地干活的家伙事。 过几天就该收豆子了,收完豆子又是种小麦,收水稻,一整个九月底十月下来都不能闲着,抢收抢种。 唐家人口简单,以前就父女俩,现在,能干活的也就父女俩。 唐绾洗好衣裳被罩,搭到院门口晾着,看了看时辰准备做晌午饭。 晌午饭好弄,昨儿个成亲还剩了不少菜,今天不吃再放一天就没法吃了,唐绾没吝惜油,下锅热了一遍,另用上午剩的面做了手擀面,单起一锅用鸡汤给秦斯煮得软烂,“爹吃饭,我去喊他。” 桌上摆着昨日剩的半只鸡,嫩豆腐炖鱼,清炒白菜,这不是吃剩的,不然唐绾爱干净也不会吃席面上别人剩下的饭菜,是多做了余下的。 吃饭时,唐绾跟唐老大说起回门子的事,唐老大也愣住,“他回门?这……那就回,拿点布和糖,再拿二十个鸡蛋也就是了。” 唐老大以为秦斯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贴补一下家里,毕竟秦家对外都说,这些年贡这个小叔子念书,那是里外掏空。 所以他给彩礼时也没吝啬,八两银子再加那些东西,在北汪村也是实打实的。 唐绾筷子拨动着碗里的鱼,压低声音,“他,他说让我叫岳母别叫婆婆。” “……你是招赘,理应这么叫,他能想到,也好,省得其他人说道。”唐老大顿了顿,低头扒饭。 这个赘婿倒是很有赘婿的样子。 过了一天,唐绾收拾好了回门礼放在篮子里,去给秦斯找衣裳。 秦斯来的时候就拿了个小包袱,里边两件短打,一件洗得发白的袍子,再有就是成亲时穿的长衫,其他就无了。 唐绾微蹙眉头,这怎么行,别说过冬了,这天一冷不就得冻着。 她在这边想着,秦斯自己拿了成亲时的衣裳穿了,又梳了梳头发,“绾绾?” 唐绾回过神,“嗯?” “咱么可以走了。”秦斯拉着她的手。 这两日秦斯脸色好看了许多,不像刚成亲时,脸色蜡黄憔悴。 从小北汪到大北汪要走两刻钟,唐绾还是不放心,借了村里拉粮食的牛车,让秦斯坐着去。 秦斯笑眯眯地应了,又拉着唐绾让她也坐,村里人又是一阵嘀咕。 “多金贵的人啊,就走这几步路还要牛车,咋不抬着去。” “那秦赘婿的身子差成这样还折腾什么,白花八两银子,别回头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来。” 秦斯听着了,凑到唐绾耳边跟她保证,“绾绾你放心,我能生出来孩子的。” 青年说话的热气轻轻拂在女人耳根,吹红一片,唐绾羞得不行,偏过头去。 秦斯轻轻一笑,不再多说。 大北汪,秦家二嫂子正在门口跟老太太对骂,“……当了上门女婿不得回门,我哪点说错了?合着一家子就我一个坏人。”? 第四章 回门闹剧 秦斯远远的就听见二房的在骂骂咧咧,话里话外指着他骂嫁出去的赘婿泼出去的水,丢了秦家的脸面,让街坊四邻都看不起他们。 既当了赘婿回门也不知道,拖累家里十几年半点都不照顾。 青年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唐绾看看他的神色,有心想安慰两句,又不知道怎么说。 她一向不会说话。 “绾绾心疼我了?”秦斯勾着唇笑问。 唐绾点了点头,她确实心疼,这招婿和娶妻能有多大区别,不都是过日子,何必说得这么难听。 说话间,二房的孙氏看着两人了,阴阳怪气地笑,“哟,这不咱家念书的吗,还真回门来了?” 秦斯下了牛车,拉着唐绾的手走到跟前儿,看看唐绾,“娘子,这是我二嫂。” “二嫂,”唐绾跟着叫了人,把回门礼递过去,“进屋说。” 成亲那天秦家一个人没来,秦斯是自己抱着包袱嫁过来的,这事能让唐绾记一辈子。 秦斯身子不好不能久站,她也没心思跟孙氏在这大门口掰扯。 孙氏忙接过篮子看,见着里边的三尺布,糖肉鸡蛋还有一盒粗茶叶,登时乐得不行,亲亲热热地让两人进来,“小叔念学这么多年没考个什么功名,这下当了赘婿可是出息了。” 这话说得难听,秦斯一时间倒不知道他这二嫂是笑话他呢还是恭维他。 秦斯的娘吴氏从堂屋里出来,厌烦地看了秦斯一眼,连个正眼都没给他们夫妻。 唐绾知道秦家不待见秦斯,却没想到吴氏会这么个态度,眉头蹙得更紧。 “不要脸的东西,还敢回来招摇。”吴氏骂了两句,连中午饭都不想留他们吃,“还不快滚。” 秦斯面色淡淡的听着,“老太太真是好威风,回门不留饭,我还没分家呢就不能回,苛待小儿子至此,不怕我爹地下有知梦里骂你毒妇吗。” 秦斯说话很不客气,吴氏从原主出生的时候就不待见这个小儿子,恨不得没满月的时候就掐死,要不是原主爹一力护着又一意孤行要送原主读书,只怕也长不到这么大。 秦家大房二房因着家里供原主读书不知道闹过多少次,说得跟他们多吃亏一样,眼见着老爷子半年前病死了,就想法子要把原主赶出去。 原主不会种地,没有别的本事,手里更是一丝银子也无,名下只有十亩地。 吴氏听了秦斯的话气得脸色涨红,抄起鞋底子就砸过来,“你个狼心狗肺的贱皮子,养你这么多年养出个别人家的儿子来!” 唐绾忙拉着秦斯躲开,不自觉把人护在身后,“好好说着话怎么还上手呢,相公他身子弱你们不是不知道。” 吴氏啐了一口,“我教训自己儿子,你算什么东西!” 秦斯眸色一冷,唐绾忍了又忍,没忍住,脸上带出点怒气来,“岳母说得什么话,相公嫁给了我当上门女婿,我们就是亲家,没有这样说话的。” 二房的孙氏赶紧过来劝和,“娘你别生气,这小叔子回来多喜庆的事,今儿还是好日子,村里人都看着呢,小叔子回门拿了这老些东西咱们村儿头一份……” 吴氏反手给她一下,干瘦的脸上迸着怒火,“你个眼皮子浅的蠢货,这是回门吗这是给娘老子没脸!吃吃吃,吃你个烂肠子!” 孙氏登时不依,“这怎么话说的,我好心劝着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把小叔子卖给人家当赘婿。” 院子里吵嚷一片,唐绾都有些后悔答应回门,正闹着,秦家大房的两口子听说秦斯回门也从地里回来了,“老三回来了,这弟妹啊。” 大房的杨氏生得一副精明样子,扫了一眼两人空空的手,撇了撇嘴,“老三不在弟妹那享福,回家作甚。” 可别是后悔了,谁不知道秦斯读书读不下去地里活计也干不了,娶回去就是吃闲饭的。 杨氏不冷不热地招呼了一声就进屋了,外边吴氏和孙氏还吵着,吴氏拿着扫把就要赶秦斯走,“滚,别在这丢人现眼!” 秦斯拉着唐绾后退几步到了门口,拔高声音,“行啊,我是丢人现眼,可我也不是自己上赶着去当赘婿的,我爹死之后你们连口饱饭都不给吃,一天一顿稀粥都嫌我吃得多,存心地想饿死我熬死我。” “我病得快死了,你们眼见着唐家招婿,忙不迭地找过去说要嫁我,不知道弄的什么汤药硬给我灌下去弄出几分好脸色,我浑浑噩噩的连话都听不清楚就被你们卖了。” 青年冷嘲热讽,“收了彩礼后就不管了,我一心寻死到了山上,要不是娘子发现救了我,只怕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你们巴不得我死呢,死了那彩礼钱可不退回,又没了我这么个看着糟心的,何乐不为呢。” 大北汪的早就看着秦斯坐牛车回来,这会儿都不远不近地站着等着看热闹呢,闻言纷纷议论起来。 “确实,那老秦头死了之后,吴桂香就恨不得把小儿子撵出去,要我说,都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偏心成这样?” “那谁知道,反正没到唐家之前,这老三确实是瘦得病得没有人样,我看今天倒还好点。” 秦斯来的时候就先去了村长那,送了礼说了一会儿话,这会村长和几位族老正过来,秦斯眼风一扫,转了话锋,“你们对我再如何,我心里念着是生我养我的娘,是哥嫂,我虽然当赘婿丢你们的脸,但也想着家里。” “今天拿了这些回门礼,又是鸡蛋肉糖又是布的,却连顿中午饭都不让我和娘子吃,连口水都不让喝,来了这半天连屋都不让我进,让我们滚,说我丢人现眼。” “我想丢人现眼吗?是你们非架着我去的,如今却说起我,我……” 青年脸色白了白,身子一晃就要倒,唐绾忙搂住他,“相公?!” 村长见状忙快走几步,“斯小子?快快,快扶进屋里,倒碗水来!” 唐绾抿着唇,抱着秦斯到牛车上躺下。 绝不进秦家的门。 秦斯脸上一热。 娘子威武,直接把他横抱起来了。 反正他体弱,就得让娘子照顾才行。? 第五章 争执分家 秦斯虚弱地靠在唐绾怀里,眼见着是要喘不过气,村长又是吩咐人喊大夫又是让倒水,拍着给秦斯顺气。 唐绾心里疼得厉害,握着秦斯的手皱紧眉头,忍不住就瞪了吴桂香一眼,“喊了这几遍,岳母连碗水都不肯倒来吗?是要眼睁睁看着相公死吗!” 吴桂香眉头一竖,刚才被秦斯指着鼻子骂的火气还没消就又长起来,“他是我肚皮里爬出来的,就是死了别人也管不着,死了又如何!” 这话说得刻薄恶毒,村长冷喝一声,“老秦家的胡咧咧什么呢?!还不快去倒水去!” 吴桂香反正豁出去了,死了,死了正好! 二房的想进去倒水,看她婆婆这样,也就没动了。 反正小叔子已经是唐家的赘婿了,这都成亲几天想来就是真死了也不会要回彩礼。 想想已经吃下肚的糖肉,还有被吴桂香攥在手里的银子,孙氏安心地站着不动。 至于大房的两口子,压根没从屋里出来,正看着唐绾拿回来的回门礼。 秦斯挣扎着喘了几口气,倚在唐绾怀里看向村长,“村长如今也看见了,这是我亲娘,我亲哥亲嫂,我还有什么盼头,要不是,要不是唐家宽厚,自我嫁过去当赘婿每日汤药不断地照顾,我哪里还有命活到回门。” “今天村长和几位族老都在,乡里乡亲的也都看着,既然我亲娘让我滚,那不如,就分家。” “左右我都已经是唐家人了,分家也不碍着什么。” 吴桂香变了变脸色,冲上来指着秦斯就骂,“好啊在这等着我呢?想趁着分家把彩礼拿回去?你做梦!呸!当初家里供你念书花了多少银子,往里赔了多少,现在想分家拿钱,门儿都没有!” 村长也不是多赞成分家,但看着秦斯这惨样,想想秦家里的烂糟事,怕他今天不答应秦斯当时就得被气死在这。 “你放心,那彩礼,我分文不要,你说供我念书花银子,好,分家我只要我的十亩地,别的一概不要,今日村长在这,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秦斯脸色又白了几分,呼吸艰难地说着,整个人看着下一秒就不行了。 几位族老一合计,又问秦斯,“那房子地契你也不要了?” 秦斯摇摇头,“我只要我的十亩田。” 一听要分家,大房两口子赶紧出来了,生怕真把家里银钱分出去,“娘不过是气急了骂你两句,怎么就要分家呢。” 大房两口子无所谓秦斯好不好,是看中了唐家的钱粮,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那以后逢年过节的不得回家看看? 就算是病死了,那到底是亲家,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别说多了,回来一次鸡蛋肉糖肯定是少不了的,家里虽说不是吃穿不起,但娘手里把攥着钱,他们想多吃一口都说是饿死鬼烂肚肠,走动送的东西正好打牙祭。 秦斯看也不看他们,只是求着村长,“还请村长可怜可怜我,帮我分了。” “不然我再回家几次,定然是要被磋磨死他们才甘心。” 这话又惹着吴桂香跳脚怒骂,村长被她骂得心里烦躁,大喝一声,“够了!拿纸笔田契来,分家!” 秦斯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只不住道谢。 以为他不要彩礼钱就没事了吗,想得美。 大渝朝按人头赐地,生儿子给五亩旱田五亩稻田,生女儿就五亩旱田,就算吴桂香再不乐意,分家首先得把这地给分出去,这是律法,她就是想不答应都不行。 大房两口子心里着急,不住地劝,“娘,这可不能分啊,这分了家,老三就彻底成了唐家人了。” 吴桂香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生吃了秦斯的心都有还管他是谁家的人,只让村长写清楚,“你可说好了,只要十亩地!别的一概不要!” “还,还有……”秦斯故意说话大喘气没说完,吴桂香只当他还要银子,直接破口大骂。 “我就说哪能这么好心什么都不要!读了几本书藏的一肚子坏水儿先逼着我同意分家然后再……” 秦斯拔高几分声音,让周围人听见,“还有我的几件衣裳,我的书箱,这两样,村长你愿意往上写就写,让别人看看,这分家,分得有多清楚!” 村长一看秦斯身上穿的还是成亲的那件衣裳,当着唐绾的面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毕竟这是他们大北汪的人,还是个读书人,弄成这破落样,丢的是一个村的脸面。 大北汪小北汪虽说连在一起,但两个村之间龃龉不小,秦斯当上门女婿已经是丢了大北汪的脸,村长不想在分家上也做得没脸面,当即要吴桂香进去拿来。 秦斯挣扎着起身,“还是我自己去拿罢。” 今日回门,分家不是重点,重点就是把这些书拿来,好在秦家除了他没人念书,那些纸片在庄户人家眼里也不是什么珍贵东西。 吴桂香像是盯贼一样盯着秦斯,秦斯那屋已经用来放杂物,唐绾帮着翻腾出挤在杂物下的书箱,拍了拍打开给秦斯看,“是这些吗?” 秦斯点了点头,冲她一笑,“走。” “还有衣服?”唐绾说完抿了抿唇,“算了,等咱们回家做新的。” 这屋里都这样杂乱,衣服想来也早就要么拆了做别的要么其他两房拿走了。 唐绾心里气得不行,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再没给秦家人好脸色,当着村长面说:“烦请村长不要写衣裳了,我回家给相公做新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到了我家,自然会好好照顾。” 秦斯弯眉一笑,拉着唐绾的手捏了捏手心,接过村长写好的分家契书和他的五亩田契。 吴桂香哪里舍得把十亩地都给他,推说这些年供养上学不易非要昧下五亩稻田,秦斯懒得跟她掰扯,答应了只要五亩旱地。 等着,报应都在后头呢。 拿这五亩稻田,村里人还不得戳着他们脊梁骨骂? 分了家,秦斯没有再留,谢过村长和族老之后,病恹恹地躺在唐绾怀里坐牛车回去。 没等出村口,就见一个年轻男人一身狼狈地跑进来,秦斯眯了眯眸,喊停了牛车在路边等着。 片刻后,就听见秦家那边传来尖叫喝骂声,“输了多少?!十两?!” 秦斯勾勾唇,这才慢悠悠道,“走,我们回家。”? 第六章 坑人赌钱 唐绾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仿佛是家里出事,动静挺大,要不要去看看?” “娘子忘了,我已经跟他们分家了,以后我的秦,和他们的秦,可不是一家,我已经是唐家人了,娘子以后可不能不要我,娘子不要我的话,我就无处可去了。”秦斯轻轻握着唐绾的手,面上一片无辜可怜。 唐绾心头一热,“我怎么会不管相公,莫要说这样的话。” “真的?我知道我体弱又不能干活,还传言说我生不出孩子,可我真的还有别的用处,我能给家里赚钱,不会拖累家里的。”秦斯凑得更近一点,清润的眸子直勾勾望着唐绾。 唐绾听他这样说心里只有心疼,连连摇头,“咱们既已成了亲就是一家人,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再说,要拖累,也是我拖累你。” 女人抿抿唇,不自觉地低了声音,“你是要考功名的人,家里又不穷,模样生得也好,要不是我救了你又把你带回家,你也不用来当赘婿,还被我连累名声。” 秦斯忙坐起身,严肃认真地看着唐绾,“才不是呢!娘子救我那是我的福,是我的恩人,怎么能这么说。” “况且娘子的名声哪有不好,也未曾连累到我,这种话不许再说了。” 两个人对视几眼,又一起笑出来,“好,以后都不说。” 唐绾又好奇,“哎相公,方才那人你认识吗?” “认识,那是我大哥的大儿子,秦光正,在镇上给人家当学徒,赚不少钱呢。”秦斯又靠在自家美娇娘怀里,看着牛车慢悠悠往前走。 “那岂不是大侄子了?方才听他们喊什么输钱,怎么回事?”唐绾忍不住问。 她自小死了娘,跟爹一起住着,父女俩都寡言少语,村里能说得上话的女孩差不多都各自嫁人了,她想说也没地儿说,也懒得跟村里的妇人们拌嘴。 眼下有了秦斯,唐绾也话多起来。 起码有个人跟自己说说话了不是。 秦斯眼中冷笑,往唐绾怀里蹭蹭,“县城里有个挺大的布庄不知道不?” “知道,以前去县里卖菜的时候路过过,可气派的布庄呢,听说府城里也有他们的生意。”唐绾点了点头,又搂住自家小相公,把带来的外袍给披上。 刚才村里人都看着了秦斯的嫁妆,各个都嘀咕戳着秦家脊梁骨骂,骂老秦家刻薄得很,卖儿子还要装清白。 唐绾当时就不想要这衣裳了,后来怕回去的时候吹冷风,只好带着。 秦斯拢着外袍,“秦光正在里边当学徒,做得不错,颇受其中一个管事青睐,还想把自己女儿嫁给他,所以在村里很得脸面,觉得自己已经高人一等。” “我这大侄子,耳根子软又没什么定力,在县城一得意,就染了赌钱的毛病,前些日子我们定亲,吴桂香把八两彩礼分了二两给大房,估计又落到秦光正手里去赌了。” 唐绾皱皱眉,她最不喜欢男人赌钱,这赌钱一上头可要命了,倾家荡产那都不是开玩笑的。 秦斯忙保证,“绾绾放心,我不会赌钱,我永远都不会赌钱的。” 唐绾笑笑,“哎,我记得了。” 秦斯没跟唐绾说,秦光正去赌,是他怂恿的。 他穿过来的时候就想过要给秦家人点颜色看看,只是当时他病得要死又糊里糊涂,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家人拿走彩礼。 不过还是在出嫁前,鼓动着秦光正继续赌。 秦光正赌钱家里也知道,但大房指望着秦光正,杨氏也劝不住,吴桂香每年拿着秦光正孝敬的钱,又自小就宠这长房长孙,只要不过分也不会说什么。 他们还想着秦光正以后当了布庄的管事,好把一家子接到县城里去吃香喝辣,赌钱又算得了什么。 秦斯出嫁前路过大房看秦光正玩骰子,计上心头,走进去跟他玩了两把。 他在现代为了讨好领导研究过这个,不说个中好手也是懂得不少,对付秦光正足够。 他先是输了两把,然后就一直连赢,秦光正当然不服,非要比个高低,秦斯就假装病得不能说话,推脱着教了秦光正两招。 秦光正瘾上来了,急匆匆就去县城试试水,秦斯成亲都没有回家,一直到今天。 秦斯心里盘算,那种法子其实就是出老千,秦光正要么被赌坊揪到打一顿,要么就是输惨。 刚才听只有十两,那还不够秦家大出血,不过,也不着急。 秦斯小心眼又记仇,秦光正输了十两可不算把彩礼钱还回来,他等着以后再找机会。 实在是这个身子太弱,刚才不舒服也不是纯粹演出来的,确实是心跳急促胸口憋闷得很。 回到家,唐绾忙把人扶回屋里,“相公你躺着,我给你倒温水。” “要是不舒服,我就去请大夫,可不能忍着。” 秦斯脱了外袍,艰难地挪着躺下,喘了几口气躺平,长舒口气。 “姑爷这怎么了?”唐老大瞅着人脸色发白的样儿心里也唬得慌。 不会这就不中用了。 “回门受了些委屈,分家了。”唐绾一边洗手倒水一边道。 唐老大一愣,放下手里的活计,“分家?怎么就分家了?” 唐绾先给屋里送水,看着秦斯喝完躺下休息,这才掩了房门出来,小声跟唐老大把秦家的事一说。 “秦家确实不地道,罢,人家的事咱也不说什么,左右分了家就是两家人。”唐老大收拾着地上的竹篓子。 山上长着一片竹林,北汪村的家家户户都会编点竹篓子竹筐啥的,农闲时还能拿去卖,只是不值得几个钱,还废手。 唐老大是个勤快人闲不下来,地里没活要么就编点东西要么就出去给人杀猪。 眼下快到农忙,杀猪一走就得半个月,来不及。 秦斯一觉睡到下晌,脸色好看了不少,趁着吃晚上饭的时候,跟家里说了正事。 “爹,娘子,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秦斯放下碗。 “你说。”唐老大看着他。 “我想继续念书,再考一次秀才。”秦斯低声道。 唐老大神情顿了顿,唐绾也慢了动作,秦斯忙解释,“我知道我两次考不中已经成了笑话。” “但我还想再试试。”? 第七章 重新念书 秦斯认真地保证,“读书费钱,我知道我提这个要求很白眼狼,不该要求这么多,但我觉得这次我能考中,真的。” “事不过三,我可以写字据,让绾绾写下休书,只要我下次考不中,绾绾就把我休了。” “或者我要是第三次考不中还要接着浪费家里的钱念书,绾绾也可以休了我,成不?” 原身有这个底子,他也真的想再试试,按照他的学习能力,不说举人,考中秀才应该是可以的。 秀才虽说当不了官,可按照律法,能免除五十亩田税,士农工商,能入士籍,在县城不用跪知县,要是以后有什么事,也能多一层指望。 要是原身没念书也就罢了,既然已经是童生了,他怎么说也要往上考一考。 唐绾当然愿意支持他接着念,更不会休了他,只是还要看自家爹的态度,不由得看向唐老大。 中年汉子夹了筷子腌萝卜,低头继续吃饭,“我当什么大事,念就是,咱家也不是供不起你念学,好好上进,下次肯定能成。” 说实话,他还真的有点想让唐绾写个休书让两人先签字,毕竟这女婿实在是考了两次都没考上,荒废几年,家里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烧,况且要是念书,里里外外的活还是得他们父女俩干。 要是他老了病了,女婿没半点担当可不行。 唐绾神情松快起来,看着有些愣的秦斯,“相公,你就好好念,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秦斯早就打好了腹稿,想着怎么保证,结果两人答应得这么爽快,倒是让秦斯愣了一下,“爹,娘子,你们就不怕,我还考不上?” “呸呸呸,不许说不吉利的话,人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相公你分了家,离那些糟心事远远的,就一定能考中。”唐绾忙道。 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之前考不中,定是家里事多又吵吵,打扰相公不能好好学。” 秦斯不知道唐绾怎么就对他这么有信心,不过,他绝对不会辜负这份信心。 “对!娘子说得对!这次,我定能考中,我若是考不中,自请下堂非要娘子休了我这个没用的男人。”秦斯拍着胸脯保证。 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唐绾忙坐过去给他顺气,“好好的拍自己做什么。” 秦斯冲她笑,凤眸清润好看,“不拍了,以后都不拍了。” 晚上,秦斯看着唐绾检查好门窗关上,主动把两人中间横着的被子挪开,拱进被窝里等自家娘子过来。 两人成亲到今晚,中间都放着被子,唐绾早上要早起干活,怕扰着秦斯睡觉,秦斯又体弱不能行房,所以就分开俩被窝睡,上边搭一个薄被,经常被挤到中间,成为分界线。 唐绾吹了灯,脱了衣裳上炕,刚躺下,身边就凑过来一个微凉的身体,不由得僵了僵,“……相公?” “绾绾,我冷,咱们一个被窝里睡?”秦斯不要脸地搂着唐绾的胳膊蹭蹭。 娘子在前,要什么脸皮。 “冷?我给你换床被子,幸好之前晒了棉花。”唐绾说着要起身,被秦斯抱住不能动。 “绾绾抱着我睡就行了,别拿被子了多麻烦,睡睡。”? 第八章 进城买肉 唐绾被迫抱着秦斯,微微睁大了眸子瞪着黑漆漆的屋顶,很不适应这么亲密。 白天抱着他揽着他是心里牵挂他体弱,怕他难受,这会儿抱着,只觉得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凉的,喉咙也发干,好不容易找回声音,“可……” “绾绾别说话,我睡着了。”怀里的小相公哼哼了两声,像是困极了,唐绾只好闭上嘴把话咽回去,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找了个两人都舒服的姿势阖眼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唐绾就醒了,低头一看,秦斯在她怀里睡得脸颊微红,一晚上都没怎么动过,还窝在她怀里。 唐绾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起身下炕穿衣服,轻手轻脚地出去干活。 她今天要去镇上给秦斯扯布做秋冬的衣裳,再买点棉花,顺道看看县城里的书铺。 相公既然要接着念书,那笔墨纸砚肯定是不能少的,她昨晚看了那落满灰的书箱,里边书册都显得破破烂烂的,毛笔也光秃,那可怎么写字。 今天活计多,唐绾也没烧热水洗漱,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系上围裙去喂鸡鸭,等喂完了扫干净鸡圈,洗手做早上饭。 唐老大已经背着一篓子猪草回来,怕吵着秦斯睡觉,到院外去剁碎了回来拌着粗糠去喂猪。 “爹,饭我做上了,你等会吃,那个药等会先熬着,让相公吃好饭过半个时辰再喝药。”唐绾摘了围裙,到屋里拿了背篓背上。 “你这会儿就去城里吗。”唐老大放下箩筐。 “嗯,今儿事多,我还想再买点东西,早去早回,早上去人也少,清静。”唐绾把放钱的荷包装好就出门了。 省得跟那些婶子们一起被唠叨。 几个村的交界点有专门拉人拉货的板车,一次两文钱,两刻多钟才能到,要是走着去,约摸着要半个时辰。 清晨的雾气还没完全散掉,唐绾走了一刻钟到那,走得身上热乎起来,看着了大榕树下等着的板车,过去付了钱,抱着自己的篓子坐上车等,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人,车把式把柴火装上,吆喝着上路。 来这坐车去镇上的人几个村的都有,唐绾也不认识,靠在扶手上在脑子里想一会要买的东西。 坐车的两个妇人闲聊起来,“你说秦家那个大孙子在镇上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赌钱赌这么厉害。” “十两银子,都够一年的花用了,能置办几亩地了,做啥不好,非得去赌钱。” “可不是,都是家里人惯的,他那大孙子仗着在城里布庄得管事看重,平时就看不上咱们这些庄户人,恨不得自己一生下来就是那城里人呢。” “这十两银子可让秦家肉疼了,吴桂香天天逮着大房媳妇骂,骂她不好好教孩子,二房的就哭闹,说凭什么要拿他们的钱给大孙子填漏洞,可热闹了。” “……” 唐绾合着眼听,听到妇人描述吴桂香被城里追债的上门要钱,气得晕过去时,忍不住无声笑了笑。 该,让她这么对相公,恶人自有恶人磨。 驴车晃悠悠,到了城里唐绾都觉得晃得身子散架,下地活动活动筋骨,往肉市去。 趁着肉摊儿刚出不久,先去买新鲜的肉,唐绾计划着买点筒骨排骨,再买上几斤上好的猪五花,回家先炒出来放在坛子里能存住,炒菜的时候一回锅就成,又快又方便。 过不了几天就该收豆子,到时候得从早忙到晚,做饭也得简便才成。 “小娘子看买点什么,”膀大腰圆的屠户娘子正割肉,见着熟客来笑着招呼,“今天进的猪可肥了。” 肉摊上的肉基本都不是自家养的,都是屠户走村串村去收上来的,在农户家里先挑看,就地杀了褪毛称重再带走,村里人要是想要就当场称买,猪下水就留给主人家吃或者屠户带走。 一户人家杀猪,也是要请村里人来帮忙吃杀猪炒的。 “吃猪炒”的菜很简单,按杀猪的顺序出菜,一大盆粉嫩的煮猪血率先上桌,再有大蒜爆炒槽头肉,爱吃大肠的还有大肠炒辣椒,虽说都不是什么好肉,但炒得够味,也算是填补。 唐老大就会这杀猪的手艺,不农忙的时候到处去寻摸猪卖,一刻也不停歇,这才好好地攒出来这三间大瓦房。 唐绾走过去笑着打了声招呼,“今天肉是好,婶子给我拿两根骨头熬汤喝,再要五斤五花肉,来两根小排。” 屠户娘子就喜欢她来买肉,爽快,她一眼能看出来肉好坏,屠户娘子也不用说啥,利落地掀开纱帘子剁肉。 一边忙活一边跟唐绾闲话,“上次你成亲买的那老些都吃完了?怎么不见你相公啊。” 唐绾笑笑,“是,乡里乡亲的都喜欢吃着呢,我相公在家念书呢,不得空出来。” 屠户娘子哟了一声,“真是有出息,原是个读书人呢,那你以后可是跟着吃香喝辣了。” 唐绾只笑着没搭音儿,她不要吃香喝辣,只要相公身体健健康康的,日子过得安稳就成。 大骨头上的肉丝都剃干净了,三文钱一根,熬出来能咂着骨髓和肉汤,今天的肉肥,猪五花要二十六文钱一斤,小排三十五文一斤,唐绾要了三根大骨头,五斤五花肉,两斤排骨,从荷包里数了两百零九文递过去。 屠户娘子又送了一根骨头,“你拿着,下回再来啊。” “一定,”唐绾把包好的肉放进背篓,又问起书铺的事儿,“婶子,你知道城里的书铺开在哪么,我想给相公买点纸笔。” “知道,在三元街那,好几家呢,不过买纸笔可贵了。”屠户娘子叨叨着,“你别看我这肉贵价你们庄户人家不能日日吃得起,那纸笔才是真的碰不得哟。” 唐绾抿抿唇,“多谢婶子,我先去看看,那走了啊。” 她做了心理准备,但进了铺子才知道自己准备得不够,她没想到竟然这么贵。 “这,这样的就要一百五十文?”唐绾不可置信地看着桌上的纸张。 看着也就不到五尺长,还不是最好的纸,一方砚台就要几两,还有墨块。 唐绾攥紧荷包,她今日带的钱不够。? 第九章 当簪买纸 铺子里的伙计看她穿戴,又看她背篓里装的猪肉,生怕她上手摸自家东西再带上油腥,忙叫东西收到一边,“你要是嫌贵,喏,那边那样的草纸,便宜,一百文能给你一大摞。” 唐绾循着看过去,只看一眼就心里摇头,皱起眉来,“那个不行的。” 那纸两个巴掌大,看着发黄,又粗糙,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颗粒,怎么好写字。 伙计拍拍白纸,“这是最便宜的了,你多买给你便宜。” 唐绾咬了咬唇,要了两大张纸,又挑了一粗一细两支毛笔,一块不算好的砚台,和两块质量不错的墨锭,一块一般般的墨锭,算下来一共要两千多钱。 “你先给我包起来,我等会来拿。”唐绾匆匆出去,找到当铺,把头上戴的素银簪子当了。 她今日带的钱只剩了四百多文,想着怎么也能买,却不想连两块墨锭都买不起。 她还得买布呢,这素银簪子还是去年过年时花了二两银子买的,又不是非要戴的东西,还是给相公买纸笔重要。 家里倒也不是这点钱都没有,不过接下来没有空再来城里,还是今日就买了。 唐绾把簪子当了,回去把东西买下,“麻烦你多给我包几层。” 伙计应了一声,唐绾接过包好的东西想放进背篓,又怕纸笔沾着猪肉味,便抱在怀里去扯布。 给秦斯的,唐绾自然要买好的,选了一块靛青的和一块玉蓝的,又扯了月白的做里衣。 日头高起来,唐绾清点了东西,看了眼时辰,急匆匆地回家去。 到了家,唐老大正做晌午饭,唐绾忙过去,“爹我来,你帮我把背篓拿掉。” 唐老大拍拍手,过去卸下背篓,“买了什么这么老沉。” “肉还有布,爹你把肉拿到厨房里,把布给我。”唐绾抱着怀里的包袱不松手。 屋里正看书的秦斯听着动静,扶着炕桌下来,“是娘子回来了吗?” “哎相公,你别起了快躺下,”唐绾抱着东西过去,“我给你买了好东西。” 秦斯给她倒了碗水,“还温着呢,娘子快喝口水歇歇,去了一上午是不是累坏了?” “还行,我是坐驴车去的,不说这个了,相公你快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唐绾把包袱放在桌上,示意秦斯去打开。 “娘子买了什么这样神秘,”秦斯坐下笑着去打开包袱,看到里边的笔墨纸砚,笑容微僵,有些难以置信地翻看了一下,又去看唐绾,“这……” “我昨天看了相公的书箱,里边的书都破破烂烂的,毛笔也光秃秃的没法用,想着你要念书,所以今天就去买了一些,但我不懂好还是不好,相公你快看看。”唐绾又倒了碗水,这才缓过气来。 她怕耽误做晌午饭,紧赶慢赶走得急,早上没吃饭,一上午水米未进,确实有点累。 秦斯小心地把东西取出来,起身打开箱笼拿了一个练字本子出来,洗笔研墨,认认真真地问:“娘子,买这些花了多少钱?” “我要一笔一笔都记清楚,以后好还给家里。” 唐绾失笑,“相公你这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的,难道我还不能给你买纸笔啦,不都说了家里要继续供你念书吗。” “这是另一回事,我要知道花费多少,才更能知道读书多耗费,才能更努力上进,娘子就告诉我。”秦斯摇摇头道。 唐绾犹豫了没说到底多少,“几百文罢了,相公饿了,我去做饭,你先看看这些东西好不好用。” 说着赶紧出去做饭。 中午来不及做得丰盛,好在唐老大已经把馒头整上了,还煮了杂粮稀饭,唐绾看看家里的菜筐,挑了一把豆角,洗净了切段炒肉片,又从柜里摸了几个鸡蛋用大酱炒了,再捞几块腌菜,晌午饭这样已经很好。 “来不及炖骨头汤了,晚上再喝,先喝杂粮粥将就将就。”唐绾给秦斯递过去一个馒头。 唐老大在一旁听着心里都酸。 什么叫将就将就,谁家不是喝杂粮粥的,怎么到了他女婿这就成将就了。 秦斯忙笑,“娘子也太娇惯我了,可不能给我开小灶,爹和娘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唐绾脸微微一红,“哪有,你是病着才要小心照顾。” 秦斯笑着没再说话,大口大口地喝着杂粮粥,“娘子做的杂粮粥都好喝。” 这话是捧夸了,唐绾知道自己的手艺,顶多算得上一般,实在算不上好吃。 她娘死得早,家里也没人教她做菜,她爹更是糙汉子一个,唐绾还不会做饭的时候,全靠周围大娘们帮衬才没饿死父女俩,都是拿了菜过去请她们捎带着做了自家的饭菜。 秦斯嫁给唐绾,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怎么会挑剔,直夸好吃。 等吃完饭,唐绾收拾了洗刷碗筷,唐老大回屋歇晌,唐绾关了院门,回去坐在炕上裁布做衣裳。 秦斯把炕桌挪开,靠着唐绾坐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卷起唐绾垂落肩头的长发,忽地发问:“绾绾,你今日怎么回来的时候没挽发呀?” “早起去的急,相公你看这布颜色好看吗。”唐绾岔开话题。 秦斯却握住她的手,几乎要靠在她怀里,“绾绾是不是当了自己的簪子?我记得你日日都戴着那根簪子的,方才我在屋里找了也没有,你定是当了簪子给我买的纸笔是不是?” “如果家里要是当东西才能供我念书,我就不念,明日把这些都退了去,我好好种地。” “那怎么行,”唐绾心里一急,没防备就把话说了,“簪子不戴也不怎么样,相公念书才是要紧,而且家里有钱,只是我今天买的东西多了钱没带够,这接下来又没空去城里,所以才当的。” 秦斯心里叹了口气,眸光温柔下来,“我念书要紧,绾绾和爹吃饱饭也是要紧,娘子穿金戴银也是要紧。” “如果我念书不能让娘子过富裕日子,那不如不念,绾绾万万不可为了我苦自己,不然我心里受不得,自责难过得厉害。” 青年清俊秀雅的面孔带出一点失落来,“绾绾肯定不舍得我自责,所以下回不可如此了,好不好?”? 第十章 读书绣花 唐绾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地就点了点头,“我答应相公。” 等回过神,也想不起来自己答应了什么。 她的小相公,有些缠人。 秦斯问了到底多少钱,又问了各样东西价格,不免一阵心惊。 一家子省吃俭用供出来一个读书人,真的不是说笑的,唐家有十亩旱田十亩水田,每年地里收成要是好,除去田税,人头的粮税,还有要缴的各种税用,再留下够自家吃的,也就是能攒下四两银子左右。 这还是收成好的时候,秦斯忍不住深吸口气,压下一瞬间涌起来的压力。 寒门学子,承载的又何止是父母兄弟的期望,更是生存的压力! 秦斯默不作声地仔细记账,一抬眼,看到唐绾有些不安的神色,心下一软,放下毛笔靠过去抱住唐绾,“我还没谢谢绾绾呢,多谢绾绾心里想着我。” “你是我相公,我怎么会不想着你,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唐绾不免有些脸热。 她以前也见村里有男人疼老婆的,可这样时不时搂搂抱抱,腻在一起,还从未听说。 唐绾看看还没自己高的小相公,心里又释然。 相公才十六,还是个孩子呢,还刚刚分家,家里对他又刻薄,自然是黏人些。 想到这,唐绾又开始心疼秦斯,“以后我努力干活,给相公买最好的笔墨纸砚,我想着再去抱一窝鸡鸭,再让爹弄两只猪崽,今年是买不上了,等到明年下半年差不多能养肥。” 女人说着说着就浑身干劲满满,恨不得现在就把鸡鸭猪喂起来,“家里的地还可以再买一些,哎对了相公,你的那五亩地怎么办呢,那可是在大北汪,要不明天我和爹过去看看?” 提到这个秦斯也觉得难办,这家他是一定要分,地也是必须得要,只是他现在嫁过来,再去打理那边的地就太麻烦,得想个法子才是。 秦斯想了一会,“我去找村长说说,我那个地不是祖田,不种也不能留给子孙后代,要是能换到咱们村就好了,反正都是赐田。” 唐绾自然是听他的,“那要不要我去备点礼?” “家里还有鸡蛋么?”秦斯想想现在的人情社会,走动都要送点东西就肉疼。 “有。”唐绾点点头,“我今天刚买的肉再送点过去?” “不必了,上次分家的时候送的挺多,这次就送点鸡蛋。”秦斯抠抠搜搜的。 这都是绾绾辛辛苦苦攒的,送出去一个他都心疼。 以后可得想办法让他们回礼。 秦斯的眼神落到自家娘子的小腹上,靠过去飞快伸手摸了下,小声嘟哝,“要是绾绾现在怀上孩子了,咱们很快就能收回礼了。” 唐绾身上一烫,眼神躲躲闪闪的,羞窘地推开秦斯,“相公浑说什么呢。” “好,反正我现在身子弱,也不能圆房,但是绾绾你要相信我,我身体没问题的,绝对可以生孩子的。”青年再三解释。 生怕唐绾听了外边的那些长舌妇说的,他病秧子没法行房,也怕唐绾心里有疙瘩。 唐绾红着脸低下头,攥着手里的布,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嗯了嗯,“我知道的,大夫说了,你养身子要紧。” 秦斯清俊的眉眼笑弯起来,靠在唐绾怀里问:“绾绾还问大夫这个呐?你放心,相公我肯定努力恢复,早点跟绾绾圆房!不叫绾绾想着。” “我才没有想着这个!”唐绾羞臊得不行,一瞪眼睛推开秦斯坐到炕尾去,“不许闹我了,我得快点把衣裳做出来,不然冻着你,你就不胡闹了。” 秦斯见好就收,乖乖地到一边倚着被子包看书。 他那些书箱里的书很多都是原主的手抄本,在这个时代对于读书人来说什么最金贵,当然是书册和名师指导。 买书绝对是头份支出,买不起的还有个法子,租回来自己抄,或者买人家抄好的手抄本。 原身虽然能念书,但吴桂香可不会给他多余的钱买书,都是原主的爹暗中贴补。 关于原主爹为什么一门心思要支持原主念书,对此秦斯也感到疑惑,但人都死了,现在想这个也没用。 秦斯已经把箱子里的二十几本都大概翻了一遍,大部分是八股文教材四书五经和诗集,剩下的是一些往年考题,这让秦斯深感意外。 这个可比教材更有用,考秀才,一考八股文二考试帖诗,还要完整默写《天谕广训》指定部分,换言之考秀才考的是基础。 秦斯担心的就在这,作为现代人,肚子里怎么也了解点历史,若要做策论他反而还有信心,可写八股文作诗,他真的不会。 所以他急需这样的历年真题,看看自己的基础能否过关。 唐绾偷偷看着对面认真看书的小相公,青年面容清俊,剑眉星眸,脸色微微苍白却更显得好看,心头忍不住悸动,又忙低下头去专心做衣裳。 两人在炕上各做各的事,虽然不说话,却叫人觉得亲昵安谧。 唐绾觉得真不可思议,明明也是不说话,可就觉得,一点不孤单,心里也不空落落的。 这样真好。 做了一会儿衣裳,唐绾轻手轻脚地拿着针线筐出去,到厨房坐在灶前一边看着给秦斯炖的骨头汤一边继续忙活。 唐老大砍柴回来,唐绾跟他说了想多买点鸡鸭再养两头猪的事,唐老大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成,鸡鸭你自己看着买,猪崽等庄稼地的活儿忙完我亲自去挑。” 唐绾这下放了心。 第二天,她和秦斯坐上牛车拎着鸡蛋,去了大北汪的村长那。 秦斯跟村长一番说和后,又回来跟小北汪的村长交换了田契重新登记,把他在大北汪的田换到了小北汪这。 “虽说咱们村没有先例,不过倒也不是不能通人情,只是今年你这五亩地要多加一成的田税。”小北汪的村长嘱咐道。 唐老大在村里口碑不错,虽说为着给唐绾招婿的事议论颇多,但他为人仗义爽利,平时谁家有大事小情喊他都会帮,村长看在唐老大的面子上也会多嘱咐两句。? 第十一章 出现人前 唐绾和秦斯谢过村长,又留了点布头当谢礼,这才手拉手一起去看自家新添的五亩地。 这还是成亲后秦斯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乡里乡亲们面前,出来洗衣服做活计的妇人们眼神都直勾勾盯着秦斯看。 “哟!这就是绾丫头的上门相公啊?长得可真是俊俏。” “听说才十六,比绾丫头还小几岁,读书人嘛长得就是白净,但一看就不能下地干活,有啥用。” “瞧你说的,这要是考上秀才了,不比你家大牛好用啊。” “你眼热啊?还是等他考中再说,等考中了,你也让你闺女嫁个读书人去。” “……” 秦斯脸上挂着浅笑,搂紧了唐绾在众人面前走过,唐绾倒是有点不自在,想抽出手,被秦斯牢牢攥住,踮起脚贴到唐绾脸边,“别躲呀,我和绾绾是夫妻,怕什么。” 唐绾手心滚热,嗔怪地瞪了一眼秦斯,“别叫人看笑话,快走。” 秦斯慢悠悠地走着,“我体弱,走不快,绾绾慢些走,正好跟我介绍介绍这都是谁,免得以后我出门打不了招呼丢了礼数。” 唐绾一想也是,压低了声音跟秦斯说着,忽地一声惨叫打断两人的对话,吓得唐绾心头猛跳几下,却下意识把秦斯挡在身后。 秦斯被自家娘子护着十分没压力,从她身后探头去看,“怎么了?” “没事,我们先走。”唐绾拉着人加快脚步。 秦斯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一个瘦骨伶仃的女人被推搡出来,被按在地上打,不由得皱紧眉头,“那是谁?” 回到家唐绾关了院门,这才跟他解释,“她叫杏花,以前住在我奶家隔壁,后来嫁给这金宝钱就一直被打。” “为什么打她?”秦斯最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 唐绾知道秦斯爱干净,舀了热水给两人洗手,脸上露出愤愤神色,“还能为什么,赌钱输了,喝醉酒了,在外边生气了,随便一个理由都能打。” “杏花姐比我大一岁,从小干活就利索,地里家里的活计都好,绣花也好看,可她家孩子多,光两辈的女孩就四五个,杏花姐再能干也还是要嫁人的,金宝钱就给了一两多银子的彩礼,连个酒席都没办就把杏花姐带走了。” “这金宝钱是啥人村里都清楚,吃喝嫖赌都快样样俱全了,可杏花姐家里人多地少,就指着嫁女儿填补呢,拦也拦不住。” 秦斯慢慢握着唐绾的手在温热的水里泡着,“既然是卖女儿,又怎么一两钱就卖了?” 唐绾叹了口气,“金宝钱是个浑人,还会打猎,拳脚重得很,杏花姐家里怕触霉头。” 秦斯看她不高兴,后悔问起这事,握着她的人甩了甩手,拉着进屋去,拿过干布巾给她擦手,“咱们中午吃什么呀。” “饿啦?等会我就做饭。”唐绾的手被青年握着,温温热热。 “我不饿,但是我嘴馋呀,绾绾不肯给我好吃的,每天喝白粥吃清淡,馋得我都想咬一口咱家梁上挂的咸肉。”秦斯实话实说。 他本就口味重,这段日子真是嘴淡得不行。 唐绾哪里想馋着他,心里很是为难,“大夫说了不行。” 秦斯搂着她撒娇,头抵在唐绾肩窝蹭了蹭,拉长了清润的嗓音,“绾绾——好绾绾,你就让我吃一顿好不好?就一顿。” 唐绾哪里受得了这个,每次秦斯一软声跟她说话,她就恨不得全答应。 中午她想着秦斯嘴馋,到后院菜地里去拽了一把小葱,开始剁肉馅,准备中午包饺子吃,再调个蘸料,保准解馋。 “相公,你是喜欢吃生肉饺子还是熟肉饺子啊?”唐绾在厨房问。 秦斯正在院子里打太极,闻言想了想,“我喜欢吃熟肉的。” 他总觉得熟肉饺子比生肉的更入味更鲜更好吃。 “成,相公你那是在干什么?”唐绾一边烧水一边好奇地看。 “这个叫八卦太极拳,是可以锻炼身体的,我现在身子弱,得早点恢复了生孩子。”秦斯说得认真。 唐绾无奈,“那你小心些,累了就回去歇着。” 真是后悔提这个,现在句句都离不开了。 “哎,我不累,我要陪着你。”秦斯微微喘气,感受着四肢的无力酸软。 锅里的水烧开肉煮熟,唐绾叉出来放到一边晾凉,开始擀饺子皮。 她一手按着面剂子一手搓着擀面杖,那面剂子到她手里听话得不得了,打着旋儿几下就成了巴掌大的圆面片。 秦斯收了拳,回屋去喝了碗温水,坐着歇了会去帮唐绾,“我也会,我还会包花边的饺子,元宝形的饺子呢。” “真的呀?”唐绾一笑,给他找了根细点的擀面杖,“我只会包普通的,相公会做饭?” “也就是我现在拎不动刀,等我养好身子,以后家里的饭就我来做,我可会了。”秦斯笑眯眯接过来。 这可不是吹的,他在现代单身汉一个,不会做饭哪成。 夫妻两个一起,几十个饺子皮眨眼就好,唐绾换了案板剁肉,唐老大从山里回来,听着动静就知道是包饺子,把背篓放下,从里边掏了只野鸡,“明儿我拿城里卖去,可还要买啥东西。” 野鸡比猪肉贵价,但是山里的野味都打得差不多了,下套子也不一定能抓着啥,这也是误打误撞找了好几天才抓着一只。 唐绾正调肉馅,用筷子稍微沾了一点给秦斯尝尝,秦斯咂了咂嘴,又倒了点点酱油,闻言忙不迭出来,“爹,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我有些煮肉的香料想买。” “煮肉还要放香料呢?”唐绾好奇。 “娘子你腌咸菜都得加盐,我做卤肉做火烧可不得要香料。”秦斯笑眯眯道。 他以前很会做这些小吃,也是馋极了忽地想起来可以做卤味试试。 给自家吃或者拿去城里卖都行,不过他得先去看看方不方便。 唐老大点点头,“你身体没事就能去。” “没事儿,我都快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秦斯说完又回去帮唐绾包饺子。 第二天,唐老大从村里借了牛车带秦斯去城里买东西。? 第十二章 村野集市 秦斯坐在板车上,看着手里的购物清单,跟唐老大闲聊,问清这附近几个村子怎么去城里,走到交界处,看到了那像是个小型集市一样的地界。 “这里无人看管吗?平素会有集市吗?”秦斯好奇问。 “每逢初一十五有,拉着板车就能来卖了,都是附近村里的农户,往城里去的过路人会从这买东西,这个地方便利,往前是县城,然后是去另一个县城的大路接官道,所以常有人往来。”唐老大说道。 秦斯眸子微亮,若有所思,“那倒是不错。” 如此看,以后若是做点吃食生意不必去县城,在这就能卖。 不过在这卖没有铺面,要是碰上阴天下雨刮大风,躲都没处躲。 先不想这么多,还是去看看能不能买到做卤味的大料。 秦斯本以为坐车不累应该没事,却不想一路颠簸得他快散架,下了车腿一软差点直接摔着,被唐老大一把扶住,“没事?” 秦斯脸色都有点白了,颤抖着手摸出水囊喝了几大口温水,“没事,我没事,叫爹看笑话了。” 唐老大心说我确实是挺想笑话你,他扶着秦斯看人缓了一会儿,这才松开手。 “爹,咱们先去酒楼卖野鸡。”秦斯擦了擦额上的虚汗。 唐老大想了下,“不,先带你去医馆看看,然后你在那等我就是,我回来找你。” “好,都听爹的。”秦斯这会儿确实想躺下来歇歇。 到仁济堂,唐老大请上次给秦斯看病的大夫给人把脉,“这些日子没停药,也好好养着,您看怎么样?” 大夫沉吟一会,“好多了,现在只是虚弱,伤药可以停了,慢慢补。” “那不然麻烦您再开点补药?”唐老大问着。 秦斯忙摇头,“爹,没事就不用喝了,浪费钱不说还弄得家里日日都是药味,娘子还得时刻盯着药炉子耽误她休息,我平日里多走动走动锻炼锻炼身子就成。” 大夫也嗯了声,“补药嘛可有可无,都是些精细东西,这样,我再开两副,喝完就不用喝了,毕竟你这个身子骨确实是太弱。” 秦斯苦着脸,“谢谢大夫,谢谢爹。” “那你在这歇会,我去酒楼。”唐老大是个雷厉风行的,安置好秦斯就大跨步走出去。 秦斯正好问药童,“敢问小哥,咱们这可卖丁香甘草这些?” “当然卖了,你要买吗。”药童收拾着刚进来的药材。 秦斯心里一喜,把纸条拿出来,“劳烦小哥看看,这上边的你们这可都有?” 药童识字,仔细看了一遍,“郎君,你这是买药啊还是买大料啊,八角桂皮我们这没有,得去香料铺子买,草豆蔻这些我们有,你还要吗。” “要,劳烦嗯……”秦斯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要多少,用手比划了一下,“劳烦你见样给我拿一捧。” “好。”药童放下东西拿着单子过去,过了一会儿拿了五六个纸包过来给他看,“你瞅瞅。” 秦斯挨个看过闻过,确定是自己熟悉的味道,然后小心包起来,“我都要,这些多少钱?” “一共是四十二文。”药童道。 秦斯想往裤兜摸,然后想起来自己这会儿没有裤兜,他也没钱,不由得脸上一热,尴尬地咳了声,“我没带钱,等我爹来再付。” “成,那先给郎君放在这,我忙去了。”药童刚才看着唐老大付钱买药,也不怕秦斯赖账。 另一边,唐老大找到熟悉的酒楼,把打来的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卖了。 昨天他赶着天擦黑又去了趟山上,意外又得了只野兔,野鸡比猪肉贵,能有二三十文一斤,野兔得过了四十文钱。 “唐老哥来了,里边坐。”酒楼的伙计出来招呼道。 “不麻烦,我卖了东西就走,还是活着的,您看看。”唐老大摆摆手,把背篓递过去。 伙计笑着接过来,“行,老哥等着,我给掌柜的看。” 过了会伙计出来,“掌柜的说,野鸡给您算一斤二十三文,两只鸡一共六斤八两,野兔是五斤二两,一斤四十二文,您看怎么样?” “好。”唐老大点点头,这在他想的价格内,况且这兔子确实肥嫩。 伙计掏出钱袋子,当着唐老大的面数清铜板递过去,唐老大收进荷包揣怀里,冲伙计点点头,“多谢,走了。” “下次再来啊。”伙计招呼着。 唐老大快步回了医馆,秦斯拎着药包和大料包起身,跟唐老大说了一下,“……爹看呢,是贵了还是便宜了?” “药铺的价我也不懂,你买就是。”唐老大把钱袋给秦斯。 秦斯付了钱又还给他,脸上挂着笑,“我一个入赘的,怎么能拿家里的钱。” 一边的药童惊讶地看着他,心里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样俊俏的郎君竟然是入赘的?那对方是城里的小姐吗,看穿着打扮也不像啊像是种地的庄稼人。 不管周围人的表情,秦斯笑意温和地告辞,和唐老大一块去香料铺买齐了剩下的东西,“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油盐酱醋都不缺,都是成亲办宴席的时候刚买的,你还有啥要买的吗,没有咱就回家。”唐老大问。 秦斯看了看街上,“哎那有卖绢花的,我想给绾绾买一朵。” 唐老大瞅了眼,把钱袋子给秦斯,“你买去,我等你。” 他个老头子就不去凑热闹了。 秦斯笑眯眯的过去看,这种绢花做得粗糙,颜色也不够干净,但在这灰扑扑的乡下地方却显得很亮眼。 他选了两朵姜粉色的,柔和不艳,才八文钱。 唐绾一直在家担心秦斯累着,干活都有些心不在焉,等两人回来才松口气,上去接过东西,“路上还顺利吗?是不是累着了。” 回来的时候秦斯觉得好多了,起码没下车就腿软,“没事儿,瞧,我给绾绾买的绢花。” 青年气都没喘匀就从怀里拿东西给她看,唐绾看他额头的虚汗哪里还顾得上看绢花,扶着人就进屋。 “你看看嘛,好不好看?”秦斯捧着绢花。 唐绾无奈,“好看,我先给你倒碗水。”? 第十三章 卤料卤味 “做什么花钱买这个,攒下钱买纸笔多好。”唐绾摸着手里的绢花,说心里不高兴是假的,但却不敢要。 秦斯拉过她亲手给簪到鬓边,认真地点点头,“人比花娇,古人诚不我欺。” 唐绾抬手抚了抚鬓发,含羞地稍稍抬眼,连声音都轻柔下来,“相公不好好念书,只会浑说。” “家里的钱不能只给我念书用,还要给绾绾买头花用,给爹买酒,不然我就不考学了,我就去花天酒地。”秦斯又把珠花给她看。 唐绾噗地一笑,“花天酒地?就相公这个身子,想花天酒地也不能。” 说完又心中一惊,担心秦斯生气。 青年果然拉下脸,唐绾有些不安地想开口,却被青年一头撞进怀里。 “哼,绾绾也就能这会儿笑话我,等我身体好了,看绾绾还能不能笑得出来。”秦斯嘟哝着,唐绾脸上一热,忙推了推他,“你歇着,我去做晌午饭,等下就可以吃了。” 秦斯确实累了,顺势躺下,吃好午饭结结实实睡了一觉,下午起来之后就琢磨着卤味和火烧的事。 先做一锅卤料试试味道。 秦斯把买来的各色香料按着记忆中的分量混合,拿纱布包成小包,系紧了扔进锅里,沸腾后撇去露出来的杂料,然后再加适量调料,转中小火搅拌几下,让卤料包充分浸透,差不多等个两刻钟就可以尝尝味。 秦斯拿筷子沾了一点,又喊唐绾来尝,“怎么样?” “嗯……挺香的,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唐绾咂了咂嘴。 “这不天一天天的冷,做点卤味吃,今天怕是来不及了,就不放东西卤,晚上绾绾直接弄点面条,然后拿这个卤汁往上边一浇,我再调个辣点的配料,嗯想想就流口水!”秦斯忍不住咽了咽。 唐绾知道他这段时间确实是受罪,当即点点头,“好。” 晚上的卤汁面条连唐老大都破天荒夸了句好吃,“真不错这个味,解馋。” “今天是头一天,味道其实还淡着,等过了一夜明天再煮开,就又深一点,娘子看明天放点什么进去卤?卤鸡卤鸭,卤猪头肉,猪蹄子,还有豆制品,寻常的素菜也能卤。”秦斯捧着海碗吃得长出口气。 还是大口吃面大口吃肉爽。 唐老大先拍板,“我明早去瞅瞅有没有猪头卖的,先弄个猪头肉猪蹄子吃吃。” “好,那再弄点卤豆干。”唐绾也觉得不错,“再弄两个鸡蛋?” 一家人晚上各个吃得够饱,泡了茶商量接下来的事,再过五六天差不多就该收豆子了,秦斯喝了口粗茶,“我怕是不能下地,那就在家做饭,一日三餐的饭我做,这样娘子也能轻快点。” “早上饭还是我做,相公要是实在想帮忙,只做中午的就是,做饭可不比下地轻松多少。”唐绾有点担心。 “放心,我能行,绾绾就这么不相信我吗?”秦斯看着可怜又失落,“我就是想帮帮家里的忙。” 唐绾忙点头,“我当然相信。” “那就这么说定了。”秦斯笑起来,“看我给你们露一手。” 第二天,唐老大一大早起来去买猪头肉,唐绾到村子里去买豆腐和豆腐干。 卖豆腐的几乎村村都有,他们这每年就种豆子,黄豆不能当饭吃,基本全都卖,再留一点,偶尔想吃豆腐了或者磨点豆浆喝都行。 秦斯非要跟着一起去看看,唐绾把昨天弄的卤料重新做上锅,又往灶里塞了两大块柴火,擦擦手,“行,反正也不远。” 小夫妻俩锁上院门,一同往村里去了。 “卖豆腐的是梁阿姐,是个寡妇,带着一儿一女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地里的活计要是做不完,有时候爹也会去帮帮忙,村里人就闲话,说爹想……嗐,反正相公你听了别当真,爹是没有续弦的意思的。”唐绾低声道。 秦斯笑着握住她的手,“我当然不会当真,我只听绾绾和爹说的,其余一概不信。” 唐绾不自觉笑起来,带着人走到村口,“寡妇门前是非多,梁阿姐死了男人之后就被婆家赶出来了,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村口的破屋住下。” 这会儿来买豆腐的已经不少人,唐绾探头,指了指在一边帮忙的女孩儿,“那是梁阿姐的闺女,今年十二,叫英娘。” 秦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绾丫头也来买豆腐啊。”周围的妇人招呼着,“这几日怎么不见你去洗衣服。” “家里事多,这不马上要收豆子了,想把家里的活儿都拾掇好,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唐绾客气地应和。 “是该收拾收拾,不过也好,今年你招了赘婿,那地里的活计可不就多个人干,你也能歇歇。”妇人笑呵呵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唐绾抿抿唇只当没听见,垂着眸等买豆腐。 秦斯却看不得她被奚落,不由得一笑,语气亲热,“婶子说得是,我刚嫁来,对咱们村的人头也不熟,婶子怎么称呼?” 旁边人都起哄,“她是有名的这家蹭完那家蹭,你叫她罗婶子就行。” 罗氏呸呸几声,“少胡说八道,我上你家蹭了?这可是你说的,回头我就喊着我们家男人孩子上你家吃饭去。” 秦斯喊了声人,“罗婶子一看就是村里的热心肠耳灵通,只怕家家户户的事都瞒不过你去。” 罗氏得意起来,手往衣摆上擦擦,挎着篮子扭了圈腰,“那你可说对了,当初我还给绾丫头说过媒呢,可惜没成,倒叫你捡着便宜了。” 秦斯心头火起,笑容更亲和,“既然罗婶子这般说,那咱们两家更是亲了,回头我就告诉爹今年庄稼地里的活可以少干点,罗婶子愿意帮忙呢。” “我啥时候说要帮忙了。”罗氏脸色一变。 “罗婶子既然这么热心,又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肯定知道我体弱,干不了地里的活,也多亏罗婶子想着,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跟爹张口说我不能干活呢。”秦斯笑眯眯得一派感激。 “罗婶子果真好说话。”? 第十四章 琢磨小吃 秦斯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我家在大北汪,想来家里的情况各位嫂子婶娘们也都清楚,我娘一向不疼我,嫌我浪费家里粮食。” “我自小就是吃惯了家里的冷眼,是嫁到咱们村才知道有家里人关心是多舒心的事,爹和娘子事事照顾我,咱们村里人也没有因为我是个赘婿病秧子就看不起我,说实话,我,我这心里实在是……” 漂亮的青年红了眼圈,哽咽着擦擦眼,“什么也不说了,以后家里要是有点什么大事小情要邻里乡亲们帮忙的,我一定不客气。” “好人有好报,咱们村里人一定各个都能有福报的!” 秦斯这番话说得周围人面色古怪微妙,骂也不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不骂也不是,难道就由着他以后占自家的便宜? 罗婶子早就买好了豆腐,被他这么一说浑身不自在,不自然地笑笑,“呵呵这不愧是读书郎啊,说话就是好听,哟时辰不早了,家里还有活呢,先走了。” 说完脚底抹油,飞快溜走。 其他想看秦斯和唐绾热闹的也咳了几声,要么走人要么转移话题,聊起别的事来。 秦斯心里一哼,牵着唐绾的手晃晃,像是在求表扬似的,“娘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唐绾早就被秦斯的话逗笑了,闻言嗯了声,“对,村里都是和善人,不会欺负你的。” 秦斯促狭地冲她笑笑,然后又看向屋里板上的豆腐。 他在现代就很喜欢吃豆制品,豆腐,豆干,豆皮,豆泡,腐竹,素鸡,不论是家常炒菜还是火锅串串麻辣烫,都能完美地吸收味道,要说卤味,那肯定豆干豆皮和素鸡最好,豆泡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能有豆腐就不错了。 轮到两人,唐绾要了两大块豆腐,又要了豆腐干,顺手给英娘递了块糖,“吃。” 英娘不肯接,唐绾笑着哄她,“都是我成亲时剩下的,你吃,村里小孩都吃了。” 英娘看着梁阿姐,见娘点点头才敢擦擦手接过来,“谢谢绾姐。” 梁阿姐又多给唐绾一点豆腐,笑着冲秦斯点点头,“瞧着脸色好多了,以后日子好着呢,绾丫头和唐老哥都是踏实过日子的人。” “嗯,我知道。”秦斯端过豆腐碗看了看。 白嫩大块的豆腐带着浓浓的豆味,秦斯从边角捏了一点放进嘴里,豆腐本就可以生吃,秦斯咂了咂,“好吃。” 唐绾忙拿过来,“好了咱们这就回家,中午就炖白菜。” 豆腐白菜,都是冬日里庄户人家常吃的蔬菜,唐家因为人少没有弄地窖,冬日里能吃的菜就更少。 回到家,唐老大还没回来,唐绾想了想,索性去杀鸡,“相公,卤鸡也可以?” “成啊,其实卤排骨也行,以后还可以专门做卤鸡爪,做成虎皮的,先把鸡爪炸一遍再卤,又好吃又容易脱骨。”秦斯说着就开始咽口水。 看电影看电视的时候,弄十几个一会儿就吃完了,没多少肉但就是吃个嘴馋。 唐绾没听说过虎皮鸡爪,不由得一愣,“虎皮?什么是虎皮?鸡爪还有老虎的皮吗?” “哈哈,不是老虎的皮,嗯就是这么个说法。”秦斯回忆着做法,“其实也简单,就是先把鸡爪子处理好,然后下锅先煮开。” “然后捞起来沥水,下油锅炸,等炸到金黄捞出来控油,再泡到水里,大概泡一个多时辰,本来炸过之后有些干瘪,泡了水就胀回去了,很好脱骨,皮肉劲道又软,然后再卤就成。” “直接卤也好吃,这么弄就多点风味。” 唐绾听得也有点想吃,但家里可没有这么多鸡爪,想了想,只留下这只鸡的两只,准备等一会试试。 卤料小火炖着,始终维持着半开的状态,料包千回百转,把味道不断加深,唐绾处理好了鸡,没整只卤,鸡翅鸡架鸡腿鸡胸肉拆开,放进锅里,又点了另一个灶,拿口小一点锅,舀了几勺卤汁在这边卤素菜。 豆腐干,白菜,萝卜,扁豆,唐绾也没管合不合适,都放进去了。 “绾绾,等会豆腐别动,我弄点煎豆腐吃。”秦斯探头喊。 铁板豆腐,味精没有,但孜然粉应该是有的,辣椒面也不好弄可以把茱萸磨粉试试,要真是能成,以后也能弄出一份小吃来。 狼牙土豆也能尝试一下,只要想办法弄出那个切片的刀片就行,还有铁板鱿鱼,炒面,炒饭,这都是小吃。 秦斯回想着几个村子交界处的空地,心里越发火热。 要是能在那里支个棚子出摊,每天出摊卖小吃说不定可行,要是手里钱多,直接弄个茶铺。 外边出摊摆桌子,再盖一间大屋,弄桌子和灶台,不知道那里能不能挖口井,就更方便了。 今年怕是来不及,等农忙完就十月底了,先在自家弄来吃吃。 秦斯琢磨着怎么赚钱,又一头扎进屋里写写画画,弄个小本开始写计划。 唐绾端药碗进来,“相公,喝药了。” 秦斯闻言抬头,苦着脸想往后躲,“我怎么觉得这药更难闻了呢。” “再喝两天就好了。”唐绾也不知道怎么哄他,“我去给你冲碗糖水。” 秦斯磨磨蹭蹭到她身边,捏着鼻子接过药碗一口喝完,打这哆嗦把脑袋抵进女人怀里哼哼了两声。 唐绾揽着他,伸手倒水让他冲冲药味,有些担心,“要不还是接着吃补药,咱们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其他。” “我好着呢,真的。”秦斯灌了一碗水,只觉得肚子饱三分,“大夫都说没事。” “绾绾要真是担心,不如以后监督我早睡早起锻炼身体。” 唐绾笑了,“这可是你说的,要是赖床怎么办?” 秦斯勾起唇角,靠过去凑到唐绾耳朵边压低嗓音,热气轻轻拂在女人耳边,“要是我赖床,绾绾就亲我,一亲我,我就起来了。” 唐绾脸上登时一红,羞臊地推开秦斯站起身,“又胡说,中午不与你吃饭了。” 秦斯笑着去拉她,外边院门却响起一点动静,“有人在家吗?”? 第十五章 买药堕胎 “有人在家吗?” 唐绾忙起身整理衣服,出去问是谁,“谁呀。” “是我,我,我有点事想找你。”院门外响起杏花的声音。 唐绾赶紧过去打开门,往她身后看看,见没人跟着伸手把她拉进来关上门,“杏花姐,咱们屋里说。” “不了,我是偷溜出来的,”面容消瘦脸上还带着乌青的女人拉住她飞快开口,声音沙哑,“我想求你,帮我去城里买一副打孩子的药。” 唐绾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明白,不由得看向女人尚且平坦的小腹,“打孩子?你怀孕了?那不是好事吗怎么还要打掉?” 秦斯从屋里出来,闻言轻皱起眉走过去听,唐绾给他介绍了一下,“相公,这是杏花姐。” 杏花看了眼俊俏的青年忙躲开视线避嫌,苦笑一声,“好事?要是在别人家,是好事,在我身上……迟早会被打掉。” 唐绾一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还有些不敢相信,“难道金宝钱那个浑人知道你怀孕还会打你吗?” 秦斯终于想起眼前人是谁,目光在女人脸上和手腕上的伤痕处扫过,心里微微思量。 杏花表情微变,募地红了眼眶,脸上是麻木的恨怒和苦涩无奈,“怎么不会呢,我已经被他打掉了一个孩子,怎么不会有第二个呢。” 女人声声泣血,哽咽得厉害,浑身气得发抖,“我宁愿自己先送走他,也不能让金宝钱那个混账活生生地给我打掉,没有孩子,我哪天受不了了我就半夜一刀杀了他再自杀,也好过和孩子一起被他折磨!” 唐绾心里涌起怒气,握住杏花的手大骂金宝钱不是人,“……杏花姐,我明天就去给你买药,你这样肯定伤身子,我以后天天给你弄红糖鸡蛋水,你每天想办法过来喝。” 杏花哪里还敢麻烦她这些,摇了摇头,“好妹子,你肯帮姐这个忙,姐感念一辈子,我知道你心地好,你买药的时候别买什么贵的,只说要个落胎最厉害的就成,我也无所谓身子了,好不好,我都不会给他生孩子。” “可你不怕你不生孩子,他以后打你的理由更多一条?”秦斯在一边忽然问。 杏花抬手抹抹眼泪,“怕也没用,况且不可能再糟了。” 她不敢在这久待,又忙跟唐绾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唐绾关上院门,垂着眸心情不好。 秦斯主动拉她的手,慢慢焐热,柔下声音,“绾绾别气,恶人自有恶人磨,我看杏花姐也是个外柔内硬性子刚强的,可她既然能狠下心不要孩子,怎么不想办法走呢。” 他在现代看多了很多生活不幸的女性被孩子捆绑无法离婚,加上他自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一些固有思想在,他刚开始还以为杏花是来求唐绾帮别的忙。 杏花这么干脆地要打胎,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让他心里称赞。 唐绾重重地叹了口气,“杏花姐能走到哪去呢,又不能回娘家,要是还在村里肯定不行,可她手里又没有钱,除了种地干活没有别的手艺,走也走不掉。” 秦斯一想也是,心里不免沉重几分。 照这样下去,杏花的命运只有被打死折磨死这一条。 除非金宝钱出什么意外,杏花才能解脱。 秦斯有点想法,又暗自摇头打消。 且不说他跟杏花也就一面之缘,金宝钱这个人听上去并不好惹他也不熟悉,就算想制造一些意外并不容易。 他身子虚弱,不能莽撞行事。 “是我考虑不周,那绾绾明日去城里要我陪你一起吗。”秦斯问。 唐绾笑笑,“不用,我自己去就成,相公你还是在家琢磨你的卤味。” “好,那我明天做晌午饭。”秦斯当即笑眯眯答应。 等唐老大带着猪头猪蹄回来,唐绾把事情跟他说了,“……我想着肯定不能买那种伤身子厉害的药,还想再给杏花姐买点补药,到时候熬好了让她偷偷来喝。” 唐老大自然赞同,“这几天金宝钱进山了,所以她才有时间来,唉也是可怜的女子。” “爹,金宝钱打猎很厉害吗?”秦斯插嘴问。 唐老大点点头,“这人心狠胆子大,敢拼命,下手狠,一般人也就下个套子夹子弄个野鸡野兔什么的,他敢去打鹿和野猪往深山里走。” 秦斯微微拧起眉头,手里捏着筷子思量不语。 现在看他们家和金宝钱暂时没什么关系,但要是以后金宝钱发现堕胎药要是绾绾给买的,岂不是要找上门。 他拎不起刀,总不能让爹扛在前边,那他算什么男人,看来还真的得想个法子对付一下金宝钱。 秦斯又问了问金宝钱在村里的风评,不出意料,是个赌鬼酒鬼,花钱大手大脚,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人。 “相公问这个做什么?”唐绾处理着猪头问。 “就是感慨杏花姐过得不好,娘子放心,我以后绝不会这么对你。”秦斯笑着表忠心。 唐老大一听就酸得倒牙,默不作声地去寻摸别的活计做。 唐绾被弄得脸色一红,暗中瞪着秦斯,低头忙自己的。 猪头刮洗干净,整个下卤锅,猪蹄子剁开两半,猪头肉来不及吃就先吃的卤鸡。 鸡肉咸香带一丝辣味,肉嫩软烂,连骨头都有滋味,各种素菜失去原来的味道都带着卤味,又不腻,拌着面条别提多下饭。 秦斯弄的煎豆腐外焦里嫩,撒着葱花喷香,唐绾连连点头,“相公的手艺真好!” “我会的多着呢。”秦斯笑眯眯地给她夹菜。 看家里人的反应,秦斯觉得开铺面的可能性又高了一点。 第二天唐绾早早地就起来去城里买药,唐老大到地里转了一圈,跟其他来看地的庄稼汉们商量着明后天就可以收豆子了。 今年没啥天灾,收成应该还行,唐老大是老庄稼把式,在心里默默算了算,大概得出个数。 应该能够给女婿读书用。 一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几声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来人帮帮忙!” 众人循声望去,“出啥事了?”? 第十六章 恶有恶报 从山脚跑出两个年轻汉子,一边喊来人一边往这边跑,“快,金宝钱出事了!” 一听说有事,大家忙往那边跑过去,“怎么回事啊?” “我们俩上山砍柴,然后就看着金宝钱一身血地躺在路边,可吓人了,我俩不敢随便抬动他就赶紧来喊你们去看看。”年轻汉子着急道。 众人过去一看,金宝钱昏迷着,右腿膝盖那像是被什么咬了血肉模糊,其他地方也受了伤,大家赶紧去找村长,简单地固定一下后把人用驴车送到城里。 杏花被吓得不清,要跟着一起去,被唐老大拦住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就别去了,有什么事你也抬不动他,还是在家等着,没事。” 杏花这会儿有些六神无主,听了他的话忙点点头,“好,好。” 一行人把金宝钱送到医馆,大夫看了之后,“他膝盖骨碎了,其他地方的伤倒是不怎么严重都是小伤,不过以后,这右腿就废了。” 村长顿了顿,“麻烦您给把身上的伤治治,腿伤没办法就没办法。” 金宝钱在村里口碑不好,特别听大夫这么说,大家也没那个闲心多关照他。 而且金宝钱出不出得起医药费还两说,谁家也不是多富裕,出这个冤枉钱。 拿了些伤药,大夫给包扎好,大家又回去,唐老大和村长把金宝钱送回家,杏花忙迎出来,“唐叔,村长,他,他怎么样?” “大夫说以后这右腿不中用了,其他地方都没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让金宝钱好好躺着养病。”村长把手里的药包递过去。 杏花脸色一白,“瘸了?” 村长看她这样子也觉得可怜,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被什么野兽给咬着,肯定是不能好的,以后可能还会落下点毛病,不过能活下来就是万幸。” “我早说不要他进深山,不要进深山,他怎么都不听,村长你也知道我劝不住他,这下可怎么办。”杏花哭着抹眼泪。 大家都知道金宝钱的德行,村长闻言宽慰她,“人活着比什么都强,你看着他,有事就喊人。” 杏花含着泪应下,又匆匆跑到屋里摸出个破荷包,抖开来倒出几十文钱,“我不知道他把钱都放在哪,这是我攒的一些,不知道够不够药钱……” 女人攥着荷包,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想给。 但接下来就要农忙了,她还得麻烦村里人帮忙收庄稼,不给药钱怕请不动人,毕竟家家户户都忙得要命。 村长摆摆手没要,“那就等他醒了让他自己给钱。” 唐绾在镇上的时候就见着村里人了其实,她当时看着了金宝钱,没敢过去,等人走了到那家医馆一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心里一高兴。 断了腿,这几个月是没法打杏花姐了,赶紧给杏花姐再买点补品补药,红糖什么的好好补身子。 唐绾高高兴兴地在城里买完东西回家,“相公,爹,我回来了,相公你喝药了吗?” 秦斯正在屋里看书,听着动静忙出来,“绾绾回来了,爹下地干活了我给你倒水。” “今天村里出事,杏花姐的相公受伤,这会还没醒呢。” 秦斯帮她拿下背篓,唐绾关上院门,“我在城里买药的时候看到了,这下他可没法打杏花姐了。” “不过杏花姐地里的活计就难办了,到时候我和爹一起去帮忙也不一定能来得了。” “放心,村里其他人也会搭把手的,绾绾别累着自己。”秦斯皱皱眉,不想唐绾因此累着。 唐绾笑笑,“没事儿,干地里活虽然累,但是心里高兴啊,沉甸甸的都是粮食是一年的辛苦钱,就这会儿最高兴。” 秦斯没有这样的体验,听唐绾说不免也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农忙,他正好可以看看家里的地能有多少收成。 他隐约记得增肥的法子,可以想办法试试。 唐绾给杏花熬好药,悄悄地到她家院子附近看看,听了一会没动静,这才喊人出来,“杏花姐?杏花姐你在家吗。” 杏花忙快步出来,“绾妹子,你回来了。” “我听说,金宝钱出事了,那这堕胎药你还要吗?”唐绾忽然想起来问。 杏花没有犹豫,直接接过来一口喝完,长出口气,“要,当然要,他瘸了腿,以后还能站起来,且不说家里的活更要我来做,就算他打不了我,也可以打孩子,绝对不行。” 唐绾攥着碗沿,忍不住心里一酸,“杏花姐,苦了你了,以后有啥事要帮忙的你直接来找我,别叫自己受委屈。” 杏花消瘦的脸上露出点笑,“哎, 你等我,我去拿药钱给你。” “不用,”唐绾忙拉住她,“正好等地里活忙完,我要给相公做新衣裳,我做针线活很慢,到时候杏花姐你得帮我做两身。” 杏花自然答应,“好,我家地少,等忙完了我就帮你,可是这药钱还是得给你。” 唐绾想了想,“那就给我五文坐车钱,药性猛的堕胎药不值得几文钱,杏花姐你现在正是要用钱的地方,就不要跟我假推辞了,以后多走动,我还有的麻烦你呢。” “家里只有相公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先回去了。” 说完唐绾就转身走了,杏花不敢声张怕金宝钱醒来,匆匆关了院门回去。 金宝钱是下半晌醒的,知道自己瘸了之后在家破口大骂,强行要起身,却不小心从炕上摔下来倒地不起,杏花过去扶他被扇了几巴掌。 看着眼前暴怒可怖的男人,杏花红了眼,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深吸几口气忍住腹中逐渐腾起的绞痛,哑声开口,“你打我有什么用,你打我也不能痊愈。” “村长问你要药钱呢,你把钱放哪了。” “你个贱人,你现在得意了是不是,你以为老子瘸了就不能打你了是不是!”金宝钱趴在地上大吼着。 杏花捂着肚子,感觉到身下缓缓热流,起身跌跌撞撞跑出去,在村道上晕倒。 “哟!杏花!快来人啊,杏花!”门口的嫂子们见着赶紧过去喊,一看女人被血染红的裤子,登时心里一咯噔,“作孽啊!”? 第十七章 计划以后 唐绾正准备给杏花送晚上饭,走到半路看见杏花家门口围了一堆人闹闹哄哄的,心里一跳快步走过去,“出什么事了?” “杏花妹子孩子掉了,现在还昏迷着呢!可造孽你说说……” 旁边立刻有妇人说起来,“你这是给她送饭呢?” 唐绾来不及多说,拨开人群匆匆进去,“杏花姐!” 屋里炕上,杏花面色惨白地躺着,身下还流着血,另一边金宝钱在发疯一样的咆哮怒吼,要不是村长和其他人拉着,还要扑上去打。 “这个毒妇!她故意的!她肯定知道自己怀了!贱人!贱人!杀我儿子!”金宝钱破口大骂。 村长忍无可忍,一把把他推倒,“孩子是你的孩子,媳妇不是你的媳妇!?老实待着,要不是你打,那孩子能掉吗!” “这会儿去找大夫也来不及了,我看……” “村长,我能把杏花姐带我们家去吗,在这跟金宝钱一个屋别人也不好照顾她,到我家我能照顾她。”唐绾急急道。 村长本就是想喊自己婆娘照看一下杏花,闻言点了点头,“行,来来都去搭把手。” 几个妇人忙过来抬着杏花,唐绾愤愤地把饭碗端走,里边是骨头汤手擀面,上边撒着葱花,翠绿绿得好看,喷香得紧。 到了唐家,秦斯一看这架势,忙利落地把炕桌挪开把书收起来,又不好待在这,看了眼唐绾确定她没事后就去厨房烧热水。 屋里一番忙乱后,唐绾给杏花换上了她的干净衣服,还是担心,“不看大夫行吗?” “唉,这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掉孩子也是鬼门关,杏花平时又瘦巴巴的吃不好睡不好,难说有没有事。”一边的村长媳妇叹气道。 不过也没办法,寻常也有哪个家里的媳妇子要是被磋磨掉孩子的,那些媳妇肯定没大夫看没有药吃,硬熬过来。 就算熬得过来,身子也亏损,可那又能怎么着,都是别人家的事。 她看着杏花可怜,能帮着照顾给红糖鸡蛋给做饭,但金宝钱要是再关起门来打,她们也拦不住。 唐绾更揪心,“那怎么办?” “等一晚上看,喂点红糖水什么的试试。”村长媳妇看看唐绾,“要是晚上有啥事你去喊人,杏花在你这住几天成。” “成,那我去弄红糖水。”唐绾看看床上凄惨的女人,定了定心把婶子们送出去,拐回来去厨房,“相公我来。” 秦斯让出位置,轻抱了抱她的肩无声宽慰,也没离开,在一边陪着她。 家里有杏花,秦斯再住那屋也不合适,准备跟唐老大晚上睡一屋,唐老大自然点头,晚上饭都在厨房吃的没出去。 唐绾一直提着心,好在杏花终于醒了,虚弱得很,“……又麻烦你了。” “你感觉怎么样?明天我去城里请大夫。”唐绾扶着她喂了几口水,然后把热着的红糖水喂给她,里边还有一个荷包蛋。 “我没事,不用请大夫,又不是第一次地掉孩子,对了,金宝钱有没有为难你?”杏花忙问。 “有村长在呢,他为难不着,你放心养身子,我跟村长说过了让你在我家住几天,管金宝钱死活都不用理。”唐绾低声道。 她说完又有点担心杏花心里不痛快,谁知杏花跟着点了点头,“我也没力气去管他了。” 女人神色很平静,但是被子下的手却紧紧攥起,隐隐颤抖。 她怎么可能还管金宝钱,她恨不得他死了干净! 从肚子里流掉的事她亲骨肉,她这个当娘的第一次没护住,第二次还要主动打掉,她当然恨得咬牙。 也许就是老天爷开眼,让金宝钱落个腿瘸。 秦斯进来给杏花送饭,“手擀面被爹吃了,我想着杏花姐身子虚,手擀面怕不好消化,就弄了点柔软的面片儿,杏花姐你尝尝。” “这汤是骨头汤,正好补身子。” 杏花哪里肯,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真没事。” “做都做了,我们都吃好饭了,杏花姐要是不吃岂不浪费,再说地里还有活计,不早点养好身子,那不就是把地都荒废了。” 秦斯笑眯眯地过去放下碗,“到时候我家绾绾还有爹都得去帮忙,累得更狠。” 唐绾忍不住瞪他一眼,忙跟杏花解释,“他瞎说呢,我可没抱怨,我还指望着杏花姐帮我做衣裳缝被面。” “是给我做的吗。”秦斯插话,脸上高兴起来。 杏花看着小夫妻两个说笑,眼里不由得羡慕,想到秦斯说的话,也不推辞了,几下把面片儿吃完,“弯妹子,你等我卖了粮食,就把药钱和饭钱都给你。” 金宝钱这个月定是不能好了,收粮食的钱她可以拿着说给他买药膏,她确实得快点养好身子不能耽误。 唐绾想着到时候肯定不要,这会儿也不用争辩什么,跟秦斯到门口说两句话,就关了门准备睡觉。 “之前村里人还都说你这亲事结得不好,现在看,她们才是看错了。”杏花笑着夸。 唐绾脸上一热,吹了灯到她身边躺下,“日子都是过自己的,反正我和相公关门起来过日子,她们爱怎么说都怎么说。” “可不是,”杏花没再提金宝钱坏气氛,笑着拉了拉被子,“这被面的线头都能摸着呢。” 唐绾不好意思起来,“我干地里的活计行,针线活是糙了点,做饭也不好吃,不过相公会做饭,我在针线活上再下点功夫,总不好相公以后出去念书,身上的衣服还带线头。” 杏花惊讶地转过脸看她,“你相公还要接着念书吗?” “相公说想再试最后一次,要是不中就再也不念了。”唐绾赶紧呸了几声,“肯定能中。” “那你今年可得再攒些钱了,我听说念书可费银子。”杏花感慨道。 唐绾跟她说起今年养猪养鸡的计划,“……多养几头猪应该没问题。” 杏花心里一动,“我跟你一起养成不?” 金宝钱会打猎,她家里就没养这些,现在金宝钱瘸了,这个进项就没有了。? 第十八章 贤夫下厨 “行啊,这怎么不行,杏花姐你干活比我还利索,养猪肯定没问题。”唐绾挺高兴杏花自己能立起来。 姐妹两人说了会话各自睡去,第二天早,唐老大早早地起身,天还蒙蒙亮,他收拾了东西下地,早上饭都没吃。 秦斯一时半会还起不来这么早,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在灶台边站着都有点头重脚轻,脸色青白,不时地打着哈欠。 唐绾也起得早,穿得利落,拿绳子把裤腿绑紧了,头发用一块靛蓝色的布包着,干活不碍事,“相公我来。” 秦斯把准备好的温水和刷牙用的柳枝递过去,“没什么忙的,我说了我负责三餐,绾绾就不用担心。” 唐绾还想再说,秦斯有些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绾绾是不是心里觉得我没用?我就知道绾绾说相信我是骗我的。” “我不怪绾绾,毕竟我以前是那个样,绾绾不信我,也是应该的。” “哪有,我只是担心相公的身体吃不消,你看看你的脸色真的不好看。”唐绾听他这么说心里着急,忙开口解释,“我肯定信你,相公你别多心。” 秦斯登时笑眯眯地点点头,拉着人的手晃了晃,“我就知道绾绾好,你快去喂鸡鸭,我一过去就会被啄,真是奇怪。 唐绾想到昨天秦斯想帮她喂鸡结果被家里几只大公鸡一路追着啄的样子,忍不住也笑,先去把鸡鸭喂了,然后拎着砍刀和背篓去打猪草。 打猪草的地方不太远,来回一趟就能吃早上饭,吃好饭唐绾拿着饭篮子下地,临走前嘱咐秦斯要小心,“杏花姐要是有事你就去喊我,晌午饭我和爹回来吃,不用你送。” “我晓得,绾绾你下地也小心。”秦斯把灶膛灭了,拿小炉子给自己和杏花熬药。 已经十分熟练。 村里人基本都起了,各个神色匆忙准备抢收,唐老大在地里已经忙活一阵,这会儿日头升高,身上稍微闷出一点热气,正好唐绾带着一瓦罐晾得正好的面汤水来,“爹吃饭。” 唐老大把手里一捆豆杆搁下,放下镰刀拍拍手,“你吃过吗。” “吃了,这是相公做的,这是面汤水,放了糖的,”唐绾把湿布巾拿出来给唐老大擦手,然后放下饭篮子,里边是一个瓦罐,两个馒头一个鸡蛋一小碗咸菜,“相公说今早起晚了来不及做别的,先将就吃。” 唐老大笑了声擦干净手,“这还将就,还有个煮鸡蛋,你吃了。” “我吃过了,”唐绾摇摇头拿着镰刀干活,“相公煮了三个,一人一个,说煮鸡蛋必须每天吃一个,补身子。” 唐老大听得直咋舌,“一天一个,这得养多少鸡才能下够,还得上城里买,哪能吃得这么奢侈。” 真是读书人不知道价贵,不知道钱难赚呢,都搁天上飘着一点也不踏实。 “相公说他会想办法赚钱的。”唐绾忍不住为自家相公辩解一下。 唐老大瞅她,没再说话默默吃饭。 另一边,秦斯一边打扫院子一边在心里默默背诵昨天背的范文,等药熬好了倒出来晾凉,去敲门喊杏花起来,“杏花姐,杏花姐?” 杏花从来没睡得这么舒服过。 炕上铺的被子柔软舒适,暖和带着阳光的味道,不用早起干活,浑身的骨头都舒展开,松快得很。 秦斯把人喊醒,避嫌没进去,跟她说了灶上有药和早上饭,就端着自己的药碗回到唐老大屋里去了。 杏花也没再矫情,吃好后把锅灶都收拾了,又把鸡鸭圈和猪圈扫了一遍,还去看了看后院的菜地,这才洗了洗手,在院子里搓着衣角,有点尴尬地喊了一声,“秦相公,我这边收拾好了,我去下地干活了。” 秦斯忙出来,“娘子说要你好好休息,地里的活他们去干。” “我要是拦不住你,娘子晚上回来会骂死我的。” 杏花支吾两声,“这,没事,我就去看看,我在家待着也不合适,你和绾妹子不在乎,但是村里人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秦斯一想确实这么回事,人都是自私的,他当然只关心唐绾的名声,闻言点了点头,“那杏花姐,你别回家了,免得又出事,直接去地里。” “哎,你快做学问,我走了。” 秦斯看着她出去,把院门关上,算着时辰准备晌午饭怎么吃。 卤猪头肉还剩很多,要是回锅次数多了也不好,不如中午弄个水烙馍卷菜。 下地干活是体力活,吃得要跟上才有劲,水烙馍软和筋道,卷上卤菜卤味,混上蒜醋等调料,再弄个汤,不腻味又好吃,还不要弄一碟一碟的菜,在地头吃着也不干净。 他一会给卷好送过去,洗了手直接拿着就吃。 水烙馍不难做,正常和面擀面剂子,架上蒸锅,放上湿了水的笼布,先放一张,盖上盖子整。 等热气冒出来,再放第二张,以此类推,直到都叠上去,然后再蒸五六分钟就行了。 秦斯一边做饭一边背书,等到点了,拿过菜篮子,拿干净的笼布把卷好的烙馍卷菜裹着放进去,关院门挎着篮子去找唐绾。 家家户户都有女人和小孩去地里送饭,农忙的时候谁都不想离开地里,怕庄稼出事。 秦斯挎着篮子在里边格格不入,妇人们的眼神直往他身上瞥。 “秦相公,这篮里装的啥啊?”有好事儿的故意问。 秦斯笑笑,“给我娘子还有我爹送饭。” “哟,秦相公自己做的啊?做的啥好吃的给婶子看看。”马上有个身子肥壮的妇人眼冒精光地伸头过来看,伸手就要撩笼布。 秦斯转了个手把篮子收起来,“吃饭得吃热乎的,婶子给我撩开了就凉了,那我娘子要是吃坏肚子,可得找婶子要钱抓药啊。” “切,这话说得,那你家唐绾是啥胃啊这都能吃坏肚子,娇惯得很,还不惜的看呢,一个大男人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妇人撇撇嘴,翻了个白眼扭身走了。 秦斯笑意不减,小心地走到自家地头,“娘子,娘子我来啦。”? 第十九章 尝试干活 “相公?”唐绾直起腰,擦了擦脸上的汗喘了口气,看着人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不是不让你来吗,我和爹这就要回去了。” “没事儿,我正好走动走动,也来看看咱家的庄稼,先来吃饭。”秦斯踩着田埂走到地头,掏出干净的破衣服铺在地上,这才把菜篮子放下。 唐绾把附近的豆杆都收拾好,喊唐老大来吃饭,“爹,歇会。” 秦斯还带了家里的两个小马扎,“绾绾你别坐地上,那地上扎人,坐这个。” 唐绾有点不好意思,“哪就这么娇贵了。” “当然娇贵,快擦擦手,饿了?我中午弄的烙馍卷菜,你们尝尝。”秦斯拿开笼布,里边白嫩软和带着面香的烙馍还冒着热气。 唐老大也过来,脱了外衫,一屁股坐在地上,拿湿淋淋的布巾擦干净手,“晌午吃啥?你早上弄的面汤水还挺好喝的。” “那明早我还弄,晌午吃烙馍卷菜,里边我卷的卤猪头肉,卤菜,用醋蒜辣汁拌过的,又清炒了个扁豆,汤是有盐的,下午我再来给你们送水。”秦斯笑眯眯介绍。 “我尝尝。” 啥花里胡哨的。 唐老大直接拿一个出来大口咬下去,马上,卤味咸香和醋蒜料汁的味道充盈唇齿,喷香扑鼻。 水烙馍吃着不累牙又软和,不知觉拳头粗的一卷就吃完了,唐老大伸手拿第二个,“还真挺好吃。” 秦斯吃一个都顶饱,唐绾能吃俩,唐老大能吃三个半,幸亏秦斯带的够多,“绾绾,爹,你们晚上想吃什么啊?我做。” “我都行,相公做什么我都爱吃。”唐绾帮着收拾了菜篮,“哎,杏花姐呢?” 秦斯跟她说了一下,唐绾想了想,“那我去看一眼去,相公你快回家休息。” “我和你一起去。”秦斯还想跟自家娘子多待一会儿。 “不用,别累着你,这会儿还晒着呢。”唐绾风风火火地走了。 秦斯伸着手没拦住,默默在原地看着人走远,叹了口气。 唐老大瞅瞅他,见青年脸上失落的模样,不好安慰,“要不,你试试收豆子?” 秦斯转头看他,又看看地里,挽起袖子,“成,那我试试。” 唐老大也不敢累着他,怕自家闺女心疼,让他试两下就成了,“你这劲使得倒是对,等明年就能下地干活。” 秦斯又收了一片,这才直起身,呼哧呼哧喘着气,“好,好的爹。” 唐老大瞧他这模样忙拉他一把,不然秦斯非得倒在田埂上不可,“你家去,自己在家小心点。” 秦斯确实累,在地头休息一会,起身拿着菜篮子回家了。 另一边,唐绾找到杏花,“杏花姐,你没事?” 杏花正在地里忙,闻言直起身,“没事,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你吃饭了吗?”唐绾跳下去帮她。 “吃了,刚才宋婶来送了吃的。”杏花手里活不停。 她家地少,赶着忙着两天就能收完。 现在她琢磨着赚钱,得早点把豆子收了过称,她才能放心。 唐绾见她精神头好,也就没再多说,一下午都帮着杏花收。 “就剩这一捆了,走。”唐绾利落地拿豆杆捆上。 “绾妹子,我想着,我把粮食放你家空屋,放我家,我是有点不放心,怕金宝钱发疯败坏粮食。”杏花低声道。 唐绾点头答应,“成啊,这有什么不成的,走。” 两人回家路上碰着唐老大,到家后,秦斯正做饭,“回来啦,洗手,等会就能吃饭了。” 唐老大把空屋打开留着放粮食,唐绾洗干净手进屋帮秦斯,“相公我帮你。” “咱晚上吃凉拌面。”秦斯空出手来摸摸唐绾的脸,见扑着热气,又笑开,“热不热?” “有点。”唐绾也说不好脸上热,是因为干活累的还是秦斯摸的。 相公就,就喜欢动手动脚的。 “那正好吃个凉拌面,过凉面的水我是用晾凉的白开水,不是井水不会拉肚子,杏花姐不好吃凉的就吃热的,都有。”秦斯翻动锅铲说道。 唐绾自己炒菜做饭都没这么多讲究,闻言一笑,“那我可就等着吃了?” “当然,去屋里摆桌子,不要沾手了。”秦斯把菜码盛出来。 屋里支好炕桌,杏花见着那盆里足量的五花肉片,心里直咋舌。 这不年不节的,吃得真好。 白菜炒肉,清炒丝瓜,还有爽口的腌萝卜条,杏花端着碗拿着筷子都不知道该不该夹菜。 最后还是捧着碗只吃面条。 “吃菜啊杏花姐,别客气就当自己家。”唐绾给她夹菜,杏花一看给她夹了好多肉忙推辞,“别别,我吃点腌萝卜就好。” “吃腌萝卜哪能养好身子,吃这做得多呢。”唐绾硬夹到她碗里。 秦斯笑了笑,“就是,我辛苦做的,杏花姐一筷子不吃,莫不是看不上我的手艺?” “哪能呢,”杏花忙道,看着碗里堆尖的菜,心里头热乎乎的,“真好吃哎,秦相公做饭可真好吃。” “杏花姐可得说实话,以后我还想靠着这门手艺卖点吃食赚钱呢。”秦斯认真道。 唐绾没听他说过这个,“可是相公还要念书考功名呢。” “咱们卖那种不用我亲自动手就能卖的呀,就我做的卤味,成不?这配料简单,绾绾一学就会,还有别的吃食,都是简单好弄的半成品,拿料一煮的就行。”秦斯嗦了口面。 唐绾拿着筷子心里琢磨开,“我觉得行啊,好吃是好吃,就是不知道卖不卖得出去?” “这个不着急,今年是不成了,明年开春忙活完地里的事,咱们到城里去看看,先摆个摊儿推个车试试,就算不成也不耽误。”秦斯道。 他现在还要琢磨肥料的事。 士农工商,他以后要是念书念出成绩了,家里是断不能做生意的,不允许,所以还是多在庄稼里下工夫。 要是能大大提高亩产量,能在全国推广,更是他官途上的一大助力。 做生意多开铺子不行,但是收成好多买地当然可以。? 第二十章 假装晕倒 秦斯以前没感受过农忙收庄稼,本来还以为跟前世他通宵加班没什么区别,自己真实体验过发现真不是一个量级的。 累,重复的单调动作更让肌肉酸胀,在地里干一会他就直不起腰,惹得唐老大多看他好几眼怕他腰不行。 男人最怕这个不行。 唐绾倒是心疼得很,不许他再下地帮忙,“相公要是不听,连厨房都别进了。” 这招对付秦斯好使,他果然乖乖的不再折腾,专心给家里做饭。 这些天杏花一直都住在他们家,为了不让村里人说杏花的闲话,觉得她把金宝钱扔下不管,秦斯还让她和唐绾在地里演了一晕倒的戏。 “可怜见的,这流产本就伤身子,还没休息呢就起早贪黑下地干活,身子怎么吃得消哦。” “我瞧着人是瘦了一圈,好在还有绾丫头那边照顾着,不然这人哪还能活得住,金宝钱真不是个东西!” 村长媳妇一听说杏花又晕倒,还送了十个鸡蛋过来,嘱咐她好好休息,“地里的活计不能撂下,你这身子也不能撂下啊,别逞强,今年天儿好,这些日子都不下雨,晚个一两天收上来也不妨事。” 杏花脸色还发着白,虚弱地道谢,“谢谢婶子。” “都是一个村的说什么谢不谢,那你歇着,我回了。”村长媳妇就要起身走。 家里都忙忙的,谁也不能搁这说闲话。 “婶子刚来就走啊,留家里吃饭。”唐绾从厨房出来留客,客套几句后把人送出门,关了院门准备吃饭。 家里地还差最后一点就能收完,唐老大已经不让他们下地,他自己去收,让唐绾在家打豆子,装袋,等着全都收完了去村长家里过称。 收完豆子也不能歇几天,等到十月中,就该种冬小麦了,还得把水田里的单稻收了,这一年才算是真的忙活完。 每年这个时候就是最忙的,忙的脚打后脑勺,连唐老大都觉得累,更别说一般人,所以农家里生孩子越多越好也不是没有依据,男孩能给家里出劳动力,女孩,说难听点还能要点彩礼钱。 晚上秦斯弄了热毛巾,“爹,我给你按摩按摩,保准你酸爽舒服。” 唐老大的腰一直有老毛病,平时疼得受不住就买点药膏抹着,治标不治本。 今年抢收还多了杏花家的地,确实是更累着,闻言趴到炕上撩起衣服,“你还会这个呢?” “您请好儿。”秦斯把热布巾敷上,烫得唐老大一激灵,“嚯!” “爹,要是手重了你就告诉我啊,我也是多少年没按了,手下有点生,拿不准劲。”秦斯跪在他身边,使出全劲给唐老大按摩。 唐老大心说就你那点猫挠似的力气有啥拿不准的。 唐绾进来就看着自家相公憋红了那张白净的脸吭吭哧哧地在那给她爹推拿,再看她爹,一脸没感觉的表情,忍不住笑着过去,“我来相公。” 秦斯正憋着一口气呢,跟唐绾说话这股劲就散了,手上登时没力,手腕子发酸发软,喘着气坐到一边,“那,那你来,我教你怎么按。” 唐绾把布巾又在烫水里过过,拧干了回来继续敷上,热气蒸腾,秦斯这套手法是跟老师傅学过的,很有些说法,唐绾给唐老大这么按过,“爹你觉得怎么样?” “别说,还真舒服不少。”唐老大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轻松多了。” “那是,我说了有用嘛,等娘子以后能找准地方,更舒坦,要是想等我手劲大到娘子这样,那估计有得等了。”秦斯也不害臊,拉着唐绾就要给唐绾按。 “我没事,明天我得去城里一趟,相公还有要买的东西吗?”唐绾拉住人的手。 秦斯捏捏她的手心,“没有,我什么都不用,我和娘子一起去?” “相公你不累的话那就一起去。” 两人约定好,第二天早上吃过早上饭就出门了。 “相公你能行吗?要不还是用村里的牛车。”唐绾实在怕秦斯累着。 “我行,肯定能走到坐车的地方。”秦斯裹紧了衣服,又去牵唐绾的手。 他就不信这段时间锻炼身体没有一点用。 唐绾心想她得去买肉要早去,但是又不好直说嫌弃秦斯走得慢,忍不住心里笑笑,和秦斯一起走去几个村的交界点那坐车。 秦斯好歹是没耽误多少时间,坐到车上的时候还有点腿颤颤,唐绾拿水囊给他,“喝两口热水顺顺。” 她自己是不用带这些东西的,但是跟秦斯一起出门就得多准备些。 “绾绾也喝。”秦斯看看周围,见车还在等人,索性抄着袖子过去到人堆里聊天。 秦斯长得白净,又会说话,几句话就打开了话匣子,在车上跟人说了一路。 “相公真是能说会道的,又不认识人家,怎的说了一路。”唐绾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摆。 秦斯笑笑,“问清楚了以后好心里有数呀,要是想在那个地方开铺子卖吃食,可不得要问好谁管着那里,要不要交钱,能不能搭建铺子,还有平时他们几时去,除了赶集的时候,其他日子路过的人多不多。” “还有这附近几个村子安不安生,这都得问清楚呢。” 唐绾听了直咋舌,“做个生意还有这么多门道。” “这些我来操心,绾绾等着收钱就行,”秦斯拿过背篓,“咱们去买什么。” “家里针线用完了,不过得先去买肉,走。” 唐绾和秦斯来到肉铺,熟悉的屠户娘子远远看着她就打招呼,热情得很,“我还想着今天你是不是要来,特意留了好肉呢,你看看。” 这段时间农忙,来买肉的人都少了,但一旦忙过去,那家家户户不得买点肉打打牙祭,屠户娘子就等着这几天呢。 这会儿时间还好不算晚,唐绾上前看看,肉还算新鲜,“今天还有筒骨吗?” “哟,不巧,今早有个大户人家买菜的,统统买走了。”屠户娘子把纱布拿起来。 唐绾嗯了一声,上手翻翻,要了一块精瘦肉一块五花,“再来两段排骨。” 相公说卤排骨也好吃,回家试试。? 第二十一章 码头问价 买好肉,唐绾怕秦斯累了,带着人去茶摊上歇脚,要了两碗茶,“相公歇歇。” 秦斯也不嫌弃粗茶苦涩,端起来咕嘟嘟喝了,畅快地叹口气,眼神左看右瞥起来,“绾绾,等会我们去街上逛逛?你知道卖吃食的都在哪吗?” “知道,码头那边多摆摊的,还有两个城门附近都多。”唐绾点点头道。 两人也没耽搁,稍微歇歇脚就往码头去,秦斯还很新奇,“咱们这还有河鲜呢?” “有倒是有,不过卖不出去,许是咱们这的都不怎么喜欢,顶天了吃个鱼虾什么的,往这走的河鲜海货都不怎么能卖掉,后来就少了,码头就留着中转。” 唐绾一边走一边解释,“不过也是小码头,来往人不是很多。” 秦斯加快了脚步,想赶着去看。 码头规模确实不大,这会儿没人卸货,工人们随意坐在附近休息,商量着晌午饭吃什么。 “俺媳妇蒸包子了,我回头弄碗茶就包子吃就行。” “杨哥,那咱俩搭个份子,去买份炒肝?” 被喊作杨哥的汉子摆摆手,“不去了,炒猪肝也不是顿顿能吃得起的,猪下水还要十几文一小盘子,两三口就没了。” “我等会吃碗素面得了,今天还得买面回去。” 有些来做工的家就住城里,没有地种,吃的米面油菜都得买,可费钱。 秦斯听了一圈,若有所思,“绾绾,一碗素面多少钱啊?” “三文,啥也没有,就放点盐的白水面条。”唐绾看看他,“相公想吃啊?” “不是,我在想像他们这样的工人,愿不愿意花几文钱买咱们的卤味,咱们卤味还带料汁,就算只买些素菜,也能把料汁拌面蘸馒头吃,是不挺好?”秦斯握着唐绾的手问。 唐绾也不知道,索性拉着人直接过去问,“问问不就知道了。” 唐绾面对着秦斯的时候总是容易害羞,但对外人是有点社牛在身上的,毕竟家里就她和唐老大,要再是个好欺负又窝窝囊囊说不出话的性子,那日子真是过不下去。 杨哥听了一愣,往两人身后的背篓里看看,“你们卖卤味?” “是想卖,来打听打听行情。”秦斯把准备卖的卤味都一说,“……价格没定好,所以来问问各位大哥,毕竟咱们吃的是个味道好实惠。” 周围人都围过来看热闹,闻言抄着袖子笑话道,“那也得让我们尝尝味才知道好不好啊,还什么都没有呢。” 秦斯笑眯眯地点头,“今天是一时兴起家里没卤,等忙完了庄稼地的活,肯定做点让各位大哥尝尝。” “你们是哪个村的?以后是想在城里摆摊子吗?”杨哥看着小夫妻两个打扮得也干净,忍不住多问几句。 “我们是小北汪的,摆不摆摊还在想呢,怕城里人吃不惯咱们乡下东西。”秦斯笑得憨厚。 又跟众人说了一会,秦斯和唐绾去城里逛逛,打听了摊位费,什么时候能出摊,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管制,都问得差不多才回去。 “我原想着摆摊子卖吃食没什么麻烦的,原来条条框框这么多。”唐绾忍不住咋舌。 “没有固定的摊位,每天要早来抢好的位置,卖的东西还要先检查,每日卖完要打扫干净……” 秦斯笑着靠在她身边,“做买卖哪有不难的,等以后咱们有钱了,自己买个铺面,就好很多。” “那岂不是要住在城里?”唐绾一愣。 “是啊,我要是考中秀才,得去县学念书,绾绾不跟我一起去吗?”秦斯马上着急了。 唐绾还真不知道这个事,“县学?那是什么?” “就是专门给考中的秀才们开设的官府学堂,吃住都在里边,官家找老师教导,每年免束修,不过吃饭得自己花钱。”秦斯简单解释,“我倒是可以住在校舍里,但是我舍不得绾绾。” 青年可怜地眨巴眨巴眼,“每年就这么几天假期,平时绾绾也没法去看我,咱们什么时候能圆房抱上娃啊。” 唐绾赶紧去捂他嘴,脸上滚热,“怎么好在外边说这话,不害臊。” “那绾绾说陪我一起在城里住嘛,都说成家立业,肯定要先成家。”秦斯趁机撒娇。 “爹和家里的地怎么办?”唐绾有点为难。 她当然想陪着秦斯一起,可她当初招婿就是不想嫁人之后爹一个人在家怪可怜的。 秦斯想了想,“休沐的时候咱们就回家,不过我还不知道县学是怎么休沐的,一般来说一个月得有几天,而且农忙的时候会放假让学生回家务农,平时绾绾要是想爹了,就回家住几天也行。” “要不是家里的地不能抛下,我肯定让爹跟咱们一起来城里住。” 唐绾心想着爹肯定不答应。 回到家,秦斯下厨烧排骨吃,唐老大今天去买了四头猪崽,按着说好的,分了两头给杏花养,又去抱了窝鸡鸭崽回来。 唐绾弄不好孵蛋,回回都是买人家孵好的,这会儿长着绒毛的小鸡小鸭啾啾叫着窝在一起闹腾。 秦斯瞅着鸡圈里十几只鸡,被啄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忙摇了摇头去盛饭,“吃饭咯。” 杏花不在,家里豆子收好她也不好再赖在唐家,耽误人家小两口恩爱不说,唐家顿顿都吃好的,她实在是不敢下筷子。 人情这东西要是不讲究个一来一往,很快就耗没了。 金宝钱的腿好得慢,人的精气神也没有以前好,不过对杏花依旧是动辄打骂,杏花也不躲,出去转一圈,村里人一看她那伤就逮着金宝钱骂不是个东西。 杏花管不了这么多,她得想法子赚钱,两头猪崽抱回来后,杏花心里更踏实。 转眼到村长登记各家粮食的日子,一大早就挨家挨户地检查称重,详细地记好一点岔子不能出,不然等县里粮官来检查要吃板子的。 农桑是国之根本,不管在哪都格外重视,今年唐家的收成不算坏,在往年里也不算最好,唐老大在心里想着是不是再多买几亩地。 庄稼人最不怕干活,就怕粮食不够多。 “买地之前我还有几个事想问问爹,咱们寻常种麦都用的啥肥料?”? 第二十二章 农忙完毕 唐老大听着秦斯的问话,还愣了下,“你问这个干啥?” “我以前在书里看到了一种肥田的法子,就是从这个施肥上入手,但是我记得不真切,所以想跟爹研究研究,要是能把庄稼的亩产量提上去就好了。”秦斯认真道。 唐老大第一反应是自家这个上门女婿在胡说。 他们这样的老庄稼把式都没琢磨出什么肥田的法子,想要庄稼收的多,一看种子选得好不好,二看侍弄得用不用心,三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 “要说施肥,无外乎就是灰肥绿肥,哦还有粪肥,咱家养的鸡鸭猪的粪都用着呢。”唐老大也没想太多,反正他看着庄稼,不能叫女婿胡来。 秦斯这些日子靠着原主的记忆大概也知道一点。 这绿肥,就是绿植,种到地里跟庄稼一起能肥田,有的叶子还可以吃,像苕饶、蚕豆、苜蓿、绿豆、胡麻、油菜、肥田萝卜都是。 灰肥就是草木灰,乱柴草这样的。 粪肥也叫农家肥,人牛马猪鸡鸭鹅羊都行。 另外还有渣肥,豆渣啊糖渣啊酒糟这类的,不过都没有那三种方便好用。 还有用石灰石膏的,但这都属于无机肥料,古代还是以有机肥料为主,毕竟石灰这玩意还得买,一般庄户人家谁能想到施肥还要买,那家里的粪拉过去浇地就行了浪费那钱干啥。 秦斯缠着唐老大问得更清楚,用料,配比,发酵时间,然后回去琢磨。 如果能搞到石灰还好,搞不到石灰,就还得从有机肥上入手,沤肥也是个细致活,肥料里磷氮钾的含量需要针对庄稼种类区分。 唐老大看他神神叨叨的样子,忍不住稀奇,去问唐绾,唐绾也懵,“我不知道啊,我只听相公说想卖吃食,没听说什么肥料。” “不过我相信相公,他说能就肯定能。” 时间不够,秦斯也没法沤好想要的肥料,只能按着最适合小麦的肥料比例混合粪肥和无机肥,告诉了唐老大,“爹,你信我,这个肯定能增加亩产。” “就是时间紧,要不然我还能研究出更好的肥料来。” “你要是不放心,这样,现在我那五亩地上试试,怎么样?” 他这么说,唐老大要是不让就显得不近人情,“行,咱们就试试,反正这肥又烧不死庄稼,都用上。” 秦斯笑起来,“爹一眼就能看出好坏,不愧是老庄稼人。” 十月中又是一阵忙得脚不沾地,种冬小麦,收单季稻,秦斯觉得肌肉酸软疲惫已经成了常态,不过身体是眼见着强壮了不少。 起码再去城里不用从村子就坐车,走到交界点不成问题,不像以前似的走到那就累得瘫痪。 等彻底忙活完地里的事,把粮食清点过称上交当地官府粮仓,已经是十月底了。 杏花给做好了两件冬衣送来,看秦斯换上,“都说人靠衣装,秦相公长得本就俊俏,这一打扮打扮,更是好看,真有读书人的样子。” 考中秀才之后就能穿长衫,唐绾看着秦斯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幻想自家相公穿长衫是什么模样,心上烫了一下。 “杏花姐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谢谢杏花姐。”秦斯笑眯眯地摸着身上的新衣服,炫耀似的转了两圈。 “嗐,这有什么,那我回去了,绾妹子你有事再喊我。”杏花略坐坐就走了。 唐绾还要给秦斯做两身中衣,这样贴身的衣服肯定是她自己动手做,“相公觉得这颜色好看不?” “好看,绾绾也做一身新衣裳?”秦斯拉着人坐下。 刚把粮银拿到手,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得买点好吃的犒劳犒劳家里人一年的辛苦。 “我就不用了,”唐绾摇摇头,“我前年才做的,中衣做贴身一些,这布料好穿着也舒服,相公觉得呢?” “我觉得,我和绾绾一人一身,多出来的可以缝枕头套。”秦斯坐上炕,继续练字。 他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有幸在网上看到过一位状元的考卷,全文四千多字没有一处涂抹修改错字,堪称绝品。 他要是想科考,一手好字必不可少,考试的时候要用朝廷规定的字体作答,讲究一个工整规整,他回忆着看过的考卷,自己的字还差好远。 唐绾拗不过他,拿着针线筐到另一边坐下,夫妻两个各自忙各自的,倒也安逸。 “对了绾绾,我明天想去城里卖卖卤味试试,咱们先弄两只鸡和素菜?”秦斯问道。 “成啊,那我现在就去把卤料弄上。”唐绾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出去。 她现在弄卤料已经很娴熟。 因着做的少,主要是给码头上的工人尝尝味,所以也不用特别准备什么,把卤好的鸡提前剁好分块,装在瓦罐里,夫妻两个坐车到城里,歇歇脚就去了码头。 “杨哥,好久不见,哟正忙着呢,那你先忙你先忙。”秦斯热情地打着招呼。 今天来了两船货,码头上正忙着,唐绾好奇地看着,“相公,那运的是什么啊?” “好像是火药,大概是快到年下了,运来做炮仗的。”秦斯看了几眼道。 旁边的老头听着一笑,“这位小郎君倒是眼睛毒,一眼就看出来了。” “老人家客气,那咱们城里有几家炮坊啊?”秦斯跟人聊起来。 炮仗这种东西都是官府督造,私人平民不许私造,防止有人心怀不轨。 “有三家呢,附近村子多,你们也是村里来的?在这等着干活吗,那得先去登记,看码头缺不缺工人。”老人打量着两人。 “来做点小生意,”秦斯笑眯眯道,看那边杨哥忙完了,拉着唐绾过去,“杨哥,还记得我不。” “啊……哦,哦想起来了,你们是小北汪的,要卖卤味,今天带来了?”杨哥拿汗巾抹抹脸上的汗。 “正好到饭点了,今天带了卤鸡和卤菜来,给各位大哥尝尝味看正不正。” 一行人围过来,有带了馒头的当即拿了筷子过来,“我先尝尝。” 秦斯早有准备,从小瓦罐里捞了一块鸡肉给他,“喏。” 肯定不是两只鸡都能试吃,那亏了,搞点尝尝,现场就卖。? 第二十三章 试卖卤味 一群人都看着那个最先试吃的汉子,看他咀嚼的样子忍不住咽口水,“咋样啊?好吃不?” 汉子马上咬了口馒头,长长地嗯了一声,“香!可真香啊!” 他家老娘蒸馒头每次都酸,几十年如一日,虽然习惯了但也是难以下咽不好吃,这回配着这卤鸡,一下就好吃了! “来来再来一块,再给来一块尝尝。”汉子马上伸筷子去夹,秦斯抱着瓦罐躲开了,“哎不行不行,得让其他大哥们也尝尝。” “就是啊不能你一个人吃完了,给我一点!” 其他人纷纷回去拿自己的碗筷,没有的就跟别人共用,唐绾挨个给夹了一小块卤鸡,一小筷子素菜,瓦罐见底,卤汁也没浪费,倒出来给几个汉子蘸馒头了。 “你们这料是怎么弄的,真好吃真香,一点不怪味也不腻。”杨哥连连夸赞,咂巴着筷子尖上的味儿。 其他人打趣,“这是人家赚钱的方子怎么能告诉你,还有吗?” “有倒是有,但是不能尝了,买,”秦斯笑眯眯道,“今天只有卤鸡和卤野菜,也算不上开张,主要是结个善缘,卤鸡么半价,两文一两,卤菜一文。” 若是卖猪头肉或者五花肉,那肯定就更贵一点,秦斯准备到时候定到六文一两,鸡鸭就便宜些。 猪下水单拎出来弄的话,到时候再看能出多少。 一两肉其实也没多少,换算鸡肉最多也就两三块,这次是卤的不多,要是多了就论斤卖了,一两一两的麻烦。 众人听着,互相看看,有意动的咽了下口水,先去裤腰里摸钱,“反正我是馋了,给我荤素搭配着,来个五文钱的。” “好嘞。”唐绾脆声声地应下,打开另一个瓦罐打小称捞肉,其实用不着,不过保险起见秦斯还是弄了一个。 要是真的有胡搅蛮缠的客人也能用得上。 其他人一看,也忍不住了,纷纷要买,瓦罐里的卤味没一会儿就卖完,唐绾干脆把卤汁都白送,给他们沾着吃。 没能买到或者没吃够的扼腕叹息,纷纷要求明天再来。 “明天是来不了了,家里没准备,要是卖的话得过几天,不过我可得先说好,等我们正式来卖的时候,价格可就变了。” 秦斯把暂时的定价说了一下,“我们先回去,各位大哥你们忙,告辞告辞。” 回去路上,秦斯问唐绾要不要买个猪头,“还是继续卤鸡?” “买两个猪头,爹也喜欢吃,天渐渐的冷,吃点热卤也好给爹下酒。”唐绾带人去肉铺。 肉铺基本都是早市,这会儿不少都收摊了,唐绾带着人去找屠户娘子,问还有没有猪头。 “就剩半边了,我准备自家吃的,你要就给你。”屠户娘子从案板上取出来给唐绾看。 猪头不大,唐绾不是很想要,摇了摇头,“明日可出摊?” 做屠夫的也不是日日都能出摊卖肉,得下去到村子里寻摸猪,况且一头猪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卖完的。 “明儿没有,你家要摆酒席啊?”屠户娘子把半拉猪头收回来。 “弄点卤味吃吃,那我上别家再看看,您忙。” 唐绾问了一圈,在一家先定了明天的猪头,“相公,你饿不饿,要不中午就在城里吃?” 秦斯想了下,“行,那去哪吃?” 唐绾也犹豫,她自己无所谓,吃碗素面就成,但是带着相公总不好叫相公也吃素面,“不然,咱们找个酒楼看看?” 偶尔去吃一次酒楼也不是吃不起。 秦斯瞥她,笑起来,“我家娘子真是阔气。” “上次说的素面在哪,我想去尝尝,哎呀,早知道就给咱俩留点卤鸡了。” 唐绾忙摇头,“相公身子弱,怎么好只吃素面。” “要是绾绾一个人来,肯定就吃了?怎么我一个大男人还吃不成了,走嘛走嘛,带我去看看。”秦斯拉着人的手晃晃。 唐绾无法,只好带着去面铺,秦斯看着挂出来的菜单,要了两碗打卤面,还有一碟小菜,“尝尝人家的。” 卤子是肉卤素卤搭配,味道入口就是一个咸辣厚重,秦斯要了两碗面汤,先仔细尝了下卤子后才挑起面条,先给唐绾分了一筷子,“我吃不完这些,绾绾帮我吃。” 唐绾有点不好意思地左右看看,怕周围人觉得她能吃,觉得秦斯弱。 面铺老板娘瞅着他俩笑,唐绾不好意思地低头,“相公多吃点。” “我知道,我每顿多吃一点,就能把胃撑大点。”秦斯笑眯眯地拌面。 其实胃是撑不大的,不过胃口会变好。 他喝了这么久的药,肠胃什么的也得慢慢适应。 唐绾觉得没有秦斯做的好吃,不过当着店家的面肯定不能这么说,大口大口地闷头吃面。 这一碗面要十五文钱,唐绾付钱的时候都咋舌。 行情不好的时候,一斤猪肉才十五文呢。 吃好饭,夫妻两个又歇了会,才坐车回家,到家已经过了晌午,放下东西,唐绾就要去刷带出去的瓦罐,秦斯累得不行,但也帮着她一块刷好了,拉着人要休息。 “相公休息,我又不累。”唐绾说的是实话。 秦斯偏不听,关了院门拉着人到炕上躺着,“不累也歇歇缓缓,人又不是木头做的,家里又没有急活,别总忙。” “有时候一些小毛病就是这么落下的,可难治了。” 唐绾心里又无奈又泛甜,“我听相公的就是。” “回回都说听我的,回回都不往心里去。”秦斯翻个身靠在她怀里,打了个哈欠,“晚上想吃什么?” “打卤面。”唐绾脱口而出,又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就是觉得相公做的肯定更好吃。” 秦斯握住她的手,清俊的眉眼弯弯,“那当然,我给你做。” 两人在屋里歇了小半个时辰,然后各自起来忙自己的,唐绾做衣裳,秦斯练字。 “相公,快过年了,是不是要去看看夫子给夫子送点礼啊?”唐绾忽然想到一事。 秦斯一愣,一拍大腿,“哎哟,我把这事给忘了!”? 第二十四章 拜访夫子 秦斯确实是要去拜访一位夫子的,只是一直没有空闲,这会儿要不是唐绾提起来,他还想不着呢。 “城里有一位董夫子,以前我就是跟着他念书的,后来我几次考不中,就没再去了,但是想再考还得让夫子指点指点我才行。”秦斯解释道。 唐绾心下也重视,“那明天相公去城里拜会一下?” “没事,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下次去卖卤味的时候再去,正好董夫子在吃食上有些讲究,咱们家的卤味说不定能得他喜欢。”秦斯想了想,也不练字了,铺开纸准备写一写诗词策论。 到时候带给董夫子请他指点。 秦斯没有再去跟着念学堂的想法,他主要就是想请董夫子批作业加讲解。 秦斯这边要专心,唐绾就自己去买了猪头回来,现在她做卤味已经很熟练,等做好了,和秦斯一起去县城。 “咱们是先去看夫子还是先去卖卤味?”唐绾问。 秦斯算了算时辰,他给夫子看文章不知道要多久,不如分开行头,“夫子说不定要教训我,反正给夫子的那份是单准备的,我先去找夫子,绾绾你去卖卤味好不好?” 唐绾点点头,“好,那我卖完了在哪等你?” “你去夫子家找我,我会跟门童说的,绾绾要小心些。”秦斯嘱咐几句,和人在路口分别,往董夫子的住处去。 这位董夫子是个老秀才了,因为身体不好精神不济,当年考中秀才后就没有再往上考,在县城做了个教书先生。 平时给幼儿启蒙,教几个童生,学问上也是绰绰有余的。 到了跟前,秦斯敲敲门,门内应了一声,“谁啊?” “在下是董夫子的学生,夫子今日可在?” 门童打开门,看了看他,“哦!是你呀,你可许久没来了。” “家里出了点变故,再加上学业无成,实在是羞愧,无颜面见。”秦斯低声道。 “现在安顿下来了,才敢来拜见夫子。” 秦斯这话说得弱势,原主记忆里董夫子是个极为严格又不苟言笑的人,就是很大男子主义,要是知道他当了赘婿,把他直接赶出去大骂有辱斯文都有可能。 所以得先示弱,装装可怜。 县城里倒是不止他一位夫子,但是读书人很忌讳这样换老师,特别董夫子又没什么过错,要是他考中秀才之后被抖落出来,多的是人骂他不重师长。 门童也知道一些秦家的破事,闻言点点头,“那你等会,我去跟夫子说一声,看他要不要见你。” 秦斯在外边等了一会儿,得了允许才撩袍进去。 董夫子家境虽不说富裕,但起码不是贫寒,考中秀才可以免去几十亩地的田税,不用交税,就相当于省了一大笔钱。 今朝税务繁多,光是秦斯知道的就有田税粮税人头税军税商税等等这些,更细节的,甚至生孩子也要交税,不生也要交税。 晚婚晚育,在这个时代更是不行。 董夫子的夫人勤俭持家,这两进的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丛野花在墙根长得热烈,秦斯走进堂屋,恭恭敬敬行弟子礼,“夫子。” 男人放下手里书卷,看看他,“听说你已经成家了?” 秦斯心里叫苦不迭,怎么上来就说这个,面上却不显,“是。” “哼!”董夫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大丈夫男子汉行走四方,为了一点钱银上门当赘婿,丢不丢脸!” “亏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知不知道礼义廉耻怎么写!” 秦斯任老夫子骂着,一边听一边打腹稿,等老夫子骂完了,才抬起脸,表情凄苦地缓声开口,“学生知道,可学生也是无可奈何。” “上门做赘婿,一是为了能活下来,二是为了报恩,夫子有所不知,当时我已命悬一线……” 秦斯把前前后后的事说了,着重夸了唐家人的仁义和仗义,还有秦家人的恶行,“学生知道赘婿名声不好听,但学生不愿做个知恩不报的人。” “大丈夫立在天地间,但求一个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学生不偷不抢,勤劳致富,和妻子携手共度,赘婿不赘婿,又有什么区别?” 董夫子脸色好看了一点,但仍旧不怎么赞成的模样,“你要是有困难,大可以来找我,何必要寻死,焉知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秦斯苦笑一声,“学生当时,实在是昏聩无用,软弱可欺,但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反倒心里清楚起来,心智坚定不复从前。” “既然有报恩之心,更得努力上进,学生早就想来,只是身体一直没好再加上农忙,这才拖到现在,带了一点自家做的吃食给夫子赔罪。” 原主记忆里,董夫子确实对他多有关照,现在他恭敬一点没什么不妥的。 “你送去厨房,回来给我看看你做的文章。”董夫子摆摆手。 秦斯应了一声,把卤味送过去,然后把自己这些天练的字,写的诗词,重写的文章给夫子看。 另一边,唐绾先去了码头,跟工人们说自己要去摆摊,“这次带了不少,等会晌午了直接去摊子那吃就成。” 今天事忙,唐绾说了几句就去指定的街上卖吃食,先花两文钱租了个摊子。 街市上的摊子似乎是统一做的,都长的一样,若是需要桌椅板凳的,那得自己带,唐绾左右看看,先去弄了点水,把木摊子擦洗干净,然后才摆上卤味。 这会带了一个猪头,两个猪蹄,两个卤鸡,另有许多素菜,唐绾见样弄了一点出来摆在干净的小碟里,其余的还放在瓦罐,盖上盖免得弄脏。 周围都是卖吃食的,这会儿过了早饭的时辰,还没到晌午,客人不多,唐绾也不急,仔细地在街上看了一遍,把其他摊位都看清楚了,心里暗中琢磨。 等会要怎么叫卖,下回来是不是也得带点桌椅板凳。 可这样一来,就得给家里买个牛车或者驴车了,其实买也买得,毕竟相公以后来往就方便多了。 正想着,有人到了跟前,“哎,你这能吃吗。”? 第二十五章 生意红火 “客人来点尝尝?”唐绾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笑着递给他一个木签子,让他插着尝。 男人插了块猪头肉,又吃了两丝猪耳朵,“味不错,弄得挺干净,怎么卖?” 唐绾忙说了价格,“猪头肉八文一两,卤鸡六文,素菜两文,猪耳朵十文一个。” 这价格反正不属于便宜,男人点了点头,“你给我来只猪耳朵,半只鸡,半斤猪头肉。” “哎!”唐绾心里激动得很,利落地捞卤味,“您是第一个客人,再送您一点素菜,别嫌弃。” 卖卤味怎么装给客人是个问题,秦斯一开始想用木碗木盒什么的弄成餐盒,但是这耗费就太大了,后来还是唐绾琢磨的,去山里寻了一筐布袋花。 布袋花的果子有巴掌这么大,很柔韧,像是个敞着小口的布袋,所以叫布袋花。 洗干净了能装东西,小孩们就喜欢拿这个捞鱼抓虾的。 男人看唐绾用布袋花装,不加掩饰地皱眉,唐绾赶紧保证,“这些都是好好洗过又上锅蒸过的,您放心绝对干净,要是您不喜欢,回家拿个盘子来?” 一下买这么多,肯定也不是什么抠搜的主儿,拿个盘子应该是使得的。 果然,男人让她等着,到这条街上的客栈去喊小二拿了两个盘子回来,唐绾麻利地给盛好,“您慢走。” 看来用布袋花确实不好,不过暂时也没别的办法。 刚才唐绾就是见着男人穿着打扮挺干净才敢让试吃,要是碰上贪便宜无赖的,只怕是要都试吃完。 生意开门红,唐绾心里高兴,脸上也带出点笑意,本就生得明媚的脸更是好看,惹来周围人的视线。 “那姑娘谁啊?” “不认识,今早来卖卤味的,以前没来过。” “瞧那样子长得,这么年轻就抛头露面,指不定是……” 长舌妇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唐绾听到了,但面不改色。 这样的话,她自能说亲之后不知道听过多少次,相公说了,做好自己的事就不用管别人的眼光。 她们那是因为嫉妒,是心里酸得冒泡。 唐绾想到秦斯的话,更不在乎,对着每一个被香味吸引来的客人笑脸相待,买也不好不买也好,都客客气气的。 惹得周围商贩更是酸言酸语,唐绾也不管她们,心里只惦记着自家相公。 另一边,董夫子花了两刻钟看完秦斯的课业,脸色缓和不少,“看得出来你这段时间是下功夫了。” 且不说进步多少,但态度却是十分认真。 “死过一回了的人了,痛定思痛要努力上进罢了。”秦斯苦笑道。 董夫子又低头看看他的字迹,“字如其人,看得出来你心性大改,这样也好,一个男人可以无才庸碌,但不能懦弱。” “文章先放在这,你是怎么想的?” 秦斯忙又行一礼,“学生因着已经成家,所以想着不能如以前那样常在学堂,可否半月来一次请先生指点?” 董夫子刚缓和的脸色又沉下去,“成家立业是不错,但是既然成了家就该全心扑在念书上,再分出心神关照家里如何能做学问?” 秦斯知道董夫子说的是事实。 科考一道,从来不是学生一个人的事。 即便是现代,从上小学开始,围绕着孩子就有数不清的话题和矛盾,学区,名师,选班,考试,课外辅导,要是谁家有高考生,那更是全家的关注点都在孩子身上。 在这里,家里有考科举的,也是如此,农活不干,家里的活计也不用做,只管读书,全家人省吃俭用,含辛茹苦地供出来一个。 所以念书的就不用管家里,不仅是董夫子这么想,换做唐绾唐老大她们也会这么想,并且觉得理所应当。 这是在知识不普及的年代,普通底层人民对知识的敬畏。 但秦斯不要这样,他怎么能让唐绾和唐老大养活他。 青年神色恭敬,说出的话却句句反驳,“且不说学生是入赘的上门女婿,就算是娶妻,也断没有因为念书就不照看家里的道理。” “学生知道念书要专心,可父母妻子辛苦就在眼前,若是有情有义的人,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况且学生有信心,绝对不会耽误学习。” 董夫子一拍桌子就要教训人,门童进来禀告,“夫子,外边有一女子说是秦相公的妻子,来寻秦相公的。” 秦斯忙看向董夫子,“我娘子在街上卖卤味吃食,这会儿许是卖完了来找我的。” 人家小夫妻的,董夫子不好不让见,摆摆手让他去。 秦斯步子飞快,“绾绾!” “相公。”唐绾露出笑脸,“你可忙完了?” “还没,今早的卤味都卖掉了?”秦斯握着她的手问。 女人有点激动地直点头,“全卖光了,有几个住客栈的客人喜欢吃,基本都是他们买的。” 第一个客人回去后不久,就又来了,又买了半个猪头,许是见他吃得香,陆续有人循着味过来,一要都很多,看打扮像是走货的商人。 “还好我想着给杨哥他们留点,不然就都买走了,到底有多少人啊半个猪头都不够吃。”唐绾说得脸颊微红。 秦斯若有所思,“或许是几个商队呢,带的下人仆从多,半个猪头看着多,要是切好了分分肯定不够。” “不管怎么样,今天生意开门红,都是绾绾的功劳,跟我一起去见夫子?” 唐绾听了忙摇头,有点局促地在衣角上擦擦手,“我怎么能去见夫子,我找个地方等你?” “那有什么不能见的,夫子等下还要吃绾绾做的卤味呢,快来。”秦斯拉着人进去。 其实唐绾也是来送礼的,早上秦斯只带了一点卤味,她怕礼数不周到,又去买了四礼过来准备让秦斯送给夫子。 到底是念书的大事,重视一点总没错。 到了堂屋,唐绾紧张地不敢看董夫子,秦斯握着她的手安抚地捏捏,给两人互相介绍。 董夫子一见唐绾的长相身段就皱眉,显然很不满意。 秦斯笑笑,“夫子放心,我家娘子将我照顾得很好,她自幼丧母,家里地里的活一力扛起,所以才有寻常女子没有的胆色找赘婿。”? 第二十六章 二人世界 秦斯知道外人对唐绾的误解,心底虽然生气却不能说什么,不然董夫子对唐绾的印象会更差。 只说唐绾勤俭能干,又自幼丧母,也念过一些书明事理,不是寻常村妇。 唐绾在一边听得心里着急,她哪里念过什么书,只不过有时候秦斯会趁着她不忙教她认字。 秦斯安抚地捏捏她的手心,无声安慰,董夫子表情缓和不少,“既如此,你们要相互扶持,举案齐眉倒也不失佳话。” “夫子放心,”青年脸上咧出大大的笑,“我和娘子一定好好的。” 董夫子没接他的话,看了看时辰,“中午留下吃饭,吃完我给你讲完文章你们再回去。” “好,打扰夫子了,正好我给您露一手。”秦斯说完就心想坏了。 果然董夫子又一拍桌子,“君子远庖厨知不知道!你……” “我说错了,是我帮娘子给您露一手,我娘子做饭很好吃,夫子尝尝?”秦斯立刻改口。 唐绾想笑又忍住,“还请夫子不要嫌弃。” 董夫子摆摆手,秦斯笑着拉唐绾出去,小声地道歉,“夫子说话有些难听,绾绾别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就是怕相公以后吃亏。”唐绾摇摇头。 “没事,夫子只是特别严格而已。”秦斯宽慰着她。 吃好中午饭,董夫子跟秦斯说了半个多时辰的学问,然后夫妻两个才告辞。 秦斯坐在牛车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可累坏我了。” “相公靠在我身上歇歇?”唐绾给他看今天赚的钱,“我想着,要是平时的话,猪头肉应是比卤鸡好吃,不过能买的人不多,卤下水倒是可以多弄些?这东西不贵,配上素菜很下饭。” 而且来买吃食的多是贩夫走卒,大家都是底层讨生活的人,也无所谓吃这猪下水。 若是换了大门大户的,肯定嫌弃不愿吃。 秦斯认真听着,唐绾又说起码头的工人,“今天几乎都来买了,杨哥问我明天还去不去,我没说死,只说以后要是去摆摊,会提前告诉他们,相公我这样说成不?” “成啊,”秦斯马上夸奖,“绾绾这事做得很妥当,真厉害。” “以后家里要绾绾主外我主内,这样的事还多着呢。” 到了家,唐老大不在,唐绾烧起热水要洗刷罐子,“相公,那咱们明天还摆摊吗?” “不摆,别累着绾绾。”秦斯帮忙烧火。 唐绾笑了,手下麻利,“这赚钱干活哪有不累的,再说这有什么累的,站在那数钱而已。” “那也不行,咱家现在不急着用钱,做这玩意也就是试试,等到年后开春再好好卖。”秦斯把脏水倒了,看了看天色,“爹怎么还不回来?” “杀猪哪有当天来回的,得各个村子到处相看,最长一次一个多月才回来。”唐绾解释道。 秦斯咋舌,“那爹吃住怎么办?” “都在村里,杀猪也要留吃饭的,若是吃不上杀猪饭,花几文钱买一顿,村里人都是愿意的。”唐绾收拾好灶台,“相公,你还歇晌不?” “我上杏花姐那去一趟。” 秦斯回过神,“我陪你一起。” 金宝钱这会儿能拄着拐走路了,他可不愿唐绾和他对上。 之前金宝钱摔伤,他还觉得杏花能脱离苦海,现在看,还差点功夫。 唐绾回屋拿了东西,锁上门和秦斯一起过去,远远地见着杏花在家门口洗衣裳,见着两人笑起来,甩甩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擦,“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我上城里一趟,买了点针线,给你带了点。”唐绾把东西递过去,“你怎么在外边洗衣裳?” “外边清静,你等会。”杏花匆匆进去,过了一会拿了一笼馒头出来,“我现蒸的,给你们点。” 现在粮食的钱都在杏花手里,家里也稍微能买得起米面,若是在麦口,面都是自家留的麦子制的,不过这会儿不是麦口,临近年关也都吃得差不多了。 唐绾没推辞收下,“他还打你吗?” 前几天,金宝钱又打了杏花一次,不过这回杏花没像以前那样生生忍着,知道往外跑求救。 金宝钱骂她故意流了孩子,她也能哭骂回去,不像以前那样闷头受着。 归根结底,还是金宝钱成了瘸子,身体也弱了不少。 以前村里人就算同情杏花也管不了,为啥,怕金宝钱啊。 金宝钱那可是连野猪都能打死的人,要真是犯起混来,他们谁能拉得住。 现在不一样了,金宝钱是个残疾,就算恼火了,连小孩都能治他,拿石子砸他瘸腿就行。 更别说以前大家不知道金宝钱把自己孩子打没的事,现在又来一次,谁家的媳妇婆子心里不疼得慌,你一言我一语,比金宝钱还能骂,骂得他招架不住。 秦斯有幸见过一次,到现在还对村里妇人们的战斗能力有心理阴影。 杏花笑笑,“我没事,哎你们今天上街去卖卤味怎么样?” 唐绾当即高兴地跟杏花说了,秦斯没拦着,他心里本就存了想找个人帮唐绾的想法,之前看村口卖豆腐的梁阿姐不错,现在杏花也是个人选。 不过,还是得把金宝钱这个人渣彻底解决掉才行。 杏花听唐绾说得很是心动,不过她也清楚这卤味料方应该是唐家的秘方,肯定不能随便给她,心动归心动,她没那个脸去问唐绾要。 说了会儿话各自回家,秦斯拿出自己的文章,脑海里回想着董夫子的指点,慢慢复习修改。 今天唐老大不回来,秦斯莫名觉得有点开心。 果然夫妻二人世界很重要,虽说平时不在一个屋,但还是顾忌着。 唐绾就发现今天自家小相公总是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瞄她。 那眼睛里跟汪着水,带着钩子似的,直往她心里扔小石头,弄得她也心神不宁的。 天儿一冷,晚上黑得就早,唐绾和秦斯洗漱好,关了院门,检查好鸡鸭猪,回到屋里上炕休息。 没别的事,秦斯就教唐绾写字,唐绾每次学都不好意思,怕秦斯嫌她手粗脑子笨。 “我不写了,我学写字也没用啊。”? 第二十七章 去大北汪 “怎么能没用呢,”秦斯帮她擦掉手指上的墨汁,“以后给我写信用,给家里记账,不都用得着。” 唐绾刚想说她识得一些,记账足够,忽又想到一件别的事,抿抿唇沉默下来,认认真真地写。 以后,如果自家相公考上了秀才,更厉害的考上举人,她总不能大字不识几个,那说出去,多丢相公的脸啊。 秦斯见她神色不对,歪歪头问:“怎么了?” “就是觉得以后我要是不认字,会拖相公的后腿,人家该说相公怎么娶了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人当娘子。”唐绾低声道。 秦斯忙握住她的手安慰,“我当然不会这么觉得,别人要说,我就要反驳他,我可是上门赘婿,怎么会嫌弃我家娘子!” “我只怕我考不中功名又不能农桑,怕我娘子休了我呢。” 唐绾绷不住笑出声,嗔怪地拍了下秦斯的肩,“又胡说。” “哎,可不是胡说,我真是这么想的,以后也不会变,所以我教绾绾常用的字,不教你那些什么吟诗作对风花雪月,那些才没用。”秦斯靠到唐绾肩头。 唐绾嗯了一声,“我听相公的,我好好学写字。” 晚上,吹了灯,秦斯悄默默往唐绾的被窝里凑,“绾绾,咱们为啥两个被窝啊?” 女人微红了脸,“天,天冷了,相公你身子骨本来就弱,半夜着凉就糟了。” “那更得给绾绾一个被窝了,我自己半夜踹被子怎么办。”秦斯又蹭蹭,“行不行?” 唐绾拗不过他,只好答应,拉开被角让人进来,又把秦斯的被叠成长条堆在炕里侧,“睡。” 秦斯满足地搂着自家娘子长出口气,合眼睡过去。 第二天早起天儿好得很,唐绾正好趁机会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一回,该晒得的晒,该擦的擦,再冷下去可不见得还能有这样的好天。 秦斯很喜欢做家务,这一收拾才觉得唐家虽然房子盖得结实盖得好,家具也都是好木头,但都简单得很,没有一件多余的。 “绾绾,咱家要不要添几件家具?”秦斯蹲在盆边洗抹布。 唐绾拍打着棉花被,“相公想添点什么?对了,得给相公打张桌子,不能总在炕桌上念书写字,还得做个书架弄把好椅子。” “我在炕上挺舒服的不用做,我是看着绾绾你没有正经的妆台和衣柜,还想找工匠做牙刷。”秦斯直起身,把洗好的抹布搭在一边。 “牙刷?”唐绾一愣,“那是个啥?” “牙刷,倒过来就是刷牙,富贵人家都用的,比柳枝好用,还结实,一把能用好久。”秦斯进屋,拿了自己画的牙刷样子给她看。 “这是啥毛?”唐绾好奇。 “嗯……应该是马毛或者猪毛。”秦斯不是很确定。 唐绾拿着样子又看看,“这东西应该很贵?” “得去城里看看有没有卖的,不过我知道怎么做,咱们可以自家先弄几个试试。”秦斯收起纸,“村里可有老木匠?” “没有,”唐绾摇摇头,“大北汪有。” 秦斯嘶了一声,摸摸下巴,“大北汪啊……明天去看看。” “好,那可要带点东西回家?”唐绾又问。 “不用,”秦斯一摆手,干脆利落地拒绝,“都分过家了,早就跟他们没关系了。” 唐绾自然乐意不去看望,秦家之前这么磋磨相公,她才舍不得。 中午秦斯包的素饺子,这些天家里常吃卤味,也会腻得慌,素饺子蘸着蒜醋辣子汁也香得很。 下午唐绾又去地里看了看,顺道捡了些柴火回去堆在墙角。 村里老人说今年冬天会格外冷,她可得做好准备,不能让相公冻着。 架了梯子,唐绾检查了一下屋顶,早早地就把毛毡子铺上固定好。 “绾绾?”秦斯出来看,吓了一跳,慌忙过去扶住梯子,“你快下来!” “没事,这就好了。”唐绾固定好最后一点,爬下梯子,登时被秦斯抱住,“怎么不喊我呢?这要是摔着可怎么办。” 唐绾安抚地拍拍他,“我小心着呢,你看,屋顶上铺毡子,冬日里就好点。” “这会又不冷,等到爹回来再弄也不迟,下次可不许了。”秦斯担惊受怕的。 “都听相公的。”唐绾一口答应。 今天唐老大还没回来,唐绾记下日子,已经有五天了,倒也不算久,这会儿还不到家家户户都杀猪过年的时候,走这一趟也是先跟人定下年前再来。 第二天,唐绾和秦斯吃了早上饭,把家禽喂了,这才带上东西去大北汪。 唐绾知道大北汪有老木匠,还是早几年打家具的时候认识的,去城里打人家有的不要自己提供的木料,钱银上可就贵许多。 到了村口就有人认出秦斯来,“哟,这不是秦家的小子吗,怎的回来了?” “来找张叔打点东西。”秦斯笑着应下。 “来找张叔打家具就对了,你家前些日子还打了几样新家具呢。”妇人说道。 秦斯笑笑,“婶子说的哪里话,都分家了,他们不惦记我,我也不用惦记他们,不过家里是出啥喜事了吗?” 在这个人情社会,最麻烦的就是要讲究人情和名声,就算分家,如果秦家不是再想法子磋磨他或者怎么样,走在街上见面也得不冷不热地打个招呼。 就像现在,他压根不关心,但也不得不多问一句。 不然人家要说他不管老子娘和哥嫂。 “没通知你啊?你娘这事做得不地道,你家大房娶儿媳妇,我们只当你不来呢,有人问你娘还说你不孝顺。”妇人撇撇嘴。 唐绾心头蹿起火,“我和相公一点消息没听着,若是听着了,就算人不来礼也得到,怎么好背后随便编排我们。” 妇人直点头,“这话说得是,得,你们去老张那。” 一路进村都有人跟秦斯打招呼,唐绾心里憋着火,脸色也不太好看,“相公,咱回去,去城里找木匠。” “怎么了?”秦斯看得好笑。 “她在败坏相公的名声!要不我说我病了才没来的?”? 第二十八章 回家哭丧 唐绾一番话把秦斯逗笑,青年倚在女人肩头笑得直抖,把唐绾弄得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相公,你笑什么啊。” “我笑绾绾这主意好,等会咱们就用。”秦斯弯着眉眼。 “啊?那,那我装什么病好呢?”唐绾愣了一下问。 秦斯踮起脚到唐绾耳朵边嘀咕了一会,唐绾惊讶地瞪大眼睛,“这,这样行吗?” “当然,放心,等会绾绾听我哭就行了。”秦斯站好,看着自己的个头,忍不住唉声叹气,“寻常我也没少吃饭啊,怎么一点不长呢。” “跟绾绾说话都要踮脚。” 唐绾仔细看了看比划一下,斟酌着语气安慰,“长了一点的,我能看出来。” “相公年龄还小,现在营养上来了自然要蹿个儿的,相公家没有矮个儿,放心。” 女人认真地分析,表情很诚挚,生怕秦斯心里不痛快。 青年嘿嘿笑开,偏头蹭蹭唐绾的肩,“我长不高就长不高了,反正我是绾绾养着的赘婿,小鸟依人一点正好。” 两人一路说笑着到张木匠那去,张木匠正在院子里做活计,见着两人笑了笑,“这不是唐家女娃娃吗,又要打家具?” “来做点别的东西,我相公琢磨的。”唐绾忙笑道。 “你小子可是变样了,噫那成亲以前都快没个人样了,又瘦又小,那脸垮得跟老婆娘的裤腰带似的……” 张木匠上了点年纪嘴里就爱絮叨,他儿子赶紧从屋里出来,“爹你又说啥呢!人现在好着呢,快别瞎说了。” 秦斯笑眯眯的不生气,“张叔说得对,我以前确实不行,张叔觉得我现在怎么样?” 老爷子认真瞅了一会,“嗯,人模狗样的。” 秦斯大笑起来,张叔的儿子没脾气地挠挠头,也跟着笑出声,“别见怪别见怪,你们有啥活要做?” 张木匠家里两个儿子都继承了手艺,老大张泊在家操持,老二张河在城里开铺子,老大老二分家过,家里的地和老房子都给老大,城里的生意都是老二的,老大每年给老二送粮食,老二每年给老大家钱银赡养老人。 张木匠家是附近几个村有名的和顺家庭,一家人和睦得很。 所以对着秦斯这样家里破事多的孩子心里都同情得慌。 秦斯把图纸掏出来递过去,“想弄个城里人用的牙刷,简单的小玩意,大张哥你瞅瞅。” 张泊虽然手艺没有自家爹和弟弟好,只能打打下手,不过也是做熟了的,一看就能看明白秦斯画的啥,“这倒是不难做,你们要用啥木头,做几个?” 张木匠把图纸拿过来,老爷子眼神有些不好,拿远了看看,自信满满,“这简单,我跟你说,做这个得用马毛,感觉不一样……” 老爷子说了半天,秦斯也听得认真没什么不耐烦的,最后还是张泊不好意思,强行把话截下来,“成了爹,正好手里没活,你快给人做。” 张木匠收起图纸,又想起来,“对,前两天刚把你娘家的家具做完,你怎么没回来吃酒?” “吃啥酒?家里有啥喜事,也不能通知我这个外人啊,都分了家了。”秦斯无奈道。 张泊愣了一下,“没通知你?你娘说请你几回你都不来,这……” 张木匠咂了口烟袋锅,声如洪钟,“这事办得,真不地道!” “爹你少说话。”张泊无奈得很。 “我上秦家看看去。”秦斯显得有点恼火,拉着唐绾出门。 张泊跟到门口,看小两口气势汹汹地去秦家,回头看自家爹,“你瞅瞅你话说的,没事找事呢。” “吴桂香忒不地道,咋不能说,你去,你跟着去,别叫斯小子吃亏,去。”张木匠催促。 张泊可一点不想掺和,被他爹拿棍赶着,只好跟上。 秦家门口,秦斯隔多远就连哭带喊,唐绾有点哭不出来,看着秦斯的模样甚至想笑。 秦斯偷偷拍她,“快哭呀,别笑啦。” 唐绾绷着脸,肩膀一抖一抖地忍笑,“我,我憋不住,相公你太好笑了。” 秦斯自己也有点綳不住,差点破功,深吸口气又声音大了几分,“娘啊,你怎么就撒手而去了,儿子虽然分了家,到底也姓秦啊。”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儿子,儿子心寒啊我的娘啊——” 唐绾见有人往这边看,忙掐自己一把也变了表情,硬挤出几滴眼泪,跟着抽泣几声。 秦斯一路哭喊着到秦家门口,抽了腰带往脑袋上一绑,哭倒在家门口,唐绾忙搂住他,“相公!相公你怎么了。” “我想起我娘对我的好来了,娘啊,你还没活够呢怎么就走了。”秦斯埋在唐绾怀里大哭。 哭丧哭丧,不哭怎么是丧。 吴桂香听着,抄起鞋底风风火火地出来,“你个早死的你咒你亲娘死是不是!” 唐绾惊讶地喊起来,“哎呀娘,你没死啊?你是人是鬼啊!” 秦家二房的孙氏出来看热闹,闻言噗嗤一笑,“弟妹,你瞅瞅娘脚底下可有影子,那有影子的当然是人了。” 吴桂香回头踹她一脚,眼里迸着怒火,“回头就拿裤腰带拴死你的破嘴,吃吃不够,什么话都能胡咧咧!” 孙氏挨了一脚心里不忿,“那老三媳妇造谣你死了也没见你怎么着。” 秦斯从唐绾里抬起脸,擦擦眼泪,一脸震惊,“娘啊,你活着呢?哎呀呀我就说娘是个老不死。” 吴桂香差点气个仰倒,抄起鞋底子就要砸,唐绾一抬手拦住,往后一推,“可不好动手。” 吴桂香一看打不着,周围人又多,登时一屁股坐地上嚎起来,“从没见过盼着娘老子死的,这样不孝顺的玩意当初就不该生下来!” 秦斯擦擦眼泪施施然起身,拍了拍身上,“嗐,我还当是真出事了呢。” “我想家里又没喜事,去张叔那打东西,可不是打棺材么,秦家老大老二又抠搜又好面儿,不能买薄口棺材,干脆自己弄木材让张叔做一个,也不怕给人家张叔家里沾晦气。” “还好不是,你说对,大张哥?” 张泊在一边,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这事闹的。? 第二十九章 你来我往 秦斯这么一说,有人便忍不住问:“你大侄子成亲没知会你啊?你娘不说请你好几回你都不来吗?” “什么?我可不知道,娘,你咋能干这事说这话呢,你是怕我来了胡闹还是怕我来了不给礼金?”秦斯脸色一变,直直地冲着吴桂香。 “自我说亲,唐家别管是礼金还是聘礼那给的是十成十的?我回门的时候,肉蛋布糖也一样没少,大家都是看见的,我和我家娘子都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 “虽说是分家了,虽说家里以前闹得不痛快,但是光正他办喜事,你们喊我我肯定来,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怎么说我都是孩子的小叔。” 秦斯说得很是占领道德高地,这话不知道逼死过多少憋屈受气的人。 “可娘你又不通知我,又要在外边编排我,弄得我里外不是人,要是传出去,我以后怎么考秀才?” 秦斯开始把事情往全村人的利益上带,他严肃了神色,朗声开口,“我要是考中秀才了,家里村里孩子以后念书也有门路,我若是被你们弄坏了名声考不上,受牵连的可不止我一个,更不止咱们自家的孩子,那一个村的都得跟着遭别人眼色。” “我的名声坏了,我的根还在咱们大北汪,说出去还是大北汪的人,要是外人知道,可不管我是不是入赘,我家里是什么情况,人家会觉得大北汪出来的学子都一个样。” 他这么说倒也不全是危言耸听,本朝举人学子们很看重名声,被名声所累被刷下的事也真实发生过。 除非这一村子的人都不想自家孩子以后念书考科举,否则听了这话绝对心里要咯噔几下。 果然村长的脸色就微变了变,他家小孙子如今正在学堂里念学,夫子说可聪明了,可不能被秦家这些事牵连! 这吴桂香也是,心眼窄得跟针尖似的,忒难缠。 秦斯说完,喘了几口气,“我本也不想再来的,毕竟分家了,家里有个大事小情的和我也没啥关系,但为了村里人着想,我还是得来分说清楚。” 唐绾心疼地扶住人,“相公你快别说了,本来病就没好,这要是再出了事怎么办。” “走,咱们回家,你让张叔做的东西也不用送给他们。” 被秦斯骂了半天的吴桂香终于找着机会回嘴,“好啊,你个白眼狼,你就想着老娘死了给老娘做棺材是不是!”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还考秀才,家里供你十几年,你念出个什么了?你考两次都没考中还想着以后,我看唐家人就是眼盲心瞎的蠢货,还供你不怕把家底都赔光!好吃懒做的玩意!” 吴桂香骂起劲,叉着腰指指点点,“为了给你考秀才,家里的钱都花出去了,你在家跟个大爷似的,什么活也不干,架着胳膊等吃喝,坑骗完自家不算,又嫁出去坑骗别人。” 秦斯打断她的话,“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是我自己要嫁的吗?分明是你们把我卖到唐家的,又怎么能说我坑骗。” “再说,这老少爷们都看着的,我之前是个什么病弱样子,要真是在家养尊处优地念书,怎么可能大病小病不断,好了好了,我今日来不是吵架的,我办完了事也不想跟你掰扯,娘子,我们回家。” 唐绾早就想走,走之前,转头认真地跟吴桂香说:“我家供得起,也乐意供,你且等着,相公必定高中,到时候你们来攀关系都来不及!我就等着看你们后悔。” 秦斯靠在她怀里,朝围观的众人摆了摆手,“叫大家看笑话了。” 吴桂香呸了一声,“你唐家有钱怎么不去城里打家具?非跑大北汪来?别打肿脸充胖子了!” 这话张泊可听不下去,忍无可忍,重重开口,“婶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你觉得我爹的手艺就不行呗?比不上城里呗?那你们前段时间怎么不去城里打家具?” “你们家秦光正在城里当学徒,按理说赚得也不少,你家地又多,收成也不差,娶妻做几个家具的钱应是有的?” 秦家大房的人表情不太好看,大房大儿子秦光正更是当即就笑了声,“那哪能呢,还不是看中了张伯手艺好,我奶是被我小叔气的,话在气头上,大张叔你别往心里去。” 他在镇上当学徒,自然圆滑,心里暗骂吴桂香不分青红皂白,害得他还要打圆场,这么多人看着真是丢脸。 早知道就该在城里住,可他在城里还买不起院子,能当上管事就好了,等当了管事,立刻就搬去镇上住,没的在家受烦。 张泊脸色淡淡,“可不得往心里去,好叫你们知道,人夫妻两个是来正经做东西的,家里还有活计,我就不跟你们在这说了。” 秦斯忙开口,“大张哥,我们与你一起。” 等人走后,村长发了话,“既然分家就别想着说人的闲话,人秦斯记挂着你们家名声,秦家的你也别做过火,叫人笑话,行了都散。” 吴桂香还想嚷嚷,被村长瞪了一眼,指着鼻子教训,“你再怎么说也是秦斯他娘,老了死了之后给你披麻戴孝的少一个,你下去怎么跟秦斯他爹交代!” 这话说得重,其他人赶紧劝着,村长甩手走了,吴桂香气了个仰倒,拿鞋底子抽开拽她的大房杨氏,“滚一边去!” 二房的孙氏在一边偷着乐,磕着瓜子在院里看热闹。 要她说,大房就是作得厉害,成个亲,娶的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还整得这么豪式,霸占了老三以前的屋不说,还新打衣柜,桌子,妆台,弄得跟大户人家似的。 也不知道大房这些年偷摸攒了多少钱,孙氏心里酸溜溜地想,等到她儿子成亲能出几个钱也不知道。 孙氏琢磨着,她家光平也十七了,是该说亲事。 另一边,秦斯和张泊在路口分开,秦斯哼着歌儿和唐绾往家走,“绾绾,你出气了吗。” “看着,以后她再造谣,村长第一个饶不了她。” 唐绾勉强笑笑,“她说相公你考不上,呸呸呸,这话也能乱说的。”? 第三十章 出门采购 秦斯笑着宽慰她,“我娘这辈子作恶多端,老天爷不会听她的话的。” “我看以后还是少来这边,或者我自己来,相公别来了。”唐绾攥着秦斯的手指闷闷不乐。 “好,我都听绾绾的。”秦斯转而问起她想吃什么。 这会儿已经十月底,天气逐渐转凉,除了卤味,秦斯还想弄点别的好东西给家里吃吃。 天冷就想喝暖汤,秦斯想了想,“绾绾,咱们等爹回来弄个暖锅吃?” 唐绾自然答应,“好啊,我估摸着爹得带猪肉回来,他知道咱们弄卤味,他自己也爱吃,从杀猪人家里买要便宜得多。” “要是爹带回来蹄髈,我就做红烧蹄髈吃。”秦斯说着说着又馋了。 他是无肉不欢。 中午,唐绾蒸了几个花卷,秦斯没让她沾手炒菜,自己弄了几个小炒,夫妻两个吃了饭歇一会,就各自忙活。 唐绾想趁着天气不太冷多去卖几次卤味,对着自家的鸡鸭也舍得下手,反正除了下蛋的其余都得吃掉。 鸭子处理不好会有股味,有的人会不喜欢,唐绾不确定要怎么弄,问过秦斯之后处理干净,下了卤锅。 “绾绾,城里有卖铁锅的吗?”秦斯出来问。 “有,不过一口锅很贵,咱家的锅都好好的,不用换新的。”唐绾回道。 秦斯洗干净手帮她一起弄卤料,“我想着咱们家锅都是炒菜锅,做卤味也施展不开,顶多卤两只鸡,一个猪头都勉强,不如弄个专门的深锅,一锅能出好多卤味。” 唐绾听了直点头,“相公说得对,那咱们明日就去城里看看。” “不急,等我把这半个月的功课做好再去,不然总去城里也耽误事。”秦斯脸上有点痒痒,偏头在唐绾肩上蹭了几下。 唐绾浑身一僵,忍不住低声笑,“相公,你像是只小猫。” “是吗。”秦斯蹭了两下还不够,又蹭了蹭。 过了两天,唐老大终于回来了,果然像唐绾说的带了两个猪头还有八只猪蹄回来。 唐绾和面擀面条,打了两个鸡蛋,捞出一碗卤鸡又切了一点咸菜,让唐老大好好吃一顿。 “我吃咸菜就行,这收起来。”唐老大搅拌着热气腾腾的擀面。 若是成亲之前,唐绾肯定也不会这么奢侈,不过现在已经让秦斯掰过来一点了,“这次做的比之前都好吃,爹你尝尝。” “咱家的条件吃只鸡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还有鸭子呢,不过咱家人都不爱吃鸭子,相公说准备卖到酒楼里去。” 唐老大笑了,“就这还能卖到酒楼里呢?” “相公说能就肯定能,爹你吃,我去给你烧水洗澡。”唐绾心里也松了口气。 等把卤猪头猪蹄都弄好,一家三口一起上镇上去。 唐绾让唐老大先去摆摊,她去跟码头的工人们说了,然后回去帮忙,秦斯带着瓦罐去找董夫子。 一段时间没来,街上没啥变化,早起卖热面汤的生意好了一些,细面,馄饨,包子,一开锅,香味裹挟着热气冲出来。 “爹,我看着就行,你去买锅。”唐绾把几个瓦罐都摆好,底下还生着炉子小火慢煨。 唐老大拍了拍手,“好,你小心些。” 这一趟来城里要做的事很多,唐老大不是个喜欢拖拉的人,争取一下都办完。 先是得去定做两口深锅,然后去张叔家小儿子那做个板车还有推车,再去买头驴,可得忙活一上午。 唐老大来前心里算过,这一趟怎么也得花个十五两起。 主要是两口铁锅贵,自古有个词叫砸锅卖铁,家里要是出了什么急事,都得砸锅卖铁,可想而知现在普通人家想买口铁锅也不容易。 好的驴一头大概五六两,马直接翻倍甚至更多,前几年刚打过仗,马是买不起的,朝廷虽然降了粮税鼓励农耕休养生息,但这方面的物价还是没怎么降下来。 不过买了也不亏,以后不用了都能卖得掉。 唐老大先去找了张叔的小儿子张河,说了想要的东西,张河也认识唐老大,客气地请人坐,“成,我这两天忙完手头的活就做。” “唐叔是相熟的,我就不收定金了,等到时候做好我给送家去,你放心。” “那多谢你了,这是自家做的一点下酒菜,别嫌弃。”唐老大带了点卤味,推辞几句借口还有别的事就走了。 秦斯那边,董夫子检查完他的功课,面色和缓,“写得都还可以,要是你一直不松懈,这次肯定能中。” 秦斯笑笑,“那就借您吉言了。” “你不是想练字吗,我这有些字帖,你拿去临摹,下回来我要检查的。”董夫子起身把准备好的字帖给他。 秦斯翻了翻,目露惊讶,“这字真是规整,跟印刷出来似的。” “你小子可是捡着便宜了,如今这个字帖在小地方都买不到的,我前两天偶然整理出来,你要好好临摹。”董夫子严肃道。 秦斯登时更小心地把字帖放进唐绾给她缝的书包里,“是。” 董夫子又考校了秦斯一番,等到中午,秦斯婉拒了董夫子的留饭,去找唐绾和唐老大。 “娘子,我来啦。”秦斯一路小跑着到摊位前。 这会儿唐绾顾不得跟他说话,她正忙着招呼客人。 今天虽然没这么幸运有客栈的客人过来一下买完,不过码头的工人都馋了许久,一听说她来卖卤味了,各个都揣着钱来买。 人一多,其他人也就好奇这卖的是什么,纷纷过来看,尝过之后连说好吃,买上一些回家的也大有人在。 最好卖的还是猪下水,卤鸡,猪耳朵这些,毕竟吃这个的都是普通百姓,猪头肉确实有点舍不得。 城里也不像村里,这会儿农忙完收成好,也舍得买肉,城里少不得要到年前才开始大吃大喝。 秦斯也没多说挽起袖子帮忙吆喝招待,问候码头上的工人们,多交朋友总是没有坏处的。 等这波客人走完,也过了晌午吃饭的点了,秦斯去买了几个馒头,和唐绾唐老大在自家摊子边吃,“还剩多少?” “鸭子还没卖出去呢,真是没多少人爱吃这个。”? 第三十一章 酒楼卖卤 秦斯忍不住问:“那为啥家里还养鸭子?” 确实,他在现代的时候,看老家也是养鸡养猪,鸭子少一点。 “可以做咸鸭蛋吃啊,”唐绾说道,“养的都是留下蛋的,不下单了偶尔能在城里卖掉,不然就是自家吃。” 秦斯恍然,“对,还有咸鸭蛋。” “相公喜欢吃吗。”唐绾琢磨着是有些日子没做咸鸭蛋了。 “还行,我喜欢吃蛋白,不喜欢吃蛋黄。”秦斯笑眯眯咬了口馒头,“吃鸡蛋也是。” 蛋黄噎得慌,他就是吃不太下。 “人家吃咸鸭蛋都是吃蛋黄,那叫有滋有味,蛋白只有咸味,偏到相公这就反过来了。”唐绾笑。 “那正好把蛋黄省给绾绾吃,”秦斯看了看在不远处一边吃一边溜达的唐老大,悄悄凑过去,“只给绾绾吃。” 唐绾羞涩地抿抿唇,“快吃,等下是不是还要去夫子那?” “嗯,等吃了饭我把卤鸭卖到酒楼看看。”秦斯几口吃完,擦了擦手,准备把卤鸭单独拿出来。 唐绾有点担心,“可是就两只,酒楼也不要这么少的?” “没事,我有办法。” 过了会,秦斯带着卤鸭找了家酒楼,这会儿还没过饭点,酒楼里还有不少客人,门口的小二见着他迎上来,“客官吃点什么。” “嗯……来壶茶,弄一碟下酒菜。”秦斯神色坦然地抠搜点菜。 小二见状也没说什么,将人请进去坐下,他们跑堂的什么客人没见过,只要不是来闹事的或是吃饭不给钱的,或是乞丐,他们都笑脸相迎。 秦斯坐下来把自己带来的卤鸭罐放下,等小二上了清茶和下酒菜后,要了个空碗,捞了只鸭翅慢慢吃着。 卤味本就浓郁,又是酒楼里没有的菜式,旁边桌的客人不经意看了几眼,看秦斯吃得香,忍不住又多看几眼。 “哎伙计,你们这什么时候上的卤鸭?”客人喊住小二问。 小二一愣,“我们没上卤鸭啊。” “那他的是……”客人指了指,小二看过去,“哟,这怕是自己带的。” 秦斯不知道这能不能吃外带的东西,他怕人家不让进,还特意点了东西,闻言开口解释,“自家做的,要送人的,结果亲戚不在,我就捞了块吃,不碍事小二哥。” 小二倒也没说什么,“没事,您吃着。” 心里又嘀咕,这有卤味,在外边就着吃碗面吃个馒头不就成了,非要到酒楼来。 等他走,客人笑嘿嘿地坐到秦斯这桌,“看着不错啊你在鸭翅。” “大哥要不要尝尝?”秦斯笑眯眯的,不等他说就主动夹了一块出来,“自家做的,干净卫生,你放心。” 卤味干不干净那一看就知道,卤汁浓郁澄亮,味道很正,客人当即也不推辞,道了声谢拿起来就啃,“嗯!不错!” 秦斯看他吃着不住点头,小声问:“大哥,我看你也挺喜欢,不如这一只你都买了?” “实话说我家是摆摊卖卤味的,就在这条街上您出去就能看见,猪头肉和卤鸡都卖得差不多了,就这卤鸭卖不出去,您要是想吃,我便宜卖您。” 客人恍然,“怪不得呢,那你说这一只多少文。” “嗯,论两是六文一文,这鸭子是整鸭,只吃了这两块,您可以全倒出来数数,一只约摸着三斤,我给您算两斤的价,如何?”秦斯询问。 “要是您不想整只买也没事,吃多少我给您算多少,说不定其他客人也有想要的。” 秦斯反正是只要卖出去,亏个一点半点的也不打紧。 也是巧,这个大哥是个爽快人,两只全买了,秦斯索性连瓦罐一起送他,让他吃不完的带回家去。 也是怕一会再找食盒引来酒楼的人不让他卖。 匆匆付了饭钱,秦斯拿着铜板回去找唐绾,“成了,看来以后卤鸭就不做了。” “相公真厉害。”唐绾把钱收进荷包,也没数,“没遇到什么麻烦?” “那能有什么麻烦,没事,”秦斯开玩笑地指指荷包,“绾绾不数钱就放进去了,不怕我贪下一点。” 唐绾一愣,又解开荷包递给秦斯,“家里的钱当然该由相公管着。” “那可不成,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绾绾才是一家之主,我要用钱的时候就问你要。”秦斯背着手没接,“呀,我得去找夫子了,绾绾你要是卖完了就去找我。” 说完一溜烟跑走。 唐绾忍不住失笑,相公还是年纪小,跟个孩子似的。 下午两边都没耽误多少时间,唐绾准备收摊的时候,唐老大也把驴子买回来了,笑呵呵地直撸毛,“我瞧着不错。” “爹看的自然错不了,正好得买点家里吃的用的,一会就能让它驮回去了。”唐绾心里也喜欢。 秦斯从董夫子那出来,唐绾正在门口等,“相公,爹先带着驴回去了。” “我还没见过驴呢,长得高不。”秦斯背着书袋问。 “唔,是头壮驴,说是能驮几百斤的东西。”唐绾跟人走在街上。 他俩还得搭车回去,等板车坐好就不用了。 唐绾又问秦斯要不要买纸笔,“上次买的可用完了?要不相公这回自己去看看。” “还多着呢,夫子又给了我一些,用到年后都用不完,放心。”秦斯牵着她,“哦对了,绾绾当时当簪子的当铺在哪?” “当簪子?”唐绾愣了一下,想起来是她第一次给秦斯买纸笔时候的事,“相公问这个做什么。” “以后赚了钱还得给绾绾赎回来。”秦斯说得认真。 女子一笑,“不用,况且我当的是死当,赎不回来的。” 青年有些懊悔,“那我以后会给绾绾买更多更好看的首饰。” “相公说的我自然信。” 回到家,天色擦黑,唐老大正在后院看驴圈,确认没问题之后才放心喂料。 这驴算是家里的大钱,一点岔子不能出。 唐绾洗了手就去做饭,秦斯放下书袋帮她生火,村里常吃的饭无非就是馒头稀饭面条,谁家也不能顿顿吃肉,就是唐绾自己都不舍得。 “不知道咱们这的河能不能捞到鱼。”? 第三十二章 牙刷牙粉 “应该能,但村子里的这段捞不到,得去外边,有时候爹也会去下一篓子。”唐绾掀开锅盖看着锅里,“相公火再烧大点。” “好。”秦斯又往灶膛里塞了两块,拉起风箱。 吃了晚饭,秦斯和唐绾坐在桌边数今天赚的铜板,秦斯先打开账本记账,“爹虽然嘴上不说,不过我看他是真喜欢那头驴,睡觉前也要去看。” “那当然,村里谁买个能拉货的牲畜都是大事,”唐绾浅浅笑着,数好了铜板,拿搓好的麻绳仔细穿起来,欣喜不已,“去掉料钱肉钱车钱还有摊费,赚了得有近两百文呢!” 他们这次带的东西多,又是好久去一次,竟一下子都卖完了,当真出乎唐绾的意料。 秦斯也跟着笑起来,“都是绾绾的功劳。” “分明是相公弄的卤料,我现在就想着开春,咱们省省钱,置办个自己的摊子,店面应该买不起,要是有个小摊也不错。”唐绾已经开始憧憬未来。 秦斯笑着握住她的手,“会有的,相信我。” 卤味的热卖让唐绾和唐老大心里都振奋不已,第二天,唐老大就要再去看猪,被秦斯拦下了,“这寒冬腊月的还出去多不方便,况且不是再过一个多月就能去相看好的家里杀猪了吗,这会就别去了。” “我正好还有别的事要爹帮忙呢。” 唐老大疑惑,“还有啥事?” “我之前定了一批牙刷,估摸现在也做好了,得麻烦爹跑一趟去大北汪的张叔那拿回来。”秦斯说着。 一听秦斯有正事,唐老大也不耽搁,问清楚东西就往大北汪去了。 唐绾看着人出门,回头冲秦斯笑,“还是相公有办法,要是我肯定就劝不住了,往常这个时候爹也是出去忙的。” “如今有我,咱家赚钱的法子会越来越多的,就不要爹和绾绾这么辛苦了。”秦斯跺了跺脚,在院子里继续打太极。 现在太极已经成了热身,他可以锻炼更久,不得不说活动开筋骨确实舒服,唐绾喊他快点穿好衣服,“要是吹了冷风冻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斯乖乖去穿,帮着唐绾收拾好鸡圈然后进屋看书。 另一边,唐老大到了大北汪,他脚程快,没花多少工夫,张木匠开了门,“你找谁?” “老张哥,我来拿我女婿前些天做的东西。”唐老大打了个招呼。 “哦,哦,进来。”张木匠打开门,喊大儿子拿东西,“早就做完了等你们拿呢。” 张泊从屋里拿个箱子出来,打开是二十把做好的牙刷,模样和现代牙刷差不多,只不过没有毛刷。 唐老大也不懂,不过看着很像秦斯画出来的那样,付了钱道谢,“麻烦了。” 又说了会话,从张木匠家里出来,唐老大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看看秦家,毕竟来都来了。 不过又一想他两手空空,再说又分家了,没什么好去的,唐老大径直回去。 走到半路,迎面碰见秦家人,唐老大不得不打声招呼,“亲家母。” 吴桂香正骂骂咧咧,见着他没好气地呛了一声,“哟,可担待不起。” 唐老大本来就不想多说,加快脚步绕过他们,走远还听见吴桂香的责骂声,“一个两个都是败家的玩意,只出不进,这个家迟早要被你们败完!” 秦家二房的孙氏撇撇嘴,大声嚷嚷,“娘你这话说得偏心,怎么大房的儿子成亲,又是流水席又是盖屋又是新家具,我们二房的连个好媒婆都不请?” “呸,难道我不该偏心?光正那在镇上是学徒,以后要当管事的,能出人头地,你屋俩儿子除了吃喝拉撒还能干什么?地里的活计没见多做,伸手要钱的时候倒是算得清楚。”吴桂香骂着。 唐老大懒得听这些。 反正他觉得秦家迟早得分家,还好秦斯早就分出来了,以后不用掺和到他们的破事里。 再说,在城里当学徒当管事有什么了不得,秦斯以后可能是秀才呢,那才是出人头地。 唐老大已经忍不住在心里维护自家人。 回到家,唐老大把东西给秦斯,“你看看,是这样的不。” “就是这样,爹,你说炉毛适合做成毛刷然后刷牙吗?”秦斯问,“我只知道马毛应该能行,驴的我就不知道了。” 唐老大倒是在城里见识过有钱人用的,“驴可能不行,不过我知道一个肯定可以,猪鬃。” 秦斯眸子一亮,“对哎,我怎么把这个忘了,还得是爹,见多识广。” 猪鬃,是指猪颈部和背脊生长的5厘米以上的刚毛。 刚韧富有弹性,不易变形,耐潮湿,不受冷热影响,工业上和军事上的毛刷很多都用。 可巧他们家养猪,可巧唐老大是杀猪的,不做牙刷卖钱都对不起这两个优势。 “先用咱家的猪试试。”唐老大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到后院弄了猪鬃,和秦斯一起处理好,一小撮一小撮地细细密密塞进留好的孔内。 又修剪到合适的长度,秦斯伸手戳戳,抚摸两下,面露喜色,“是这么个意思。” 唐绾在一边好奇地看,“这是刷牙的吗?那还用青盐吗?” “不用,用牙膏,或者牙粉,我还在琢磨配方,城里有卖的,不过我去看过,没有我想的好。”秦斯笑眯眯道。 “等到我研究好了,拿到城里卖给有钱人,又是一笔进项。” 唐绾还觉得新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他们会买吗?” 这回是唐老大在一边点头,“我在城里做工的时候见大老爷的家仆去买呢,这玩意有钱人有的还拿来当礼送人,咱们这县城不算多富裕,更富裕的地方听说木柄都是用玉做的。” 唐绾倒吸口气,“用玉?我的老天,这也太贵价了。” “咱们用不着这么好的,用木头就不错,这木头特意刷过油,不会湿不会腐,等我把牙膏牙粉的配方弄出来,一年四季都能卖。”秦斯把牙刷小心放好。 唐绾听得也不敢轻视,特意找了块干净的软布都包着,放在她盛衣服的箱子里。 “我还得出去寻猪。”唐老大想来想去坐不住。 钱就摆在眼前,他不赚难受。? 第三十三章 家里来人 以前秦老大杀猪只是赚杀猪钱,也不去卖肉,毕竟家里主要是种地,附近村子多,养猪的也多,屠户不能全包了,所以唐老大才能赚点闲钱再顺便要些猪下水。 “爹,真不着急,等到约定的时间再去,我和绾绾还不会照料驴呢,起码等我们熟练之后再走。”秦斯笑着劝。 唐绾也不赞成,夫妻两个劝了又劝,才让唐老大歇了心思,又上山捡柴去了。 他就是闲不下来,总得做点活心里才安定。 唐绾也是,要不是怕牲畜太多闹腾起来又不好闻又打扰秦斯念书,她都想再去抱一窝鸡。 天越来越冷,第一场雪下得早,唐老大天不亮就穿衣服下地去看麦苗,站在田埂上跟周围几家聊了会,回到家,唐绾已经起来做早上饭,秦斯昨天看书看得太晚,这会儿还睡着。 “爹,地里怎么样?”唐绾揉着面问。 “都挺好的,我去喂猪。”唐老大轻手轻脚地去后院,唐绾看了看锅里滚起来的米粥,又放了几个红枣进去。 过了两刻钟,秦斯也醒了,一家人吃过早上饭,秦斯跟唐老大说着小麦施肥的事,唐绾在两个男人边上纳鞋底。 每年到冬家里都冷,寒从脚入,相公身体本来就弱,要是再不小心受冻就坏了,她得给相公做双又舒服又厚实的新鞋。 唐绾唇角不自觉带着笑,心里踏实满足得很。 不久之前,她还是村里没人要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现如今已经有了疼她喜欢她的小相公。 还能有比这更让她高兴的事吗。 唐绾摸了摸炕,“爹,相公,要不要现在把坑烧起来?” 往年家里都得再过半个月再烧的,要是冷了就点两个火盆,用汤婆子暖被窝,睡前再用热水泡泡脚,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觉得冷,就是早起冷一点。 唐老大点点头,“行,我看女婿在炕上看书写字也冻手,烧上好点,我去看看灶膛。” 屋里的火炕是唐老大和工人亲手砌的,结实又好,秦斯好奇地下来,看唐老大把炕点着,又从厨房提了水壶坐上,“这就留你泡茶喝。” 唐绾好笑地看着秦斯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玩意似的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相公难道还没见过炕吗。” “没点过,”秦斯笑起来,感受着逐渐暖和起来的炕面,拉着唐绾坐下,“真舒服。” “屋里点炕容易上火,相公记得多喝点茶水。”唐绾嘱咐道,“我去做晌午饭。” “我来,正好坐了一上午得去活动活动,中午烧个鱼,再弄个贴饼,昨天买的豆腐还剩一块,一起炖了。”秦斯穿上衣服下去,唐绾收拾了桌子,去厨房帮忙。 鱼是前两天唐老大去城里买的,他们虽然不常吃,但是这里有个码头,所以各种家常鱼类倒也能买到,唐老大买了两条草鱼,还有两条黑鱼,秦斯捞了条颠颠,“估计得有四斤重。” “要不要再去买点豆腐?”唐绾挽起袖子从菜篮子拿东西。 “一块就成,我准备再加点野菜增增味,再贴一圈喝饼,正好咱有大铁锅,发面饼贴在锅沿边,背面烤得焦焦的,正面软和,一半浸泡在炖鱼的汤汁里,吸足了味。”秦斯一边说一边利落地杀鱼刮鳞。 唐绾光是听他说都馋得厉害,把灶点起来后,抓了把野菜去洗。 冬日里一般村里吃的菜也就是萝卜白菜豆腐之类的,虽说也有冬天吃的野菜,但是寒冬腊月的谁想出去采。 正做着饭,院门被敲响,“这里是唐家吗?秦斯在家吗?” “谁啊?”唐绾擦了擦手问。 “我是光伟,家里出事了,我来找小叔。” 唐绾一愣,扭头看向从厨房出来的秦斯,“光伟是……” “我大哥的二儿子,”秦斯皱起眉来,“他来干什么。” “要不我把他打发走?”唐绾抄起了门后的扫帚。 秦斯募地一笑,“不用,没事,我应付他,这孩子其实还行。” 打开门,秦光伟穿着单衣,脸不知是冻得还是吹的,通红,吸了吸鼻子打招呼,“小叔。” “进来说话。”秦斯把人拉进来,关上院门,“冻坏了,进去喝杯茶。” “不了不了,我是来有事说的,家里出了点麻烦事,奶让我喊你回家一趟。”秦光伟咳了两声。 秦斯看看他,“我已经分家了,除非你奶死了下葬我才回去。” 秦光伟沉默着,他其实比秦斯还大两岁,今年都十九了,但是一直是家里几个孩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他上边有长子长孙的大哥,又在城里当学徒,人长得聪明精神。 下边是二房的两个儿子,一个是二房老大,一个是全家老小。 就他在中间微不足道,不引人注意。 在家的时候秦斯跟秦光伟没什么交集,这孩子也没欺负过他,所以秦斯还能给几分好脸色。 而且秦光伟庄稼活也做得好,是个能干的。 “这样,你先跟我说说家里出啥事。”秦斯看他站着不动,外边也挺冷的,索性拽着人到厨房里暖和暖和。 秦光伟喉头动了动,看看唐绾,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唐绾会意地开口,“相公,我去外边择菜。” “去堂屋,别冻着。”秦斯忙嘱咐。 等人走了,秦光伟才低着声音,磕磕绊绊地开口,“就是,就是光平,他把,把大嫂给,给欺负了。” 秦斯还先想了下秦光平是谁,想明白之后瞪大眸子,“啊?!” 秦光平,是秦家二房的大儿子啊,今年和他一边大,这,这怎么回事。 第一句话说出来,后边就容易多了,秦光伟深吸口气,“这还是前两天的事,前两天不是下雪了吗,家里又担心地又没多少柴火,奶就说都去山上捡柴,不然接下来都是下雪天烧不了炕。” “大哥前些日子一直都在城里,就大嫂一人在家,我二婶就,就有点不高兴,说谁屋用的柴火谁自己去捡,没的辛辛苦苦捡回来给人家使。” 秦斯光是听着就能想到孙氏那个嘴脸,“然后呢。” “然后大嫂也去了,在山上,不知道怎么,就被光平给摸了。”? 第三十四章 铁锅炖鱼 秦斯啧了一声,“是真欺负了还是摸了几下?” 秦光伟还是个没娶妻的大小伙子,说起这事也臊得慌,“光平说就隔着衣服摸几下,但是看大嫂的样子不像是这么简单。” “反正当时大嫂就慌里慌张地回家了,躲在屋里不出来,昨晚上大哥回家,发现人不对,一逼问这才晓得,今早大哥就闹着要分家,要把光平狠揍一顿。” “活该,要我说,得剁了他的脏手。”秦斯冷笑着。 秦光伟叹口气,“大哥要分家,二婶第一个不答应,当时就喊说奶偏心,说家里的钱都给大哥大房了,所以才没钱给光平娶媳妇,光平老大不小了,有点火气也正常。” 秦斯皱紧眉头,“简直胡扯!有火气就能不分纲常伦理了?就算不是你大嫂是其他姑娘也不行。” “二婶又说大哥不在家,大嫂成天花枝招展的不知道给谁看,肯定是故意勾引光平,气得大哥当时就上手,闹得厉害,光平被大哥踹了几脚,大哥被二婶推到柴火垛上撞了脑子,当时就晕了。”秦光伟抹了抹脸。 “那找我回去干嘛?”秦斯掏着鱼鳃鱼泡。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要分家。”秦光伟搓着手有点不安。 秦斯可不这么觉得,“说不定是要我拿钱给你大哥看病,我才不去。” “那,那我……”秦光伟不知道怎么办了,沉默一会,“要不我回去说你不在家?” 秦斯笑起来,把人拽着按在小凳子上坐着,“烧火,我做饭,天大的事也得吃了饭再说,你早上没吃。” 秦光伟下意识摇摇头,“大哥一早起来就抖落这事,全家都没吃。” “我不管他们,我就管管你,在我这吃了中午饭再走。”秦斯没兴趣搭理大房二房的内斗,就是看秦光伟这小孩不容易。 “这哪成。”秦光伟赶紧摆手。 “哎没事,正好我再问问你家里的事。”秦斯不让他走,又进去问唐老大要了件旧袄给人穿上。 他比秦光伟矮了半个头,他的自然是穿不上。 不过他也舍不得,那可是绾绾新做的呢。 唐绾本想帮忙做饭的,不过厨房她现在插不上手,就回屋接着纳鞋底子了,唐老大擦着烟袋锅,压低声问:“是不是闹娶媳妇的事?” “我不知道,”唐绾摇摇头,“好像是大房二房闹矛盾。” 唐老大在炕边敲敲烟袋,“我上次去拿牙刷,见着亲家母来着,跟二儿媳在路上吵架,好像就是说不给二房孙子娶媳妇。” 唐绾低头忙活自己的,“相公说光伟这孩子还行,留吃晌午饭。” “应该的。”唐老大没再说话。 厨房里,秦斯拎着鱼尾下锅煎,“你大嫂没事,秦光正骂她没有?” “大哥倒是没当着家里人面儿说什么,但关起门来昨晚有没有打骂,没听着。”秦光伟老老实实道。 秦斯把鱼翻了个面,似笑非笑地哼了声,“那必然是骂了的,就秦光正那自负小心眼的脾气,自己媳妇被摸,还是被堂弟摸,多丢脸的事,你大嫂是没罪也有三分罪。” “你奶还说什么了?” 秦光伟瞅瞅他,闷声开口,“就骂呗,骂了这个又骂那个,没个消停日子。” 鱼煎好拎出,葱姜蒜在油中爆香,酱油糖料酒盐调和成料,加水倒进去烧开,把煎好的鱼放进去小火炖,秦斯又切了豆腐一起放进去。 千滚的豆腐万滚的鱼,豆腐就是要炖久了才好吃,正好搭配。 等秦斯把巴掌大的面饼贴在热锅边上,贴了一圈,然后又在鱼汤上放了几块铺满,这才盖上锅盖,“齐活,小火烧,别一会鱼粘锅底了。” “哎。”秦光伟忙低头看火,掩饰住他咽口水的动作。 太饿了,小叔做饭太香了。 秦家虽说不是缺吃少穿,但也绝不富裕,村里人一年到头吃肉的时候也数得清,更别说秦光伟在家没什么存在感,人又瘦条条一个,想来也是吃不好穿不好的。 更别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正是能吃能出活的年纪。 秦斯余光瞥见他咽口水,笑着去屋里拿了一匣子糕点出来,“喏,先吃着垫垫,这鱼得炖一会儿呢。” “不不用,”秦光伟连连摆手,“我不饿。” “放家里也没人吃,你不吃我就只能拿去给邻居的小孩吃,别客气。”秦斯说得是实话。 他吃甜的吃多了牙疼,唐绾又是一贯节俭惯了不常吃糕点,这一匣子还是秦斯去董夫子那,董夫子给他的。 快到年下,那些学生也都纷纷过来送点礼感谢感谢,董夫子家吃都吃不完。 秦光伟感激地笑笑,打开来看里边的豆包,拿了一个塞进嘴里。 冰凉的,但是香甜得很。 “放这热热再吃。”秦斯铺了张油纸,把糕点倒出来在灶台边,拎着板凳也靠近灶膛坐下,一边暖和一边继续看书。 秦光伟不敢出声打扰他,默默地吃了四五块,好歹肠胃不绞得慌,就把糕点收起来了,无声地看着灶火出神。 真暖和。 鱼肉的香味慢慢散出来,秦斯中间打开锅盖把上边的面饼翻了个身,又轻轻抄动一下锅底,又让烧大火收汁,把不耐煮的野菜下进去。 片刻后,一大盆豆腐炖鱼上桌,秦斯还捞了四个卤蛋。 现在他们家是每天必吃鸡蛋,隔三差五秦斯还要让唐绾喝点红糖水红枣粥,这算是普通人家最简单的补充营养的方式。 “锅上还整着馒头,面饼不够吃就吃馒头。”秦斯坐上炕,给秦光伟面前放碗筷。 秦光伟拘谨地接过,打量着唐家人的表情,在秦斯的招呼下小心地夹了块豆腐,又夹几根野菜到碗里。 唐老大坐在他边上,见孩子不敢动筷子,直接给夹了一大块鱼肉过去,再夹了两个面饼,“就当是在自己家,别拘束。” 秦斯闻言笑了,“他要是当在自己家,只怕更不敢下筷子。” 秦光伟也忍不住笑笑,“小叔说得是,在家要是做好吃的,我怕是轮不着什么。”? 第三十五章 冬日家常 唐绾以前以为自己不喜欢吃鱼,鱼肉清蒸起来又没有味道,处理不好还有点腥,炸鱼又费油,总之怎么弄都不好吃。 但是直到现在,吃了秦斯做的,她才知道不是不喜欢吃,是一直没吃到过好吃的。 这个炖鱼,味道足,鱼肉又细又鲜嫩,不单单是鱼肉味,还有炖豆腐的嫩滑和野菜的清香,别提多好吃。 秦斯笑眯眯地问:“喜欢吃吗?” “喜欢,相公做饭真的太好吃了,你下次教教我?”唐绾咽下嘴里的鱼肉欣喜道。 “我可不教,这是我的独门秘方,绾绾要是学会了我以后还怎么在你面前卖弄啊。”秦斯又给她剥了一块没有细刺的鱼肉夹过去。 “这么喜欢吃,那我明日做个不一样的鱼好不好。” 当着自家爹和小辈的面,秦斯问得这么温声细语像是哄孩子似的,让唐绾有点脸红,低了头,“都行。” 一条四斤多的红烧鱼被吃得精光,秦光伟还用菜汁蘸馒头吃了俩,最后撑得肚儿圆,主动去刷锅洗碗收拾厨房。 唐绾也吃撑了,有人帮她刷碗正好靠在炕上休息,唐老大也回屋歇晌了,秦斯把秦光伟送出家门,关了院门,回来看唐绾懒洋洋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走过去伸手抚上女人的肚子,“怀了?” “又胡说。”唐绾睁开眼,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坐起身。 秦斯没让她起来,搂着人倒在炕上,凑到唐绾脸边轻轻亲了两下。 他们成亲这么久,肌肤之亲还少得很,顶多就是白天牵下手,晚上相拥而眠。 秦斯知道古人女子大多含蓄内敛,但是他们都是正经夫妻了,现在还没亲近过,心里不免有点着急。 唐绾惊得瑟缩一下,抬手推在他肩头,“相公!” 秦斯见好就收,冲人浅笑,清俊好看的眉眼弯起,声音带着一点撒娇讨好和求饶,“不亲了,咱们歇晌。” 女人艳丽的脸上羞红一片,垂着睫羽嗯了声,跟秦斯脱了衣裳躺下。 冬日里没事,家家户户都围炉闲话,两人在暖乎乎的炕上睡了近一个时辰,唐绾披着袄子倒茶,秦斯像是没骨头一样赖在她身边,搂着唐绾的细腰不撒手。 唐绾的腰细,但是不多软,常年干活练就了好体格,蕴藏着不弱的力量。 唐绾自己心里是有点介意的,毕竟男人好像都喜欢自家婆娘又软又会来事,她又高又比一般女孩结实,力气也大,不会说话性子闷,做饭也不咋好吃。 女人心里有点难过,脸上不自觉带出来,秦斯正黏在她身边喝茶,瞧着她表情不对忙问:“怎么了?” 唐绾抿抿唇,直接问了,她本就不会迂回,要么憋在心里要么直说,“相公,你会嫌弃我的身子吗。” 秦斯被问懵,“当然不会!我怎么可能嫌弃绾绾的身子。” “我的腰不够软,你不嫌弃?”唐绾微红着脸又问,尽管十分害羞。 青年弯起眉梢,直接用胳膊圈紧她的腰,用行动表示自己喜不喜欢,“谁说就要是软的才舒服,我偏喜欢绾绾这样的。” “绾绾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我不喜欢的。” 这话说得女人羞臊得不行,红晕蔓延到耳根,求饶似的捂住秦斯的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秦斯有点心疼,偏过脸蹭蹭唐绾的肩,“别瞎想,要嫌弃也是绾绾嫌弃我年纪小不够高身子不够硬,不像个村里的男人。” “我不会,我,我也最喜欢相公这般的。”女人低声道。 两人在炕上耳鬓厮磨消遣一会儿,就起身各自忙活,唐老大早就起来去村里溜达串门了。 冬日里没什么活,又快到过年,家家户户都闲聊串门乱逛,小孩们也不怕冷,在未化干净的雪地里玩闹。 唐绾喊杏花来跟她一起做针线活,两个女人靠在炕另一边小声说着话,秦斯在另一边看书。 唐绾偶尔眼神扫过去,看到青年挺直的脊背,和委屈地缩在炕尾的,摆满了纸笔书册的小桌,忍不住心疼。 她让秦斯去堂屋看书,秦斯想跟她一起待着,唐绾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琢磨,还是等开春后给相公盖间书房。 再说长时间盘腿在炕上一动不动地看书,那腿也难受。 打定了主意,唐绾就想多赚些钱,做针线活就格外认真。 能拿去卖的无非也就是帕子之类的小玩意,不过唐绾做鞋底子做得好,大户人家不需要买自有丫鬟婆子做,那些没娶妻的贩夫走卒倒是很需要,所以唐绾偶尔也会做些去卖。 眼下想着要给秦斯在家盖个书屋,唐绾是想铆足了劲赚钱,晚上吃过饭就在灯下忙,一动不动,秦斯喊了几声该睡了也没听见。 直到青年的脸凑到近旁,凉凉的薄唇在她脸颊上抿了一下,唐绾才如梦方醒,惊得向后一缩,“……相公?” “我还以为绾绾被勾走了神呢,喊了几声都不理我。”秦斯委屈巴巴地看她。 女人后知后觉已经很晚了,忙放下针线揉了揉眼睛,困意侵上,“都这么晚了,相公困了,我去烧水给你泡脚。” “我已经准备好了,喏。”秦斯指指脚边的两个深木桶。 之前家里的就是木盆,泡脚水都没不过脚踝,后来秦斯就去张木匠那做了三个深木桶留泡脚,还从城里买了一些活血祛湿益气的药材回来。 好在拿木桶的时候,还没出秦家那档子事。 唐绾有点不好意思,“麻烦相公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绾绾帮我打洗脚水,我当然也能帮你。”秦斯提前把茶碗端过来放到一边。 泡脚的时候要喝点水。 两人并排坐着,屋里灯线并不很亮,拉长了夫妻俩的身影。 外边隐隐有风声,然后又慢慢飘雪,秦斯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眉眼弯弯,“我好像长高了点?” “相公明年开春肯定还能再长,很快就能比我还高了。”唐绾哄道。 秦斯靠到唐绾怀里,可怜巴巴地问:“要是我长高了,绾绾还愿意抱着我吗?” 唐绾愣了一下,“长高了的话……可能就是相公你抱着我了?”? 第三十六章 怒斥秦家 唐绾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就算是害羞,要么她就忍着不说,要么就直白,秦斯最喜欢她这一点。 总是无意中撩到他心弦。 青年偏过身搂住女人,在她肩头蹭了蹭,“绾绾真好。” 唐绾不受控地红了红脸,身上蒸腾着热气,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泡脚泡的。 泡脚安神,这一晚上两人睡得很舒适,第二天上午刚吃过早上饭,秦家又来人了。 这次来的还是秦光伟,显然这样跑腿的活只有他愿意干。 青年气喘吁吁,显然一路跑着来,扶着门框嗓子都哑了,“小,小叔!” “光平把,把大嫂……哎呀,你快跟我回家去看看!” 秦斯看秦光伟身上狼狈,一定是跑太快半路摔倒过,再看他脸上焦急,垂着眸想了想,回屋穿了衣裳,喊上唐老大跟他一起去,“麻烦爹跟我一起去看看。” 他不说唐老大也会跟着,怕他一个人在娘家吃亏,唐绾见状也要去,被秦斯拦下,“绾绾在家等我和爹,天寒地冻的就别去了,放心。” 唐绾只好去倒了碗温糖水给秦光伟,“那喝完水再走。” 秦光伟感激地看她一眼道谢,“谢谢小婶。” 唐绾被喊得心里怪怪的,毕竟秦光伟和她差不多大了,又忍不住笑,“乖。” 秦斯幽怨地看了唐绾一眼,顾忌外人在场没多说什么,拉拢衣衫往大北汪去了。 路上秦斯仔细问了昨天秦光伟回家后的事。 秦光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忍不住叹气,烦得厉害,“我到家的时候大哥还没醒,我娘和二婶正吵着,我爹脸色也难看,二叔倒是什么话都没说。” 秦斯闻言嘲讽地笑,“他就是个混不吝的,除了吃喝懒得四个棒撑着。” “奶也被气得不轻,在屋里喊头疼,我一看大夫给开了药,就去屋里熬药,许是我娘听着大嫂哭得心里烦,又冲大嫂骂了一顿出气。”秦光伟无奈开口。 当着唐老大的面,他说起来脸上都臊得慌,但是不说又盖不住这事。 “反正一天没消停,快到晚上的时候大哥喝了药醒了,说什么明天都要去城里住,奶也松口,说让大哥带着大嫂去城里,结果坏就坏在我奶给大哥钱。” 想到昨晚的撕扯场面,秦光伟脸上浮现难以言说的躁郁,抿了抿唇,“二婶一看给钱,登时火了,说大哥结婚给盖新房大办酒席打家具不够,现在好好的房子不住了还要给钱,没这样的说法。” “大晚上的吵的人尽皆知,光平也是个无赖不嫌丢脸,站在大门口说嫂子勾引他,大嫂当时就羞愤得要撞墙,大哥被气得吐血又晕过去。” 秦斯听得津津有味,在心里哇偶一声。 可惜他不在家了。 不然还能把火挑得更旺。 “那后来呢?”秦斯稍微压了压声音里的愉悦和看热闹不嫌事大。 秦光伟的表情明显愤怒,想到今早的事,攥紧了拳头,喘着粗气脸色铁青,“结果秦光平那个畜生,因着被村长和村里人骂,又被我爹打了几下,竟然真的趁晚上羞辱了嫂子!” 唐老大和秦斯皆眉头紧皱。 青年眼圈一红,声音不觉哽咽,“嫂子,嫂子咬舌自尽,秦光平自觉坏事跑了,现在跑到哪还不知道。” 秦斯也收敛了玩笑神色,厉声询问:“他一个大男人羞辱女子,你们就没发现?” “昨晚大哥吐血,家里人又吵,没人顾得上嫂子,爹娘不让嫂子进屋,嫂子晚上,是在厨房里睡的,早起一看都没了人影,大家一找才发现。”秦光伟痛恨自己昨晚没多说几句话,可他在家里的位置,就算多说也没用。 而且他要是多说,指不定要被二房的一起骂说他觊觎嫂子。 所以他只能把自己的被给了女人,又悄悄给她点了个火盆,然而早上一进厨房发现火盆被踢翻,人不知在哪。 他赶紧出去找,最后在村头两间破屋里找到的人。 一身狼狈,衣服破破烂烂地裹在身上,什么也遮不住,直直地瞪着眼睛,头上和嘴里的血糊了一脸。 “真是作孽!”唐老大听得心头起火。 秦斯神色也不好看,不用秦光伟催促,三人加快脚步往大北汪赶。 大北汪的家家户户已然是围在秦家门口看热闹,言语间都大加斥责。 毕竟这不再是嫂子堂叔子的笑话,是活生生一条人命! 秦斯还没进去就听见了二房孙氏的哭喊,“怎么就算我家光平头上了,那贱人自己寻死的和光平有什么干系!再说了是她勾引光平的,不然我家光平发了疯了寒冬腊月大晚上的跑出去受冻羞辱她!” 只这一句话就让秦斯心里厌恶至极。 但他今天来不是主持正义的,他也丝毫不想把秦家的浑水往自己身上泼,要不是来喊他的是秦光伟,他根本连院门都不会开。 周围人看到秦斯他们纷纷打招呼,“老三回来了,你看看你家做的什么孽,好好的逼死一个闺女。” “我跟他们没关系,早就分家了。”秦斯冷着脸道,“要不是我以为吴桂香要下葬我才不会来。” 村长听着动静,回头跟秦斯说话,“你来了。” “这次秦光平干的事是太混账了!” “人找着吗。”秦斯问。 村长摇摇头,不等再说话,院内的秦家人听到他来,孙氏先嚷嚷起来,“老三啊,老三你可回来,你要是再不回来,你二哥二嫂要被生吞活剥了呀!” 秦斯冷冷看着,并未说话。 大房的杨氏忍不住尖声开口,“孙招娣你别乱攀咬人,你们家那畜生做的好事还没算清楚!” 眼看着又要吵,村长怒喝一声制止了,“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老秦家的,怎么说现在也得把人姑娘下葬?就这么扔在那不成!” 吴桂香也知道这两天家里是丢尽脸面,闻言沉着脸开口,“当然要埋,老大,你等会就去城里买口棺材回来。” “娘,我这去买棺材要是被人认出来咋办?人不得问家里出啥事了,我不去,这事怎么往外说。”秦大不甚乐意。 吴桂香眼神一扫,“光伟,你脚程快,你去。”? 第三十七章 心里可惜 秦光伟顿了顿,“给我钱。” “这人是因为秦光平死的,棺材钱办丧事的钱应该二房出!”大房的杨氏立刻道。 秦光伟心里一阵反感,可他没有话语权,只能隐忍着攥紧拳头。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争这个?! 在场的不止他一个这么想。 “哎哟这一家子做事可真是丧良心,这会儿还在争谁出钱。” “人家多好的姑娘嫁进来,还是从城里嫁的,人都没了也不说去城里告诉姑娘爹妈一声,就在这吵。” “别说告诉爹妈了,那姑娘的尸首还在破屋里放着呢,真是作孽。” “……” 村里人议论纷纷,丝毫不掩盖鄙夷的声音,吴桂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进屋拿钱给秦光伟让他去买棺材,又让杨氏拿了件衣裳去给穿上。 全程秦斯和唐老大都在一边旁观,秦斯更是脸色冷厉难看,绷紧了下颌。 他大概能猜到秦家几次三番地叫他回来干什么。 大概是拿钱。 这事关起门来还能争辩是女人勾引还是男人作恶,但是一旦对外说,那就是实打实的一条人命。 更何况秦光平这些年的脾性如何村里有目共睹,就算二房的再怎么攀咬,大家也不会觉得是新媳妇勾引。 吴桂香又好面子,而且她和大房不能因为这件事断送秦光正在城里的口碑和名声,一方面是长房长孙,一方面是秦光正在城里混得不错。 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得好好跟女方家里交代赔罪,拿钱平息亲家的悲愤怒火,把秦光正摘出来。 秦斯几乎能断定今天吴桂香是叫他来当冤大头的,至于昨天,不好说,但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青年微偏了头,低声跟唐老大说了几句,“爹,等会他们要是要钱,你别心软。” 唐老大嗯了一声,“我晓得。” 果然,吴桂香把视线对准秦斯,脸上挤出一个笑来,“老三这么半天也不出声,亲家公也来了,先进来坐。” “不必了。”秦斯淡声开口,“我听说家里出了人命案子,所以过来看看。” “哎别着急走,家里正好有点事要你帮忙,你先进来。”吴桂香强压着火气说道。 秦斯看了眼村长,“我已经分家,你们家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青年几句顶撞让吴桂香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窜起来,“你个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这么跟你娘说话!我让你进来就进来!” “我没娘,”秦斯嘲讽地扯扯嘴角,“有你这样的娘还不如当个孤儿。” “你!”吴桂香当即就抄着扫把要打,“你个瘪犊子丧良心的东西!” 村长上去一把薅住,“别吵吵了,你家还有啥事一并说了。” 不等吴桂香说话,秦斯先开口,“估计是想问我要钱,毕竟女方家里要来问个明白,怎么好好的姑娘嫁过来没几天就惨死了。” “只好拿钱补偿人家。” 吴桂香和大房的杨氏眼神一闪,秦老大也不由自主看过来,大家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摇头。 “真是不知道说啥好,一家子都不是东西。” “就这样了还要攀扯秦斯和唐家,真不要脸。” “唐家再有钱那也是唐家的,秦斯是个入赘的,当初卖儿子的时候就想着吸唐家的血了。” 秦斯听着周围人的话,“我是不会拿钱的,而且家里的钱不是我在管,下次再有这种事不用通知我,除非你们一家都死绝。” 说完,就喊唐老大走人。 这话说得不好听,但村里人这会儿都恨不得往秦家人身上呸几声,也就不在乎了。 真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回去的路上,唐老大先问:“真不用给钱?那等回头办丧事的时候……” “不用,办丧事也跟咱们没有关系,我虽说可怜那个遭了无妄之灾的姑娘,但也不会拎不清当个烂好人。”秦斯叹了口气道。 只是这事实在是令人作呕,要是他现在就在城里住着,高低得让秦光正知道知道厉害…… 秦斯眯了眯眸子,又转脸跟唐老大说让他不要告诉唐绾。 “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我怕绾绾因此伤心惦记。” 唐老大自然愿意。 回到家,唐绾果然问是有什么急事。 毕竟早上秦光伟那副神色确实是吓人。 “没什么,就是大房和二房打起来了,喊我回去当冤大头给钱呢,我可不给。”秦斯拉着人进屋,“我明天要去趟城里,绾绾有什么要带的吗?” “我和你一起去。”唐绾给人拍了拍身上的雪,又拿家里穿的厚棉鞋给他。 “我自己去就成,外边这么冷。”秦斯脱了靴子,把冻僵的脚在炕上暖暖,然后穿上棉鞋,舒服地叹了口气,又凑到唐绾怀里蹭了蹭,“谢谢绾绾,这双鞋太舒服了。” “舒服就好,那你明天帮我把这个带去卖了。”唐绾去拿自己做好的帕子和鞋底,放在篮子里装好,又去看了看家里的东西,在秦斯的帮忙下写了一张条子给他。 她是很想跟着一起去,不过她答应了做豆腐的梁阿姐给她帮忙。 冬日里豆腐卖得好,梁阿姐前些天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不能下炕,家里俩小孩忙不过来,唐绾听说之后就主动要去帮忙。 左右现在地里家里都没什么活,去就去了。 唐绾又觉得可惜,没能跟相公一起去城里。 她现在好像很习惯和相公同进同出,也喜欢相公挽着她或者拉着她的手,还有蹭到她怀里的时候。 女人想着想着,脸上又有点红,耳根发热。 “绾绾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秦斯抬眼问。 “啊?不是,我去做饭。”唐绾回过神,忙摇摇头,“相公你看。” 第二天,秦斯架着驴车去了城里,临出门前唐绾把人裹成一个球,秦斯差点喘不过气,眼看着唐绾还要拿个被子给他盖上,忙艰难地扒开围脖摆手,“我不冷了,真的。” 唐老大在一边看得牙疼。 多金贵啊。 男人,得糙一点好! 唐绾只好作罢,“那相公你路上小心,到了夫子那别着急脱衣裳,出来的时候也要先穿好衣裳再出来。”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爹要不你跟相公一起去?” 唐老大:?你相公怕冷,你老子就不怕啦。? 第三十八章 泄密告状 唐老大到底还是跟着去了,唐绾登时放心不少,笑着看两人出门。 秦斯冲唐老大笑,“辛苦爹跑这一趟。” “得,你要是不小心摔着了或者冻着了,那家里更辛苦。”唐老大揶揄道。 两人到了城里,秦斯找了个茶馆让唐老大暖和暖和,他也喝了碗热茶,然后把跟唐老大说了几样要买的东西,他先去找董夫子。 等唐老大走了,秦斯正了正帽檐,跟伙计打听了一下秦光正当学徒的成阳布庄,迎着风雪过去。 到了那寻了个伙计,秦斯噙着一抹笑,开始套话,“小哥,我家是杀猪的,之前咱们这有个姓秦的伙计办婚事在我们家买的肉,这回听说他们家又要办事,想问问他还要不要,他这会儿在不?” “你说光正?不在,他捎信来说病了,学徒的活都暂时不做,要不是跟管事的结了亲家,哪家生意能容忍这样的玩意。”伙计撇撇嘴不满道。 秦光正是长房长孙,从生下来就是家里爹妈爷奶宠大的,脑子又灵光,自打在城里当上学徒,一直眼高于顶,自觉他跟普通的伙计不一样,得要其他人捧着。 所以这帮伙计早就看不惯他,明里暗里嘲讽得厉害,这会儿秦光正又不在,更是肆无忌惮。 秦斯说话好听又恭维,没几句就勾起了伙计发牢骚的兴致,青年笑眯眯地听他说了一通,过了半天伙计才回过神,“哦你还要干啥?” “哦,那你家管事可在?既然是喜事,那问问他也成。”秦斯笑。 伙计往里看了几眼,“在呢,我给你喊。” 青年在原地等着,心里对秦家人的做派又厌恶几分,看伙计的反应,明显管事还不知道自家女儿惨死的消息,估计秦家人还想着再遮一遮,想个好说法,比如说病死的,或者冬日里地滑不小心出了意外,那就得跟村里人打好招呼。 真是不做人。 秦斯在外等了一会,见一个中年男人出来,“你找我。” “是,我是家里开肉铺的,听大北汪的人说家里有喜事……” 青年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管事一愣,“我没听说啊。” “是吗,我想着上回是成亲,这回应该是有喜了,想过来问问秦光正还要不要我家的猪肉。”秦斯哦了一声,“许是这两天下雪,没来得及告诉您呢。” 管事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孩是老小,在家也是受宠的,一听说自家闺女可能有喜了,心下高兴,当时就掩不住喜色,引来布庄里其他伙计和客人的恭喜。 “哎客气客气,这才刚怀上,等满月一定请大家喝酒。”中年男人拱了拱手,压不住嘴角的弧度。 秦斯望着男人发自内心的欢喜,心底又为那个惨死的姑娘多一层同情,对秦家,也更多一层厌恶和痛恨。 这事他兴许做得不够光明磊落,但是他也不想这家人被蒙在鼓里,连女儿下葬都看不到。 青年也恭贺了几句,就离开了。 没走几步,就听到管家打发伙计去他家里报信,秦斯拉低帽檐,走入风雪之中。 报信是肯定的,再加上秦光正“病得起不来身”,家里肯定会过去看看。 他要通风报信,也要把自己摘出来,不能扰了唐家的安宁。 转道去了董夫子那,秦斯坐了一会儿,掐着时间出来跟唐老大汇合,又去买了剩下的东西,一道回家。 两人到家时已经过了饭点,但唐绾还一直等着,见他们平安回来才松口气,上前帮忙拿筐笼,弯眉一笑,“这下可以等到年后再去城里了。” 日子又过了两天,秦斯也不知道秦家那边怎么样,不过如果有事,肯定又会找他回去。 离过年还剩小半月,家家户户该置办的年货早已开始置办,梁下的腊肉熏鱼腊肠正在蔓延出独特的风味,过年招待客人的瓜果点心糖茶也一应备好,甚至家门口干净的厚雪堆里还能冻上鲜肉鲜鱼,把秦斯看得新奇不已。 这让他想起现代时冬天的一些短视频,北方的居民拉开窗户外边堆的全是雪,可以把饮料或者酒放进去当冷柜。 “相公,中午吃什么。”唐绾从屋里出来问,看秦斯蹲在院里好奇地玩雪,忍不住心下一笑。 相公还是小孩子心性,自打这些天雪没停就一直想在外边看稀奇。 “啊,我来做。”秦斯回过神,拍拍腿起身,去拿昨晚上放在外边冻的豆腐块。 豆腐经过一晚上的低温,变成了有无数绵密小孔的冻豆腐,可以轻易地吸满汤汁再充盈膨大,和豆腐又是完全不同的口味。 唐绾走过去看了一眼,“呀!这会不会冻坏了?” “当然不会,好吃着呢。”秦斯笑着端着豆腐板子进厨房。 灶上一直生着火,家里刚成亲的时候为了给秦斯补身体汤药不断,现下被秦斯带得一家三口都爱上喝汤,鸡汤骨汤都备着,偶尔还有老鸭汤,反正大骨头熬汤都不贵,唐绾也舍得。 唐绾心里还惦记着做卤,但秦斯怎么都不让她出去卖,只好等年后开春。 冻豆腐果然很受欢迎,唐绾尤其喜欢,“真好吃,相公,我能告诉梁阿姐这个做法吗?” “当然,这又算不得什么。”秦斯笑眯眯地点头。 一家人刚吃好饭收拾了要歇歇,天上又飘了雪花,外边忽然响起砸门声,掺杂着几声怒吼和争执,“秦斯!秦斯你给我出来!” 屋里,青年眉眼淡淡,神情像是外边的雪一样冷淡,唐绾心里咯噔,蹙起眉下意识要保护他,“相公你在屋里等着,我和爹去看看。” 秦斯又笑起来,“娘子威武。” 唐绾听着外边不像好事,这会儿也没心情跟他逗乐子,抄起扫帚就出去了,“谁啊。” “你叫秦斯出来!秦斯你个卑鄙无耻的东西你毁我前程!出来!” “大哥你胡扯什么,你别闹了!” 唐绾听出了秦光伟的声音,既然喊大哥,那应该就是秦光正了。 她对秦家人一向没有好感,闻言也不想开门,反而冷着一张俏脸把门栓压得更紧。 都不许进来。? 第三十九章 上门找打 门外,秦光伟死命拽住自家大哥,“你别闹了!这事跟小叔有什么关系!” 秦光正怒从中来,一把推开他,雪天路滑,秦光伟一个踉跄摔倒在结冰的硬实地面上,痛呼一声。 唐绾在后边听到了,她自然是分辨得出秦光伟的声音,忍不住想开门,又转头看看唐老大,“爹?” “开门,再闹腾等会村里人都看着了。”唐老大点点头。 这会儿还下着雪,刚才光伟那一下说不定摔得挺重的,可别出什么事了。 秦斯从屋里出来,“绾绾,爹,不用管他们,喊累了他们自己会回去的。” “光伟摔了一跤,还是让他们进来。”唐绾低声道。 秦斯皱了皱眉,过去打开门,看清来人,冷笑一声,“怎么,有事。” “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走漏消息让我在城里混不下去!”红了眼一身狼狈的秦光正扑上来,还不等秦斯伸手,就被唐老大一把薅住拎开。 秦光正在唐老大手下就跟个小鸡仔一样,唐老大本就魁梧壮实,这会儿黑着脸倒很是吓唬人。 “光伟,你没事?”秦斯过去想扶秦光伟,青年摆摆手面露痛色,“别,先别扶我,我缓一下,可能摔着尾巴骨了。” 闻言秦斯也不敢动他了,怕自己没什么劲反倒把人再摔一次,“爹,爹你来。” 唐老大甩开秦光正,过去和秦斯一起慢慢把秦光伟扶起来,让唐老大背着进了屋,唐绾忙去村里请大夫,就剩秦光正歪倒在雪地里一个人僵持。 眼看没人理他,秦光正低骂一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毫不客气地跟进院门,打量着这几间结实的瓦房。 这年头盖房子不算多难,但是想要唐家这样的瓦房,可不便宜。 他们村只有村长家能盖得起,因为村长家里的粮税都可以挂在有功名的读书人身上,免去粮税,那能攒下的钱可不就是一点半点了。 秦光正不免心里有几分火热,看着唐家干净整洁的院子,心想唐家是真的富裕。 屋里,秦斯正轻轻按着秦光伟的尾巴骨,“是这疼吗?” “嗯,”青年绷紧了身子,“可能歇会就好了。” 秦光伟声音有点抖,到底还是个没成亲的孩子,生怕自己就此摔成了残疾,那以后在家里活得就更艰难了。 “等大夫来看,我先去把驴车套上,要是大夫看不好,马上就能去城里。”唐老大安慰道。 他是觉得秦光伟跟秦家其他人都不一样,是个好孩子,自然该关照一些。 至于院子里那个,管不着。 过了一会,唐绾把村里的老大夫请来,看过之后点了点头,“没大事,没伤着骨头,不过得抹药,你们是去城里买还是用我自家做的药酒?” 老大夫也不是多厉害的大夫,就是早年在医馆做过一段时间伙计,简单会点,村里人一般有个头疼脑热的找他也好使,再严重的就治不了了。 秦光伟忙开口,“就不用抹药了,过两天自己就该好了。” “那可不成,”唐绾温声劝,又看向老大夫,“先拿一瓶您的药酒。” 外边下着雪,去城里不好去。 秦光伟撑起身想拦,被秦斯按住,“乖乖趴着,别折腾。” 拿了药酒,回来秦斯搓热手,给秦光伟抹上,等干了给人拉好裤子,又盖了床被,“你安心,这两天就在我家住着,别回家了。” 唐老大也点头,“是这样,正好你跟我一屋睡。” 唐绾已经去翻腾被褥,秦斯出了门,到他和唐绾的屋里,反手把屋门关上,冷眼看着大爷似的秦光正,“你来干什么。” 秦光正阴着脸打量秦斯,他这个小叔从小就是长得好,十里八村的都夸的好样貌,之前在家的时候饿得面黄肌瘦都能看出来样貌好看,现在入赘之后,更是好看得扎眼。 气色好,穿着藏青色的袄子一看就是新做的,哪哪都比在家时候好,看得秦光正心里嫉妒。 原本他以为秦斯当了赘婿会过得不好,毕竟秦斯相当于是被赶出秦家的,这样没有娘家依靠又不会做农活的病秧子,除了能圆房生孩子还能干什么。 说不定生孩子的地方都不好使。 到时候唐绾生了儿子,跟着姓唐,还有秦斯什么事。 但是来了之后他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秦斯身上一针一线都是崭新舒适的,刚才言语间也像是家里做主的样子,更别说秦斯还在继续看书。 唐家难道还继续供他念书不成?!真有这样上赶着当冤大头的!? 秦光正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秦斯,心里竟然有一点嫉妒,要是知道唐家是这么个光景,他就来入赘了。 他难道还能治不了唐家父女?到时候让唐绾听他摆布,这家业可就是他的了! 秦斯看着对面人的眼神就感到恶心,他忽地一笑,语气淡淡,“秦光正,家里又出什么事了?” “是你们害死别人闺女被人家发现了,还是秦光平那小子半夜摸进你屋里,把你摸着了?” 青年的话瞬间激起秦光正的怒火,也让他想到这次来的目的,恨恨地咬牙开口问:“是不是你在城里造谣的!是不是!” “我?我造什么谣?”秦斯表情淡然,声音里带着一点嘲弄,“怎么,家里的事都传到镇上去了?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秦光正扑过来一把抓住秦斯的胳膊,怒不可遏,“是不是你到城里跟管事说的那女人死的事?!” “我闲着没事跑去城里说这种丢脸的事?况且我连你在哪上工都不知道。”秦斯拽开他的手,心疼地抚平棉衣上的褶皱。 绾绾新做的!他都舍不得弄出褶皱!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就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秦光正挥拳过来,秦斯偏头躲开,顺势一脚踹过去。 “我看你的笑话?我都不在大北汪我怎么看你的笑话?再说了,想看你们笑话的满村都是!你怎么不挨个去问啊?孬种!”秦斯冷笑道,“秦光平你们找回来了吗?”? 第四十章 撒娇装怜 秦光正被踹倒在地,呲牙咧嘴地吼:“你别想把账推倒他身上!” “哦,秦光正,你可真有种,自己媳妇被欺负了,不去找秦光平报仇,反倒是跑到我这来兴师问罪,你媳妇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秦斯的语气和神情极尽嘲讽。 不就是看着他以前在家好拿捏,那是以前,是原主,可不是他。 唐绾在外边听见吵闹声,心里一慌忙推开门,“相公你没事?” 青年马上扑进她怀里,委屈地低声告状,“他打我。” “打哪了?”唐绾搂着秦斯,心疼得不得了。 还在地上的秦光正捂着被踹的肚子一脸惊奇错愕地看着依偎在女人怀里的秦斯。 他娘的这厮刚才不是这样的! “打我肩膀了。”秦斯蹭在女人怀里背过脸,搂着人不松手,把唐绾心疼地马上喊唐老大来把秦光正弄出去,自己关了门哄着小相公到炕上脱衣服。 “绾绾,这还是白天呢就要脱我的衣服。”秦斯一抬脸,白净的脸上笑得狡黠。 唐绾一愣,继而明白过来,无奈又有点害羞地坐到他身边,“我是要看看你伤在哪了,严不严重。” “没事,我骗你的,他是要打我来着但是被我躲过去了,还被我狠狠踹了一脚,”青年哼了一声,伸胳膊圈住唐绾的腰又靠在她身前。 唐绾还是有点不放心,“真的?” “真的,我可以晚上给你检查,现在脱衣服好冷呀。”秦斯眨了眨眼,卖乖地开口。 唐绾下意识抱住他,低下头,语气柔软,“好。” 外边响起几声秦光正的惨叫,应该是唐老大把人赶出去了,秦斯勾勾唐绾的手心,起身,“我去问问光伟是怎么回事。” 关了门,秦斯坐到炕边,“这次又怎么了,家里什么事。” 秦光伟叹了口气,似乎是想到昨天的混乱,头一胀一胀地疼,“大嫂的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城里去了,而且大嫂家里是听说大嫂有了身子,所以一家人,大包小包地过来看。” “结果……”秦光伟摸了把眼泪,哽咽着开口,“正好看到大嫂下葬,大嫂的娘当时就昏过去了,这事如何能瞒得住,乡里乡亲都知道,这下闹起来了。” “家里该砸的砸,该摔的摔,全村的都来看笑话,奶气得晕过去几次。” 秦斯乐了,“老太太身子这么硬朗,就这都没气出个好歹吗?” 秦光伟苦笑一声没说话。 “我刚才就想问你了,你这脸上身上也是被他们打的?”秦斯低声问。 提到这个,秦光伟眼圈更红,壮实的小伙子闷不做声地默默流眼泪,怎么看怎么叫人心疼,秦斯回想了一下,放缓嗓音,“是不是秦光正那瘪犊子推你挡拳头了?” 不然秦光正怎么一点事没有。 秦光伟点了点头,趴在胳膊里擦眼泪,“他们,他们抓不到光平,大嫂家里又要人,就,就要把我交出去,说是我干的……” 秦斯皱紧眉头,“他们怎么能这么无耻?” 秦光伟吸了吸鼻子,闷头不说话,秦斯心里叹了口气,“没事,你安心在这住着,以后也不用回家去。” “这么说,秦光正的差事也丢了?” “嗯,”秦光伟深吸口气,似乎觉得解气,扯了扯嘴角,“管事伯当时就撕破脸了,话说得很难听,把我娘和我奶又气得要命,他们说了,一定要把光平抓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因着管事娘子晕过去,他们没久待,不过我猜,接下来应该会时不时去家里找麻烦。” “那你正好在这躲躲清闲。”秦斯笑出声,一想到秦家景象,心里就快活。 秦光伟没这么乐观,“我想我奶肯定会来找你要钱,毕竟他们从家里要走了所有嫁妆钱,还额外要了赔偿,二婶正为这事吵个没完。” “他们想要,那就来试试看,我爹一拳能打死三个。”秦斯笑着拍拍他,“放心,中午想吃点什么?” 就像秦光伟说的,还没等到第二天,秦家人就浩浩荡荡地来了。 秦斯是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这么大脸,就这样还能恬不知耻地来借钱。 吴桂香以为家里人哭哭惨就能进去,结果唐老大一身煞气地往门口一站,吴桂香别说进去了,连撒泼都撒不出来。 秦斯根本没露面,就在屋里听他爹油盐不进。 吴桂香怎么也没想到她连秦斯的面儿都见不到,更别说哭惨要点钱了,唐老大可不是好惹的,吴桂香也不敢跟他硬来,更不想秦家的事再闹的整个小北汪也知道,只好悻悻地离开。 唐老大鲜少发脾气,但是一对上秦家就肝火旺得很,毫不客气地拿着铁锹把人都赶走。 秦光正差点被他铲断一条腿,吓得鬼哭狼嚎,说什么都不要再来了,被吴桂香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顿,“你不来,你不来求他我看你拿什么钱给你岳父!” “他姑娘水性杨花和我有什么干系,硬要说那还是他们家丢脸。”秦光正撇撇嘴。 秦家内部似乎达成了共识,是新媳妇臭不要脸勾引秦光平,被发现了,然后羞愤自杀。 不管村里人怎么说,反正他们家上下一张嘴,就是这么个事。 连秦光正自己都相信这番说辞了。 没错,就是那个贱女人的错,显得还害得他没法在城里继续当学徒,还在村里面子里子全丢光! 吴桂香脸色阴沉沉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拿了钱好好哄哄你岳父,别真的丢了布庄的差事!他们家三个小子一个丫头,那丫头又能是多受疼的?还不是早早地就嫁了省得在家里碍事。” “也就是这么一会觉得难过丢人,等过一段时间过了年肯定就好了,你到时候再去说点好话买点东西,把布庄的差事拿回来才是正经。” 秦光正一想也这么觉得,“可是秦斯那边不松手啊。” 一提秦斯,吴桂香心里也怨怼得很,连声大骂,最后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拍了拍手哼了一声,“再怎么说我也是他娘,我的话不听,你爷的话他肯定听。”? 第四十一章 心动亲吻 秦家人在这边闹了几下,左邻右舍也都听见了,杏花等人走了就赶紧过来问出了啥事。 “杏花姐来了,屋里坐屋里坐,没什么事,相公家里又来上门打秋风。”唐绾笑着拉人进来。 杏花稍松口气,又压低声音:“那你们给了吗?” 唐绾摇摇头,“相公说了,一个铜板都不许给,再来也不用开门,不必和他们纠缠。” “正是这样,都分家了实在没必要再给钱,我看那边是没底线的,要是给了一次,以后就别想甩开。”杏花道。 “相公也是这般说的,你放心,相公心里明镜儿似的,不会叫他们骗到,你家里怎么样?”唐绾问。 杏花笑了笑,“还好,天一冷,金宝钱的腿就疼得厉害,他整日在炕上离不了被窝,自然也就打不着我。” 许是这两个月没有金宝钱的折磨,杏花肉眼可见的精神好了许多,脸色也没有原先那么憔悴,只是还是瘦。 唐绾拍拍她,“那就好,有事你随时来喊我,哦对了,我炖了骨头汤,我给你盛一碗。” “哎不用,我现在能吃饱。”杏花忙拦她。 “我还不知道你吗,就别跟我客气了,一碗汤我还是能请客的。”唐绾笑着拍拍她的手,拉着她到厨房。 杏花家里一直穷,就算手里攥了卖粮食的钱也不敢怎么花用,过日子还是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抠。 家里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反倒是不知道从何花起,更别说杏花还要提防着金宝钱。 姐妹两个在厨房说了会儿话,杏花见要做饭了,忙推辞走人。 晚上秦光伟跟唐老大一起睡的,好在炕大,睡两个大男人也不会觉得挤。 被褥早就铺好,被烘得热腾腾的,秦斯帮秦光伟洗脸洗脚,把秦光伟伺候得如坐针毡,连连摆手要自己来。 “你有能耐坐起来给我看看。”秦斯觑着他。 秦光伟勉强动动腰都一阵疼,秦斯不轻不重地按住他,“得了,跟我客气什么。” 秦光伟只觉得不好意思。 小叔的手可是握笔拿纸的,给他洗脚,怎么想怎么脏了读书人的手。 秦斯倒不觉得有什么,洗干净手又给他上了次药,这才回屋去。 唐绾正等着他,“来。” 青年笑眯眯地走过去扑住人,亲了亲唐绾的侧脸,刚想说话就被唐绾扒住了衣服要解开。 “绾绾好心急啊。”秦斯低笑着嘟哝了一句。 “给我看看。”唐绾没跟他玩笑,催促着人上炕,拿暖烘烘的被裹住了,这才脱了棉袄和小衣去看秦斯的肩膀有没有受伤。 晕黄灯光下,青年的肩膀和胸膛都白得晃眼,唐绾不由得看红脸,匆匆挪开目光,“穿,穿起来。” “我不,衣服是绾绾脱的那我要绾绾给穿。”秦斯拢着被子,发丝有些凌乱,无辜地看着女人。 青年本就好看俊朗的眉眼此刻就跟话本里的狐狸精似的,唐绾怀疑自己多看两眼就要被吸走魂。 “绾绾?”偏偏这人还没什么自觉,非要往她身边凑,棉被从肩头落下来,唐绾下意识捞起来又给人捂住。 秦斯只剩个脑袋露在外边,像是小孩洗好澡了被浴巾整个裹着。 “你,你自己穿,别冻着。”女人低下头,耳尖红透。 小相公真的,太好看了。 秦斯笑弯眉眼,没再逼着唐绾给他穿衣服,自己穿好单衣,抖开被子把棉袄叠好放一边,“睡觉。” 冬天两人就分开睡了,秦斯多少有点可惜,总喜欢入睡前偷偷把手伸进唐绾被窝里勾住她的手指然后拉着手睡。 唐绾睡前连喝了两大碗水,秦斯笑眯眯地看她,“绾绾渴了?” “有,有点,可能晚上吃咸了。”唐绾眼神躲躲闪闪的,抚平狂跳的心脏,吹灯上炕。 秦斯叹了口气,拉长了音调,“什么时候才能圆房啊……” 唐绾心头狠狠一蹦跶,又觉得渴了,“啊,啊?” “绾绾不想吗?”秦斯翻过身看着她,目光灼灼,夜晚丝毫遮掩不住那灼热的目光。 女人抿住唇角,心里跟关了只鸟一样乱扑腾,沉默片刻之后,拉住秦斯的手慢慢放到自己腰上,忍住羞涩,低低开口,“那,那就来。” 她倒不是想不想,就是,这事说起来怪羞的,一般人家也不问做媳妇的想不想。 秦斯愣了一下,继而噗地笑开,倾身压过来亲了唐绾一口,“这时候圆房,我还怕冻着绾绾呢,再说这会儿烧热水多麻烦。” “不过我知道绾绾愿意就成,等到开春,我一定要跟绾绾圆房。” 青年说着还握拳给自己打气,像是要干什么大事一样。 唐绾早已羞得不行,“又浑说。” “真的,”秦斯趴在她耳边,“我想着等到春种之后,找个吉日,跟绾绾圆房!” 唐绾简直要捂他的嘴,“这种事怎么还找吉日啊。” “这是大喜事当然要算日子,绾绾放心,一切交给我,”秦斯笑眯眯低声道,嗓音逐渐喑哑,指尖勾过女人的侧脸,“不过,不能圆房,可以做点别的……” 不等唐绾问,唇就被秦斯咬住,厮磨几下,吻了进去。 唐绾募地瞪大眸子,新奇又无措的感觉席卷全身,浑身僵硬地任由秦斯吻着。 直到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 唐绾是第一次,秦斯也是第一次,两人都生涩得厉害,却又心底满足。 青年深吸口气缓了缓,低笑着握紧唐绾的手,“怎么样?” 女人还在愣神,闻言心尖滚过酥麻,扭过脸去不做声。 小相公总是问她这种羞人的话! “好嘛好嘛,我不问了就是,睡觉吗?”秦斯哄着她转过来。 唐绾裹紧自己,半边脸埋在被窝里,听自己的怦然心跳,又忍不住回想刚才的亲昵,脸上烧得更厉害。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睡过去。 第二天,唐绾是被外边铲雪扫雪的声响唤醒的,天光已经大亮,身边的青年还睡得憨实,玉一般的面孔带着微红。 唐绾的眼神落在秦斯淡色的薄唇上,昨晚被吻得感觉又袭上,鬼使神差地,慢慢凑近了,小心又冲动地亲过去。? 第四十二章 恶有恶报 唐绾轻轻贴了几下,又触电一样飞快缩回来,脸热得不行,匆匆穿衣服下炕。 身后,秦斯悄悄睁开眼,勾唇浅笑又阖上眸子,等唐绾穿好衣服出去才起身。 外边是唐老大在铲雪,唐绾趁着身上还暖和,去厨房先热上骨头汤和馒头。 灶上已经烧了热水,唐绾听着秦斯起来的动静,把水端屋里去洗漱,两人安安静静地刷牙洗脸,偶尔对视一眼,空气里都有莫名其妙的甜。 等洗漱好,唐绾刚要端着水盆出去,被秦斯搂住肩膀,青年凑过来,吻住。 气息纠缠交换,唐绾怕唐老大进来看见,紧张之下心里悸动得更厉害,忍不住推了推青年,“晚上,晚上再亲。” 秦斯低笑着松开,柔软指腹擦过女人唇边的水色,有点高兴地点点头,“好啊,那我就等晚上。” 唐绾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什么陷阱,但是看着小相公笑意盈盈的模样,又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小叔。”外边,秦光伟喊了一声,惊醒还凑在一起的两人,秦斯眨眨眼深吸口气推门出去,“你怎么起来了。” “我本来伤得就不重,早上就觉得没事。”秦光伟扶着门框道。 “那也不能大意,走我再给你抹次药。”秦斯把人扶进去。 等秦光伟也收拾好,唐绾差不多做好早上饭,骨头汤里涮了两小把野菜,撒点盐就很好喝,杂面馒头里掺了细面,杂面磨得很细,所以不硬不梗不噎人,就着小咸菜和煮鸡蛋,吃得浑身都暖和。 秦光伟在家从没吃过这么舒坦的饭,吃饭的时候忍不住频频看向秦斯。 “怎么了,看我下饭啊。”秦斯咬着馒头笑问。 虽说他在现代的时候也吃过苦,但是刚穿来时还是有点无法接受杂粮馒头。 这会儿的杂粮就是真杂粮,面粉磨得也不细致,一咬就掉渣掉粉,颗粒感十足,特别噎人。 秦斯最开始都是梗着脖子咽的,后来唐绾发觉他吃不习惯,再和面蒸馒头都掺细面。 秦光伟耳根一热,摇摇头,小声开口,“不是,就是觉得,当初成亲的时候,大家都等着看小叔你的笑话,估计怎么也想不到小叔你是来享福的。” 这话说得虽然直白,但也是真的,别说大北汪了,小北汪也不都是等着看唐家的笑话。 其他三人都笑起来,秦斯笑眯眯的,“可不,要是外人知道我在这过的神仙日子,只怕后悔得很,都后悔没能来当上门女婿。” 唐绾下意识反驳,“那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只有相公才行。” 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低头吃饭。 唐老大在一边也是点头,“没错,我也是这么想,斯哥儿是个好的,旁人给我,我可不换。” “这下他们更要嫉妒我了。”秦斯得了便宜还卖乖。 吃过早饭,唐绾正要做炸丸子,听得外边几声嘈杂声响,还以为秦家人又来了,放下筷子从灶膛里抽了根正烧着的柴火气势汹汹地出去。 打开门才发现是村里出了事。 金宝钱死了。 唐绾惊讶地瞪大眸子,忙放下柴火跟家里说一声匆忙过去,“杏花姐,杏花姐?” 屋里,杏花像是吓傻了一样坐在炕边,浑身颤抖脸色惨白,额角还有血迹,而金宝钱,已经在炕上气绝了。 梁阿姐的闺女也快吓傻了,小姑娘哆嗦着站在梁阿姐身边,正语无伦次地说着早上的事。 “这些天杏花姐一直在帮我娘做豆腐,今早我,我来喊杏花姐过去吃早上饭,发现院门没关,然后我喊也没人应,就进来看了。” 小姑娘脸色煞白,“我一进来就看见杏花姐倒在炕上,头上都是血,怎么也喊不醒,我吓坏了就赶紧出去喊人,就,就这些。” 梁阿姐怕孩子吓出个好歹,赶紧牵着出去回家。 唐绾顾不得许多,忙过去拍了拍僵住的女人,触手冰凉,“杏花姐?杏花姐!” 女人长长地吸口气,又晕过去,唐绾把人背回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地收拾请大夫看。 “这头上的伤是新的,估摸着昨晚就是撞晕过去,受了一夜冻今早又被刺激,心情大起大伏下晕倒也有,不过这得去城里开药。”村里的老大夫说道。 “不过我先拿药酒搓热她的手脚,让她身上暖和起来,不然路上得出事。” 唐绾忙去找唐老大,“爹你套车,咱们带杏花姐去城里看看?” 唐老大自然答应,唐绾不让秦斯跟去,给杏花裹得严实,两人坐上驴车急急地去城里。 秦斯穿好衣服,出去到杏花家里看看,见到村长,“我爹和我娘子带着杏花姐去城里看病去,杏花姐昨晚又被打了。” 围观的人一阵怒骂。 “得亏是杏花好性子,要换成我,金宝钱个孬种腿瘸的时候我就直接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残。” “大过年的真是晦气。” “可不,不过往好了想,杏花这个年就能过好了,可算出了口气。” “村长,这金宝钱怎么弄?” 老大夫给金宝钱也看了看,“这是喝酒之后又冻死的,真是活该。” 结合杏花的伤,昨晚大概的事大家也就能想明白,肯定是喝醉了酒又动手打晕杏花,杏花一晕倒,没给烧炕,金宝钱又醉酒,结果冻死。 杏花也冻得厉害,老大夫的话也证明了这点。 秦斯在人群里没出声,眼神扫过炕边墙上的血迹和燃尽了的冷膛。 他虽说觉得真相可能有些出入,但是,结果是好的,那又何必在意真相。 况且,金宝钱这样的人渣早该死八百回了,现在才死确实是便宜他。 秦斯没再管这闲事,看村长和几个人拿一卷破被裹住了金宝钱,到山上挖了坑将人埋下。 这一片都是村里人的坟,村里人都厌恶金宝钱,谁也不想办他的丧事,草草埋了,又请老大夫写了个木牌插在坟头也就是了。 忙活完了,村里人都聚在一起闲话,毕竟这也算个不大不小的事,秦斯回家一趟,拿了扫帚抹布,回到杏花家烧热水,把那堂屋里里外外打扫起来。 他倒不是好心到这种地步,而是提前帮自家绾绾分担。? 第四十三章 反打秋风 秦斯可不会做多余的事,他也不是好心到要帮杏花打扫院子的地步。 只不过是知道唐绾回来后肯定会操心这边,所以他先弄干净再说。 周围妇人们看秦斯默默干活,一边夸一边过来帮忙,“哎呀小秦真是有心了,你一个读书人哪会做这个,我们来。” “婶子客气了,我就是个普通庄稼汉,还是个倒插门女婿,哪里又金贵了。”秦斯笑呵呵的,低头干活。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么一说,村里人这会儿自然不好再排挤,把杏花家的堂屋都打扫干净了,秦斯还清理了灶膛,去家里拿了柴火烧炕。 什么都置办好了,绾绾晚上总该放心杏花一个人休息了,省得还住在家里。 得亏有光伟在,又多了个借口。 唐绾她们到了下晌才回来,杏花已经醒了,就是脸色很不好,神态也萎靡,秦斯忙上前,告诉她家里都收拾好了的事,“……我一早烧了炕,这会儿很暖和,家里的药炉子也拿过去了。” 杏花感激地道谢,“麻烦你们了。” 唐绾扶着杏花回家,看炕上那破旧薄被,又回家拿了两床被褥过来,秦斯在外边等着,“我还烧了两大锅热水呢。” 唐绾出来拉着秦斯的手捏捏,“相公真周到,你快回家去别冻着,这边有我就行。” 青年蹭蹭她,压低声音,“那你小心些。” “没事,你去。” 热水在杏花脸上蒸腾出一点红晕,唐绾回家拿了两身自己的衣服过来给她换上,杏花看她忙来忙去,喊她歇歇,“我明日自己拾掇就行,你快歇着。” “这有什么累的,杏花姐,这是老天爷在帮你过好日子呢,今年过年你与我家一起过。”唐绾坐到她边上拍拍她的手。 历经苦难的女人露出个苍白的笑,“我晓得,你放心,我肯定好好活。” “正是这个理儿,那我给你把药熬上。”唐绾是打心眼里高兴。 晚上杏花虽然没在唐家住,但是唐绾不放心,到杏花这边睡的,秦斯叹口气独守空房,看书到后半夜才睡着。 杏花养了两天能下地了,下地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东西彻底扔一遍,唐绾帮着她一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等会一把火烧了晦气,往后年年都是好年。” “是,”杏花把破烂衣衫和金宝钱的东西全都扔进火堆,看着火舌蹿起,心里无比轻松,身上也轻快得几乎要飘起来,“往后年年都是好年。” 杏花没让唐绾再陪她,还把药钱给唐绾结了,唐绾不愿要,杏花执意给她,“我知道你家如今不缺这三瓜两枣的,但是人情这个东西,有借有还才能再借不难,你收下。” “我也不是不要,是想着等你手里宽裕了再给我也不迟。”唐绾无奈道。 “你放心,我能行。”杏花把荷包硬塞给她,然后笑着回家去,身形瘦削,但瞅着就是北风怎么刮也刮不倒。 唐绾目送她离开,心里叹了口气,关门进屋,把钱收起来。 秦斯正在劝秦光伟留下过年,“你是想回去接着挨打啊。” “就是,那边估计现在还一团乱,既然他们不来找你,你又何必回去。”唐老大也不赞成。 “可是……”秦光伟很是犹豫,他当然不想走,但是总在唐家住着算怎么回事。 况且他也想看看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秦斯看穿他心里想法,一把把人按住,“这样,等他们下次再来,你就跟他们一起回去,我留着你到时候还有用呢。” 秦光伟茫然,“有啥用?”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秦光伟没等多久,过了三天,吴桂香又气势汹汹地来了,不光自己来,还带了秦斯的爹,秦家老爷子秦山的牌位来。 秦家人都知道秦山生前有多照顾疼惜秦斯这个小儿子,更别说秦山力排众议非要供秦斯念书,平时在家吴桂香要是有打骂也是秦山拦着。 可以说原主享受到的所有关爱都是秦山给的。 吴桂香就是因为这点,所以有恃无恐,直接把秦山的牌位带来,不怕要不来钱。 要是不给,一顶不孝的帽子登时就能扣上,他不是还要考秀才吗,要是传出去不孝,看他还怎么考。 吴桂香盘算得清楚,这一趟来她非得拿到钱不可。 来到秦家门外,吴桂香拍响院门,“秦斯!我带你爹来看你了!” 青天白日的,这话把秦光伟吓了一跳,“我爷,我爷不是没了吗。” “你奶怪会作妖的,”秦斯放下手里的书,眯了眯眸子,“我出去看看,绾绾,爹,你们就在屋里。” 秦光伟跟他一块出去,打开门,吴桂香一副耀武扬威的气势,“老三,我知道你一向跟我不亲,没事,今天让你爹来劝你。” “老三,你不想管家里的事可以,不想管大房的事也行,但是你得管你爹?你要是眼睁睁看着光正的岳父把家里打砸了,你爹的牌位可就没地方放了。” “你也知道咱们家那老屋是你爷一点点自己盖起来的,你也不想被人砸了。” 秦斯眼神淡淡,静静地看着喋喋不休的吴桂香,直把她看得心里发毛,“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既然说到钱,我倒是有件事要跟你说。”秦斯冲秦光伟招了招手,把人拉过来,“这是你们老秦家的孙子?” 吴桂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愣了一下,“啊,怎么的。” “秦光伟被你们打的浑身是伤,在我家养病期间抓药看病,吃药吃饭,你得给钱?多了不说,十两银子得有,你准备什么时候给?”秦斯淡声问。 吴桂香登时就恼火了,“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什么药这么金贵!再说了又没人求着你给光伟抓药,怎么能把这事赖我们身上!” 秦光伟脸色一暗,心里颇不是滋味。 其实早在秦斯当上门女婿之后,他心里就清楚,以后这家里磋磨的肯定是他了。 知道是一回事,听到自家奶亲口说,又是另一回事。? 第四十四章 请出牌位 秦斯脸上挂着笑靠在门边,“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咱们能去医馆里对对,你要是不给,那我只能让秦光伟分家,让他卖身到唐家还债了。” 这话简直是在戳吴桂香的脊梁骨,老婆子瞪大眼睛,干瘦的脸上涌起气恼的红,声音尖利地似乎要掀翻屋顶,“老三!你敢!” “你都能拿秦山的牌位来威胁我,我有什么不敢的?”秦斯嘴角冷笑,“吴桂香,正好,正好让爹在地底下睁眼看看你是怎么对自己儿子自己孙子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我和光伟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呢?我就算了,这家里除了我爹没人待见我,可光伟是你亲孙子,这也能下得去手?” 青年声音朗润,丝毫不扯遮羞布,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左邻右舍都出来唠嗑,听到唐家门口的争执纷纷过来围观。 反正不是自家出事,看得都很带劲。 秦斯料想吴桂香回去之后不会忍气吞声,肯定还会想个更恶心他的法子,他心里也做了很多设想,只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这一家子的无耻。 竟然能把去世了的秦山的牌位拿出来作恶。 吴桂香恼怒地一抹脸,上手推搡着秦斯,被秦光伟拦住,“奶!你别无理取闹了行不行?你怎么能问小叔要钱,他给家里的还不够多吗。” 秦光伟也算看开了,这个家里以前没人关心他,以后估摸着也不会有,只有秦斯和唐家能算是他的容身之地。 他毫不怀疑,要是秦家最后得交出个人给大嫂娘家,交出去的人命肯定是他。 吴桂香一个趔趄差点坐倒在地上,索性抱着秦山的牌位哭嚎起来,“老秦啊,老秦你睁开眼看看,看看你这不肖子孙怎么欺负我这个老婆子啊!” 秦斯轻蔑地撇撇嘴,拉过秦光伟,嘭地把门关上,“别管她。” “看她能在这待到什么时候。” “那要是她跟村里人瞎说呢?”秦光伟还是有点紧张。 “说呗,她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我还怕她不说呢。”秦斯看起来并不烦心。 秦光伟糊涂了,摸摸脑袋,“为啥啊?” “这件事的真相,大北汪的人都知道,至于城里,起码管事一家和布庄的伙计们都知道,本来这事好好地捂着也就算了,毕竟两个村子关系不好,谁也不会闲着没事跑到咱们这边来说嘴。” 秦斯负手而立,神色淡淡,“咱们小北汪的人去城里就算听到了也不见得会知道是我们家的事,可你奶这么一闹腾,自己说出去了,那可就有的说了。” “人家再去城里的时候听到这热闹事,不会多问么,不会觉得这话有出入么,到时候什么是真什么假,根本不用咱们开口分辨,大家伙自然能清楚。” “秦光正那天来找,气成那狗犊子样,就说明他在城里已经混不下去,知道这事的肯定不少,布庄的伙计早就看他不顺眼,这还不添油加醋地说出去?秦家早就丢尽了脸面,也就他们自己不觉得罢了,还在那做大梦。” 秦光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所以啊,根本不用跟她说什么,浪费自己的精力,天寒地冻的她愿意在外边丢脸那是她的事,我要不是为了看看她今天还有什么花样我才不开门。”秦斯进了屋。 唐绾倒了杯热茶给他,心疼地摸摸秦斯有点冰的手,拉到炕被底下,“快捂捂手。” 秦斯眉眼弯弯,“没事,不会冻着的。” 秦光伟兀自站在一边出神,秦斯又看向他,“我今天说的话倒也不全是想气气你奶,你都十九了,在家说亲轮不着你,干活全都是你,你要不要分家。” 唐老大瞅了秦斯一眼,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他这个女婿可真有意思,撺掇侄子分家。 秦光伟愣住,“分,分家……” 秦斯当然清楚,这个时代分家可不只是分家产这么简单,上边还有老人尚在的时候分家那就是大不孝,尤其是秦家大房都没分家,孙子要分家,真是闻所未闻。 传出去很难听。 秦光伟也从来没想过分家的事,现下被秦斯一提,先是惊讶和下意识觉得不行,而后心里又不自觉地有点幻想和渴望。 要是真的可以的话,他就能搬到小叔这边来住,干什么都不会饿着自己。 唐绾和秦光伟一样的反应,“可是光伟他爹娘都没跟老屋分家,光伟一个人分,得被骂的。” “被骂就被骂,又不会少块肉,再说光伟不用考秀才考虑名声,顶多是以后娶媳妇耽误点事,但要是娶的大北汪的媳妇,那就不用担心了,都是看着光伟长大的,还能不了解光伟的为人吗。”秦斯不觉得这算事。 “要是咱们村的,以后相处下来肯定就知道光伟是个好孩子,以前咱们村的还觉得我是个没什么用的病秧子呢,现在不也慢慢不这么说了。” 唐绾无奈一笑,“哪有这般说自己的。” 秦斯冲她眨眨眼,又转头看秦光伟,“反正分不分只看你,你爹娘有秦光正给他们养老呢,想来也是看不上你。” “确实,”秦光伟苦笑一声,坐到一边,“我娘一直说我大哥多有出息,以后等大哥成了亲当了管事就可以搬到城里去住,让我在家种地,每年送粮食过去。” 唐老大皱起眉,“你爹娘可真是个精明的,既省的把你带到城里当累赘,又能少花钱过日子,以后他们的粮税都叫你包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偏心偏到这份上……你们家偏心是遗传吗。” 秦斯登时乐了,噗地笑出声,唐绾也笑起来,“这话不错,兴许就是呢。” “我娘反正是只疼大哥,我爹还能夸我两句庄稼活好。”秦光伟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意思。 “那是打一板子再给个甜枣呢,怕你跑了不给家里干活。”秦斯摇摇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你可以拿捏一下家里。” “我知道你爹妈肯定不答应,但只要你心里想,我帮你想法子。”? 第四十五章 撺掇分家 大北汪,秦家,秦大正砌墙,看了眼时辰,不自觉皱皱眉,压着语气问:“都晌午了怎么还不做饭。” “做饭?做什么饭,你看看这家里里外外给砸的,”杨氏没好气道,“再说娘不还没回来,柜子钥匙攥她手里呢。” 杨氏说起来就一肚子气,“又不是什么吃穿不起的穷苦破落户,鸡蛋米面菜肉放柜子里锁着算怎么回事,做饭还得她开柜子拿才能做,真把自己当人家大宅子里的主母了。” “便是有钱人家的主母也没这么抠搜的,锁钱锁布就算了,这些还锁着,说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看村子里家家户户有谁家老婆婆是这样的,生怕旁人多吃一点跟吃她的肉一样。” 秦大不耐烦地打断她,“行了,废话这么多干啥,该干嘛干嘛去,光正呢?” “屋里躺着呢。”提到大儿子,杨氏满是心疼怜惜。 “还躺着不知道出来干活,”秦大不高兴起来,“他又怎么的。” “还能怎么的,死了媳妇丢了差事当然心里不好受。”杨氏跟他呛。 秦大嘀咕着不满,“大丈夫男子汉一点不能担事,他总不能一直躺着,让他去城里给亲家认个错陪个罪也不去,还能干啥。” “你小点声!”杨氏瞪他,“非提那乱码七糟的事干啥,你有这功夫,不如把老二喊起来干活,真是懒人一窝,感情这家是只有咱们住他们不住。” 提到二房,秦大也头疼,秦光平那晚跑了之后就再没见踪影,村里山里找了几次都没下落,二房的天天吵着让大房还他们儿子。 分明是秦光平那小子作恶,结果最后倒成了他们的不是。 二房狠狠拿捏住了大房,本来在家就是混不吝的,眼下更是吆五喝六,一言不合就要大房拿命还。 秦大心里烦得不行,肚子又饿,身上又累,下意识喊:“光伟过来把这弄完。” 喊完没人应,才想起来秦光伟自打上回去就没回来。 秦大可算是找到发泄的地方了,连连大骂秦光伟不孝东西,吵得屋里的秦光正烦得很,大吼一声:“没完了是不是!能不能消停会!” 秦光正平时自命不凡,觉得自己跟家里其他人都不一样,对着他爹也没什么好脸色,父子两个说呛就呛的次数也不少。 另一边屋里,孙氏翻了个身,推推秦二,“哎,大房又吵起来了。” “关咱们什么事,你少跟着凑热闹。”身边的懒汉搓了搓腰,“娘还没回来做饭。” “吃吃吃,你就想着吃,咱家光平到现在也没找着,你一点都不想着儿子。”孙氏怒道。 秦二哎哟一声,“他这么大个人还能走丢了不成,肯定是在哪猫着呢,你操这心干什么,他还能饿死不成。” “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当然操心,他身上又没钱,大冬天的可别出事。”孙氏忧心忡忡。 “嗤,你儿子想吃想喝还用得着钱?他那小偷小摸的功夫还不都是跟你学的。”秦二说完又推开她,“行了,你要是闲着就去开柜子做饭,别烦我睡觉。” 孙氏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挠,跟秦二干起来。 秦家这边乱成一团,小北汪,秦斯正把饭菜端上桌,“来咯,骨汤面,炒鸡蛋,卤鸡。” 秦光伟帮着拿碗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叔,你这做的,我都不敢想你们过年的时候吃什么。” “那还不简单,你留下来一起吃就是,正好今年过年还有杏花姐一起,人多也热闹。”唐绾笑眯眯道。 “以前过年都是我和我爹两个人,虽说不冷清但是也是一点不热闹,连守岁都不守的,今年我可一定要守到时辰。” 女人神情里是掩不住的激动和期待。 秦斯自然不会让她失望,说什么都要秦光伟留下一起过年,“……他们又不来喊你回去,那你就别回去。” “你奶这次都没想着要把你这个孙子带回家,更别说以后了,要是哪天心血来潮,肯定没好事。” 秦光伟哭笑不得,“小叔,你这话说得,不怕伤我心啊。” “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就是,你看我以前在家和我现在的日子多天差地别,我现在可清醒了,就是怕你不清醒,所以要多说说你。”秦斯毫不在意,低头吸溜几口面汤,舒服地长叹口气。 “行啦,别想他们的事了,我今晚上就想放花炮,咱们晚上到村外去放?” “好啊。” “秦相公在家吗。”外边有人在喊,秦斯放下筷子出去,“在呢,谁呀。” “我有事找秦相公帮忙。”来人正是村里的老大夫。 “您请,屋里坐屋里坐。”秦斯笑着把人请进来。 老大夫闻着饭菜香味,摆摆手就在门口没进去,小老头笑呵呵地开口,“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想着秦相公是个读书人,能不能给我写副对联。” 秦斯一愣,忙摇头,“您可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个童生,又不是秀才举人,怎么敢给您写对联。” “哎秦相公不必客气,读书人没有贵贱之分,你字写的好,给我家写了对联,以后要是高中,那我家可是光耀门楣了。”老大夫宽慰道。 他这么说,秦斯也不好再拒绝,点头应下,“好,那等我写好给您送去。” “麻烦秦相公了,告辞,告辞。” 送走老大夫,秦斯想了一下,决定下午去趟城里找董夫子。 他以前不会写毛笔字,在书法上更没有什么造诣,来到这之后练习的也基本都是科考的专用字体,写在卷子上是工整好看,写对联上就不太合适了。 不如去找董夫子题字,也能再让老师指点一下。 下晌,秦斯到了董夫子家,先把带来的卤味交给厨房,这才整理好衣冠前去打招呼,“先生。”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是说年前不必再来吗,有什么事。”董夫子正在屋里看书。 秦斯把来意一说,董夫子轻哼一声,“投机取巧,那我便来看看你的字,过来。” 秦斯正要上前,院外响起年轻女子的声音,“爹爹,我和师兄回来了。”? 第四十六章 过年之前 “爹爹,这次我们买了好多……” 穿着红色袄裙的女孩抱着一摞书雀跃地跑进来,和秦斯对上视线,声音一下停住,讶然又好奇地看着他。 秦斯在看到来人后就马上垂下眼睫,往后退了两步。 董夫子的女儿,董秀。 虽说董夫子是个严格的人,但对女儿则宽松许多,只是表面仍是一副古板样子,“蹦蹦跳跳的成何体统,没有半点规矩。” 董秀年纪不大,这会儿正好是娇俏的时候,她也不怕自家爹爹,纸老虎罢了,“是,还不是因为买到了爹爹喜欢的书才这般高兴,爹爹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后边跟进来的青年也含笑帮腔,“先生可是错怪师妹了,这次要不是师妹,还买不到这些呢……” 秦斯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地听两人叽叽喳喳,半点没有想要掺和进去的念头,只等着一会董夫子写完春联他好回家。 人在这里,思绪已经飞回家,和唐绾缠在一起。 董秀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悄悄打量秦斯,终于忍不住问:“爹爹,这是谁啊?” “我的一个学生,秦斯,”董夫子翻着书爱不释手,“秦斯啊,这是我女儿,还有弟子高远。” 弟子这个词好像有点说法,应该比学生更亲近,不过秦斯并不想多打探别人家的事,只是规矩地行了个礼,然后提醒董夫子他来的目的。 “先生今日家中有事,那我明日再来。” 董夫子回过神,哦了一声摆摆手,“无妨,既如此,我先给你写对联。” 两人到桌边,董秀跟过去,主动研墨,看董夫子铺开大红烫金的纸,笔锋饱蘸墨汁,然后写了一副对联。 高远一边夸赞一边小心地把对联拿到旁边晾墨,董夫子又喊秦斯来,“你写我看看。” 青年也不推辞了,走到桌前,先凝神观察,而后抿唇落笔,笔走游龙,一气呵成。 “先生。”秦斯放下笔,让到一边。 董夫子捋着胡子仔细看过,“嗯不错,有进步,算是可以贴出去的水平了。” “谢先生夸奖。”秦斯笑了笑,神色有些放松,“就怕我自己的字拿不出手,我家门口的春联也要先生来写呢。” “多谢先生赐字,天色不早了,学生先告辞。” 青年收拾好东西,又朝三人行了礼,然后迈入寒风中。 秦斯一走,董秀就忍不住问:“爹爹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他啊?” “以前他家里有事,”董夫子看了眼自家闺女,焉能不懂,又补充一句,“他已经成亲了。” 女孩脸上果然露出失望神色,“啊,可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啊。” “你管人家年纪大不大,总之是成亲了,跟他娘子感情甚笃。”董夫子说道。 董秀哀叹一声,倒也没往心里去,转而兴冲冲地说起过年的事。 秦斯赶着驴车回家,在城里又买了些烟花炮仗回去,在现代时已经很少能亲手放烟花了。 小时候在老家倒是无所畏惧,但是长大后,各个城市都禁止燃放,过年也早已失了年味。 所以,不止唐绾期待这个新年,他心里也期待得很。 秦斯哼着歌儿回到家,远远地就看到家里亮着的暖黄灯光,走得近了,是一道伫立门前的高挑身影。 唐绾站在门口,看着归来的相公,露出欣喜又松口气的笑,“总算回来了。” 秦斯心头抽动,不等板车挺稳就跳下去,扑进唐绾怀里,“怎么不在屋里等我。” “天色快黑了,我有点担心。”唐绾扶住他,手指先捂住秦斯冰凉的手,也不管驴子和东西,忙牵着他回屋,“你快暖和暖和,别着急脱衣裳。” 外边,秦光伟自觉去拉驴卸车,“小叔,你咋又买这么多炮仗,这能放到明年了。” “我喜欢放这个,到时候喊全村的小孩来玩。”秦斯从堂屋探出头笑。 唐绾打了热水给他洗手,秦斯拿掉帽子,仰着脸让唐绾给他焐脸,“绾绾的手热乎乎的,摸摸。” 女人嗔怪,“知道外边冷还不早点回来。” 说着,伸手捂住了青年的面颊,摸了摸耳朵,看耳朵不凉后又回来捂住脸。 等秦斯觉得舒服了,他又拉着唐绾去找老大夫。 “我想着我的字实在不好拿出手,所以去找我的夫子给您写了一副,还请过目。”秦斯把春联展开。 老大夫嚯地一声惊叹,“这如何使得。” “夫子往年也会帮左邻右舍写春联,您放心拿着就是。”秦斯把纸张放下。 老夫子笑呵呵地谢过,又给两口子拿了一兜子糖果点心,把人送出去。 唐绾和秦斯并肩走着,“那咱们家的春联也是先生写吗?” “不,”青年嘟哝着,掏出个糖果剥掉外边的糖纸喂到唐绾嘴边,然后自己也吃一个,“咱们家的我自己写。” 唐绾笑起来,“我想的也是,相公的字不论好坏,我都喜欢。” 年前又开始下雪,衬得夜里更加安静,秦斯给自己放假,心安理得地不看书不练字,整日跟在唐绾身后,看她炸丸子,包包子,蒸馒头,炸蕉叶,炸糖糕,让家里时刻充斥着烟火气息。 秦光伟和唐老大闲下来就琢磨木匠手艺,给家里的鸡圈做了个奇丑无比但是又分外结实的新门,等到年二十八的时候,秦斯还煞有介事地写了个横幅贴上去。 “这写的啥?”秦光伟蹲在矮门前问。 “吃喝好喝,一路走好。”秦斯喜滋滋地搅拌浆糊,“这些都是以后要做卤味用的,可不得吃好喝好,好好长肉。” 秦光伟一时间不知道说啥,秦斯贴好,把浆糊桶给他,又晃晃悠悠地去找唐绾了。 秦光伟算是发现了,他这个小叔其实可懒了,但偏偏又懒得不惹人烦,不像家里二叔他们。 想到秦家,秦光伟心里掀起一点灰暗,又摇了摇头把这些扔到一边。 他大约也能猜到家里的心思,过年了,少一个人少一张吃饭的嘴,即便他这张嘴一向吃得少,但也是吃了。 “光伟,怎么傻站着,进屋。”唐老大从后院过来,拍了拍他。 秦光伟回过神,笑了一声,“哎。” 想这么多干啥,他迟早要分家。? 第四十七章 绾绾老婆 年三十,一早秦斯就听到了鞭炮声,吵得他一边哼哼着一边在唐绾怀里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唐绾怀里,“好吵……” “要起来吗,还是再睡会,今天一天估计都很热闹。”唐绾眼睛还没睁开,就已经习惯地拍拍他。 秦斯扒在她怀里不动,嘟哝着撒娇,“要睡。” 女人一笑,给两人盖好被子又睡过去。 夫妻俩眯了个回笼觉,醒来后外边有说话声,像是邻居来串门。 秦斯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穿衣服,“过年过节睡懒觉是小孩的特权。” “小孩才不会睡懒觉呢,他们肯定一早就起来出去玩了,毕竟今天干啥都不会挨骂。”唐绾穿上衣服,随手把头发挽起来。 秦斯看不过去,把人拉到炕边坐下,“我给你梳。” “上次买了这么好看的绢花,怎么可以不戴呢。” 唐绾脸上热了热,微垂着眸让秦斯给她梳发,其实唐绾也不怎么会挽发髻,村里妇人都是简单地挽个髻或者用布包起来不耽误干活就成。 秦斯之前在现代看过短视频,簪娘们会教人怎么用一支簪子挽发或者出一些简单的易上手的发型,他当时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派上用场。 发髻微偏脑后,绢花一朵别在发髻处,一朵侧在一边,衬得人比花娇。 秦斯的手艺很生疏,毕竟也没真的试过,只是记住了方法,眼下唐绾的发髻有点歪,还有不少碎发,但在秦斯眼里真是好看得过分。 唐绾起身对着镜子看了看,忍不住笑出声,又在自家相公幽怨的眼神中点点头,“相公的手艺真好。” “反正不许拆,以后我会跟人好好学的。”秦斯给自己束好发丝,戴上方巾。 这也算是一种读书人的打扮,省得他披头散发。 小两口穿戴好出去,院外站着几个来闲话的邻居还有来帮忙做饭的杏花,看两人才起,不由得开始揶揄打趣。 “哎这新婚夫妻就是黏糊,哎哟,今天绾丫头可真好看。” “哟哟瞧瞧,果然还是成了亲好。” “秦相公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刚来咱们村那会那叫一个憔悴。” “……” 唐绾有点不好意思,匆匆进厨房去端水洗漱,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晚起,还被打趣,脸上挂着红晕。 秦斯就自在多了,笑眯眯地挨个问好,说了几句吉祥话,请人屋里坐着聊。 唐老大是个不善言辞的,秦光伟又是外人,唐绾和秦斯不起,也不好往里请人。 杏花带了她做的油渣包子,“今天我是来给秦相公打下手的,可想好中午做什么吃了?” 他们这习惯中午吃团圆饭,然后下午包饺子,晚上吃剩菜吃饺子。 秦斯这会起的都有点晚了,毕竟操持一桌子菜可不是容易活,闻言吐出嘴里的温水,一边刷牙一边含糊,“早就列好菜单了,放心。” 等两人洗漱好,唐绾拿了几块点心给秦斯,“这会儿吃早上饭有点晚,先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中午再好好吃。” 秦斯喂给她一块,然后叼着点心喊秦光伟来烧锅,“开整!” 过年,鸡鸭鱼肯定都要有,这都是自家现成的,猪肉的硬菜也得有起码两道,咸汤一个,甜汤也得一个,他喜欢的八宝饭也要做,凉菜就不要了,再弄两个小炒,差不多就是这些。 秦斯拿着单子,系上围裙挽起袖子,开始把家里人指挥得团团转。 “光伟,先烧两锅热水我一会要用,绾绾,你把鸡处理了,杏花姐,麻烦你和面,爹你去切猪肉,要这么大块的……” 烟囱腾出白烟,毫无疑问这是一年之中最快活的一天,家家户户门户大开,各家的孩子从这家蹿到那家,要糖要点心吃,不用做饭的妇人们也溜达着串门。 秦斯炒着菜,不自觉唇角都带着笑,甚至要哼出歌来。 原以为穿到异世界会格格不入,会孤独寂寞,他一个现代人会被逼疯,却不想遇到了命定的伴侣,而且很快地适应了这里,这怎么不算一件天大的喜事。 唐绾看着自家小相公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喜色,心情也不自觉放松,她能清楚地记得刚救下相公时那颓败绝望压抑的样子,还有刚成亲时虚弱的样子。 现在的相公虽然仍旧清瘦,可眉眼间的郁气一扫而空,全是勃勃的生机,让她看得心中欢喜。 真好,一定要努力赚钱,让相公永远都这样。 一道道菜盛出上桌,汤和八宝饭最后在锅里炖着,秦斯看了下火,又塞了根柴火,然后把整着八宝饭的小炉子端到堂屋去看着,唐老大温好了酒,正在摆酒盅。 秦光伟把院门一关,洗好手走进堂屋深吸口气,“可真香啊!” “光伟能喝酒不,”唐老大笑呵呵问,“整点。” 秦光伟搓搓手过去坐下,“行啊,整点,我以前过年陪我爷喝酒。” 秦斯笑着也递过去酒杯,“我也来一点,一盅的量,多了我可就醉了,我酒品可差了。” 唐绾好奇,“那相公醉了之后会干什么。” 青年看看她,凑过去到她耳边低语几句,说得唐绾脸上羞红暗中捶他,“不正经。” 秦斯笑眯眯地握住唐绾的手,招呼众人吃菜,“快趁热吃。” 屋里有炕,也有炭盆,暖烘烘的舒服,外边又下起了雪,幸福氤氲在推杯换盏和美味菜色中。 秦斯果然一杯倒,还上脸没喝两口一张脸就红得不行,饭吃到一半醉得晕晕乎乎,唐绾只好把人扶去屋里睡着,杏花失笑,“得亏这饺子馅是拌好的,不然我们自己包的可没有秦相公包的好吃。” 其他人慢悠悠地吃完,收拾了桌子,刷碗刷锅,把能倒在一起的饭菜拼盘,省得占空。 “八宝饭是一口也没吃着,要不你喊他起来吃点?”杏花笑着问。 唐绾一想也是,用小碗盛了一碗,进屋去喊秦斯,“相公,相公?起来喝口水吃点八宝饭?” 秦斯红着脸,迷迷糊糊睁开眼望着她,然后伸胳膊搂着人往下扒拉,“绾绾,老婆~”? 第四十八章 除夕愿景 唐绾被拉得差点弄洒饭碗,忙放到一边桌上,而后顺着秦斯的力道扑在人身上,听他醉醺醺地喊自己老婆。 老婆?是什么。 唐绾被扒得不舒服,想拉开秦斯的手坐起来,结果就看着小相公瘪了瘪嘴要哭,“你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唐绾失笑,温柔地哄,“你喝醉了。” 秦斯要哭不哭,搂着人不愿撒手,“你就是不要我了。” 唐绾只好由着他,温声细语地哄了半天才把人哄好,喂了碗温水,看人又裹紧被子睡过去。 秦斯这一觉睡到下半晌,外边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发了会呆,然后穿衣服下炕,拉开门出去。 院子里亮堂堂暖烘烘的,大红灯笼高挂,一片喜气,天边还有些许光亮,秦光伟正领着一群小孩在门口放炮,厨房已经飘着雾气,像是在下饺子,秦斯深呼吸几口冷气,打了个哆嗦,乐颠颠地往厨房跑,“绾绾。” “醒啦,饺子等下就好,”唐绾正挑几样中午的菜回锅,一边的锅里,白胖的饺子浮在水面翻滚,“八宝饭还吃吗?” “吃!”秦斯去倒热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我喝醉之后没乱说什么?” “没有,你喝迷糊就被回去睡觉去了。”杏花笑着开口,“这酒品也不差,放心。” 一边的唐绾没说话,在心里笑。 是,当然不算差,只是更黏人爱哭了些,很难哄。 说好了要守岁,所以晚上饭吃好之后大家都在堂屋,多点了几个油灯,把糕点零嘴都备好,炉子边还煨了几个地瓜,慢慢散发出焦香的甜味。 唐绾和杏花靠在一起做针线活,秦斯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看,听唐老大和秦光伟说庄稼地和村里的事,间或插嘴几句。 到了后半夜过了点,家家户户放完鞭炮,唐绾伸了个懒腰,“咱们是守完整岁还是现在去睡?” 秦斯还不困,闻言举手,“我还想再玩会。” 唐老大到底是上了年纪,“我晚上喝了不少,我得去睡了。” “爹你泡泡脚再睡,能睡得舒坦,我去给你烧水。”唐绾忙起身出去。 杏花也放下针线活,“我得回去睡,这一天可闹腾坏了。” 唐绾想留她,又被秦斯眼巴巴看着,只好喊她明儿来吃饭,又拜托秦光伟把人送回家。 秦光伟应下,提着灯笼送人出去,“杏花姐,你家门口没挂灯笼啊。” “今天都没回去我给忘了,等明早起来挂上。”女人笑道。 到了家门口,杏花打开院门,因着院子里黑着,秦光伟把人送到屋里,看杏花点灯然后去烧炕。 秦光伟到外边瞧瞧,看灯笼就放在一边,过去拿了点着然后挂到屋檐下。 灯火映红雪地,渡上一层暖色,格外好看。 秦光伟把灯笼在两间屋的屋檐下都挂上了,一扭头,看见杏花在屋门口冲他笑,“麻烦你了。” “不麻烦,那我回去了。”秦光伟拍拍手,提起灯笼,“还有啥事吗。” “没了,你去,路上小心别滑倒。”杏花嘱咐两句,看人走远,这才关上院门锁好。 回过神,女人立在寒风雪地里,看着安静温暖的院子,唇角勾起,鼻尖却一酸,眼眶募地红了。 这是一种脱离苦海的喜悦,前几天,她还一直有点恍惚,有时候睡着睡着忽然惊醒,下意识捂着脑袋缩着身子往一边躲,好像金宝钱还活着,还没摔断腿马上就要打她。 现如今,她是真的清楚认识到,金宝钱已经死了,这个世上再没有能威胁她伤害她的人。 以后可以好好过她自己的日子,不用担心其他。 杏花笑中带泪,泪珠滚烫,眼底生辉。 唐家,唐老大和秦光伟泡好脚都去睡了,剩下唐绾和秦斯两人收拾了东西回自己屋里,索性也泡泡脚,然后披着被子继续守岁。 秦斯把唐绾搂着继续教她写字认字,小夫妻两个凑在一起,被看添香,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唐绾忍了又忍,没忍住,还是问出来了,“相公,老婆,是什么意思?” 这话把秦斯问得一惊,错愕又愣怔地瞪着唐绾,倒是也把唐绾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秦斯惊奇问。 “你下午喝醉了之后喊的。”唐绾无辜地回望。 秦斯骤然松了口气,暗中嘀咕,“那就好,那就好。” “所以是什么意思?”唐绾追问着。 “就是娘子的意思,我在一本书里看到的。”秦斯回过神笑眯眯道,“这书冷僻得很,看过得人很少。” 唐绾恍然,“原来如此,那讲的是什么故事?” 秦斯挑挑眉头,将人搂到怀里,斜靠在被子垛上,确保两人都暖暖呼呼的之后,随便回想了一部古装剧就开始给唐绾讲故事。 唐绾听得很入迷,眼睛几乎一眨不眨,沉浸在秦斯的声音中。 真有意思啊,唐绾想着,怪不得人人都说念书好识字好,但凡有点出息的,都想供家里的孩子去念书,去考科举,出人头地,原来识字念书能知道这么有趣的事。 秦斯沐浴在自家老婆崇拜又依赖的目光里,浑身舒爽得不行,忍不住低头亲住唐绾的唇,缓缓厮磨。 除夕夜,两人独处,多好的时机,怎么能只说书呢。 姿势逐渐变化,秦斯搂着唐绾压下,唇齿相依,气息互相纠缠,唐绾兀自瞪大眸子,似乎被这样的亲昵吓到。 两人之前的亲吻还没什么深过,秦斯眸染笑意,给她一点换气喘息的机会,然后又吻上去。 不能圆房,还不能做点别的么。 最后唐绾都觉得自己的嘴要肿了,忙推了腿秦斯,“不,别来了。” 青年委屈可怜地眨眨眼,“老婆不喜欢吗。” “不是,就是……”唐绾尴尬又害羞,眼尾晕着胭脂色,“今天就到这,时辰不早了还是睡觉。” 这绝对是她守的最激烈的一个岁。 “绾绾困了吗?那还听故事吗?”秦斯故意问。 唐绾在听故事但有可能被接着亲,和不听故事了赶紧睡觉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睡觉,“嗯,困了!”? 第四十九章 打人解气 过年期间,小两口感情进展飞快,村里家里也没有膈应人的烦心事,秦斯简直乐不思蜀,一点想不起来念书。 “相公,你都好几日没有看书练字了。”唐绾一边缝衣服一边小声提醒。 “年后过了元宵,不是还要去夫子那里的吗?” 秦斯就靠在她边上懒洋洋地打盹,闻言翻了个身哼哼一声搂住她的腰,“再玩一天嘛,夫子说可以出了正月再去,还有好久呢。” 唐绾心下一软,“那好,不过你好久没练字,会不会退步啊?要是被夫子看出来,可要骂你了。” 青年慢吞吞地应和,赖在女人身边不想动,“可是我想靠着绾绾。” “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样,我给相公研墨好不好。”唐绾软声哄。 秦斯又要亲又要晚上抱着睡,让唐绾哄了好一会才去动笔。 “古人都说被看添香,成亲之后我才真的了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有多好。”秦斯笑吟吟道。 “那古人肯定也说过十年寒窗苦读,可见饱暖对读书没有益处,相公要是再不好好练字,我可要不给你晚饭吃了。”唐绾故作严厉。 秦斯忙求饶,不再开玩笑,潜心练字。 等过了正月十五,秦光伟说什么都要回去,“不能再白吃白住了。” “那也行,你回家后,有事随时再来找我。”秦斯当然想留下人,但是这到底是唐家,他怕硬留惹得唐老大心里不快。 秦光伟好好谢过三人,唐绾本想给他装点吃食回去,被秦光伟拒绝,“心领了,但还是别糟蹋东西,留着家里吃。” 唐绾一想也是,拿回去不一定能吃到秦光伟嘴里,秦家人估计还要嘀咕这不好那不好到处挑刺,“哎,那你回家照顾好自己。” “嗯,我晓得,都别送,我走了。”青年摆摆手,转身走了。 唐老大叹口气,“光伟是个好孩子,我还想着呢,要真是分家,就赶在春种前再买上十亩地,有光伟帮忙的话肯定能忙得过来,这样来年也能给你多攒些钱考试念书。” “可惜了,你们家就这么一个肯干活的,怕是不肯轻易放他走。” 秦斯心下有些感动,抿了抿唇,“爹能这般看得起他就算是好事,好事多磨,我肯定会帮光伟分出来的。” “爹不用担心我考学的事,我成亲的时候说要给咱家赚钱,也不是空口白牙说说而已,等天气暖和地上没冰了,咱们家的卤味摊就可以出了。” 唐老大这辈子没享过多少福,倒是吃了很多苦,身体里定是有隐疾的,秦斯想让人稍微歇歇,把身上的毛病都治治。 “没错,可是要是等到春夏,天气热了,卤味还好卖吗?要是一下卖不出去,可能会坏。”唐绾又有些担心。 “没问题相信我,这味道一年四季都吃得,另外咱们不还有牙刷牙粉要卖,到时候又是一笔进项。”秦斯安慰道。 唐老大看他说得头头是道,又想起另外一事,“可是你有了功名以后就不能做生意了,咱们家的人都不能。” “所以,光伟这小子要是分了家,这不就有帮手了,不行,我得让他赶紧分出来。”秦斯嘀咕着。 想个损招,不过得先打听打听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另一边,秦光伟终于回到大北汪,村里人还新奇,“光伟啊,你这上哪去了,你娘你奶说你跑外边躲债,咋回事。” 秦光伟一听气得肺疼,“躲债?!我有什么好躲债的!我躲着家里躲清静还差不多。” “我就说光伟不能干出这事,这孩子咱们看着长大的从小就老实,那你怎么一个年都不在家啊?”村人问。 秦光伟深吸口气,压下怒火,“我在我小叔那呢,过年前,我大哥跑到我小叔那闹,我怕出事就跟着去了,结果被我大哥打伤,就一直在小叔那养病。” “小叔看我可怜,家里又乱糟糟一片,而且还没人管我,就留我在家过年养病,一整个年关,家里人没一个说来问问怎么回事的,我奶之前来闹,一听说我伤着了,不闻不问就算了还怕我小叔问她要钱……” 青年脸上涌着怒意,又止住话头摆摆手,“算了,这些事我也不想说,根叔,我家这些天怎么样?” 这一下是打开了话匣子,众人纷纷开口,都争着说。 “哟,你可不知道,那天你奶回来一路走一路骂,骂你和你小叔,说得可难听,还抱着你爷的牌位,真不知道要干啥。” “没过两天,你大嫂家里又来人了,人家闺女要下葬,逼着你们家人过去磕头赔罪。” “你大哥哪有那脸去,还想狡辩,被人家三个哥哥打了一段,嚯,那场面,可解气了,你爹拦也拦不住,差点跟着一起挨打,最后你大哥被拽走了,年初四才被拉回来,噫,那惨样,没法说。” “你们家二房的光平还没找着,你二婶成天捂了嚎风的要找大房人偿命,你可得小心。” “……” 村里人七嘴八舌地说完,又一起同情了一通秦光伟,转而问起秦斯家里的事,“你小叔在家受气不?唐家人给他脸色看不?” 毕竟是上门的女婿,还敢留家里亲戚白吃白喝还养伤不干活,那指不定私下里受了多少气。 “唐家人好着的,人家家里人口简单,小婶和唐伯都是好相与的和善人,不分什么女强男弱,男强女弱的,有活就分着干,没啥私心,对我也好得很,几次说想留我在家。”秦光伟马上道。 村里人听得直惊讶,又闲谈起来,夸秦斯的命终于好起来了。 秦光伟往家走,远远地就看着秦家的院门都被砸塌了一片。 他们家的院墙就是一人高的土墙,虽不能说特别结实,但到底是土夯的,现下塌了一片,足可见砸墙人的劲头。 秦光伟站在原地,不是多想过去,索性先去找张木匠,先给唐绾带话。 唐绾要给秦斯定做一张书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书架,再弄两个书箱。? 第五十章 分家计策 从张木匠家出来,秦光伟这才回家去,远远的,看见自家爹正在补墙,他走过去,顿了一下,推门进去。 “你还知道回来,”秦大冷声怒斥,“我还当你死在外边了呢!” “赶紧过来帮忙!一天天的不知道鬼混什么东西,家里出这么大事不知道帮衬点,一点不叫人省心。” 秦光伟停住脚步,绷紧了脸色,“爹,那我在外边没回家过年,你们怎么也不去找我呢。” “我要不是还惦记着家里自己回来,我看你们就忘了还有我这个人了。” “光伟,怎么跟你爹说话呢,”杨氏从屋里端着药碗出来,闻言皱眉,“你爹也是担心你,正好你回来了,带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秦光伟冷着脸。 杨氏有点惊讶,继而表情难看,“你从老三那来没带东西回来?这还正月呢不知道给你点吃食花布带回来给娘家?” “什么白眼狼的东西,真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了。” “娘!你咋能这么说!小叔他早就分家了,凭什么要给东西?我被大哥弄伤摔了一身伤,在小叔那养病,白吃白喝,人家一分钱不要,你怎么还能问小叔要东西!”秦光伟恼怒质问。 这个家真是,一刻也难以忍耐! 秦家这个年过得本来就糟心,尤其是大房,而且现在秦光正被打得卧床不起,吃药看病都是钱,更是给家里雪上加霜。 “怎么不能问他要,要不是他见死不救,不给家里拿钱,你哥也不至于一整个年都被关着折磨,他姓秦怎么就不能帮衬家里了?”杨氏咬牙切齿问。 秦光伟满心都觉得荒谬,无语地摇摇头,转身出去。 “你上哪去!你给我站住!”秦大沉声喊。 秦光伟心里烧着一团火,疾步离开秦家,往村中走去。 他敲开了村长家门。 “哟,这不是光伟吗,什么时候回的,这段时间上哪去了。”村长媳妇惊讶道,喊人进来坐,“吃花生,你来啥事啊?” 秦光伟抿了抿唇,看向村长,“老叔,我想分家。” 村长和自家媳妇对视一眼,摆摆手让他坐下说,“咋回事,你家里又闹什么了?” 秦光伟把这段时间的经历一说,村长媳妇听得直心疼,“你说说这叫什么事,以前你奶就磋磨你小叔,现在你小叔享福去了,就逮着你磋磨,就会磋磨老实人。” “你家这行事确实不地道,但是分家也没这么好分的,尤其是你爹还没分家,说到底都是家务事,我就是再想帮你插手,也不好办啊。”村长拧着眉,觉得有点棘手。 “你得有个厉害的理由,可你又没成家,眼下我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怎么帮你……你小叔是个聪明的,他有没有说什么?” 秦光伟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还没跟小叔确定我想分家,我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帮我。” “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太心软,你想想,你分家,还能去帮你小叔种地,你不分家,又帮不到他,又得被家里磋磨,你奶再去找事你不还是得夹在中间不好做人。”村长媳妇劝他。 虽说村里人都觉得分家是件丢脸的事,这说明这个家散了,说明子孙不孝,老人无能,但也得看情况,像秦家这样的,谁也不想沾上。 秦光伟低头想了一会,“我去找我小叔,请他帮忙想想法子。” “哎这才对,你分家,你奶肯定克扣啥也不给你,到时候你不还得投奔他?现在把什么都说好了就行。”村长媳妇笑道,又留秦光伟吃完晌午饭再走,“过年在你小叔那都吃什么好吃的了?我瞧着你可是胖了点。” 秦光伟推辞不过,留下吃过晌午饭,然后脚程不停地避开秦家,又跑回小北汪。 “呀,光伟?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出事了?”唐绾正在院子里拌鸡饲料,看见他一惊。 “没事,我就是,不想回去,”秦光伟喘匀了气,“小叔呢?” “在屋里看书呢。” 秦斯听着动静出来,挑眉一笑,“这么早就被气回来了,比我想得快多了,进来。” 秦光伟听着这话,忽然噗地笑出声,一边笑一边皱眉摆手,“我,我真是要被家里气笑了,没办法,小叔,我真没办法。” “我就等着你来呢,我想到个办法,你要不要听?就是得委屈你一段时间。”秦斯脸上满是坏笑。 “要是能真的分家,再大的委屈也无所谓,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秦光伟叹气。 “行,那你就按我说的做。” 秦光伟和秦斯叔侄两个在屋里嘀咕一会,秦光伟走的时候气势汹汹,唐绾还有点不放心,“这能行吗?” “放心,一旦光伟没有利用价值了,你看着,秦家绝对如避蛇蝎。”秦斯牵着人冷嘲道,“当时我不就是这样。” 唐绾听得心里一疼,将人抱住,“别这么说自己,那是他们不好,和相公无关,相公是最好的。” 秦斯顺理成章地埋进女人怀中蹭蹭,温香软玉扑满鼻,闷声笑,“还是绾绾疼我。” “接下来,就看光伟那边了。” ———— 两天后,大北汪的村民在山上发现了昏迷受伤的秦光伟,赶紧给送到秦家。 秦光伟像是之前的金宝钱,腿上老大一个口子,血肉模糊得很是吓人。 送到秦家,倒是把杨氏和吴桂香吓得够呛,“别进屋,给放到他屋里去!” 手忙脚乱地把人放下,村长喊人去请大夫,吴桂香皱着眉,“用不着,就是皮外伤,家里有药。” “老秦家的,这可不是小伤,万一有点啥别的事呢。”村长冷着脸,执意去让人喊大夫来。 “那也是我们家的事,这大夫谁请的谁给钱,反正我刚才说了家里有药,不用大夫抓药。”吴桂香甩着脸子出去了。 秦家哪还有多余的钱给秦光伟看病。 一番折腾后,大夫说得送去城里,不然腿上的肉和骨头就坏死了,吴桂香更不大乐意,村长直接让人驾车,送秦光伟去城里。 与此同时,秦斯也从家出发,走在去城里的必经之道上。? 第五十一章 受伤演戏 车轮滚滚,秦斯慢悠悠地倚在车架上看书,身后终于响起些许动静,回头一看,惊讶地喊:“老叔?” “哟,不是秦家老三吗,快快,光伟出事了!” 秦斯让驴车继续走,跳下来跑过几步,“这怎么回事啊!?” 这会儿他是真的惊了,计划里只是让秦光伟装病,这小子下手太狠了来真的,也不怕自己瘸了啊。 “不知道呢,在山脚下看着的,你说说这……” 秦斯沉着脸色不发一言,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气,最终只摇摇头,“麻烦乡里乡亲了,这孩子就是心眼子太实诚,太老实,这事回头再说,赶紧先去城里。” 他这么一说,好像秦光伟受伤就有隐情,让村里人好奇不已。 一行人匆匆来到镇上,秦斯直说要去最好的医馆,医药费他来出。 “秦家也就老三这么个好人了,得亏还有老三,不然光伟这孩子可危险了。” “就是,你瞅吴桂香那脸那语气,分明是不闹出人命就不想上心。” “作孽,总有一天那老秦家得折在自己手里。” 到了医馆,一番折腾后,大夫给包扎好了,秦斯千恩万谢,把怎么照顾人问得可仔细,又拜托跟着来的妇人去买猪骨买肉,“得给光伟好好补补,麻烦婶子了,再买一百个鸡蛋。” 骨头是给自家的,鸡蛋买回来后,秦光伟给大北汪来的乡亲们一人十个,“都是为了我家的事,光伟平时在村里也托了大家照顾,这孩子跟我一样命苦,若没有乡亲们只怕早没了,一点心意,可别嫌弃。” 村长忙摆手,不愿意要,其他人也表示这算不得什么事,秦斯执意要给,然后又一起带着秦光伟回家。 “我就直接带光伟回唐家了,这事也是怪我,我要是不把他照看好,心里过意不去。”秦斯叹气道。 “所以是怎么回事呢。”村长问。 “光伟回去当天就回来了,一脸羞愧又难过,来了也不说话,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后来就跟我说,秦家还没歇了问我要钱的心思,他觉得丢人,也不好意思。” 秦斯长叹口气,“我就安慰他,让他看开点,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别太被磋磨了,然后我就出了个损招,我说既然如此你不如进山看看,要是能下个套子捕到点什么,也算是攥点钱在自己手里。” “唉谁成想就受了伤,都怪我。” 众人恍然,纷纷安慰起来,“这也怨不得你,谁能想到会出事,要说还是老秦家不做人,这一家人还想着全靠光伟养活,再从你这扒拉点,好好的日子不过非整些歪门邪道的,不散了家才怪。” “可不是,说出去都嫌丢人,没见过这样式的。” 眼看着到两个村子的分岔路口,秦斯跟大北汪的人说完话,准备带着秦光伟回家,“我们就先走了,光伟这个样子,我肯定是要留他住上几个月的,到时候秦家人要是来要人,还得劳烦诸位帮帮说话。” “你放心,路上小心些。”村长拍拍他。 秦斯回到家,在门口喊唐老大来帮忙,唐老大一见吓了一跳,“这怎么了这是。” “光伟这孩子实心眼,我让他演,他来真的,把腿给弄伤了。”秦斯无奈道。 唐老大和秦斯抬着人进屋,“这,要是分不了家,光伟可就受大罪了。” “放心,都到这份上了,我绝对让光伟分出来。”秦斯擦了擦额上的汗,长舒口气。 等秦光伟醒了,秦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不听话是不是?不听话以后就别想我再帮你了!” 青年怒气冲冲,把人教训了一顿,唐绾端着温水进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不觉好笑。 相公发起怒来也好看,平时总是笑呵呵的,骤然一怒,还挺吓人。 “小婶儿。”秦光伟求救地忙喊,“你快把小叔带走,不然我可要头疼死啦。” “你还头疼,就该让你疼死。”秦斯冷着脸,“我是要你装病然后来我家干活的,现在倒好,你怎么给我干活。” 秦光伟苦着脸,连连道歉。 “好啦好啦,先喝药,喝了药过会儿好吃饭。”唐绾笑着劝道。 秦斯又叮嘱,“大夫说你这个得好好吃药抹药,不能沾水,半个月能好,等半个月后,咱们再继续演。” “哎,我知道了。”秦光伟乖乖点头。 另一边,众人回到大北汪,“要不要去跟秦家人说一声?” “先别说,看看这老秦家还能没良心到什么地步。” 村长媳妇忍不住奚落。 结果到了晚上,杨氏才去找村长问秦光伟怎么样。 到底是她儿子,再说家里也不能少了光伟。 “伤得很重,你们明天去医馆领人。”村长媳妇故意抢先道。 “去医馆领人?这么严重吗,大夫怎么说?”杨氏皱紧眉头问。 村长媳妇啧了一声,说得秦光伟快死了一样,临了还补上一句,“大夫说,能治好,赶紧拿钱去买好药,就能痊愈,要是拖着,那腿可就坏死了以后就成残疾了。” 村长瞥了自家媳妇一眼,没吭声。 十个鸡蛋也不能白拿,得帮帮秦老三和光伟不是。 杨氏有点为难,“这……大夫真这么说的?” “我还能诓你不成,左右这不是我家的孩子,你们自己看着办。”村长媳妇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低头嗑瓜子。 杨氏只好嘀嘀咕咕地回去,回到秦家,皱着眉去问吴桂香要钱,“娘,这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光伟出事啊。” “钱?哪还有钱!”吴桂香不耐烦地骂,“大夫嘴里能有什么实话,还不是往死了要钱卖药,那外伤随便弄点草药就能治好,什么狗屁大夫。” 杨氏脸色也不好看,“娘,那明天好歹得去城里看看,把光伟带回来再说。” “你和老大去……哎等会,”吴桂香眼睛一亮,“老三肯定不会见死不救,你和老大,赶紧去找老三,看他给不给钱。” 杨氏刚才就是心思,闻言马上点头,“行,我现在就去。” 秦大不想去,“我去算怎么回事,好歹我是老三的哥,我可拉不下脸。”? 第五十二章 分家计策 秦斯正等着秦家人上门呢。 开门的是唐绾,女人一看到杨氏,明媚的脸色就垮下来,不阴不阳地嗯了一声,“有事吗。” “我找我们家老三。”杨氏露出一个笑。 “他从嫁进来的那天开始就不是你们家的了,是唐家的上门女婿,再说,他已经分家,你们就也不算是娘家人,别有事没事的三天两头过来打秋风,我们家再有钱也不能给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人。”唐绾冷漠道。 这些话唐绾早就想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秦斯不想见秦家人,唐绾倒是说个痛快。 杨氏呼吸一窒,神情恼火起来,“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再怎么说你也是老秦家的儿媳妇……” “这话说得不对,”唐绾轻笑一声,“我可不是你们老秦家的儿媳妇,但秦斯是唐家的上门女婿,是他嫁进来,不是我嫁过去,你得搞清楚。” “直说,这回来又是什么事,又想了什么借口要钱。” 杨氏索性撕破脸,“光伟重病,从你们家回来之后就病了,肯定是老三撺掇他去山里,现在摔断了腿又治不好,你们不得拿钱?” “关我们家什么事?”唐绾反问,“秦光伟又不是我儿子,更不是我孙子,我凭什么给钱?” 这话说得难听,杨氏脸色陡然涨红,伸脖子叫嚷起来,“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唐绾就要关门,杨氏见状忙把半个身子卡进去,“等等!你们,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妇人大哭起来,“老三媳妇啊,光伟可是个好孩子啊,他没做对不起你们的事,这钱就当我们借的还不成吗!” “你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光伟死啊,光伟最喜欢老三这个小叔了,你们总不能让光伟惦记着你们然后活活疼死!” 屋里,秦光伟听着自家娘的声音,默默低头,秦斯在一边慢悠悠看书,“哟,你最喜欢我啊?” 秦光伟无奈,“小叔——” “得得,我不说了,接着听。”秦斯勾勾唇低头笑。 外边,唐绾手上用劲儿,把杨氏推开,“那你要多少钱。” 杨氏马上摸了把眼泪,“三十两就成!” 唐绾笑出声,“三十两?当初你们家卖儿子才八两,三十两,你可真敢开口,三十两够买地基盖一个顶好顶阔气的青砖大院儿了。” “这光伟确实是病得重,不信你可以去村里打听,问问村长是不是这样,我半点虚话没有的。”杨氏急急道。 唐绾居高临下地看着杨氏,敛眉思索了一会,在杨氏焦急期盼的眼神里开口,“这样,我有个条件,你答应,这钱我就借给你。” “你说你说。”杨氏忙点头,“为了救我儿子,什么都能答应。” 唐绾心下嗤笑,把门关上,进屋从秦斯那拿了分家的契书,打开门,“你们同意光伟一个人分家,我就借三十两。” “什么?!”杨氏愕然,“分家?!” “你说的不错,光伟确实好,要是你们愿意把光伟一个人单独分出来,这三十两我就借了,而且不用着急还,如何?”唐绾甩了甩契书。 杨氏一口反驳,“不成,这不成。” “那就算了,以后你们也不必来了,光伟死的时候也不用通知。”唐绾说着就要关门。 “你做不了主就回家问问。” 话音落,院门关上,咔哒落锁,唐绾没走,趴在门缝后往外看。 杨氏在原地想了一会,忙深一脚浅一脚地急急往家赶,唐绾出口气,进屋找秦斯,“这样可好?” “绾绾真是厉害,好得不得了。”秦斯夸夸。 “那能成吗?”唐绾坐下来问。 “小叔,你不会真的要给三十两?”秦光伟也着急。 秦斯啧了一声,“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不像。”秦光伟乖乖摇头。 “那不就成了,放心,我可不会让自己吃亏。”秦斯伸了个懒腰,又转身搂住唐绾的腰,“绾绾我饿了,咱们去做饭?” “好,晚上吃手擀面,很快就好。”唐绾安抚地拍拍,起身去厨房做饭,秦斯收了书,跟过去帮忙。 炒的腊肉臊子,又撅了一点野菜烫过拌在里边,算是一点难得的绿色。 秦家这头,杨氏回到家,把三十两换分家的事说了,“……我瞅着那意思,三十两好像还有点低,应是能要更多。” 吴桂香盘腿坐在炕上,“她说不着急还,可说有多不着急。” “这个倒是没说。”杨氏觑着吴桂香的表情,又看看家里其他人的神色,没说话,不当出头鸟。 不着急还,可就有的说头了,既然说不着急,那等个一两年行,再拖延点,不还又能怎么样? 上门要债,就说家里困难,再说了到底都是姓秦的,真要是找了些不三不四的人过来要债,外人都得戳秦斯脊梁骨。 吴桂香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她想的更多,分家多难听的事,以后拿来要挟秦斯不正好?他不是要考秀才,要是让人家知道他撺掇侄子分家,那可有得骂了。 再退一步,就算秦光伟分家,不给他地,等到农忙的时候喊回来干活也是一样的。 而且现在分,也不用给他看病养身子。 越想越是划算买卖。 吴桂香有些意动,看向秦大,“老大家的,你怎么想?” “不成,这说出去多丢人,且光伟是孙子辈的,他怎么分?”秦大黑着脸不答应,“传出去不是打我的脸丢我的人吗。” “这有什么不能分的,该怎么分就怎么分呗。”秦二说话了,乐呵地坐在一边,“眼瞅着老三真是出息了,那唐家这么财大气粗,几十两银子说给就给,我看干脆要一百两好了。” “你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一百两,够吃喝一辈子的了。”大房长子秦光正嘲讽道。 就是他曾经的老丈人,布庄的管事家里也不能说拿一百两就能拿得出来。 就唐家那庄稼户,能有一百两?要是有一百两早就当土财主了,还用得着自己吭吭哧哧下地刨食。 “不行,我不同意。”秦大猛地起身,出去了。? 第五十三章 四分五裂 秦大一出去,剩下的人都神色各异,秦光正懒得搭理这些事,慢吞吞地回自己屋里躺着。 秦光正现在几乎是闭门不出,在村里脸是丢尽了,在城里更是,管事一家已经放话,要是在城里看着秦光正,看见一次就狠狠打一次,打死为止。 秦光正过年期间被折磨得够呛,关在四周漆黑的柴房里,捆着四肢,不给吃不给喝,还放了一只饿了很多天的大狗跟他一起,随时都能扑上来撕开他的皮肉。 时时刻刻都被煎熬着,差点没吓疯! 秦二抄着袖筒,撇撇嘴,“要是我儿子能换几十两回来,别说分家,把儿子过继过去我都乐意。” 孙氏捶他几下,“胡说八道什么,你敢,我现在就剩一个儿子了,再出点事我跟你拼命!” 秦二哄她,“说着玩的说着玩的,再说了,光伟能种地能干活,老三长得好看,光平光佳能有啥拿去换钱的。” 孙氏啐了一口,“你还有脸提光平,我……” “行了,少说两句,老二,你去把你大哥叫回来,我有话跟大房的单独说。”吴桂香皱眉打断孙氏的话,语气严厉。 又让杨氏去请村长。 老二歪歪扭扭地出去,孙氏也一扭身走了,秦老大被喊回来后,一看他娘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娘,你不会真要光伟分家?” “你先别急,等村长来了再说,这家,可不是这么好分的。”吴桂香眼神闪烁。 过了一会,村长来了,村长媳妇说什么都要跟着一起,揣着一兜子瓜子花生,进门就坐到一边开磕。 看看老秦家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明天好出去学给村里人听。 吴桂香把分家才给医药费的事跟村长说了,“……老三能帮衬一把,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可老三逮着这个时候逼分家,这不是落井下石吗。” 吴桂香想先往秦斯身上泼点脏水,但是看村长没什么反应,只是皱着眉,吴桂香咽了下口水,又开口,“光伟是我的孙子,我总不能看着他重病不治,就算老三这回落井下石趁机要挟,我也得拿这钱,所以我老婆子今天请村长来是想问问,因着这种事分家,是不是能分家不离家。” 村长媳妇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这不就是想以后光伟好了还得给她老秦家做牛做马? 说的倒是好听,分家不离家,心眼子可真毒啊这个老虔婆。 等光伟好了,还能再把光伟分家的契书撕了不承认这事,毕竟当时是为了救光伟才不得已答应的,传出去显得秦斯像坏人似的。 村长媳妇频频给村长使眼色,让他不要答应。 她能想明白的,村长肯定也能想到,心下厌恶更重,冷声摇头,“不行,分家就是分家,而且,光伟不能一个人分,按着分家的规矩,得先把你们家大房分出去,然后再把光伟分出去。” 杨氏心里一喜,面上不动声色。 她要的就是把大房分出去。 她早就想分家了。 以前秦光正能挣钱的时候,杨氏就烦要把钱交给吴桂香,二房的还要趁机占便宜,要不是分家分得晚,他们大房早就可以搬去城里,也就不会出后边这样的事,硬生生把光正的前途断送。 杨氏看着二房的人恨不得一把掐死,现在有个能分家的大好机会在跟前,她当然要抓住。 而且最主要的一点,如果大房先分家,那光伟的医药费,就可以全攥在大房手里,跟二房一点关系没有! 杨氏一想几十两银子,就心里火热,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偷偷给秦大使眼色。 这可不是关乎他一个人脸面的事,有了这笔钱,他们莫说是搬去城里,就是去别的县城也足够了。 到时候不管是再给光正打点门路还是怎么样都妥妥的。 杨氏也不怕吴桂香不答应,毕竟秦光正是长房长子,这么多年吴桂香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眼下看着秦光正这么凄惨,吴桂香也心疼得厉害。 再许诺以后秦光正不管怎么样肯定先孝顺他奶,买了房子就把他奶接过去享福,老太太还能有不答应的? 杨氏心里想得很好,这家,必须得分! 吴桂香倒是没想过要把大房也分出去,听了村长的话有些沉默,杨氏暗自着急,忍不住抢先开口,“我看行,娘,这事得早做决定啊,不然光伟可拖不起。” 这会儿天色都晚了,村长看这一家子还得商量商量,就起身要走,拽了一把自家还想看热闹的媳妇,两人一道回家去了。 “你说能分成吗?”村长媳妇问。 “你还挺上心。”村长背着手。 “我是担心秦斯那孩子,不会真的要给几十两?他哪来的这么多钱?”村长媳妇咋舌道。 村长想了一会,“我看可不一定,等等,等等就知道了。” 外人一走,一直偷听的孙氏马上就进屋,“娘,大房可不能分啊,把光伟分出去就是了,分家不就是个说头,老三要分就给他分。” 秦二没反应过来大房的意思,孙氏可是反应过来了,这摆明了就是想甩掉他们呢,呸!做梦! 他们大房害得光正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大房欠自家一辈子! 杨氏皱着眉,暗道不好,她就是怕孙氏纠缠不清,非要占走点便宜,“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弟妹,这是我们大房的事,你就不要掺和了。” “光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不能掺和。”孙氏大喇喇一屁股坐下来,就是不走。 杨氏赶紧去推秦大,示意他说话。 秦大表情不太好看,他脑子里还想着自己是长子,老二没分家他分出去了不好听,杨氏气得狠狠一扭他,“当家的,你说句话啊!你总不能让光伟拿命换来的钱被二房给拿走!” 孙氏和她吵起来,秦光正在屋里听了一会,出来找吴桂香,“奶,让我们分家,等我在城里站稳脚跟,奶你就跟我们一起住,不用住在村里了。” “有光伟那笔钱,我就去隔壁县城找个好工,咱家就啥也不用愁了。”? 第五十四章 算得清楚 秦光正从小口才就好,脑袋灵光,村里人常说他是一张嘴哄死人不要命的。 这会儿为了脱离大北汪和县城里的管事,为了大好前程,为了分家,秦光正更是喋喋不休,说得天花乱坠,说得吴桂香心里意动。 这家里四个孙子,吴桂香只喜欢秦光正一个,偏疼偏宠了将近二十年,眼下秦光正这么一央求,又是这么个事,吴桂香想不同意都难。 秦大一番思量,杨氏硬拽着他出去,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以后是指着你儿子给你养老,不是老二给你养老,你现在不帮你儿子还想怎么着?” “难道分家还能是害了你吗,你还怕村里人笑话,咱们家现在被村里人笑话得还少吗?还不都是二房害的!” 杨氏恨声怒骂,“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啥呢,以后可没有这么好分家的机会了!” 秦大终于点了点头,“……分!” 杨氏心中快慰,拽着人回去就喊:“娘,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分家。” 孙氏暗中咬牙,攥着手,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看就没憋好屁,回屋把秦二和小儿子秦光佳拽来,路上又嘀咕了一通。 秦光佳今年十五,生得黑壮,像是头猪,一双黑豆眼看着就阴沉沉的,让人讨厌。 人都到齐,吴桂香琢磨了一下,“各家的地好分,都是有数的,大房该多少就是多少,我也不偏心。” 孙氏心说就你还不偏心,你那心没偏死就不错了。 “家里的银钱,我都拿着,不分,也没几个子儿,这钱你们两房都不要想。” 杨氏紧张地往二房那边看了几眼,生怕二房说话要闹。 但是二房人竟然没出声,杨氏松了口气。 只要能分家,这些都不重要。 “至于老屋,大房住着的两间屋……”吴桂香还没说完,孙氏就打断她,“娘,这分法可不行。” “大房刚才都说了,以后是要去城里的,那这地分给他们也没人种啊,老屋分给他们也没人住。” “而且就算以后大房把你接到城里住,眼巴前娘你不也得在家住着?我看这样,老屋不要分,都算娘你自己的。” “大房的地,分给我们,地里的庄稼,我们二房给种,到时候除了给大房缴粮税,再送够一年吃食,其他的都归我们二房,怎么样。” 孙氏说完,屋里人面面相觑,实在是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来。 杨氏刚要开口,孙氏又抢先道,“大嫂可别觉得我多拿,房子我们可没要,只要了你们的地,这跟几十两一百两银子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况且我们还给你缴粮税,你们在城里买米面都贵,我们给你送粮食,这买卖你要是觉得不划算,那我不同意分家,咱们把那几十两拿出来分,怎么样。” “绝对不行!”杨氏一口回绝,又瞪着眼皱起眉,眉心挤出个川字,在心里急急地算怎么才是最划算的。 秦光正不耐烦地摆手,“我看就这样,反正以后到了城里我可是不会种地的,也不会回老屋住。” “你懂什么。”秦大拉下脸教训儿子,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眼下骤然一说让他没有庄稼地,秦大心里还有点恐慌。 杨氏也有点舍不得辛苦伺候出来的庄稼,秦光正瞧着父母的表情,心里越发看不起。 孙氏咬死了不松口,要么把地给他们,要么把钱拿出来分。 连吴桂香都怀疑地看着她,“以往喊你们下地干活,是推三阻四,能磨叽一会是一会,能躲懒就躲懒,怎么忽然转了性子了,你们能伺候得了这么多庄稼?” “那不然怎么办,”孙氏冷笑一声,伸手指着大房,“人家能去城里吃香喝辣了,我们二房多要点地怎么了?娘,这好歹也是你儿子你孙子,偏心可不能太过。” “再说等大房走了,还得我们给你养老不是。” 吴桂香沉默半晌,又问秦大,“你觉得呢?” 这边为了分家,一直争执分说到了后半夜,才堪堪定下,各自歇了心思去睡觉。 大房的地给了二房,秦光正的屋也给了二房,说以后给娶媳妇用,至于家里养的鸡鸭,大房一只没要,除了有间屋,几乎相当于净身出户。 秦大心里有点不安稳,但是秦光正却飘飘然得厉害,杨氏在儿子的安慰下也兴奋得很。 这一晚谁也睡不踏实,大房的想着以后的好日子,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到秦斯那要钱。 二房屋里,孙氏也翻来覆去睡不着,推搡一把秦二,“真是气死我了,你说老三是不是缺心眼?” “你管这么多干啥,地不都给你要来了。”秦二扯着鼾声。 “地能卖几个钱!”孙氏恨恨出声,“要不是为了你们爷俩,我费这心思干什么!” “行了行了,有也比没有好,赶紧睡。”男人拉下被子又按住孙氏,“行啦,快睡。” 孙氏又气又恨,兀自熬到天明才眯了一会。 第二天一早,秦家人就起了身,喊来村长和族老,要分家。 村长媳妇也跟过来,大声八卦,“哟,可是分家了,我发现你们老秦家卖儿子有瘾啊,先是卖了老三,然后又卖光伟,啧啧啧。” 村里人正看热闹呢,一听她说自然好奇,纷纷问怎么回事。 院外边,村长媳妇绘声绘色地聊天,屋里边,秦家分了家。 “走,得去光伟那让光伟按个手印才成。”村长道。 孙氏早已等不及,嚷嚷开,“光正啊,你把你那屋的东西收拾出来,我这就让光佳住过去了。” 说吴桂香偏心也不错,之前秦光正就有自己的屋,后来成亲了又盖新的,可二房一家四口到现在还挤在一个屋里睡。 孙氏就觉得光平肯定是被憋坏了,才会半夜摸到光正媳妇那,都怨老虔婆太偏心! 秦光正轻蔑地撇撇嘴,进屋随便收拾了些东西,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光佳,嘴上也不饶人,“光佳,真是想不到这屋也能轮得到你住了,好好珍惜。”? 第五十五章 光伟分家 秦光佳站在门口,眼神阴沉沉的,看得秦光正直撇嘴,抱着自己的东西出了门,“娘,这东西先放你屋,咱们先去找秦斯。” 连小叔都不喊了。 村长瞅着这一番人,心下摇头,“几位族老就先回,这后边的事我去就成,辛苦了。” 族老们摆摆手,各自被小辈们搀回家,吴桂香怕秦斯耍诈,叫全家人一起过去盯着。 另一边,小北汪,唐绾帮秦光伟换好药,“还没问,你这是拿什么伤的自己?” “拿削尖的树枝子,没事,就是看起来吓唬人,这种皮外伤好得快。”秦光伟低声道。 生怕唐绾和秦斯骂他。 唐绾无奈地叹口气,给他盖上被子,“得了,你歇着,有事喊我。” “哎,谢谢小婶。”秦光伟笑笑,又想起来,“哦对,我会点针线活,家里有没有需要做的,我这会反正也没事,缝缝补补的我来。” 唐绾惊讶,“你还会这个呢?真是厉害。” 秦光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做不得精细的。” “成,纳鞋底会吗,我就说给你小叔做两双轻薄点的靴子呢。”唐绾去拿了针线筐给他。 秦斯在屋里看书,唐老大在地里忙活,唐绾去厨房看着卤味料。 年前做的两口深锅现在终于派上用场,现在一次性可以卤一个半猪头三只鸡,还有很多素菜,不用像以前那样分开卤了。 香味逐渐飘散出来,唐老大从地里回家,在门口遇着了秦家人,“……你们来干什么。” “叫秦斯出来,不是说分家就给钱吗,现在我们大北汪的村长在这,分家契书也写好了,给你们看看,只要去找光伟按个手印,他就可以分家了!”吴桂香急急道。 唐老大皱着眉头,视线转向后边的村长,“您是大北汪的村长?” 村长点了点头,后边跟着看热闹的一众村民也纷纷作证,“是滴是滴,他就是村长,你放心。” “行,那村长里边请,进来喝杯茶,听听我女婿怎么说,至于你们……”唐老大看向秦家人,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你们在这等着。” 秦光正怒气冲冲,“快点!别耽误时间,你们不会想耍什么花招!” “就算是我们想耍花招,你也得忍着,钱你们爱要不要。”唐老大冷笑一声,推开门,带着村长进去,然后把院门关死。 秦斯迎上来,“村长,情况怎么样?” “如你所想啊,你瞅瞅,这是他们分家的契书。”村长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过去。 秦斯垂眸认认真真看了一遍,低笑出声,“好,这可真是好啊,谢谢村长,中午一定留下来吃饭,那就再麻烦您,一会帮衬帮衬。” “光伟怎么样了?”村长问。 “在屋里躺着呢,您去看看。”秦斯指向唐老大屋里。 村长进屋去看,秦光伟忙打招呼,“村长。” 两人说了几句,外边吴桂香催命似的喊:“秦斯!你快出来!” 唐老大看了眼自家女婿,秦斯拉上村长,打开了门,“急什么,你们是急着拿钱啊,还是急着给光伟看病?” 秦家外围了一圈人,大北汪的跟来十几个看热闹的,小北汪的还以为是来闹事的,过来一打听才知道是唐家的事,索性不走蹲在不远处看戏。 村长媳妇十分热络地把前因后果飞快说清楚,很快看热闹的村民都打成一团,不分你我地闲聊。 “当然是给光伟看病,老三,你多耽误一点时间,光伟的命就少一分,你这个当小叔的也太心狠了!”杨氏着急道。 秦斯轻笑起来,“我?我心狠?行啊,那我不给钱了,你们走。” “等等!”吴桂香瞪了杨氏一眼,把人推开,阴沉着脸,把担心孙子的模样做了个十成十,“老三你说,你还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这会儿两个村子的人都在看,就算秦家人再是为了钱,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 “我的条件是,你们得承诺,这钱拿到手必须是给光伟治病的。”秦斯严肃起来。 秦光正迫不及待,“那当然,不然还能怎么花。” 秦斯轻笑起来,“大家伙都听见了,还请大家伙给我做个见证。” 村长媳妇见状心里嘀咕起来,这秦家老三,不会真的要给钱。 得到秦家人的保证,青年点了点头,转身进院,秦家人各个都伸长了脖子去看秦斯进屋,拿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荷包出来,里边一看就装满了钱! 吴桂香呼吸一重,眼神火热,伸手就要拿,秦斯又收回来,“等会,得先让光伟按手印才成。” 秦光正不耐烦了,“那就快点去城里找人,磨叽什么。” “不用,在这就成。”青年一笑,让开身子,后边,唐老大和村长合力把秦光伟架出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在分家契书上按了手印。 村长将契书分好,高声开口,“行了,光伟,你现在已经自立门户了,恭喜恭喜啊。” “光伟?老三,光伟一直在你这?”吴桂香脸色一变,心里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秦光伟冷冷地看着曾经的家里人和爹娘,转开目光,“老叔,唐伯,麻烦你们把我送屋去。” 秦家人一早就来要钱,不说派人先去城里医馆看看他的情况,不说喊上小叔一起去,只要钱,哪里还会管他的死活? 要真是担心他,昨天就应该去找他了。 他要是真的生死垂危,只怕只有等死。 “老三,家已经分了,你快点把钱拿来。”秦大喊道。 到了这个份上,秦斯也懒得再装,“刚才我说了,这钱你们保证会给光伟治病,但是我问过大夫了,光伟压根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 “医药费我已经付过,再给光伟治病也用不到钱了,所以这钱,你们也没必要拿。” 说着,秦斯把大荷包交给一边的唐绾,又笑着招呼村长,“这次麻烦您跑一趟,留家里吃顿饭。” 秦家人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登时气得脸红脖子组,吴桂香差点晕过去,又狠狠掐住手心,“老三!你个瘪犊子你敢诓老娘?!” “诓你们?不是你们先来骗我的吗?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第五十六章 大快人心 “是——”周围看热闹的跟着起哄。 秦斯微微笑着,“但凡你们是真的关心光伟,也不会答应这种条件,也该知道光伟要是出了事我肯定得去帮衬。” “可惜,你们只是想要钱,我怎么可能给你们钱呢。” “行了,都别在这杵着了,回家,光伟有我这个小叔照顾,没你们什么事。” 青年眼中是得意快活的笑,秦光伟在炕上听着,忍不住也笑,笑着笑着眼里又泛起泪花,低头擦擦眼泪,吸了吸鼻子,觉得心头都敞亮。 被秦斯这么摆了一道,秦家人怎么可能罢休,秦光正骂骂咧咧地要冲进来揍秦斯,被魁梧的唐老大一把薅住推搡出去,“老实点!” 杨氏惨白着脸,不管不顾地就哭嚎,“老天爷啊,这要逼死人了啊!杀人了啊!老三你个丧良心的,你是要逼死你大哥啊!” 秦斯冷笑连连,把门嘭地关上,隔开外边的噪音。 外边的村民们纷纷指指点点。 “要我说,都是活该哟,那秦家老三嫁到咱们这的时候都磋磨得没有人样了,可见在家过得多惨,都是报应。” “可不咋的,隔三差五的就来打秋风想要钱,多大的脸呢。” “要不是自己贪,也不至于就弄成这样,亲孙子的命都不顾想换钱,多作孽。” “还有之前他们家那孙媳妇,可老惨了我跟你们说……” 不是自家的事,看得都起劲,更别说秦家本就可恶,这会儿大家都是往死里骂,恨不得吐几口唾沫。 秦大咬紧牙关,整张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迸出,攥紧了拳头使劲捶唐家的门,“老三!你给我出来!你出来!你要是不出来这事别想完!” 杨氏跌坐一边,惶恐不安,攥着前襟快要喘不上气。 这下完了,家分了,屋也没了,地也没了,二房肯定不会吐出来的,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想到这,杨氏悲从中来,坐地哭嚎不已。 二房人心中畅快,孙氏搂着儿子冷眼旁观,又扯住秦二,“走,回家去。” 现在就回去把地卖了。 村长听着外边的哭闹声,“饭就不必吃了,我先让他们都回去,不然在这也不像样。” 丢的不仅是秦家人的脸,还有他们大北汪的,大北汪的其他家可没这么不要脸。 “今天是麻烦老叔了,等这事儿过去,一定过来吃个便饭,今天招待不周。”秦斯恭声把人送出去。 打开门吴桂香就想扑进来,被村长一把拉住,拽出去,唐老大在后边关上门,想了想,又找东西顶住。 秦斯伸了个懒腰,进屋看秦光伟,坐到他身边,“心情好吗。” “好,”秦光伟咧开嘴笑,“从没这么好过,谢谢小叔。” “以后可别再干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了,也别想着那边,往后跟我好好过日子。”青年笑着拍拍他,又觉得这话说得怪怪的,“给我当帮手,家里用得着你的地方多着,一年之内就能给你攒到娶媳妇的钱。” 秦光伟脸上微红,又掺杂着一点苦,“嗐,谁愿意嫁给我啊。” “自然是有的。”秦斯让他收好契书,好好养病,准备等秦光伟好了就把出摊卖卤的事交给他。 起早贪黑的活儿可不能给绾绾做。 外边,村长沉声喝止要闹的秦家人,“还嫌不够丢人!分家也分了,人家老三把光伟的病治了,没问你们要医药费,这还不够!?” “都赶紧家去,这可是小北汪,老三如今是人家唐家人,要是你们在这闹腾,小北汪的人治你们,我可管不着。” 说着,村长就喊其他大北汪的人回村,有想留着再看两眼的也被拉走了。 大北汪的人一走,秦家才是真的孤立无援,两个村子一直关系都不好,尤其是现在小北汪的村民看秦家的眼神都不怎么好,还有小孩拿石头砸他们。 吴桂香就算再想闹,也不得不考虑眼下情况,恨恨地咬牙,“老三,你给我等着!这事不算完!” 吴桂香更多的是被戏耍的恼怒而不是慌张,毕竟对她来说,这笔钱拿不拿得到,影响不是特别大,她手里还攥着家里最后的钱,还有儿孙给养老,还把持着家里,她纯粹是生气。 而对大房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秦大和秦光正先是慌,慌了之后又觉得这事还有转机,起码可以关起门来把那分家的契书不作数。 毕竟是为了拿钱才分家的,又不是因着别的事。 但杨氏不这么想,她整个人哆哆嗦嗦,脸一阵青一阵白,不敢想二房不肯把屋和地还回来是什么后果,只能寄希望于吴桂香和秦大。 看他俩能不能说服二房。 秦光正又难堪又暴怒,一路上不停地骂骂咧咧诅咒秦斯等人。 丢脸,他现在是真的在这把脸丢尽了! 吴桂香他们到家的时候,只看到了秦二和秦光佳,没看到孙氏,吴桂香又骂了一通,还以为孙氏是在外边嚼舌。 秦二烧了炕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至于秦光佳,正在秦光正的屋里翻他不要的旧东西。 秦光正在气头上,完全忘了自己这屋已经被分走的事,一进来就没好气地大吼:“别碰我东西,滚出去!” 秦光佳抬起眼皮看看他,声音粗粝,“这是我的了。” “什么?!”秦光正一愣,继而想起来分家的事,更是气得面色猪肝一样,发了疯地上前去推搡秦光佳,“滚滚滚!给我滚出去!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争!” 这话听着像是骂秦光佳,又像是连带着一起骂秦斯和秦光伟。 秦光正歇斯底里地大吼,状若癫疯,秦光佳根本不理会他这一套,伸手狠狠把人推到地上,嗓音低沉,“你骂谁。” “?你敢推我?你敢推我?!”秦光正一下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秦光佳。 少年当着他的面,把秦光正以前那些东西全都扔到门外,一些衣服,书,扇子之类附庸风雅的饰物。 这以前都是秦光正极为重视的东西,如今全都滚在泥地里,狼狈得很,跟现在的秦光正一样。 秦光佳一点点挪回视线,盯住错愕的大哥,撇撇嘴,“你算什么东西。”? 第五十七章 下手为强 秦光伟近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没有这么狼狈难堪的时候。 他震惊又惊恐地发现,从前他所蔑视的一切,现在都已经站在了他的头顶上! 这怎么可以,这绝对不行!他不允许! 先是秦斯,然后是秦光平,接着是秦光伟,现在,就连秦光佳都能对他动手! 青年的理念彻底崩塌,一直以来强行扯过来裹住自己的遮羞布被无情拽开,他忽然明白,自己早就不是原来那个让全家都够不着的自己了。 没有学徒的身份,被堂弟欺辱了媳妇,被舅哥们折磨,现在又被秦斯摆了一道,不仅没了自己的屋,更是拿不到一分钱。 那不仅仅是钱,是他重新开始的希望!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秦光佳面无表情地站着,看秦光正大哭大笑,眼神漠然地把门关上。 杨氏听到自己大儿子闹腾哭骂的声音了,但是她不敢去问,她这会儿正撺掇秦大去找吴桂香,把大房分出去的契书销毁,分家不作数的! 不然,他们怎么生活?没有地,把持在二房手里,分了家二房不把他们的东西拿完才怪,更不可能允许他们在家吃饭了。 与此同时,孙氏正在村长家里等着,等到村长回来,就要把大房的地全卖了。 大房一共有十五亩旱地,二十亩水田,这些全都给了二房,孙氏立刻就要卖掉,村长只好和她一起去检查了一下,“这地里还有庄稼,你不等着收完庄稼再卖?” “这要是卖了,按着律法,地里的庄稼可就不属于你们了。” 孙氏有些肉疼,但是未免夜长梦多,咬咬牙,一点头,“左右这都不是我们家的,卖。” 等到把吴桂香手里那点散碎钱银拿到手,她们二房也分家! 村长将地全都登记在册,又收回了地契,带着孙氏去了趟县城衙门,在那交上地契,又写了买卖田地的文书,按了手印,这才算完。 因为地里还有庄稼,衙门的人让孙氏继续种着,等到收成的时候衙门派人来收,到时候可以免三成他们家的粮税。 孙氏喜出望外,连连道谢,死死攥着银钱,想了想,从城里买了一小块方糖,给了村长,“多谢您帮忙。”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村长讶异地看着她,孙氏也没多说,把糖包塞给他后,就着急地往家赶。 她没回大北汪,而是先去小北汪,找秦斯。 唐绾打开门,看到是孙氏,心头提起几分戒备,“你怎么在这。” “我有话说,你放心,我不是来闹的。”孙氏走得急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声音也带着几分哑。 唐绾可不放心,她关上门先去问秦斯,秦斯有点惊讶,“她来干什么?没事,我去看看。” 青年过去打开门,“哟,二嫂啊,有事?” “我把大房的地全卖了,”孙氏开门见山,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这老三就是个泥鳅,滑溜得很,根本抓不到他也讨不了好,“大房以后是别想过安生日子。” 秦斯心下讶然,面上带出一点好笑,“二嫂还是闷不做声干大事的人,那你来找我想干什么。” “也不是找你,我想找光伟,”孙氏喘匀了气,“虽说把地卖了,但是大老爷让我们接着种,你也知道,你二哥是个什么货色,就光我们屋头的地都伺候不过来,更不要说大房的。” “我想等光伟身子好了,得闲能去帮忙下地干干活。” 孙氏到底想再捞点便宜,油水捞不着,便宜总能占一占。 秦斯眯起眸子,“卖地的证据呢。” 孙氏拿出文书给他看,“真真的,你不信可以去问村长,我们刚从城里回来。” “二婶的脚程够快,行,我去问问光伟。”秦斯毫不客气地把门关上,不让孙氏进来。 屋里,秦光伟听了,有点犹豫,“小叔你觉得呢?” “嗯……干活倒也可以,但不能白干,你分家的时候,大房给你净身出户,那十亩地可没给你,我给你要过来。”秦斯琢磨着。 秦光伟点点头,“那我都听小叔的。” 秦斯笑着拍了拍他,起身出去,“光伟说可以,但有个条件。” 孙氏心里一沉,“啥条件。” “当初光伟分家的时候,可以净身出户,但是光伟名下是有十亩地的,他一个孩子又没成亲,无依无靠的,总不能连十亩地都不给他。”秦斯慢悠悠道。 “……这地我已经卖出去了。”孙氏咬着牙。 “所以钱在你手里啊,十亩地的钱拿来就可以。”秦斯笑眯眯。 孙氏一口否决,“不行!” “那就算了,你们找别人。”青年说着就要关门。 孙氏又拦住他,“你,你等我想想。” “天色不早了,二嫂这一天奔波想必也累,不如回家想,左右光伟的病还没好,等你想好了再来。”秦斯也没有要留人吃饭的意思,说完把门关上了。 孙氏咽了咽火烧火燎的喉咙,暗地里骂秦斯抠搜的连口水都不给喝,骂完了,只得一瘸一拐地回家去。 唐绾在屋里问:“怎么样?她愿意给吗。” “不太愿意,不过也不着急,我让她回家想想,光伟要是能拿到钱,就在这买地,我想着再买十亩旱地,你肯定能忙得过来。”秦斯笑呵呵地委以重任。 秦光伟重重点头,“成!” 秦斯又解决一件事,心里舒坦,伸了个懒腰拉着唐绾回屋,“绾绾~” “怎么啦?是不是念书累了,我给相公捏捏肩好不好。”唐绾柔声问。 “不用,绾绾给我抱一会就行。”秦斯嘟哝着,抱着女人的细腰,埋首在她颈间。 说不累是假的,这些天处理秦家的这些破事,他是真的心累。 要是他一个人,早就直接搬走,让秦家想烦他都找不到人,可惜不能这么做。 唐绾心下柔软,安静地搂住秦斯陪他待着,慢慢拍着青年的脊背哄他。 有一瞬间唐绾都不想让秦斯考学了,何必这么累呢,现在的日子不也挺好,有吃有喝,家里钱银还有富裕。 就算是想去城里住,省省钱也能买得起城里的院子。? 第五十八章 二房投诚 唐绾忍不住就问出口了,问完又心里惴惴,着急解释,“我不是不想让相公念书的意思,就是看着相公实在辛苦。” “我当然知道,”秦斯笑着蹭蹭唐绾的面颊,又在她唇上亲了亲,小声地笑,“绾绾真好。” “我也不想做多大的官,只是考秀才考两次都不中在两个村都挺丢人的,又死里逃生一次,想再试试,要是考上秀才了,我也就不考了,在咱们村当个教书先生。” 秦斯没什么大抱负,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他觉得也挺美。 要是能提升生活质量那就更好了,不说穿金戴银绫罗绸缎,起码不用靠着老天爷过日子就成。 唐绾微红了脸,认真颔首,“我相信相公肯定没问题。” 女人忍不住在脑海里想秦斯穿着长袍戴着学生巾温声授课的模样,心头一阵急跳,身上也裹着燥热,脸上红晕更甚。 她就是着迷秦斯的文人模样,觉得好看得很,天底下再没有比秦斯更好看的了。 秦斯不知道唐绾的这个癖好,他要是知道,肯定天天长袍焊在身上不脱下来。 另一边,孙氏回到家,躲开大房和吴桂香,把钱藏好,然去厨房找水喝,“娘,咋不做饭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点不上心,这大半天又跑哪去了!搁外边嚼舌根都不知道回家做饭干活!那洗衣盆里的脏衣服是等着我洗的吗!”吴桂香见着人就骂。 孙氏撇撇嘴,“家里什么事需要我上心的?这都分家了,我们二房可没啥事,大房就算有事,那也是自己作的,要我操什么心?” “再说,那脏衣服又不都是二房的,让大嫂把他们的衣裳拿出来我再洗。” 说到分家,吴桂香眼神转了转,喊住孙氏,“你等会,分家的事,还得再说道说道,这回咱们是被老三那个瘪犊子给骗了,所以这家不能分。” 孙氏笑出声,“这可不成,我不答应。” “老二家的,你……”吴桂香沉下脸,刚想再说,孙氏打断她,“娘,反正我说什么你们也不在乎,我只有一句话,分家了就是分家了,大房再想拿回东西,不成。” “房子和地,说好的,都是我们的,这全村老少爷们都看见的事,正经分过家的,就没有再合起来的道理。” 孙氏态度强硬,“大房想再要地要房,行啊,拿钱来买,没钱,什么都不行。” 说完,孙氏扭身出去了,惹得吴桂香大骂不止,“当初就不该娶你这么个丧良心的娼妇进家门!老二,老二你管不管!老二你是死了吗!” 屋里饿醒的秦二默不作声,打了个哈欠,看孙氏进来,“你上哪去了?” “穿上衣服,走,咱们去城里吃饭去。”孙氏也是气得厉害,还好她把地卖得早。 男人瞪了瞪眼,“去城里吃饭?” “你不是馋不是饿么,咱们今儿个下馆子,敞开了吃。”孙氏恶狠狠道,仿佛要吃的不是饭菜,是大房的血肉。 秦二摸了摸下巴,“我看上老三家吃。” “还上老三家吃,我刚才上他家,连门都没让我进,水也没让我喝一口。”孙氏撇撇嘴。 “你上老三家干啥?”秦二诧异。 孙氏没好气地一屁股坐下,“还能干啥,我找光伟呗。” 她把事儿一说,秦二了然地点点头,“是该这样。” “那你说,给他钱?”孙氏压低声音,一想到要给钱,心就滴血,“不行不行,我可不给。” 秦二往外边看了看,拍拍她起来,“走,去城里吃饭去,你去喊光佳,我在路上跟你说。” 两人喊上秦光佳往外走,吴桂香在后边喊:“你们上哪去!” 没人理她,气得老婆子在屋里摔砸一气,又对着杨氏指桑骂槐,“钱迷了心眼子,叫人家耍得团团转!一点不长脑子!” 杨氏躲在屋里不敢说话,秦大脸色阴沉地抽着旱烟,满心的不痛快。 丢人丢大发,这以后他还怎么出门。 二房一家离开村,往小北汪去,孙氏着急问:“你有啥法子?” “要我说,你就把光伟该得的那份钱给他。”秦二慢声道。 不等孙氏说话,他按住她,“你自己算算,就算不给光伟,那卖地的钱,能叫咱们吃喝几年?” 孙氏一愣,“你,你啥意思?” “你看,光佳以后娶媳妇盖屋,是不是一笔花销,等以后有了孙子,供孙子们念学堂是不是一笔花销,咱们有了钱能出去找光平,这也得花钱。” 秦二一点点跟她算,“找到光平,给他说亲,村子里哪家的闺女愿意嫁给他?不得往远了说,再加上盖屋,这不又是一笔钱。” “还有咱们这一家子,吃住穿,哪个不要钱,一家子都是好吃的,要是光平光佳手里有钱就去赌,跟光正似的,那点卖地的钱,够花多久?” 秦二的话把孙氏说懵了,秦光佳也有点懵,愣愣地看着自家爹。 男人瞅着自家媳妇,“你想过没有?” 孙氏都有点结巴了,“没,没有……” 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连声反驳,“念书有什么好的,老三念这么多年书也没见有什么出息。” “老三现在怎么没出息了,你看看唐家的日子过得。”秦二道。 “那因为他是上门女婿!”孙氏气。 “你还是没想明白,就因为他是上门女婿,你看唐家人对老三怎么样?是不是都听老三的话?这还不说明老三有本事?”秦二踢开脚边的石头。 孙氏一下卡了壳,“这,这怎么说的,你到底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把钱给光伟,接个善缘,然后咱们跟老三后边赚钱,老三是个心眼子活的,他肯定知道怎么钱生钱,咱们把闲钱给他,赚到钱了等着拿就是。”秦二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孙氏一下理解不了,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倒是秦光佳先想通,“那要是赔钱了呢?” “你小叔是个有诚信的,咱们先跟他立字据,赔钱了就把本金还给咱,不许吞咱的本金钱。”? 第五十九章 上门投靠 秦二的话让孙氏和秦光佳想了一路。 孙氏心里还梗得慌,不服气,不想答应,“那咱们这不是让老三骑咱们头上,这小子心思可滑,他要是想害咱们咋整。” “老三,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你要是不惹他,他也不会主动惹你,所以我说,你乖乖地把十亩地钱给光伟,以后少招惹他,也就成了。”秦二看着小北汪的地界,摸了摸肚子。 孙氏满脸不情愿,秦光佳倒是嗯了一声,“知道了,爹。” 秦二拍拍他,又跟孙氏说了几句,把人劝好,“等会忍忍性子好不好,我跟他们说。” 孙氏点点头,“我知道轻重。” 一家三口到秦家门口,敲了敲门。 秦斯正做晚上饭,想着做个野菜饼就辣卤吃,揉着面呢听到门响,甩甩手上的面粉笑出声,“今天可真是热闹了。” “我去开门。”唐绾放下手里的野菜过去,打开门就是秦二的笑脸,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这,你们怎么又来了。” “弟媳妇,这不是光伟想要十亩地的钱吗,我们给送钱来的。”秦二抄着袖子笑道。 “哟,二哥啊,钱准备好了?”秦斯从厨房出来,看着一家三口都在,心里也能猜到是来干啥。 估计是秦家一团乱,他们想来蹭饭。 想得可真是好。 “好了,”秦三从孙氏手里拿过碎银子,递给秦斯,“你也看过那卖地的文书了,上边一亩地多少钱都写得清楚,钱数上可是没差的。” 秦斯仔细数过,“嗯,是这个数没错,我替光伟谢谢二哥了,那就慢走不送。” 青年说着要关门,秦二忙撑住门框,“哎等等,我还有事跟你说。” 秦斯似笑非笑,“还有什么事?” “你二嫂她把大房的地都卖了这事你知道。”秦二按住孙氏不让她说话。 “知道啊,怎么了吗。”秦斯挑挑眉。 “我们想跟着你发财,这笔钱放在我们手里只能花完,但是老三你不一样啊,你聪明肯定知道怎么赚钱,而且你不赚钱怎么撑得起你念书考科举,所以我就想着,把这钱给你,你看着打理,我们嘛,就等着拿分红。”秦二干脆说道。 这倒是出乎秦斯的意料,他有点惊讶,又重新打量了一番秦二。 在他的印象里,秦二是个十足的懒汉,家里什么事都不管,天塌下来也无所谓,死了就死了。 这番话说得也符合秦二的气质,明明白白的懒和摆烂,秦斯心里想笑,没想到他这位二哥还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物。 有点意思。 “你怎么就能确定,跟着我能赚到钱?”秦斯反问。 “不确定,所以你得保证,要是亏钱了也得把我们的本金还回来。”秦二直白道。 秦斯大笑出声,把唐绾和孙氏笑懵了,青年摆摆手,“行,先进来说。” “哎,成。”秦二心里松口气,招呼孙氏和秦光佳进院。 唐绾虽然不懂,但她相信秦斯,想了想,没关院门,去给三人倒茶拿糕点。 秦光伟还不能下地,听着动静急得不行,“怎么,怎么就让他们进来了?” 唐绾安慰他,“不怕,你小叔心里有数。” 屋里,秦光佳看着糕点,马上伸手就想去抓,眼神瞥到边上的秦斯和唐老大,又顿住手,粗声问:“能吃吗。” 秦斯看稀奇似的看着他,“吃,不过等会吃饭了,先吃垫垫肚子。” 这下秦光佳不再客气,抓着就吃,狼吞虎咽,孙氏也拿了两块盘腿上炕,她现在不能说话,嘴里再不吃点啥岂不是憋死。 “那行,你们坐着,我去做饭,别耽误了吃饭。”秦斯给唐老大使了个眼色,然后去厨房接着和面。 二房一家三口身上都是横肉虚肉,唐老大是实打实的魁梧身材,坐在那跟尊神一样,镇着二房人不敢乱动。 秦斯多活了一倍的面,也不做野菜盒子了,改成擀面条,不然这煎野菜盒子得煎到什么时候能够吃,“绾绾,野菜洗一点就成,其他的收着明天吃。” 孙氏在屋里听见,暗中撇撇嘴。 真抠门,家里来客还给吃野菜,就点野菜也抠抠索索的不给多吃,什么人呢。 唐家也不过如此。 可是随着卤锅加热,那千锤百炼的香味飘出来,孙氏可有点坐不住了,咽了咽口水,“这做的啥好吃的?” “我上厨房帮帮忙去,光佳啊,你也来。” 唐老大没拦着,左右厨房有女婿,她们也讨不了好。 到厨房,孙氏马上就问做的什么好吃的,唐绾暗中皱眉,没有说话,秦斯正在切手擀面,闻言也不客气,“回屋等着,不用你们上手。” 把孙氏的话堵回去,孙氏脸色一耷拉,刚想说话,秦光佳干脆利落地转身回去接着吃糕点。 孙氏一个人站在厨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气得脸色涨红,重重地哼一声走了。 唐绾忍不住笑,小声跟秦斯说悄悄话,“相公真厉害。” “我和绾绾正甜甜蜜蜜呢,可不想她们来打扰。”秦斯转头在唐绾脸上偷了个香,锅水煮开,把面条下锅。 过了一会,晚饭上桌,秦斯切了盘猪耳朵,一盘猪头肉,撕了一只鸡,又炒了个白菜混卤素味做素臊子,满满当当摆在堂屋的大桌子上。 孙氏看得两眼放光,“哎哟老三,这是你的手艺啊?可真厉害啊以前在家的时候可不知道你还会做饭呢。” “真是嫁了人什么就都会了,这卤味是你们自家做的?真香哎!” 秦斯有时候也是不知道他这二嫂是真会说话还是纯膈应人,上次回门的时候是,这次也是,秦家上下就她把他嫁人说得顺溜。 “吃饭。”秦斯抬筷子招呼,秦光伟的那份已经给他端过去了。 唐绾拿着筷子,瞪着对面的一家三口,漂亮的脸上浮现一点嫌弃和膈应。 秦斯安抚地拍拍她,唐绾收回视线,低头吃饭。 那吃相,就是她养的猪仔都比二房一家子好看,看得人都没有食欲了。 饭吃到一半,秦斯开了口,“你们手里还剩多少钱。”? 第六十章 何时圆房 秦二让孙氏掏钱,孙氏抹抹嘴,从怀里小心地拿出荷包,打开来往桌上一放,“还有三十两。” 律法规定,男丁给五亩旱地五亩水田,这个是一生下来就有的,但是这样的地不能卖,要是不想种,只能收回去。 而因为近年来人口多,荒地少或者没开垦,一些地方的旱地不够分,只能买荒地自己去开。 秦家的地就是如此,水田不能卖,大房除去光伟的旱田原本有二十亩,但只有十亩的能卖掉。 一亩旱地,不分好坏,都三两,乍一看像是挺多,但算算每年的收成,卖地还是十分可惜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家家户户都不可能卖地。 如今天下光是县城就有一千多个,其中又用可以交的粮食来划分品级。 能交十万石的为上县,知县为从六品;能交六万石以下的为中县,知县为正七品;能交三万石以下的为下县,知县为从七品。 大小北汪隶属的县城,只能算作下县,但人数却远超一些中县,可想地域也算是贫苦。 贫苦地界,物价便宜,但是相应的有所需求的贵重物品,因为量少,反而可能越贵。 秦斯点点头,“看来二哥是想来真的了。” “当然了,你也知道二哥我,只想当甩手掌柜,不想操心不想劳动,成天只想着些吃吃喝喝,但是我也懂坐吃山空的道理,所以老三,你一声令下,哥哥我就跟着你干。” 秦二正色道,“你放心,你但凡想做什么生意做什么买卖,你二哥二嫂绝不伸手掺和,只要钱,你二嫂那边也没啥亲戚要塞给你,怎么样。” 孙氏瞪了秦二一眼,把钱收回来,不客气地又夹了两块肉到碗里。 秦光佳充耳不闻,一门心思吃饭。 秦斯想了一会,“我知道二哥的诚心了,我也坦白说,是有赚钱的法子,不过呢,我还得再想想,等我想好了,尽快给你们答复。” “哎,我就知道老三是个热心肠的,好说好说。”秦二笑起来,又赶紧接茬吃饭。 等吃完饭,秦二让孙氏去帮着洗碗,唐绾看着孙氏那碗洗的,只得自己又烧了热水再洗一边才彻底洗干净。 孙氏抓着瓜子在院里看着,吐了口瓜子壳嘀咕,“瞎干净哦。” 秦斯见着天色也不早,把二房的三口人都轰走,关上院门,“这一天,过得可真是热闹。” “小叔,小叔?”秦光伟在屋里喊他,秦斯进去,“怎么了。” “你答应二叔了吗?”秦光伟急急问。 秦斯没回,反倒先问他:“你觉得秦光佳这人怎么样。” “光佳?嗯……反正比光平好点,”秦光伟叹了口气,“咱家要是有条件,光平绝对是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光平还有点小偷小摸的臭毛病,人品也差,胡作非为。” “光佳,光佳年纪小点,今年十五,平日话不多,就是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有点渗得慌,跟二叔一样,吃关心吃喝睡,别的一概不管。” 秦斯若有所思,“那往常要是下地干活,光佳去干吗。” 他也不怕秦光伟觉得不对劲,反正原主是没下地干过活,不知道也正常。 “光佳也干,但是那小子天生一副凶相,脾气也古怪,说上火就上火,干活也不得要领,闷头干完一通,我还得在他后边重来一遍。”秦光伟叹气道。 又问:“问这个干啥?你想派光佳去干活啊?” “是有点活,再看看,光佳我不熟,这熊孩子瞧着就有点野性,要是弄不好别再出去给我惹事,”秦斯挽着袖口,“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不用担心,自打我嫁过来,什么时候让自己吃过亏。” 秦光伟笑了,“这倒是。” 晚上秦斯一直在想这事,目前,除了地里的活,还有两样是需要人手的。 一就是摆摊出卤味,还有在几个村交界处的那个地方盖个简单的茶摊,卖茶卖卤,春卖野菜春笋,夏卖西瓜绿豆汤,秋卖瓜果糕点,冬卖热汤火烧。 二就是,牙刷牙粉,皂角,还有洗脸后抹的香粉,夏天用的蚊香,用花卉汁子做的香水,这些可以开个杂货店,但是原材料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都是药材绿植和一些香料。 秦斯现在不准备开店,而是出摊,毕竟等他考上秀才之后要到府学里去念书,县城距离城府,就算是坐车也要两三天呢,到时候开店搬家,都是难题。 唐绾感觉到身边的小相公似乎在叹气,忍不住问:“怎么了?” “老婆还没睡啊,”秦斯翻身搂住她,不欲让唐绾为这些琐事烦忧,遂哼哼起来,“我在想圆房的事呢。” 唐绾脸上一红,身上下意识地滚起热浪,“啊,啊?” “老婆别想装傻躲过去,等过了二月二,春风吹起来,可就渐渐暖和了哦。”秦斯故意凑近了在她脸边道。 “我没躲,”女人声音低低柔柔的,温柔得可以包容青年的一切,“我都行。” 村里妇人开起玩笑来,床上的玩笑话也是随便说的,她偶尔听上几回都脸红心跳,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让相公忍太久了。 若说刚成亲的时候圆房,她自然是有些担心有些怕,不过到了现在,她是没有一点不情愿,也没有一点害怕。 相公定会好好疼爱她。 秦斯低笑着吻过去,两人缠绵温存了一会儿,相拥着睡下。 过了两天,秦斯要去大北汪一趟,唐绾挎上背篓跟他一起,“相公是要带秦家二房一起赚钱吗。” “我觉得这事吃力又不讨好,相公要是需要钱,咱家自己也能出也能攒,何必用他们的。” 秦斯笑眯眯拉住她的手,“我晓得,不过有句话不是叫,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他们可是已经惦记上我了。” “再说,我也想让他们吃点苦头,放心,一切有我呢。” 唐绾看他心中有数,也就没有再劝,转而说起今年家里养的那些牲畜和明天要去城里买东西的事。 相公就爱听她说这些,也不觉得无聊。 “呀,这不老三吗,怎么回来了,是光伟有事啊?”? 第六十一章 两相内斗 “婶儿,我回来找我二哥有点事,光伟好着呢,这小子能吃能和的,现在也能下地了。” 秦斯应和着,和唐绾一起到秦家外。 唐绾挡在小相公身前,“一会要是他们敢动手,相公你就先跑,我拦住他们。” “那可不行,我体弱跑不动,要是他们动手,绾绾得赶快抱着我一起跑。”秦斯笑着拉住她。 两人正说着走近,就听到屋里的吵嚷声,其中杨氏和孙氏的声音尤为清晰。 “老二家的,你不能干这么丧良心的事啊!你这是在绝你大哥的户啊!” “大嫂这话说得,我干啥了我就绝户?大哥怎么就绝户了,那不是有光伟和光正吗,哦我忘了,光伟人分出去了,就剩光正了。”孙氏奚落着。 杨氏恨不得扑上去撕了孙氏的脸,“光正怎么娶媳妇,你把屋和地都攥着,不给我和你大哥饭吃,光正拿什么娶媳妇!” “关我什么事?你们准备用光伟换几十两银子的时候怎么没想着给我们二房分点?这个时候哭惨喊冤有什么用,我呸!我再说一遍,想要房要地,不可能!”孙氏拔高嗓门,扭身出屋。 秦斯笑眯眯招了招手,“二嫂,你这威力不减呐。” 孙氏收了收脸上的怒气,“有事进去说。” “别,我看你们还是出来说。”秦斯拉着唐绾走到一边树下。 就二房那个邋遢样,他家绾绾估计是受不了。 孙氏把秦二喊出来,杨氏看见二房三房勾搭在一起,忙连滚带爬地去找秦大,“老二老三什么时候混在一块儿的?我知道了,这肯定是老二老三的阴谋!” “说不定光伟出事都是假的,就是逼着我们大房分家,骗咱们的地!” 秦大皱起眉来,“什么?不能,老三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不信,你出去看看去!”杨氏推他,着急得不行。 秦大放下烟袋披着夹袄出去一看,果然看到秦斯正跟秦二说着什么,心头一火,直奔过去,“老三!你们在说什么。” “说光伟的事,你听吗。”秦斯瞥他一眼。 “老三,现在就咱们哥几个,你跟哥老实说,分家这事是不是你们联手做的?”秦大沉声质问。 秦斯惊讶地微睁了睁眸子,继而大笑起来,笑得有点直不起身,“你,你以为这是我们计划好的?可笑,你们沦落到这种地步,我只能说一句活该。” “老三,你什么意思!”中年男人变了脸色。 “字面意思,你也别瞎猜了,我和二哥有话要说。”秦斯摇了摇头,不想再跟秦大废话。 秦大偏偏不走,更认定秦斯在这件事里有参与,纠缠不休。 “二哥,二嫂,你们之前说的事我答应了,但是我有条件,本来今天是想跟你们好好说说的,不过看样子也说不了,等你们解决了家里的事,再去找我。”秦斯牵着唐绾走了。 唐绾拽拽他,“要去老张叔那看看桌子做好了没。” 秦斯差点忘了这事,“好。” 不管身后秦家怎么闹腾,秦斯也管不着,和唐绾一起先去谢了村长,把带的肉蛋留下,然后去张木匠那。 “桌子好了,书架和椅子还得等几天,你们急着要吗。”张木匠的大儿问。 秦斯想说不着急的,但是唐绾点了点头,“着急。” “那成,我和我爹抓点紧,做好了第一时间给你们送去。” 唐绾这才满意,和秦斯离开,“等做好,相公就可以专心念书了,天再暖和一点,我就让爹再给相公盖间敞亮的大书房。” 别人有的,自家相公也一定要有,还不能差,起码要跟董夫子的差不多。 秦斯晃悠着她的手,“书房倒是不着急,给光伟盖间屋,省得爹天天跟他挤在一起。” “以后光伟要是自己盖房了,那屋就留着放粮食。” 按照他用的肥料方子,不能说亩产翻倍,但也至少会多三分之一,到时候原先的屋可就不够放的了。 “相公念书重要,两间屋也不是盖不起。”唐绾不让步。 “哎呀老婆~”秦斯看四下无人,搂着人撒起娇来,“我就是想跟老婆一起嘛,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在书房里。” 他一这样唐绾就不由自主地心软,再磨叽几句,唐绾就彻底答应了。 每次都是这样,唐绾事后都告诫自己下次不能再心软,可是秦斯故技重施,她就什么也不记得,只想答应他了。 第二天,唐绾带着做好的卤味跟整好的荷叶饼与秦斯一道去城里。 荷叶饼也是秦斯弄的,跟吃烤鸭的那种巴掌大小饼差不多,可以一卷一卷卖。 许久不来,县城也无什么变化,唐绾依然是先去肉铺卖筒骨和猪肉,早市上的肉都好些,然后又和秦斯一起在馄饨摊上吃了馄饨,才去老地方开张。 秦斯去码头通知工人,工人们还记得他,“可算是又等到你们卖卤味了,过年在家还想着这一口呢。” 秦斯也不着急去董夫子那,坐在码头跟工人闲聊了一会,听他们说着说着,说到了秦光正的头上。 “那管事夫人现在还病着呢,我前两日看,又请了次大夫,也没看出个好坏。” “自打她闺女出了意外,这都一两个月了,还没好吗。” “心病难治,一想着自己闺女死得冤枉凄惨,那心里能好受吗。” “秦家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要是被打死都不冤……” 秦斯在边上听着,抹了抹脸,听了一脑子闲话去找董夫子了。 董家,董夫子先是考校了一番秦斯的功课,然后拿着他做的文章讲解批改。 “四月里,府城有一场讲学,你与我同去。”董夫子说道。 “讲学?”秦斯收拾着本子,“何种讲学?” “名师游讲,关于国政人文地理等,什么都讲。”董夫子摸了摸胡子,“虽说你考秀才不一定用得上,但是多听听总是没坏处的。” “四月……我现在还不能答应,到时候若家中无事我肯定去。”秦斯没敢打包票。 “哦对了,这讲学能带家眷去吗?”? 第六十二章 娘子偷亲 这话把董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边拍桌子一边怒斥,“男子汉大丈夫成天把女人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秦斯无辜,“这又不是别的女人,是我家娘子,为何不能提?” “糊涂东西,你是去参加讲学学知识的,又不是出去玩的,带什么家眷!”董夫子继续教训。 秦斯默不作声,董夫子一看他那样子就来气,中气十足地训诫了他近两刻钟,才停下来,“……此次讲学要持续半个月之久,到时候提前提醒你。” “是,那我先回去了。”青年行礼后,收拾了书包快步离开。 现在家里有驴车,他身体也强壮很多,来城里不算麻烦,可以不用一次在董夫子这待很久,原先定的半月来一次也可以频繁一些。 找到唐绾,秦斯把书包放下,先洗了手帮唐绾招呼卖卤味。 “相公,咱们中午吃什么。”唐绾见他来,笑盈盈地问。 “嗯……绾绾想吃什么?我之前听码头的几个工人大哥说城里有个汤铺很好,等收摊了咱们去试试吗。”秦斯让她歇着自己来卖。 “都听相公的。”唐绾喝了几口水,看秦斯招呼买卖,唇角不自觉勾起。 “对了,是不是要留一些送给夫子?” 秦斯唔了声,“绾绾做主就好。” 女人脸热一瞬,却也不怯,留了半只猪耳朵和一些猪头肉,仔细用料汁调拌好了留在食盒里。 晌午时人渐多起来,唐绾和秦斯虽说不忙得脚不沾地但也没什么休息的空,等晌午这波客人走得差不多,唐绾收拾了摊子,左右看看,“那个汤铺离这里远吗。” “有些远,这样好了,绾绾你在这等着,我去买来。”秦斯摸摸肚子,兴冲冲去买。 唐绾从家里带了两张小凳子,街市上不能停驴车,驴车要停到街市拐角统一的地方去。 等秦斯回来,小两口在自家摊子上吃过晌午饭,秦斯看了眼天色,“像是要下雨,今天不如先回去。” 卤味倒也不怕放,只不过看上去肯定能看出来不如今日的新鲜。 还是牌子没打出来,因为不能固定时间来摆摊,他们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出摊,就算是回头客也拉拢不着。 唐绾让秦斯收摊,自己先去布庄扯了几匹布,她动作麻利,要买的东西早就在脑子里想好,秦斯在城门口等了她一会,远远地见人背着竹篓来,忙跑过去帮忙。 “好了,咱们回。”唐绾坐上驴车,拍了拍驴背,“晚上杏花姐说来咱家炸豆腐丸子。” 半路上果然飘起细雨丝,秦斯扯起油布在车上支棱出一个棚子,夫妻两人一边看顾着东西,一边躲在油布下躲雨。 雨丝先是轻轻柔柔地飘下来,渐渐地变成小雨点,刷刷雨声不绝于耳,淅淅沥沥,很是好听。 驴车稍微加快速度,细雨青烟,笼在天地间,安逸又像是一副山水画。 秦斯挺喜欢这种感觉的,他望着不远处的青山,从书包里掏出随身带的炭笔拿了小本琢磨诗句。 并非他要舞文弄墨陡生豪气要作诗,只是这会正好有点灵感,而且考科举有这一项罢了。 唐绾靠在他身边,眼神发亮地看青年俊朗的侧脸,忍不住就凑上去碰了一下。 秦斯眨了眨眼,转过脸去,“绾绾?” 女人抱着膝盖坐回去,有些许羞赫,索性埋着头在臂弯里。 “绾绾亲完了就不负责哦。”青年凑到她耳边,貌似幽怨地哼了一声。 唐绾也熟知他的性子了,动动耳朵躲了躲,“既是夫妻,不用负责。” “夫人好生霸道,既是夫妻,还偷亲,正大光明的就是。”秦斯笑眯眯望着她。 唐绾脸上又热了一点,悄悄抬眼,正撞进青年黝黑透亮的眸子里,一时竟也忘了闪躲,看愣了神,等到青年轻轻地吻上来才惊醒,浓密纤长的睫羽扑闪几下,心跳得厉害。 秦斯只印了印自家娘子的唇瓣就退开来,笑得一本满足,“好啦。” 回到家时,雨幕正好变大,唐老大和杏花撑着伞接两人进家门,“正说着要去接你们呢。” “带了油布所以没淋到,没事。”唐绾在堂屋门口跺跺脚,冲杏花笑笑,进屋归置东西。 这会儿,唐家青砖瓦房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院子里全铺的青石板,就算下雨也没有一丝泥泞,干净得很。 鸡鸭鹅们躲在坚固的小棚子底下,雨水把院子冲刷得似在发亮。 杏花看着唐绾买的布,“这料子好,摸着不厚重也透气,颜色也不错。” 唐老大春季的衣裳还是三年前做的,虽说整洁,但也不免破旧,唐绾想着今年就全做几身新的,正好杏花也有空可以帮帮她。 再说光伟和相公也没有四季衣裳。 唐绾还给自己和杏花也扯了匹水蓝的布,两人都成了亲,特别杏花是新寡,虽然村里没这么大规矩要一直守丧,但也不好太娇艳。 晚上饭有炸豆腐丸子,醋溜白菜,炒鸡蛋,杂粮稀饭,主食是野菜盒子。 “嗯,杏花姐手艺真好,这个豆腐丸子真是好吃。”秦斯咬开一个兵乓球大小的丸子,看着热气蒸腾,点头直夸。 “不算什么,哪里比得过秦相公,你们若是喜欢吃,我便再炸一点,也不麻烦。”杏花笑道。 豆腐丸子做起来也简单,萝卜和豆腐切碎沫,搅拌好了打两个鸡蛋,再加淀粉面粉,加盐调味,下锅炸就行。 唐绾看秦斯喜欢,过两天杏花做的时候,又剁碎了肉沫加进去。 “光伟,你怎么下地了,大夫说你还得养几天呢。”杏花在院子里晒衣服,看着秦光伟出来忙过去扶他。 “我都好了,”秦光伟走几步给她看,“这不我也出来晒晒太阳。” 昨天下了场雨,今天就艳阳高照,天空碧蓝得好看,连秦斯都搬了椅子出来晒书,悠闲地哼着小曲儿。 “光佳?你怎么来了。”秦斯一抬眼,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少年。 秦光佳跟门神似的杵在门口,黑漆漆的眼睛扫了眼院里几人,慢吞吞开口,“我把秦光正打了一顿。” 众人“??” 说啥?? 第六十三章 竹林相公 秦光佳站在院门口,半天说了一句,“我把秦光正打了一顿。” 想想,又补充,“下了狠手,他没十天半个月起不来,我说要是大房再来坏事,就继续打。” “坏一次,我就打一次,打死为止。” 几人都被秦光佳这野蛮的发言惊住,半晌没回过神。 秦斯倒是勾了勾唇,“哦?那你奶没拦着你?” “拦了,”秦光佳坦然地点点头,“我说谁拦我,我打谁,谁也别想拦着我家过好日子。” “这……”秦光伟一时无言。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秦光佳能说出这番话。 秦斯倒是能理解,他走过去,“那你爹娘让你带什么话了没。” “没有,我是自己来的。”半大的少年摇摇头。 “我知道了,留下来吃饭?”秦斯让开身子让人进去。 秦光佳也不客气,“我吃完了能给我爹娘带一碗菜吗,家里有馒头稀饭。” “当然可以。”秦斯一口答应,又新奇地瞅瞅秦光佳。 他印象里,秦光佳可不像是什么孝顺孩子,可见要是环境变化,人的脾性也有可能变。 吃完饭,秦斯喊秦光佳到外边说话,“你觉得你光伟哥现在怎么样。” 少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什么。” “我准备以后帮光伟买二十亩地,教他念书识字,帮他攒钱娶媳妇,我手里的生意以后也可能会交给他,莫说城里的管事,就是以后自己当老板成乡绅富甲一方,也是可行的。” 秦斯淡声开口,“你觉得这样怎么样。” 少年想也不想,“当然好。” “那你想这样吗。”秦斯又问。 秦光佳皱着眉反问,“我家不就是想过上这样的日子才找你的吗?” “……话是这么说,但我不是什么大善人,不需要你们家的钱我也能发财,之所以答应,是看你跟秦光平,秦光正那两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不一样,想让你变好。” 秦斯眼神冷淡平静得像是冬日的冰湖,“你要是自己不想上进,其实我也无所谓,只是想着要是能帮你一把是一把。” “这话你可以说给你爹娘听,你如果想跟着我干,吃苦受罪是少不了的,读书识字也是少不了的,但是往后你就能脱胎换骨,说出去,你家人能与有荣焉。” “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带着你们家赚大钱,不然我还是会提防你们,顶多让你们在大北汪算是衣食无忧罢了。” 青年伸手拍拍少年的肩,“你回去好好想想。” 目送秦光佳离开,秦斯自言自语了一句,“说得我自己都快信了。” 他帮二房,想给他们点苦头吃的成分在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才是想要拉一把秦光佳。 这百分之二十里还有一点是今天听他说要给爹娘带吃的刚涨起来的。 他可没这么圣母,也没这么大闲心。 吴桂香对原主不好,大房二房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是个读书人,自然明白一视同仁的道理,谁也别想躲。 “相公,你站在那干什么呢。”唐绾出来喊人,“快来,我给你量身子做衣裳。” 青年马上扬起笑脸乐颠颠跑回去,“来啦。” 转眼,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 村子里提前几天就准备起来了,秦斯还是第一次过这种传统节日,不免有些兴奋好奇。 “绾绾,二月二那天都要做什么啊?” 唐绾一边把冬日里的厚重被褥都拿出来拆开洗晒,一边跟他解释,“唔,咱们这的话,先是去地里祭天地,然后回家祭灶神。” “还有吃猪头肉,做春饼,打灰囤,其余就没什么了。” “春饼?”秦斯歪歪头,“是馅饼还是煎饼?” 唐绾惊讶,“相公没吃过啊?” 随即又想到秦家那种环境,心里又开始心疼起来,“今年我多做一些,让相公好好吃一顿。” 秦斯蹭蹭她,“绾绾真好,我帮你。” “不用,你去念书。”唐绾推推他,“别占手了,再把新衣裳弄湿了。” 自从新书桌书架做好后,唐绾催着秦斯看书习字就更频繁,秦斯每每被催都露出一副伤心脸色,但是唐绾也不会再纵着他了。 “城里的私塾到了二月二也要做开笔礼的,相公要记得去拜会先生。” 秦斯倒是不知道这个,闻言也不再缠着唐绾,回去看书了。 女人在他身后抿唇笑笑,又垂下眼睫做自己的事。 相公肯定不知道,她多喜欢看着他在桌前看书练字,等日后,要是去城里住,定要买一间书房外有竹林的院子。 相公在竹林下穿青色的袍子行走,定然是好看的。 这么一想,唐绾想赚钱的心思更坚定,干活都不觉得多累了,收拾好被褥后,擦擦手跟秦斯说了一声,到梁阿姐家去。 “阿姐,我来了。” 妇人见她来忙笑,“快坐,又麻烦你一次。” “这有什么麻烦的,全当是我来你这吃茶聊天了。”唐绾坐到炕上,熟练地帮着一起缝被面。 梁阿姐的儿子说了门亲事,不是大小北汪的,而是山那边村子的,婚事定在了四月里,眼下着急做聘礼呢。 村里人家说亲不比城里讲究多少抬的嫁妆,多少抬的聘礼,一般家庭,除了肉蛋糖布这些,再有四礼就是很讲究的了。 四礼就是新被,新衣裳,新镜子,还有一套新木盆,洗脸洗脚用的。 梁阿姐一个人忙不过来,又没有娘家在这,只能请唐绾和杏花来帮忙,家里的小闺女英娘也能帮上一二。 “可说呢,我老担心人家嫁过来觉得家里寒酸,想着聘礼上给重一点,也显得咱们重视人家闺女是不是。”梁阿姐一边缝被面一边跟唐绾聊着。 “自然是这样,不过要我说,那姑娘也是有福气呀,你这样和善的婆婆上哪找去,小城又老实肯干,英娘乖巧听话,再没有比当你家儿媳妇更好的了。”唐绾笑着夸。 妇人爱听这话,笑得合不拢嘴,直喊英娘去拿糖给唐绾吃。 “我瞧绾姐这张嘴已经够甜了,不用吃了。”英娘俏皮道。 梁阿姐觑着唐绾笑说:“也不知道秦相公在家喂了你什么好吃的,喂得嘴这样甜。” 唐绾耳朵一热。 她出门前,是被相公亲了一口来着。? 第六十四张 食肆开张 二月二,龙抬头,细雨连绵,家家户户准备好了香案,先是老少爷们去了地里祭天地,保佑风调雨顺,再各自回家。 秦斯好奇地看唐老大用草木灰在地上画格子,画出像是粮仓一样的图案,画得越高,就代表今年收成越好。 唐绾看自家小相公跟小孩儿似的蹲在地上划来划去,忍不住笑,“好啦,等下衣服要弄脏了。” “不是想吃春饼吗,我去叫杏花姐来一起做。” 春饼其实就是图个好彩头,具体怎么做各家各户也不太一样,有的做甜馅,豆沙枣泥白糖,有的做咸口,唐绾想着秦斯爱吃甜的,所以准备了的甜口。 秦斯在边上看了一会,恍然大悟,类似油炸的酥糕点,像以前那种桃花酥之类的,好吃更好看,一口下去满口生香。 还有一种像是桂花糕,把米磨成米粉包上枣泥蒸熟,沾上白糖,软糯香甜。 秦斯以前上班的时候就很喜欢吃这种小甜点小糕点,办公室里常年准备,助理经常调侃说他一个人就可以养活一家甜品店。 “好吃,喜欢吗?”唐绾笑眯眯问。 秦斯又塞了一块枣泥糕,“喜欢!这就是春饼啊,这不是糕点吗。” “那是绾妹子疼你,寻常人家的春饼哪有这么讲究,用花馍代替的也有。”杏花在一旁笑。 秦斯愣了下,随即弯起眉眼,“我就知道绾绾是疼我的。” “那我可得给绾绾琢磨更多好吃的才行。” 唐绾收拾了一盒子春饼要秦斯给董夫子带过去,秦斯不愿意,“我可舍不得,等去城里给夫子买一盒春饼。” 唐绾哭笑不得,“这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是天天吃咱们也吃得起。” “那也不行,就这样,我去城里了。”青年马上溜走。 秦斯走后,唐绾和杏花又把家里收拾一遍,唐老大和秦光伟上山砍了几根好木头,卸到平时放粮食的屋里,留着以后给秦光伟打家具用。 这些天,他在大北汪买了地,秦斯做主又借给他银子,一共买了十五亩旱地,没要水田。 这会儿地里都荒着,秦光伟里里外外翻过一遍后,赶不上种庄稼,就种了蔬菜,还有秦斯买的果树苗。 果树苗种的不多,毕竟这玩意不是一季就能长好的,也要提防村里人去摘。 种菜虽有些浪费,但是一季就出,也不耽误下一季种豆子。 唐老大还想着现在就给秦光伟把屋盖了,秦光伟说啥不愿意,“唐伯,我现在谁猪圈马厩我都觉得是好日子,真的,不破费了,等我自己赚着钱我自己盖。” 秦斯也不着急,这买地盖屋是很有成就感的事,当然要用秦光伟自己的钱。 “有人在吗,”张木匠的大儿子赶车来了,“要的桌椅板凳都做好了。” 唐绾忙去拉开院门,“来了。” 这是秦斯要的四方桌和条凳。 他们准备在几个村的交界点那里开摊了。 秦斯之前看电视剧,看种田女主开茶馆茶铺,食肆觉得挺有意思,现在开春,天气暖和,这件事也要提上日程。 秦斯专门去城里问过,那里虽说无人管辖,但是有律法规定,如果要建成可供十人以上使用,占地超过一定尺寸的铺面,就要缴纳地租。 不是说随便支个摊就行,但也给了农户人家偶尔去卖蔬菜瓜果的机会。 家里人一起商量之后,秦斯画了图纸样子,其他的就全权交给唐老大了。 买料找工,一点一点都是唐老大看着建起来的,等到春分一过,食肆就开张了。 十五这天是大集,几个村子来买东西的人一来,新奇地发现这里开了一家食肆。 “咦,这什么时候开的?” “刚开,我前几天从这过还没落顶呢。” “这是卖啥的?” 杏花在外边揽客,“咱们这能喝茶能吃饭,有茶点有卤味,晌午头来瞧瞧。” 赶集的大部分都是村里人,也有挑着担子或者推车来的货郎,再有就是大路上来往的过路人,秦斯也不愁没生意。 食肆收拾得干净明亮,每张桌子上还有个土坯小泥瓶插着野花,瞧着还真有几分不一样的雅致。 唐绾在厨房里慢慢搅动着卤味锅,让香味顺着窗户散出去。 食肆现在只有个大通堂,分了一边做厨房,四面都有大窗户,所以看着敞亮,穿堂风一吹,舒服得很。 盖屋的时候还做了五六级台阶,离地面有段距离,进来坐下,视野也开阔点。 唐绾一上午都有点紧张,直到晌午头,有早就闻着味的人进来买卤味吃,这才露出笑脸,心下稍安。 “我早说了不用担心,你家的卤味回回去城里卖都能卖完,没道理在这卖不掉。”杏花一边冲茶一边笑着安慰。 唐绾笑叹口气,“这没人来,我总是不放心。” “我看不是因为生意,而是因为今天秦相公不在。”杏花低声打趣。 秦斯今天去城里找董夫子了,是董夫子叫他去的,所以没陪着开张。 唐绾笑推她,“别胡说,人家客人都等久了,快去。” 秦斯不在,她心里确实是慌的。 女人切好卤味端过去,又收拾了盘子回来洗,忍不住想秦斯。 她已经习惯了家里有大事时相公在她身边。 客人渐多,有在外边喝茶的,有买好东西顺便来买点卤味回家给一家老小尝尝的。 还有是自己带了干粮,进来买卤配着吃的。 唐老大和秦光伟来的时候就见食肆周围不少人,秦光伟笑,“生意好啊。” “要不说念过书的人脑子都灵光呢。”唐老大心里也有点激动,背着竹篓快步过去。 “爹。”唐绾打了声招呼过去拿背篓,赶快把食盒都摆开,招呼客人来尝尝。 这些是秦斯做的各种泡菜,腌菜,还有辣鱼丝。 之前他在码头跟工人闲聊,也不是真的闲聊,他自己很爱吃小零食,所以就多嘴问了一句有没有。 结果还真有处理好的鱼丝鱼丸。 秦斯只要了鱼丝,毕竟鱼丝处理起来方便,鱼丸还要多几道工艺,成本略高,眼下还是先做鱼丝。 他在家琢磨了小半月,这才琢磨出了五香味和香辣味。 “呀,这小条条是啥?”? 第六十五章 麻辣鱼丝 “这是自家做的鱼丝,有辣味的和五香的,您来点尝尝?” 唐绾用小盘子装了一盘让众人尝尝,鱼丝论两卖,要比卤味稍微贵点,毕竟鱼丝不比鸡鸭这种家养的牲畜。 “这个好吃哎,一开始辣的,嚼完了又有点甜味。” “就是就是,咱还是第一次吃这个咧,再来点。” 唐绾没把食盒里的都摆出来,免得不买的人都试吃完了,见都吃得津津有味,笑了笑把价钱牌子摆出来,“婶子们买点回家给孩子尝尝,十二文钱一两,买一斤有优惠。” 一两也就手拿的一撮差不多,现在的鱼丝做不到太干,再加上根根鱼丝都裹满了酱料,所以一两也吃不到多少。 价格一说,有些妇人心里嘀咕,再添点都能买一斤猪肉了。 有人不买,自然也就有人买。 “好吃,这两个味的给我来一斤,辣味的多点。”一对母女过来买,穿着都干净整洁,有七八成新。 唐绾特意多送一两,用油纸包好递给妇人,“您慢走。” 有一就有二,买不了一斤的,买几两也行,还有那摆摊的货郎,干坐着一天也没事,买点零嘴吃也美得很。 唐绾还做了好些枣泥糕,还裹了糖,比城里卖的便宜,小孩们吵嚷着都要买了吃。 秦斯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的点,他跳下牛车,背着书包匆匆跑过去,“我来了我来了,怎么样?” 唐绾正蒸馒头,听到相公的声音惊喜抬眸,“相公?!你怎么来啦!” “夫子那边的事忙完我就着急赶来了,怎么样累不累?”秦斯放下包过去洗手。 “不累,都好,什么都能卖得出去。”唐绾高兴得很,“我们正要吃饭呢,相公可吃了?” “我还没,”秦斯低头看着,“啊,枣泥糕都卖完啦?” 青年有点失落,扯了根鱼丝嚼着,“我还想再吃两块呢。” “回家就做,”唐绾又加了两个馒头热着,“我再炒个菜,等一会就能吃饭。” 之前摆摊卖的时候,还舍得给自家吃,这会儿看卖得这么好,唐绾也舍不得自家吃卤味了。 至于唐老大杏花光伟他们,一贯是勤俭惯了的,中午吃馒头喝粥都满足。 “我来,绾绾你歇着,我在夫子那坐了一上午正好站站。”秦斯不由分说地把人推到椅子上坐下,挽起袖子去做菜。 唐老大来的时候就带了点肉菜,因着他们回家再吃就太晚了,所以中午就在食肆里解决。 今天第一天开张,秦斯也想着样道地儿弄两个菜庆祝庆祝,可惜大家都饿着肚子,只能回去晚上张罗。 不远处的官道上,几辆马车停到路边,为首的那个似乎出了些问题,车夫和随从正在修理。 第二辆车被护在中间,也比其他的更大更好看点,丫环红桑撩开帘子下来,到前头问清楚后,反身回去,“小姐,车把式说车出了点事,估计得一刻钟才能修好。” 车里坐着的娟秀女子轻嗯了一声,撩开帘子往外看,“正好就休息一会。” “那边可是个茶馆?” 红桑看了看,“奴婢过去看看,若是茶馆,小姐就下来走走。” “好。”陆可芯轻声应了,放下帘子。 红桑快步过去,看了牌子才知道是食肆,探头进来,“你们这能喝茶吗。” 秦斯正在炒菜,唐绾循声出去,“能的,客人是要坐里边还是外边?” “自然是里边,你去烧壶热水,我们自带了茶叶,茶钱照算。”红桑扫了一眼店里,觉得环境还算不错,吩咐一通就回去喊人。 唐绾回头看看,杏花放下手里的活笑出声,“只怕是有钱人,喝不得咱们准备的粗茶。” “管他有钱没钱,咱们有钱赚就行。”唐绾耸耸肩,提了茶壶去烧水。 秦斯没注意外边的事,他正做蒜泥白肉,拍蒜切蒜,抽空对唐绾笑笑。 外边,陆可芯带着丫鬟进来,红桑手里端着自己的茶具茶叶,进来后还拿丝帕铺在椅子上才请陆可芯坐下。 这会儿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唐家人,大家哪见过这阵仗,一时间看愣。 “看什么看,没规矩,还不快点把热水拿来。”红桑叉着腰瞪眼大声说。 秦光伟忙低下头,唐老大也挪开视线,两人索性转过身去了另一张角落里的桌子背对大门坐着搓麻绳。 唐绾皱皱眉,去把茶壶放下,红桑又开口,“我们外边还有四五个随从,也要吃茶,你去准备。” 秦斯端着两盘菜出来,见状眯起眸子,把盘子放下,不轻不重地唤:“吃饭了。” 青年从炉上提过茶壶到外边给随从冲茶,看见了不远处的三辆马车,垂下眼睫,把水壶放下,“我们要吃饭了,各位自己续冲。” 屋里,红桑给陆可芯泡了茶,又摆出一匣子各式糕点,“小姐吃几块。” 陆可芯坐在门口靠窗的位置,唐绾不欲跟人家多接触,一家几口人在厨房门口的桌子吃饭,“相公,快来。” “我再去捞点卤,不用省着吃。”秦斯坐下道,“我今天去城里肉铺,跟屠户说好了,以后每天定时候往咱们这送一扇排骨还有猪头。” 唐老大点点头,拿起馒头,“这个好,省得咱们头天做第二天带,味道就差了点。” “那这离城里也不近,他们愿意送哦?” “那怎么不愿意,我可是按斤数补贴他们路费的,再说就咱们家买的量,白送也是应该,只不过我这会儿不知道要跟谁家一直买,所以先给着路费。”秦斯温声道。 唐绾给他盛了杂粮稀饭,“我特意多放了几个红枣,吃不上枣泥糕,就吃点红枣。” 秦光伟捧起饭碗喝了几口,“小叔,我拉着车就能去买,不用费钱。” “等你熟悉了之后这边就交给你了,你当我喜欢跑腿呢。”秦斯大喇喇道。 他反正是能不动就不动,家里人都知道。 唐绾心疼坏了,一个劲给秦斯夹菜,卤味和饭菜香气弥散在食肆里,直往陆可芯鼻子里钻。 女孩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摆摆手让红桑过来,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第六十六章 唐绾护夫 “哎,你们这能点菜,我家小姐要在这用午饭。” 红桑直起身走过去几步趾高气扬道。 秦斯蹙蹙眉,不等他开口,唐绾已经放下筷子起身,“我们食肆只卖做好的吃食,不能点菜,这是给自家人做的。” “那就说几道你们拿手的农家菜,我们按着县城酒楼的价格来付钱。”红桑撇撇嘴道。 “现在已经过了晌午的饭点了,我们自家要吃饭,没空给你们做菜,你们若是想吃卤味和腌制的酱菜都有,我可以给你们送家里做的杂粮馒头和稀饭。”唐绾淡淡道。 红桑瞪大眼睛,“我们小姐怎么能吃那种东西!” “那就没得吃了。”唐绾干脆利落回绝。 丫环气得脸色一红,“我们小姐可是……” “我不管你们小姐是谁,这会儿是真不方便,你们要是觉得不好,方才热水钱不收了,外边的茶钱得收。”女人也不客气。 “你当我们付不起那几个臭钱啊!无知村妇!”红桑骂起来。 桌上其他几人变了脸色,秦斯起身挡在唐绾身前,“那看来小姐是饱读诗书高雅之人了。” “怎么有规矩懂礼节的高门闺秀,也要放任下人奴婢颐指气使呢。” 青年面容俊雅疏朗如海上月,陆可芯自进来时就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只是听到唐绾喊相公,知道他已经成亲,心下不免有几分感叹。 这样好样貌好气度的人物,竟与村野妇人成亲,竟是村野之人,真是让人惊讶。 被秦斯这样阴阳怪气一下,陆可芯心里有几分难堪,又怨红桑给她惹事,低垂着眉眼,“红桑,老板不愿就算了,不要打扰。” “小姐。”红桑跺跺脚。 “从这坐马车到县城很快,你们要是着急吃饭,可以等马车好了即刻就走,饿不着。”唐绾开口。 红桑又气恼地瞪着她,“你这是赶我们走?!” 唐绾不轻不重地笑一声,“不敢,只是我们自家吃完饭就要关门回家了,你们也待不了多久。” 秦斯有点新奇地看看自家老婆,退后两步躲她身后欣赏。 生气了的老婆可真厉害呀。 以后绝对不能惹老婆生气。 主仆两个被怼了一下,这茶也喝不下去,红桑怒气冲冲地到外边喝令随从们快点修马车,陆可芯找了个借口就回马车上去了。 临走前,唐绾过去收拾,“小姐应该不会赖这几分茶钱?” “呵!我们家小姐能给不起这两个子儿,真是目光短浅!”红桑一边嘲讽,一边阔气地扔出几粒碎银子,“拿着,多了的,给你们的赏钱。” “好叫你们知道,下次该怎么伺候主子。” 杏花气得够呛,暗自嘀咕,“真是有俩钱就了不起啊,得意什么。” 唐绾看着主仆两人离开,这才去拿碎银子,秦斯过去把地上的捡起来,笑眯眯放在唐绾手心,“哎呀哎呀,这两壶热水和一点茶叶,赚了三两银子,太值了,绾绾真会做生意。” 唐绾闻言一愣,继而笑开,“是,相公说得对,就要这样做生意,咱们吃饭。” 秦光伟一边吃饭一边夸,“小婶儿,你刚才可太厉害了,一点不怵她们。” “就是,要换作是我肯定就乖乖听话了,有钱人的派头可真足。”杏花也点头道。 唐绾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何必怵她,她们那样的人自恃身份,不会跟我们多纠缠的。” “还觉得咱们是拿几个钱就可以打发走的,多划算,不要白不要嘛。” 秦斯又对唐绾多夸几句,心里松口气。 以后就算他不在,绾绾也能处理好店面的事,若是有想犯混账的,光伟和爹能直接赶出去。 这样的,绾绾便能应付。 吃好饭,秦光伟去把碗刷了,往外边一看,“他们的马车还没修好。” “修不好她们还有别的马车可以坐呢,关咱们什么事,走,关店回家,省得又被缠上。”杏花催促道。 众人关好门窗,收拾了东西搬上驴车,慢悠悠走了。 走之前还有几个货郎又买了些鱼丝走,秦斯一边称一边聊家常似的询问,“哥哥平时都在哪卖货?几个村来回走吗?” “这一片哪都去,就靠这个混口饭吃,再说咱们这地界不错,前边有县城,后边有府城,虽说辛苦些,但也能维持家用。” 青年若有所思,多给了一小把,笑着跟人道别。 红桑站在不远处,看得直咬牙,呸了一声。 白长了一张好脸,还是个躲在女人后边的窝囊废。 “相公又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唐绾问。 “绾绾怎么知道?”秦斯惊讶。 女人笑起来,指指秦斯的表情,“我一看就知道。” 秦斯挨过来跟她走一起,牵住人的手捏捏,“这就是心有灵犀呀,我和绾绾当如是。” “我在想咱们的鱼丝方便携带,要是做多了量大,是不是可以找几个信得过的货郎去别地儿卖。” 秦斯斟酌着开口,“我们只做只供货,他们走街串巷,应该比咱们卖得好,而且这个可以当下酒菜,如果有酒楼看中,那我们就可以直接跟酒楼对接卖货了。” 秦光伟忙举手,“还用得着别人吗,我就能带着去卖货啊。” “你还得给食肆帮忙,不成。”秦斯摇摇头。 唐绾也不同意,“一人干一人的活,咱们自己不能乱,再说光伟你忙不过来,别累坏了身子就得不偿失,有些钱有些事还是得专业的人去做,这是相公说的。” 秦斯连连点头,“很对很对。” 杏花忍不住笑,“现如今才成亲多久,绾妹子说话就越来越像秦相公了,果然人说夫妻相还是有道理的。” 唐绾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杏花姐你又打趣我。” 一家人回到家,已经是下半晌,唐绾和杏花得去做明天的枣泥糕,秦光伟和唐老大负责收拾食肆带回来的锅碗瓢盆卤味桶之类的,在院子里洗刷干净。 “要不咱自家打口井,现在吃水用水多,再去担水可就不方便了。”唐老大直起身问。 “这个好。”一直负责去担水的秦光伟忙点头,像是松了口气。 “你不想去担水啊?你小子不像是偷懒不干活的啊,说,出啥事了。”? 第六十七章 留守儿童 秦斯逼问道,“是不是出啥事了。” 秦光伟摇摇头,“没事,能有啥事。” 秦斯眯起眼瞧他,“你不告诉我,我可就喊你小婶儿来问你了?” “哎哟,别了,其实,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一听要告诉唐绾,秦光伟连连摆手,左右看看,拽着秦斯到后边驴圈,“就是,有人说闲话。” “你去打水能说个什么闲话,小北汪的人说你了?”秦斯皱起眉。 “也不算是,”秦光伟有些吞吞吐吐,最后还是压低嗓音说了,“这不是杏花姐跟咱们家常来往么,你和小婶儿是成了亲的,我和杏花姐……” 秦光伟没有说完,秦斯倒是明白了,“啊,她们说你和杏花的闲话啊?真是长舌妇,人家杏花姐是新寡,嘴上一点都不积德哦。” 青年总算能说出来了,松口气,“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我也不怕她们说我什么,就是怕杏花姐日子不好过。”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话一向在理。 秦斯拍拍他,“你行得端坐得正就可以,这村里什么事都能拿出来说道说道,不要在意,别理她们。” 杏花和秦光伟,那秦斯肯定是偏向秦光伟的,而且他总觉得过年前金宝钱的死,不是特别清楚。 隐隐约约,他觉得跟杏花也有一点点关系。 秦斯只是担心唐绾以后可能会吃杏花的暗亏。 今天大家着实也都累着了,做好明天要卖的枣泥糕,准备好要卤的食材,就各自烧水洗漱睡下了。 唐绾趴在炕上,秦斯跪坐在她身边给她按摩推拿,“这个力道行吗?” 女人轻轻嘶了一声,“行。” 秦斯仔细地给唐绾揉按小腿和胳膊肩颈腰背,“我还会拔火罐呢,哪天我试试?” “拔火罐?以前倒是听人说过。”唐绾好奇地扭脸,“相公你连这个都会啊?” “都是书上看的,医书我也简单看过一两本,不过咱们得先做罐子,没有陶瓷罐子,竹子做的也成。”秦斯道。 “这有什么难的,山上就有,哦对了,现在可以去山上摘野菜了,”唐绾说着要披衣服起身,“我得去喊杏花姐,明儿早起去。” 秦斯别的野菜不知道,清明前后的香椿倒是知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相公念书是正经,野菜又不是漫山遍野都有,我和杏花姐去就够,相公你们去不认识反倒添乱呢。”唐绾匆匆下炕出去。 秦斯不服气地嘀咕,“我认识香椿呢。”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认识,但他对香椿那个味特别敏感,一闻就想吐,可偏偏香椿是个好东西。 第二天早起,天刚蒙蒙亮,唐绾和杏花就背着竹篓出发,村里不少妇人小孩跟她们一样想去找野菜。 毕竟这一茬菜到城里能卖不少钱。 唐绾还碰到了梁阿姐带着英娘,几个人一起去山里寻摸。 “从这会儿开始你们就能往竹林子那边跑跑看看了,该出笋了。”梁阿姐嘱咐道。 唐绾笑,“相公正好还要做点竹罐子,那正好我天天去看一眼。” “秦相公要竹罐子做啥?哦做笔筒啊?”杏花一边砍掉路上的枝子一边问。 “相公会拔火罐,得要竹罐子。”唐绾说起来还有些得意。 相公真厉害,什么都会。 梁阿姐惊喜,“真的呀?这可是门手艺,要我说,老秦家是搂着金子当破烂,秦相公识文断字有学问,又会做吃食,还懂得庄稼施肥的事,现在还能拔火罐,全能呀。” “相公自然是好的,不过现在还没到看收成的季节,连相公自己都有点担心施肥得行不行。”唐绾稍微给自家人谦虚了一下。 杏花在一边帮腔,“我看没啥问题,这会儿庄稼都都等着抽节拔穗,你们家那地里一看就比别家的好,我看再过半个月再长长,就得有人去问唐叔了。” 几个人先聊着在山上忙到日头高升,才各自背着满满一篓子野菜回家。 回到家,秦斯已经做好早饭,给唐绾留在锅里,等唐绾吃完,就和秦光伟带着卤味去城里卖。 今天不是大集,食肆那边有杏花一个人忙足够,中午的时候唐老大会过去看看帮忙。 秦斯被迫留守在家学习。 青年站在家门口可怜巴巴地看着家人们远去,孤苦伶仃的,看得唐绾心里不忍。 “小叔以前在家从不这样,嫁了人跟变了个人似的。”秦光伟开玩笑道。 唐绾硬着心肠回过头,“在秦家也没有机会这样,得有人疼才能娇气。” 秦光伟咳了声不敢说话,唐绾回过神笑笑,“和你没关系,别多心。” 家里没人,唐老大下地去了,秦斯倒了杯茶,先默默念诵了一遍经文精心,然后才按着学习计划进入状态。 手边的青瓷茶碗是唐绾执意要买的,说秦斯读书人就要有读书人的样子,要他说,这品茶的茶碗还不如搪瓷缸子好使。 秦斯中间休息的时候一连喝了三茶碗才停,咂了咂嘴,琢磨着以后要是遇到瓷窑,不知道能不能弄个陶瓷缸子出来。 只是要是摔了,代价可就太大了。 城里,到晌午时分,唐绾正低头切肉,听着一道嗓音,“你们这东西干净吗?” 女人撩眼,看清来人,有些无语。 “怎么是你啊!”红桑见状不满地叫了声,“真是倒霉,走哪都能碰见,你们不是在村里摆摊吗,怎么又到这来了。” “我们这的卤味都是自家做的绝对干净,您要来点什么。”唐绾直起身淡声问。 红桑一脸嫌弃,大声嚷嚷,“你说干净就干净啊,我看是不怎么干净,要是吃坏了肚子怎么办,你赔啊。” 这纯属是没事找事了,眼下正是饭点儿,周围都是吃饭的客人和摊位,闻言纷纷看过来。 有不少是刚买过卤味的,不由得低头看有没有脏东西。 秦光伟气得脸色涨红,“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污蔑人!你说不干净就不干净啊?!你自己不会长眼看吗,这能是不干净的?” 卤味摊子擦拭得干净没有油垢,桌面也清爽,每样东西都放在卤味桶里,摆出来的也都用干净白纱布盖上的,说不干净确实勉强。 唐绾脸色一沉,抬手握着刀往案板上一剁,声音冷冷,“你是想闹事?”? 第六十八章 对付大房 唐绾本就长得冷艳,身形高挑,沉着眉眼时,气势颇足。 把红桑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抚着胸口惊叫,“你,你想干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你持刀……” “光天化日之下,你不买东西,也不看,上来就污蔑我家卤味不干净,你想干什么?”唐绾直接打断她反问。 “你背后是什么人,谁指使你来给我们家卤味摊子泼脏水的?是开酒楼的还是做吃食的?想要我们家卤味方子不成,就直接派人来泼脏水了是不是?” 女人虽然不是疾言厉色,但面色冷沉,掷地有声,字句清晰,听上去就很有说服力。 更别说众人是眼看着卤味铺子生意红火,一听唐绾这么说,纷纷恍然大悟。 “原来这么回事,我就说呢,也不像是做得不干净。” “正是,人唐小娘子打扮得利索,她相公也是干干净净的读书人模样。” “我在他们家吃过很多次了,从来没吃出过问题,绝对是干净的。” 有码头上的工人给唐绾她们作证。 众人视线看向红桑,唐绾也拎起刀,“我最后再说一遍,你来买卤味,我客客气气的,你要是想来捣乱,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红桑气得脸红脖子组,又说不过这么多人,羞恼地一跺脚,哭着跑走。 唐绾出了口恶气,把菜刀放下,秦光伟佩服地看着唐绾,压低声音,“小嫂子真厉害,不过是谁想买咱家的卤味方子?” “没谁,我瞎说的,谁让她也瞎说。”唐绾低笑道。 秦光伟竖起大拇指,“回家我一定要说给小叔听。” “哎,这种事说给他听做什么,没的让他担心,他得好好念书呢。”唐绾不让他说。 另一边,红桑哭着跑回客栈,陆可芯惊讶地放下手里的书,“怎么了?不是去买东西,怎么哭着回来了。” 红桑一边抹眼泪,一边添油加醋地把刚才的事说了,“……她们仗着自己是本地人,就欺负咱们,说得可难听了,小姐,咱们绝对不能轻饶了他们!” 陆可芯皱起眉头,“怎么会有这么粗鲁的人呢,你作为客人,不过是问了一句,她们竟然这么骂你?” “可不是,还煽动周围的人一起,奴婢从小到大跟在小姐身边就没受过这种委屈。”红桑哭哭啼啼。 “算了,你是我的贴身婢女,又岂能是她们比得了的?别哭了,去洗洗脸,明天我们就要去拜访县令大人了,你再去看看东西都准备好没有。”陆可芯安慰道。 红桑暗中气恼,又哭着拉住陆可芯的手,“可是她们在外边乱说小姐的坏话,会有损小姐名声。” “她们也不知道我是谁,若真是到处散播谣言,那我定然是不能轻饶的,红桑,你且记住,虽然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是也有句话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放心,我肯定护着你。”女孩认真宽慰。 丫鬟这才收了声儿,擦擦眼泪,去检查东西,“小姐能这么想就最好了,毕竟小姐一个人在外,要是性子太软,容易被人欺负。” 主仆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红桑检查完礼物,“小姐,都收拾好了。” “嗯,父亲有心想让我去海棠书院,这中间必要打点好才行。”陆可芯看着手里的信。 红桑好奇,“小姐,老爷跟这位陈县令是朋友吗?” “爹爹跟他是同窗,后来陈伯伯考中了进士,爹爹考中举人就没有再考了,两人这些年还时常书信联系呢。”陆可芯解释道。 “可是海棠书院在上边的府城,小姐为何不直接过去,还要来找这位陈县令?”红桑问。 陆可芯收好信纸,“因为那边的知府大人跟陈伯伯是同乡人,老家都是咱们家那边的,自然有些交情。” “由陈伯伯把我引荐给知府大人,就再好不过。” 红桑这才明白,“原来如此,不过小姐自幼饱读诗书,就算没有知府大人,通过考核进入海棠书院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用担心。” 陆可芯浅笑,“就你嘴甜,好了,咱们去用午膳。” …… 唐家,秦斯走到院子里活动筋骨,转了转脖子,原地给鸡鸭鹅表演了一套广播体操。 秦光佳过来的时候,就见秦斯一个人手舞足蹈不知道在干什么,“小叔。” 青年停下动作看过去,“光佳啊,进来说话。” 秦斯擦擦额上的薄汗,“你怎么来了。” “娘打发我来问问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给家里赚钱。”秦光佳一板一眼地重复孙氏的话。 秦斯哦了一声,“瞧我这记忆,差点忘了,嗯……这样,你回去告诉他们,我后天去找你们说清楚。” “对了,大房这段时间怎么样?” 秦光佳说得莫名有喜感,“很惨,想要回房子和地,我娘不给,大娘就想来偷地契。” “被我娘发现,挠花了脸,被打了一身的伤,我奶气得抄扫帚就打,我娘也挨了几下。” 秦斯“……” 听着像是秦家人会做出来的事。 孙氏肯定不会白吃这个亏。 “然后呢?”秦斯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我娘就当着一家人的面撕了几张纸,撕得碎碎的,说那是地契和分家契书,大娘当时就气晕过去了,大伯脸色也不好看,上来要打人,被我推了一把,撞到了井沿,差点掉进去,吓得半死,也不敢吆五喝六了。” 少年面无表情,“秦光正一直装死,家里的事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秦斯听得在心里直鼓掌。 精彩,精彩啊!没能亲眼看到还有点遗憾。 秦斯听完了热闹,打发秦光佳回去,象征性地给了点野菜让他拿回去给家里吃。 这野菜可金贵呢,到城里卖能比肉还贵。 不过孙氏肯定会骂骂咧咧说他抠,随便,要不是烦她可能会亲自来,秦斯连这点野菜都不给。 在这个人情社会,秦斯也不好把事情做绝,等到他考中秀才搬去府城,这家子基本也就见不到了。 孙氏倒是想跟着去,但大房和吴桂香肯定会拖住二房吸血。 就让二房赚到钱,让他们狗咬狗去。 下半晌,唐绾她们回来,秦斯像是被放出笼子的小鸟一样快活地去迎接,“绾绾!我都想你了,下回过了晌午就收摊?”? 第六十九章 县令请客 秦光伟听着这话都牙酸,一边往下搬东西一边打趣,“小叔,这又不是出去玩,是去赚钱的,这过了晌午就回来,你干脆让小婶儿不要出去得了。” 青年连连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要是绾绾不用去就好了,反正支个摊子卖卤而已,光伟你一个人肯定行。” 秦光伟噎了一下,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抱怨,“小叔,你好歹关心关心我啊。” “你个大男人我关心你作甚,快干活,绾绾我去给你倒水。”秦斯双标得很明显。 一家人被他逗笑,唐绾有些不好意思,推着秦斯往屋里走,“一天天就知道说些胡话,书可看完了?你要我每天检查你作业,我可是要好好检查的。” 杏花在后边跟秦光伟打趣,“你瞅瞅你小叔,跟个小孩儿似的,小孩去学堂回来都不要检查课业的。” 唐老大给驴看了看蹄子,牵着去找村里修驴蹄子的给修修,不然不好走路。 看修驴蹄也是一种享受,修驴师父手拿铲刀,一手压着后翘的驴蹄,一手铲下一块扭曲过长的硬质,就像是人类修剪指甲一样。 因着驴也健康没什么毛病,蹄子只要修掉蹄甲,露出里边干净雪白的角质层即可。 秦斯以前经常在视频网站上看师傅修驴蹄马蹄,早就想着要亲眼看看,结果因为太黏人错过了这个机会。 下一次修那可能就是一两年以后了。 晚上,唐绾还真像模像样地检查了秦斯的作业,她虽然看不懂,但是也知道对着秦斯早上定下的计划一条条去比对。 不知道是什么的,唐绾也会问,秦斯乐得让她管,又教了她两刻钟的认字,最后吹灯睡下。 “哦对了,我明天要去找夫子。”秦斯蹭着唐绾道。 “好,那明天再给夫子带点卤味,也不知道夫子有没有吃腻,这回弄点卤排骨给他,这排骨我先头炸过,味道很不错呢。”唐绾在心里盘算着。 青年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好,都听老婆的。” 第二天上午,秦斯跟唐绾一起去了城里,唐老大看着家里一头驴车,觉得有些不够用,琢磨着等手里银子宽宽,把地里的麦收了再买一头。 秦斯到董夫子那,才知道今天董夫子要带他出去吃饭应酬。 秦斯觉得有些新奇,“哦?老师要带我去应酬?不知道见的是什么人。” “本县城的县令,陈愈。”董夫子给秦斯简单说了下。 原来陈愈是个穷学生出身,所以很看重寒门学子,有时候会举办一些读书人之间的聚会,由他牵头,城里的夫子学生们参加,大家一起吃吃饭,交流下最近都学了什么。 秦斯了解过这个时代的科举制和省市划分后,就觉得这个县是那种很典型的高考大省。 人多,经济发展落后,科举考试竞争力很大,资源也落后。 秦斯曾经跟董夫子了解过,考进秀才的难易与各县的学风密切相关。 每个县的秀才都有定额,大县三四十名,中县二十余名,小县十余名。 在此基础上,如果学风浓厚,应考童生多,那难度就大,反之就容易。 如果当地自古以来尊儒重教,每考童子军多达三四千人,录取名额仅二三十人,竞争之激烈可见一斑。 若当地每次应试人数不足应进秀才之额,只要试卷文理通顺,考中希望很大。 而本县,就是前一种,虽说数量没有三四千这般,但也很多。 “你不用担心,县令大人为人也算正派,爱惜人才,你只当过去听课长见识,其余的话不要多说。”董夫子认真告诫。 “是,学生懂得。”秦斯点点头。 低调,有言道枪打出头鸟,文人相轻,更何况他是个两次考不中的,到了那不被嘲笑就不错了。 “这种聚会也可以携带女眷,你家娘子要不要一起带过去?”董夫子又咳了声问。 秦斯眸子一亮,掷地有声,“好啊!我现在就去找我娘子!” 青年乐颠颠跑出去,跑到摊子上,把唐绾吓一跳,“怎么了相公,是不是出事了?” “绾绾,夫子说中午请你去吃饭,走,光伟,今天你看着摊子。” 秦斯拉着唐绾要走,唐绾还有点迷糊,“请我吃饭?夫子为何要请我吃饭?” 路上秦斯简单跟唐绾说了一下,女人忙摆手,“这可不成,那都是读书人,我怎么好去。” “老师说可以带女眷,他既然告诉我了,就说明别人也有带的,我不信他们的夫人都识文断字才高八斗,绾绾都已经跟我学认字了又怕什么,而且……” 青年凑到她耳边,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也有点害怕,声音轻轻软软的,“而且我害怕嘛。” “我两次都没考中,很丢人,我怕到时候有人欺负我,我说不过他们,绾绾陪我一起去呗?” 秦斯眨巴眨巴眼,可怜巴巴地望她,露出狗狗眼。 唐绾哪受得了这个,“那,好,我陪你去。” “我就知道老婆疼我,没事,咱们先去问问先生到了那有什么讲究。”秦斯把人骗到手,高高兴兴牵着去董夫子那。 董夫子看秦斯那个没出息的便宜样就来气,瞪他一眼,“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跑。” “老师现在可以说了,我听着呢。”秦斯笑眯眯。 唐绾心里暗叹,给董夫子行了一礼,“夫子,打扰了。” 董夫子又指着秦斯训,“你夫人都比你沉稳,你这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家夫人自然是样样好,老师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这个脾气秉性,天大地大夫人最大,老师就别生气了,还是先告诉我们去了要注意什么。”秦斯卖乖道。 董夫子横他一眼,这才缓缓道出。 其实也没什么,只要记得谨言慎行,少说话多听,不乱走动即可,毕竟这聚会是开办在县令府中的,更不能冲撞女眷。 唐绾这才知道县令也在,心中略慌,想到秦斯,又强行让自己冷静。 她一慌,相公岂不是更会被人嘲笑,绝不行。? 第七十章 仇敌见面 时辰一到,董夫子带着秦斯唐绾,还有他的弟子高远一同过去。 秦斯跟高远打了招呼,没有多嘴问怎么不带董秀一起。 倒是高远笑得温和,“秀秀以前最喜欢凑热闹,可惜去了海棠书院。” “海棠书院?”秦斯凝眸望去,“女子也可入学?” “秦兄有所不知,海棠书院是专门为女子开设的学堂,自十二岁至十六岁皆可入学。”高远笑道。 秦斯暗中啧了一声,十八岁,那老婆就没法去念书了。 唐绾倒是没什么可惜遗憾的,她也压根没想过去学堂。 多大人了,还要跟小毛孩一样去上学,多不好意思。 再说,相公教她,肯定比先生们教得更好,她还得忙家里的活计和生意呢。 秦斯对这个海棠书院有些兴趣,“那此书院在哪呢?” “就在宿云府,秦兄若是考中秀才,去上府学也在那处。”高远解释。 “海棠书院的院长也是位奇女子,她出身书香世家,父亲祖父都是两榜进士,自幼就饱读诗书。” “她丈夫也是读书人,曾任长金港的县令,在一次赈灾中不幸去世后,院长伤心欲绝,想要出家为尼,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开办了海棠书院。” “书院至今已有三十余载,名声在外,培养出几位才女,很是轰动呢。” 秦斯听他这么说完,又不是很想送自家老婆过去了。 念书识字固然是好,不过这书院大概是一些大家闺秀出嫁前给自己镀金的地方,不适合绾绾。 说话间,到了县令府外,门外已经有马车往来,戴着学生巾的童生往来不绝。 唐绾看带女眷的不在少数,心里也松了口气。 只是,她麻布粗衣,今天更是为了摆摊方便没穿裙衫穿的短打,有些格格不入。 “绾绾,等下咱们进去之后先去看看,然后再分开入席。”秦斯牵着她低声道。 “嗯,我们听夫子的安排。”唐绾垂下眼睫,没有四处乱看,跟在董夫子和秦斯身后进了陈府。 陈府是在以前县令宅邸的基础上再次修建的,而上一任县令挥霍奢靡,所以宅院宽敞豪华,院景池景虽然比上不足,但比下是有余。 董夫子也算是陈县令的熟人,一来得去外院打个招呼,秦斯不欲跟过去,“夫子,我和绾绾在花园里走走。” “不行,你跟我过去见陈大人。”董夫子不由分说拽着人走,秦斯只好可怜地回头嘱咐唐绾小心。 唐绾笑着点点头,没有走远,就近在花园一角坐下来,静静地打量周围景色。 真好看,可真阔气啊,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大官,这样的大宅子,她们庄户人家只怕几十辈子都攒不出这个钱。 女眷来应入内宅见过陈夫人,唐绾坐了一会,见周遭隐约只有男人,便起身,跟在几位刚进来的女眷身后往内宅去。 路上遇到来引路的丫鬟,看到唐绾愣了一下,有点不确定地上前,行了一礼,“敢问夫人是……” “啊,我夫家姓秦,是董夫子的学生,今日跟着董夫子一同来的。”唐绾温声道。 董夫子的名头丫鬟还是听过的,忙笑着请人进去,“原是秦夫人,夫人是第一次来。” “那奴婢斗胆跟夫人说说咱们这赏春宴,夫人等下先去拜见了我们夫人,然后就可以在这内院里四处游看了。” “童生秀才相公们一应在外院,若您有需要,找个丫鬟知会一声,会为夫人去前院儿传话的。” 唐绾点了点头,“多谢。” 心下又有点懊悔,早知道应该等相公回来跟他说一声的。 相公还想跟她一起逛园子呢。 不知道吃完饭有没有机会。 内院的景色更加秀丽,夫人小姐们成群地笑谈,唐绾这才发现还有带女儿来的。 是了,相公虽说两次考秀才不中,但考童生的时候却很早,很多人光是考童生都比相公现在岁数大,娶妻生子也是正常。 像董夫子,再过两年都能抱孙子了。 唐绾的衣裳在花红柳绿里有点惹眼,尽管她已经很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周围人的视线还是时不时看过来,似乎在议论。 唐绾索性低头赏花,背过身子,眼不见为净。 陈夫人在内厅笑着应酬,身边跟着的,是陆可芯。 “我只当是夫人家的外甥女,出落得这般标致,可是咱们这少见的漂亮姑娘呢。” “可不是,我还想呢,这是谁家的闺女这么出众,我听说还要去海棠书院是不是?那可是咱们想去都去不成的地方。” “夫人当年就是海棠书院的学生,听闻当年在书院时,就名气远扬……” 周围人把陈夫人恭维得合不拢嘴,陆可芯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但大家主要还是恭维陈夫人,毕竟她才是县令夫人,而陆可芯也不是县令家亲戚,只是县令家好友的女儿,这么多年也没见往来,可见并不是多亲密。 唐绾在这待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趣,陈夫人也没空接见她,索性悄悄起身,去花园里找了个亭子坐着。 另一边,秦斯刚结束跟陈大人的会面,暗中舒口气。 有董夫子和高远在,他不用说什么。 他顶多算是个不错的后生,又考两次不中,算不得新秀。 再加上董夫子也只是简单引荐,陈县令说一些勤勉鼓励的话就足够。 倒也不是看不起秦斯,只是等到高中后再礼待也不迟,况且陈大人是当地父母官。 秦斯出来后,就想去找唐绾,结果又被董夫子拽着去跟其他人见面,只得叹气。 高远看了好笑,拍拍他,“夫人想必已经到内院赏花吃茶了,你就是再着急也见不到,可别辜负了先生带你来的苦心啊。” 青年只好接受现实,打起精神来应酬,努力汲取这个时代读书人的信息。 几番交谈,秦斯大致了解,被拉着要作诗的时候,借口尿遁跑了。 他可不要当众丢人。 这读书人凑到一起,还真的就是吟诗作对,探讨学理,歌颂或者批判朝局。 他们这些童生说不上,老夫子们可有的说。 “再往那边走就是内院,如厕在这边。”? 第七十一章 结交朋友 身后又一道略沉的嗓音喊住他,秦斯停下脚步回头看,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来人着学生袍,戴着规规矩矩的方巾,肤色微黑,身板强健,一双眼睛坚毅有光,看着就是极为正派的人士。 秦斯退后几步,拱了拱手,“多谢兄台,在下是第一次来,不甚熟悉,差点出错,还好兄台提点。” 秦斯感觉自己跟那些人说了几句话之后自己都变得文绉绉了。 咬文嚼字,实在是没办法。 来人嗯了声,像是怕秦斯又找错路,亲自带他过去。 路上两人交换了姓名,“在下秦斯,小北汪人,董夫子的学生。” “裴悯,泗水村的。” 秦斯觉得这村子有些耳熟,想了片刻才想起来,“啊,我知道,是那个鼎鼎有名的状元村?” 泗水村百年前曾经出过一个状元,后来就被称为状元村了。 “虚名而已,如今泗水村上下三代还愿意去念书的没几个。”裴悯直白道。 皆因当初考上状元的那个人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一针一线都是村里人一点点供出来,可等到傍上贵人,又一路高中,从始至终都没有想着回报家乡父老。 泗水村虽然有状元村的名头,但是也只有前十几年受了庇荫。 再后来,村里再有念书好的,都开玩笑说可别忘了光宗耀祖,那名状元的名字在村里,就是白眼狼的代名词。 裴悯简单解释,秦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看裴兄英武不凡,眉宇间一片正气,定然不会是那种人。” “家中供养不易,我只求能给父母养老送终,不亏待妻儿足矣。”男人摇摇头道。 秦斯惊讶,“裴兄都有儿子了?” 裴悯咳了声,“还未,我家中贫寒,今年过年前才刚刚成亲。” 而他已经二十二了。 十七岁的时候才考中童生,之后因父亲病重没能继续考,错过一次,索性又好好沉淀,准备这次一击必中。 他要的不多,起码能免除家里田税就是好的。 “巧了,我也是年前刚成亲,是上门女婿,裴兄可把嫂子带来了?”青年笑眯眯道。 裴悯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讶,“上门女婿?” “是,我家中苛待,为了八两银子把我卖出去了,好在娘子人美心善,不仅救了快病死的我,还愿意招我这个病秧子为婿,也不计较我两次未中,仍旧供我念书。”秦斯说起这些来,表情带着骄傲。 “我死里逃生,终于不再浑浑噩噩,决定奋起念书才能不辜负娘子心意和辛苦。” 男人听了肃然起敬,朝秦斯施了一礼,“没想到秦兄年纪虽小,心怀却坦荡,愚兄佩服。” 上门女婿的名声,着实不好听,哪个男人愿意像女子一样嫁到女方家里去。 更不要说到女方家里还可能抬不起头,传出去简直是备受屈辱。 可秦斯不仅说了,还说得坦荡,言语神色间轻易可见对发妻的维护爱慕与感激,才是真君子。 而且秦斯可是读书人,读书人最重清名清誉,赘婿一说,无异于耻辱。 青年抬手虚扶,“裴兄客气了。” 这么看,这个裴悯跟刚才那些人可不一样,值得一交。 两人虽说年岁相差,但互相看好人品,没一会也就熟络,再加上都是庄户人家出来的,在种地上也能交流一二。 裴悯也不喜欢文人之间那些客套,他也不会作诗,跟秦斯可谓是相见恨晚,两人在偏僻的花园里聊天,差点连宴席都错过了。 高远气喘吁吁地领着几个小厮找到他们,“可算是找到了,我还想你去哪了呢。” “怎么?”秦斯眨眨眼。 “还怎么,快走,宴席就要开了,你等着回去后夫子骂你。”高远笑骂道。 秦斯心道不好,忙拉住裴悯跟上,“回头裴兄可要替我好好解释,我不是去找我家夫人去了。” 裴悯有些稀奇,“原来方才你是想去后院找夫人的?” 青年摸了摸鼻梁,大大方方承认,“是,让裴兄见笑了,我实在是离不开夫人。” 高远已经习惯,裴悯还有点恍惚。 他平生第一次真的见到惧内的男人,不,不是惧内,简直是……黏人! 对,就是黏人!像是刚生出来的猫崽子狗崽子。 这么说好像不妥,但又真的挺像。 几人匆匆回到席间坐下,董夫子在陈县令那,只能见缝插针地瞪了秦斯一眼。 秦斯躲在裴悯身后,在末席落座,看了看菜色,等着吃饭。 不知道绾绾那边是不是跟他的菜一样。 内院中,唐绾心里叹气,借口不舒服让丫鬟领她出去,又找了个小厮,咬咬牙给了点赏钱,让他等外院宴席结束后告诉秦斯一声,她先回去了。 还好身上随身带着钱,不然只怕更窘迫。 只是没想到,那位小姐竟然是县令夫人的亲戚,唐绾为了秦斯着想,必须赶在她发现自己之前离开。 唐绾回了摊子那,秦光伟正忙着,看到她回来还愣,“哎,不是说夫子请吃饭吗,这么快就吃好了。” “有点事没吃成。”唐绾卷起袖子帮他,“你吃了吗。” “我等会去吃,那正好我去端两碗馄饨,小叔呢。”秦光伟问。 “他在夫子那还有点事。”唐绾像是心里想着什么事,秦光伟识趣地没有再问。 另一边,秦斯尝了陈府厨子的手艺,毫不夸张地觉得还是自己做的更好吃。 “我听说,等会还有个诗会,你参加吗?”裴悯低声问。 秦斯听了就头疼,连忙摇头,“不了,要是没重要的事,我就带着娘子回去。” 裴悯也是如此想的,两人见散席,各自去找了老师,借口离开。 一小厮跑过来,“请问哪位是秦相公?” “我是。”秦斯开口,“怎么了。” “您家夫人让我带话,夫人身体不适,先行离开了。” 青年脸色一变,匆匆跟裴悯摆了摆手就快步出去。 裴悯担心有别的事,也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卤味摊的时候,唐绾和秦光伟正吃饭。 “绾绾你哪里不舒服?!”? 第七十二章 伸出援手 “没事,我没什么不舒服,这位是……”唐绾看向裴悯。 “哦,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裴悯,裴兄,这位是我夫人,内人姓唐。”秦斯介绍道。 又着急追问,“真没事吗?我们去医馆看看?” 唐绾安抚地拍拍,“没事,等晚上回家我跟你说,你忙去,我这边好着呢。” “夫子估计不会这么快结束,我今日也没别的事了,裴兄呢?”秦斯问。 裴悯负手而立,视线始终偏开唐绾,“在下也无事,准备去书铺逛逛,秦兄可一起?” “自然是好,哦对了,裴兄可要尝尝我们家的卤味?”秦斯盛情邀请。 刚才他就没吃饱,这些读书人是真的讲究,一边吃,还要一边点评,弄得秦斯也没敢多吃。 裴悯惊讶,“这是你家的?我上午就听说味道很好,生意不错。” “是吗,连裴兄你都听说了,那不来尝尝岂不可惜,来来,光伟,再去买两碗馄饨。”秦斯高兴得很,去切了一盘,拉着裴悯在小桌边坐下。 裴悯推辞不过,只好行了一礼坐下,“破费了。” “哎没事,裴兄若觉得好吃,等会再带一些给家里人,回到村子里一宣传,还是给我们家拉客人呢。”秦斯给他塞了双筷子。 裴悯认真颔首,“我一定会的。” 男人对卤味赞不绝口,秦光伟收拾着碗筷,看秦斯和裴悯走后,才小声跟唐绾道,“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我肯定觉得是恭维。”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裴相公一说,我就觉得是真的,不是恭维。” 唐绾笑,“因为裴相公为人看着就正派,说话也认真,很让人信服的嘛。” 秦光伟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果然小叔交的朋友都是好人。” 秦斯和裴悯去了书铺,陈县令隔段时间就会请读书人吃饭的事全城里都知道,所以这天的书铺总是人很多。 连带着书铺的伙计都宽容热情起来,允许大家翻看。 只不过要是损坏了,那还是照价赔的。 秦斯没怎么来书铺看过书,他光是钻研原主剩下的书,和董夫子给他的就已经差不多。 裴悯很珍惜这次机会,状元村离城里挺远,他还要帮家里干活,没有时间常来。 而且不能当天来回,不可能为了买书住一晚,这次是可以住在夫子家里,也只有这个时候裴悯才能抓紧时间来书铺看书。 书铺里不允许借书,若是买不起原本,便可以买手抄本。 秦斯一早便知道古时学习艰难,知识不普及的一个重大原因,就是成本太高。 印刷颇为费劲,而誊抄又耗费人力,所以故事里常有书生帮人抄书赚钱。 手抄本存在错字,漏字,少字的情况,字迹也有好有坏,纸张更是便宜的碎纸做成的黄纸,但胜在便宜。 然而就这样的手抄本,裴悯也不能随意购买,是以男人一进书铺,就顾不上跟秦斯说话了,大有一头埋进去看到关门为止。 秦斯转了一圈,有意想帮,只是想到两人不过初相识,怕裴悯不会接受他的好意。 文人自尊心强,还是不能弄巧成拙,不过可以送点别的东西。 秦斯也去买了三本手抄本,看裴悯入神,离开书铺回去。 唐绾为人周到,已经去买了送人的糕点和茶叶,又装了一食盒的卤味,“相公你看这样够吗?” “尽够了,多的话裴兄也不会要,我拿去给他,咱们就回家。”秦斯把手抄本递给唐绾,想了想拿过其中一本,用油纸好好包了放进糕点盒子里,然后提着去找裴悯。 “裴兄,裴兄。”秦斯拍拍人,拉着人出来,“已经是下午,我该回家了,裴兄明日就要走,只怕来不及告别,这些你拿着,是我家夫人的一片心意。” 裴悯马上摆手,“不可不可,我已经吃了你家的卤味,怎么好再拿东西。” “裴兄跟我见外了是不是,我也没什么能送得出手的,就这卤味而已,裴兄今日拦我让我免去在众人面前失礼,这些就是谢礼。”秦斯硬塞给他。 这话倒是真的,如果他真的不小心去了内院,在男女大防的今天,肯定是冲撞女客。 再说在场的都是读书人,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他以后也不用再想着考科举了。 裴悯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出言阻拦,只是这是举手之劳,哪里能要谢礼。 秦斯看他还想推辞,又笑着握住他的手,“小弟还有个不情之请。” “秦兄请说。”男人一脸严肃。 “此番我应该是和裴兄一起去参考,我想裴兄也必能高中,若到时你我二人皆能去府学求学,还请裴兄多多关照我。”秦斯笑眯眯道。 “我年纪小,又身量小,在家有夫人照顾我,出外见人便胆怯,在学堂内也有拉帮结派的事,还请到时候裴兄多照顾照顾我,况且,我还是上门女婿。” 秦斯话里的意思点到为止,裴悯听明白了,一口答应,“我定然不叫秦兄被他人欺辱。” “所以,裴兄就拿着这些,等着考场外见。”秦斯眸子明亮,朝气蓬勃。 男人收敛神色,放下东西行了一礼,“必不负秦兄所托。”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酒入豪肠的意味。 回到家,秦斯先去把书放好,然后拿小本子随手记下今日听到看到的一些要紧事,以及书铺里他下次想买的书目。 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裴悯。 秦斯觉得很不错,不由得对以后有点期待。 这广袤天地,才刚刚迈出第一步啊。 唐绾端着茶进来,放在桌边,“相公很高兴?” 青年冲她粲然一笑,“高兴。” “相公高兴,我便高兴。”唐绾坐到他身边,眼中也满是欣喜。 今天她看到陈府情景,更觉得让秦斯继续念书是正确的选择。 相公比他们都好!也比他们都好看! 唐绾觉得自己有点盲目,但是对着自家相公盲目也不妨碍别人。 “对了,今天在内院是出了什么事吗?”秦斯想起来问。 唐绾抿抿唇,点头,“我看到了之前在食肆耀武扬威的那个大家小姐,她叫陆可芯,是陈县令好友的女儿。”? 第七十三章 相公好乖 秦斯惊讶,“啊?就是那个白莲花啊?” 唐绾疑惑歪头,“白莲花?” 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形容看起来温柔,实际句句话歪解误导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原来她是陈县令好友的女儿。”秦斯微微蹙眉。 “我听人说,这是她第一次来,好像要去海棠书院念书,恰巧海棠书院所在的宿云府的知府,和陈县令是同乡,应该是想让陈县令帮忙引荐一番。”唐绾解释道。 “我当时怕她认出我,然后说对相公不利的话,就借口不舒服赶紧离开了,她没看见。” 秦斯垂着睫羽想了想,“我今日看陈县令不像是昏聩的人,不过也不好说,既然是要去海棠书院,那她们不会在县城里久待,绾绾也不用担心。” “再说,我们不过是没有给她做饭,又事出有因,说出来倒是她们没理……” 青年忽然顿住话头,抬眸看向唐绾,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是不是在城里卖卤味的时候又碰到她们了?” 唐绾刚想说没有,秦斯抢先道,“要是绾绾不说实话,我就去问光伟。” 女人只好嗯了声,“是遇着她丫鬟了,不过也不算事儿,她就是想买卤结果发现是咱们家,污蔑说不干净,但是没人信,那丫鬟就灰溜溜地走了。” 秦斯不相信,出去喊光伟过来,“你说,怎么回事。” 秦光伟看看唐绾,被秦斯扭过脸,“看什么,快说。” 秦光伟就把事情经过都说了,“……小婶儿当时可真是厉害,说得那丫鬟哑口无言。” 秦斯扬扬下巴让他出去,唐绾无奈地笑,“你看,都说了没事的嘛。” “这怎么能算没事,若那丫鬟再无赖一点,回去叫他们的小厮来掀摊子怎么办。”青年脸色难看,眸子沉沉,“我明天去……” “不许去,”唐绾马上打断他,“不许想着去找她们麻烦,不要节外生枝,相公的时间宝贵,不值得与她们计较。” “大不了往后这几天叫光伟去出摊,我去食肆帮忙,总之你不许。” 秦斯望着她,忽地弯起眉眼,靠近她怀里把人搂住,“绾绾真棒。” 唐绾被他弄得脸上一热,“怎,怎么?” “没事,我听绾绾的,绾绾不让我去我就不去。”秦斯笑眯眯。 “真的?”秦斯这一前一后的态度让她有点糊涂了。 “真的,我明天还要去大北汪找二房说事儿,哪都不去。”秦斯说得一派乖巧。 唐绾这才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摸摸青年的后脑勺,夸了一句,“真乖。” 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戳到秦斯哪了,青年当即拱在唐绾怀里不起来,脸颊在她颈间磨磨蹭蹭,活像要撸毛的猫。 “相,相公!”唐绾羞窘地按住他不让乱动,眼神瞥向门外,赶紧把人轻轻推开,“大白天的……” “老婆刚才夸我乖,嘿嘿。”秦斯发出一串有点憨憨的傻笑,笑容里又透着点甜。 唐绾不由得脸色更红,慌忙起身出去。 秦斯美滋滋地一个人回味了一会儿被老婆夸真乖爱抚的感觉,神色又慢慢冷淡下来,眯起眸子。 陆可芯,陆小姐,以后在宿云城,少不得要再见面了。 第二天,秦斯跟家里说了之后,一个去了大北汪。 远远的,秦斯就看到了秦家那倒塌的围墙,有点好笑。 这么久都没修补好,秦家确实是无奈摆烂了。 踏入秦家门,杨氏正在院里洗衣服,见他来脸色变化,“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二哥和二嫂。”青年慢悠悠道。 孙氏听到动静出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对秦斯到现在才来感到不满,“进来。” “光佳呢?”秦斯站着没动。 “光佳,光佳!”孙氏在门口冲着对面的屋喊,原先属于秦光正的房间门打开,少年走了出来,看向秦斯,“小叔。” “我去光佳屋里说。”秦斯摆摆手,跟着光佳进屋,把门关上。 孙氏冲着房门嘀咕几句,转身去喊秦二,“哎,你说秦斯那小子又打的什么主意,他有啥事要跟光佳说?” “哎哟,你回头问问光佳不就行了,你提防老三难不成还要提防自己亲儿子啊。”秦二无奈。 孙氏一想也是,但心里就觉得秦斯背着她想搞什么花样,心里总是闹腾,时不时往对面看一眼。 屋里,秦斯把要做的事跟秦光佳说了,“我呢想开个杂货铺子,主要卖牙刷牙粉日用的这些物件,我手里有秘方,但是我没有人力去进货买货,你愿意去忙不。” “铺子的收成,除去成本,按照你们家投的钱分成,怎么样。” 秦斯看着少年有点茫然的眼神,仔细把分成的概念解释了一下,“……你给店里进货,我也付你工钱,跟光伟一样。” “你要是愿意,我们就看协议按手印,你不同意就算了。” 秦光佳终于出声,“我手里没有钱。” “就是你家的钱,怎么,你娘把持着一分都不给你啊?”秦斯挑眉。 “反正这事儿呢我是只能交给你,你爹和你娘都不能插手,其他的事你们自己家看着商量,还有别的要问的吗。” 少年仔细想了一会,“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也不懂这些。 “那你想答应吗。”秦斯干脆地问。 “想。”秦光佳回答得也干脆。 “我先说好,干这活起早贪黑吃苦受累是一定的,你还得跟我学东西,更不能半途而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样我就不会管你们家了。”秦斯道。 “我接受。”秦光佳表情认真。 秦斯又说明几件事,赶在饭点前回家,孙氏等他一走就急急忙忙去问自家儿子,“你们在屋里说啥了?” 秦光佳看着她,想了想,“我要跟着小叔干。” 孙氏急得抓耳挠腮,“所以你们都说啥了?他提啥要求了?” “没啥要求,就是给钱和我跟他学东西,干活。”秦光佳说话一向是言简意赅。 孙氏也时常搞不懂沉默寡言的小儿子在想什么,“就这?那没说拿啥赚钱?” “开店,卖货。” 孙氏简直要被自家儿子憋死。? 第七十四章 光伟反击 孙氏到底也没能问出个好歹,气得摔门回去找秦二发泄怒气,“你儿子怎么跟个锯嘴葫芦似的!” “那也是你儿子,既然如此,正好可以跟着老三学学,以后要是能干了,咱们不就不愁养老了么。” 秦二显得很悠闲,“养儿防老,不就这个意思。” 孙氏没好气瞪他一眼,“就你心大,唉,也不知道光平怎么样了,你说这孩子到底能跑哪去,一直不回家,也找不见人影。” 男人没说话。 另一边,秦斯从大北汪直接去食肆。 唐绾今天在食肆那边,唐老大看食肆和城里都没什么大事,就又去寻摸杀猪的活计了。 杀猪也不是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活,不然也没有肉铺,平时不农忙的时候唐老大就会去周围找活。 虽说今年有了食肆要忙,但他想着家里做卤味,要猪头猪蹄排骨之类的,要是能直接从村户手里买可以便宜一些。 还能顺带拿到猪下水,能省一点是一点嘛。 唐老大不在,秦斯索性中午就去食肆吃饭。 到了那,食肆里有两桌客人,唐绾正在后厨炒菜。 秦斯做饭好吃,但是又不能常在,所以提前指点教过唐绾和杏花几道方便简单的菜色。 有的肉菜他直接做好半成品,她们只要回锅再炒一回就成。 不过食肆不接受点菜,只做牌子上有的。 今天不逢集,客人就少,唐绾给自己和秦斯还有杏花做了晌午饭,一家人坐下来吃。 “今日去找二房,他们可为难你了?”唐绾关心问。 秦斯摇摇头,“没有。” 又幸灾乐祸地笑,眉眼间一派狡黠,“我看大房是被治得死死的,光伟不在,家里的土围墙都没人修补。” “这下该是后悔死了。”杏花在一边道,也觉得解气。 秦斯一边吃饭一边疑惑,“不过今天我没看到吴桂香和大房其他人,不知道干嘛去了。” 反正也不关他的事。 秦斯不知道,是去找秦光伟了。 县城,卖吃食的街上,今天格外热闹,成群的人都拿着筷子端着饭碗看向热闹中心,纷纷议论。 “怎么回事?” “听说是爹和奶找来了,说那后生不知道管家里死活,看着亲爹亲奶在家吃苦受罪,自己在外边赚钱逍遥。” “嘶,还有这种事呢,那前几日的小娘子和书生相公又是谁?” “你们都没听全,那后生和书生相公是叔侄俩,不过早就分家了,出来自立门户的,书生相公在家排老三,这后生是老大的儿子。” “哎哎你们可知道,这男人的大儿子是谁?” “谁啊?” “之前布庄管事女儿嫁的那个!想起来没,都姓秦的!” 周围人发出恍惚的惊叹,“是了是了,我想起来了,确实姓秦!原来是一家啊?” “哎哟,这怎么说的,那到底分家没有,若是分家了再来死缠烂打可就不合适了。” “呸,他家那大儿子我说起来都要啐一口,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儿,好好的姑娘嫁过去才几天啊就没了。” “人管事娘子听说因为这重病,到现在没起身,这一家子作孽这么多,还有脸再来找二儿子的事。” “……” 摊位边,秦光伟看着地上砸了一地的坛坛罐罐,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辛苦做的卤味此刻被打翻在地,叫人看了可惜。 秦光伟一把抓住自家爹的胳膊,强硬开口,“赔钱。” “秦光伟!你到底还知不知道谁是你老子!”秦大高声怒喝,旁边的吴桂香也脸色沉沉。 他们听村里人说秦光伟在县城做生意的时候还不信,村里人说得绘声绘色,说生意多好,听了不免心动。 家里已经揭不开锅。 不过单方面指大房罢了,二房手里牢牢攥着钱,又吃喝家里的,富裕着呢。 孙氏想分家,但是分家之前,要把吴桂香手里剩的那点点钱和家里的东西都消磨完才行。 所以即便她有钱,也不拿出来,反而更懒更肆无忌惮地怼大房。 大房心里苦,但是没有办法,他们没有地,没有收成,又分了家,吃喝全仰仗吴桂香和二房鼻息,只能忍。 杨氏都快忍疯了。 不久前,她还做着手拿几十两真金白银去城里过好日子的梦。 转眼间,她只能在这个家里做牛做马! 如果秦大和光正不想办法,她到死都逃不掉! 可秦光正已经是个废人了,况且秦光正到底是长房长孙,吴桂香就算再怎么样,也还是会照顾的。 她和秦大怎么办,光正不一定会管他们死活。 杨氏一边痛苦,一边怨恨,一边又惶恐不安,整日想讨好孙氏把地还给大房。 而吴桂香和秦大知道秦光伟做生意后,就直冲冲地来了。 他们对付秦光伟的法子和对付秦斯一样,无非就是用身份,用孝道压。 可秦光伟早就不是以前的性子。 他眼睁睁看了秦斯的遭遇,自己也被抛弃,怎么可能还回心转意对这一家子好。 生而不养,那就不是父母。 “你是生我的老子,可你没养过我,在你和娘眼里只有大哥,可惜,大哥为人不正,根本不能依靠。” 青年沉声开口,眉眼如电含怒,“我再说一遍,我和小叔已经分家,和你们没关系了,你毁了东西,就得赔钱。” “我呸!父老乡亲们,你们看看,评评理啊,这真是要造反了,亲孙子这么对付……”吴桂香登时拿出拿手好戏,开始撒泼。 没等她说完撒泼的话,几个穿着皂服的差人就挎着刀走过来,“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都散开散开!” 吴桂香登时一愣,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哭下去。 怎么官爷也来了。 转眼一想,来得正好,这分家后不赡养老人可是不孝大罪,看老三还怎么嘚瑟! 老妇人又哭天抢地地趴在差人跟前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把自己说得好不凄惨。 秦大也挣开了秦光伟的手,跪着跟吴桂香一起喊冤。 秦光伟只冷冷地看着,一动没动。 官差不耐烦地踢开吴桂香扒着他衣服的手,看向边上的秦光伟,“你是秦相公的家里人?” “是,此二人故意毁我家摊位,还请官爷处置。”? 第七十五章 贵人赠礼 吴桂香一听秦光伟的话,登时愤怒惊叫起来,“你说什么?!光伟我可是你……” “麻烦官爷跑一趟,我小叔说了,下回给您带好酒,不然只吃我们家的卤味当下酒菜没有好酒可不成。”秦光伟再次打断她的话。 吴桂香突兀地瞪大眼,视线在官差和秦光伟之间来来回回,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他们竟然能跟官差攀上关系?! 来人似乎跟秦斯熟络,闻言笑笑,“那我可就等着了,既如此,这两人我带走审问,你先算算你家这些损失几何,到时候好照价赔偿。” 秦光伟拿出记账本子,当着众人的面认真地算,“今天出摊,一共是整鸡三只,猪头半个……” 秦光伟要出摊,秦斯自然也是教他认字算账的,而且教了他和唐绾阿拉伯数字方便记账。 只不过教秦光伟可就没有教唐绾那么有耐心,要是秦光伟记不住,秦斯还要打他手板子。 第一次被打的时候,羞耻心更甚那点不轻不重的疼,把秦光伟臊了个大红脸。 跟学堂夫子打小孩儿似的,可他比小叔还大几岁呢。 尤其是唐绾和杏花还有唐老大都在边上看着,更让秦光伟羞得抬不起头,往后就很积极地学。 青年算完了账,把账本子递给官差看,“一共损失了三百七十二钱。” 一分零头都不想抹掉。 官差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那你把这收拾收拾,别影响其他摊子,你们几个,把这两人带走。” 吴桂香和秦大被拽起来的时候如梦方醒,大喊着冤屈,但是为首的那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就直接带人回去了。 秦光伟眸光一直注视着他们走远,面色冷硬,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失态,蹲下身收拾好了地面和摊子,心里有点忐忑和难过。 虽说这不是他的错,但到底是毁了东西,那掉在地上的卤味不能吃,只能送给附近人带回家喂狗,干净点的就送给叫花子和乞儿。 弄完,秦光伟也不用待在这了,挎着包就匆匆往食肆去。 这包和秦斯上学的书包差不多,是杏花给缝的,留着装零钱和账本之类的东西。 秦光伟离开,围观的人还在津津乐道,议论个没完。 看了出好戏。 食肆那边一般都开到太阳快落山,唐绾三催四催,总算是把想赖着不走的秦斯赶回家,“相公今天的作业可做完了?不然我要打手心。” “我会做完的,再呆一会儿嘛。”秦斯可怜兮兮地求情。 “不行。”女人板起脸似是生气,青年只好委屈地一步三回头往家走。 老婆好凶呜呜。 杏花在一边看得直笑,客人也跟着笑,“妻管严成这样的我还是头一回见,便是南边人也没有这么听娘子话的。” 唐绾有点不好意思,“叫客人看笑话了。” 客人是从宿云府出发,往千佛寺去的,许是常年礼佛,身上染着檀香味,说话也温和,吃好饭了也不着急走,跟唐绾和杏花聊了一会。 杏花只当是新鲜事听,但唐绾跟客人却聊得有些投缘。 唐绾没去过佛寺,实际上,她也没去过县城以外的地方,听客人说千佛寺盛景,不免心生向往。 “小娘子蕙质兰心,若是把家业做大,又或是书生相公高中,出外去看看千佛寺也不是什么难事。”客人笑着夸赞。 临走时,唐绾准备了一包鱼丝和四块糕点,“多谢夫人指点,这些不成敬意,给夫人带在路上吃。” 客人并未推辞,接过来放进食盒,想了想又从匣子里取了一串佛珠,“我与小娘子甚是有缘,小娘子予我吃食,我便回以佛珠,还请小娘子收下。” 两人送的东西,和身份都相符。 开食肆的娘子送吃食,喜欢礼佛的客人送佛珠。 谁也不能说吃食就低贱而佛珠就高贵。 唐绾道了声谢郑重收下,看着马车走远,摸了摸佛珠,送到鼻尖闻了闻。 木质香和檀香味幽幽淡淡,很是好闻。 女人想放进荷包,又想着自己身上被熏着了油烟味,没舍得放进去,拿回食肆放在桌上。 “咦,这是……”杏花一愣。 “刚才那位夫人给的。”唐绾直言。 “若是在佛前开过光的,还能庇佑你平安呢。”杏花笑道。 唐绾心里一动,“那我拿回家给相公戴,佛珠串子应当不分男女?” 杏花为难,“这我也不清楚。” 正说话,秦光伟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攥着挎包带子站在门口,脸上扑红,沁出汗珠,想进不敢进的样子。 “光伟?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唐绾惊讶地看着他,招手让人进来。 秦光伟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我,我……” “有事进来说,别怕,小婶儿在呢。”唐绾一看孩子吓成这样,走过去拉着他安慰。 青年鼻尖一酸,哽咽着开口,“咱家摊子被砸了。” 杏花脸色一变,“什么?!” “不着急,慢慢说,你人伤着没有?”唐绾给他倒了碗茶。 秦光伟摇摇头,“是,是我爹和我奶砸的。” 唐绾和杏花对视,想了想,“那他们人呢?” “被官差带走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就回家,但是又怕小叔怪我……”秦光伟忐忑道。 唐绾当机立断,收拾东西关店回家,“没事儿,他不会怪你的,咱们先回家商量商量。” 三个人关了店回家,秦光伟路上平复了心情,回到家一五一十地跟秦斯说了,说完还低头抹眼泪。 说到底秦光伟也是个憨实的,又没见过官差,眼下想到自家爹和奶被抓走,还有点惊吓。 秦斯一副没所谓的样子,“抓走就抓走呗,和咱们有什么干系。” “那他们要是到了官府胡说……”唐绾主要是担心抹黑秦斯的名声。 “胡说?那就打板子呗,打到说不了胡话为止。”秦斯哼笑一声慢悠悠道。 “绾绾当我经常往码头跑,是真的贪玩呀?” 唐绾听他语气也松了口气,“我可没说你贪玩。” “放心,咱们那些卤味糕点酒菜可不是白送的,”秦斯宽慰家人,“况且,我的事,我早就跟官府报备过。” “如何分家,如何入赘,都清清楚楚,一看便知。”? 第七十六章 关进大牢 秦斯早就起了提防秦家过来打秋风的心思。 毕竟摊子就在镇上,迟早会知道,这种事不好掰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算分家,也不能完全断掉关系。 那怎么办。 那就打。 来一次,打一次,打到不敢来为止。 但他又不能自己打,恰巧,码头工人里,有一位的叔叔在衙门当差。 虽然只是个小小官吏,无品无阶,但确确实实是个官差。 而且每逢收成的季节,还会跟着上级去下边村收粮,当差的年岁又长,为人还算正派,所以在官差里也算能说得上话。 秦斯有心想在官府找个依靠,不用县令那样大的,小小官吏足够对付秦家人。 所以早就由工人牵线认识了那名官吏,不用刻意讨好贿赂,毕竟那只是个小官差,只是偶尔街上遇见了,送些卤味和糕点,笑着脸打个招呼喊声哥。 还有那名工人来买卤味时,多给一点,顺手人情,行个方便。 另外,秦斯也早就问过董夫子,官府会不会对考中功名的人登记在册。 答案是肯定的,只不过童生这上边宽松很多,不会一定登记,若是考中秀才,那必须有花名册。 这花名册上,详细记录个人信息,姓名住址家中几口人几亩地,有姐姐妹妹的还要登记夫家的姓氏住址。 不仅如此,还有更具体的,比如身高,相貌,身上有无明显特征,比如是不是有胎记,五官有没有缺陷。 这些,是能够证明人和名字能对上号的证据。 另外,秀才这个身份,既然能考上,也就能考不上。 考中秀才后,每三年还要参加考核。 简言之,就是看看你这三年里有没有坚持学习,或者有没有人品败坏,考核成绩差的,要受到申斥、挨戒尺、甚至革去秀才功名等处罚。 如果考中秀才后一直没有继续考举人,等过了三四年再想去考举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同样也得通过考核。 秦斯听后不由得咋舌。 这一套完整的科举制度,分毫不亚于现代世界的高考,甚至更复杂繁琐严格。 所以他当时就请董夫子做推荐人,去官府把他的信息登记上了。 包括入赘,分家,清清楚楚。 秦斯可以说是准备充足,他甚至有点期待秦家过来找事。 那就能顺理成章地狠狠打他们一顿。 青年解释完,家里人才恍然大悟,秦光伟佩服得要命,“小叔,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到这么长远的事啊?” 秦斯啧了一声,“好好学着,以后你做事也要这样,有完全准备,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家人。” 秦光伟连连点头,长松口气,“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其实当时那会他没有慌,只不过后来反应过来才有点乱。 秦斯也表扬了他,看家里人今天都被吓到,索性晚上准备弄个火锅吃。 当然没有铜锅,就是家里的炒菜锅移到小火炉上将就一下。 火锅底料是现炒的,家里有大豆酱,骨头汤,五花肉,有新鲜蔬菜野菜,还有地窖里的白菜萝卜,唐绾赶着去梁阿姐那买了两块豆腐。 虽说简单得不像是顿火锅,不过麻辣鲜香的劲儿是一样的。 秦斯以前很少在火锅吃五花肉片,但是这会儿没有牛羊肉,试试五花肉也觉得不错。 前几日买的几尾鱼养在桶里还没吃完,秦斯杀了一条,把鱼肉片成薄片,味道也好。 几个人围着炉子边下菜边吃,因着锅大炉子小,煮得就慢些,秦斯就先去和面做手擀面。 吃到最后,唐绾差点从小凳子上站不起来,秦斯忙扶了她一把,“怎么了?” “这一边吃一边等的,不知不觉就吃多了。”女人不好意思地笑笑。 “吃撑了就去歇着,我来收拾。”秦斯笑眯眯地把人扶去屋里,小声开玩笑,“好像怀孕了呢。” 唐绾一看自己,挺着腰,捧着肚子,连忙坐直了收回手,脸颊滚烫。 青年说完,像是怕被打似的一溜烟出去,喊秦光伟来收拾碗筷。 唐绾坐在炕上,先是羞得慌,又慢慢摸上自己的小腹,神色里掺了一丝凝重。 她小时候被扔在冬天的河里过,差点被冻死,都说女人不能受寒,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生娃娃。 唐绾一想到自己不能生,心里就一揪,抿紧唇,决定哪天去城里看看大夫。 唐绾暗暗想了一晚上,准备先自己去看,要是有问题,不管治不治得好,都告诉秦斯。 第二天,秦斯和秦光伟去衙门里问问吴桂香和秦大的情况。 毕竟这样子得做足,不能真的不管不问。 两人来到衙门口,门外的官差看秦斯戴了学生巾,没往外赶人,“你们有事?” “敢问这位官爷,昨天在街上抓的那两人现在如何?他们砸了我家的卤味摊子又闹事儿,被赵大哥带走了。”秦斯上前问。 官差哦了一声,“那二人在牢里关着呢,他们不赔钱,就得蹲大牢。” 这倒是出乎秦斯的意料,看了看同样惊讶的秦光伟,“这……” “喏,赵哥来了,你们自己问。” 秦斯一扭脸,看着官差从路那边过来,忙迎上去,一问,才知道不仅是砸铺子的事儿。 昨天把人带走之后,官差自然是详细盘问事情经过,吴桂香是又哭又闹。 先是说自己冤枉,大骂秦斯秦光伟不孝,被戳穿两人早就分家且秦家虐待儿孙后,又转而骂官府偏帮。 赵大哥登时叫人捂了嘴,先打十板子,再问才老实。 交代清楚始末,吴桂香一听说真的要赔钱,死活不肯。 三百多文,她手里可没有这么多钱! 于是吴桂香又开始掰扯当初供秦斯花了多少钱,两人在家花了多少钱,又被赵大哥一条条驳斥回来。 秦斯登记的资料,太过详细,详细到他还会定期过来补充家里发生的变动,比如支摊子开食肆。 他身上还没有秀才功名,是可以开铺子经商的,另外食肆和卤味摊不算在正经商铺内,就算以后考中秀才也可以开。 除非食肆收入超过了标准,那就不行了。 不过到时候可以转给秦光伟。 吴桂香见怎么都得挨罚,又使出一招装病碰瓷,想诬赖,被直接关进大牢。 “之前成阳布庄管事女儿意外身死一案也是你们家的,还未查明,两案并加,先关三天。”? 第七十七章 唐绾当家 秦斯听了官差的话都要笑出声了,又忙忍住,“麻烦赵大哥了。” “倒也不算麻烦,不止你想让他们吃苦头,管事一家也想,他们姑娘死得凄惨,死前又被凌辱,任谁也不能轻轻放过。”官差摆摆手道。 话是这么说,秦斯还是把谢礼送上,说了几句话后和光伟去摆摊卖卤。 昨天事情闹的,今天周围人看到秦斯来了忙过来问情况看热闹。 秦斯全都说了。 “这可真是老天有眼哦,他们就该遭这报应。” “可不是,哎秦相公,来给我称点猪耳朵,昨天都没来得及吃就被打翻了。” 昨天的事没怎么影响铺子的生意,秦斯放了心,看一会就去找董夫子。 董夫子见他就本着脸冷哼一声,秦斯赶紧笑着赔罪,“哎呀夫子,谁又惹您生气了?生气可不易于延年益寿啊。” 董夫子要气得吹胡子,“你还好意思说!带你去长见识的,你都干嘛去了。” “我确实是长了见识啊,我结识了一位很不错的书生呢。”秦斯眨眨眼,“他叫裴悯,还是状元村的。” 这种感觉就很像家长骂你又出去玩不好好学习,成天在学校里认识些不三不四的人,你反驳说才不是,我跟大学霸一起玩的。 反正秦斯是这么觉得的。 董夫子顿住,“裴悯?你俩怎么结识的。” “您认识他啊?”秦斯心说那就好办了,略过他想去找老婆的事,只说自己在花园里赏景差点去了内院,裴悯提醒他,两人就此相识,相谈甚欢。 “那孩子是个踏实的,论天资,他可能比不上你,但论认真,你连他一个指头都比不过。”董夫子冷声道。 秦斯收敛情绪,认真地夫子教训。 他确实难以静心,或许是家里吃穿不愁,他就有些懈怠懒惰了。 秦斯觉得长此以往他肯定会越来越懈怠,当即痛定思痛,不可再被外物打扰。 在董夫子那待了半日,临走前,董夫子提醒他四月游学的事别忘了。 “我会好好准备的,哎对了,裴兄会去吗?”秦斯想起来问。 “这我怎么知道,你不能写信问他。”夫子没好气道。 秦斯一拍自己脑子,“我给忘了,那我先写封信叫人送去。” 这年头也有跑腿,可以帮忙送信送东西。 借着董夫子的地方写好,秦斯找了个靠谱的跑腿,给了钱让他早些送去。 如此过了小半月,唐老大回来,背着满满一篓子东西,都是做卤的。 唐绾心疼,“如今城里肉铺也能供货,爹你就不要自己出去寻摸了。” “省也是省不了几个钱,况且咱们家现在进项多,不值得为了省这点再把身子累坏了。” 唐老大一边无奈地笑,一边心里又舒坦。 他家闺女终于是能独当一面了。 如今家里俨然是闺女当家的。 还是这个女婿招得好。 唐绾说这些话的时候秦斯从不插嘴,他只在边上笑眯眯点头表示赞同。 这些话他曾经对唐绾说过,担心家里因为勤俭惯了只看重一些蝇头小利,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但是唐绾很快就接受并且逐渐改变了观念,秦斯真的很高兴。 大钱不是省出来的,如果唐老大把出去杀猪的时间留在管铺子和看货进货上,他们就能赚得更多。 赚永远不可能只赚眼前这一点钱。 现在家里每个人要做的都是积累经验,等以后到了府城,甚至更大的地方,可以快速上手安定下来。 唐绾发话,唐老大自然是答应,只不过他种了一辈子地,也没什么学问,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多赚一分是一分,多省一点是一点啊,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 因着唐老大回来,秦斯更可以放开手脚。 眼下还未到春耕,他把研制牙粉牙膏香皂香膏什么的提上了日程。 其实也不难做,主要是药草和香料得齐全。 他列好单子和大概用量,让唐老大去采买。 至于去哪买,他不管。 唐绾也不让他管,“家里的事总不能相公一个人担着拿主意,他还得念书呢。” “爹你先去城里,挨家挨户地问有没有,然后问大量买得多少钱是不是能便宜,要是没有的再问问去哪能买到。” “买到的,就在这一样后边打个勾,做个记号,各家的价格也都记下来比比。” 唐老大本觉得不算什么难事,可唐绾这么一说,倒真觉得棘手,“爹不识字儿啊。” 秦斯在边上笑,“看,之前要教您,您不学,这会儿知道吃亏了。” “那让光伟先跟您走一趟。” 秦光伟一口答应,唐老大瞅着闺女的眼神,自觉给闺女丢人了,决心回来之后就学。 起码不能耽误生意上的事。 秦斯也把秦光佳叫来了,现在他只跟秦光佳对接二房的事,孙氏两次想来都被秦光佳拦住。 被自己儿子拦,孙氏又气又无奈,也没处撒火,就更挤兑大房。 秦大和吴桂香在牢里被关了好几天才放出来,两人在牢里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还要自己吓自己,生怕受酷刑,惊得几天就迅速消瘦下去,出来的时候都快不成人样了。 回到家,杨氏看到秦大吓得不行,心也彻底塌了,哭天喊地后悔不迭,“怎么就这样了啊,天老爷啊,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啊!” 秦光正瞅着自家爹,似乎是唤起了他之前过年时被打被关柴房的痛苦回忆,又是闹又是疯,说什么都不让秦大进屋靠近。 秦家一片鸡飞狗跳,吴桂香回来后就病倒了,可她也没钱看病,形容枯槁,红着眼在头上绑条带子,费尽心思想办法凑钱还给秦斯。 因为官差说了,要是十日内不还,还要把他们抓去坐大牢。 家里能卖的东西全卖光,吴桂香连棺材本都拿出来了,就这还差着几十文。 她迫不得已,只能去问孙氏要钱。 孙氏磕着瓜子,一挑眉,瓜子皮乱飞,“钱?我可没有钱,咱家的钱一向不都是娘你自己攥着的吗。” 吴桂香差点被气死,“老二家的,你要是不给,到时候我大不了就一头撞死在你二房门口,让其他人看看你和老二是怎么逼死老娘的!”? 第七十八章 二房分家 孙氏肯定是不能逼死吴桂香。 虽然她心里想,但是不能这么干。 眼看着吴桂香手里应该是一分钱也无了,她先是装模作样几句,然后话锋一转,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那行,分家。” 吴桂香一愣,“分家?” 继而恼怒起来,“老二家的,你想干啥!这个节骨眼上你说分家!?” “咋了,不能分吗?大房当初分家的时候怎么就能这么干脆利落,怎么到我们二房就不行了?”孙氏犀利嘲讽道。 “你!你这是落井下石!你这是趁火打劫啊你!老二,你不管管你媳妇?!”吴桂香大吼起来。 她知道孙氏把地买了手里有的是钱,眼下家里正是需要钱的地方,她绝对不允许分家。 秦二抄着袖子一副没骨头的模样,“我一直都管不了她,娘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吴桂香气了个仰倒,“老二,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媳妇毁了咱家?!” 秦二不说话。 孙氏翻了个白眼,“这家也不是今天才被毁的,怎么就能把这顶帽子扣在我头上了呢?” “娘,不是我说,你这偏心偏得真是没边了,老三是你这么赶走的,老三你不喜欢,觉得供老三念书,也就罢了,可光伟是个好孩子?是你亲孙子,你也眼睁睁看着不搭把手。” “你眼里就秦光正一个,我家光平跑了这么长时间你也不问一句,光佳更是,那我还搁这跟你掰扯什么呢,分家。” 吴桂香恨恨地瞪着她,“我听老大媳妇说,你们跟老三有往来,当初老大分家的事是不是你们谋划好的?!”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娘在衙门里挨了板子又蹲了大牢还没长记性吗,小心我告诉老三。”孙氏呸了一声。 “自己丧良心还要骂别人,我看娘你和大房都是一样的,天下乌鸦一般黑,只看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了,这家,必须得分!分了,你才能凑够钱还给老三,不然呐,就接着挨板子蹲大牢。”孙氏一起身,把吴桂香往屋外推。 吴桂香被推出去摔倒在地,气血上涌,几下没挣扎起来,头朝下栽倒了。 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杨氏登时大喊起来,“娘?娘你没事,娘啊!——” 杨氏最后的依仗也没了。 临近饭点,大北汪的家家户户却没在家吃饭,都在秦家门口围着看热闹呢。 村长闻讯赶来,皱着眉眼看炕上歪脸斜眼的老太婆。 吴桂香中风了。 身子偏瘫,手指头皱在一起抓着像鸡爪子一样,抖个不停,瞪大的眼珠子充满血丝,怎么看怎么吓人。 孙氏在一边还猫哭耗子假慈悲,“这好好地说着话忽然一摔倒就成这样了,还有得救吗?” 杨氏在边上披头散发,哑着嗓子骂:“你别假惺惺了,你巴不得娘死了你好霸占我们家的屋和我们家的地呢!” “老二家的你咋这么狠啊?娘这是被你活生生气成这样的啊!你不怕天打雷劈啊!” 孙氏不甘示弱讥讽,“就是天打雷劈,也有你们大房顶着,我怕什么。” 两边吵得厉害,村长一沉声喝止住,“行了!都闭嘴!” “如今的情景,大房都已经分了,我看你们二房也分了,三房秦斯入赘唐家,按理说也不用赡养老人,你们娘的病你们自己看着办。” 村长媳妇在边上暗中撇嘴。 就吴桂香这老虔婆,谁还想养着,那到阎王地府说不定小鬼都不想拿她,脏心烂肺的。 孙氏高兴地直点头,“好,我们听村长的。” 这房,倒也没什么好分了的,大房既然已经分出,其他的,都是二房的。 这会儿,两家倒是争抢着要赡养老人。 因为吴桂香名下还有十亩地呢,这十亩地,谁养活她就是谁的,村里一贯的规矩。 病榻之前,为了十亩地,两边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动手打起来,当真是嘲讽值拉满,又显得很荒诞。 大北汪的人看得津津乐道。 最后,还是孙氏抢赢了,她是绝对不可能再给大房一丝一毫喘息机会的,“娘这偏瘫,要吃药看病,你们手里现在能拿出一分钱来,我就让给你们。” “地里庄稼现在可收不上来换钱,你也别惦记。” 杨氏面如死灰,瘫坐在地,眼睁睁看着二房拿走了所有。 完了,全完了,一点都不剩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杨氏一口气没上来抽抽过去,晕倒在地。 孙氏还啐了一口,“这个可不算,我可不养活她。” 闹剧结束,众人慢慢散去,孙氏倒也算说话算话,给吴桂香补齐了铜钱,“等光佳回来,我让光佳去喊老三来拿,你睁开眼好好看,我没昧下一个子儿啊。” 她也不是不心疼那十几二十几文,她当然不想给。 但一想到那是欠的秦斯的钱,就不敢不给了。 老三肚子里全是心眼子坏水儿,她可斗不过他。 荷包压在了吴桂香身下,孙氏哼着小曲儿转身出去,准备明天把吴桂香的十亩地也卖了。 他们种不了这么多,留够交粮税和自家吃的就行。 孙氏走路都觉得轻快。 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这么轻快舒服过。 果然这人手里,还是得要有钱,有钱才能底气足! 角落里,有道身影悄悄闪过。 半夜,夜深人静,堂屋的门拉开了一条缝,人影掠进去,片刻后,那人影出来,掩上门飞快地跑走了。 一路出了大北汪,往外边跑。 二房分家的消息传到秦斯那,是第二天,村长打发了自家小儿子去学话。 秦斯听得直乐,喊上秦光伟,准备回去看热闹,又给小孩抓了把蜜饯糖块塞兜里,“拿着吃。” 三人一同回了大北汪,还没到秦家门口,就听着几声哭喊,随后是孙氏的笑声。 秦斯挑挑眉,“得,我看是又出事了。” 小孩揣着糖,一溜烟跑开,扯开嗓子喊:“快来看哟!秦家又出事啦!” 院子里,杨氏疯了一样撕扯孙氏,“光正呢!我儿子呢!” “我怎么知道!”孙氏一把推开她,满脸不屑,“你儿子真不是个东西,连他奶身底下的钱都偷。”? 第七十九章 自食恶果 秦斯在边上听了一会儿,听明白怎么回事了。 秦光正昨晚上偷摸把吴桂香藏的最后的钱偷走,跑了。 没告诉亲爹娘,也没说留一点,自己全拿走,一个人跑了。 这就是秦家的长子长孙。 这就是秦家以前第一号能人,被全家都捧着的,别人眼里有美好未来的秦光正。 秦斯真觉得十分嘲讽,面色上流露出一点怜悯。 吴桂香有此下场,不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 不过,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孙氏看着秦斯,暗中撇撇嘴走过来,“你可听着了,那钱还有一点是我给的呢。” “哟,二嫂还能有这好心?”秦斯惊讶问。 他是真的惊讶。 孙氏心里不痛快,咬着牙,“为了分家,没了这点小钱不算什么,就是被秦光正那个瘪犊子偷走气得慌。” 她要早知道秦光正会偷钱,就不给那十几二十文了! 秦斯能猜到她心里想什么,笑了笑,“还没恭喜二房成功分家呢,可喜可贺啊。” 孙氏横他一眼,“既然是恭喜,就空着手来啊?” 她惦记唐家的卤味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带了心意来的,再说,我当初回门拿的东西二嫂也吃了不少。”秦斯慢悠悠道。 孙氏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真没见过比你还抠的,回门子都是去年的事了,还有我家光佳呢,是不是又被你打发去干什么脏活累活了?” “进货的事怎么能叫脏活累活呢,这是教他怎么跟人说话,讨价还价,怎么选东西,以后都得他自己来。”秦斯挑挑眉,满嘴好话。 孙氏一想到秦光佳每次回来都一脚底的泡两肩的勒痕就心疼。 她儿子跟着秦斯这些天,都瘦了许多! 秦斯看看院里,“既然钱没了,那也没我什么事了,光伟,你还有话要跟你爹娘说吗,说完咱们就回家。” 秦光伟黑沉的眼神望着大房的屋,最后,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杨氏这几天接连受打击,急火攻心,再加上没吃没喝,身子已然垮了,刚才被孙氏一推又晕。 秦大把人抱到屋里炕上,又着急出来喊秦光伟,“光伟,你站住!” “你娘都成这样了,你不管管?你现在敢连你老子都一起打了,当初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秦大一提起这事,就气得肝疼。 他在家,一向是以长子自居,说话做事,都要压老二老三一头,处处摆老大的架子。 以前,有秦光正在外边长脸,有秦光伟在家里默默干活,他走在村里,谁看了不喊一声秦大哥。 谁看了不得夸几句他两个儿子教得好。 可现在,老三反倒是一天比一天出息,现在开食肆摆摊生意做得红火。 老二虽然是个废物不管事,可家里一大半的地和屋都攥在二房手里,连秦光佳都跟着老三逐渐变得有出息。 就大房,一天比一天没落,一天比一天垮台。 两个儿子,一个狼心狗肺,抛下爹娘偷钱跑。 一个白眼狼,分了家就一点不管家里。 秦大怎么想都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光正,以前多好的苗子,光伟,以前多老实的孩子,怎么,怎么会! 秦光伟面无表情地冷笑,“没错,我就是白眼狼了。” “我当时在山上出事快死了,你们不也没管我吗?” 青年轻飘飘说完,拉着秦斯转身走了。 再在这里待一刻他都受不了。 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父母。 孙氏啧了一声在两人身后喊:“让光佳快点回来,别累着他!” “还有,别忘了托人打听我们家光平的事!” 秦光伟扯着秦斯一口气走出两里地,走得秦斯直喘,“好了好了,慢点走慢点走。” 秦光伟赶紧松手,不好意思地扶住他,“我忘了还拽着小叔你呢,坐下歇歇。” 秦斯找了块干净点的石头墩坐下了,摆摆手,“你也坐。” 两人在路边一时无言,秦光伟看着地面有点出神,手里无意识地拔着地上的野草。 “怎么,心里还难受?” 秦斯偏头看他。 秦光伟回过神,摇摇头,“我就是,有点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秦斯小心地把衣摆卷起来怕弄脏。 绾绾新给做的呢。 “以前在家的时候,我觉得二叔和二婶品行挺不好的,好吃懒做,爱占便宜,粗俗,还小偷小摸,放在哪个村都是被人瞧不起要背后说闲话的那种人。” 秦光伟闷声开口,“可是二婶真的疼光平和光佳。” “虽然教得不好,光平也学了那些坏习惯,可光平从跑了到现在,二婶现在还惦记着,时不时就要问,光佳能出去进货,她就马上要光佳沿路看看有没有光平的踪迹。” “光平和光佳,虽然在家也是吃得比不上秦光正,但是二婶要是偷摸弄了点什么吃食,肯定先给他们分。” 秦光伟低下头去,手里攥着纤细的草根,“可是,我爹娘,表面看着没什么错处,对我却……” 他说不下去了。 秦斯明白他的意思,抬手拍了拍人的背,“人性这种事,本就难说。” “你爹娘是典型的好面子,爱慕虚荣又不脚踏实地,对现实和未来总有错误又自信的预期。” “因为秦光正的活计好,能给他们脸上抹光,所以他们更偏爱秦光正。” “有道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在家只默默干活,既赚不到钱孝敬二老,也不能让他们拿出去炫耀,长此以往,有秦光正在前,他们自然是看不到你,心也就慢慢偏了。” “但这更说明,他们本就是会偏心的人,所以你也不要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秦斯语重心长地开解秦光伟。 秦光伟自己想了一会儿,深吸口气,“嗯,我知道了。” “放心,他们以后只会越来越后悔,走,咱们回家。”秦斯站起身,两人往家走。 “哎对了小叔,我看光佳这两回出去干活还算可以,你觉得呢?”秦光伟又好奇这个。 秦斯漫不经心地哦了声,“是还行,虽然毛躁冲动,但还算可塑之才。” “那再走两趟,光佳就能自己进货了。” “看情况。” 秦斯的回答模棱两可。 他还没让秦光佳吃够苦头呢。? 第八十章 绾绾哄我 秦斯从一开始就存的是故意让秦光佳吃点苦头的心思。 原主在秦家的时候,也没少被二房欺负,虽说都不是大事,基本都是孙氏不想干活指使原主干,又克扣原主吃食之类的,但秦斯也不会就这么轻轻揭过。 让秦光佳出去跑货路,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就是,很辛苦,秦光佳在家没干过重活,那一身横肉都是懒肉,他非得叫秦光佳吃点苦头才行。 既然秦光平跑了,那就兄债弟偿。 如果秦光平在,秦斯高低得好好揍他几顿,给原主报仇。 第二个原因,也是想看看秦光佳的性子,能坚持多久。 如果秦光佳能改掉冲动毛躁的坏毛病,变得可靠可以信任,那他就把进货的事交给秦光佳。 如果秦光佳不堪折磨做几次就喊苦不愿再干,那他也可以顺理成章推掉和二房合作的事,还白坑了秦光佳一顿,且对方也无可奈何。 而且秦光伟吃苦受罪,孙氏看了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是又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憋着吃哑巴亏。 一举三得。 所以,秦斯还要再考验考验秦光佳一段时间。 他只是要给家里的生意多重保障,才不是心眼坏。 回到家,唐绾问起秦家的事,秦斯马上就兴致勃勃地说了,“……吴桂香好惨,都快不成人样咯。” “幸好绾绾没去看,不然还可能被吓到呢,跟快死的老妖婆似的。” 唐绾无奈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会被吓到。” “那我是小孩,我可害怕了,绾绾快哄哄我。”秦斯抓着机会就跟人撒娇,往唐绾怀里钻。 如今开春,天气渐暖,大家都脱掉厚衣裳穿得轻薄起来,唐绾本就高挑修长的曲线逐渐凸显,每每看得秦斯心跳加快。 他老婆是真的,很好看,很好看啊! “相公,还是白天呢!”唐绾眼疾手快地按住人,往窗外看了一眼,嗔怪地轻轻推开,“又不正经。” “跟自家娘子亲热有什么不正经,而且我还没亲热呢,抱抱都不行。”书生相公委屈地拽着她衣袖。 秦斯这半年吃好喝好,又每天锻炼,如今身量抽条,又长高了些,本就俊雅清逸的面孔成熟一些,愈发动人心弦。 这会儿抿着薄唇,露出委屈神色,黑漆漆湿漉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女人。 唐绾哪受得了这个,心脏募地快跳几下,红晕和热度漫上耳尖,忍不住别开脸,“不,不许撒娇。” 相公如今撒娇的功夫是越来越长进。 真奇怪,他是从哪学的。 唐绾不知道这种技能一向是无师自通的,越用越熟练,还能触类旁通。 她只知道以前还能硬下心肠拒绝秦斯,但是随着秦斯身上书卷气越来越重,人也长得越来越成熟优雅俊美后,她就不太能拒绝了! 以前只听说有美人计的,原来男人也可以用这一招。 “绾绾如今是越来越嫌弃我了,以前还愿意哄哄我,现在就凶巴巴地让我不许撒娇。”秦斯幽怨地嘟哝。 “我哪有凶巴巴。”唐绾哭笑不得。 “……哼。”秦斯扭身坐到桌边看书去了。 唐绾望着青年挺直瘦削如翠竹一般的身影,只感觉他周身的不高兴和失落快凝成实质了。 真是的……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唐绾心里想着,忍不住咬咬嘴唇,压下想翘起的唇角。 相公真是太可爱了,每次被她拒绝一个人不高兴生闷气的时候,耷拉着脑袋,莫名就让她想起以前家里养过的大狗。 大狗要是不让它啃骨头,就是那种表情。 唐绾这么想,又觉得罪过。 要是相公知道她拿他跟大狗比,肯定是要生气的。 她站起身,拎着茶壶出去。 如今天气暖和不用烧炕,烧水就要去厨房,唐绾还想着要不要再做个专门给秦斯烧茶的小炉子。 唐老大听了都觉得她浪费。 反正他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喝茶烧水的炉子还要专门做个,去厨房多走几步是能累死还是咋着。 那小炉子烧出来的水能更好喝是咋着。 唐绾以前不这样,以前赚了钱就想攒,自己也勤俭,不肯多花一分钱。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赚到钱,第一时间就想是不是要给相公添点什么,家里有没有他住着用着不舒服的地方。 也会想起来给自己扯布料做衣裳,上次去城里,唐绾还主动地去买了一支漂亮的银簪子。 她之前为了给秦斯买纸笔当掉的那支早就赎回来了,现在好好地放在首饰匣里。 唐绾是觉得,她不能给秦斯丢人。 那天去陈府参加宴会,那些秀才夫人们,虽说打扮得没有县令夫人那样珠光宝气,但也是光鲜的。 她总不能以后相公考中秀才了带她出去,她连个像样的衣服首饰都没有。 诚然以貌取人不对,再漂亮的衣服也不能代表这人就好,但既然有能力穿得好看,又何必让自己受人非议。 并非清贫者就能两袖清风,也并非锦衣玉食者就不能君子坦荡。 这些,都是秦斯一直鼓励唐绾的话,唐绾都记在心里。 这样的变化,秦斯看了是十分欢喜的。 他的绾绾当真是与此间女子不同,又大方,又温柔。 是最好的! 那他也得成天下最好的相公才能配得上。 若是要问秦斯念书考功名的目的是什么。 那绝对不是光宗耀祖,也不是报效国家,他要成为天下第一好相公,让自家绾绾出去就要被世间女子羡慕不已。 厨房里,唐绾烧好茶,拎着茶壶进屋。 今日食肆和卤味摊都休息,毕竟每天连轴转人也累,生意少做一天也不会怎么样。 唐老大和秦光佳出门还没回来,秦光伟下地去了,杏花在家,眼下家里就他们二人。 所以秦斯才想动手动脚,若是家里有人,他倒不会真的就要亲热。 他不是什么君子,却也不是小人。 女人拎着茶壶进屋,给秦斯重新泡了杯茶。 青年余光一直在打量她,看唐绾走近,忙收敛视线,盯着练字纸。 半天了,别说一个字了,他一笔都没写。 墨汁滴落,凝成了一个墨疙瘩。 唐绾放下茶盏,轻轻叹口气,俯下身凑过去在秦斯脸边亲了亲,柔声地哄,“好啦,这下可以念书写字了。”? 第八十一章 杨氏去世 过了半月,秦斯收到了杨氏去世的消息。 他有点意外。 本以为是吴桂香先撑不住,没想到竟然是杨氏。 “估计是秦光正偷钱逃跑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秦斯一边梳头发一边猜测。 穿到这来,最麻烦的一件事莫过于梳头发了。 都这么久了他也没适应。 唐绾接过梳子帮他,“那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不去,关咱们什么事,听着当个乐子。”秦斯乖乖坐着让她梳。 “行。”唐绾也就是随口一问,给秦斯束好发,放下梳子起身,“我去看看今天的卤。” 院门外响起几声动静,唐绾出去一看,“爹,光佳,你们回来了。” 这一趟走得时间有点久,唐老大也是担心着家里的地,所以路上不肯耽误一点时间。 四月底就得准备种水田的事,这可一点不能马虎。 秦斯出去帮忙卸货,唐家如今院子又大了一圈,新盖了两间屋。 一间是秦光伟的,一间留作库房和秦斯的操作间。 虽说不是青砖瓦房,但住着也足够舒服。 家里又多买了一头驴,不然实在忙不过来。 买驴盖屋又是一笔支出,但这些天食肆和卤味摊赚得足够这么支出,再说,投入越大,回报也就越大。 如今食肆那甚至还有从别的府城来专门买着吃的呢。 秦斯清点了这批香料和药草,妥善保存后,登记在册,一笔一笔都清晰得很,并且还在筐子上贴明了收到的日期。 “农忙结束前这是最后一次出去了,爹和光佳辛苦,晚上我弄点好吃的犒劳你们。”秦斯拍了拍秦光佳笑道。 秦光佳稍皱皱眉,又不动声色掩过去。 他背篓子背的,肩膀肿着还没好。 “热水烧好了,快洗个澡换身衣裳舒坦舒坦。”唐绾在厨房里道。 蒸腾的热水倒进大木桶,在秦斯的影响下,如今家里人都喜欢上了泡澡。 秦斯还专门去城里买了药包让家里人泡,反正祛湿驱寒活血化瘀这种功效的药草到处都有,也不贵。 秦光佳在光伟屋里洗,地上铺的都是青石砖,也不怕弄脏,这个天气等一会就干了。 等到冬天秦斯还想专门盖间洗澡的小屋,想办法弄点保暖的材料,不然冬天洗澡是太难办,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晚上,秦斯整了四个菜,做的打卤面,唐绾给开了坛酒,让唐老大吃好喝好晚上睡个好觉。 秦光佳吃了饭就准备回家,秦斯喊住他扔给他一瓶药油,“回家让你娘给你揉揉胳膊腿,别回回见着我都说我虐待你。” 一个多月的奔波忙碌,秦光佳的身形已经从一身懒肉抽条,变得也直板起来。 更别说人的精气神不一样了,那双黝黑的眼睛不再是时时刻刻阴森森让人看了不舒服。 “嗯。”秦光佳收了药油,拿着自己的挎包回家去。 这挎包是唐绾给缝的,结实又好用。 少年回到家,孙氏是一阵嘘寒问暖,看着儿子又糙了不少的脸,心疼得很,“这个天杀的老三,脏活累活都让我儿干是!” 秦二在炕上瞅着倒是挺满意,“干活没啥不好的,我看你身板也正了,人也像这么回事了,是你小叔会教。” 孙氏瞪他一眼,又问:“吃饭了吗?没吃饭娘去给你弄点。” 秦光佳点点头,“吃过了。” 然后打开挎包,把给孙氏和秦二买的东西拿出来。 秦斯给他开月钱,跟秦光伟一样的。 给秦二买了袋烟丝,虽说不算多好,但也比秦二现在抽的土烟丝强,把秦二乐得不行,连连夸秦光佳孝顺。 给孙氏买了一对金耳坠子,小巧得很,但也挺好看。 孙氏宝贝得不得了,拿在手里惊叹,“这得多少钱啊?老三给你钱了?” “没多少,够花的,小叔说农忙结束前不必再出去了,让我每天去家认字念书,顺便帮忙。”秦光佳收起挎包。 “那还给月钱吗?”孙氏追问。 “给。” 孙氏放心了。 “得了得了,让孩子休息去,”秦二喜滋滋地塞好烟丝。 孙氏拉住秦光佳,压低了嗓音,“你大伯母今天刚死,我看你晚上睡这屋,别睡秦光正那屋了,省得那女人阴魂不散。” 杨氏是早起自己跑到山上一头撞死的。 死了,秦大也没钱给她买棺材,草草地挖个坑拿被裹着就埋了。 村里人看着都唏嘘不已。 “你说搁去年,谁能想到秦家是如此光景。” “可不是,秦家大房一向拿鼻孔看人,谁承想能落到这种地步,要我说,人就不能作也不能算计,这福气就是作没的。” “秦光正那孙子,忒不是东西了,真是狼心狗肺白眼狼,他奶从小这么疼他,竟然能干出那事。” “我看他就算逃,也逃不到哪去,秦光正也是打小没怎么干过活的,要是让他在外边过苦日子,他肯定受不了。” 另一边,小北汪,秦斯又一次被董夫子提醒四月份讲学的事,他回家问唐绾要不要一起去。 “四月……怕是不成,家里地里都是活儿,我走不开,相公和夫子一块去。”唐绾抱歉地说道。 青年失落地趴在她肩上,“好……” “你之前写信问裴相公,他可说要去?”唐绾哄着他问。 秦斯点了点头,“说是可以同行。” “那就好了,相公这次去准备带些什么,我好给你准备。”唐绾柔声问。 “想带你。” “不行啦。” 秦斯深深地叹口气,连声音都懒了许多,“没有什么特别要带的,一些换洗衣物之类,书我自己收拾就好。” “那可要带点糕点路上吃?” “要!” 出发去宿云府之前,秦斯把食肆和卤味摊的事安排好了,担心自己不在家会出什么意外。 最后,秦斯嘱咐了唐绾一件事,“如果有人想跟咱们买卤味方子,先不要说答应或者不答应,推迟到我回家以后再谈就好。” “啊?会有人买咱们家的卤味方子吗?”唐绾有点惊讶。 毕竟卤味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自己在家也能做,用料差不多就是那些。 只是有细微的差别。 “会有的,不过要等我回来再说。” 秦斯不准备卖方子,但是他准备卖配好的卤味包。? 第八十二章 不舍分离 毕竟食肆他暂时是要长久开下去的,但是因为位置原因和人手不足,会错失不少客流。 比如千佛寺所在的恩平府,食肆开在恩平府和宿云府往来的必经之路上,有些来往于两地的货商不止一次想大量买卤再转手卖出去。 可惜路途遥远,卤味这么放会很不新鲜。 秦斯是想开加盟店的,但是他没时间去挨家考察,只能等秦光佳和秦光伟再历练历练,让他们俩去找合适的靠谱的合伙人,把卤味开在这两府。 毕竟做生意口碑也重要。 秦斯只卖卤味包,份量配比他自己控制,也不怕有人买走他配好的卤味包拆去看里边有什么是多少份量,他有法子让人猜不全。 唐绾在这上是一向听他的,闻言点点头,“你放心相公,在外边照顾好自己,让裴相公和夫子多照看照看你。” 在她眼里,秦斯还是那个瘦小病弱的小相公。 青年抱抱她,又腻在她怀里撒了会儿娇,要了几个亲亲,这才让秦光伟送他去城里。 裴悯在董夫子那等他,再带上高远,四人一同出发。 “哟,这回没哭鼻子非要带你娘子一起去?”董夫子见着他忍不住阴阳怪气。 秦斯马上哭丧着脸,“家里有活,她走不开,不然我肯定是要跟娘子一起去的。” 董夫子翻了个白眼,高远忍不住笑,裴悯也神色温和,“秦兄和嫂夫人之间伉俪情深,当真佳话。” “裴兄不必客气,我小你几岁,你喊我秦弟无妨。”秦斯摆摆手。 四人租了一辆宽敞马车,各自看书,一路上谁也不打扰谁。 秦斯看了会就趴车窗看外边,孤独地想着家里的唐绾。 高远给他倒了杯茶,“秦弟还是小孩儿心性,怎的,外边的树林子好看?” “高兄又笑话我,我这不是静不下心嘛。”秦斯不好意思道。 “静不下心就去外边赶车去,别在这吵闹碍事。”董夫子本着脸。 秦斯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出去了,跟车夫坐在一处,听车夫闲聊侃大山。 车内三人“……” 只要不学习,你就很快乐是。 秦斯这边一路顺风,家里,唐绾去了医馆看身子。 说明自己情况后,大夫给她把了脉,“嗯……是有一些宫寒气血不足的症状,不严重,不过女子最忌宫寒,若是不好好调养,日后生养过再想补就难补了。” 唐绾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麻烦您开个药方。” 只要不是生不出孩子就好。 大夫给唐绾抓了几服药,又嘱咐她多吃些补气血的东西,来葵水时也注意忌冷忌口。 唐绾忍不住就想到去年和秦斯刚成亲的时候。 那会儿,相公就让她烧热水刷碗,还夸她会疼人,知道不让他心疼。 一想到秦斯,唐绾心里就丝丝拉拉地泛甜,又暗骂自己没出息,这才刚分开一天就想他,没见过这么想男人的。 拎着药包出来,唐绾又去街上买针线布料,布庄的伙计看着她就笑,“贵客又来了。” 卤味摊在城里也算小有名气,这些伙计们自然是眼熟唐绾的。 再加上开春以来,唐绾很不得给家里每个人都做几身新衣裳,买布买得很勤。 连杏花都说唐绾花钱越来越没数,是不是钱烫手非得花出去。 唐绾对此都是一笑了之。 钱攥在手里不花,那还赚钱干什么,况且她想的是以后,以后家里生意做大,难道要光伟和光佳出去谈生意进货的时候穿得不像样。 那谁还敢跟她家做生意。 若家里生意只限于县城和附近村子,唐绾也不会这么大手笔,但她想到秦斯所说的以后,那必然不止县城,以后会是府城,更大的府城,这些就很有必要了。 可不能当着有钱人的面儿露怯啊,啥都得有个过程,就像以前,她也不敢想能在布庄里挑布料,她以前进这样的店来多看几眼都不敢怕花钱。 再说,她也并不是乱花,她跟秦斯一样,笔笔记账,甚至在秦斯还没教她的时候,就学会分类了。 每一样花用都分开记,这样到时候回头翻看的时候一目了然。 秦斯知道了都夸唐绾聪明。 “秦娘子今儿来又想买点什么?”伙计热情地问。 “我记得你们上次说进了一匹很好看的,叫什么红玉的料子,还有吗。”唐绾问。 伙计马上去给她找来,“有的有的,我上次就说秦娘子穿得这样的颜色。” 布料轻薄柔软,适合做亵衣,颜色偏红,又带点粉,红得不厚重,像是春天的花儿,煞是好看。 “我要这个。”唐绾说了尺寸,让伙计去裁。 这是秦斯要她买的,说是为了补偿不能陪他一起去。 唐绾也不知道买块布怎么就补偿了,这颜色肯定是她穿,相公说是补偿,实际是犒劳她。 买好布,唐绾顺道去卤味摊帮忙。 如今摊子这一个人就能忙得过来,家里人是轮流着去食肆和卤味。 秦光佳不进货,秦斯也不在,他一开始不知道要做点什么,后来被秦光伟带着配比做牙粉的材料。 秦光伟心细,唐绾和杏花不做的时候就他负责,秦光佳做这种精细活显然有些不顺手,起初弄错过不少次,慢慢地才能不出错。 “这些什么时候卖?”秦光佳难得问。 他一向是沉默的,秦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很少主动说话。 “还不知道,小叔说等他去宿云府看看人家那卖的什么样,不过咱们现在做的就很好。”秦光伟擦擦额上的汗道。 秦光佳没用过牙粉,也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有点茫然地看着秦光伟。 秦光伟笑着解释,“小叔说这里边放了去味,洁净牙齿,抑制什么……哦抑制细菌杀菌的药材,还放了香料,所以刷到嘴里就香香的。” “我也不太懂,反正都是小叔说的,他说就肯定是对的。” 秦光佳有点新奇地捏起一小撮闻闻,又伸舌头舔了一下,咂了咂嘴,“嗯。” “快漱漱口,不能咽下去啊。”秦光伟哭笑不得,起身舀了一勺水给他。 “你俩在家啊,秦相公呢?” 外边有人来。? 第八十三章 肥田方法 门外进来个中年男子,“秦相公在家吗?” 秦光伟能认出是村里人,站起身招呼着,“我小叔不在家,出远门了。” “啊?出远门了?可说什么时候能回来啊?”赵全有点惊讶。 “这个可说不好,许是半个多月。”秦光伟道。 赵全想了想,“那唐老大在家不?” “也不在。”秦光伟看他像是有急事,“您要是着急,我去找他去?” “哦那不用不用,我晚上再来,你们忙。”赵全摆摆手,又往院子里瞅一眼,“你们这是弄啥呢?” 秦光伟笑着,“小叔让弄的,我们也不知道,得等他回来。” “这个秦相公不愧是读书人,脑瓜子转的就是快哦,行那我回去了。” 晚上,赵全过了饭点来的,“唐哥。” “全儿啊,进来说,整两口?”唐老大一个人在屋里小酌。 赵全笑着坐下,“这小日子过的,是越来越滋润了啊?我就不喝了,来找唐哥你有点事。” “你说。”唐老大咂巴干净小杯子里最后一点酒。 “我之前听说你家女婿有什么肥田的法子,这不是接下来一两个月得种豆子吗,我想问问是不是真的能多些收成?”赵全低声道。 唐老大有点诧异,“你从哪听说的?” “嗐,这不是,去年你们家冬种前琢磨这个吗,今年我看谁家的地都没有你们家的地好,想着应该是那肥料好使,所以就……”赵全笑笑。 唐老大想起来了,这赵家的地就在自家地对面,能看见也不奇怪。 “这个,我也说不好,实话跟你说,这一茬收成能不能好我也说不清楚,当初施肥的时候我心里也打怵。” 唐老大叹了口气,“你是知道我那女婿的,之前就是个病弱的读书人,在家都没干过农活,这猛地一说他有肥田的法子,我是不相信的。” “不过他说得认真,我也就咬牙一试了,小麦的料和豆子的料可能不一样,你问我,我现在也是不知道的,只能等我那女婿回来。” 赵全心里掂量着,“原来如此……” “所以我先给你说了,等他回来,你来看那肥料,你愿意,那就给你家也试试,但是好了坏了,都跟我们没关系。”唐老大先给对方打预防针。 “那肯定,行,那我就等秦相公回来,老哥你先忙。”赵全招呼两句起身走了。 唐老大收起酒坛子,在夜色里站在院门口,看向不远处山底下连绵的庄稼地。 也不知道女婿那肥料可不可用,若真的能收成变多,那真是积德积福的大好事。 “爹?”唐绾从屋里出来,“怎么一个人站门口?” “没事,我看看庄稼,睡。”唐老大应了一声,关上院门。 唐绾倒掉洗脚水,回屋上炕翻开秦斯留给她的练字本,一点一点认真地写。 相公说回来要看的。 屋里少了个人,就显得冷清许多,唐绾一抬眼看看周围摆设,眼前儿就跟能浮现出秦斯的身影似的。 女人搓搓脸,努力把自家相公赶出脑袋,把今天的字写完,吹灯睡觉。 也不知道相公在外边认不认床。 某间客栈,房间里,秦斯翻来覆去,认命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叹气。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认床的毛病。 也许不是认床,是认人,没有老婆在身边,怎么都睡不好。 眼看着是睡不着了,秦斯索性披着衣服下床,坐到桌边点灯给唐绾写信。 他教了唐绾拼音,写信的时候就算要写唐绾不认识的字,也不妨碍她看。 不知道以后自己当官了能不能把拼音和阿拉伯数字普及。 起码底层农民,工人能得到极大的便利。 只不过……秦斯又顿住笔尖,摇了摇头,暗中警告自己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有穿越者优势就随便乱改变历史。 即便是架空世界的历史。 古往今来,帝王将相们都讲究一个中央集权。 开启蒙智,有了学识那也是要为了皇帝做事才可以。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普通人如果有了知识,有了思想,万一造反怎么办。 上层者们都希望底层人民愚昧无知,这样就更好控制。 他教自家人用拼音,用数字无妨。 但如果他擅自贸然就教了其他人,那就可能有罪! 秦斯在心里默念几遍,专心给唐绾写信,不多想其他有的没的。 还是先考上秀才再说。 秦斯给唐绾写了两页纸的信,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不少,回床上继续酝酿睡意。 第二天几人继续赶路的时候,秦斯上了马车就掏出唐绾给缝的绵软小枕头开始补觉。 这小枕头是可以系在额头上的,能正着戴也能侧着戴,四四方方还能护到脖子,就算是靠着车壁都能睡。 其他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董夫子气得一拍桌子,“你这像什么样子!” “夫子,我昨晚挑灯夜读,白天补补觉怎么了嘛,夫子不夸我刻苦上进,还要骂我,真是委屈。”秦斯可怜巴巴说道。 老夫子重重哼了一声,“你这句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能挑灯夜读?那你说说你读的什么?” “我昨夜看着皎洁月光有感而发,所以写了一篇文章,叫与卿书。”秦斯说得极为认真。 三人乍一听还觉得很有说法,与卿书,但是又仔细一想,董夫子更气了。 这不就是写给他娘子的家书! 眼看着董夫子要抽戒尺,裴悯和高远赶紧拦着,“哎哎夫子夫子,别动气别动气。” 秦斯躲在裴悯后边,“写家书也不行啊。” “当然行当然行,”高远笑着打哈哈,“秦弟年纪还小,我记得还没满十七,还是少年心性呢,夫子就别这么严苛了。” “正是,秦弟乃性情中人,家庭和睦才能仕途顺畅,夫子不用担心,秦弟看似玩闹,其实心里有分寸的。”裴悯也在一边劝。 好说歹说董夫子才消气,“你瞅瞅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 秦斯小声嘀咕,“我就不信高兄和裴兄不这样,一点不思念家里?” 青年用一种“你说不想念就是无情无义之人”的眼神瞪着两位兄长。 高远“……” 我刚帮你说话你就把火往我身上烧是不是?! 下次再也不帮你说话了。? 第八十四章 同窗情谊 裴悯倒是沉默后点了点头,“秦弟说得是,我心中也挂念家里。” 只是,很惭愧,他挂念的不是家中发妻,而是年迈的父母。 父亲早年大病一场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家里的重活基本都干不了。 眼下他不在家,就只能娘和妻子去干,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会不会再出事。 一想到这,裴悯甚至心底隐隐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去这一趟。 秦斯看着紧抿双唇的男人,似乎是能看穿他心中所想,笑着宽慰,“这就是了,人之常情嘛,不过裴兄如此上进好学,去府城这一趟一定大有收获,考中的可能不是又增加了不少?” “裴兄家里人一定也是高兴支持的,出门一次还能看到听到许多新鲜事,回家说给从未离开过县城的双亲和妻子听,还能增进感情呢。” 秦斯看着裴悯开玩笑,“我看裴兄时刻都是严肃认真的模样,想来在家也是沉默寡言,嫂子会不会嫌你闷不说话啊。” 裴悯一愣,“我……” 他不知道。 只是,男人话不多不是很正常吗,虽然他们家好像确实都不怎么说话。 新婚妻子不必说了,是个腼腆内向安静的性子,夫妻两人之间的交流也仅限于简单的应答。 吃饭了,来了;我吹灯了,哦;爹喊你干嘛干嘛,行我这就去……诸如此类。 他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他的父母也是这么过的一辈子,可是秦斯这么一打趣,他倒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好像这是不对的一样。 董夫子撇着脸,“休要胡说,你自己不务正业就罢了,别带坏裴悯。” 秦斯笑眯眯,“好,那我睡觉了。” 说完迅速往角落一闭上眼补觉。 高远失笑摇头,董夫子继续看自己的书,眼不见为净。 裴悯垂眸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上走了三天,一行人终于是到了宿云府。 “嚯,城门可真气派。”秦斯猴一样蹲在车辕上。 董夫子怎么看怎么想给踹下去。 若秦斯是个不好学的也就算了,偏偏这小子天资不错领悟力也强是个好苗子,董夫子只好一边忍着狠揍一顿的想法,一边继续教他。 “宿云府为中府,人口众多,地方也大,更有海棠书院和府学两处,所以往来人员不断,很是热闹。”高远似乎是去过不少地方,为几人讲解起来。 “宿云府一共有四道城门,离南城门三十里外是云浮山,海棠书院就在云浮山上。” 秦斯认真听着不时点头,眼神流连在热闹街巷上。 和县城真是不一样,街道宽敞,地面干净,两边的商铺看着也比县城气派,街上百姓的衣着精神样貌也都更好。 感觉就像是,从四线城市的下属区县,来到了二线城市。 这还只是中府,中府之上,还有上府。 上府之外,还有直隶州,直隶京。 此间的城市分级依次是府,下属州,下属县,直隶州和直隶京另算。 秦斯问过董夫子一共有多少府多少州,董夫子答不上来,秦斯准备这次来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答案。 高远带着人来到一家客栈,要了四间房,此番出来肯定是自费,董夫子再怎么样也只是个秀才,不能承担所有人的房钱吃住。 裴悯听到房费后,心头狠狠一跳。 他来是带了钱的,但是他没想到宿云府的客栈这般贵! 比县城一晚上贵了三倍不止! 他带的钱肯定不够住半个月的,更别说吃喝花用。 裴悯正准备问问伙计有没有便宜的大通铺时,忽然被秦斯搂住肩头,“裴兄,你我二人同住一间。” 说着,秦斯吆喝小二,“给我和这位公子开个二人间。” “秦弟不可,我……”裴悯马上就拒绝,被秦斯打断,“哎哟这有什么不可的,咱们这次来是为了研究学问,我一个人怎么研究,当然是要跟裴兄一块了。” “麻烦小二哥帮我们把行李都拿上去,有劳再烧几桶热水,准备饭菜。”秦斯笑眯眯地开口。 高远也看出秦斯意图,打断裴悯执意要拒绝的话,拉着人一起上楼,“我看秦弟哪像是要研究学问,只怕是要跟你说些乱七八糟的闲事呢。” “那第一件就是让裴兄给家里写信说个好。”秦斯拽着人往客房走。 董夫子在他们身后,有些无奈,但也不可否认,秦斯在为人处世这方面,的确叫人挑不出错处。 不是圆滑,而是非常坦诚,热忱,叫人动容和不由自主地钦佩。 这小子,以后真要是走上仕途,说不定真的能闯出一番天地。 关上房门,裴悯叹了口气,“秦弟,我知道你是想照顾我,但愚兄别的没有,实事求是的心还是有的。” “你们无需照顾我的自尊,我也不会因此而觉得怎么样。” 秦斯看着他温声开口,“我知道裴兄不是爱慕虚荣又小肚鸡肠的人,只不过我说的也没错,裴兄若是觉得白住那可就错了,我有事要你做呢。” “什么?”裴悯下意识问。 “给我写字帖,夫子总说我考试写的字迹不够端正有些跳脱,夸裴兄你的字规整方圆可见人品,所以你得给我写字帖,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我高中进士,都得写。”秦斯画了个大饼。 虽然这饼是让裴悯干活的饼。 裴悯立刻答应,“这有什么,举手之劳,这不能抵消房费。” “我说能抵消就是能抵消,裴兄要是觉得实在过意不去,那就按着家里的价格给我,这样也不算白住,就这么说定了。”秦斯一锤定音,不让他继续讨价还价,哼着歌儿去打开行李。 裴悯心中热流涌动,沉声道谢,“秦弟种种情谊,愚兄都记在心里,以后必当好好报答。” 秦斯坐在床上冲他笑,“我倒是先想到了一个报答的方法。” “你说。” “裴兄和我一起努力,考中进士,在朝为官,你得始终保持本心,然后监督我,别让我变坏变腐败,变得不像我们如今的样子。”秦斯朗声道。 裴悯神色严肃,目光灼灼,抬手行礼,“自当如此。”? 第八十五章 杏花看病 每年四月,宿云府就更热闹一些,因为有连续十日的讲学,吸引了周围各地的学子。 “这里的学习气氛好浓厚啊,岂不是人人识字知礼?”秦斯兴致勃勃。 “可不是,只怕路边的小孩都比你好学。”董夫子呛他。 秦斯不高兴地垮着个脸,拉长了声音,“夫子——夫子一贯笑话我,连带着把你自己也笑话进去。” 董夫子瞪他,“我如何笑话自己了?” “夫子说路边的小孩都比我好学,言下之意我资质差又懒惰,那夫子还留我作甚,不如去教路边的小孩了。”秦斯大言不惭。 董夫子气得吹胡子,眼看两人又要吵吵起来,高远和裴悯赶紧一人一个拽开挡架。 “夫子夫子消消气,秦弟就是那个脾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先去买几方好墨,一会让秦弟来付钱,走走。” “休要再跟夫子胡说,小心真的把夫子惹恼,你不是说想给弟妹买些漂亮的纸笺吗,我们现在就去看。” 一路上,高远和裴悯两人拉架也算熟能生巧了。 秦斯乖乖地给董夫子买了块好墨赔罪,然后高高兴兴地去挑给唐绾的礼物。 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全都要了! 高远在边上直笑,“哎呀哎呀,秦弟家里果然是生意兴隆,瞧这一掷千金的模样,真叫人嫉妒。” 这话倒是纯粹开玩笑,秦斯知道高远家里就是做生意的,家业比他们大的多。 董夫子忍不住冷哼,“当初唐小娘子是怎么能看上你的,真是奇了怪了。” “因为我长得好看。”秦斯笑眯眯摸脸,把要的东西示意伙计包好,付钱走人。 宿云府太大,即便秦斯和裴悯提前来了两天,在讲学开始之前也没能尽看一遍。 董夫子和高远不是第一次来,自然不像这两个刚进城的一样。 秦斯有些意犹未尽,不过讲学开始,便专心起来。 他可不是来玩的。 …… 小北汪,唐绾煎好了今天的药倒出来放在一边晾凉,擦了擦汗,“这天儿是一天天热了。” 杏花在她身边忙活,“可不是,我得空又编了些草帽子,准备拿去食肆卖。” 唐绾看着自己冒着热气的药碗,忍不住低声问:“杏花姐,要不你也去看看大夫?” 女人手下动作一顿,又苦笑着摇摇头,“花那冤枉钱干啥呢,我两次被打到流孩子,肯定不能再怀了。” “再说,我也不准备再嫁,能不能生的,也无所谓了。 唐绾忙道,“不是为了生孩子,也得补好身子的亏空啊,年轻的时候还能扛,要是等老了可怎么办。” “不为现在想,也得为老了以后想啊,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城里看看,不能生就算了,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唐绾劝了一会儿,杏花笑了笑,“好,我听你的。” 唐绾这才松口气,转而说起食肆的事。 晚间,杏花在唐绾那吃了饭才回去,天光还亮着,她搬了凳子坐在门前编草帽,脑海里回想着今天和唐绾的对话。 说以后不能生孩子,她不遗憾是假的。 可她也不想再嫁人了,谁都不想。 杏花知道她一个年轻寡妇,村里人肯定有说闲话的,这村里鳏夫也有,娶不着媳妇的老男人也有,以后这些就是她嫁人的对象了。 杏花只要一想,心口就呕得厉害。 她一想到嫁人,成亲,满脑子就是金宝钱打她的时候,凌辱她的时候,历历在目。 女人深吸口气,压下心里和身体的颤抖,甩了甩脑子。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多赚钱。 多赚钱,才能不过以前那样的日子。 才能,起码活得像个人。 第二天,唐绾陪着杏花去找大夫。 大夫先是给唐绾把了脉,“药可都按时吃?” “都按时吃着。”唐绾微微忐忑。 老大夫笑笑,“不错,来,我再看看你。” 杏花伸出手腕,老大夫把过脉后,面色微凝,“你之前……” “我之前怀过两次,都是被活活打掉的。”杏花低着头。 老大夫没有再问,换了只手继续把,然后叹了口气,“这流胎最伤女子根本,你连着两次,身子大有亏损,只怕以后,难以再怀。” “无妨,就是怕还有别的其他病根,孩子生不了,便不生了。”唐绾在一边忙道,压低了声音。 老大夫嗯了声,斟酌之后开了两张方子,嘱咐杏花好好疗养吃药,“……不然你这身上的小毛病可就成大毛病了。” 抓好药,唐绾又和杏花一起买了些红糖,到卤味摊上看了会才回家。 刚到杏花家门口,就见站了几个人。 是杏花的娘家人。 杏花娘家姓周,不在小北汪,但是离小北汪很近,半天的功夫就到了。 “杏花姐。”两个孩子见着她,喊了一声。 旁边妇人怀里还抱了个小的,看她的眼神有点惊讶。 杏花喉间一紧,忍不住咳了声,唐绾赶紧扶住她,“杏花姐你没事?” “没事,你先回。”杏花拍拍她。 唐绾有点不放心,不过这是杏花家事,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杏花脸上挂起笑,上前开了院门,“怎么忽然来了也不叫人捎个口信儿,等急了,快进来。” 年轻妇人嘴上应了两声,一进院眼神就四处看,“杏花啊,你男人真没了?” 杏花放背篓的动作顿了顿,“是,年前没的。”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当初嫁过来的时候觉得那男人靠不住,可一死了才觉得这家里没个男人也是不行。”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杏花的神色。 杏花脸色淡淡的,招呼两个孩子进屋。 男孩瞧着十四五了,女孩年纪更小点,跟梁阿姐家的英娘差不多大。 是杏花的六弟和七妹。 “姐,你这衣裳是新做的?真好看。”连荷瞅着杏花的衣裳羡慕道。 家里就算是做新衣裳,也轮不到她,她穿的都是姐姐们旧的。 杏花拿了糕点零嘴,又去烧壶茶,笑笑摸她的脑袋,“家里还好吗?” “反正还那样,哦对了,娘又怀了,再过一个月就能生,娘说肯定是个弟弟。”? 第八十六章 杏花家事 杏花闻言皱皱眉,“娘又怀了?她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能这么不顾身子。” 自她记事起,娘的肚皮就没消停过。 她这一辈已经有七个孩子了,她大哥的儿子就比她小几岁,已经成亲。 怎么还能再生! 连荷摇摇头,“爹说六六大顺,但是家里多了一个我,那就只能凑到八,也算吉利,反正不能是七。” 杏花只觉得荒唐,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下去。 算了,她说也没用,自打她被家里卖给金宝钱又不管不问后,她对家里也就淡了。 她在小北汪过得不好的事她不信传不到家里,家里不管不问,无非是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生死由夫。 也无非是害怕金宝钱,不然不会这么低贱地就把她卖了。 是,她连被卖,都便宜得像白送。 外边的妇人抱着孩子进来,“杏花,你这屋翻修过?” 这是杏花二嫂。 “嗯,以前的房子实在没法住人了。”杏花回过神,应了一声。 是唐老大和秦光佳帮忙翻修的,以前阴天下雨房顶漏水垮塌都是正常,金宝钱就算是手里有钱也不管,反正他时常不在家里住,无所谓。 今年开春,给秦光伟盖屋的时候,就顺手翻修,厢房也重盖了。 妇人坐到炕上,看杏花摆出来的糕点和身上的穿着打扮,心里忍不住羡慕,“人家都说寡妇难过,我看你现在倒是挺好,一个月赚不少钱?” 杏花垂着睫羽,“什么赚不赚钱,种地糊口罢了。” “可拉倒,现在谁不知道你在那大榕树底下开了家食肆,生意好着呢!上次村里人去买东西还见着你了呢!”妇人咋呼起来。 杏花攥了攥手,“那不是我开的,是唐家开的,我过去给人家做工。” “那还不是一样,唐家不就住咱们隔壁,你和唐家闺女从小就玩得好,这店里也没少给你钱?”妇人急急问着。 “店里赚的钱是他们家的,跟我没关系,我每个月拿月钱,仅此而已。”杏花直接道。 “那你一个月多少月钱?”妇人追问。 杏花看她,“一个月三钱银子。” “才三钱?不是三两?!”妇人拧起眉头,觉得太少了。 杏花要气笑,“你满城里问问,看谁家的帮工月钱是三两银子。” “我就是这么一说,那这唐家也太不是东西了,才给三钱,忘了以前在咱们村的时候是怎么帮他爷俩的了。”妇人嘀咕着。 杏花心里气闷,“你们来是有啥事。” 其实能猜出来,左不过现在看着金宝钱死了,她有钱了,要么是问她要钱,要么是让她回家干活。 或者二者皆有。 果然,妇人开口,“这不是娘怀了快要生,家里地里的活没人干,你又没啥事,不如回家帮忙干干活。” “还有五弟要娶媳妇盖屋,家里什么样你也知道,又不富裕,你现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还不贴补贴补家里。” 妇人说完,又补充,“这些都是爹娘说的,跟我可没关系。” 真听到这话,杏花想笑都笑不出来了,有种无力感,抿了抿嘴,一摊手,“我没钱。” 妇人叫起来,“你……” “你不信就算,我现在是没钱,三瓜两枣几文十几文,你们也看不上。”杏花直接打断她。 连荷慢慢吃着嘴里的糕点,不敢插嘴。 跟她一起的男孩叫周强,闻言问:“你赚的钱呢?” 杏花起身把背篓拿进来,“在这。” “我被流过两次孩子,其中一次是去年年底,都是金宝钱活活打掉的,我身子不好,要抓药吃药看病,这糕点和零嘴是唐家看我可怜偶尔补贴给我的,你们要吃就都带走。” 妇人微微变了脸色,视线落到杏花瘦削的身形和肚子上,“金宝钱打掉的?他,他不要孩子?” 同为女人,母亲,这一点唤醒了她心里的一点关心和同情。 “我嫁给他之后,吃没吃,喝没喝,身子本就不容易怀上,怀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打我又是三天两头的事,回回下狠手,什么孩子也不禁不住他打。”杏花平静道。 妇人有些感慨唏嘘,一时间没说话,搂了搂怀里的小儿子。 “家里你们可以到处看,有值钱的物件你们就拿走,新衣裳新被面也是唐家看我可怜,被金宝钱磋磨得连能出门的衣服都没有给做的,毕竟在人家店里干活,总不能穿得破破烂烂。”杏花打开柜子,又把药包放到厨房去。 屋里,连荷小声说:“我看四姐是真的没有钱,要不,咱们还是回?” 妇人没说话,周强在屋里看了一遍,“那就回,白来一趟。” 杏花倒是没着急撵人,给做了顿饭,让人吃了饭走的。 把家里的糕点零嘴都给装上,新做的衣裳也拿了一件给连荷,虽然连荷拿回家肯定也是被其他人拿走的份儿。 连荷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杏花看他们走远,回身把院门关上,扶着门就干呕起来。 莫名的恶心。 唐绾一直在看着这边,见几人离开,忙跑去杏花家,“杏花姐,杏花姐?” 她听到了杏花的干呕声,着急得不行,“杏花姐你没事?!” 女人过了会给她开门,脸色憔悴,“没事,就是忽然有些反胃。” 唐绾扶着人进屋,去给她到了碗热水,“好好的怎么反胃?” 杏花躺在炕上深吸几口气,慢慢平复下来,起身喝了几口水,苦笑一声,“我不是难受,我就是,心里烦得慌。” “一想到家里,我就忍不住直恶心,真想住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 唐绾是知道杏花家里情况的,搂着人宽慰,“他们若是来缠着你要钱,你就上我家去,看他们还敢不敢。” “便是推给你们,家里也会想尽办法压榨我,没有钱,就回家干活。”杏花苦笑着,又摇摇头,“反正我是不会回去了。” “我这一辈子,就是从一个牢逃到另一个牢,好不容易出来,我绝对不要再回去。” 唐绾用力点头,“我肯定帮你,你放心,实在不行,这段时间就住我那。” “对了,你和唐伯也要小心,说不定你们家也会找上门来的。”? 第八十七章 我才不怕 唐绾和唐老大早就分家了。 唐老大在唐家以前是个黄牛似的人物,闷头干活,干得最多,要的最少,沉默老实。 唐绾的娘嫁过来后,也是受苦受累,后来因为一直怀不上被唐绾的奶百般奚落刁难。 好不容易怀上,怀的时候照旧干活,寒冬腊月还要去河边洗衣服,一场意外,难产生下唐绾后身子越发不好。 后来在唐绾两三岁的时候病死了。 唐老大悲痛欲绝,当即就要分家,什么都不要,带着唐绾离开,来到了小北汪。 从零开始,白手起家,唐老大没日没夜地种地打短工,什么活都干,拼了命地赚钱,省吃俭用养唐绾,这才有了如今村里数一数二的家业。 后来唐家自然也来纠缠过,甚至还想把唐绾说给村里瘸腿的老鳏夫,被唐老大直接打回去了。 如此几次,唐家再想纠缠,也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打得过唐老大。 所以唐绾也是不怕的,“他们若要来,可就不止我爹一个人打他们了。” 杏花忍不住笑,又提醒她,“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家里生意红火赚钱是能正经看见的,而且秦相公还要念书考秀才,名声很重要。” “若是被人知道岳丈家殴打老人什么的,肯定不好。” 唐绾若有所思,“你说的对,我会想法子的,你快歇着,我去帮你熬药。” 杏花家这边暂时消停了没有再来,但也没彻底消停。 杏花的娘挺着肚子,带着连荷到食肆去了。 杏花蹙蹙眉,过去把人扶进来,“娘?你怎么来了。” 不年轻的老妇艰难地上了台阶进去坐下,长舒口气,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点不舒服,习惯性地皱眉。 杏花不知道该说什么,进厨房给倒了碗温水,坐下来。 她娘今年都五十多岁了,这么生,别说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只怕是半个身子都埋进去。 连荷眼馋地看着摆着的鱼丝和卤味还有糕点,止不住地咽口水。 是肉,好香。 杏花见她这样,低叹口气,起身抓了一小把鱼丝,又拿了两块糕点过来,“吃。” 然后不等老妇开口,从荷包里拿了几文钱,当着她的面放进钱箱子里。 老妇一皱眉,“这点还要给钱?” “这店里的东西又不是我的,当然要给钱。”杏花淡淡道。 “你们若是买,我可以多送一点,这个我还是能做主的。” 连荷听她这么说,伸出去的手又停住,不知道要不要拿。 杏花把碟子推过去,“吃,付过钱了。” 连荷露出一点笑,刚要拿,被老妇啪一下打掉手,“吃吃吃,就知道自己吃,不知道带回家去。” “你饿吗你就吃。” 连荷委屈地想哭。 她当然饿,她记忆里就没吃饱过,再说,带回家,她连一口都吃不着。 杏花把连荷拉到另一边,端过碟子塞到她怀里,“吃,我给你买的,不用管其他人。” “他们想吃,自己拿钱来买。” 她看着连荷,就像是看着以前的自己。 家里一共三个女儿,她上边有个姐姐,比她早出嫁,丈夫人还算好,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剩下在家的就是老七连荷,离谈婚论嫁还有几年,还要再在家受磋磨几年。 杏花出嫁的时候,连荷还小,可以说连荷生下来就是杏花带大的,姐妹两个感情比较深。 这家里杏花唯一惦记的就是连荷了。 老妇不太高兴,“我买什么买,你把这卤味,给我装两只鸡,半个猪头,再有这些酱菜挨样装点。” “糕点不要,这鱼丝也给我装几斤。” 杏花听着她那理直气壮的语气,简直要气笑,“你不买,我怎么给你装?我再说一次,这不是我的店,你也不能白拿。” “你这死丫头怎么就不开窍呢?”老妇有点气急败坏,“你就跟唐家说是拿了给家里,他们又能怎么样!咱家以前可是帮过他们的!” “帮也就是给过一碗饭,唐家后来因着这点子恩情还给了咱家五两银子,这还不够?”杏花不为所动。 她算是明白了,人活着只有自己能顾着自己,其他人,就算是爹娘兄弟,到了艰难的时候也不会管你死活。 她说不管家里,那就不会管。 老妇气得抄起茶碗就想砸她,杏花提醒她,“砸坏了要赔钱。” 连荷在一边吓得不敢说话。 “……行,那你尽点孝心,我这两日身子不舒服,就想吃点卤味,你给我买两只鸡。”老妇转了转眼珠,又忽然说道。 杏花摇摇头,“我买不起。” “你!”老妇气结,又扶着桌子直喊肚子疼,“哎哟,哎哟你可是要气死我了。” 杏花望着她,“要是快生了,我给你接生,这会儿是找不到稳婆也没法找大夫。” 离产期还有一个多月,要不是真的动了胎气肯定不会这个时候生。 老妇眼看着是装不下去,一张老脸上怒气纵横,“周杏花!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这就一点不管家里了是不是!” “不管。”杏花说得斩钉截铁,“所以你们也别想着上我这来要钱要东西,把我惹急眼了,大不了就一起死。” “我连孩子都活生生被打掉两个,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女人眉眼间的狠色吓退了老妇,她想起来杏花可是从金宝钱手下死里逃生的,有点慌乱地起来要走,恶狠狠地冲着连荷撒气,“还不赶紧滚过来!” 小姑娘顺从地走过去,被老妇顺势拧着耳朵拽着走出去,她没反抗,俨然是早已习惯这样的对待,连喊疼都不喊了。 杏花喊住她,“等等。” 老妇回身,杏花过去拉开她的手,“连荷在我这住几天,我身子不舒服,正好缺人帮忙。” “你还摆起谱来了你个死丫头片子你……” 老妇正骂着,杏花直接打断她,“我给你买一只猪耳朵。” “你要是讨价还价,那猪耳朵也没有,左右唐绾会帮我。” “猪耳朵再加半斤鱼丝,我让连荷在你那待五天。”老妇马上道。 杏花神色淡淡,“就一只猪耳朵。” 老妇气得咬牙切齿,又馋肉,最后还是答应了,把连荷往杏花那边一推,“那只能待三天!”? 第八十八章 相公来信 杏花的娘走了。 杏花松了口气,拉着连荷回去。 刚想跟连荷说话,店里进人,是来往拉货的工人,杏花忙去招呼。 连荷在边上看着,到杏花边上帮忙端碟子拿碗筷倒茶水。 杏花看了她一眼,笑笑,去给客人切卤味。 等食肆关门,杏花带着连荷回家,先去找唐绾,把事情跟她说了。 “没事,叫连荷是,就安心留在这,有事就找我。”唐绾笑眯眯道。 连荷怯生生地冲她笑,唐绾又让两人晚上在家吃饭。 唐老大听说杏花娘来了一通,摇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要是没先分出来,只怕也不安生。” 正吃着饭,外边有人喊,“唐绾是住这吗?” 女人忙放下筷子出去,“我是,你是送信的?” “正是。”来人从背着的包袱里翻找出两封信,让她看了下字迹,“你看,是你家里人写的。” “对。”唐绾在灯下辨认出了秦斯的字迹,不由得心口一烫,唇角也勾起。 送信的又拿出个册子,让她签字,“家书两封,送到了,你画个圈,钱已经付过了。” 唐绾拿着信关上院门,指尖抚过写着秦斯名字的地方,心口跳得厉害,急匆匆回屋小心地放起来,准备等晚上看。 回到堂屋,秦光佳好奇,“是谁?” “相公着人送信的。”唐绾不自觉笑道,“我吃好饭去看。” 杏花在边上打趣,“还吃好饭,我瞧你现在就没心思吃饭了,俗话说有情饮水饱,有秦相公的信,自然是不要吃饭就饱的。” 唐绾嗔她两句,筷子戳着碗里的米,确实是有些心不在焉,匆匆吃完,被杏花推进屋,“行了,别刷碗了,快看信去,万一秦相公有什么要紧事呢。” 唐绾一想也是,忙擦了手去拆信封。 秦斯字迹俊逸,一言一句全篇下来都只有一个主题:我想你了。 这是没到宿云府的时候在路上那晚睡不着写的,所以也没能写出什么见闻。 饶是这样,只说赶路和想唐绾的事,也能写了两封。 可见是真的话多。 唐绾先匆匆看过一遍,确定秦斯没有什么要紧事后,又从头到尾细细地读。 好像秦斯就在她耳朵边说话一样。 “绾绾亲启,我现在正在客栈呐,没有绾绾老婆抱,怎么也睡不着,所以起床给你写信……” 第一句话就让女人红了脸,暗自嘀咕,“怎么好在信里写这样的话啊,不害羞,怎么写出来的。” 晚上睡前,唐绾把这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又惆怅又满足地放在枕头下睡着了。 相公一去来回要大半月,时间过得太慢了。 第二天,唐绾怕杏花娘又去食肆,所以让杏花去城里摆摊,她在食肆忙。 果然过了两天,杏花娘来了,这回带着的是杏花二嫂,她二嫂还抱着小儿子。 唐绾瞧着,心里大概能猜出来对方想干嘛。 果然,杏花娘进来就要找杏花。 “杏花姐不在,回。”唐绾也不欲跟她们起冲突。 倒也不是慈悲善心,是这会儿店里有客人。 “不在?她上哪去了。”杏花娘一皱眉。 “进城了。”唐绾也不怕告诉她。 再说这也不难打听,毕竟时间长了总有人能看见杏花在卤味摊那。 杏花娘想了想,抱着肚子坐下来,点了点桌子,“杏花不在,你在这也一样,这是她二嫂子,现在家里忙,没时间带孩子,她二嫂子想把孩子放这让杏花带两天。” “我做不了主,你们去城里问杏花姐。”唐绾直接拒绝。 大人吃不着,就把孩子放在这白吃白喝?然后大人再时不时过来拿看孩子当借口蹭吃蹭喝? 这算盘打得还真是响亮,估计相公在宿云府都能听见。 反正她是不会答应。 连荷那丫头懂事,知道帮着干活,人也机灵,留下就留下了,其他人不行。 杏花娘瞪起眼睛,“你这怎么话说的,这可是杏花实打实的亲戚,让她看两天不行?” “行不行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你们去问杏花姐,你们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没事就赶紧走,别打扰我做生意。”唐绾淡淡道,上去推她。 杏花娘当时就喊肚子疼,“哎哟哟,杀人了,一尸两命了,快来人呐——” 唐绾冷眼瞧着,客人们纷纷看来,“掌柜的,这是……” “不好意思,扰着您吃饭了。”唐绾去厨房拿了块抹布,回来按住正在哭嚎的杏花娘,直接把抹布塞进她嘴里。 恼人的声音顿时消失。 唐绾力气很大,按得杏花娘没法挣开,女人抱歉地冲客人笑笑,“您继续吃,等会送您一两麻辣鱼丝。” 客人摆摆手示意无妨,他们刚才也听着了,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 杏花的二嫂看得目瞪口呆,被唐绾这粗暴的操作吓着了,“你,你这是干嘛。” “吵着我做生意了,如果不是看在杏花姐的份上,我就把你们扔出去。”唐绾表情冷淡,垂眸看老妇,“识相的就赶紧走。” “你可别忘了我爹是谁,怎么,以前看着唐家人被打不痛快,非得自己亲自来试试?” 女人作势扬起拳头,吓得老妇惊叫连喊。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杏花姐的娘就能倚老卖老,我管你是谁。”唐绾把拳头贴到老妇脸边,“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捶下去。” “就算是你孩子没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试试能不能打得过我家里人?要是金宝钱还活着,你们敢上门打秋风?还得是金宝钱那种做法省事。” 杏花二嫂不由得咽了咽唾沫,低声地劝:“娘,要不咱先回?” 这法子她自己都不是多同意,虽说孩子跟着杏花能吃得好,但这可是她亲儿子啊!才两岁多点,她可舍不得。 再说,杏花都掉了俩孩子了,说不定就妒恨她这样能生的,再偷偷虐待小宝怎么办。 杏花娘想到金宝钱,也怕了,哆哆嗦嗦想说话,嘴又被堵着,呜呜几声。 唐绾看着她,“是不是准备走了?” 杏花娘直点头,唐绾把抹布抽出来,松开手,“走。” 又去拿了块糕点让杏花二嫂的儿子拿着,语气堪称温和,“别吓着孩子。” 杏花二嫂吓得差点一巴掌把糕点拍掉。? 第八十九章 光佳心事 杏花二嫂也顾不上自家老婆婆了,抱着孩子就往出走。 杏花娘也捂着肚子跌跌撞撞跟上。 唐绾把那块捂嘴的抹布扔进泔水桶里,去洗了洗手。 “掌柜的倒是利落。”看了出热闹的客人们笑夸。 唐绾这会儿有点不好意思,“嗐,家里鸡毛蒜皮的事,让您看笑话了。” “左右我们没事,说来听听,杏花是你姐姐?”客人们好奇起哄。 唐绾想了想,大概说了下,客人们纷纷夸她做得好。 “你一女子在外做生意,脾气就得该硬就硬,不然生意做不成,还要反被欺负。” “我家媳妇就是个软和性子,得让她跟你学学才行。” “这一家子真是个蠢的,如今杏花有出息,还不好好哄着,哪怕是临时抱佛脚呢,还想着用以前的法子,不被赶出去才怪。” “掌柜的生意做得好,家也管得好,都说家和万事兴,以后生意肯定更红火。” 唐绾忍不住笑起来,“我以前也不这样,若是之前,只怕我就拿钱拿菜打发她们了,后来,是我相公教我要保护好自己不被欺负,我才慢慢学会的。” “我相公是个童生,要考秀才的,如今随着夫子在宿云府讲学呢。”唐绾忍不住炫耀。 客人们又纷纷夸唐绾好福气,说秦斯定能高中,唐绾虽然知道这些都是客气话,但架不住心里高兴,给每桌都送了一两鱼丝。 反正也算是弥补刚才的事。 下晌回到家,唐绾把事情一说,杏花倒是先撑不住笑起来,“你可真有办法。” “唉,你不生气就好,我害怕你生气呢。”唐绾抿抿唇道。 毕竟是娘。 她已经记不得娘是什么样子,也记不得有娘是什么感觉。 但爹说,娘是极疼她的,若是娘还活着,断然不会做出像杏花娘和吴桂香那样的事。 说到吴桂香,唐绾心里又一顿,这些时日倒是没再听着秦家那边的动静,想来是真的不敢再闹了。 秦家自然是没人能再闹。 秦光正跑了,杨氏死了,吴桂香中风瘫痪,就剩秦大一个人,还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他先是求了又求,二房才答应给他田种。 大房的地都卖了,但是还是得种,秦大一边伺候庄稼,一边心里又恨又悔。 若要不弄那一出分家,若是没贪心那些银子,若是对光伟上点心…… 秦大后悔莫及,每每想起都恨不得以头抢地。 人也被接二连三打击得迅速苍老,以前在村里多风光,现如今就多佝偻可怜,走出去说是秦光佳的爷爷都行。 孙氏本来还想了些磋磨人的法子,最后也都算了。 跟村里人闲聊时说起,孙氏吐了口瓜子皮,拍拍手道,“又没有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大仇,我这是给我俩儿子积德呢。” 给跑了的秦光平积德,保佑他在外边还能活着。 给正学着做生意掌家的秦光佳积德,保佑家里日进斗金。 她自己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但秦光佳拦了她,说了那些话后,孙氏也就听进去了。 跟村里人闲话完,孙氏扭身回家准备做饭,路过屋子看一眼,自家儿子正在屋里举重练肌肉。 这法子说是老三教的,在家能强身健体,以后干活更利索。 现在秦光佳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绕着村子跑二十圈,再按照秦斯教的操蹦蹦跳跳。 以前,秦光佳是个一两百斤的胖墩,皮肤又黑又懒肥,一身虚膘,也没什么劲。 现在跟着秦斯一段时间,先是瘦了,瘦狠了,虽说不到秦斯和秦光伟那样,但瞧着起码不让人不舒服。 个儿也长高不少,原本挤压在一起的五官逐渐舒朗,显得那双黝黑发亮的眼睛倒是有几分好看。 再加上人按时洗澡搓澡,保持赶紧,肤色也白净许多。 孙氏是个惯会躲懒的,家里活儿以前有秦光伟干,所以一家子都晒不着什么,就是庄户人家免不了的风吹日晒,脸色暗沉粗糙罢了。 秦光佳出了一身汗,收起石盘,随手拿汗巾擦了擦搭在肩上出去烧水,见着孙氏喊了声,“娘,我明天去小叔家里看看。” “你去,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一天天的也没个准信儿,八成是想骗咱们的钱。”孙氏嘀咕着。 孙氏把这话挂在嘴边,见不着钱,她是怎么都不会安心的。 秦光佳烧好热水拎回去洗澡,拿皂角仔细搓干净身上的灰,洗干净才一身清爽地出来。 少年人身高已经趋近于青年,脸上发上挂了点水珠,在太阳光下一站,乍一看,还挺像这么回事。 孙氏在厨房看着,心里得意起来,准备好好给秦光佳说个亲事。 满村子里也找不出比自家儿子更好的了。 等新媳妇进门,她就可以当甩手老婆婆彻底不用干活! 想到这,孙氏就去问,“光佳,你以后想讨个什么样的媳妇?” 秦光佳今年十五,再过两年就可以说亲了。 少年正擦头发,闻言想了下,“就,小婶儿那样的。” 孙氏脸上又高兴又满怀期待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似乎有点难以置信,“啥?!” 嗓门一下拔高了。 秦光佳扭头看看她,“小婶儿那样的。” 孙氏倒吸口气,“你,你看上她啥了,她那样的可嫁不出去,不然怎么能招赘找你小叔。” “儿啊,你别是也想入赘?!” 都是老三这个玩意儿给带坏的! 少年门摇摇头,“不是,我没想入赘,就是小婶儿人好。” “长得漂亮,干活利索,”秦光佳想了想又补充,“力气大,小婶儿力气大,能把小叔抱起来。“ 孙氏在脑海里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登时打了个寒颤,“行了行了,找个漂亮的干活利索的我没意见,但是不能找个像唐绾那么妖妖娆娆的。” 孙氏心里嘀咕,指不定以后在外边怎么着呢。 秦光佳不置可否,擦好头发,进屋看书练字去了。 他在学习这事上确实是没天赋,又笨,字写得跟泥鳅似的,之前出去进货被好一顿笑,回到家就决心要好好写,起码得能看懂是什么。 孙氏心里更愁。 这儿子不会被老三拐带得彻底傻了!别跟老三一个样啊。? 第九十章 夫妻亲昵 日子一晃而过,唐绾收了秦斯五次信后,这人终于要回来了。 唐绾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又把自己也收拾好,戴上秦斯送的簪子和绢花,哪都没去在家等。 春风熏然,吹得人身上暖融融的,青山翠色,冷艳的女人靠在门扉边极目远眺,盼望着丈夫归家。 视线尽头出现一辆马车,唐绾忍不住上前几步,裙角飘荡。 车帘撩起,朝思夜想的人出现,“绾绾——” 女人笑起来,“相公!” 马车停下,秦斯跳下来就扑进女人怀里使劲抱着,“绾绾我好想你!” “相公,”唐绾也抱着人,高兴得很,目光触及车夫,又不好意思地哄哄秦斯,“我们先拿行李。” 秦斯恋恋不舍地把人松开,“好,我带了好些东西回来呢。” 两人把几个包袱拿进屋,秦斯付了车钱,然后迫不及待回屋搂着唐绾坐在炕上不撒手,长叹一声,满足地嘟哝,“终于回家了。” “以后夫子再要我出去,说什么都不去,除非绾绾跟我一起。” “累坏了?锅上有热水,相公先洗洗换身衣裳?”唐绾心疼地摸摸青年的脸。 比走之前要粗糙不少。 秦斯又在她怀里吸了几口,这才起身,“好,我把行李收拾了。” 这一趟出去收获颇丰,除了学习上的东西,还给家里人都带了礼物。 给唐老大买了坛好酒,给秦光伟买了一套做工的工具,他喜欢鼓捣这些,给杏花买的是时兴料子,当然也给唐绾买了。 但是给唐绾买的肯定不止料子,还有好看的妆匣,一对珍珠耳坠,顶好看的花笺纸,还有两个泥人,擦身的香膏。 秦斯洗好澡换了舒爽衣服,拿着东西一个个给唐绾看。 “这泥人像不像你?我可是一边描述,一边让涅泥人的仔细修改呢。” “这对珍珠耳坠好看吗?可惜不够大不够好,等我有钱了给绾绾买最好的东珠。” “这个花笺纸,是海棠书院女弟子们都用的,有好几样,我每样都给绾绾买了。” “这是抹脸的香膏,这是擦身的,是不是很好闻?是那种淡淡的像茉莉花一样的香气,擦出去也不会被人说。” 秦斯献宝一样给唐绾说完,又拱进她怀里,“喜欢吗?” 唐绾自然是喜欢的,微红了脸,“相公辛苦了,不用给我买这么多东西的。” “当然要,我出去怎么能不给绾绾带礼物呢。”秦斯趴在她身上,又弯了弯眸子,清俊的眉眼沾着一点湿润的水汽,“我要奖励。” 青年目光灼灼地盯住女人的唇,想要什么奖励不言而喻。 新婚夫妻,情动是正常的,唐绾缓缓靠近,院外忽然响起动静,唐绾一把把秦斯推开了。 秦斯差点没摔倒在地上,堪堪扒住了炕桌,委屈地望着唐绾。 “相公没事?”唐绾忙扶住他,“我不是故意的。” 青年小小地哼了一声,坐好了往外看,“是爹回来了。” 家里人陆续回家,看到秦斯回来都高兴,唐老大尝了一口秦斯带回来的酒,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这酒我能留着喝到过年。” “谢谢小叔,这工具太衬手了,以后家里有啥木工活我也能帮着做。”秦光伟宝贝地摸着。 杏花知道自己也有料子拿赶紧来道谢,“这怎么使得,给绾妹子。” “我有,这就是给你的,听说宿云府那边正流行呢。”唐绾笑盈盈道。 杏花也不知道怎么还这人情,跟唐绾说过之后准备再给家里男人做两双鞋。 马上就要农忙了,可费着呢。 晚上吃好饭,大家都自觉包揽了活,早早地让秦斯和唐绾休息。 秦斯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的,躺到炕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唐绾关上门,回头看看秦斯,只当他累了,吹灭了两盏灯,悄悄地坐在炕桌边看了会泥人和花笺纸,心里涌起一阵热流。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收到过什么礼物,小时候该过生辰的时候,家里穷,多吃一个鸡蛋就是过生辰。 后来家里逐渐有钱了,她也长大了,再要这些泥人,风筝,糖果之类的也不像话。 但是相公给她买了。 唐绾只要一想到这是秦斯给她买的,就一心的满足和情动。 相公对她真好,好喜欢相公。 女人咬咬红唇,眼神里流动着一些情潮,回头看看像是睡着的秦斯,想到下午的那个没完成的亲吻。 她们还没圆房呢……等农忙完,一定要圆房才行。 唐绾脸红红地想着,倾身过去吹了灯,小心地躺下,躺到秦斯身边。 如今天气暖和了,盖的被子薄薄一个,晚上就算是不盖也不会冻着,所以唐绾还想着半夜秦斯会不会滚到她怀里来。 这在以前是常有的事,就算是天冷都拦不住相公。 唐绾脑子里正想着,身边人就咚一下撞进怀里,委屈得要命,“你都不哄我。” “啊?”唐绾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哼!”秦斯不满地哼了一声,又翻身背对着唐绾,还把被子都裹走。 女人在黑暗中回过神,忙转过身靠过去低声哄,“我以为相公睡着了。” 青年不说话,浑身都散发着要哄的气息。 “我不是故意推相公的,我当时吓了一跳。”唐绾有些好笑,又怕自己笑出声惹得相公更恼,遂温声细语地哄了一会。 秦斯转过身瞧着她,目光灼灼,唐绾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却故意不往那说,“相公早些睡?” 青年抿紧唇,委屈又伤心地瞪她,又要扭身时,被唐绾按住了肩。 女人凑近,柔软的红唇印上,学着秦斯以前吻她的样子,在薄唇上抿了抿又轻咬咬。 秦斯乖乖地让她亲了一会,等唐绾想走的时候,忽地翻身撑过去,轻轻扣住女人的下颌深吻。 反客为主。 唐绾很快呼吸急促,眸间盈水,眼神迷离,失了一贯的冷清和强硬,露出柔软多情的内在。 青年嗓音微哑低沉,也不似平时清越。 “绾绾,这才叫亲,下次记住了?”? 第九十一章 农忙丰收 唐绾羞涩地扭过脸,又被秦斯勾回来轻轻地抿,“绾绾还没说学没学会呢。” 青年坏心眼地不让她动,气息纠缠,非要唐绾哑声说自己学会了才松手。 然而唐绾以为秦斯要躺好的时候,青年还是一动不动,“我要检查一下。” 唐绾一愣,脸上更热,连说话都结结巴巴,“怎,怎么还要检查……” “往日里我写好作业,绾绾不也是要检查的么,怎么换了绾绾,我就不能检查了?”秦斯委委屈屈。 “不是,但是这个,这个怎么……”唐绾害羞得说不下去了。 青年坚持要,唐绾只好环住他的腰,努力地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 秦斯满意了,蹭进人怀里喟叹一声,这才老实地睡过去。 秦斯一回来,家里好像就有了主心骨,明明只是多了一个人,却好像热闹很多。 唐老大跟秦斯说了下半年地里施肥的事,“……你要是有把握,我就把赵家的喊来,咱们说说商议商议。” 秦斯欣然同意,“可以,本来这法子我也没想藏私。” 唐老大去找了赵全过来,“这就是我家女婿,刚回来,这是赵全叔,也是侍弄庄稼的一把好手。” 秦斯喊了人,也不客套,直接把自己想的肥田法子说了,“……这法子好不好用我不能保证,但一定是有用的,赵全叔既然懂得地里的活,自然也能看出来,若是不放心,今年可以试一亩。” “如果到时候出了事,我把这一亩地的粮食补给您,咱们可以立字据。”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秦斯确实是想把大小北汪的日子带起来。 这样,唐家在村里就有了一定的地位,以后若是他不在,家里也不会被欺负。 况且如果只有他们家的地亩产翻倍,其他人嫉妒眼红之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半夜偷偷烧地也不是没可能。 赵全跟唐老大又琢磨了一会,拍了板,“啥也不说,我信秦相公的,我家十亩地,都上肥!” 秦斯笑起来,“赵全叔一看就是爽快人,就放心交给我。” 因着赵全的加入,秦斯自觉不能搞砸别人家的田,开始不停地试,天天和粪肥待在一起,连秦光伟都忍不住劝,“小叔,你这是要干啥,家里几口人的……都不够你折腾啊。” 何止是人的,还有家畜的,但是这些肯定不够家里这么多地的肥,秦斯就去买。 村里人一听说秦相公要买这个,登时都来看热闹,“秦相公啊,你不是读书人吗,读书人还跟粪打交道啊?” “真是稀奇,这玩意你们家没有啊,还要买?” 面对村里人的奚落调侃,秦斯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笑,“我这是做肥呢,各位叔伯可要试试?” 听了这话,汉子们更是乐,粪肥他们都用过,但是也没见用这么多的,还加其他东西,这不闹呢嘛。 汉子们纷纷摇头摆手,又去劝唐老大,“可别叫你家那赘婿瞎摆弄了,要是坏了收成我看你怎么办。” “就是,你咋不看着拦着呢,庄稼地的事也是能随便玩的。” 唐老大表示自己很相信秦斯,村里人见既然劝不好,那就顺理成章来看热闹。 一开始还来,后来这味儿实在不好闻又没什么新花样,逐渐就散了。 转眼到了五月。 从这开始要忙到下月里。 先是紧赶慢赶地把水田种下,秦斯不敢大意,一亩一亩亲自盯过去。 等种好水田,旱地里的麦子也麦穗饱满等待丰收。 唐家地里的去年就上过肥,现如今打眼一看就能看出区别。 唐老大招呼家里人紧收快收,连荷这丫头也知道跟在后边捡麦穗,晒得小脸通红。 秦斯到底没干过农活,想帮忙但干得很慢,索性就包揽了家里里里外外的活。 做饭洗衣喂鸡喂猪,收拾得利落,变着法要给家里人做好吃的。 别家很多都是送到地里吃,唐家人因为饭菜太好太多只能回家。 一回到家,饭菜已经备好,不凉不热。 进家先去洗手,干净毛巾就搭在一边,沾着凉水把脸脖子胳膊都擦一遍,舒爽舒爽。 吃饭前先喝一气儿绿豆汤,或者是用祛暑去热药草泡的茶水,不苦,带着一点点甘甜味。 鸡鸭鱼肉蛋,时兴蔬菜,面食变着花样地做,擀面条,煎饼,水烙馍,菜盒,包子馒头,花卷,糖糕…… 干活的人还没瘦,秦斯倒是先瘦了一圈。 唐绾心疼得不行,晚上给秦斯按肩膀,“明天我来家做饭,相公歇歇。” “没事儿我不累,地里的活最重要,况且也没有我一个人在家歇着的道理。”青年呲牙咧嘴地趴着。 别看家里的活没多少,干起来真是要人命,光是坐在那洗衣服,他的腰和脖子都快受不住。 唐绾也知道他说得是实话,只能疼惜地给他按摩好,然后吹灯睡觉。 秦斯累得很,这些天也没有念书写字,唐绾躺到他身边,慢慢摸上青年的手指。 相公的手指应该是握笔拿书的才对,唐绾越想越心疼,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秦斯的嘴角。 秦斯沉沉睡着,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他太累了。 农忙期间的唐老大简直是不知疲倦的狂人一个,只穿着无袖的汗衫,肌肤被晒得发亮,又因为汗水显得油光水滑,肌肉紧绷,健硕的身子稳稳地扛起粮袋。 秦光伟虽说胳膊没有唐老大胳膊粗,但也是壮小伙一个,把清瘦的秦斯衬得更加文弱。 秦斯眯着眸子瞧,气得一摔葫芦瓢,瞪着秦光伟,把秦光伟瞪得不知所措,“咋,咋了。” 青年一扬头,“不高兴,中午不给你饭吃。” 才不会说他是羡慕得很。 唐老大那样遒劲的身躯是长年累月干活练出来的,他不奢望,秦光伟那种程度,他感觉还有希望。 原主这破身子也太弱了,补了这么久也就是普通读书人的程度。 这可不行,万一到时候跟绾绾圆房的时候不中用可怎么办。 秦斯绷着脸,迅速把练体能和壮阳加上了日程。 收了小麦,粮仓堆满,唐老大还不及欢喜,就得接茬种豆。? 第九十二章 村里震惊 地里种豆,菜地里也不闲着,土豆,洋葱,豆角茄子这些也一应种下。 从五月初,一直到六月中,这一茬农忙才算真的过去。 家家户户的粮仓都堆满了粮食,缓了两天后,村长就要挨家挨户称重登记,等着县城衙门里来人收粮税。 汉子们只要一打照面问的必然是今年的收成,你家多少,我家多少,凑在一起比较,脸上都带着笑。 丰收自然欢喜。 秦斯在宿云府的时候,也专门查问过亩产量的事,恰巧,宿云府的书铺有类似现代报纸的东西,也叫邸抄。 他在宿云府翻阅了近年的邸抄,发现其中有一条是有关土地生产的。 说四年前有一偏远地方的知县得了表彰升迁,因为当地大豆和麦子亩产颇丰,达到了三百七十二斤,赶超往年平均十分有一。 当然邸抄原话不可能这么写,秦斯自己理解翻译了一下。 如此可见,那可能正常的平均亩产量应该在三百二三十左右。 唐老大把麦子都收完的那天,一个人在房里待了许久,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他种了这么多年庄稼,好不好,有多少,他看一眼也能猜得大差不差。 往年地里一亩能出三百二十斤,就是好年。 因为他们这地方的田都不是很肥沃的那种,不像南方或者更北,那边听说一亩地能有四百斤之多。 可今年这粮食,他觉得能有四百五十斤! 光是数粮食袋子就数得他激动手抖,心头一阵一阵地战栗。 等到村长来找唐家称粮食的时候,村里人都围过来看,想知道唐家今年收多少粮。 唐老大满面红光,帮着村长一袋袋过称,秦斯也在一边看着,心情略微紧张,手里拿着纸笔也在算。 “我瞅着唐家今年粮食是多了,明显的比去年多。” “你觉得能多多少?去年他们家小麦也施肥了?” “施了,也是秦相公从书里学的方子,赵全儿就是看着了所以今年也去找秦相公给水田施肥。” “我看够呛,那秦相公一看就没干过庄稼活,到底是门外汉,怎么能懂这些,说不定是唐老大从哪听来的,非说是他家女婿弄的。” “话不能这么说……” 周围满是窃窃私语,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终于等到村长出来。 “多少啊多少啊?” “村长快说有多少斤啊!” 村长显然也是震惊得很,瞪着眼又看了眼刚才算出来的数,“一亩有……四百八十斤!” “啊?!”周围人失声惊呼,“多少?!” “四百八十斤!乖乖,我老头种了一辈子的地也没见过这么多粮食啊!” “真的假的,不能算错?” “这么多!比我家足足多了一百多斤啊!我还想着今年我家收成好呢!” 汉子们群情激动,村长抬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静,“我就是怕算错,才算了好几遍,秦相公也算了好几遍,绝对不可能有错。” “我得赶紧报到衙门去!这可是大喜事!” 村长说完,急匆匆地就跑出去了,其他人赶紧围过来看,七嘴八舌地问。 “真有这么多啊!” “那我还能骗你们不成,早说了我家女婿能成事儿你们还不信。” 唐老大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贯稳重的人说话语气都跟喝了酒似的扬着飘着,大手一挥就把秦斯拽过来,重重拍了两下,“现在你们知道我女婿多有本事了!” 秦斯差点被拍趴下,笑着朝父老乡亲们拱拱手,“等到衙门来人看过之后,各位叔伯们再问不迟。” 他倒不是想藏私,而是,农乃国之根本,也事关当地官府的政绩,他不能莽撞。 这也是问过董夫子后的处理方法。 秦斯一这么说,着急想问的汉子们也只好暂时按捺下,又两眼放光地去看唐家的粮仓。 村长回来后,通知了唐家明天县衙会派人过来,让他们好好准备着。 唐老大还有点紧张,秦斯安慰了几句,“放心爹,一切都有我呢。” 他早就写好了肥料方子要献上去。 秦斯看着手里的方子,也有些想笑,估计一旦献上去,他这秀才的功名就稳了。 水至清则无鱼。 第二天,县衙果然来人,村长和秦斯唐老大到村口去迎。 来的是衙中主簿,“听说有一户亩产可达近五百斤,是真的?” 村长擦了擦额上的汗,“正是您身边的这户人家,这是户主,姓唐,您叫唐老大就成,这是他家赘婿,秦斯,是个童生相公。” 主簿恍然,“之前听说董夫子有位学生是赘婿,应该就是你了?” “学生见过大人。”秦斯行了一礼。 “嗯,是一表人才,走,先去看看你们家的粮食。”主簿温声道。 秦斯是在陈县令跟前儿露过脸说过话的,再加上董夫子和陈县令也有交情,主簿自然不会冷着脸色。 村里人都远远地看着,见县衙的人进了唐家,不由得感叹,“今年唐家是大发了。” “等到秋日收大豆和水田,又是一大笔进项,拿了钱再去买田,那还不是钱滚钱!” “何止呢,你们忘了他家还有食肆和城里的卤味摊子?都是每天能见着钱的,要么说读书有用呢,自打他家招了这赘婿,日子更好了。” “不成,得让他们把那肥料告诉咱们啊。” “秦相公一早就说了,这法子他不藏私,等县衙的大老爷们看过就告诉咱们,水田和豆子的都告诉。”赵全马上道。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赶早了一趟,这粮食也太多了,跟白送一样!谁看了能不眼热? 唐家,主簿亲自看了粮食过称,再一算,果然是四百八十斤,还抹掉了零头,不由得连声道好,“秦相公,你随我去趟城里,将这法子呈报给大人。” 秦斯从怀里取出纸张,“肥田法已经细细地记下了。” “好,好,不过你还是跟我去一趟更好,走。”主簿仔细收了叮嘱道。 秦斯只得收拾了一下自己,跟他一起去城里。 没想到还要作报告,不过也行,他本就是亲力亲为,说来更详细。 陈县令听闻人来,把秦斯叫到书房,未曾想董夫子也在。 秦斯心里暗松口气。 有人撑腰了。? 第九十三章 县令赏赐 有董夫子在,秦斯更加沉着冷静,面对陈县令的问题,应对之间游刃有余。 他坦言此法也是结合书中知识和庄稼户们的丰富经验反复试验而来,并非他一人独创。 陈县令叫了一些庄户人家,把秦斯提到的问题仔细问过,确定了可行性后,决定要在下半年的冬种中推广。 秦斯想给小北汪的父老乡亲们挣得一点福利,“大人容禀。” “你说。”陈县令此刻对秦斯称得上是和颜悦色,青睐有加。 这个法子报上去,一个嘉奖是没跑了,如果他治下所有农田都能有此效果,升迁也是板上钉钉了。 他怎么能对秦斯不看好。 “虽说此法已有成效,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现在试验田中大量试验过再推广,毕竟各家土地种子都有不同,我想不如今年的冬种先在我们小北汪村全村试验,大人觉得呢?”青年询问。 先让村里人种一批,缓解缓解粮税压力,至于以后这法子全面推广开粮税会不会上升粮价会不会降低,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陈县令自然明白他的心思,答应了。 秦斯说的理由很合理,毕竟事关农桑,还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你这个学生前途无量啊董老。”陈县令笑着打趣,“假以时日,只怕是要与我同朝为官了。” 董夫子忙起身谦虚,“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这小子心浮气躁难成大器,大人你就别抬举他了。” 秦斯也跟着客气,“学生只是总结了前人经验,算不得什么,多谢大人厚爱。” 陈县令朗笑几声,又摆摆手,“不必谦虚,本官不是不爱惜人才之人,来人呐,拿赏银来。” 秦斯忙出声,“学生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是想要点什么。”陈县令道。 “学生不用赏银,只想请大人墨宝一幅,好挂在我们家。”秦斯道。 陈县令倒也不意外,很多读书人都想要他写字,“行,那你说写什么。” 秦斯早有准备,“就写人生一饭四字。” 董夫子暗中瞪他,这什么东西! 秦斯顶着自家夫子要吃人的眼神解释,“学生以为这四字也很有感悟,广厦千间,夜眠仅需六尺;家财万贯,日食不过三餐,人生一饭,品来也别有趣味。” 当然,这些都是胡扯的。 他是想把陈县令的字挂在自家食肆或者卤味摊,这样以后再有不长眼的东西过来闹事,县令的亲笔题字比什么东西都好使。 但是又不能直接说您给我赐字我要挂在我家食肆,地方父母官怎么好写店名,所以秦斯就想了句人生一饭。 左右也不是全无道理。 陈县令又抚掌大笑,“好好好,说得好,我写与你。” 董夫子见陈县令没有生气才稍微松口气,秦斯乖乖上前研墨,对董夫子挤眉弄眼。 把老夫子气得够呛。 自打秦斯回来找他,他生的气比一辈子都多。 陈县令赐字后,照样赏了秦斯一百两,秦斯很想表现出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但还是失败了,脸上的笑一整个藏不住。 有这一百两,就可以在宿云府租赁一个离书院近的顶好的院子,还能再租个铺面做卤味开食肆。 有钱真好。 一番谢恩客气后,董夫子把秦斯领走了,出了衙门,差点在大街上给秦斯一爆栗,秦斯忙躲过,“夫子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你可真有出息,如此好的机会,就给你家那食肆要赏赐?”董夫子没好气道。 秦斯笑笑,“夫子该知道,我考学只是为了家里,不为光宗耀祖也不为出人头地,如果不能福泽家里,那我考学也没了意义。” 董夫子又扬手,最后哼了一声,“罢了罢了,早知道你是这个没出息的样子,我说什么也不带你,你记住,财不可外露,你也不可张扬。” “是,学生明白。”秦斯正色点头。 董夫子放他回家,秦斯高高兴兴地雇了辆车回去。 毕竟一百两银子可不是一点点沉,他换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其他没动。 回到家,唐绾正焦急等着,见人回来忙迎上去,“相公没事?” “没事儿!放心。”秦斯瞥见不远处围聚的村民,先牵着唐绾进屋,把包袱放进柜子里,然后才出来对已经等着急的村民说明事情。 “大人已经看过了肥田法,也跟人商议过了,决定今年冬种,咱们村先用,等咱们村有了成效,再推广到其他村子里,只有一点,现在别声张,咱们悄悄的。”秦斯严肃道。 村长连连点头,“是,可不能叫别的村人知道,你们都听见了,不许往外瞎说,谁要是漏了风声,谁家就不要用了!” 村民们连忙附和,又追着问秦斯,“这大豆咱们也刚种不久,还能再施肥吗?” 秦斯想了想,“能是能,但是要看你家先前用了多少,这样,从明天开始我挨家挨户问,看能不能继续用。” “只是还有一点,我所用肥料里有几样得花钱去买,到时候我会把价格一一说清。”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石灰一类的肥料。 施肥,有基肥,也就是种之前十到十五天用的,也有追肥,在种后用,但是要提前堆料十到二十天。 这里都是庄户人,自己一琢磨也知道不是一项小工程,纷纷道谢。 唐老大不忍心看自家女婿这般辛苦,朗声开口,“如果想的,明日就来排队,我家女婿挨个登记,回头再去找你们,免得一家一家跑,他身子也吃不消。” 村人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咱们不能让秦相公累倒了,秦相公本来就身体弱。” “咱们是求人帮忙的,自然是得上门来请,没有让秦相公到处跑的道理。” “真是谢谢秦相公了啊!以后您家里要是有个什么大事小情,您随时开口!” 在小北汪村人眼中,秦斯的地位已经不一样了。 不再是病秧子赘婿,不是考几次都没考上的童生,而是和大老爷都说过话的,有大本事的人! 唐绾在秦斯身后,忍不住自豪得意。 那是她的相公。? 第九十四章 秦斯病倒 接下来一个月里,秦斯忙到脚不沾地。 先是挨家挨户地了解了地里的情况,然后把相近的几户人家找到一起,手把手地教他们分量,配比,怎么沤,又因为其中一些材料要买而说干口,劝说个别不愿意花钱的人,又和秦光伟一起去跟商贩沟通,看村里一起买能不能再便宜便宜。 期间,秦斯又想起裴悯,马不停蹄地带着肥料去了状元村,教裴悯怎么给地里施肥。 “虽然在县令大人那过了明路,不过裴兄还是先保密的好。”秦斯因着连日里嘴巴不停,嗓子一直哑着。 裴悯郑重地长施一礼,“秦弟大恩,无以为报。” “哎别客气别客气,这法子迟早要推广到全国,不过是提前一季给裴兄享享便利罢了。”秦斯赶紧扶住他。 男人眼眶微红,鼻尖呛起一点酸意,喉头有些哽咽,只用力握住了秦斯的手。 这场面秦斯近些天已经见得多。 小北汪的村民们就是如此,哪个地里刨食的农户不想多收粮食,能帮他们的就是在世菩萨! 光这段时间,家里的鸡蛋和菜就没断过,乡下人实在质朴,秦斯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送十几个鸡蛋,杀只自家养的鸡地里种的菜,送点布头或者自家做的竹筐子,都是实打实能吃能用的。 秦斯裴悯家里住了两天,也见着了裴悯父母和新婚妻子。 父母都是老老实实的庄户人,见着秦斯这样俊俏的读书人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话。 妻子虽说容貌比不上唐绾,但看起来很温婉,而且年纪不大,和秦斯同龄,十七。 秦斯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称呼嫂夫人。 等给裴家的地里弄好,秦斯又着急地回家去继续给村里人弄。 天气渐热,秦斯竟一下累倒了,晕晕沉沉地说不出话也起不了身。 “有些暑气攻心,再加上最近太累,不妨事,别担心。”村里的老大夫给看过,让秦光伟去开一些清心凉气的方子回来。 村里人一听说秦斯病了赶紧想来看,被唐老大挡回去,“就是累着了,歇两天就成,不用来看,也不用送东西。” 村长一看这不成,赶紧从后生里选了几个机灵的跟着学分担压力。 唐绾仔细照料着自家相公,熬药做饭喂药擦身全都亲自来。 秦斯到了晚间才慢慢清醒,睁开眼就见老婆在身边垂眸落泪,忙挣扎着想起,“绾绾?” “相公醒了,别动别动。”唐绾扶住他又把人轻轻按回去,“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儿,你怎么哭了。”秦斯哑声问。 唐绾去给他倒了碗温水,喂着人慢慢喝完,又拿湿帕子给秦斯擦了擦脸,青年长出口气觉得舒缓许多,“别忙了,上来睡觉。” 唐绾摸摸他的脸,而后去关了房门吹灯上炕,小心翼翼地把秦斯搂到怀里,“以后可要量力而行,千万不要再病倒了。” 秦斯自觉把老婆吓到,软声地哄,“我记得了,以后绝不再犯,别怕,我真的没事儿。” 女人稍微用力,“我一看着你晕倒在炕上,就想起去年你病得厉害那会,可别再吓我了。” 秦斯心里一怔,回握住她的手,“对不起。” “相公为何跟我道歉。”唐绾暗中擦了擦泪。 她很少哭,今天却真的害怕秦斯再像去年那样,病得没个人样,差点就死门了。 “是我急于求成,大包大揽,其实早该教给村里年轻人跟我一起干的,我笨得都忘了。”秦斯轻声哄。 “绾绾放心,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把自己累倒。” 唐绾心中一软,抵住他的额嗯了一声,又凑过去亲亲青年的唇,“睡。” 秦斯被亲得还有点懵。 绾绾什么时候这么熟练了。 激动!是不是不久之后就可以圆房了!可是好热啊夏天! 秦斯一边被亲得迷迷糊糊要睡,一边回想有没有看过制冰的方法。 还真叫他想起来了。 以前他看古装剧的时候,看后妃乘凉,用一个可以转动的风扇吹动大块大块的浮冰。 他当时就去查了制冰的方法,毕竟古代有冰窖给有钱人用,那穷人有没有法子制冰。 后来查到,古代也有类似冰箱的东西,可以用硝石制冰。 秦斯身体好了之后,就赶紧去问哪里能买到硝石。 好在这东西并不难买,但是用来制冰,还是头一遭,没人见过。 秦斯也想不起来曾经看过的古代冰箱长什么样,只能先把冰弄出来。 然而硝石难以制作大块的整冰,用来做冰水饮料倒是可以,秦斯索性又在食肆和卤味摊上加了一道冰饮。 冰饮古代也很多,古人会享受不逊现代,曾有诗说:帝城六月日卓午,市人如炊汗如雨。卖冰一声隔水来,行人未吃心眼开。 秦斯不会做什么精巧的,用冰沙,薄荷叶,绿豆汤或者酸梅汤勾兑混合,一碗里放一点冰沙,也足够沁凉。 价格不算低,毕竟硝石要花钱买,但也挡不住购买的热情,每天准备的两大桶天天到了正午都能卖光。 食肆那准备的少,主要都在卤味摊那,一到正午,很多做工的人,附近的店子,还有酒楼客栈里的客人都纷纷派人来买。 连带着卤味都更加好卖。 有不少人来打听制冰的法子,秦斯没工夫管,一律推掉。 他现在手里的活很多,先是要把卤味料包卖出去,还有自家的杂货铺子,以及牙刷牙粉香膏香皂这些穿越者必备发家致富商品。 跟唐绾一起仔细选过后,家里又盘下了一家铺面。 唐绾忍不住兴奋,“这真是我们家的铺面了?” “当然,以后咱们就不用推着摊车卖卤了。”秦斯牵着她的手在屋里转圈。 唐绾高兴得很,眸间亮晶晶的。 她从推车卖卤的第一天就幻想着什么时候能有个自家的铺面,没想到现在竟就实现了! “以后若是谁再敢说相公是个无用的念书人,我就一拳打他脸上。”唐绾认真道。 她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捡到这样好的相公! “哟哟,现在可没人敢这么说哟。”? 第九十五章 村里传言 来人是高远。 秦斯朝他笑,“高兄,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买了间铺子,过来看看可有要帮忙的,行啊秦弟,很有经商的头脑嘛,这才大半年,就从卤味铺子变成铺面了。”高远夸道。 秦斯不甚谦虚地摸摸脑袋,“那是。” 高远瞧了瞧他盘下的铺面,“嗯,门脸不错,周围环境也还可以,你们这后边的小院虽说小,但是供你们在这临时休息吃水用水都方便。” “不愧是高兄,一眼就能看透我的心思,”秦斯鼓掌,“那还有别的建议吗?” 高远到屋外走了走,给店面门脸和平时与周边商铺来往提了几条,“……秦弟且牢牢记着,和气生财,咱们是小本生意,又不需付租费,宁可生意上吃点亏,也别招来左邻右舍的小人嫉妒,你是要考功名的,切莫因小失大。” 秦斯认真听了,“多谢高兄指点,我一定记得,等铺子开业的时候,请你和夫子来吃饭。” “我自然是要来的,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说这几句。”高远笑了,又跟两人说了会话才告辞离开。 有了铺面,接下来就是装修,摆东西,秦斯也没想什么创新的点,照着人家宿云府的店摆设就成。 牙刷牙粉早就做好,和卤味一起最先上货。 这家铺面最好的一处就是它外带了一个小门脸,所以秦斯把敞亮的大间当作杂货铺,旁边的几平米小门脸就留着卖卤味卖零食,彼此也不耽误。 还免得客人在这闻着牙粉香气,还得被卤味串味。 秦斯本来想自己大包大揽了这活儿,但是被唐绾按住了,“不行。” “相公不能再劳累了,况且为了村里的事你都两个月没好好念书,铺子的事交给我,我保准弄得好,相公不信我?” 青年靠在她怀里蹭蹭,“我当然相信你啦,可是会很累的。” “既然很累就更应该我来,”唐绾斩钉截铁,“我若是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以后还怎么当秀才娘子?” 秦斯眨眨眼,笑了,搂住唐绾亲亲,“好好好,那就交给绾绾去办。” 唐绾有了食肆的经验,再上手这边铺子时就容易很多,不管是找工监工,还是上货布置,定价酬宾,都能做得不错。 秦斯彻底成了甩手掌柜,地里的活不用沾手,每天连做饭都不用自己做。 除了看书,没别的。 秦斯忍不住去村里走走,想看看各家的地,刚走没几步,就被拦住,“秦相公怎么下地了?快回家躺着,日头可毒着呢。” 秦斯“???” 他咳了一声,“我没事,不至于这点程度都受不住。” “哎不行不行,你可得养好身子,不然以后怎么生娃啊。” 秦斯被呛了一下,咳嗽得脸色涨红,几个后生忙扶住他,“没事秦相公!” “没,没事。”秦斯喘着气,不等再说话,就被直接背回唐家,按在炕上要求休息。 杏花正在家做饭,见状给吓一跳,“怎么了这是。” “咳嗽得厉害,喘不上气。” “我去套车咱们送城里看大夫?” 眼看着自己要被送走,秦斯忙喊住众人,“我真没事,我就是,我被晒得有点晕,我躺会就行。” 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呛的。 众人放了心,“你看,我就说这日头毒可别出来,村里要是有事我们自己来找你,别在出来了,听话。” 婶子们劝了一会,又帮着杏花把饭做好了才走。 杏花端饭进来,瞅着秦斯,忍不住笑,“这下可好了,成了咱村里人的宝贝了。” “杏花姐就别笑话我啦,唉,其实我真没事,怎么都以为我是个病秧子呢。”秦斯无奈道。 杏花啧了一声,“这还不明白啊,别说你看着就虚弱,你和绾妹子成亲也得有半年多了,绾妹子没怀上,可不得觉得你身子差。” 毕竟绾妹子瞧着身子结实,又喝药调养过。 秦斯脑袋一嗡,“啊!?不是!我和绾绾还没圆房呢!要是圆房我,我肯定,我……” 当着杏花的面儿,他说不出口,憋得脸又红了。 可恶,这是在质疑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杏花笑得更厉害,“为啥不圆房,那还不是体弱,一样的嘛,没事没事,你年龄还小,再长两年也成。” 秦斯说不出反驳的话,低头郁闷地戳碗里的饭。 等晚上唐绾回到家,就发觉自家小相公情绪有点低落。 晚上吹了灯,还主动蹭到她怀里。 虽然每天都如此。 “怎么了?”唐绾柔声问。 秦斯委屈巴巴地把事说了,“……绾绾不会也这么觉得?我真能行!我很中用的!” 要不是天气越来越热,而且住家里都一个院,他们这屋有点什么动静,爹和光伟那边也都能听见,就算听不见,那出来烧水要水也能听见,多害臊啊。 唐绾笑着哄他,“我当然信,相公别听她们乱说。” 又顿了下,“那,那相公要来吗?” 秦斯耳尖一红,仰脸看她,“现在?” “嗯……过段时间也行。”唐绾马上道。 青年拱进她怀里,声音小小的,“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我想好好准备,而且现在有爹和光伟在,我不好意思。” 要是现在就能去宿云府住着就好了,那他和绾绾绝对要不知节制! 唐绾眨眨眼,“不好意思?”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男人在这种事上也会不好意思。 眼看着怀里白玉一样的相公又开始脸红,她忙咳了声按下不提,“好,那等以后我们去了宿云府,再圆房。” 秦斯惊喜地望她,“绾绾愿意与我一同去?” 他还以为得劝一阵子呢,毕竟家里有唐老大有庄稼还有铺子食肆的生意。 女人点点头,“是,我要跟你一起去。” 秦斯一走几个月,她也忍受不住,也不放心,不如一块儿跟去。 店里的事交给光伟和杏花姐,再不济还有秦光佳,没什么不行的。 有舍才有得,到了宿云府,她们照样还可以开铺子卖卤味。 秦斯登时欢喜地亲她,“绾绾!老婆!好爱你!” 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老婆。? 第九十六章 断人财路 城里的铺子开起来,食肆那边就全交给杏花了。 唐老大有时候不忙也会过去看看,秦光伟和秦光佳就忙着进货送货的事。 唐绾跟秦斯商议过,以后要把食肆给杏花。 “以前在老宅的时候,杏花姐家里确实接济过我们,我跟杏花姐又感情好,我想以后要是可以的话,就把食肆给杏花姐。” “当然也不能白给,具体的法子相公来想。” 秦斯当然不反对,毕竟这段时间杏花也帮着家里不少,他想了想,“那就先问问花姐的意思,只怕她不要,到时候再说。” 眼下正是暑热最盛的时候,秦斯用硝石制冰的法子也被县令注意到了。 秦斯又被叫去了衙门。 “这法子不错,可能制出大冰?”县令现场看了一遍制冰过程后眸子发亮地问。 青年摇摇头,“无法,学生试过,最大也只能是巴掌大小,且耗费硝石,得不偿失。” 城里是没有冰窖的,但宿云府有,县令心中也颇为无奈,毕竟挖冰窖容易,但是储冰不易。 他们这虽然有水,但冬天结冰的程度还不够,存不了多少冰,实在难捱。 县令又想把这个法子推广,秦斯暗中梗了一下。 这不是断他财路。 但表面上秦斯还得是配合,“自然是好,只不过硝石也不便宜,且大人要记得,硝石制出来的冰如若用在吃食里,一定不可多吃。” “学生家里的冰饮每日也是定量每人定份的,不然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县令颔首,“我也担心这个呢,硝石毕竟是道士炼丹所用,听说丹毒丹砂损害身体,你能赚钱的时候还想着,实在是难得。” 秦斯谦虚地找补了两句,然后被县令放走了。 反正他趁着其他人没能用硝石之前先卖一波冰饮也算赚了。 再者他制冰也主要是造福家里,赚钱不赚钱的也不差这一点。 董夫子看他又到处跑,给他布置了一大堆课业,勒令他在家好好学习不许再出来。 “我若是在城里再见到你,见一次我布置一篇文章!” 秦斯只能挎着满满的书包一脸苦闷地回家去。 唐绾在店里,他又一个人在家了。 暑去秋来,地里的豆子长势喜人,不等丰收时,村里人的心情就鼓胀起来。 等真的到九月底十月初收豆子的时候,又是一场热闹的丰收。 这一个月里秦斯又没能闲着。 早在七八月的时候,他就把小麦施肥的法子都挨家挨户教了,确保想施肥的每家都学会。 现在收了豆子,地里缓过一遍,又得接着播种,秦斯不太放心,每天田间地头地跟进情况。 但好在这回不用他亲力亲为,要轻松很多,秦斯也不会大包大揽,而是跟庄稼户们一起研究分析,争取做出最适合本地土壤情况的肥料。 如果出了问题,也有人可以分担一点风险。 九月十月又是接连忙上两个月,等秦斯回过神的时候,家里又是堆满了粮仓。 也到了交粮税的日子。 此间税费繁琐且类别很细,秦斯第一次知道的时候头都晕了。 像人头税,粮税,商税,徭役,杂税,关税,盐税铁税这些都还好懂,但有些,譬如晚婚税,少生税这种就让秦斯不太明白了。 当然这是秦斯自己的叫法,他实在没想到在这里晚婚晚育都要交税。 “自然是要的,如果女子十七不成亲,男子二十不成亲,每年都要交税,相公嫁进来之前,我已经交了三年税了。”唐绾实诚道。 “如果身体没问题的话,成亲两年没有孩子就要交税,成亲五年有两个孩子以下的也要交税,不过这一条倒是很少有人交钱,毕竟乡下人,孩子总是越生越多的。” 见秦斯觉得震惊,唐绾又多说了几条,“另外还有和离税,两人拿婚书去和离时也要交钱,但咱们小地方也不常见。” 秦斯马上握住她的手,“这一条我们永远用不上!” 唐绾笑着,“嗯,是。” 青年喃喃自语,“如此重税,寻常人家怎么支撑得起。” 国库空虚就要加大赋税,如果肥田法能够在三年之内普及推广到全国,就好了。 但这不是简单的事,需要现在本县推广开,这一茬赶不上,就得等到明年春天播种,等到秋天才能见成效。 如果有成效,再等呈报到京城,送进内阁,呈报到朝堂之上,估计也得年前年后了。 秦斯对这一方面不了解,也不知道这种事关民生的折子有多久能呈到皇帝面前。 如果快能在明年年底确定,应该也不会立刻推广,毕竟事关农桑,农乃国之根本,估计是要在皇田皇庄里先试试。 那就得再来一年。 另外还得传到全国各地,算上奔波路途,整合人员,教当地农民,秦斯觉得自己算三年都是算少了。 “相公?”唐绾歪头看看他,“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青年回过神,长出口气,“在想夫子给我的文章。” 唐绾点点头,“那相公看,我去做晚上饭。” 因为有了之前四百八十斤的先例,所以这次大家伙再看到唐家的豆子创收后激动的心情就好了不少,等村长清点完之后,就纷纷嚷着要去称自家的。 小北汪一片喜气洋洋,比过年还要热闹。 见面打招呼自然也是说起这个。 “你家这茬收了多少,我家收了得有三百八十斤!可惜啊!当时我心里嘀咕怕不顶用,那肥料用得可少,悔得我肠子都青了!” “让你犹豫,听说赵全家里比唐家还多一点呢,你瞧瞧人家!” 村里不乏少部分没有施肥的。 一是不愿花钱买料,二来也是不太相信,此刻看着其他人,真真是后悔莫及。 村角的一处土墙房里,光线暗暗,坐在炕上缝衣服的妇人淌着泪,一边缝衣服一边絮絮地抱怨。 “让你别舍不得钱舍不得钱,你非抠搜那一点,现在你看看人家地里的收成!今年大妮没嫁出去,得交一年的钱,这可怎么活。” 自打秋收,妇人这话就翻来覆去地念叨,念得男人心烦,一把摔了烟袋怒斥,“丧家娘们成天说个没完!”? 第九十七章 再寻名师 “生不出儿子的丧家娘们!生出的丫头片子也嫁不出去!” 男人狠狠骂了几句,撇下人闷头出去了。 妇人哭嚎着摔了针线,也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旁边屋里,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沉默地相依偎坐着。 大点的今年十七,小的十二,脸上的神情都有些麻木。 大丫静静地坐着,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外边的天色。 妇人在屋里哭了一会儿,又进来扯着大丫的耳朵骂她,“我怎么生了个你这样的赔钱货,嫁也嫁不出去养在家里白吃白喝,一点用都没有,成天没个笑模样老娘是上辈子欠你的吗讨债鬼!” 大丫垂着眼任由她打骂,旁边的二丫眼里泛起一点惊惧,缩在一边不敢吭声。 生怕下一个被打的就是她。 外边响起一点动静,是村长带着官吏来收粮税,“在家吗。” 妇人恨恨地拧了一把大丫,然后挂着脸出去,“村长啊。” “到你家了,钱可准备好了。” 村长让了让身子,官吏走进院里,摊开本子核对信息,“户主叫赵木有,你是田氏,家中两女,一十七一十二,可对?” 妇人郁郁地应了。 有村长在,她也不敢扯谎。 早年间有这样的人,故意在户籍册上造假,或者等官吏来收的时候造假,后来被发现,都受到了处罚,还会加重这个村子里人的税收。 所以后来,村长都会陪着,就是防止有人再使坏。 妇人进屋去拿了卖粮食的钱,又跟官吏讨价还价,想哭闹几声又被村长喝住,不情不愿地给了钱,话也不说就把人赶出去。 官吏早已习以为常。 每年到了收税的时节,那可是有的闹了。 这给了钱的还算是好的,有真无赖的,关门不让进不说,往他们身上泼粪的都有。 更绝的,还有跑到别的地方躲债的,像大小北汪之前,躲进山里不想交税的大有人在。 官吏只能一次次地跑,村口还有眼线,一吹哨,统统锁门进山,家里的值钱物件也都带走。 不止大小北汪,在各地村里都有躲避交税的行为在。 这是早几十年前,后来上边见躲税风气盛行,加重了处罚。 一人不交,罚则一村,一村不交,一县受累。 且不止是罚钱,有些官吏还会放火烧村威胁,你不交,那就烧你房子。 如此,交税的事才逐渐平稳下来,这几年少有人敢逃,实在是没钱的,上边也能宽恕可晚一年补齐。 但是也只能晚一年,且必须连同明年的一起补齐,还要多交十分之一。 秦斯在董夫子那了解之后,沉默了一会,“我从未见过如此重赋。” “因着接连战乱,国库空虚,等战事平息,本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却又重赋税,好在是没有天灾,如果再有天灾,那才是真的民不聊生。”董夫子看他神色,态度也温和许多。 “你进献了肥田法,也算是一件救苍生与水火之中的大善事,如今你不要想太多,专注眼前才是要紧。” 青年笑笑,“我就是想管,也轮不到我管,如果到时策论题目是和农桑经商有关的,那我可就占尽便宜了。” 董夫子正色开口,“占便宜?我只怕你到时候笔下无遮拦,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往上写,生怕考官不知道你研究出了肥田法。” 秦斯眨了眨眼,“我倒是没想把肥田法往上写,所以真的不能写?” “自然不能,这法子,只能上问下,不能下启上,况且要说也该是陈县令给你要奖赏,轮不到你自己说,不然,你这是又急功近利,又越俎代庖。”董夫子严肃教训。 秦斯长叹口气,“官场之事真是复杂,我当个纯臣就行。” “你想当纯臣,也得有那个命数,”董夫子看看他,又起身,到书架上找了一封信出来,“这个给你。” “是什么?”秦斯接过,发现是一封信。 董夫子负手而立,站在窗边,“本来应该是明年等你考中去府学的时候给你的,不过现在告诉你也行。” “等你考上秀才,我的才学就不足够再继续教你,所以我为你寻了一位老师。” 秦斯慌忙起身,“夫子,我不……” “你听我说,”董夫子打断他,语气认真,“我不过是个落榜的秀才,考三次举人不中,我就再没有考的心思,才学有限。” “你天赋好,日后中举也不是难事,虽说有府学可以念,但府学里的夫子们,不会像是我现在教你一样,你可明白。” 秦斯懵懵地看他,显然是不太懂。 董夫子只好再说得明白一点,“你既然知道官场复杂,那官员之前,不也都是读书人?” “文人相轻,官府承办的府学里也不是完完全全只做学问的地方,更不用说那海棠书院,白鹿书城,鸿鹄学府这些颇有盛名的私家书院,你若想再进一步,精益求精,还是要有一位自己的老师更好。” 董夫子指了指他手里的信,“这里边是我给你写的推荐信,以及对方住址,你现在就可以写文章向他请教了。” “可,若是被府学知道我私下里还有别的夫子,会不会惹上麻烦?”秦斯反应过来问。 “这我倒是不担心,你小子别的不行,处事圆滑会做人我还是放心的,你等到了府学自然明白如何做。”董夫子不在意道。 秦斯梗了一下,“好,好。” 他又郑重地行弟子礼,“多谢夫子为我费心。” 青年不是不懂感恩回报的人,只看他平时常往这送的东西就知道,逢年过节也是礼数不错,所以董夫子也不怕秦斯发达之后忘恩负义。 再者说,他也不要求秦斯回报什么。 “我学生众多,考上秀才的也不少,但更进一步的,却没有一个,你可得给我好好长脸。”董夫子又唬他。 秦斯恢复了笑模样,“那是自然,等我以后考中了,夫子你就成了恩师了,名声大噪,以后学生更多。” “说到这个,我一直都想问来着,高兄到底是您弟子还是未来女婿啊?” 正巧踏进门的高远啧了一声,“背后说人可要遭天谴的。”? 第九十八章 纳妾玩笑 高远踏进门,瞥了秦斯一眼。 秦斯笑了两声,“哎呀,高兄,真巧啊,来看夫子啊,空着手来哒?” 高远“……” “秦弟这张嘴啊,是真的会说,以后不念书了去当媒婆也成。” 秦斯笑眯眯地拢着手摇头,“那可不行,我成了亲的,怎么能时常来往别的姑娘家。” “你还真想上了,等你高中举人,你家门槛可就要被媒人踏破咯。”高远打趣道。 秦斯一脸惊恐,“怎么,还会有别人想跟我抢倒插门女婿的位置?” 高远和董夫子一起梗住,董夫子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桌子,高远回过神忍不住大笑出声,“秦弟真是个妙人,我说的是你娶妾。” “举人家里有一两房美妾再平常不过了。” 秦斯更惊恐了,“万万不可,我是入赘的呀,要说家里添人口,那得是我家娘子再找一个伺候她,哪里有我娶妾的份儿。” 董夫子气得想拿鞋底子抽他,“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住口!” 秦斯乖乖闭嘴,跟高远挤眉弄眼的,揣着书包就想跑,“夫子我先回去了,您和高兄慢慢说。” 说完,一溜烟跑了。 青年到了自家铺子那探头探脑,唐绾正在算账,一抬眼,见着自家相公,忍不住笑,“怎么不进来?” 秦斯冲她弯了弯眸,溜达进来,“我怕打扰掌柜娘子嘛。” “相公又跟我开玩笑,夫子那忙完了?”唐绾拉着人到柜台后坐下。 秦斯应了声,靠在自家娘子身边打开董夫子给他的信。 唐绾继续算账,她刚开始上手,对这些真的不熟,总是做得小心翼翼,生怕错了一点就全都错了。 秦斯看完信,又看了下对方地址,琢磨了一下,拿纸笔开始打草稿,准备自己也写一封拜师信一起寄过去,再附上最近写的文章请老师指点。 夫妻两正各自认真间,店里进了客人,唐绾忙放下笔起身,轻声询问:“客人想看看什么?” 进来的是位穿着不俗的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位丫鬟,闻言笑笑,“我听说你们这里卖一种牙粉,味道又好,还能清洁牙齿,是不是?” 唐绾从柜台后出来,把几种牙粉的试用罐都取出来打开给妇人看,“我们家卖的牙粉都有这些功效,但又有细微的不一样,比如这一罐可以去异味并且让牙齿白净,这一罐是能养护口腔加了药材,适合经常上火的人用……” 如同现代的牙膏有不同功效一样,其实古代的“牙膏”也是有区分的。 秦斯在宿云府那就看到了为了让牙齿变洁白加珍珠粉的牙膏牙粉,不由得咋舌。 而且古代也不只是用牙粉,牙膏这种类似的膏体也有,只不过不叫牙膏罢了。 秦斯只能按照看过的古法方子自己琢磨,反正加药材像茯苓一类的也不会出事,也有一些功效。 唐绾给夫人介绍完,还拿了小木片挑起来一些给她闻。 夫人赞许地点点头,“真是清香扑鼻,这一样给我来一罐。” 唐绾愣了一下,“每一罐?您家中多少人可用得完啊,虽然牙膏牙粉不易坏,但要是沾了水潮湿也会结块的。” 秦斯抬起眼看了自家娘子一眼,忍不住弯眸笑笑。 绾绾就是心善,这以后肯定好人有好报。 夫人也笑了,“我准备当礼物送出去,所以还得要你家的玉骨牙刷。” 玉骨牙刷不是玉做的,是竹子做的,但是表面抛光,竹质发亮,就跟玉一样,所以秦斯起了个名叫玉骨,附庸风雅,很受读书人喜欢。 唐绾这才明白,忙去取了十支,“夫人看看可够?” 妇人认真看过,点了点头,“都包起来。” 秦斯探手过来,“我来包。” 唐绾忙让开身子,冲夫人笑笑解释,“我不太会包礼物,我家相公会。” 平常拿纸包一下行,但是要送人就有些简陋了。 青年手指白皙修长,用裁好的格纹布裹上盒子,丝带系结,又拿出一张纸笺,“夫人可有什么话要写下赠与友人的?” 礼品卡嘛。 妇人微讶,又来了兴致,拿起来仔细看看,又闻了一下,颇为喜欢,“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呢?” “是,夫人若是有想写的赠语可以写下放在里边。”秦斯执笔浅笑。 妇人点点头,“好,那你帮我写……” 秦斯照着写上门,给妇人看过,这才仔细放进去,包装好交给丫鬟。 唐绾把人送到门口,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秦斯问她:“怎么了?” “我总觉得那位夫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唐绾蹙眉回忆。 她平时应该没机会见识这样的夫人才对。 她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来,“啊!我在那日的诗会上见过,和县令夫人一起的。” 唐绾又有点紧张,“会不会也是什么官员的妻子,我们刚才没有怠慢的地方?” 秦斯握着她的手安慰,“当然没有,绾绾做得很好,那位夫人走时面带笑容,应该也觉得这一遭逛得不错。” 唐绾这才放心,又忍不住道,“要是什么官员的妻子,看到相公的字说不定回家会提一提呢,那对相公是不是也有好处?” 青年笑着把人拉回去坐下,“好与不好并不重要,绾绾比我想得还深远呢,放心,我一定让你当秀才夫人。” 唐绾仔细把这笔账记下,又想让秦斯教她怎么包装礼盒,“以后总不能老麻烦相公。” 秦斯欣然同意,这个到也不难,他只会最简单的蝴蝶结,像蛋糕店绑蛋糕一样。 日头偏西,两人收拾了东西回家,回到村里,发现村里好像出了事。 唐绾拉住要去看热闹的秦斯,“都是女人围着,相公过去做什么。” 秦斯仔细一瞅,还真是,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那我回家,绾绾去看,然后告诉我。” 唐绾嗯了声,跟秦斯到家放了东西后,准备先去找杏花。 杏花正过来,“赵家的大丫偷了钱带着二丫跑了。” 唐绾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就下晌,两人去割草的时候跑的,但不知道为啥进山去了,没往外跑,村里人就说去山里找呢。”? 第九十九章 早做打算 唐绾听了要去帮忙,回家跟秦斯说了一声。 秦斯闻言要跟她一起,“孩子丢了不是小事,多一个人多一个机会,快走。” 唐绾和他锁了家门出去,“相公很喜欢孩子?” 好在她身体已经调养得不错了。 秦斯笑笑,“倒也不是因为这个,两个女孩儿别出了事才好。” 天色将近,村里人们拿着火把结伴进山去找。 唐绾拉着秦斯,和杏花一起,唐老大和秦光伟在前边走得快找得快。 “所以是有人看见两个孩子进山了?那怎么不拦着呢。”秦斯问。 杏花叹了口气解释,“当时看着两人割草去了,这村里的孩子有哪个不是得帮家里干点活的,所以看着的人就没在意,等这会儿天晚了,赵家的发现家里钱没了,到处问谁偷钱,这才想起两孩子一下午都没回来。” 唐绾蹙着眉,“那怎么知道没往外跑的?” “梁阿姐一下午都在村口做活呢,说没见着两人,那应当是在山里。” 秦斯看了看光线黯淡的山林,隐约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村里人一边找一边喊,天色彻底暗下来,山路难行,也没有找到人。 平时会去割草找野菜挖笋找草药下猎套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一些体格壮实的汉子们又往深山里寻了一会,也不得不出来。 大家陆陆续续地下了山,妇人哭骂着,但言语之间,多的是心疼那卖粮食的钱。 赵家男人一边骂,骂女人也骂孩子,一边还要打,被村里人拦下了。 闹得难看,秦斯摇了摇头,扯扯唐绾要回家。 一行人回了家,进屋后,秦斯和唐绾去做晚上饭,和面间问起大丫和二丫的事。 “大丫生得不太好看,就是普通孩子,性格也闷,再加上赵家没有男孩儿,女孩本就不金贵,姐俩在家反正挺难过,而且大丫到年龄了嫁不出去,是要交税的。”唐绾闷声解释道。 秦斯马上哄她,“谁说女孩不金贵,我家绾绾最金贵了,以后咱们也生女孩儿,宠成公主,也招我这样好的上门女婿。” 女人忍不住笑,“想得也太远了些,宠成公主,外人只怕要说呢。” 她以前在村里不就经常被说,什么女孩生来就是要嫁人的养这么好做什么,给别人家养孩子之类的。 秦斯一边擀面条一边纠正她的想法,“见识短浅的人才会这么说,男孩女孩都一样,本朝还出过女将军呢。” 这个倒不是他胡诌的,是真的,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立下过汗马功劳的。 唐绾被吸引了注意力,“女将军?” “绾绾想听?那我晚上跟你讲。”秦斯利落地扯好面下进锅里。 今晚吃油泼面,所以面条有两指宽,且拉得长不断。 比起馒头,秦斯更喜欢米饭和面条,但是家里人常吃馒头,毕竟容易做也容易保存,吃米更是少有,虽说有水田,但粮食都是卖的。 秦斯观察过这里铺子里卖的米,只是简单去壳,米粒也不精细,怪不得都不喜欢吃。 米质在不同地方是有很大区别的,这里种出来的偏硬,略长,口感不饱满有明显的涩感,煮出来也不是很香。 秦斯在宿云府吃到的就好一些。 不知道能不能早点搬去宿云府,其实也不一定要考试的时候才去,若是明年早早地就去呢? 四月份考试,过完年等地里化开,三月份的时候便可以去了,左右考试的时候也要提早去几天适应地方。 晚上吃过饭,秦斯就跟唐绾提了一下。 “考试的事是大事,这些相公来定,我听相公的,家里一切都好安排。”唐绾当即道。 秦斯抱着她靠在怀里,“绾绾就不担心我考不上,竹篮打水一场空?” 唐绾笑起来,“我自然不担心,如果真的考不上,那就再来一次好了,而且相公的新夫子不就在宿云府吗。” “我当时嫁进来之后,说了只考这一次,绾绾可不能给我侥幸心理。”秦斯撒娇道。 唐绾正色地看着他,“但是我觉得相公念书得很认真,夫子也夸相公可以,如果到时候只差一点点,那我肯定想相公再来一次的。” “以前相公在家的时候怎么念书的我不知道,但应该不会比现在更好,况且我知道相公考功名不是想扬眉吐气只是想让家里过得更好,又怎么能不支持。” 这番话说得秦斯心里酸酸甜甜,忍不住搂着人凑过去亲。 唐绾按着青年的肩头只让他亲了一会就吹灯睡觉,免得又睡不着在她怀里磨磨蹭蹭到半夜才熄火。 秦斯拉着被子滚过来,跟她讲开国女将军的故事。 巾帼英雄很多,他可以一一讲来。 第二天,很是不巧,从清晨就下着大雨,连绵不停,准备上山去找人的队伍只得返回。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心里其实也都有数,估计这两个孩子是凶多吉少。 故意带着钱进山,要说不是心里存了死志,也不太相信。 赵家平时得有多苛待这俩孩子,才能让心里这么恨。 村里人心里都有些唏嘘,但是雨势拦着他们也不能进去,以防有意外发生。 且下的这么大,只怕今天是都不能进山了。 唐家人都没出门,各自寻了活去忙,唐老大和秦光伟凑一起琢磨木匠活,秦斯学习,唐绾缝衣服。 自打开了食肆和卤味摊以来,家里就少有白天也这么清闲的时候,更别说现在又开了铺面,经常是秦斯找不到唐绾。 唐绾本就处事直接大方,现在更是不露怯,也有了一点眼光,举手投足间的生涩气少了不少。 秦斯爱极了唐绾淡然浅笑的模样,看着她游刃有余地照顾生意,回回都被迷得七晕八素。 又过了一天,村里人终于找到了两个孩子。 尸身已经凉了,姐妹两个是手拉手在树上吊脖子自尽的。 两人手腕上还系着一条红布条。 大家沉默地把孩子救回去,闻声赶来的妇人忙不迭去翻找钱袋,发现没有,又赶紧追问,“你们在哪找着人的,赶紧带我去!” 唐绾面露不忍,气得转身回家。 “绾绾?”秦斯忙快步追上。 “那样的死法,是最体面的,以后能去享福的。”唐绾低声解释。? 第一百章 去度蜜月 在唐绾的解释下,秦斯才懂是什么意思。 “咱们村子,靠山吃山,老一辈人总说山有山灵,在穷苦的时候有人跑到山里,被山灵庇佑,接到天上享福去了。” “后来就有个说法,在山里找一棵冲南的树枝,上吊,手上系一截红绳,山灵就会来接你,只能上吊死,不然不干净了山灵就不会来。” 唐绾说不下去,闭了眼睛摇头,“那两个孩子肯定是信了。” 秦斯握住她的手安哄,“对于她们来说,可能这样会更好更幸福,活着就是煎熬,说不定就真的有山灵呢。” 唐绾苦笑笑,“是啊,或许真的有呢,那两个孩子还是笑着走的,心里一定是又高兴又期待。” 村里出了这样的事,谁家心里都攅个疙瘩,唐绾接连几日都情绪低落,秦斯想着办法逗她高兴,“我们去宿云府玩两天?” 唐绾茫然抬眼,“去宿云府玩?” “是啊,左右以后这条路要是要经常走的,这几天你不高兴,我们出去散散心。”秦斯笑眯眯点头。 女人不自觉地笑,“我不高兴就得大费周折出去玩,那我要是天天不高兴怎么办。” “有我在,肯定不会让绾绾天天不高兴,去嘛去嘛,反正现在地里也没活儿,铺子关两天也不碍事。”秦斯缠着人撒娇。 “我还想去宿云府的书铺看看再买几本书呢。” 提到这个,唐绾有些犹豫了,“真的吗?” “真的真的,宿云府书铺可多了,上次我们去没有逛完,裴兄还颇为可惜,这次去我给他带几本。”秦斯忙点头。 “那相公自己一个人去也可以?”唐绾试探问。 其实是故意问的。 就是想多看看相公撒娇黏她的样子。 她真是有点坏,好像不守妇道,哪有这么戏耍自家男人的。 但相公真的是太好看了。 果然,秦斯抱着她央求起来,“我一个人怕嘛,我又不分东西南北,老婆就不怕我走丢了。” “怎么会呢,相公又不是小孩子了。”唐绾故意道。 青年委屈巴巴地抿着唇,拉长了声音去喊,“绾绾~” 唐绾终于答应,“好好,那就一起去。” 秦斯这才高兴地蹭蹭她,又偷偷在脸上亲亲。 其实他早知道自家娘子喜欢逗他,看他撒娇的样子,他也很乐意满足这种夫妻小情趣,闺房之乐嘛。 能让娘子心里喜欢,何乐不为呢。 两人简单带了几件衣裳和用品吃食,跟家里说了一声安排好铺子和食肆的事,就从城里雇了辆马车往宿云府去了。 “我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呢。”唐绾撩开帘子往外看,有些兴奋。 “以后这种机会还有很多,咱们能去更远的地方。”秦斯拿出了上次用的枕头,想想又赶紧塞进包袱里。 笑话,有他在这,还用得着那小枕头。 这多好的抱老婆的机会。 唐绾精力好,趴着看了一上午,午饭是吃的干粮,吃完唐绾还想看,被秦斯按住,“休息休息,晚上才能到客栈呢。” 唐绾笑起来,嗯了声,把包袱垫在身后,又动作熟练地揽过秦斯在怀里,“相公睡会。” 秦斯“……” 莫名有点羞耻。 而且他是想搂着唐绾睡会的啊! 秦斯努力挣扎了一下,唐绾疑惑地歪头看看他,“嗯?怎么了?” 看着自家娘子那一脸自然的表情,秦斯无奈地长叹口气,马上就取消了心理包袱窝进她怀里蹭蹭。 算了算了,在自家娘子面前当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当小娇夫正好。 晚上到了落脚的客栈,秦斯要了跟上次一样位置的房间,“我上次就是住这间,晚上想你想得睡不着爬起来给你写信。” 当着店小二的面儿,唐绾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声,“烦请准备些饭菜来,再准备沐浴的热水。” 小二应和着离开,很快送上来。 穷家富路,唐绾没觉得是在路上就要委屈自己和秦斯,见店家给的饭菜比较寡淡,还下去点了一道溜肉片。 等沐浴完,秦斯拴上门,爬上床给唐绾按摩,“坐一天车身子是不是都僵了?” 唐绾舒舒服服地趴着,“可是呢,原来坐车也这般累,看来得是早点在宿云府置办宅子,不能让相公你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 不然来回光在路上就得耗费不少时日,去的没有走的多。 秦斯又搓热了手给她按,“有一种石头,可以在火堆里烤热,然后放在身上酸软的地方熨烫,特别舒服。” “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得用特别的石头才行,等回到家我去山里找点合适的包起来试试。” 唐绾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应好,秦斯见状,下去吹了灯,放下床帐,回来搂着她睡下,“睡绾绾。” 女人少有被他搂着的时候,许是今天真的劳累,就忘了要搂住秦斯。 青年满足地喟叹一声。 真好真好。 走了几天,终于到宿云府,秦斯仍旧带着唐绾到上次他们住过的客栈。 服务还不错来着。 唐绾刚进城就被宿云府的宽敞街道吸引住,眸中满是惊艳,完全是被秦斯牵着走,连看路都忘了,差点撞他身上。 “还说不来,绾绾也是很喜欢的嘛。”秦斯笑眯眯道。 女人回过神,羞赫地抿抿唇,“我实在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地方,总想多看两眼。” “咱们先好好休息一晚,等明日我带你去逛。”青年拉着她上楼。 神奇的是店小二还记得他,“莫不是之前来过的秦相公?” “正是,你记得我?”秦斯微讶。 店小二笑开了,“读书人里能有秦相公如此姿容的可真是少见,咱们干的就是识客看客的活儿,自然是能记得,更不用说跟您一起来的那位夫子总是和您呛声,有趣得很,想忘也忘不掉啊。” 秦斯尴尬地摸摸鼻子。 这茬就不用提了。 唐绾好奇地问:“和夫子呛声?呛什么?” “哟,您就是秦夫人,怪不得秦相公三句不离呢,这样好看的娘子自然是要心心念念的。”店小二笑着夸。 秦斯脸一红,拉着唐绾逃上楼。? 第一百零一章 启迪民智 进了房间,唐绾忍不住笑,“真的?” “怎么好因为这个跟夫子呛起来啊。” 想想就觉得相公可爱。 秦斯哼了一声,自暴自弃似的蹭进她怀里,“我就是想你了呀,看到好吃好玩的就想给你也看看。” “夫子一定是嫉妒我们感情好,我知道,肯定是。” 唐绾笑着摇头,“又胡说。” 青年笑眯眯地摸了摸鼻子,“这里不错?是不是连客栈的房间都很好?” 唐绾在房间里仔细赚了一圈,“真好,这家具真好看,床上还有雕花呢。” “咱们以后也打个这样的床,都说富贵人家嫁女儿,从女儿出生的时候就开始攒嫁妆,其中一个就是拔步床,贵气得很。”秦斯道。 客栈送来饭菜,唐绾一吃就连连点头,“比咱们城里的酒楼味道还好呢。” “不过还是没有相公做的饭好吃。” 小二还送了道饭后甜点,枣泥糕,秦斯尝了一块,“没有绾绾做的好吃。” 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第二天一早,秦斯就带着人出门了,先是去吃早餐,种类花样繁多,还有许多唐绾从未见过的样式。 等吃过早饭,两人就去了城里几条“商业街”,秦斯上次来踩好了点,领着唐绾在城中逛了一天,想买东西,被唐绾拦住了,“我什么都不缺,不用再买,咱们看看就成。” 唐绾有些感慨,“还真的是大地方好,以前有人说外边好,但是我们没见过,想着再好能好到哪里去,那吃饭不还是吃米吃面吃肉,睡觉不还是睡炕睡床。” “顶多是地方大点,人多点的区别。” “但我仔细感觉了,真的不一样,可具体我也说不出哪不一样,反正就是,比咱们那城里更敞亮,这里的人也是,各个都跟人精似的,叫人觉得厉害,说话都得仔细琢磨一下再说。” 秦斯认真听她说完,“正是这样,我家绾绾就是聪慧过人。” 唐绾长出口气,“我觉得等过了年,就先来宿云府看宅子,还有小半年,家里努力赚钱,一定得给相公买个最合适的宅子。” 她心里有数,想买最好的肯定买不起,权衡之下买个最合适的也成。 唐绾知道也可以租赁,但或许是庄稼人的心理,这房子和地要不是自己的,总觉得心里不安分。 秦斯倒觉得没什么,“绾绾不必太紧张,我看过家里的账,今年粮食卖得多,拿出一年半年在这租住的钱和吃穿用的钱绰绰有余,来了之后咱们还是能继续卖卤的。” “对了,宿云府里也有拿走咱家卤味包的摊子,明天我想去看看生意。”唐绾想起来道。 这些事上秦斯一向都让她去管,自己不插手,都听她的。 若是办好了,就能让她更自信,若是办不好,那不还有他这个相公在,什么都能摆平。 唐绾这回来也不单是玩和陪着秦斯买书,她主要是想看看宿云府的生意怎么做得好。 先是去看了卖卤的地方,唐绾还每家都买了一点尝味道,心里大概有数。 “都不如咱们家做的好。” 秦斯给她买了碗糖水冲冲咸味,“哦?” 唐绾喝了两口,咂了咂嘴,然后解释起来,“我尝了,虽说都是用咱们家卤料包做的,但味道还是有细微差别,毕竟卤料包虽然卖出去的时候告诉他们一次能卤多少东西,但具体控量还是个功夫活儿。” “咱家的用多少料卤多少肉放多少水都是我严格看着的,且口感跟出卤的时间有关系,客人买早买晚,吃着也都有点区别,更别说他们有的卖不完回锅隔夜,那就更不一样了。” 唐绾说起来如数家珍。 秦斯赞不绝口地夸,老实说,他自己都没太注意到这些细节,而恰恰是细节决定口味决定好不好吃。 “我家绾绾果然最棒了!” 唐绾笑笑,又舀起糖水喂给秦斯,“这个也好喝,好像还有些水果味呢?” 秦斯也是第一次喝这种糖水,“嗯……再来一碗。” 唐绾以前喝的糖水就是拿桃胶化开的那种,虽说是糖水但也不怎么好喝。 夫妻两个正休息间,看到糖水铺老板的小闺女跑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串珠子玩,一下撞到唐绾腿上。 唐绾笑着扶住她,“慢些。” 小闺女也不怕人,冲着她笑,老板娘过来牵走,嗔怪地拍拍闺女的裙子,“瞧你,又弄得一身土,下次可不给你做新衣裳了啊。” 小姑娘撒娇地喊几声阿娘,知道阿娘不是说真的,又高高兴兴玩去了。 唐绾看得有些出神,秦斯握住她的手,“绾绾?” 他以为唐绾是想到了她自己的童年。 “我想起大丫二丫了,”女人低声道,“都是闺女家,怎的就能差这么多呢,大丫二丫肯定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在家不被爹娘虐待,就这个也达不成。” “比让大家日子富起来更难的是,大家的思想认知要富起来,”秦斯努力用简单直白的话跟唐绾解释,“就像光佳那孩子。” “你看光佳之前与现在,是不是大有不同了?之前恶习难改,虽说不像他爹娘那样不可救药,但到底也不是好人。” “自打跟了我念书识字跑货,言谈举止,行事作风,以往的坏习惯,不就全改掉了。” 唐绾恍然,又长叹口气,“若是村里能有个私塾就好了,咱们大小北汪的孩子都能去上。” 秦斯心里一动,“想要私塾倒也不算太难,只不过没有好的人选。” 小北汪的村民们往后地里收成都能多上许多,让自家孩子念几个字,以后还能去镇上当个学徒伙计啥的,不比在地里刨食强多了。 只看当初大北汪的人多羡慕秦光正就知道了。 “等我回去问问夫子,看他愿不愿意,但我看老夫子那脾气是够呛,指不定哪天要被熊孩子气死。”秦斯摸摸下巴道。 唐绾忍不住笑,“夫子不被相公气出病就好了。” 两人吃了糖水又去书铺,秦斯想着明天带唐绾去海棠书院逛逛。 “海棠书院本就可以让外人进去参观,来都来了,不看看岂不可惜。”? 第一百零二章 山上游玩 因着海棠书院是在山上,秦斯想着干脆去郊游一天。 他问了客栈小二,海棠书院对外接待客人,也可以在里面的偏堂用膳,不过得花钱买。 这个倒是没问题,秦斯觉得正好,省得拎食盒去山上了。 第二天,秦斯和唐绾坐马车到了山脚下,四处观望。 唐绾欣慰地点点头,“这山不高,相公应该能爬上去,相公要是实在累了我就背你,应该不会有人看到的。” 秦斯梗了一下,“我才没有这么虚弱呢!” 说着就闷头往前走,非得爬给唐绾看看。 女人在他身后忍不住笑,快步跟上,“相公,等等我呀。” 这座山确实不算多高,风景却好,如今时节枫红满山,煞是好看。 海棠书院选在这也是有原因的,此院都是女子,攀登也不费劲,来往方便一些。 山道修剪得又宽又结实,干干净净,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扫。 秦斯摇摇头,“我更喜欢石阶上飘着落叶的感觉,绾绾呢。” “我都好,这山可比咱们家那好看多了,咱们山上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树呢。”唐绾捡了一片枫叶在手里看着。 秦斯也捡了一片,“看这石阶,应该是专门修建过,海棠书院有雅名在外,自然不能让山上的景色不衬这个地方,所以移栽了红枫过来也不稀奇。” “你看,那里还有海棠花丛,想必都是有专人看管伺候的。” 唐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眸子一亮,“那就是海棠花吗?” “走,咱们去看看。” 秦斯牵着人在山上逛了一圈,临到午饭时才去了海棠书院。 书院外有门童,秦斯上前说明来意,“慕名而来,想和我家娘子探访一二,不知现在可方便?” 秦斯戴的是学生巾,这种巾布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都能用,也是间接表明身份。 唐绾穿了一条湖蓝的裙子,外穿玉白色罩衣,腰间垂着一条同色的禁步,随着女人走动微微拍动。 发髻上的簪子虽说不是华贵,但也精巧好看,上有一圈米粒大小的珠子,搭配着这一身素雅得体,大方有礼。 门童是见多识广的,眼睛也毒,一眼大概能看得出来对方是何身份地位,也笑了笑,“自然是可以的,两位是第一次来?” 秦斯点点头,“是,在下明年要来宿云府考试,今年先带夫人来看看。” “原来是位童生相公,如此年轻,未来必定大有所成。”门童笑呵呵地引两人进去。 因为是女子书院,所以海棠书院的前院是供客人游览歇息的,中间有一汪清泉,引进颇为宽敞的碧潭,再往后,才是女孩子们念书起居的地方。 书院里有数位丫鬟仆从,平素里仔细伺候不比家里差,这才让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能在山上住得下来。 门童跟秦斯他们说了哪里不方便去,又简单介绍了一下,便让两人自行参观。 进了书院,唐绾感觉自己连说话都会不自觉放低声音,“相公,我们去哪?” “这里是女子书院,自然是绾绾带我逛了。”秦斯牵着她道。 唐绾像是过年去街上玩的孩子一样心情雀跃,先拉着秦斯去凉亭里坐坐,又在湖上喂了一会鱼,趴在栏杆上看得一脸新奇。 “看得这么入神,想吃鱼啦?”秦斯黏在她边上问。 唐绾噗地一笑,把手里剩下的鱼食都撒下去,“才不是呢,我虽然没读过书,倒也不至于这么不解风情不懂风雅。” “相公,这儿真好看,如果我们有女儿,也能把她送进这样的吗?” 秦斯心里一动,握住她的手,“绾绾想来吗?” 如果唐绾想,就算年纪不合适,他也有办法。 唐绾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不想,我想陪着相公。” “我其实不羡慕,就是觉得这里好看,又规整,念书肯定比私塾好,况且私塾也不让女孩念,书院这么大的名气,在这念过书的女孩肯定也能镀层金,叫人尊敬。” 秦斯想了一会,“那以后等我安定下来,咱们盖宅子的时候也弄个这样的池塘和凉亭好不好?” 唐绾兴奋地回眸看他,“真的能呀?就像县令家里那样?我上次去看,可真阔气,假山流水的,好多花,还有个专门的花园子,还有暖房。” “当然,这有什么难办的。”秦斯一口答应。 两人依偎在一起正甜甜蜜蜜说小话,身后不远处响起询问的声音,“两位是……” 秦斯回过身,看见一位中年夫人站在湖边看着两人,见穿着打扮似乎是书院的夫子,忙牵着唐绾起身,替她整理了一下裙袍,一起走过去,“我们是外来的游客,慕名而来,您是?” “哦,我说看着眼生,我是这里的管长,姓郑,平素关照书院的日常,需要我带二位看看吗。”郑夫人问。 秦斯行了弟子礼,唐绾也垂头福身,“那就劳烦夫人了。” 此时也不是游人如织的时间,书院里来的客人并不多,郑夫人询问了两人身份后,言谈之间也多了些客气。 读书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午饭时间到了,二位是在我们这用餐,还是要下山去?”郑夫人问。 秦斯一笑,“自然是要在这里用餐了,听山下人说,书院的饭菜口味极好,有一道海棠糕是名品来着。” 夫妻俩人长得好看,说话又有礼,夸也会夸,把郑夫人说得也微微笑起,引着两人去偏堂。 来到偏堂,倒是见着一位熟人。 唐绾自进来后看见了正中坐着的陆可芯,眉头不由得一皱。 反倒是陆可芯没认出来她,轻轻柔柔地继续跟对方说话,“表哥,你这次来要待多久呀?” 年轻男子往唐绾那看了两眼,又回过神,笑,“少说要待到年后开春呢,母亲今日不太舒服,不然也要一起来看你的。” 陆可芯脸上浮起红霞,“我在这一切都好,叫姨妈不用担心,有表哥来看我就很好了。” 坐在角落背对着人的唐绾又忍不住皱眉。 秦斯看她表情,忍不住瞥了一眼,压低了嗓音悄悄问:“要不,回去?” 第一百零三章 偶遇故人 唐绾笑了笑摇头,“没事儿,相公喜欢,我们就在这吃。” 况且,还有郑夫人在呢,那位陆小姐就算是在这里念书,也不敢当着女夫子的面耍横。 秦斯自然是无所谓,见状笑眯眯地去跟后厨点菜,把郑夫人方才提的特色菜都点了一遍。 回到座位时,陆可芯不经意瞥了一眼,一下没反应过来,等过了两息才猛地惊醒,扭脸朝秦斯看去。 对面的年轻男子不由得询问,“怎么了表妹?” 陆可芯盯住秦斯的背影,又看向他身边女子的打扮,“没,没事儿。” 不可能是?那个开食肆的穷书生怎么会到宿云府来,他娘子又是凶悍的母老虎一个,怎么可能打扮得这么好看进来海棠书院? 陆可芯一边疑惑,又一边给自己否定的答案,摇了摇头低头继续慢慢喝汤。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她进海棠书院都要家里托两层关系,这两人怎么可能到这种地方来。 陆可芯又收回视线,毕竟她一个姑娘家总盯着男人看也不是事儿。 饭堂陆续上菜,陆可芯看着那一道道招牌菜流水一样上,更是确定。 海棠书院是免学费的,但是维持书院肯定要钱,钱从何来,从这些参观的人身上赚钱也是方法之一,所以饭堂的招牌菜都十分附庸风雅且贵。 虽说名声在外,但味道上却并没有这么好吃,当然味道也是不错,但除掉那风雅的外形和名字,味道也不值得这么高的价格和这么好的名声。 那两人决计吃不起。 周培奇怪地看着陆可芯一会舒展一会皱起的神色,“表妹,那二位你认识?” 方才他可看清了,那位夫人当真是绝色清丽。 陆可芯刚想说不认识,郑夫人正好回来,“秦相公,唐娘子,饭菜可还合胃口?” 一般出了嫁的女人都要随夫姓,在外喊秦夫人,但这是海棠书院,书院里自然是以女子为重,称呼之间为了彰显这一点,也就用了女子的姓氏。 再说郑夫人了解两人来历身份后,也挺赞赏唐绾的,一是唐绾虽出身乡野但气质不俗,虽说比不上大家闺秀但是进退有度,二来是唐绾供丈夫念书时也不忘自己学习。 郑夫人见多了书生相公们满腹诗书,可谈起自家娘子却连连摇头直说村妇,不如海棠书院的小姐们有情致,但这位秦相公却对自家娘子也是夸赞得很,郑夫人暗中也满意。 唐绾浅浅笑着,“果然如夫人说的那般,十分精巧。” 秦斯在旁边忍不住抿起唇压了压唇角的弧度。 绾绾现在说话也会哄人了,因为夸不出味道,就说做得十分精巧。 郑夫人微笑着颔首,视线看到厅中,微蹙蹙眉,“陆小姐。” 陆可芯忙起身行礼,“郑夫人。” “今日的会客时间已到,早点用好膳回去歇息。”郑夫人提醒。 怎的和外男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 虽说是亲眷,也不能如此。 海棠书院自创建以来就一直严防女学生们和外男的交流尺度,是以从来没有一桩丑闻,这也是外界很推崇的原因之一。 陆可芯脸上涌起一点尴尬的红晕,又轻声应答,“是,夫人。” 周培忙起身,“还请夫人莫要责怪表妹,是在下久不见表妹,家中都甚是想念,一说就说得晚了,在下这就收拾离开。” 郑夫人点点头,“公子不必客气,随时欢迎您再来探望。” 陆可芯跟在周培身后往外走,从长桌另一边经过时,忍不住看向唐绾。 她应该记得那母老虎的样子…… 唐绾神色淡淡地跟她对视。 陆可芯停住脚步,慢慢地瞪大了眸子,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你,你怎么,怎么是你?!” 唐绾看着她震惊的表情心里就觉得好笑,还有点算后账的痛快。 她就是有点故意让对方发现的。 郑夫人敛起眉,“陆小姐?” 陆可芯忍不住走近几步,视线流连过唐绾的脸和首饰,又看向过了一年长大一岁,容貌更好的秦斯。 唐绾出声打断,“陆小姐一个未嫁之女,大庭广众之下,盯着有妇之夫看,是不是有些失了礼数?” 郑夫人也压沉了嗓音,“陆小姐,快些回去。” “不,我不是……”陆可芯被说得面红耳赤,又气又羞,“夫人,他们两人乃是村野商贩,靠着贩卖吃食度日,怎么能进咱们书院呢!” 郑夫人神色不悦,“秦相公有童生功名在身,即便是出身寒门,也不是你这样轻视的理由,况且海棠书院面向一切游客,从未说只欢迎你身边这样的少爷公子。” 这话说得有些严厉,陆可芯眼里蓄起泪水,可还是不愿相信,“夫人明鉴,这两人定是心术不正的趋炎附势之人,当初我在县城时拜会县令大人,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不仅咄咄逼人,且嚣张欺压,把我的侍女当街骂哭还造谣抹黑我的名声,夫人请想,只靠着卖村野吃食,怎么如此阔绰?” 郑夫人也看向唐绾二人,唐绾不急不慢开口,“陆小姐这么说,只怕是忘了当初在我家食肆颐气指使,非要我们在不做生意的时候服侍你吃饭的事了。” “也忘了在街上,让你的侍女故意说我们家吃食不干净会吃出病的事了,陆小姐贵人多忘事,我不如帮你回忆说与你听,。” 唐绾最见不得有人说她相公。 “还有,我家相公是来拜会夫子故友的,有夫子手书为证,海棠书院名声在外,我一心向往,和相公慕名而来,又有何问题?家中虽不说家财万贯,但也不至于连出门游玩的钱也没有,陆小姐自诩身价高贵,自然是不喜与我们这些粗野之人同桌同堂,这我能理解,可陆小姐因为心中惊讶和不喜就当着夫人的面随意诋毁,敢问夫人一句,这就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吗?” 唐绾缓缓而谈,声音平和,没有一丝诘问书院的意思。 郑夫人果然生气,看向陆可芯,“她们说的可属实?” 陆可芯慌了。? 第一百零四章 很多心眼 陆可芯忙摇头,“不,绝对不是,这两人信口雌黄污蔑我,还请夫人明察!” “我和他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一共只见过两面,又怎么会诋毁。” 唐绾直接开口,“没错,一共只见过两次面,一次在食肆闹事,一次指使丫鬟闹事,就算丫鬟闹事并非你指使,但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她心思不正,必然也有你平日影响。” 陆可芯气得脸都红了,泪光盈盈想哭,一边的周培也蹙起眉来,但他自恃身份,不会掺和进女人间的争斗中,只是在边看着。 郑夫人沉声斥责,“行了,还不快向两位客人道歉。” 郑夫人此举,看上去有些不多加考证就相信,但其实也是为了书院考虑。 唐绾和秦斯是客人,秦斯又有功名在身,若以后一朝考中举人,那他的话可就是有分量的了,如果到时候说出什么对书院不利的话就不好了。 另一方面,郑夫人根据陆可芯平时表现,也偏向于唐绾说的,自然要对陆可芯加以斥责教导,也是想阻止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陆可芯委屈得直哭,向表哥投去求助的视线,周培低声劝,“夫人说得有理,表妹听话。” 他又朝其他人行了一礼,“请二位息怒,我家表妹在家时颇受父母亲族宠爱,所以不免带了一些小姐脾气,又柔弱管不住下人,这才有了之前跟两位的误会,在这里我代表妹道歉,若是有损失我来赔偿,还请二位不要太过怪责。” 周培一边说着,一边跟陆可芯使眼色。 陆可芯会意,也低下头哽咽着道歉,“都是我不好,管束下人不利,还请夫人和两位莫怪,我知错了,以后必定严于律己,管教好下人。” 周培微笑着看向唐绾,“不知这位夫人可满意?” 唐绾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下意识看向秦斯。 青年拍拍她的手,淡声开口,“陆小姐有此心是好的,但愿陆小姐是真的诚心悔过,以后能约束好下人,遵从书院教导,不再做出给书院抹黑的事。” 一边的郑夫人眉头皱得更紧,直接让陆可芯回去,并且罚她抄写女经女德女训,还罚她一个月不能下山不能会客。 陆可芯红着眼睛走了。 这个处罚算得上是严重,但最难受的是丢了面子! 等陆可芯和周培离开,郑夫人又给秦斯和唐绾道歉,“都是书院管教无方。” 其实这跟书院没多大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郑夫人总不能直接说:你们别出去乱说书院坏话,影响书院其他人的名声。 读书人,大家都聪明,点到即止,自然都能明白。 秦斯和煦一笑,反过来宽慰郑夫人,“夫人客气了,其实跟书院和夫人没什么关系,那是陆小姐在来之前做的事,哪里有怪责夫人和书院之理呢。” “其实我们夫妻俩早就忘却了,方才进来时发现我们也只是想安静地吃个饭,只是那位陆小姐……” 秦斯话没说完,只笑着摇摇头还叹了口气,这比说出来还扎刀子。 青年又看向唐绾,“娘子,要不我们现在就走?你本就胃口不好,要是再食不下咽,我会心疼。” 唐绾眨了眨眼,她什么时候胃口不好了?但还是顺着秦斯的话点点头,“好。” 郑夫人做主,免了两人的餐费,把人送到山门,秦斯对着人谢了又谢,礼数周全,叫人说不出一点错处。 等走出一段距离了,唐绾才不解地问:“为什么走啊?” “再留下去不合适,更何况那里的饭菜也就是普通的好吃,没必要留在那膈应你,而且我猜郑夫人肯定会给我们免单,咱们还白吃不少呢。”秦斯笑眯眯的。 唐绾恍然,“还是相公想得多。” “方才那位公子一说话,我怎么就感觉像是我们胡搅蛮缠了一样。” 秦斯握住她的手笑着跟她分析,“因为那个人说的就不怀好意,先说陆小姐在家受宠,这是点名了她身份高贵,有些小姐脾气是正常的,对着我们这样的平民有无礼之处也正常。” “再说她柔弱管教不好下人,更是把第二次的责任都推到丫鬟身上,不是她指使,是下人自作主张欺上瞒下,怪不到她头上。” “最后说一应赔偿他来给,还请我们不要太过怪罪,这就是暗指我们胡搅蛮缠盯着不放,想要钱,不然为什么要把很久之前的事拿出来再说还记得这么清楚。” “一番话下来,明着道歉,实际上是却是处处维护贬低我们,嗐,都是阴阳怪气,有权有势人的通病,他们在上位的时候,怎么也不会对下位者真心道歉的,绾绾不必往心里去,只知道那个陆小姐现在被罚得厉害就行。” 唐绾抿着唇,“他这般说,真是叫人生气。” “绾绾若是生气,以后等我考中举人了,给你报仇。”秦斯哄着人道。 唐绾又忍不住笑,“那也等太久了,我早忘了,算了,不说他们,咱们一会去哪吃饭呢?” “有家酒楼不错,我上次和夫子来的时候吃过,带你去。” 小夫妻两个高高兴兴地回宿云府继续玩,这一段小插曲很快过去。 秦斯和唐绾又在宿云府停留了四五日,才收拾了行李叫车回家。 “我还没这么想回家过。”唐绾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路,心里有几分迫不及待。 “我还以为绾绾有我就够了。”青年在她身边故意道。 唐绾抿唇笑,过了一会儿,忽然低声开口,“若是以后哪天,爹去找娘了,我便心里只有你,有相公在就够了,哪里都能是家。” 这话说得柔情小意,秦斯瞬间感动,搂着女人直蹭不愿松手,“绾绾,你怎么能这么好啊,最喜欢老婆了!” 唐绾的俏脸红了红,忍着羞涩,在青年唇边碰了碰,“我也最心悦相公。” 秦斯被亲得心花怒放,又开始懊悔。 怎么出去度蜜月的时候忘了圆房啊! 算了算了,圆房这种重要的事,肯定要在自己的房子里,住客栈,不行。? 第一百零五章 上门求助 回到家,家里没什么变化,食肆和铺子生意照旧,不好不坏,秦光佳和秦光伟去跑了一趟收货,问了一次秦斯什么时候回来。 他之前给秦光佳拿的书什么的看完了,也写了字要给秦斯检查。 秦光伟跟秦斯说了一声,秦斯点点头,“行,我明儿过去找他,铺子里都还好?” 杏花一边帮忙收拾一边笑,“自然是好的,没什么事,放心,我们还不至于这点事都做不好,你们出去玩得怎么样?” “好玩得很,宿云府可大了,要不什么时候咱们一起去一次。”唐绾马上提议。 生意嘛,自然是做不完的,等农闲了不用天天下地的时候出去玩几天也不耽误事。 唐老大在一边看秦斯带回来的酒,闻言笑呵呵,“你们年轻人去就成,我正好在家给你们看家看地,不然一去这十多天,我可不放心家里的地。” “哎你们收拾,我去看看水烧得怎么样,洗个热水澡好解乏。” 家里人还是想他们的,也很想秦斯做饭的手艺。 没有唐绾在,都有客人说卤味味道好像有点不对,秦光伟当时还以为是卤味坏了,给吓得不行。 一切收拾好,各自的东西都给了人,小夫妻两个关门上炕。 “我给相公按摩,我学会了。”唐绾拉着人躺下。 以前她觉得坐马车能受什么罪,这回可是清楚了,那小地方是真折磨人,坐一天她都觉得累,更别说要坐个两三天。 秦斯乖乖趴着,闭着眼睛哼哼,没让唐绾按多久,就拉着人躺倒吹灯,“睡觉睡觉。” 唐绾刚倒下,青年就钻进她怀里,搂住她的腰,似乎是累了,平素还要亲亲蹭蹭撒会娇,今天倒是睡得很快。 女人低叹口气,决定明天去城里买点排骨和大骨头,回来炖汤再给秦斯补补。 真是要娇养,这才出去几天,就瞧着像是瘦了一点。 或许是在长高的缘故,那更要吃骨头汤了。 唐绾在心里琢磨会,也很快睡去。 第二天,秦斯浑身酸疼,别提去找秦光佳了,走路上炕都费劲。 唐老大瞅着青年那扶腰的模样,表情复杂。 原先他还不信村里人说秦斯怕是虚不能圆房的那些话,现在倒是真的有点怀疑了。 他想来想去,不好意思直接问唐绾,毕竟是姑娘家,又不好直接问秦斯,他是个读书人,最后默默去城里溜达了一圈,买了点猪腰子回来。 本来想买羊腰子的,但是一时间没买到,猪腰也行,反正女婿这么聪明,应该一看就明白了。 秦斯确实是看明白了,看得脸色泛红,尴尬又憋气。 看不起谁呢啊!他指定行!还非常行! 秦斯气得中午把一碟腰子全吃了,吃晚饭梗得肠胃难受,唐绾一边笑一边给他泡茶,“爹就是着急了点,没别的意思。” 秦斯捧着茶杯慢悠悠地喝,撩起眼帘看向自家娘子,“绾绾不会也觉得我不行?” 唐绾忙安慰,“自然不会,不论是什么我都相信相公。” 青年不说话,只幽幽地看她,唐绾莫名有点危险感,又觉得肯定是自己的错觉,“我去忙了,相公你看。” 过了一会,秦光伟带着秦光佳来了,还有二房的孙氏。 自打秦光佳拿了钱回家,孙氏看秦斯的脸色就好一点,但是又心疼秦光佳跟着秦斯吃苦受罪,经常是夸一阵骂一阵。 “哟,今儿怎么二嫂也来了。”秦斯坐着问。 孙氏瞅他几眼,哼了一声,“来看看,咋的,我不能来啊。” “二嫂怎么说现在也是村里的富户了,来看我就空着手来啊?”青年故意问。 秦斯倒不稀罕她拿不拿东西,只是他辛苦带着秦光佳赚钱教秦光佳做人掰秦光佳的脾气,最后要是落不到一点好还被二房挤兑,那他可不干了。 孙氏一瞪眼,“你没病没灾的我拿啥东西。” 秦斯忍不住笑,“啊是是,敢情二嫂还是关心我呢,坐,都是自家人了我也不拿茶拿点心,有事说。” 秦光佳把带来的书放下,把课业给秦斯检查,孙氏催促着,“我有正事呢,先说正事。” 秦斯示意秦光佳坐下,又看向孙氏,“难得二嫂有正事,怎么,是嫌光佳现在赚得不够多?” “这个回头再说,我要说的是光佳的亲事。”孙氏道。 秦斯愣了一下,又看向身边的大小伙子,“光佳今年才十五六?” 这就说亲了? 啊对,原主也是十六七就说亲的,也不算小。 孙氏嗯了声,“咋的,不能说亲啊?我儿长得结实,不比你有用。” 秦斯今天正被这个事儿打击到呢,闻言脸上扬起一抹微笑,笑得秦光佳和孙氏看得后背莫名一凉。 “是,你儿子最厉害,我看从今往后也不必跟着我干了,自谋生路去。”青年凉凉道。 他干得可是亏本买卖,以后秦光佳都不一定能带到宿云府去干活,他这干的不是冤大头的事吗,孙氏再敢这么说他,他绝对说到做到。 孙氏一下变了脸色,秦光佳低喊了她一声,“娘,小叔比我有用得多,下回别这么说了。” 被自己亲儿子教训,还是当着秦斯的面儿,孙氏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她今天是有求而来,不得不含糊几声,然后又说起正事,“我瞧着大北汪的姑娘都配不上我儿,你在城里念书,不如给光佳看看选选,有没有合适的。” “我听说你以后还会到府城念书是不是?那到府城里给光佳寻摸个媳妇也成。” 秦斯微蹙起眉,“那就是不着急这一两年成亲了?” 算盘打得也太早了。 孙氏点点头,“是,这老屋嘛我想拆了,等重新盖好新屋着。” 她回回来唐家,都羡慕唐家这青砖大瓦房,在村里就是体面的代表。 现在她手里有钱,当然也得给家里重新盖。 绝对不能比唐家差咯! 秦斯又看向秦光佳,“你怎么想的,也是想过两年就成亲?” 大小伙子沉默一会,摇头,“我想先赚钱。” 孙氏啧了声拍他,“成家立业,你成亲也不耽误你赚钱。” “女人,分心。”秦光佳闷声道。 秦斯莫名觉得膝盖中枪。 啊不是在说他。? 第一百零六章 蔷薇香水 孙氏没管秦光佳怎么说,“反正这事你得记在心上,要给我们光佳找个顶好的媳妇。” “好,我记下了,如果有看中的人,我会跟光佳说的。”秦斯敷衍着。 孙氏哎了一声,“告诉我啊,跟光佳说什么,相看媳妇是老婆婆的事儿。” “那是你娶还是光佳娶?要是你娶我就跟你说。”秦斯反问她。 孙氏被梗住,“这,肯定是光佳娶啊!” “那不就得了,光佳喜欢就行,还是说你觉得光佳管不住自己媳妇?”秦斯故意问。 “怎么可能!我们光佳可不当上门女婿的!”孙氏喊起来。 端着茶进来的唐绾脸色淡淡,“怎么了吗。” 唐绾本就气质冷淡,跟秦斯成亲掌家后又多了几分凌厉,冷下脸色时真有几分生人勿进的意思,孙氏不敢在她面前怎么着,含糊过去,在秦家蹭了一顿饭才走。 秦斯让秦光佳过几天再来,“我这两天忙,这是给你带的东西,一块拿走。” 他给秦光佳和秦光伟买了一样的布料,能做一身新衣裳。 孙氏回去的路上还在抱怨,“一家三口人,就买这点布,亏他老三还是个读书人,这点礼数都没有。” 秦光佳倒是没什么怨言,毕竟他不太在意这些。 秦斯当然是故意不给的,他对着二房夫妻俩可没什么好脸色。 在家歇了两天,秦斯有劲去城里,找跑腿把给裴悯买的书送过去,然后去见董夫子。 董夫子对于他带娘子出去玩的行为很看不上,但因为知道秦斯的脾气,只能随他去了,“那你见到我给你推荐的新夫子了吗?” “不巧,夫子出门访友去了,我留下了见面礼和推荐信还有我自己写的一篇文章。”秦斯乖乖道。 董夫子点点头,“这还差不多,我只当你全忘了正事。” “怎么会呢。”秦斯笑嘻嘻。 从董夫子家里出来,秦斯去铺子里找唐绾,唐绾正在核对这半个多月的账本和货单,“光伟把这里看得很好,如果没有特别的事的话,以后光伟能接管铺子了。” “光伟是不错,但是还不够机灵,我还要带着他多历练历练。”秦斯拿过账本,“铺子里的进项差不多都固定了,应该掀不起什么水花。” 唐绾也嗯了一声,“是,那咱们要加点什么新货吗?上次说的那种可以洗身体洗头发的香皂?” “可以加,但是到宿云府去卖更好,不管怎么样我先试试做。”秦斯道,“对了,现在蔷薇花开了吗?” “或许,我也不太认识。”唐绾茫然,她除了山里的一些野花,也就没见过别的什么花了。 “蔷薇花可以做香水,我去问问。”青年说着就匆匆出去。 城里没有专门的花农,但是老人说北面的山里有,秦斯看看第二天是晴天,拉着唐绾一起去。 “这就是蔷薇花?好漂亮。”唐绾惊叹着摘下一朵。 “绾绾就像红蔷薇一样好看。”秦斯轻声夸。 女人微微羞赫,垂头让青年把花簪在她发间,“我们要怎么做?” “努力装满。”秦斯特意带了工具,“小心别被刺到手。” 两人采了两筐回到家里,秦斯仔细地把花瓣都摘下来,在水里清洗几遍,然后沥干净水放进蒸屉,架在锅上大火蒸。 又找了工匠,用白金做了一个简易的蒸馏装置。 白金一般是银子,也可以是一些常见合金,秦斯不太懂,只跟匠人说了自己的要求,特别简单,所以花费不多。 慢慢的,花露就被蒸了出来,再次加花,反复蒸馏,最后得到的纯净白水似的液体,就是蔷薇水。 古法制香,秦斯以前在短视频网站上看过,好在不难做,不然他也无法复刻。 整整两筐花瓣,得到了六小瓶蔷薇水,瓶子是秦斯特意去买的粉瓷小瓶,巴掌大,很是精致。 这里的烧瓷技术发达完善,很多瓷器精美到秦斯都要惊叹。 秦斯心血来潮,又找高远在上边画了蔷薇花。 高远擅丹青,经他一画,本就精致的瓷瓶更显高贵华美。 “哎呀高兄,你可太厉害了。”秦斯赞不绝口地夸。 高远收了画笔,“你要是觉得好,我教你,又能多一个糊口的手艺不是。” “我,没那个天赋,还是算了,等我回家问问我家绾绾想不想。”秦斯小心地收起瓷瓶。 “你这瓶子里装的什么,有股淡淡的香气,好闻得很。”高远忍不住问。 “秘密,”秦斯想了下,“你知道董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可是成了家的男人。”高远揶揄地笑。 “想什么呢,我这个是蔷薇花做的香水,比香粉好用,可以送她一瓶,我可舍不得呢。”秦斯确实有点肉疼。 他做出来只想给唐绾的,但是不送夫子家的女眷又显得失礼。 高远眸子一亮,拿起一瓶打开轻闻,“怎么用?” “滴一点在衣服上,或者在手腕和脖子上擦擦。”秦斯看他试用了一点,“怎么样?” “嗯……怎么做的?”高远追问。 秦斯笑得像只狐狸,“高兄高兄,想跟我做生意总得拿出一点诚意,这是我的独门秘方怎么能轻易告诉你。” 高远嘶了一声,“你可真不像是个清贵的读书人。” “我本来就不是。”秦斯拿着剩下的瓷瓶走了,回家给唐绾提起此事后,唐绾马上提议,“我不要了,咱们放在店里卖?” “不行,辛辛苦苦给你做的呢。”秦斯不答应。 “那,我留下一瓶,其余的放到店里?”唐绾也有些舍不得都卖。 “那也不行,下次再做,这些都是你的。”秦斯主动交代留给董小姐一瓶的事。 讨好地嘿嘿笑,“我是不是很懂事。” “这,和懂事有什么关系。”唐绾忍不住笑。 “我在外边见了女子回家主动跟你说,不叫你伤心,这还不懂事。”青年委屈。 唐绾心里咯噔一下,笑容有些凝滞。 秦斯愣了愣,“怎么了?是我哪里说的惹你伤心?” “不是,我就是……”唐绾犹豫着,“我忽然想到,相公以后纳妾的事。”? 第一百零六章 蔷薇香水 孙氏没管秦光佳怎么说,“反正这事你得记在心上,要给我们光佳找个顶好的媳妇。” “好,我记下了,如果有看中的人,我会跟光佳说的。”秦斯敷衍着。 孙氏哎了一声,“告诉我啊,跟光佳说什么,相看媳妇是老婆婆的事儿。” “那是你娶还是光佳娶?要是你娶我就跟你说。”秦斯反问她。 孙氏被梗住,“这,肯定是光佳娶啊!” “那不就得了,光佳喜欢就行,还是说你觉得光佳管不住自己媳妇?”秦斯故意问。 “怎么可能!我们光佳可不当上门女婿的!”孙氏喊起来。 端着茶进来的唐绾脸色淡淡,“怎么了吗。” 唐绾本就气质冷淡,跟秦斯成亲掌家后又多了几分凌厉,冷下脸色时真有几分生人勿进的意思,孙氏不敢在她面前怎么着,含糊过去,在秦家蹭了一顿饭才走。 秦斯让秦光佳过几天再来,“我这两天忙,这是给你带的东西,一块拿走。” 他给秦光佳和秦光伟买了一样的布料,能做一身新衣裳。 孙氏回去的路上还在抱怨,“一家三口人,就买这点布,亏他老三还是个读书人,这点礼数都没有。” 秦光佳倒是没什么怨言,毕竟他不太在意这些。 秦斯当然是故意不给的,他对着二房夫妻俩可没什么好脸色。 在家歇了两天,秦斯有劲去城里,找跑腿把给裴悯买的书送过去,然后去见董夫子。 董夫子对于他带娘子出去玩的行为很看不上,但因为知道秦斯的脾气,只能随他去了,“那你见到我给你推荐的新夫子了吗?” “不巧,夫子出门访友去了,我留下了见面礼和推荐信还有我自己写的一篇文章。”秦斯乖乖道。 董夫子点点头,“这还差不多,我只当你全忘了正事。” “怎么会呢。”秦斯笑嘻嘻。 从董夫子家里出来,秦斯去铺子里找唐绾,唐绾正在核对这半个多月的账本和货单,“光伟把这里看得很好,如果没有特别的事的话,以后光伟能接管铺子了。” “光伟是不错,但是还不够机灵,我还要带着他多历练历练。”秦斯拿过账本,“铺子里的进项差不多都固定了,应该掀不起什么水花。” 唐绾也嗯了一声,“是,那咱们要加点什么新货吗?上次说的那种可以洗身体洗头发的香皂?” “可以加,但是到宿云府去卖更好,不管怎么样我先试试做。”秦斯道,“对了,现在蔷薇花开了吗?” “或许,我也不太认识。”唐绾茫然,她除了山里的一些野花,也就没见过别的什么花了。 “蔷薇花可以做香水,我去问问。”青年说着就匆匆出去。 城里没有专门的花农,但是老人说北面的山里有,秦斯看看第二天是晴天,拉着唐绾一起去。 “这就是蔷薇花?好漂亮。”唐绾惊叹着摘下一朵。 “绾绾就像红蔷薇一样好看。”秦斯轻声夸。 女人微微羞赫,垂头让青年把花簪在她发间,“我们要怎么做?” “努力装满。”秦斯特意带了工具,“小心别被刺到手。” 两人采了两筐回到家里,秦斯仔细地把花瓣都摘下来,在水里清洗几遍,然后沥干净水放进蒸屉,架在锅上大火蒸。 又找了工匠,用白金做了一个简易的蒸馏装置。 白金一般是银子,也可以是一些常见合金,秦斯不太懂,只跟匠人说了自己的要求,特别简单,所以花费不多。 慢慢的,花露就被蒸了出来,再次加花,反复蒸馏,最后得到的纯净白水似的液体,就是蔷薇水。 古法制香,秦斯以前在短视频网站上看过,好在不难做,不然他也无法复刻。 整整两筐花瓣,得到了六小瓶蔷薇水,瓶子是秦斯特意去买的粉瓷小瓶,巴掌大,很是精致。 这里的烧瓷技术发达完善,很多瓷器精美到秦斯都要惊叹。 秦斯心血来潮,又找高远在上边画了蔷薇花。 高远擅丹青,经他一画,本就精致的瓷瓶更显高贵华美。 “哎呀高兄,你可太厉害了。”秦斯赞不绝口地夸。 高远收了画笔,“你要是觉得好,我教你,又能多一个糊口的手艺不是。” “我,没那个天赋,还是算了,等我回家问问我家绾绾想不想。”秦斯小心地收起瓷瓶。 “你这瓶子里装的什么,有股淡淡的香气,好闻得很。”高远忍不住问。 “秘密,”秦斯想了下,“你知道董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可是成了家的男人。”高远揶揄地笑。 “想什么呢,我这个是蔷薇花做的香水,比香粉好用,可以送她一瓶,我可舍不得呢。”秦斯确实有点肉疼。 他做出来只想给唐绾的,但是不送夫子家的女眷又显得失礼。 高远眸子一亮,拿起一瓶打开轻闻,“怎么用?” “滴一点在衣服上,或者在手腕和脖子上擦擦。”秦斯看他试用了一点,“怎么样?” “嗯……怎么做的?”高远追问。 秦斯笑得像只狐狸,“高兄高兄,想跟我做生意总得拿出一点诚意,这是我的独门秘方怎么能轻易告诉你。” 高远嘶了一声,“你可真不像是个清贵的读书人。” “我本来就不是。”秦斯拿着剩下的瓷瓶走了,回家给唐绾提起此事后,唐绾马上提议,“我不要了,咱们放在店里卖?” “不行,辛辛苦苦给你做的呢。”秦斯不答应。 “那,我留下一瓶,其余的放到店里?”唐绾也有些舍不得都卖。 “那也不行,下次再做,这些都是你的。”秦斯主动交代留给董小姐一瓶的事。 讨好地嘿嘿笑,“我是不是很懂事。” “这,和懂事有什么关系。”唐绾忍不住笑。 “我在外边见了女子回家主动跟你说,不叫你伤心,这还不懂事。”青年委屈。 唐绾心里咯噔一下,笑容有些凝滞。 秦斯愣了愣,“怎么了?是我哪里说的惹你伤心?” “不是,我就是……”唐绾犹豫着,“我忽然想到,相公以后纳妾的事。”? 第一百零七章 高远上门 秦斯登时就皱起了眉,“绾绾怎么还想着这个,我之前不是说啦,我不会纳妾的。” “可是,我在宿云府看到,那些有钱人,或者有地位的人,哪个不是家里有一两个小妾,就连咱们城里的陈县令,也有三房妾室呢?相公现在不纳妾,以后成为举人,亦或者考中进士,难道也要,不纳妾?” 唐绾的声音有些凝重,她看着青年,“如果你没有,会被笑话的。” 从前她以为纳妾就是男人花心想要多几个女人伺候。 可是在见识过陈县令家,去过宿云府开阔了眼界后,她忽然发现这好像是地位和权力的事儿。 要是有权有势有钱的人家不纳妾,大家会觉得这后宅是不是有问题。 是不是妻子善妒,是不是男人不行,是不是家里其实没钱。 大家都会猜测的,外边会说闲话,那最后肯定会对相公的名声不好。 她还听说,有的读书人纳妾,妾室也是知情知趣懂诗词的,还有的是卖艺不卖身的名妓,被看添香再侧,反而能传出佳话。 所以这就不是简单的喜不喜欢花不花心,身居高位不纳妾,可能会被笑话。 秦斯听完了唐绾的解释,不赞成地摇头,“为何不能是夫妻伉俪的佳话呢,我从来不管旁人如何想,那是他们的事,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 “就算是会被笑话,那又如何,当官可不指望着这些,我不在乎外界传闻,绾绾也不要在乎。” “红颜知己遍天下固然风流引他人羡慕,但是我出身寒门,入赘为婿,却能和妻子相互扶持,伉俪情深感情和睦,这难道不也是令人称颂的事吗?” 唐绾像是误入迷途后被点醒,恍然大悟,“相公说得对,是我想错了。” 其实她心里也是隐隐担忧害怕,毕竟秦斯相貌出众,又风姿不凡,能文能商,如果以后考中功名,绝对是东床快婿。 青年看出她心中所想,拉着她干脆道,“如果绾绾这般担心,那我不去考试了。” “即便不考,我也能让家里过一辈子富足的生活,吃穿不愁,绾绾也不用担心。” “那不行!”唐绾马上拒绝,“我以后不会再这么想了。” 秦斯眯起眸子看她,“真的?” “真的,我知相公的心,绝对不会再胡思乱想。”唐绾凑上去亲了亲他,又柔下嗓音,“相公可千万别生气了。” “哼,我还当绾绾不知道我生气呢。”秦斯马上抓住自家老婆的小辫子不放,顺理成章地开出了好多条件。 高远对秦斯的蔷薇香水念念不忘,说什么都要秦斯把方子卖给他,还提了礼物上门。 “我还是第一次来秦弟家中呢,当真是村里首富。”高远开玩笑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高兄看样子是要抓着我不放了。”秦斯给他沏了杯茶。 高远搓搓手,直截了当地开口,“咱们相识已久,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这蔷薇水,绝对能大赚一笔,我也能看出来秦弟家里人手不够,不能多做,这不有为兄在,这个就不用担心了,秦弟只管说个价。” 秦斯也不是不能跟高远合作,相反,高远家不在本县,也不在宿云府,是在稍南一点的地方,他是陪着年迈思乡的祖母才在此暂住一两年。 高家的生意也开得很广,高远很少提,秦斯只知道是做瓷器生意的。 青年笑眯眯,“若是高兄想直接买下我这个方子,只怕价格难以承受啊。” 高远一愣,马上明白过来,“秦弟啊秦弟,我看你就该是个商人,好好好,你若是想拿红利,哥哥我也绝无二话,你拟个条件,咱们慢慢谈。” 只要有的谈,就一切好说。 高远又加了一个砝码,“忘了告诉秦弟,愚兄家里的生意,也有胭脂水粉这一块,在南方虽然不能说是独此一家,但也卖得不错。” 秦斯眸子瞬间亮了,“你家里还卖胭脂水粉?这也太巧了。” “要不我怎么能对你这蔷薇水这么感兴趣,不对你家的牙刷感兴趣,”高远笑道,“是不是很心动?” “行,你看看这个。”秦斯起身,到书桌的抽屉里拿了一张纸出来递给他,“喏。” 高远一展开,发现是一份契约,上边详细写了秦斯提的条件,包括分红,卖货的方式,年限等。 “我就知道你小子比狐狸还精,早就准备好了在这等着我呢是不是?”高远无奈地笑。 秦斯慢慢抿茶,“你就说同不同意。” 高远仔细看过,沉吟片刻,“你要求蔷薇水的纯利润二八分,你八我二,还要求每季度按比例取蔷薇水的十分之一分红,这个有点多了。” “其他的,比如每次新品先送一份过来,年底分红,这些我都可以接受,但三七分和每季度的,秦弟,你这可是狮子大开口啊。” 秦斯放下茶杯,“别着急啊,你觉得我说的这个新品,是指什么?” “这,还能指什么,蔷薇水和我店里的胭脂水粉啊。”高远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秦斯想给他娘子要点,这也合情合理,看在交情的份上这都可以给。 “不是,当然不是,”青年摇摇头,“我给你的,是制作蔷薇水的方子,你拿到之后一看便知,很简单,但如果没有我,你们怎么也想不出来。” “最主要的是,既然有蔷薇水,那必定还有梅花水,金桂水,茉莉水……一切有浓郁香气的花都可以做,你们还能往里边加一些其他香料,比如甘草,沉香,丁香这些可以制作香薰的东西,来改变或者丰富这香水的味道。” 秦斯笑得一脸坦诚,“想想高兄,我这不是只卖给你蔷薇水,我是把一条崭新的商机给了你啊!我只要了蔷薇水的二八分和季度年度分红,这已经是很少了!” 青年一副我真的好亏的表情。 高远则是被他所说的前景惊喜到。 他自家就是做胭脂水粉的,自然知道女人的生意有多好做,尤其是香薰,男女皆可用,那香水做出来,也是男女皆可用的! 高远咽了下唾沫,“秦弟,你可别唬我。”? 第一百零七章 高远上门 秦斯登时就皱起了眉,“绾绾怎么还想着这个,我之前不是说啦,我不会纳妾的。” “可是,我在宿云府看到,那些有钱人,或者有地位的人,哪个不是家里有一两个小妾,就连咱们城里的陈县令,也有三房妾室呢?相公现在不纳妾,以后成为举人,亦或者考中进士,难道也要,不纳妾?” 唐绾的声音有些凝重,她看着青年,“如果你没有,会被笑话的。” 从前她以为纳妾就是男人花心想要多几个女人伺候。 可是在见识过陈县令家,去过宿云府开阔了眼界后,她忽然发现这好像是地位和权力的事儿。 要是有权有势有钱的人家不纳妾,大家会觉得这后宅是不是有问题。 是不是妻子善妒,是不是男人不行,是不是家里其实没钱。 大家都会猜测的,外边会说闲话,那最后肯定会对相公的名声不好。 她还听说,有的读书人纳妾,妾室也是知情知趣懂诗词的,还有的是卖艺不卖身的名妓,被看添香再侧,反而能传出佳话。 所以这就不是简单的喜不喜欢花不花心,身居高位不纳妾,可能会被笑话。 秦斯听完了唐绾的解释,不赞成地摇头,“为何不能是夫妻伉俪的佳话呢,我从来不管旁人如何想,那是他们的事,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 “就算是会被笑话,那又如何,当官可不指望着这些,我不在乎外界传闻,绾绾也不要在乎。” “红颜知己遍天下固然风流引他人羡慕,但是我出身寒门,入赘为婿,却能和妻子相互扶持,伉俪情深感情和睦,这难道不也是令人称颂的事吗?” 唐绾像是误入迷途后被点醒,恍然大悟,“相公说得对,是我想错了。” 其实她心里也是隐隐担忧害怕,毕竟秦斯相貌出众,又风姿不凡,能文能商,如果以后考中功名,绝对是东床快婿。 青年看出她心中所想,拉着她干脆道,“如果绾绾这般担心,那我不去考试了。” “即便不考,我也能让家里过一辈子富足的生活,吃穿不愁,绾绾也不用担心。” “那不行!”唐绾马上拒绝,“我以后不会再这么想了。” 秦斯眯起眸子看她,“真的?” “真的,我知相公的心,绝对不会再胡思乱想。”唐绾凑上去亲了亲他,又柔下嗓音,“相公可千万别生气了。” “哼,我还当绾绾不知道我生气呢。”秦斯马上抓住自家老婆的小辫子不放,顺理成章地开出了好多条件。 高远对秦斯的蔷薇香水念念不忘,说什么都要秦斯把方子卖给他,还提了礼物上门。 “我还是第一次来秦弟家中呢,当真是村里首富。”高远开玩笑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高兄看样子是要抓着我不放了。”秦斯给他沏了杯茶。 高远搓搓手,直截了当地开口,“咱们相识已久,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这蔷薇水,绝对能大赚一笔,我也能看出来秦弟家里人手不够,不能多做,这不有为兄在,这个就不用担心了,秦弟只管说个价。” 秦斯也不是不能跟高远合作,相反,高远家不在本县,也不在宿云府,是在稍南一点的地方,他是陪着年迈思乡的祖母才在此暂住一两年。 高家的生意也开得很广,高远很少提,秦斯只知道是做瓷器生意的。 青年笑眯眯,“若是高兄想直接买下我这个方子,只怕价格难以承受啊。” 高远一愣,马上明白过来,“秦弟啊秦弟,我看你就该是个商人,好好好,你若是想拿红利,哥哥我也绝无二话,你拟个条件,咱们慢慢谈。” 只要有的谈,就一切好说。 高远又加了一个砝码,“忘了告诉秦弟,愚兄家里的生意,也有胭脂水粉这一块,在南方虽然不能说是独此一家,但也卖得不错。” 秦斯眸子瞬间亮了,“你家里还卖胭脂水粉?这也太巧了。” “要不我怎么能对你这蔷薇水这么感兴趣,不对你家的牙刷感兴趣,”高远笑道,“是不是很心动?” “行,你看看这个。”秦斯起身,到书桌的抽屉里拿了一张纸出来递给他,“喏。” 高远一展开,发现是一份契约,上边详细写了秦斯提的条件,包括分红,卖货的方式,年限等。 “我就知道你小子比狐狸还精,早就准备好了在这等着我呢是不是?”高远无奈地笑。 秦斯慢慢抿茶,“你就说同不同意。” 高远仔细看过,沉吟片刻,“你要求蔷薇水的纯利润二八分,你八我二,还要求每季度按比例取蔷薇水的十分之一分红,这个有点多了。” “其他的,比如每次新品先送一份过来,年底分红,这些我都可以接受,但三七分和每季度的,秦弟,你这可是狮子大开口啊。” 秦斯放下茶杯,“别着急啊,你觉得我说的这个新品,是指什么?” “这,还能指什么,蔷薇水和我店里的胭脂水粉啊。”高远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秦斯想给他娘子要点,这也合情合理,看在交情的份上这都可以给。 “不是,当然不是,”青年摇摇头,“我给你的,是制作蔷薇水的方子,你拿到之后一看便知,很简单,但如果没有我,你们怎么也想不出来。” “最主要的是,既然有蔷薇水,那必定还有梅花水,金桂水,茉莉水……一切有浓郁香气的花都可以做,你们还能往里边加一些其他香料,比如甘草,沉香,丁香这些可以制作香薰的东西,来改变或者丰富这香水的味道。” 秦斯笑得一脸坦诚,“想想高兄,我这不是只卖给你蔷薇水,我是把一条崭新的商机给了你啊!我只要了蔷薇水的二八分和季度年度分红,这已经是很少了!” 青年一副我真的好亏的表情。 高远则是被他所说的前景惊喜到。 他自家就是做胭脂水粉的,自然知道女人的生意有多好做,尤其是香薰,男女皆可用,那香水做出来,也是男女皆可用的! 高远咽了下唾沫,“秦弟,你可别唬我。”? 第一百零八章 超过娘子 “我唬你干什么,我要是敢骗你,夫子不得把我腿打断。”秦斯缩了缩脖子。 高远自然是相信秦斯为人的,但是他实在不敢相信秦斯说的方子用途可以这么广。 他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咬咬牙,“好,我答应,但是我也有条件。” 秦斯直接去取了纸笔,“咱们正式地写份契书,条条款款都先拟定好,然后高兄你寄回家里决定。” 高远是看多了这些的,写起来自然也比秦斯更加熟练正式,“我要说的条件是,如果无法按照你的方法研制出别的香水,那就取消季度分红,并且把蔷薇水的红利从二八分改成四六分,我六,你四,如何。” 秦斯笑眯眯的,“我还以为高兄会给我三七分,我三你七呢,可见高兄还是照顾弟弟的。” “你知道我照顾你就好,以后再有什么发家致富的法子,也捞上为兄一把啊。”高远笑,“那你是同意了?” 秦斯点头,“同意啊为什么不同意,这生意我是稳赚不赔的,况且我也没想过赚多少钱,足够家人生活和我科考念书就好。” 所以他才把方法直接教给高远,而不是自己研制更多。 高远不由得更佩服秦斯,“秦弟能坐拥金山银山,却依旧恪守本心,愚兄是拍马不及啊!” 不是谁都能做到这一点的。 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把方子卖出去,绝对要靠着这个东西赚遍天下。 秦斯摆摆手,“少夸我,写好了吗,写好了我教你方法。” 高远又是一愣,“你不等我寄回家里决定了?” “你要是学了自己偷做,就等着夫子打断你的腿。”青年头也不回地说道。 高远不觉失笑,快步跟上。 他自然不敢,董夫子可是他未来岳丈。 秦斯把高远带到家里库房,那里丰收时放粮食,平时就放些杂物和周光伟做的木工活。 “喏,就靠这个,把蔷薇花瓣洗干净后……” 秦斯给高远讲解了一遍,“过程很简单,看明白了?” 高远看得一愣一愣的,“就这样?就来回倒几遍水,就,就能从这里弄出香水?” “是啊,原理我就不跟你解释了,你要是不信,去再弄点蔷薇花来,我给你示范一遍。”秦斯拍拍他道。 高远还真去了。 回到城里,他吩咐下人去摘许多蔷薇花和桂花。 蔷薇虽然花期久,但是这个季节也都开始凋落,秦斯上次去采摘还有未败的,高远再让下人去时已难以采摘。 而此刻桂花正好,高远索性将桂花送去,“蔷薇摘不着了,桂花呢?” “桂花好啊,先留点我要做桂花糕和桂花蜜。”秦斯乐得白拿一筐,省得自己去。 高远也无心笑骂他贼,催促着秦斯开始制作。 “瞧你着急的那样,烧水去。”秦斯打发他干活。 等到真的混杂着桂花香气的水蒸馏出来,高远简直要大呼神乎其技了。 “我闻闻,”男人迫不及待地试验,滴到衣物上,又抹在手背,“味道好,但可能不会太持久?” “我也不是专业的,所以这些事只能交给高兄来钻研,或许可以添加些别的,总之如果对人体无害,尽可以加进去。”秦斯耸耸肩。 这东西好坏利弊高远都清楚,要不要全在对方,秦斯一点负担没有,乐呵呵地指挥高远的仆从帮忙把剩下的桂花都洗干净,他明天去城里买点糯米和糖做桂花糕和桂花蜜。 如果城里能买到燕窝,把燕窝熬了再放点桂花蜜进去也好。 高远在房间里思索好出来就见秦斯指使他的小厮干活,忍不住一笑,“你倒是会躲清闲。” “哎呀,高兄这种富家公子应该是体会不到我们干活的辛苦。”秦斯拢着袖子敷衍。 “你在家也不干什么,要是真觉得累,大可找几个下人嘛,你又不是雇不起。”高远摇头失笑。 秦斯咂了咂嘴,继续敷衍,“再说再说,你回去忙,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高远指了指他,“抠死你罢,福来,走,别给他干活。” 小厮憨笑两声加快手里动作,“就好了少爷。” 高远回去后,仔细地给家里写了信告知,然后就被董夫子派去宿云府给董秀送东西。 高远和董秀是从小指腹为婚的娃娃亲,董秀娇憨活泼,又是念过书懂规矩的,高家人都满意。 倒是高远和董秀之间不怎么有意思,两人说像兄妹不是,说像朋友也不是,总之不似正常未婚夫妻,但相处起来倒也平和,对后年的婚事也都不反对。 送走高远,唐绾忍不住好奇,“相公,高公子既然家不在这,为何一直停留啊?” “夫子说是为了照顾他祖母,但我也不懂为什么是他来照顾祖母,家里事儿不好多问。”秦斯收拾了屋里的东西,又黏着唐绾问,“如果这桩生意顺利,咱们在宿云府买宅子的钱就更多了。” “到时候,我们也雇个丫鬟小厮帮忙干活行不行?” 秦斯当然不是入乡随俗要找下人服侍,他是准备找保姆,平时打扫家里,买菜做饭,缝洗衣物,帮唐绾分担这些。 唐绾对这个有点犹豫,“这些活又不多,我能应付得来。” 秦斯没跟她争,“好,那到时候我帮绾绾。” 现在争这个也没用,到时候卤味铺子一开忙起来的时候,不用他说,他家娘子可能都会主动提。 毕竟在家有几个人一起帮忙,看着好像一人负责一个地方,但远没有这么简单。 秋去冬来,转眼这是秦斯来到这过的第二个冬天。 比起去年,青年的体格可是健康了许多。 “相公这几个月是不是又长高了?”唐绾置办年货回来,看秦斯倚门等她,忍不住笑问。 青年立刻站得笔挺,扬起下巴,“我也觉得。” 如今他已经隐隐超过唐绾了。 总算不是比娘子还矮! 秦光伟抱着东西在一边嗯了声,“可不是,真高了,再长两年就能与我一般高了。” 说完故意从秦斯边上过去,还停了一下拿手比了比。 秦斯气得想抬脚踹他,“滚蛋!” “绾妹子!”杏花着急地深一脚浅一脚跑过来,“我家里要卖了连荷!”? 第一百零八章 超过娘子 “我唬你干什么,我要是敢骗你,夫子不得把我腿打断。”秦斯缩了缩脖子。 高远自然是相信秦斯为人的,但是他实在不敢相信秦斯说的方子用途可以这么广。 他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咬咬牙,“好,我答应,但是我也有条件。” 秦斯直接去取了纸笔,“咱们正式地写份契书,条条款款都先拟定好,然后高兄你寄回家里决定。” 高远是看多了这些的,写起来自然也比秦斯更加熟练正式,“我要说的条件是,如果无法按照你的方法研制出别的香水,那就取消季度分红,并且把蔷薇水的红利从二八分改成四六分,我六,你四,如何。” 秦斯笑眯眯的,“我还以为高兄会给我三七分,我三你七呢,可见高兄还是照顾弟弟的。” “你知道我照顾你就好,以后再有什么发家致富的法子,也捞上为兄一把啊。”高远笑,“那你是同意了?” 秦斯点头,“同意啊为什么不同意,这生意我是稳赚不赔的,况且我也没想过赚多少钱,足够家人生活和我科考念书就好。” 所以他才把方法直接教给高远,而不是自己研制更多。 高远不由得更佩服秦斯,“秦弟能坐拥金山银山,却依旧恪守本心,愚兄是拍马不及啊!” 不是谁都能做到这一点的。 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把方子卖出去,绝对要靠着这个东西赚遍天下。 秦斯摆摆手,“少夸我,写好了吗,写好了我教你方法。” 高远又是一愣,“你不等我寄回家里决定了?” “你要是学了自己偷做,就等着夫子打断你的腿。”青年头也不回地说道。 高远不觉失笑,快步跟上。 他自然不敢,董夫子可是他未来岳丈。 秦斯把高远带到家里库房,那里丰收时放粮食,平时就放些杂物和周光伟做的木工活。 “喏,就靠这个,把蔷薇花瓣洗干净后……” 秦斯给高远讲解了一遍,“过程很简单,看明白了?” 高远看得一愣一愣的,“就这样?就来回倒几遍水,就,就能从这里弄出香水?” “是啊,原理我就不跟你解释了,你要是不信,去再弄点蔷薇花来,我给你示范一遍。”秦斯拍拍他道。 高远还真去了。 回到城里,他吩咐下人去摘许多蔷薇花和桂花。 蔷薇虽然花期久,但是这个季节也都开始凋落,秦斯上次去采摘还有未败的,高远再让下人去时已难以采摘。 而此刻桂花正好,高远索性将桂花送去,“蔷薇摘不着了,桂花呢?” “桂花好啊,先留点我要做桂花糕和桂花蜜。”秦斯乐得白拿一筐,省得自己去。 高远也无心笑骂他贼,催促着秦斯开始制作。 “瞧你着急的那样,烧水去。”秦斯打发他干活。 等到真的混杂着桂花香气的水蒸馏出来,高远简直要大呼神乎其技了。 “我闻闻,”男人迫不及待地试验,滴到衣物上,又抹在手背,“味道好,但可能不会太持久?” “我也不是专业的,所以这些事只能交给高兄来钻研,或许可以添加些别的,总之如果对人体无害,尽可以加进去。”秦斯耸耸肩。 这东西好坏利弊高远都清楚,要不要全在对方,秦斯一点负担没有,乐呵呵地指挥高远的仆从帮忙把剩下的桂花都洗干净,他明天去城里买点糯米和糖做桂花糕和桂花蜜。 如果城里能买到燕窝,把燕窝熬了再放点桂花蜜进去也好。 高远在房间里思索好出来就见秦斯指使他的小厮干活,忍不住一笑,“你倒是会躲清闲。” “哎呀,高兄这种富家公子应该是体会不到我们干活的辛苦。”秦斯拢着袖子敷衍。 “你在家也不干什么,要是真觉得累,大可找几个下人嘛,你又不是雇不起。”高远摇头失笑。 秦斯咂了咂嘴,继续敷衍,“再说再说,你回去忙,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高远指了指他,“抠死你罢,福来,走,别给他干活。” 小厮憨笑两声加快手里动作,“就好了少爷。” 高远回去后,仔细地给家里写了信告知,然后就被董夫子派去宿云府给董秀送东西。 高远和董秀是从小指腹为婚的娃娃亲,董秀娇憨活泼,又是念过书懂规矩的,高家人都满意。 倒是高远和董秀之间不怎么有意思,两人说像兄妹不是,说像朋友也不是,总之不似正常未婚夫妻,但相处起来倒也平和,对后年的婚事也都不反对。 送走高远,唐绾忍不住好奇,“相公,高公子既然家不在这,为何一直停留啊?” “夫子说是为了照顾他祖母,但我也不懂为什么是他来照顾祖母,家里事儿不好多问。”秦斯收拾了屋里的东西,又黏着唐绾问,“如果这桩生意顺利,咱们在宿云府买宅子的钱就更多了。” “到时候,我们也雇个丫鬟小厮帮忙干活行不行?” 秦斯当然不是入乡随俗要找下人服侍,他是准备找保姆,平时打扫家里,买菜做饭,缝洗衣物,帮唐绾分担这些。 唐绾对这个有点犹豫,“这些活又不多,我能应付得来。” 秦斯没跟她争,“好,那到时候我帮绾绾。” 现在争这个也没用,到时候卤味铺子一开忙起来的时候,不用他说,他家娘子可能都会主动提。 毕竟在家有几个人一起帮忙,看着好像一人负责一个地方,但远没有这么简单。 秋去冬来,转眼这是秦斯来到这过的第二个冬天。 比起去年,青年的体格可是健康了许多。 “相公这几个月是不是又长高了?”唐绾置办年货回来,看秦斯倚门等她,忍不住笑问。 青年立刻站得笔挺,扬起下巴,“我也觉得。” 如今他已经隐隐超过唐绾了。 总算不是比娘子还矮! 秦光伟抱着东西在一边嗯了声,“可不是,真高了,再长两年就能与我一般高了。” 说完故意从秦斯边上过去,还停了一下拿手比了比。 秦斯气得想抬脚踹他,“滚蛋!” “绾妹子!”杏花着急地深一脚浅一脚跑过来,“我家里要卖了连荷!”? 第一百零九章 相公最好 唐绾一把扶住杏花,“别急,进屋慢慢说。” 她扶着杏花进屋,倒了碗热茶,等杏花喘过气后才问,“怎么回事?” 连荷是杏花最小的妹子,今年还没到出嫁的年龄呢。 “家里派人来告诉我,今年收成不好,明年家里要用钱的地方多,我要是不能帮衬,就把连荷嫁人要彩礼。”杏花恨恨道。 秦斯坐到唐绾旁边,“那他们问你要多少钱?” “五十两,五十两都够盖个几进几出的大宅子了,买多少亩地,真是不嫌钱烧手!”杏花气不打一处来。 唐绾和秦斯对视一眼,“那你想怎么办?” “这钱我是不会给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连荷要过来,所以想请你们帮我想想办法。”杏花痛苦地摇头。 秦斯心里微松口气。 不给钱就行,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但是钱给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绝对不能给。 “那你可打听到连荷要嫁给谁?”秦斯问。 杏花想了下,“一个城里人,我还没来得及细细打听。” “这样,明天我们先去打听清楚,再做决定。”唐绾安慰道,“他们既然还想要你的钱,一时半会就不会把连荷嫁出去,你且安心,别着急。” 第二天,杏花打听清楚后,气得泪水涟涟,“真真是卖给有钱人家当小妾,连荷才多大啊?!连荷今年才刚来葵水,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唐绾也眉头紧皱,“为何忽然要这么多钱?是家里欠了赌债吗。” 杏花抹抹眼泪,深吸几口气,“不是,是给我下边的弟弟娶媳妇,还有送我侄子念书,家里还想盖房子。” “送你侄子念书?到城里念还是找私塾?”秦斯忽然问。 “我也不清楚,但肯定是要送去念书。”杏花看向青年,“你可有办法?” “有倒是有,不过……我不知道合不合适。”秦斯犹豫道。 杏花着急询问,“只要不把连荷送给人当小妾就行,哪里还有什么合不合适呢。” “那要是连荷去给人家里当丫鬟呢?”秦斯问。 杏花一愣,“当丫鬟?” 秦斯解释,“我可以想办法让连荷到县令府中当丫鬟,但应该是那种粗使丫鬟,不能贴身伺候夫人小姐。” “我也没有觉得连荷身份卑贱,就是先想个法子把孩子救出来,你觉得呢?” 秦斯担心杏花生气,但杏花却是喜出望外,“真的吗?!能去给大老爷当丫鬟?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如果真的能去,家里绝对不敢再欺负连荷。” “……这也是一点,为了防止你家里仗着连荷身份作威作福,我必须要让连荷分家。”秦斯补充道。 杏花哪里还有不同意的,“分家好分家好,如果能分家,不用去县令府上都成,只要分了家,我就能有理由护住连荷。” 唐绾拽拽秦斯衣袖,“那相公想到怎么分家了吗?” “还没想好,不过总有办法的。”青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杏花家里的事对秦斯来说就像个隐藏的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 杏花现在跟唐家几乎是一家人,她遭了殃,对唐家也不好,秦斯一直都想找机会处理一下。 现在有了机会,还得想个稳妥点的办法。 过程不重要,结果满意就行,杏花是寡妇,按照本朝律法,出嫁女在丈夫死后,户籍不迁回,所以杏花已经相当于分过家了。 晚上,秦斯躺在炕上,一边暖被窝一边想法子。 唐绾关上房门,“冷不冷?” “不冷,炕都烧着哪里还冷呢,快来,我暖好被窝里了。”青年露出个脑袋冲她招手。 唐绾一笑,故意摇头,“那也是炕暖的,不是相公暖的。” 秦斯哼了一声,卷走被子,“那你找火炕暖和去,我自己一个人睡。” 唐绾按住他,脱鞋上了炕,“好好,是相公暖的。” “相公在想分家的方法?” “是啊……但是想来想去,对连荷的名声都不太好,除非连荷以后嫁到外省,不然我还得再想想。”秦斯扭回来抱住她的腰。 若是想快刀斩乱麻倒是简单,说连荷跟别人私定终身了,再找个混账男人去闹事。 杏花家里既然当初因为害怕金宝钱就把杏花贱卖,现在只怕也不会多硬气。 只是小姑娘的名声就坏了,不好。 又或者直接先让连荷去县令府当差,小姑娘自己硬气起来跟家里对抗分家,但看连荷之前的模样,怕是不行的。 唐绾看着秦斯蹙着眉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指尖点在青年眉宇间,轻声安慰,“若真是无法,便不强求,只能说这就是命,像连荷这样的姑娘,太多了,咱们已经救了杏花姐,又哪能各个都救得过来。” 秦斯没想到唐绾会这么安慰他,闻言一愣,继而坐起身搂进人怀里,埋首在女人颈间,“谢谢绾绾。” “相公谢我做什么,不管你能不能做到,杏花姐都不会埋怨你的,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唐绾低声哄。 她知道秦斯说出口就一定会做到,但是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是她相公呢。 青年侧过脸亲亲她,清润凤眸里满是温柔笑意,“有绾绾这句话,一切都值得。” “不说这个了,睡觉。” 唐绾吹了灯,两人相拥躺下。 第二天,秦斯要去董夫子那,说完功课的事后,正巧高远过来。 香水已经做出了第一批,高远正好要去找秦斯送样品。 “你瞅瞅,还不错?” 秦斯光看瓶子就觉得贵,打开来,闻到稍显馥郁的香气,反倒是花香味没有那般明显,“你们加了料?” “不错,现在还没送进铺子,算是自家人先试试用,你让唐娘子用用看。”高远稍显得意。 他显然是满意的。 “好,多谢了。”秦斯收好。 “我瞧你今日兴致不高,怎么了?”高远又问。 秦斯叹了口气,简单说了杏花家里的事儿,“……我还没想好怎么办呢。”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想给小姑娘分个家,交给我,我家铺子里可正缺手脚麻利又细心的姑娘呢。”? 第一百零九章 相公最好 唐绾一把扶住杏花,“别急,进屋慢慢说。” 她扶着杏花进屋,倒了碗热茶,等杏花喘过气后才问,“怎么回事?” 连荷是杏花最小的妹子,今年还没到出嫁的年龄呢。 “家里派人来告诉我,今年收成不好,明年家里要用钱的地方多,我要是不能帮衬,就把连荷嫁人要彩礼。”杏花恨恨道。 秦斯坐到唐绾旁边,“那他们问你要多少钱?” “五十两,五十两都够盖个几进几出的大宅子了,买多少亩地,真是不嫌钱烧手!”杏花气不打一处来。 唐绾和秦斯对视一眼,“那你想怎么办?” “这钱我是不会给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连荷要过来,所以想请你们帮我想想办法。”杏花痛苦地摇头。 秦斯心里微松口气。 不给钱就行,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但是钱给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绝对不能给。 “那你可打听到连荷要嫁给谁?”秦斯问。 杏花想了下,“一个城里人,我还没来得及细细打听。” “这样,明天我们先去打听清楚,再做决定。”唐绾安慰道,“他们既然还想要你的钱,一时半会就不会把连荷嫁出去,你且安心,别着急。” 第二天,杏花打听清楚后,气得泪水涟涟,“真真是卖给有钱人家当小妾,连荷才多大啊?!连荷今年才刚来葵水,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唐绾也眉头紧皱,“为何忽然要这么多钱?是家里欠了赌债吗。” 杏花抹抹眼泪,深吸几口气,“不是,是给我下边的弟弟娶媳妇,还有送我侄子念书,家里还想盖房子。” “送你侄子念书?到城里念还是找私塾?”秦斯忽然问。 “我也不清楚,但肯定是要送去念书。”杏花看向青年,“你可有办法?” “有倒是有,不过……我不知道合不合适。”秦斯犹豫道。 杏花着急询问,“只要不把连荷送给人当小妾就行,哪里还有什么合不合适呢。” “那要是连荷去给人家里当丫鬟呢?”秦斯问。 杏花一愣,“当丫鬟?” 秦斯解释,“我可以想办法让连荷到县令府中当丫鬟,但应该是那种粗使丫鬟,不能贴身伺候夫人小姐。” “我也没有觉得连荷身份卑贱,就是先想个法子把孩子救出来,你觉得呢?” 秦斯担心杏花生气,但杏花却是喜出望外,“真的吗?!能去给大老爷当丫鬟?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如果真的能去,家里绝对不敢再欺负连荷。” “……这也是一点,为了防止你家里仗着连荷身份作威作福,我必须要让连荷分家。”秦斯补充道。 杏花哪里还有不同意的,“分家好分家好,如果能分家,不用去县令府上都成,只要分了家,我就能有理由护住连荷。” 唐绾拽拽秦斯衣袖,“那相公想到怎么分家了吗?” “还没想好,不过总有办法的。”青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杏花家里的事对秦斯来说就像个隐藏的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 杏花现在跟唐家几乎是一家人,她遭了殃,对唐家也不好,秦斯一直都想找机会处理一下。 现在有了机会,还得想个稳妥点的办法。 过程不重要,结果满意就行,杏花是寡妇,按照本朝律法,出嫁女在丈夫死后,户籍不迁回,所以杏花已经相当于分过家了。 晚上,秦斯躺在炕上,一边暖被窝一边想法子。 唐绾关上房门,“冷不冷?” “不冷,炕都烧着哪里还冷呢,快来,我暖好被窝里了。”青年露出个脑袋冲她招手。 唐绾一笑,故意摇头,“那也是炕暖的,不是相公暖的。” 秦斯哼了一声,卷走被子,“那你找火炕暖和去,我自己一个人睡。” 唐绾按住他,脱鞋上了炕,“好好,是相公暖的。” “相公在想分家的方法?” “是啊……但是想来想去,对连荷的名声都不太好,除非连荷以后嫁到外省,不然我还得再想想。”秦斯扭回来抱住她的腰。 若是想快刀斩乱麻倒是简单,说连荷跟别人私定终身了,再找个混账男人去闹事。 杏花家里既然当初因为害怕金宝钱就把杏花贱卖,现在只怕也不会多硬气。 只是小姑娘的名声就坏了,不好。 又或者直接先让连荷去县令府当差,小姑娘自己硬气起来跟家里对抗分家,但看连荷之前的模样,怕是不行的。 唐绾看着秦斯蹙着眉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指尖点在青年眉宇间,轻声安慰,“若真是无法,便不强求,只能说这就是命,像连荷这样的姑娘,太多了,咱们已经救了杏花姐,又哪能各个都救得过来。” 秦斯没想到唐绾会这么安慰他,闻言一愣,继而坐起身搂进人怀里,埋首在女人颈间,“谢谢绾绾。” “相公谢我做什么,不管你能不能做到,杏花姐都不会埋怨你的,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唐绾低声哄。 她知道秦斯说出口就一定会做到,但是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是她相公呢。 青年侧过脸亲亲她,清润凤眸里满是温柔笑意,“有绾绾这句话,一切都值得。” “不说这个了,睡觉。” 唐绾吹了灯,两人相拥躺下。 第二天,秦斯要去董夫子那,说完功课的事后,正巧高远过来。 香水已经做出了第一批,高远正好要去找秦斯送样品。 “你瞅瞅,还不错?” 秦斯光看瓶子就觉得贵,打开来,闻到稍显馥郁的香气,反倒是花香味没有那般明显,“你们加了料?” “不错,现在还没送进铺子,算是自家人先试试用,你让唐娘子用用看。”高远稍显得意。 他显然是满意的。 “好,多谢了。”秦斯收好。 “我瞧你今日兴致不高,怎么了?”高远又问。 秦斯叹了口气,简单说了杏花家里的事儿,“……我还没想好怎么办呢。”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想给小姑娘分个家,交给我,我家铺子里可正缺手脚麻利又细心的姑娘呢。”? 第一百一十章 事情成了 过了两天,杏花回了一趟家里。 “我不是来给钱的,五十两我实在拿不出,最多给你们十两银子,已经是我问唐家人借的了。”女人摇着头。 “十两?打发叫花子呢?”杏花的哥撇撇嘴不耐道,“问你要五十两都是少的了,谁不知道你现在管着食肆,那一天得赚多少啊?现在唐家在城里都有铺子,要不是食肆赚钱,他们能在城里买铺面?” “就是,杏花,这唐家到底也是外人,你哪有不帮衬家里的道理呢。”几个嫂子轮番地劝。 “虽说当初家里把你嫁给金宝钱是不得已,你也受了不少苦,但家里也不是非要把你火坑推啊,而且现在金宝钱也死了不是,你个当女儿的,可没有记恨爹娘的道理啊。” “杏花妹子,家里要是有钱了,还能不念着你的好吗?这以后你侄子侄女不得孝敬你吗。” “我娘家还有个哥,正好能说给你,你要是满意,那咱们可不就是亲上加亲……” 杏花听着这些话,心里一点不难受,只觉得可笑。 这些年,她早就难受够了。 左右今天是来救连荷的,这些话,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女人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等家里人说完,杏花娘忍不住催促,“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果然又生了个儿子,脸色也更憔悴,身上的肉几乎都没了,脸皮贴在颧骨上,眼睛大的吓人。 杏花以前还会可怜她。 现在,连可怜都不想可怜了。 “你们把连荷嫁了。”杏花抬眼道,脸上露出隐忍愤怒和悲痛的表情,“你们把连荷也卖了,我拿不出这么多钱。” “我知道你们想把连荷嫁给谁,去当小妾,也好过在家被你们磋磨。” 杏花这一反应让家里人出乎意料。 毕竟他们都觉得杏花是怎么都不会让连荷嫁出去的。 杏花的哥狐疑地瞧着她,“你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样?” “我能耍什么花样?人在你们手里,我也没有钱,那男人还是个土财主,我还能怎么样?”杏花恨恨地出声,眼里泛着泪花,“难道我还能亲手把我妹子送进去吗!” “我是被你们逼的我没办法了,我除了眼睁睁看着我啥也干不了!” 杏花这么一说,家里人互相看看,各怀心思。 有觉得家里人狮子大开口非要五十两把杏花逼急眼的。 又觉得杏花真是没用在唐家连五十两都捞不到的。 “那你今个来是干嘛?”一个嫂子问。 “我别的没有,给连荷添个嫁妆总得来,”杏花拿手背抹了抹眼泪,又吸吸鼻子,“我想带她上城里买身衣裳。” “买啥衣裳多浪费钱,你拿块布来家里不就给做了?”杏花娘粗着嗓子道。 “我拿回来,是给你们做还是给连荷做?”杏花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家里怎么磋磨她,这孩子跟我以前一样!” “我这个当姐,就这么点能耐了,今天说什么我都要带她去买身新衣裳,她从小吃不饱穿不暖,用的都是家里剩下的东西,我要给她买新的,好,好能漂漂亮亮地嫁出去。” 杏花说着,眼眶又一红。 杏花哥不耐烦地摆摆手,“行行,去去赶紧去,回来的时候再买几斤猪肉。” “爹我想吃排骨。”家里小辈嚷嚷着喊。 “跟你姑说去。”杏花哥推搡着孩子。 “姑我想吃肉!吃甜糕!奶说你开卤味店,干啥不给家里带点啊。” 小孩们七嘴八舌地围住杏花。 杏花一言不发,推开人把连荷拉着出门了。 连荷一直低着头,好像家里发生的事都跟她没关系,等到出了村子,小姑娘才抖着肩膀哭出声,“姐,我不想嫁人,你让我逃了。” “回头你就说一眼没看住我就自己跑了,我真的不想嫁人。” 杏花咬牙搂住自家妹子,使劲抱在怀里,“你放心,姐绝对不叫你被卖了。” “姐?”连荷哭着看她,“那,那咋办啊?” “你听姐跟你说……” 片刻后,女人带着连荷到城里。 “姐,这真的能行吗?”连荷惴惴不安。 “你放心,这是秦相公给想的办法,秦相公你还记得,他说的肯定不会有错。”杏花安慰道,也是安慰自己。 连荷想到秦斯,心里多了一点勇气,小姑娘点了点头,“反正最坏也就是嫁给人当小妾,我不怕!” 杏花摸摸她的脑袋,带人进门。 另一边,秦斯和唐绾在铺子里等消息。 等待间隙,秦斯忍不住问,“我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 “相公哪里不明白?”唐绾在纸上细细描着花样。 上次秦斯说让唐绾学画画也不是干说而已,他让秦斯找了许多花样子,回来给唐绾描画。 学不学的两说,先拿着就当玩,要真是有兴趣,画画还能陶冶情操呢。 比起练字,唐绾果然更喜欢描画,而且她喜欢这种和笔墨为伍的感觉,像是能离秦斯更近一点。 “你看,我提出要让连荷进县令府当丫鬟,杏花姐很高兴,但是为什么不愿让连荷去给人当小妾呢?在我看来,这不都是卖身的?”秦斯小声问。 唐绾噗地笑出声,“我还当是什么呢,相公连这个都不懂啊?” 青年蹭到她旁边,“不懂呀,绾绾跟我说说?” “大老爷那是父母官,有权有势,说出去可唬人了,要是谁家能跟大老爷攀上关系可威风,那能一样吗。” 女人笑着解释,“况且,小妾跟小妾也不是一样的。” “如果要是个什么少爷的小妾,或者长得好看的老爷的小妾,就还行,要不就是家里清清白白的,男人是真娶了小妾过日子的,这种好多女孩儿都想呢。” “但是连荷要嫁的那个,一是岁数大,二来大腹便便的又丑,第三,那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买了女孩儿回去折磨的,杏花姐自然不乐意。” 秦斯听完,笑了笑,“这样啊……” “相公你就是那种,女人上赶着都要嫁的人,”唐绾低声道,牵住了青年的手,攥住他手指,“我可得把相公拽紧了。” 秦斯正待说话,外边跑来一个伙计,“秦相公,已经派人去了。”? 第一百一十章 事情成了 过了两天,杏花回了一趟家里。 “我不是来给钱的,五十两我实在拿不出,最多给你们十两银子,已经是我问唐家人借的了。”女人摇着头。 “十两?打发叫花子呢?”杏花的哥撇撇嘴不耐道,“问你要五十两都是少的了,谁不知道你现在管着食肆,那一天得赚多少啊?现在唐家在城里都有铺子,要不是食肆赚钱,他们能在城里买铺面?” “就是,杏花,这唐家到底也是外人,你哪有不帮衬家里的道理呢。”几个嫂子轮番地劝。 “虽说当初家里把你嫁给金宝钱是不得已,你也受了不少苦,但家里也不是非要把你火坑推啊,而且现在金宝钱也死了不是,你个当女儿的,可没有记恨爹娘的道理啊。” “杏花妹子,家里要是有钱了,还能不念着你的好吗?这以后你侄子侄女不得孝敬你吗。” “我娘家还有个哥,正好能说给你,你要是满意,那咱们可不就是亲上加亲……” 杏花听着这些话,心里一点不难受,只觉得可笑。 这些年,她早就难受够了。 左右今天是来救连荷的,这些话,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女人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等家里人说完,杏花娘忍不住催促,“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果然又生了个儿子,脸色也更憔悴,身上的肉几乎都没了,脸皮贴在颧骨上,眼睛大的吓人。 杏花以前还会可怜她。 现在,连可怜都不想可怜了。 “你们把连荷嫁了。”杏花抬眼道,脸上露出隐忍愤怒和悲痛的表情,“你们把连荷也卖了,我拿不出这么多钱。” “我知道你们想把连荷嫁给谁,去当小妾,也好过在家被你们磋磨。” 杏花这一反应让家里人出乎意料。 毕竟他们都觉得杏花是怎么都不会让连荷嫁出去的。 杏花的哥狐疑地瞧着她,“你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样?” “我能耍什么花样?人在你们手里,我也没有钱,那男人还是个土财主,我还能怎么样?”杏花恨恨地出声,眼里泛着泪花,“难道我还能亲手把我妹子送进去吗!” “我是被你们逼的我没办法了,我除了眼睁睁看着我啥也干不了!” 杏花这么一说,家里人互相看看,各怀心思。 有觉得家里人狮子大开口非要五十两把杏花逼急眼的。 又觉得杏花真是没用在唐家连五十两都捞不到的。 “那你今个来是干嘛?”一个嫂子问。 “我别的没有,给连荷添个嫁妆总得来,”杏花拿手背抹了抹眼泪,又吸吸鼻子,“我想带她上城里买身衣裳。” “买啥衣裳多浪费钱,你拿块布来家里不就给做了?”杏花娘粗着嗓子道。 “我拿回来,是给你们做还是给连荷做?”杏花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家里怎么磋磨她,这孩子跟我以前一样!” “我这个当姐,就这么点能耐了,今天说什么我都要带她去买身新衣裳,她从小吃不饱穿不暖,用的都是家里剩下的东西,我要给她买新的,好,好能漂漂亮亮地嫁出去。” 杏花说着,眼眶又一红。 杏花哥不耐烦地摆摆手,“行行,去去赶紧去,回来的时候再买几斤猪肉。” “爹我想吃排骨。”家里小辈嚷嚷着喊。 “跟你姑说去。”杏花哥推搡着孩子。 “姑我想吃肉!吃甜糕!奶说你开卤味店,干啥不给家里带点啊。” 小孩们七嘴八舌地围住杏花。 杏花一言不发,推开人把连荷拉着出门了。 连荷一直低着头,好像家里发生的事都跟她没关系,等到出了村子,小姑娘才抖着肩膀哭出声,“姐,我不想嫁人,你让我逃了。” “回头你就说一眼没看住我就自己跑了,我真的不想嫁人。” 杏花咬牙搂住自家妹子,使劲抱在怀里,“你放心,姐绝对不叫你被卖了。” “姐?”连荷哭着看她,“那,那咋办啊?” “你听姐跟你说……” 片刻后,女人带着连荷到城里。 “姐,这真的能行吗?”连荷惴惴不安。 “你放心,这是秦相公给想的办法,秦相公你还记得,他说的肯定不会有错。”杏花安慰道,也是安慰自己。 连荷想到秦斯,心里多了一点勇气,小姑娘点了点头,“反正最坏也就是嫁给人当小妾,我不怕!” 杏花摸摸她的脑袋,带人进门。 另一边,秦斯和唐绾在铺子里等消息。 等待间隙,秦斯忍不住问,“我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 “相公哪里不明白?”唐绾在纸上细细描着花样。 上次秦斯说让唐绾学画画也不是干说而已,他让秦斯找了许多花样子,回来给唐绾描画。 学不学的两说,先拿着就当玩,要真是有兴趣,画画还能陶冶情操呢。 比起练字,唐绾果然更喜欢描画,而且她喜欢这种和笔墨为伍的感觉,像是能离秦斯更近一点。 “你看,我提出要让连荷进县令府当丫鬟,杏花姐很高兴,但是为什么不愿让连荷去给人当小妾呢?在我看来,这不都是卖身的?”秦斯小声问。 唐绾噗地笑出声,“我还当是什么呢,相公连这个都不懂啊?” 青年蹭到她旁边,“不懂呀,绾绾跟我说说?” “大老爷那是父母官,有权有势,说出去可唬人了,要是谁家能跟大老爷攀上关系可威风,那能一样吗。” 女人笑着解释,“况且,小妾跟小妾也不是一样的。” “如果要是个什么少爷的小妾,或者长得好看的老爷的小妾,就还行,要不就是家里清清白白的,男人是真娶了小妾过日子的,这种好多女孩儿都想呢。” “但是连荷要嫁的那个,一是岁数大,二来大腹便便的又丑,第三,那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买了女孩儿回去折磨的,杏花姐自然不乐意。” 秦斯听完,笑了笑,“这样啊……” “相公你就是那种,女人上赶着都要嫁的人,”唐绾低声道,牵住了青年的手,攥住他手指,“我可得把相公拽紧了。” 秦斯正待说话,外边跑来一个伙计,“秦相公,已经派人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签卖身契 秦斯回过神,应了一声,“知道了。” 唐绾有点紧张,“相公,一定可以成功的?” “尽力,大不了就找一群流氓去威胁杏花家里人,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有胆子的人。”青年安慰道。 另一边,两个人高马大的伙计顺着地址找到了杏花家。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杏花的一个嫂子来开门,“谁啊你们?” “我们是城里祥丰集的,你们家是不是有两个姑娘,一个叫杏花一个叫连荷?”为首的伙计问。 嫂子一愣,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有啥事儿?” 祥丰集可是个有钱人才去买东西的地方。 杏花这贱妮子不会在祥丰集买衣服?!有这钱不知道给家里,果然是贱妮子在外边心野了! “你们家的姑娘在我们店里打碎了一个花瓶,折合售价三十四两,你们看是拿银子还是怎么着。”伙计拿出了有连荷按手印的契书,“自己看看,要是赔不起,你家丫头就得到我们店干五十年的活。” “什么?!”杏花嫂子惊叫起来,“我们哪有这么多钱!” “我管你们有没有呢,三天内把银子赔齐,不然你们家丫头就得卖身到我们店里。”伙计不耐烦道。 杏花嫂子赶紧进屋跟家里人说。 杏花的哥猛地起身骂骂咧咧,“个小丫头片子净他妈一天天惹事儿,她卖进窑子里也不值五两银子,竟然还给家里背三十几两的外债?!” 哥嫂们摇头的摇头,撇嘴的撇嘴,反正是没一个答应的。 “我就说杏花那女人没安好心,不会是她故意的?” “三十几两,这个钱绝对不能出,要出也是杏花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就是,唐家一年赚这么多,拿个十两的去赎人不成问题,这事儿让杏花去想法子,咱们管不着!” 杏花的爹出去,见着伙计,“敢问到底是谁打碎的东西?” “叫连荷的小丫头打碎的,但是你们家大姑娘说拿不出钱,留了个地址就走了。”伙计道。 在后面听着的家里人闻言不由得又是一阵低骂。 “反正话我带到了,三天后我来拿钱,要不,就来拿你们家小丫头的卖身契,不然,我们祥丰集可不是好惹的!” 人高马大的伙计撂下一句狠话扬长而去。 “爹,赶紧去找杏花,这事跟咱们没关系!”杏花大哥催促道。 杏花爹怒气冲冲,“找肯定是要找,现在就去!” 一家子浩浩荡荡去了小北汪。 杏花早就在家里等着呢,打开门见着家里人,脸色一僵,“你们来干什么。” “还有脸问,人家祥丰集的伙计找到家里,你倒好,自己捅出来的篓子不解决,赖在家里人头上!”杏花哥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杏花委屈得很,“怎么又是我的错,那我也没让连荷那丫头去摸花瓶,谁承想她就能给人家打碎呢。” “废话少说,我们来就是告诉你,你赶紧想办法筹钱,家里是一分钱都不会给的。”杏花哥怒道。 女人扑簌簌地掉眼泪,“我哪有钱啊,本来那花瓶更贵的,我已经赔了七八两掏空家底了!” “你!” 家里人说不出话,最后只撂下一句,“反正家里不赔。” “反正我也没钱,我去借也凑不齐,大不了就让连荷给人家干活,反正也比卖出去当小妾好。”杏花抹着眼泪。 秦斯教她的,对付无赖最好的办法,那就是比他们更无赖。 之所以被无赖威胁,拿无赖没办法,就是她们心里多了正义感和道德感,但是无赖没有。 所以正义人往往都会被无赖气得要命却又无可奈何。 但只要比他们更无赖,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杏花知道连荷在城里好好的不会出事,所以她对着家里人也不用在乎什么了。 等人走后,杏花去秦斯家里说了一声。 “还是多亏了秦相公和高公子,真是麻烦你们了。”杏花十分感激。 听说祥丰集可是在各个大城府里都有的铺子,家大业大的,她们家这点小事竟然也能麻烦动祥丰集的少东家,让杏花真的有点诚惶诚恐了。 而且她也没想到秦斯竟然能和祥丰集的少东家认识,还同在一个夫子门下。 “这有什么麻烦的,杏花姐又跟我客气了不是,千万别有心理负担,我可是要拿着这个恩情一直让你给食肆干活呢。”青年笑道。 杏花连连保证,“那是自然,我一定好好经营食肆!” “不过连荷得暂时在祥丰集那边帮工了,”秦斯说着,“你放心,祥丰集那边高公子会打声招呼,不会为难连荷的。” “而且我去看过了,祥丰集的布庄上都是绣娘,没有外男,吃住都有保证,每个月给月钱,干得越多拿的越多,连荷这丫头虽然年龄不大,但是细心能干,在布庄里要是学得技艺,以后养活自己给自己攒下嫁妆不成问题。” 杏花哪里还敢要求太多,“真是太麻烦了,连荷那丫头有我给她攒嫁妆,可不要高公子破费。” “也不算是他破费,他自己说的,布庄里缺连荷这样的姑娘干活,杏花姐要是实在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就让连荷在布庄好好干,但是也别太拔尖辛苦,免得受人排挤。”秦斯又着意嘱咐许多。 “到时候事成了,我请他来家里吃饭,杏花姐敬杯酒就是了。” 杏花连连答应。 三天后,祥丰集的伙计又去了杏花姐。 杏花家里门窗紧锁,拒不开门,伙计们在外边喊了许久也没人应答,悻悻而去。 如此重复几天后,忽然来了一伙官差,要把杏花爹和哥嫂抓去审问。 杏花爹差点吓破胆,“各位大人,各位大人有话好说,我们这是犯了什么事啊要拿我们?” “有人告你们拖欠款项逾期不还,跟我们走一趟。”官差说着,把家里男丁都带走。 这点小事也用不着县令来审,带到衙门去自然有下边人问询,高远早就上下打点好,还没上刑具呢,杏花爹就答应把连荷卖给祥丰集。 “既如此,签了卖身契,连荷丫头就不再是你们家人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签卖身契 秦斯回过神,应了一声,“知道了。” 唐绾有点紧张,“相公,一定可以成功的?” “尽力,大不了就找一群流氓去威胁杏花家里人,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有胆子的人。”青年安慰道。 另一边,两个人高马大的伙计顺着地址找到了杏花家。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杏花的一个嫂子来开门,“谁啊你们?” “我们是城里祥丰集的,你们家是不是有两个姑娘,一个叫杏花一个叫连荷?”为首的伙计问。 嫂子一愣,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有啥事儿?” 祥丰集可是个有钱人才去买东西的地方。 杏花这贱妮子不会在祥丰集买衣服?!有这钱不知道给家里,果然是贱妮子在外边心野了! “你们家的姑娘在我们店里打碎了一个花瓶,折合售价三十四两,你们看是拿银子还是怎么着。”伙计拿出了有连荷按手印的契书,“自己看看,要是赔不起,你家丫头就得到我们店干五十年的活。” “什么?!”杏花嫂子惊叫起来,“我们哪有这么多钱!” “我管你们有没有呢,三天内把银子赔齐,不然你们家丫头就得卖身到我们店里。”伙计不耐烦道。 杏花嫂子赶紧进屋跟家里人说。 杏花的哥猛地起身骂骂咧咧,“个小丫头片子净他妈一天天惹事儿,她卖进窑子里也不值五两银子,竟然还给家里背三十几两的外债?!” 哥嫂们摇头的摇头,撇嘴的撇嘴,反正是没一个答应的。 “我就说杏花那女人没安好心,不会是她故意的?” “三十几两,这个钱绝对不能出,要出也是杏花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就是,唐家一年赚这么多,拿个十两的去赎人不成问题,这事儿让杏花去想法子,咱们管不着!” 杏花的爹出去,见着伙计,“敢问到底是谁打碎的东西?” “叫连荷的小丫头打碎的,但是你们家大姑娘说拿不出钱,留了个地址就走了。”伙计道。 在后面听着的家里人闻言不由得又是一阵低骂。 “反正话我带到了,三天后我来拿钱,要不,就来拿你们家小丫头的卖身契,不然,我们祥丰集可不是好惹的!” 人高马大的伙计撂下一句狠话扬长而去。 “爹,赶紧去找杏花,这事跟咱们没关系!”杏花大哥催促道。 杏花爹怒气冲冲,“找肯定是要找,现在就去!” 一家子浩浩荡荡去了小北汪。 杏花早就在家里等着呢,打开门见着家里人,脸色一僵,“你们来干什么。” “还有脸问,人家祥丰集的伙计找到家里,你倒好,自己捅出来的篓子不解决,赖在家里人头上!”杏花哥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杏花委屈得很,“怎么又是我的错,那我也没让连荷那丫头去摸花瓶,谁承想她就能给人家打碎呢。” “废话少说,我们来就是告诉你,你赶紧想办法筹钱,家里是一分钱都不会给的。”杏花哥怒道。 女人扑簌簌地掉眼泪,“我哪有钱啊,本来那花瓶更贵的,我已经赔了七八两掏空家底了!” “你!” 家里人说不出话,最后只撂下一句,“反正家里不赔。” “反正我也没钱,我去借也凑不齐,大不了就让连荷给人家干活,反正也比卖出去当小妾好。”杏花抹着眼泪。 秦斯教她的,对付无赖最好的办法,那就是比他们更无赖。 之所以被无赖威胁,拿无赖没办法,就是她们心里多了正义感和道德感,但是无赖没有。 所以正义人往往都会被无赖气得要命却又无可奈何。 但只要比他们更无赖,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杏花知道连荷在城里好好的不会出事,所以她对着家里人也不用在乎什么了。 等人走后,杏花去秦斯家里说了一声。 “还是多亏了秦相公和高公子,真是麻烦你们了。”杏花十分感激。 听说祥丰集可是在各个大城府里都有的铺子,家大业大的,她们家这点小事竟然也能麻烦动祥丰集的少东家,让杏花真的有点诚惶诚恐了。 而且她也没想到秦斯竟然能和祥丰集的少东家认识,还同在一个夫子门下。 “这有什么麻烦的,杏花姐又跟我客气了不是,千万别有心理负担,我可是要拿着这个恩情一直让你给食肆干活呢。”青年笑道。 杏花连连保证,“那是自然,我一定好好经营食肆!” “不过连荷得暂时在祥丰集那边帮工了,”秦斯说着,“你放心,祥丰集那边高公子会打声招呼,不会为难连荷的。” “而且我去看过了,祥丰集的布庄上都是绣娘,没有外男,吃住都有保证,每个月给月钱,干得越多拿的越多,连荷这丫头虽然年龄不大,但是细心能干,在布庄里要是学得技艺,以后养活自己给自己攒下嫁妆不成问题。” 杏花哪里还敢要求太多,“真是太麻烦了,连荷那丫头有我给她攒嫁妆,可不要高公子破费。” “也不算是他破费,他自己说的,布庄里缺连荷这样的姑娘干活,杏花姐要是实在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就让连荷在布庄好好干,但是也别太拔尖辛苦,免得受人排挤。”秦斯又着意嘱咐许多。 “到时候事成了,我请他来家里吃饭,杏花姐敬杯酒就是了。” 杏花连连答应。 三天后,祥丰集的伙计又去了杏花姐。 杏花家里门窗紧锁,拒不开门,伙计们在外边喊了许久也没人应答,悻悻而去。 如此重复几天后,忽然来了一伙官差,要把杏花爹和哥嫂抓去审问。 杏花爹差点吓破胆,“各位大人,各位大人有话好说,我们这是犯了什么事啊要拿我们?” “有人告你们拖欠款项逾期不还,跟我们走一趟。”官差说着,把家里男丁都带走。 这点小事也用不着县令来审,带到衙门去自然有下边人问询,高远早就上下打点好,还没上刑具呢,杏花爹就答应把连荷卖给祥丰集。 “既如此,签了卖身契,连荷丫头就不再是你们家人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唐家受伤 事情算得上是圆满解决了。 杏花爹几乎是屁滚尿流地从官府里出来,一刻也不敢多耽搁就回家了。 “爹!凭啥不抓杏花,这事是杏花捅出来的篓子!”杏花哥愤愤不平。 “你没听官差说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然找不着她。”杏花爹沉着脸骂。 况且杏花还是个死了男人也没改嫁的,国家律法对这样的寡妇会有一定的宽待,要是一直不改嫁,还会说成好女人,有些地方还会给一点奖励。 秦斯听说之后,马上就对唐绾道,“要是我哪天死了,绾绾必然不要这么为我守寡。” “等到丧夫之痛过去后,就找个知冷知热的照顾你。” 唐绾气得一天没理他。 这说的什么晦气话。 安置好连荷,秦斯请高远到家里来吃饭,高远不答应,派马车来接他们。 美名其曰让秦斯教教他家的厨子。 秦斯也是第一次去高远那。 “这是你们家老宅?”秦斯好奇问。 “算是,但我没在这里长大,要不是为了照顾祖母,我也没来过这。”高远解释。 唐绾和杏花让丫鬟带着去后院见老夫人了,杏花局促得很,坐在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唐绾虽说也有些紧张,但跟老夫人也能应答如流。 老夫人精神不济,说了会儿话就让两人自己去暖厅里坐着喝茶吃点心,出来后,唐绾微微笑着问边上的丫鬟,“高公子可在前边?” “在呢,夫人有何吩咐?”丫鬟笑着问。 “吩咐倒是谈不上,我们想去厨房看看,可方便?”唐绾浅笑。 “自然是方便的,公子一早就吩咐了今天来的都是贵客不许怠慢,两位夫人要是不嫌弃厨房脏乱,奴婢就带你们去。”丫鬟笑着引路。 杏花悄悄跟唐绾抱怨,“我都不敢说话,大户人家规矩就是大啊。” “没事,习惯就好了,我第一次去县令府上也是这样。”唐绾小声安慰。 两人到了厨房,秦斯正在指挥厨子厨娘做事,她们插不上手也帮不上忙,只好到前厅喝茶烤火。 有丫鬟在,唐绾和杏花也聊不上什么,担心哪句话说岔了让这家的下人听见在心里嘲笑。 总算是吃好饭,秦斯带着两人回家,杏花这才长出口气,拍着胸脯心有余悸,“这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真吓人啊。” “杏花姐这是怎么了。”秦斯笑问。 “觉得高公子家的丫鬟唬人,其实真没事。”唐绾拍拍杏花的手。 回到家,秦斯看时间还早,想在炕上眯一会,拉着唐绾躺下,“那绾绾今天紧张没有?” “嗯……还行,都比不上县令府的气派,所以我也就不怕。”女人老实道。 青年笑着凑过去亲亲她,“那挺好,以后我就放心给家里找下人,不怕绾绾管不住他们,哎呀,我们家绾绾真是贤内助。” “油嘴滑舌,快些睡。”唐绾嗔怪地轻轻推他。 一到年下,猪肉就贵得吓死人,今年尤其是这样。 唐老大本来不准备年前去杀猪的,但是一看给食肆进货的猪价蹭蹭往上涨,还有好些肉铺故意囤货抬价,庄稼汉心里又气又心疼,不顾秦斯和唐绾的阻拦还是出去寻摸杀猪。 结果这一去就坏事儿。 今年冬天格外冷,雨雪天气多,路上不好走,唐老大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着了胯骨,好险没直接偏瘫。 因为人不好直接挪动,村里人派两个后生去小北汪找唐家报信儿,唐绾听着心里立刻空了一拍,立刻叫秦光伟去套车,让杏花去喊村里两个靠得住的叔伯跟她们一起去接人。 “我跟绾绾一块儿?”秦斯询问。 “相公在家,这一来一回估摸得要两天,相公记得请好大夫在家。”唐绾不让他去。 一行人匆匆上路,秦斯也没闲着,锁上家门去了城里。 先去最好的医馆找最好的大夫说明情况,然后能用到的东西先准备好,又去买了好些肉骨回家。 年纪大了不是说补就能补回来的,秦斯打定主意以后不叫唐老大再掺和店里的事。 光地里的庄稼就够他忙的了。 唐绾她们到了地方,费了一番功夫把唐老大接回来,秦斯在家已经安排妥当,大夫给看过之后给开药,“这要是年轻人,我就不嘱咐什么了,好得快,但是你这个岁数了,还是得好好养着。” “骨头要是断了裂了,可难痊愈,家里人平时仔细照顾,胯骨这地方尤为重要,很容易真个人都瘫痪的。” 唐绾冷着一张俏脸嘱咐,“大夫都这么说,爹你若是还逞强,我可就不管你了。” 唐老大一路上都被唐绾数落怕了,闻言乖乖应声,“好好好。” 秦斯送大夫回城顺便拿药,唐绾从家里拿了鸡蛋和糖还有两小坛子唐老大的酒,送去给帮忙的两位叔伯,“不值钱的就拿着,我爹这会儿也喝不上了。” 唐老大在炕上唉声叹气,埋怨自己,“这都快过年了,本该顺顺利利的,结果被我弄得这个年也过不好。” “真是不服老不行了。” 秦斯笑着宽慰,“怎么会呢,这年不还是照样过,我和绾绾早就想您歇一歇了,绾绾也就是嘴上厉害些,心里比谁都担心。” “爹要是心疼绾绾,就好好养伤。” 唐老大心里也憋屈得慌,正好是过年期间,家家户户都闲着,一听说唐老大摔了,都过来看望。 弄得唐家倒是热闹,时不时都有人。 谁都喜欢唐家,又干净敞亮还暖和,桌上摆着吃不完的糕点零嘴,小孩们尤其喜欢。 今年收成好,都仰仗了秦斯的功劳,村里人想着过年得好好谢谢秦斯,来走动时手里都拿着东西。 或是鸡蛋布头糖这样零碎的,或是自家养的鸡鸭猪肉,城里买的糕点礼盒,秦斯不愿收,乡亲们也不乐意,大过年的不好不收,秦斯也就都笑纳了。 大年三十,照样是秦斯掌勺,秦家二房来蹭了一顿晌午饭,吃得肚皮滚圆回去的,秦斯也无所谓在这个时候跟他们论长短。 等到晚上关起门来守岁,才是他们家人舒服的时候。 连荷也被杏花悄悄接回来了,一起在唐家过年。 连荷见着秦斯就要下跪,被青年赶紧拉住,“哎哎这是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唐家受伤 事情算得上是圆满解决了。 杏花爹几乎是屁滚尿流地从官府里出来,一刻也不敢多耽搁就回家了。 “爹!凭啥不抓杏花,这事是杏花捅出来的篓子!”杏花哥愤愤不平。 “你没听官差说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然找不着她。”杏花爹沉着脸骂。 况且杏花还是个死了男人也没改嫁的,国家律法对这样的寡妇会有一定的宽待,要是一直不改嫁,还会说成好女人,有些地方还会给一点奖励。 秦斯听说之后,马上就对唐绾道,“要是我哪天死了,绾绾必然不要这么为我守寡。” “等到丧夫之痛过去后,就找个知冷知热的照顾你。” 唐绾气得一天没理他。 这说的什么晦气话。 安置好连荷,秦斯请高远到家里来吃饭,高远不答应,派马车来接他们。 美名其曰让秦斯教教他家的厨子。 秦斯也是第一次去高远那。 “这是你们家老宅?”秦斯好奇问。 “算是,但我没在这里长大,要不是为了照顾祖母,我也没来过这。”高远解释。 唐绾和杏花让丫鬟带着去后院见老夫人了,杏花局促得很,坐在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唐绾虽说也有些紧张,但跟老夫人也能应答如流。 老夫人精神不济,说了会儿话就让两人自己去暖厅里坐着喝茶吃点心,出来后,唐绾微微笑着问边上的丫鬟,“高公子可在前边?” “在呢,夫人有何吩咐?”丫鬟笑着问。 “吩咐倒是谈不上,我们想去厨房看看,可方便?”唐绾浅笑。 “自然是方便的,公子一早就吩咐了今天来的都是贵客不许怠慢,两位夫人要是不嫌弃厨房脏乱,奴婢就带你们去。”丫鬟笑着引路。 杏花悄悄跟唐绾抱怨,“我都不敢说话,大户人家规矩就是大啊。” “没事,习惯就好了,我第一次去县令府上也是这样。”唐绾小声安慰。 两人到了厨房,秦斯正在指挥厨子厨娘做事,她们插不上手也帮不上忙,只好到前厅喝茶烤火。 有丫鬟在,唐绾和杏花也聊不上什么,担心哪句话说岔了让这家的下人听见在心里嘲笑。 总算是吃好饭,秦斯带着两人回家,杏花这才长出口气,拍着胸脯心有余悸,“这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真吓人啊。” “杏花姐这是怎么了。”秦斯笑问。 “觉得高公子家的丫鬟唬人,其实真没事。”唐绾拍拍杏花的手。 回到家,秦斯看时间还早,想在炕上眯一会,拉着唐绾躺下,“那绾绾今天紧张没有?” “嗯……还行,都比不上县令府的气派,所以我也就不怕。”女人老实道。 青年笑着凑过去亲亲她,“那挺好,以后我就放心给家里找下人,不怕绾绾管不住他们,哎呀,我们家绾绾真是贤内助。” “油嘴滑舌,快些睡。”唐绾嗔怪地轻轻推他。 一到年下,猪肉就贵得吓死人,今年尤其是这样。 唐老大本来不准备年前去杀猪的,但是一看给食肆进货的猪价蹭蹭往上涨,还有好些肉铺故意囤货抬价,庄稼汉心里又气又心疼,不顾秦斯和唐绾的阻拦还是出去寻摸杀猪。 结果这一去就坏事儿。 今年冬天格外冷,雨雪天气多,路上不好走,唐老大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着了胯骨,好险没直接偏瘫。 因为人不好直接挪动,村里人派两个后生去小北汪找唐家报信儿,唐绾听着心里立刻空了一拍,立刻叫秦光伟去套车,让杏花去喊村里两个靠得住的叔伯跟她们一起去接人。 “我跟绾绾一块儿?”秦斯询问。 “相公在家,这一来一回估摸得要两天,相公记得请好大夫在家。”唐绾不让他去。 一行人匆匆上路,秦斯也没闲着,锁上家门去了城里。 先去最好的医馆找最好的大夫说明情况,然后能用到的东西先准备好,又去买了好些肉骨回家。 年纪大了不是说补就能补回来的,秦斯打定主意以后不叫唐老大再掺和店里的事。 光地里的庄稼就够他忙的了。 唐绾她们到了地方,费了一番功夫把唐老大接回来,秦斯在家已经安排妥当,大夫给看过之后给开药,“这要是年轻人,我就不嘱咐什么了,好得快,但是你这个岁数了,还是得好好养着。” “骨头要是断了裂了,可难痊愈,家里人平时仔细照顾,胯骨这地方尤为重要,很容易真个人都瘫痪的。” 唐绾冷着一张俏脸嘱咐,“大夫都这么说,爹你若是还逞强,我可就不管你了。” 唐老大一路上都被唐绾数落怕了,闻言乖乖应声,“好好好。” 秦斯送大夫回城顺便拿药,唐绾从家里拿了鸡蛋和糖还有两小坛子唐老大的酒,送去给帮忙的两位叔伯,“不值钱的就拿着,我爹这会儿也喝不上了。” 唐老大在炕上唉声叹气,埋怨自己,“这都快过年了,本该顺顺利利的,结果被我弄得这个年也过不好。” “真是不服老不行了。” 秦斯笑着宽慰,“怎么会呢,这年不还是照样过,我和绾绾早就想您歇一歇了,绾绾也就是嘴上厉害些,心里比谁都担心。” “爹要是心疼绾绾,就好好养伤。” 唐老大心里也憋屈得慌,正好是过年期间,家家户户都闲着,一听说唐老大摔了,都过来看望。 弄得唐家倒是热闹,时不时都有人。 谁都喜欢唐家,又干净敞亮还暖和,桌上摆着吃不完的糕点零嘴,小孩们尤其喜欢。 今年收成好,都仰仗了秦斯的功劳,村里人想着过年得好好谢谢秦斯,来走动时手里都拿着东西。 或是鸡蛋布头糖这样零碎的,或是自家养的鸡鸭猪肉,城里买的糕点礼盒,秦斯不愿收,乡亲们也不乐意,大过年的不好不收,秦斯也就都笑纳了。 大年三十,照样是秦斯掌勺,秦家二房来蹭了一顿晌午饭,吃得肚皮滚圆回去的,秦斯也无所谓在这个时候跟他们论长短。 等到晚上关起门来守岁,才是他们家人舒服的时候。 连荷也被杏花悄悄接回来了,一起在唐家过年。 连荷见着秦斯就要下跪,被青年赶紧拉住,“哎哎这是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董秀聊天 “我都听我姐说了,多亏了您我才能不被嫁出去还能靠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您的大恩大德,连荷永世难忘。” 小姑娘哭红了眼,说什么都要把这个头磕完。 秦斯把人架着不许她再磕,“好孩子你这可是折我的寿,谢意我心领了,咱们也算是自家人,不用这般客气。” “杏花姐在我们家帮忙,你要是出了事她心神不宁,我这儿可就缺人手了。” “要不是得承人家高公子的情,再躲一阵子你家里人,你这样干活爽利的小丫头,我高低得雇到自家铺子里。” 连荷被秦斯夸得不好意思,“您太抬举我了。” “怎么是抬举,你且记着,好好学东西,好好做工,未来你要嫁什么人,过什么日子,都是自个儿说了算了。”秦斯认真嘱咐。 秦斯也想不到,自己这一句话会对连荷产生多大的影响。 眼下,他们是热热闹闹地过团圆年。 过完年,秦斯去给董夫子拜年的时候见着了放假回来的董秀,又和唐绾在董夫子那吃了顿饭,高远也在。 “今年冬天格外冷,夫子可要注意身体啊。”秦斯叮嘱。 董夫子睨他一眼,上下打量,轻嗤一声,“你还说我?老夫这身板都比你强健。” 高远在边上暗笑。 秦斯心头梗住,愤愤地闷了口酒,“我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我天天锻炼身体的。” “要不我和您掰个手腕,看看谁有劲。” “我吃饱了撑的,吃好饭我要考考你的功课。”老夫子瞪着他。 秦斯怏怏地去了。 唐绾作为女客,被请到董秀的闺房喝茶。 两个人都不熟悉,默默坐着喝茶也没什么话聊,唐绾不懂女红,不懂字画,见董秀闺房里藏书颇多,想了想轻声问,“董小姐可否借我本书看?” 总这么干坐也不是事儿,董秀自觉跟成了亲的妇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正想辙呢,听见唐绾这话,讶然抬眸,“你要看书?” 对了,这是童生娘子,认字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儿。 “若是董小姐肯割爱就好。”唐绾微微笑笑。 “夫人自己去挑。”董秀放下茶盏,这才正眼打量唐绾。 模样是出挑,跟秦相公配得上,这言谈举止,也不像是村妇人家啊,果然还是童生教得好。 唐绾知道董秀在看她,不过她也管不着。 她无意跟董秀做朋友,只求在董夫子家不失礼仪就好。 挑了一本游记,唐绾回到桌边坐下,慢慢翻看起来。 受秦斯影响,唐绾对这类书也颇有兴趣。 董秀拈了块糯米糕吃,瞄了眼她看的书,忍不住开口,“你喜欢看什么?” “我?”唐绾抬眼,“我不如董小姐学识渊博,书也没看过多少,所以尚不知道自己喜欢看什么。” “我只是在家跟相公学了一些字,不比董小姐。” 董秀哦了声,“那你也很好学啊,平时干活还不忘学认字。” 唐绾笑笑没接话,垂眸继续看书。 多说多错,她不熟悉这位董小姐,不知其性格,还是不要轻易聊天。 “那你们开春后是要去宿云府住吗。”董秀过了会闲聊问。 “是,若是相公考中,自然是要在那住的。”唐绾点点头。 董秀也没那么没眼色地问要是没中怎么办,转而说起宿云府的一些事,“啊对了,我在宿云府时也吃到过卤味,似乎味道跟你家的卤味很像?” 唐绾笑起来,“是,他们的卤味料包是从我家买的,不过最好吃的还是要在这里铺子买。” “我说呢,那你们可准备在宿云府也开铺子?那样的话我就能时常吃到了,书院的饭菜又贵味道也一般,讲究个精致悦目,我总是吃不惯。”董秀抱怨道。 说完又想起来唐绾可能不知道,解释一通,“我在海棠书院念书,那里是女子书院,就在宿云府。” “我秋天的时候跟相公去过一次,当真是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唐绾笑意真切了一点,“当时我们也吃了午饭,确实十分精致。” 有了共同话题,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一些,董秀似乎是想找人吐槽很久了,拉着唐绾把海棠书院里里外外说了一遍。 “……那些个大小姐忒难伺候,真是夸张得很,开学的时候我还见到一个小姐要带八个丫鬟,八个!伺候得过来吗,她穿衣服还要八个人一起给她穿啊。”董秀翻了个白眼。 唐绾瞧着她觉得可爱许多,不由得笑,“幸好书院规矩在,听说院长不喜奢靡,如果真是因为不能带丫鬟,或者书院里的佣人伺候不到而发脾气,只怕要被院长责怪的。” “哎你这话可就说对了,有一次……”董秀兴致勃勃地分享别家小姐的倒霉事。 等到秦斯和夫子说完话,两个人还没聊完,董秀在这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女生朋友,还有些意犹未尽。 唐绾想走,客气地请董秀下次到家里去做客。 董秀一口答应,送人出门。 “绾绾跟董小姐说什么呢?”秦斯好奇。 “说些海棠书院里有意思的事儿,不过基本都是听她说其他家的千金为什么生气起矛盾。”唐绾笑。 秦斯了然。 女生间的小八卦嘛。 “绾绾觉得她人如何?如果能聊得来,以后到宿云府也可互相照应。”秦斯问道。 到了宿云府,他白天要在府学,家里就剩唐绾一个,不免孤单寂寞。 而且他问了府学的上课时辰,换算成现代时间的话,那就是早上六点到下午四点,他想想都觉得起不来。 到时候一定要买个离府学很近很近的院子。 “也没什么聊得来聊不来的,基本都是她说我听着,小姑娘心性。”唐绾无奈道。 秦斯挨在她肩上,“绾绾也能小姑娘心性,只想着好吃的好玩的,穿什么漂亮衣服戴什么簪子。” “养家的活儿我来做就是。” “现在不就是相公在养家了么,食肆,铺子,都是相公的功劳。”唐绾柔声夸。 “还帮村里人肥田,咱们村子后代子子孙孙都得感念相公呢。” “呀,那我不就成活菩萨了?”秦斯弯眸。? 第一百一十三章 董秀聊天 “我都听我姐说了,多亏了您我才能不被嫁出去还能靠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您的大恩大德,连荷永世难忘。” 小姑娘哭红了眼,说什么都要把这个头磕完。 秦斯把人架着不许她再磕,“好孩子你这可是折我的寿,谢意我心领了,咱们也算是自家人,不用这般客气。” “杏花姐在我们家帮忙,你要是出了事她心神不宁,我这儿可就缺人手了。” “要不是得承人家高公子的情,再躲一阵子你家里人,你这样干活爽利的小丫头,我高低得雇到自家铺子里。” 连荷被秦斯夸得不好意思,“您太抬举我了。” “怎么是抬举,你且记着,好好学东西,好好做工,未来你要嫁什么人,过什么日子,都是自个儿说了算了。”秦斯认真嘱咐。 秦斯也想不到,自己这一句话会对连荷产生多大的影响。 眼下,他们是热热闹闹地过团圆年。 过完年,秦斯去给董夫子拜年的时候见着了放假回来的董秀,又和唐绾在董夫子那吃了顿饭,高远也在。 “今年冬天格外冷,夫子可要注意身体啊。”秦斯叮嘱。 董夫子睨他一眼,上下打量,轻嗤一声,“你还说我?老夫这身板都比你强健。” 高远在边上暗笑。 秦斯心头梗住,愤愤地闷了口酒,“我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我天天锻炼身体的。” “要不我和您掰个手腕,看看谁有劲。” “我吃饱了撑的,吃好饭我要考考你的功课。”老夫子瞪着他。 秦斯怏怏地去了。 唐绾作为女客,被请到董秀的闺房喝茶。 两个人都不熟悉,默默坐着喝茶也没什么话聊,唐绾不懂女红,不懂字画,见董秀闺房里藏书颇多,想了想轻声问,“董小姐可否借我本书看?” 总这么干坐也不是事儿,董秀自觉跟成了亲的妇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正想辙呢,听见唐绾这话,讶然抬眸,“你要看书?” 对了,这是童生娘子,认字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儿。 “若是董小姐肯割爱就好。”唐绾微微笑笑。 “夫人自己去挑。”董秀放下茶盏,这才正眼打量唐绾。 模样是出挑,跟秦相公配得上,这言谈举止,也不像是村妇人家啊,果然还是童生教得好。 唐绾知道董秀在看她,不过她也管不着。 她无意跟董秀做朋友,只求在董夫子家不失礼仪就好。 挑了一本游记,唐绾回到桌边坐下,慢慢翻看起来。 受秦斯影响,唐绾对这类书也颇有兴趣。 董秀拈了块糯米糕吃,瞄了眼她看的书,忍不住开口,“你喜欢看什么?” “我?”唐绾抬眼,“我不如董小姐学识渊博,书也没看过多少,所以尚不知道自己喜欢看什么。” “我只是在家跟相公学了一些字,不比董小姐。” 董秀哦了声,“那你也很好学啊,平时干活还不忘学认字。” 唐绾笑笑没接话,垂眸继续看书。 多说多错,她不熟悉这位董小姐,不知其性格,还是不要轻易聊天。 “那你们开春后是要去宿云府住吗。”董秀过了会闲聊问。 “是,若是相公考中,自然是要在那住的。”唐绾点点头。 董秀也没那么没眼色地问要是没中怎么办,转而说起宿云府的一些事,“啊对了,我在宿云府时也吃到过卤味,似乎味道跟你家的卤味很像?” 唐绾笑起来,“是,他们的卤味料包是从我家买的,不过最好吃的还是要在这里铺子买。” “我说呢,那你们可准备在宿云府也开铺子?那样的话我就能时常吃到了,书院的饭菜又贵味道也一般,讲究个精致悦目,我总是吃不惯。”董秀抱怨道。 说完又想起来唐绾可能不知道,解释一通,“我在海棠书院念书,那里是女子书院,就在宿云府。” “我秋天的时候跟相公去过一次,当真是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唐绾笑意真切了一点,“当时我们也吃了午饭,确实十分精致。” 有了共同话题,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一些,董秀似乎是想找人吐槽很久了,拉着唐绾把海棠书院里里外外说了一遍。 “……那些个大小姐忒难伺候,真是夸张得很,开学的时候我还见到一个小姐要带八个丫鬟,八个!伺候得过来吗,她穿衣服还要八个人一起给她穿啊。”董秀翻了个白眼。 唐绾瞧着她觉得可爱许多,不由得笑,“幸好书院规矩在,听说院长不喜奢靡,如果真是因为不能带丫鬟,或者书院里的佣人伺候不到而发脾气,只怕要被院长责怪的。” “哎你这话可就说对了,有一次……”董秀兴致勃勃地分享别家小姐的倒霉事。 等到秦斯和夫子说完话,两个人还没聊完,董秀在这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女生朋友,还有些意犹未尽。 唐绾想走,客气地请董秀下次到家里去做客。 董秀一口答应,送人出门。 “绾绾跟董小姐说什么呢?”秦斯好奇。 “说些海棠书院里有意思的事儿,不过基本都是听她说其他家的千金为什么生气起矛盾。”唐绾笑。 秦斯了然。 女生间的小八卦嘛。 “绾绾觉得她人如何?如果能聊得来,以后到宿云府也可互相照应。”秦斯问道。 到了宿云府,他白天要在府学,家里就剩唐绾一个,不免孤单寂寞。 而且他问了府学的上课时辰,换算成现代时间的话,那就是早上六点到下午四点,他想想都觉得起不来。 到时候一定要买个离府学很近很近的院子。 “也没什么聊得来聊不来的,基本都是她说我听着,小姑娘心性。”唐绾无奈道。 秦斯挨在她肩上,“绾绾也能小姑娘心性,只想着好吃的好玩的,穿什么漂亮衣服戴什么簪子。” “养家的活儿我来做就是。” “现在不就是相公在养家了么,食肆,铺子,都是相公的功劳。”唐绾柔声夸。 “还帮村里人肥田,咱们村子后代子子孙孙都得感念相公呢。” “呀,那我不就成活菩萨了?”秦斯弯眸。? 第一百一十四章 去宿云府 出了正月,时间对于秦斯来说就很紧凑了。 因为最迟三月底,他和唐绾就计划着去宿云府备考了。 全家上下一想到这件事都有点紧张,连秦光佳都回去告诉二房,“小叔要考试了,娘你没事不要过去。” “哎你这小兔崽子,你这话说的,难道我过去他就考不上了啊?”孙氏不服气地嘀咕。 说是这般说,但她倒也没敢再去打扰秦斯。 怕万一到时候考不上再怪到她的头上来,再说,如果要是考上了,他们家不就能沾到更多的光,她巴不得考上呢! 村里人也听说秦相公今年要考,纷纷过来给唐绾送鸡蛋,“这都是咱自家土鸡下的,养人,你平素多给秦相公煮着吃。” 唐绾推辞不过,只好按家按户地记下来,准备等以后好回礼。 秦斯倒也不算是闭门不出,反倒是往董夫子那里跑得更勤快了。 按照秦斯前世的备考习惯,这个时候就是大量做真题查缺补漏的最后冲刺阶段,基础一定要牢固,但是这里没有很多真题能给他做,所以就要仰仗董夫子反复提问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结束今天的课程后,董夫子喝了口茶问。 “我在等裴兄的消息,我想邀他一同去宿云府。”秦斯收拾好东西道。 董夫子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你在那也有人可以跟你一同温习功课,不至于懈怠。” 考试还带着媳妇去,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是这般想的,就是不知道裴兄愿不愿意,怕他又觉得欠我人情,所以我在信里说他要是不去我肯定温习不好,到时候一定功亏一篑。”青年笑得贼兮兮。 董夫子没好气地斥他一声,“胡言乱语。” “夫子莫气,我心中有数,定不叫夫子失望。”秦斯收敛了嬉皮笑脸。 裴悯的回信很快就到,他答应与秦斯一同前往宿云府。 得了回信,秦斯心里安定许多,眼看着出发的时日近了,暂时放下功课,要把家里,里里外外安排好。 先是食肆和铺子里进货卖货的事儿。 杏花如今在食肆已经做得很好,做出来的卤味跟唐绾不相上下,那些腌制小菜也跟秦斯学得了精髓,卤味原料每天按时按点送到,没什么好担心的。 铺子那边,进货这一条,秦光佳已经可以独挑大梁,秦斯不准备把城里的铺子做多大,保持现有的规模即可。 秦光伟负责铺子日常,唐老大则看着地里的庄稼。 秦斯也没忘了村里人的春种,如何沤肥,如何配肥,早就仔仔细细地跟唐老大他们说过,现在又再提一遍,力求到时候不会出一点差错。 临走前秦斯还去跟官府相熟的衙役打了招呼送了东西,拜托他们好好看顾着家里铺子。 唐绾则仔细收拾了两人的衣物行李,罗列到宿云府要购置的东西。 出发前一晚,唐家人早早地就吃了晚饭。 “这是一杯壮行酒,给你满上。”唐老大拿出过年都不舍得多喝的好酒。 秦斯端起酒杯笑,“又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考完试我们就回,也没有多久,但可能赶不上家里春种。” “你就不用管这些,专心考试,家里有我们你放心。”唐老大叮嘱,又让唐绾好好照顾秦斯,“咱家有钱,你们把钱都带着,带足了,免得在宿云府吃住不好。” “到了那别着急开铺子,先把考试考完了再说。” 唐绾点点头应下,“我晓得事情轻重。” 吃了这顿送行酒,第二天,村里人送秦斯唐绾离开。 “天老爷哟,可得保佑秦相公考中,咱们村可就真有秀才先生了。” “秦相公那是有大本事的人,肯定能中,何止秀才,以后中了举人回到咱们这当官都很有可能。” “咱这要是有座庙就好了,还能去庙里进香让菩萨保佑。” 村民们七嘴八舌,看马车走远。 秦斯和裴悯约定在城里董夫子那见。 高远一人给了一个红封,“哎不许拒绝,这是我们那的习俗,要给进考的人送红包,表示我们家的钱过了你们的路,好沾喜气。” 秦斯笑眯眯地收了,“那我可就不客气咯。” 裴悯无法,只得拱手行礼,“多谢高兄,高兄盛情。” 两人又听得董夫子最后一番训诫后,各自上马车启程。 裴悯带的行李基本都是书,秦斯直接包了两辆马车,不影响他路上温习。 唐绾贴心地把所有吃食都准备两份,坐在马车里,看车轮滚滚前进,免不得心里有几分激荡。 相公要从这里迈出万里仕途第一步了! “绾绾我饿了,你陪我一起吃点心。”青年娇气地轻唤。 唐绾回过神,打开了食盒。 什么仕途不仕途的,先喂饱相公再说。 历经几天抵达宿云府后,三人先住客栈,然后就找房牙找合适的院落。 唐绾让两人留在客栈温书,她去跟着房牙看房,跑了几天后,选定了三处宅子,带秦斯和裴悯去看。 “这是离府学最近的,虽然在闹市,但周围我看过了都是一早上工的人,孩子也少,离那些开铺子摆摊的远,所以不怎么吵闹。” “这一处是最安静的,而且出门走一条街,就是那条文墨街,街上不少是书铺和卖笔墨纸砚的,还有茶馆,方便相公你们去买东西。” “最后这个,离得最远,我试过,走到府学要近两刻钟,但是这处宅子跟相公夫子离得近,而且房牙说那周围都是一些有学识的人住,好几位教书先生,还有儒商,这宅子也最好周围也最安全,之前住的就是一位秀才后来考中举人老爷了。” 唐绾给两人介绍完,询问秦斯的意见,“相公觉得呢?” 秦斯实地考察过后,选了第一处,“闹中取静,就这个。” “相公不选第三个么?”唐绾有点想沾沾喜气。 “你相公我最怕走路上学了,还是离得近让我多睡一会。”秦斯拉着人笑道。 他如果要是去府学念书,白天不在家,还是希望家里能有烟火气。 要是住后两处地方,只怕自家绾绾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第一百一十四章 去宿云府 出了正月,时间对于秦斯来说就很紧凑了。 因为最迟三月底,他和唐绾就计划着去宿云府备考了。 全家上下一想到这件事都有点紧张,连秦光佳都回去告诉二房,“小叔要考试了,娘你没事不要过去。” “哎你这小兔崽子,你这话说的,难道我过去他就考不上了啊?”孙氏不服气地嘀咕。 说是这般说,但她倒也没敢再去打扰秦斯。 怕万一到时候考不上再怪到她的头上来,再说,如果要是考上了,他们家不就能沾到更多的光,她巴不得考上呢! 村里人也听说秦相公今年要考,纷纷过来给唐绾送鸡蛋,“这都是咱自家土鸡下的,养人,你平素多给秦相公煮着吃。” 唐绾推辞不过,只好按家按户地记下来,准备等以后好回礼。 秦斯倒也不算是闭门不出,反倒是往董夫子那里跑得更勤快了。 按照秦斯前世的备考习惯,这个时候就是大量做真题查缺补漏的最后冲刺阶段,基础一定要牢固,但是这里没有很多真题能给他做,所以就要仰仗董夫子反复提问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结束今天的课程后,董夫子喝了口茶问。 “我在等裴兄的消息,我想邀他一同去宿云府。”秦斯收拾好东西道。 董夫子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你在那也有人可以跟你一同温习功课,不至于懈怠。” 考试还带着媳妇去,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是这般想的,就是不知道裴兄愿不愿意,怕他又觉得欠我人情,所以我在信里说他要是不去我肯定温习不好,到时候一定功亏一篑。”青年笑得贼兮兮。 董夫子没好气地斥他一声,“胡言乱语。” “夫子莫气,我心中有数,定不叫夫子失望。”秦斯收敛了嬉皮笑脸。 裴悯的回信很快就到,他答应与秦斯一同前往宿云府。 得了回信,秦斯心里安定许多,眼看着出发的时日近了,暂时放下功课,要把家里,里里外外安排好。 先是食肆和铺子里进货卖货的事儿。 杏花如今在食肆已经做得很好,做出来的卤味跟唐绾不相上下,那些腌制小菜也跟秦斯学得了精髓,卤味原料每天按时按点送到,没什么好担心的。 铺子那边,进货这一条,秦光佳已经可以独挑大梁,秦斯不准备把城里的铺子做多大,保持现有的规模即可。 秦光伟负责铺子日常,唐老大则看着地里的庄稼。 秦斯也没忘了村里人的春种,如何沤肥,如何配肥,早就仔仔细细地跟唐老大他们说过,现在又再提一遍,力求到时候不会出一点差错。 临走前秦斯还去跟官府相熟的衙役打了招呼送了东西,拜托他们好好看顾着家里铺子。 唐绾则仔细收拾了两人的衣物行李,罗列到宿云府要购置的东西。 出发前一晚,唐家人早早地就吃了晚饭。 “这是一杯壮行酒,给你满上。”唐老大拿出过年都不舍得多喝的好酒。 秦斯端起酒杯笑,“又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考完试我们就回,也没有多久,但可能赶不上家里春种。” “你就不用管这些,专心考试,家里有我们你放心。”唐老大叮嘱,又让唐绾好好照顾秦斯,“咱家有钱,你们把钱都带着,带足了,免得在宿云府吃住不好。” “到了那别着急开铺子,先把考试考完了再说。” 唐绾点点头应下,“我晓得事情轻重。” 吃了这顿送行酒,第二天,村里人送秦斯唐绾离开。 “天老爷哟,可得保佑秦相公考中,咱们村可就真有秀才先生了。” “秦相公那是有大本事的人,肯定能中,何止秀才,以后中了举人回到咱们这当官都很有可能。” “咱这要是有座庙就好了,还能去庙里进香让菩萨保佑。” 村民们七嘴八舌,看马车走远。 秦斯和裴悯约定在城里董夫子那见。 高远一人给了一个红封,“哎不许拒绝,这是我们那的习俗,要给进考的人送红包,表示我们家的钱过了你们的路,好沾喜气。” 秦斯笑眯眯地收了,“那我可就不客气咯。” 裴悯无法,只得拱手行礼,“多谢高兄,高兄盛情。” 两人又听得董夫子最后一番训诫后,各自上马车启程。 裴悯带的行李基本都是书,秦斯直接包了两辆马车,不影响他路上温习。 唐绾贴心地把所有吃食都准备两份,坐在马车里,看车轮滚滚前进,免不得心里有几分激荡。 相公要从这里迈出万里仕途第一步了! “绾绾我饿了,你陪我一起吃点心。”青年娇气地轻唤。 唐绾回过神,打开了食盒。 什么仕途不仕途的,先喂饱相公再说。 历经几天抵达宿云府后,三人先住客栈,然后就找房牙找合适的院落。 唐绾让两人留在客栈温书,她去跟着房牙看房,跑了几天后,选定了三处宅子,带秦斯和裴悯去看。 “这是离府学最近的,虽然在闹市,但周围我看过了都是一早上工的人,孩子也少,离那些开铺子摆摊的远,所以不怎么吵闹。” “这一处是最安静的,而且出门走一条街,就是那条文墨街,街上不少是书铺和卖笔墨纸砚的,还有茶馆,方便相公你们去买东西。” “最后这个,离得最远,我试过,走到府学要近两刻钟,但是这处宅子跟相公夫子离得近,而且房牙说那周围都是一些有学识的人住,好几位教书先生,还有儒商,这宅子也最好周围也最安全,之前住的就是一位秀才后来考中举人老爷了。” 唐绾给两人介绍完,询问秦斯的意见,“相公觉得呢?” 秦斯实地考察过后,选了第一处,“闹中取静,就这个。” “相公不选第三个么?”唐绾有点想沾沾喜气。 “你相公我最怕走路上学了,还是离得近让我多睡一会。”秦斯拉着人笑道。 他如果要是去府学念书,白天不在家,还是希望家里能有烟火气。 要是住后两处地方,只怕自家绾绾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第一百一十五章 考试在即 最终唐绾还是决定先租下那个闹中取静的院子。 “先住着,若是合适再买,还劳烦您找几个人把这里归置收拾一下,我们好尽快住进来,务必要找手脚麻利仔细的。”唐绾嘱咐房牙道。 女人出手爽快,又是童生娘子,房牙也乐意跟这样的人做买卖,当即就保证两天后就能住进来,还送给唐绾一套家具。 唐绾也没闲着,她清点了一遍院子里的东西,就马不停蹄去置办了。 锅碗瓢盆这些肯定要有,被褥是从家带来了两床,把秦斯睡新的不舒服再睡不好。 秦斯和裴悯负责忙上忙下搬东西,两天后,这两进的院子就挺舒适了。 之所以说闹中取静,是因为外院靠近闹市的住宅区,往外去摆摊方便得很,而生活起居的后院靠着的后街很安静,因为那边住着的算得上是有钱人,生活有序,不怎么吵闹。 反正秦斯是很满意的,他让唐绾休息,领着雇来的小丫鬟出去买菜置办齐全,做了一顿丰富的晌午饭。 裴悯无奈一笑,“住在秦弟这里已经让我很羞愧,偏偏还对做饭一道没什么研究,顶多打个下手,真是一点忙帮不上。” “裴公子太客气了,您能看着相公好好看书,就是帮我最大的忙。”唐绾给两人倒了一点低度数的桃花酒,“喝一些,下午连带晚上好好休息。” 裴悯垂眸端杯道谢,“我一定好好督促秦弟,最后这些天,一定不能懈怠。” 秦斯看看两人,佯装叹了口气,“说得我都不想吃饭了,不要吃饭的时候说这个嘛,影响食欲。” 裴悯看着青年这样子就忍不住要教导,放下杯子严肃着脸好好劝说一番,秦斯这下是真的吃不好了,连忙求饶,乖乖保证明天开始一定好好学习,绝不心浮气躁。 吃完饭,唐绾去看厢房,秦斯和小丫鬟荞春收拾了碗筷,“你刷碗若是觉得水凉就烧热水刷,这个是夫人给你的擦手霜,你刷了碗抹点在手上,长时间手就不会粗糙了。” 荞春今年十五,跟杏花妹子差不多大,长得圆脸圆眼,身上有些肉肉,身量不高,是个讨喜顺眼的姑娘,闻言很是受宠若惊,“这,奴婢用不着这么金贵的东西。” “夫人给的你就拿着,夫人看着性子清冷不好相处,实际是看不得你这样小姑娘受苦的。”秦斯嘱咐一圈,洗干净手去后院准备歇晌。 后院一共两个院子三间大厢房,一间小厢房,前后院之间有道拱门和小花园。 不过就是没人打理,小花园里什么也没有,一些杂草也都拔干净了。 秦斯准备等考完试,成绩出来,如果继续在这住,就找经验老到的花农买点花布置布置。 裴悯住在小院,秦斯去他那看了几眼,而后回正院找唐绾。 正院两间大厢房,唐绾把其中一间改成了秦斯的书房,书桌书架都是现买的,唐绾很喜欢这里。 “绾绾~”秦斯撒娇地抱着人在床上扑倒,“你觉得睡床好还是睡炕好啊?” “要是冬天,我还是觉得睡炕好,不敢想这怎么过冬啊?”唐绾揽着人道,“一到冬天还不得冷冰冰的,点炉子也暖和不了多少。” “确实,那冬天之前我们就弄个火炕,这里肯定有会糊炕的人。”秦斯打了个哈欠,两人又小声说了会话休息。 晚上吃的油泼面和中午剩菜,又在附近逛了逛,第二天,秦斯和裴悯正式开始最后冲刺。 在开始之前,秦斯和唐绾又带着礼物去拜见了新夫子萧齐昀。 萧齐昀为人不像董夫子那样严肃,反而十分温和儒雅,年岁中等,知道秦斯和裴悯提前来备考,仔细跟秦斯说了考场上要注意的事。 唐绾在一边也听得认真,这里面她要做的事情也不少呢。 原来考试也要交钱,考试时的穿衣打扮都必须按照规定,要当场检查才能放行。 成绩好的廪生每月还有钱银粮食可以拿。 秦斯听了,感觉比后世的高考还要严格一些。 唐绾不太放心,又去小心打听考场的事,每年这个时候府里都会多出一大批来自周围县乡的童生,城里人也都见怪不怪了,这些事一打听就能出来。 也有趁机卖所谓考题和怎么带小抄的人,唐绾一早被秦斯叮嘱过,对于这些是看也不看。 休想骗到她的钱。 都是相公和爹辛辛苦苦赚的。 几人到时是四月初,四月底考试,适应的时间很充裕,也足够唐绾把宿云府好好了解一遍。 转眼到考试前夕,唐绾说着让秦斯不要紧张,但是自己却紧张得要命。 “绾绾?怎么走神呢。”秦斯正在清点明天要带去考场的东西。 “啊?没事,我就是,想着考场里是什么样子呢。”唐绾回过神,继续给秦斯叠衣服。 “等我回来画给你看。”秦斯拿走她手里的衣服,握住她的手靠过去,嗓音轻轻,“别担心,我一定能考上。” “往后了,我不好说,但秀才,我必定拿下。” 唐绾蹭了蹭他,弯眸一笑,“嗯。” 对于唐绾来说,嫁给一个读书人,已经是不敢想的事。 嫁给一个秀才公子,在宿云府这样大的地方居住,不种地,家里还雇个丫头干活,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这一切正慢慢实现,到了这个时候她惊觉,啊,原来她真的要成秀才夫人了! 晚上睡觉前,唐绾还在想,“我还觉得跟相公成亲就是前几天的事呢,一转眼都两年了。” “哪有,才一年多一点,不到两年呢,只是过了两个年。”秦斯纠正。 “是。”女人笑笑,吹灭了烛火,“相公,明天加油。” 这是秦斯告诉她的说法。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家人就起来了,各自准备,提前来到考场等待。 告别唐绾,秦斯在号房里被扒光检查身上有无携带小抄,难得的尴尬。 然后拎着篮子和食盒来到自己的号位,摆好笔墨砚台,又拿出一个厚实的外袍垫在屁股下。 这里不许带垫子进来,不然秦斯高低得带一个。 裴悯和他不在一场里,秦斯进来后才发现这里有多大,听说能容纳五千多名考生。 而有名的江南贡院更是能容纳两万多名。? 第一百一十五章 考试在即 最终唐绾还是决定先租下那个闹中取静的院子。 “先住着,若是合适再买,还劳烦您找几个人把这里归置收拾一下,我们好尽快住进来,务必要找手脚麻利仔细的。”唐绾嘱咐房牙道。 女人出手爽快,又是童生娘子,房牙也乐意跟这样的人做买卖,当即就保证两天后就能住进来,还送给唐绾一套家具。 唐绾也没闲着,她清点了一遍院子里的东西,就马不停蹄去置办了。 锅碗瓢盆这些肯定要有,被褥是从家带来了两床,把秦斯睡新的不舒服再睡不好。 秦斯和裴悯负责忙上忙下搬东西,两天后,这两进的院子就挺舒适了。 之所以说闹中取静,是因为外院靠近闹市的住宅区,往外去摆摊方便得很,而生活起居的后院靠着的后街很安静,因为那边住着的算得上是有钱人,生活有序,不怎么吵闹。 反正秦斯是很满意的,他让唐绾休息,领着雇来的小丫鬟出去买菜置办齐全,做了一顿丰富的晌午饭。 裴悯无奈一笑,“住在秦弟这里已经让我很羞愧,偏偏还对做饭一道没什么研究,顶多打个下手,真是一点忙帮不上。” “裴公子太客气了,您能看着相公好好看书,就是帮我最大的忙。”唐绾给两人倒了一点低度数的桃花酒,“喝一些,下午连带晚上好好休息。” 裴悯垂眸端杯道谢,“我一定好好督促秦弟,最后这些天,一定不能懈怠。” 秦斯看看两人,佯装叹了口气,“说得我都不想吃饭了,不要吃饭的时候说这个嘛,影响食欲。” 裴悯看着青年这样子就忍不住要教导,放下杯子严肃着脸好好劝说一番,秦斯这下是真的吃不好了,连忙求饶,乖乖保证明天开始一定好好学习,绝不心浮气躁。 吃完饭,唐绾去看厢房,秦斯和小丫鬟荞春收拾了碗筷,“你刷碗若是觉得水凉就烧热水刷,这个是夫人给你的擦手霜,你刷了碗抹点在手上,长时间手就不会粗糙了。” 荞春今年十五,跟杏花妹子差不多大,长得圆脸圆眼,身上有些肉肉,身量不高,是个讨喜顺眼的姑娘,闻言很是受宠若惊,“这,奴婢用不着这么金贵的东西。” “夫人给的你就拿着,夫人看着性子清冷不好相处,实际是看不得你这样小姑娘受苦的。”秦斯嘱咐一圈,洗干净手去后院准备歇晌。 后院一共两个院子三间大厢房,一间小厢房,前后院之间有道拱门和小花园。 不过就是没人打理,小花园里什么也没有,一些杂草也都拔干净了。 秦斯准备等考完试,成绩出来,如果继续在这住,就找经验老到的花农买点花布置布置。 裴悯住在小院,秦斯去他那看了几眼,而后回正院找唐绾。 正院两间大厢房,唐绾把其中一间改成了秦斯的书房,书桌书架都是现买的,唐绾很喜欢这里。 “绾绾~”秦斯撒娇地抱着人在床上扑倒,“你觉得睡床好还是睡炕好啊?” “要是冬天,我还是觉得睡炕好,不敢想这怎么过冬啊?”唐绾揽着人道,“一到冬天还不得冷冰冰的,点炉子也暖和不了多少。” “确实,那冬天之前我们就弄个火炕,这里肯定有会糊炕的人。”秦斯打了个哈欠,两人又小声说了会话休息。 晚上吃的油泼面和中午剩菜,又在附近逛了逛,第二天,秦斯和裴悯正式开始最后冲刺。 在开始之前,秦斯和唐绾又带着礼物去拜见了新夫子萧齐昀。 萧齐昀为人不像董夫子那样严肃,反而十分温和儒雅,年岁中等,知道秦斯和裴悯提前来备考,仔细跟秦斯说了考场上要注意的事。 唐绾在一边也听得认真,这里面她要做的事情也不少呢。 原来考试也要交钱,考试时的穿衣打扮都必须按照规定,要当场检查才能放行。 成绩好的廪生每月还有钱银粮食可以拿。 秦斯听了,感觉比后世的高考还要严格一些。 唐绾不太放心,又去小心打听考场的事,每年这个时候府里都会多出一大批来自周围县乡的童生,城里人也都见怪不怪了,这些事一打听就能出来。 也有趁机卖所谓考题和怎么带小抄的人,唐绾一早被秦斯叮嘱过,对于这些是看也不看。 休想骗到她的钱。 都是相公和爹辛辛苦苦赚的。 几人到时是四月初,四月底考试,适应的时间很充裕,也足够唐绾把宿云府好好了解一遍。 转眼到考试前夕,唐绾说着让秦斯不要紧张,但是自己却紧张得要命。 “绾绾?怎么走神呢。”秦斯正在清点明天要带去考场的东西。 “啊?没事,我就是,想着考场里是什么样子呢。”唐绾回过神,继续给秦斯叠衣服。 “等我回来画给你看。”秦斯拿走她手里的衣服,握住她的手靠过去,嗓音轻轻,“别担心,我一定能考上。” “往后了,我不好说,但秀才,我必定拿下。” 唐绾蹭了蹭他,弯眸一笑,“嗯。” 对于唐绾来说,嫁给一个读书人,已经是不敢想的事。 嫁给一个秀才公子,在宿云府这样大的地方居住,不种地,家里还雇个丫头干活,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这一切正慢慢实现,到了这个时候她惊觉,啊,原来她真的要成秀才夫人了! 晚上睡觉前,唐绾还在想,“我还觉得跟相公成亲就是前几天的事呢,一转眼都两年了。” “哪有,才一年多一点,不到两年呢,只是过了两个年。”秦斯纠正。 “是。”女人笑笑,吹灭了烛火,“相公,明天加油。” 这是秦斯告诉她的说法。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家人就起来了,各自准备,提前来到考场等待。 告别唐绾,秦斯在号房里被扒光检查身上有无携带小抄,难得的尴尬。 然后拎着篮子和食盒来到自己的号位,摆好笔墨砚台,又拿出一个厚实的外袍垫在屁股下。 这里不许带垫子进来,不然秦斯高低得带一个。 裴悯和他不在一场里,秦斯进来后才发现这里有多大,听说能容纳五千多名考生。 而有名的江南贡院更是能容纳两万多名。? 第一百一十六章 考试结束 唐绾等到开考后才慢慢走回家,小丫鬟荞春看着,给她倒了杯热茶,“夫人?” “今儿中午夫人想吃什么,我去做。” 应秦斯和唐绾的要求,荞春签的不是卖身契,是工契,所以在家也不用自称奴婢,唐绾纠正了几天才改过来。 这年头买丫鬟签工契的几乎没有,秦斯给的解释是在宿云府不常住,用卖身契不方便,人牙劝他不动也就算了,左右不是他给多的月钱。 唐绾回过神,闻言笑笑,“我倒是吃不下,你昨天做的奶糕给我拿两块就得了,你想吃什么自己去做,不想做就出去买着吃,我给你钱。” “那我再去给夫人炖一盅红枣茶,秀才老爷也常嘱咐我多做些补气血的吃食给夫人吃呢。”荞春笑得眯眯眼。 “就你嘴甜,现在就喊上秀才老爷了。”唐绾失笑。 “板上钉钉的事嘛,那我去了。”荞春又说了几句吉祥话,端着茶盘去厨房。 唐绾一个人坐在院里,看外边还光秃秃的小院子,心头揣着事也坐不住,索性跟荞春说了声就出门去了。 她买了不少春日里正开着的花回来,迎春,百合,杜鹃,丁香,芍药,跟着花农忙活两日,把住着的院子收拾漂亮,又看着院墙一片,想着怎么移栽竹林。 那边的院墙不如打通,做个拱门,正好可以顺着走到花园子去。 唐绾在花园另一角开了块地方留着种菜,准备等考试完回家去带点菜种子来。 唐绾在家等得茶饭不思,秦斯在考场里也不算轻松,但还好,不轻松都是身体上的,考试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但秦斯不敢大意,文章写的无比仔细,生怕在什么地方露出蛛丝马迹。 反对皇权至上的蛛丝马迹。 秦斯完全不想搞个什么农民运动解放思想,也不想一鸣惊人名满天下,他就想过好家里的小日子。 几天考试过,结束那日,唐绾特意雇了马车来接人,早早地占好了地方,车里备了热茶热点心,着急地等秦斯和裴悯出来。 之前听说每年在贡院里都有扛不住晕过去的,现在天气还凑合,等到秋闱时天气闷热更受不住。 “相公!”唐绾一眼看到随着人流出来的青年,忙快走上前几步。 秦斯冲着人挥挥手,等自己的东西过了检查,然后朝唐绾跑过去,“绾绾!” “别别,我身上可脏呢,你看到裴兄了吗?” 唐绾哪里有心思去找裴悯,不过裴悯就在秦斯后出来的,自己找过来了,长舒口气,“这一遭可算是熬过来了,秦弟没事?” “我还行,走咱们回家。”秦斯摆摆手不想多说,他现在只想回家洗个热水澡。 家里荞春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两人各自去洗漱沐浴,秦斯更是好好地搓了搓身上洗干净头发,然后才一身清爽地换好衣服躺在院中摇椅里等,“舒服啊。” “相公把头发擦擦干,小心着凉,饭菜一会就好。”唐绾嘱咐道。 秦斯艰难地坐起来,接过布巾擦头发,“辛苦绾绾了,简单吃些就好。” “我知道,中午做的骨头汤面和春笋炒肉,凉拌荠菜,还弄了点婆婆丁给你们泡水喝,没敢做太油腻,先缓缓肠胃。”唐绾看着瘦了一点的青年,不由得心疼。 秦斯擦好头发,靠在她身边安慰,“我没事,好着呢,真的!要是让夫子知道你这么惯着我,又要骂我沉溺温柔乡了。” “绾绾就当是为了让夫子少骂我几句就少担心一些。” “就你会说,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唐绾嗔怪一声,起身出去。 秦斯和裴悯吃好饭,两人去了书房把考试内容互相对了对,交谈之间,感觉这次应该是稳操胜券。 “论起文章,还是秦弟你有巧思。”裴悯夸道,“你可得把文章默写出来给我看看。” “那我趁现在还记得,写个提纲,不然一觉醒来我怕就忘了。”秦斯笑笑坐下铺开纸笔,“而且我那是投机取巧,还是裴兄你的更稳扎稳打脚踏实地。”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各自回忆,写好后才收好回去休息。 秦斯一觉睡到天黑,起来时脑子还有点懵,坐在床上看外面挂着的红灯笼,唐绾推门进来瞧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有点好笑,“怎么,自己家也不认识了。” “不是,我是看外边的红灯笼,想到咱们成亲的时候了。”秦斯跟着傻笑起来。 唐绾心里一动,走到他身边坐下,“相公……想圆房吗?” 青年一愣,继而脸色飞快地涨红,欲盖弥彰地转开视线,“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想说要不要圆房,我就是觉得那红灯笼好看……” 平时惯会说笑哄人的青年一下变得羞涩紧张起来,连看都不敢看唐绾。 女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总不能一直不圆房,要不回家爹又该给你炖牛鞭羊鞭汤了。” 秦斯呛了一声,耳根发热得厉害,“我身体好着呢,就是,这不得准备准备么……” 两人正说着,外边荞春来喊说晚上饭做好了,秦斯忙穿衣服,“就来。”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气势。 等吃过饭,秦斯拽着裴悯到他屋里,鬼鬼祟祟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把门关上,勾着裴悯的肩,“裴兄,你可得帮帮我。” “怎么了这是。”裴悯被拽得一个趔趄。 “你跟嫂夫人……已经圆房了?”秦斯小声问。 一边问一边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打。 果然裴悯瞪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和绾绾成亲一年多了,还没圆房呢。”秦斯无奈道。 裴悯上下打量着青年,宽慰道,“虽说看着是虚了点,但只要不是病就能补回来。” 秦斯气,“我不是身子虚!我火旺着呢!腰也好!就是,就是当时成亲的时候我病歪歪的不能行事,过了成亲那个劲儿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了。” 青年垂头丧气地坐下,“这不来找你取经呢么。” “这,我也没什么能告诉你的啊。”裴悯犯了难。 房中之事,怎好往外说。 “就,你们,我……算了我,还是自己琢磨。”秦斯也尴尬得不行。 “要不,喝点酒?”裴悯建议。 酒壮怂人胆嘛。? 第一百一十六章 考试结束 唐绾等到开考后才慢慢走回家,小丫鬟荞春看着,给她倒了杯热茶,“夫人?” “今儿中午夫人想吃什么,我去做。” 应秦斯和唐绾的要求,荞春签的不是卖身契,是工契,所以在家也不用自称奴婢,唐绾纠正了几天才改过来。 这年头买丫鬟签工契的几乎没有,秦斯给的解释是在宿云府不常住,用卖身契不方便,人牙劝他不动也就算了,左右不是他给多的月钱。 唐绾回过神,闻言笑笑,“我倒是吃不下,你昨天做的奶糕给我拿两块就得了,你想吃什么自己去做,不想做就出去买着吃,我给你钱。” “那我再去给夫人炖一盅红枣茶,秀才老爷也常嘱咐我多做些补气血的吃食给夫人吃呢。”荞春笑得眯眯眼。 “就你嘴甜,现在就喊上秀才老爷了。”唐绾失笑。 “板上钉钉的事嘛,那我去了。”荞春又说了几句吉祥话,端着茶盘去厨房。 唐绾一个人坐在院里,看外边还光秃秃的小院子,心头揣着事也坐不住,索性跟荞春说了声就出门去了。 她买了不少春日里正开着的花回来,迎春,百合,杜鹃,丁香,芍药,跟着花农忙活两日,把住着的院子收拾漂亮,又看着院墙一片,想着怎么移栽竹林。 那边的院墙不如打通,做个拱门,正好可以顺着走到花园子去。 唐绾在花园另一角开了块地方留着种菜,准备等考试完回家去带点菜种子来。 唐绾在家等得茶饭不思,秦斯在考场里也不算轻松,但还好,不轻松都是身体上的,考试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但秦斯不敢大意,文章写的无比仔细,生怕在什么地方露出蛛丝马迹。 反对皇权至上的蛛丝马迹。 秦斯完全不想搞个什么农民运动解放思想,也不想一鸣惊人名满天下,他就想过好家里的小日子。 几天考试过,结束那日,唐绾特意雇了马车来接人,早早地占好了地方,车里备了热茶热点心,着急地等秦斯和裴悯出来。 之前听说每年在贡院里都有扛不住晕过去的,现在天气还凑合,等到秋闱时天气闷热更受不住。 “相公!”唐绾一眼看到随着人流出来的青年,忙快走上前几步。 秦斯冲着人挥挥手,等自己的东西过了检查,然后朝唐绾跑过去,“绾绾!” “别别,我身上可脏呢,你看到裴兄了吗?” 唐绾哪里有心思去找裴悯,不过裴悯就在秦斯后出来的,自己找过来了,长舒口气,“这一遭可算是熬过来了,秦弟没事?” “我还行,走咱们回家。”秦斯摆摆手不想多说,他现在只想回家洗个热水澡。 家里荞春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两人各自去洗漱沐浴,秦斯更是好好地搓了搓身上洗干净头发,然后才一身清爽地换好衣服躺在院中摇椅里等,“舒服啊。” “相公把头发擦擦干,小心着凉,饭菜一会就好。”唐绾嘱咐道。 秦斯艰难地坐起来,接过布巾擦头发,“辛苦绾绾了,简单吃些就好。” “我知道,中午做的骨头汤面和春笋炒肉,凉拌荠菜,还弄了点婆婆丁给你们泡水喝,没敢做太油腻,先缓缓肠胃。”唐绾看着瘦了一点的青年,不由得心疼。 秦斯擦好头发,靠在她身边安慰,“我没事,好着呢,真的!要是让夫子知道你这么惯着我,又要骂我沉溺温柔乡了。” “绾绾就当是为了让夫子少骂我几句就少担心一些。” “就你会说,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唐绾嗔怪一声,起身出去。 秦斯和裴悯吃好饭,两人去了书房把考试内容互相对了对,交谈之间,感觉这次应该是稳操胜券。 “论起文章,还是秦弟你有巧思。”裴悯夸道,“你可得把文章默写出来给我看看。” “那我趁现在还记得,写个提纲,不然一觉醒来我怕就忘了。”秦斯笑笑坐下铺开纸笔,“而且我那是投机取巧,还是裴兄你的更稳扎稳打脚踏实地。”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各自回忆,写好后才收好回去休息。 秦斯一觉睡到天黑,起来时脑子还有点懵,坐在床上看外面挂着的红灯笼,唐绾推门进来瞧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有点好笑,“怎么,自己家也不认识了。” “不是,我是看外边的红灯笼,想到咱们成亲的时候了。”秦斯跟着傻笑起来。 唐绾心里一动,走到他身边坐下,“相公……想圆房吗?” 青年一愣,继而脸色飞快地涨红,欲盖弥彰地转开视线,“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想说要不要圆房,我就是觉得那红灯笼好看……” 平时惯会说笑哄人的青年一下变得羞涩紧张起来,连看都不敢看唐绾。 女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总不能一直不圆房,要不回家爹又该给你炖牛鞭羊鞭汤了。” 秦斯呛了一声,耳根发热得厉害,“我身体好着呢,就是,这不得准备准备么……” 两人正说着,外边荞春来喊说晚上饭做好了,秦斯忙穿衣服,“就来。”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气势。 等吃过饭,秦斯拽着裴悯到他屋里,鬼鬼祟祟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把门关上,勾着裴悯的肩,“裴兄,你可得帮帮我。” “怎么了这是。”裴悯被拽得一个趔趄。 “你跟嫂夫人……已经圆房了?”秦斯小声问。 一边问一边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打。 果然裴悯瞪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和绾绾成亲一年多了,还没圆房呢。”秦斯无奈道。 裴悯上下打量着青年,宽慰道,“虽说看着是虚了点,但只要不是病就能补回来。” 秦斯气,“我不是身子虚!我火旺着呢!腰也好!就是,就是当时成亲的时候我病歪歪的不能行事,过了成亲那个劲儿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了。” 青年垂头丧气地坐下,“这不来找你取经呢么。” “这,我也没什么能告诉你的啊。”裴悯犯了难。 房中之事,怎好往外说。 “就,你们,我……算了我,还是自己琢磨。”秦斯也尴尬得不行。 “要不,喝点酒?”裴悯建议。 酒壮怂人胆嘛。?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结局 几天后,衙门放榜,秦斯和裴悯是胸有成竹了,所以不怎么担心,也没有挤着去看成绩。 “曾听人说有榜下捉婿,还好我跟裴兄已经成亲,不然可要成捉婿的对象了。”秦斯打趣道。 裴悯看看他,“我自然是不会的,但是秦弟这俊美如玉的模样,只怕要被抢破头咯。” 秦斯一点不谦虚地笑呵呵,“报成绩的人要比咱们先到家,裴兄家里可打点好了。” “我与爹娘说过,托秦弟的福,去年收成好,不至于今年拿不出赏钱。”说到这,裴悯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感激。 “裴兄不用客气,以后在府学多罩着我就可以了,咱们过去看看。”秦斯笑道。 如果是秋闱放榜,那不用他们来看,来报喜的人就会找到家里去了,考秀才没有这般讲究。 秦斯知道自己肯定能中,但是等看到自己考中第一,也不觉惊讶,裴悯紧跟其后是第三,兄弟两人愣了一会,一同笑开。 “按照本朝律法,院试前三为一等,一等廪生可以每月发钱发粮食,这样裴兄在府学也不用家里帮衬了。”秦斯是发自内心地为裴悯感到高兴。 男人面色微红,即便再克制也难掩兴奋高兴,哑声点头,“是。” 读书多年,他终于可以回报家里,免得父母妻子担忧了。 秦斯知了成绩,先去跟新夫子报喜,得了一番嘉奖后回家,唐绾正在门口等着,“相公回来了!” 秦斯没让唐绾去看在家等消息。 “绾绾,我考中了第一!”秦斯扑过来抱着人笑道。 唐绾一愣,继而高兴激动得不得了,“真的?!” “自然!收拾东西,咱们回家!” 府学在农忙后开学,几人只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然后就启程回家了。 报成绩的人早他们两天到了小北汪,唐老大听着消息登时就乐得找不着北,确认几次后还是杏花提醒才想起来给赏钱的事,“对对,沾沾喜气,一同沾沾喜气,辛苦您跑这一趟,中午留下来吃饭?” “您老客气,但是咱们就不留了,还得去其他家呢。”来人笑道。 “哎对了,有位裴悯裴公子,可考上了?”杏花忙问。 “自然,裴秀才是第三名呢。” 唐老大更高兴,“哎呀这可好,双喜临门啊!” 送走报信人,全村都来道贺,唐老大一高兴,准备等秦斯回家之后在村里摆流水席,吃个三天! 消息传到大北汪,人人惊叹老秦家祖坟冒烟,二房的孙氏惊讶得很,“哟,还真叫这小子考上了啊?” “以后小叔就是秀才老爷了,跟着小叔干,更有前途。”秦光佳点点头道。 “我看老三啊不止于此,以后考中举人进士也不是不可能。”秦老二在炕上翻了个身。 “就他还能考中进士呢?哟!老天爷,那不得去京城啊?”孙氏震撼。 就在村里人激动议论的时候,秦斯和唐绾回来了。 “秦秀才回来了!”村口的小孩们奔走相告,秦斯摸出买的糖撒出去,“拿着吃。” 回到家,秦光伟乐滋滋地去放了一挂大炮仗,“快快,快进来!欢迎秀才老爷!” 秦斯捂着耳朵,还没来得及进家,就被前来恭贺的乡亲们围住,秦斯一边谦虚一边道谢,笑得脸都僵了。 应酬半天,唐老大决定杀头猪,把猪肉分给村里人,定了明天吃流水席。 关上门,一家人才一起高兴乐呵,唐绾收拾好行李,跟秦斯两人洗了澡,杏花利落地切了卤肉做了两碗烩面,“一路来饿了,路上还顺利吗。” “一切都好,坐马车也不累,就是坐久了肠胃不舒服,就想着家里这碗面呢。”唐绾笑。 吃饭的时候,两人说了宿云府的情况,唐绾咽下面条,“农忙后,相公就得到府学去上学,我要在那住着照看相公,只怕不能经常回家,家里就得麻烦爹和杏花姐,光伟你们照应了。” “但是每次农忙,府学是会放假的,到时候我和绾绾会回来帮忙。”秦斯道。 “家里就这么一点事哪用得着你们,你就宽心,好好在府学念书,考学,不用操心家里,也别不舍的用钱。”唐老大欣慰得很。 说着说着,眼眶还有点湿润。 当初招赘的时候,他看着秦斯,心里那是一百个不满意啊,病弱成这样,稍不注意就没了,岂不是要他闺女刚成亲就守寡。 但是后来,看着这女婿越来越靠谱,心里也就过了那道坎,现在更是考中秀才,那就不是赘婿,是他们家高攀啊! 况且这个女婿对自家闺女那还是满心满意的好,又会赚钱做生意,又会庄稼地里的事儿,人也长得俊俏,样样都好! 秦斯见状不由得笑着安抚,“爹,怎么还哭了呢。” “我就是感慨,哎呀,真好,咱们家现在是越来越好。”唐老大感叹道。 吃好饭,第二天,秦斯带着东西去找董夫子。 董夫子自然也是知道消息的,见到秦斯来,脸上表情难以抑制地好了许多,又压下唇角,“脚步轻浮,一看就是得意得很。”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夫子这个时候就别怪我了。”青年委屈,又长施一礼,“夫子,学生不负所望,摘得第一。” 秦斯不是董夫子第一个考上秀才的学生,但却是他最喜欢,也最寄予厚望的一个。 两人就秦斯的考卷分析了一天后,董夫子说了个好消息,“我决定搬去宿云府住,这样也离秀秀近一点,高远也会前往宿云府常住。” 秦斯喜出望外,“这可太好了!夫子准备什么时候去?” “等到五月底,高远去置办宅子了。”董夫子浅笑道。 唐绾和秦斯来到家也没闲着,一个是收拾行李全带过去,另一个是照看一下铺子情况,交际应酬,等到农忙后,启程前往宿云府。 出发这天日头正好,唐绾跟家里人告别,登上马车,秦斯拉着她,看马车往前驶去。 “阳光真好。”唐绾轻声感叹。 “以后每天都好。”秦斯低笑着,亲了亲唐绾的唇。 他们的未来,光芒万丈。?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结局 几天后,衙门放榜,秦斯和裴悯是胸有成竹了,所以不怎么担心,也没有挤着去看成绩。 “曾听人说有榜下捉婿,还好我跟裴兄已经成亲,不然可要成捉婿的对象了。”秦斯打趣道。 裴悯看看他,“我自然是不会的,但是秦弟这俊美如玉的模样,只怕要被抢破头咯。” 秦斯一点不谦虚地笑呵呵,“报成绩的人要比咱们先到家,裴兄家里可打点好了。” “我与爹娘说过,托秦弟的福,去年收成好,不至于今年拿不出赏钱。”说到这,裴悯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感激。 “裴兄不用客气,以后在府学多罩着我就可以了,咱们过去看看。”秦斯笑道。 如果是秋闱放榜,那不用他们来看,来报喜的人就会找到家里去了,考秀才没有这般讲究。 秦斯知道自己肯定能中,但是等看到自己考中第一,也不觉惊讶,裴悯紧跟其后是第三,兄弟两人愣了一会,一同笑开。 “按照本朝律法,院试前三为一等,一等廪生可以每月发钱发粮食,这样裴兄在府学也不用家里帮衬了。”秦斯是发自内心地为裴悯感到高兴。 男人面色微红,即便再克制也难掩兴奋高兴,哑声点头,“是。” 读书多年,他终于可以回报家里,免得父母妻子担忧了。 秦斯知了成绩,先去跟新夫子报喜,得了一番嘉奖后回家,唐绾正在门口等着,“相公回来了!” 秦斯没让唐绾去看在家等消息。 “绾绾,我考中了第一!”秦斯扑过来抱着人笑道。 唐绾一愣,继而高兴激动得不得了,“真的?!” “自然!收拾东西,咱们回家!” 府学在农忙后开学,几人只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然后就启程回家了。 报成绩的人早他们两天到了小北汪,唐老大听着消息登时就乐得找不着北,确认几次后还是杏花提醒才想起来给赏钱的事,“对对,沾沾喜气,一同沾沾喜气,辛苦您跑这一趟,中午留下来吃饭?” “您老客气,但是咱们就不留了,还得去其他家呢。”来人笑道。 “哎对了,有位裴悯裴公子,可考上了?”杏花忙问。 “自然,裴秀才是第三名呢。” 唐老大更高兴,“哎呀这可好,双喜临门啊!” 送走报信人,全村都来道贺,唐老大一高兴,准备等秦斯回家之后在村里摆流水席,吃个三天! 消息传到大北汪,人人惊叹老秦家祖坟冒烟,二房的孙氏惊讶得很,“哟,还真叫这小子考上了啊?” “以后小叔就是秀才老爷了,跟着小叔干,更有前途。”秦光佳点点头道。 “我看老三啊不止于此,以后考中举人进士也不是不可能。”秦老二在炕上翻了个身。 “就他还能考中进士呢?哟!老天爷,那不得去京城啊?”孙氏震撼。 就在村里人激动议论的时候,秦斯和唐绾回来了。 “秦秀才回来了!”村口的小孩们奔走相告,秦斯摸出买的糖撒出去,“拿着吃。” 回到家,秦光伟乐滋滋地去放了一挂大炮仗,“快快,快进来!欢迎秀才老爷!” 秦斯捂着耳朵,还没来得及进家,就被前来恭贺的乡亲们围住,秦斯一边谦虚一边道谢,笑得脸都僵了。 应酬半天,唐老大决定杀头猪,把猪肉分给村里人,定了明天吃流水席。 关上门,一家人才一起高兴乐呵,唐绾收拾好行李,跟秦斯两人洗了澡,杏花利落地切了卤肉做了两碗烩面,“一路来饿了,路上还顺利吗。” “一切都好,坐马车也不累,就是坐久了肠胃不舒服,就想着家里这碗面呢。”唐绾笑。 吃饭的时候,两人说了宿云府的情况,唐绾咽下面条,“农忙后,相公就得到府学去上学,我要在那住着照看相公,只怕不能经常回家,家里就得麻烦爹和杏花姐,光伟你们照应了。” “但是每次农忙,府学是会放假的,到时候我和绾绾会回来帮忙。”秦斯道。 “家里就这么一点事哪用得着你们,你就宽心,好好在府学念书,考学,不用操心家里,也别不舍的用钱。”唐老大欣慰得很。 说着说着,眼眶还有点湿润。 当初招赘的时候,他看着秦斯,心里那是一百个不满意啊,病弱成这样,稍不注意就没了,岂不是要他闺女刚成亲就守寡。 但是后来,看着这女婿越来越靠谱,心里也就过了那道坎,现在更是考中秀才,那就不是赘婿,是他们家高攀啊! 况且这个女婿对自家闺女那还是满心满意的好,又会赚钱做生意,又会庄稼地里的事儿,人也长得俊俏,样样都好! 秦斯见状不由得笑着安抚,“爹,怎么还哭了呢。” “我就是感慨,哎呀,真好,咱们家现在是越来越好。”唐老大感叹道。 吃好饭,第二天,秦斯带着东西去找董夫子。 董夫子自然也是知道消息的,见到秦斯来,脸上表情难以抑制地好了许多,又压下唇角,“脚步轻浮,一看就是得意得很。”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夫子这个时候就别怪我了。”青年委屈,又长施一礼,“夫子,学生不负所望,摘得第一。” 秦斯不是董夫子第一个考上秀才的学生,但却是他最喜欢,也最寄予厚望的一个。 两人就秦斯的考卷分析了一天后,董夫子说了个好消息,“我决定搬去宿云府住,这样也离秀秀近一点,高远也会前往宿云府常住。” 秦斯喜出望外,“这可太好了!夫子准备什么时候去?” “等到五月底,高远去置办宅子了。”董夫子浅笑道。 唐绾和秦斯来到家也没闲着,一个是收拾行李全带过去,另一个是照看一下铺子情况,交际应酬,等到农忙后,启程前往宿云府。 出发这天日头正好,唐绾跟家里人告别,登上马车,秦斯拉着她,看马车往前驶去。 “阳光真好。”唐绾轻声感叹。 “以后每天都好。”秦斯低笑着,亲了亲唐绾的唇。 他们的未来,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