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将门恶毒假千金她只想苟活》 第1章 求饶 阳光刺目时，苏萱拧着眉头，下意识地伸手去遮住光，而后眼睛缓缓眯开一条缝。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醒了？” 苏萱一惊，猛地朝一旁望去，就看见不远处的书案前，一男子正端坐书案前，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 那人面色不虞，薄唇紧抿，鼻梁高挺，凌厉深刻的面部线条紧绷，浓密有型的眉微微皱着，一双凤眸极为漂亮，重睑很深，睫毛长而直，眉眼下压看人时，目光锐利的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锋刃。 顺着眉眼在往上，略过饱满的额头，便是墨色发丝，只不过这一头墨色青丝全都用一顶玄玉冠高高束起，垂落下来的发落在暗金纹滚边长袍上，与玄色的外裳一起，将雪白的里衣衬托的越发皑皑无尘。 视线下移，男子手腕处束着玄甲护腕，修长骨干的手里，正捏着一支毛笔。 男人很帅。 这是苏萱的第一印象。 但，男人很凶，无论是长相还是表情，看上去都很凶。 而且，男人很高，看上去很有压迫感。 但光是看上半身，就能看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这样的帅哥，难得一见，苏萱很想耐着性子欣赏一下，然而，并不能。 因为此时此刻，男人看她的目光并不友好，以至于苏萱觉得，这男人全身上下连同墨色的青丝似乎都在表达不满。 “想好怎么说了吗？” 见苏萱一直盯着自己看，男人皱了下眉头，沉声问道。 苏萱嘴角抽了下，心想：帅哥你谁？ 她明明记得自己加班加到猝死，按理说，应该是去见阎王的，可外头光线实在是太刺眼了，很难让她相信这里是阎王殿。 而且…… 苏萱环顾四下，雕花床围，竹叶屏风，踏雪寻梅图，以及那张上好的金丝楠木的书桌，和书桌前那两个硕大的，用来装花粥的白底青花的古董大瓷瓶，都很难让她相信，这里是阎王殿。 但，她的确应该是死了的。 这么想着，苏萱陷入沉思。 “苏萱，我耐心有限。” 竟然还知道她名字，厉害厉害！ 苏萱刚要鼓掌，就对上男人凌冽的目光，瞬间老实。 “对不起。” 见她道歉道的这般利落，男人愣住，随即眉头紧锁。 苏萱见状心慌的不行，大脑里简直像是塞了十万个为什么。 “你……” 苏萱下意识地开口。 “啪”地一声，男人将手中的毛笔拍在了桌子上，冷声训斥道：“苏萱，你究竟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苏萱被他拔高的声音吓得猛然一哆嗦，下意识地蜷缩身体，抱起脑袋，而后就看见自己身上艳丽的红色长裙，上面绣着大片大片的萱草花图案。 苏萱心口一颤，猛地愣住了。 苏萱……萱草花？ 她瞳孔震颤，缓缓放下手，待看到右手掌心的红色胎记时，瞬间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好似平地落下一道雷，“轰”地一声将她砸的头昏脑涨，外酥里嫩。 好一会儿，她才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睁大眼睛望着书案前的男人，缓缓唤了一声：“大哥……？” “亏你的还知道我是你大哥！” 男人闻言更生气了，直接将桌边的书甩了过来。 那本书看看砸在苏萱身上后，掉落在她红色长裙上。 心下的猜测得到证实，苏萱一时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喜的是，她死了，她又活了。 悲的是，她已经不是原来的程序员苏萱，而是古言小说里的无敌恋爱脑的炮灰女配。 那本书叫什么名字，苏萱不大记得，只知道那本书是好闺蜜推给她的，推书的时候，还十分兴奋的告诉她：苏萱，这本书的配角不光跟你名字一样，就连右手掌心的胎记都一样呢！ 因为这一句，苏萱在十一假期的时候，熬夜看完了那本书。 而后，便抛诸脑后，陷入了繁忙的工作中。 可谁曾想，不过几个月，她便在007的加班中猝死，穿越成了书中的炮灰女配假千金苏萱。 原书里的苏萱，出身大将军府，父亲苏威是皇上亲信，因几次救驾有功，再加上收复陇西、江北，被封为护国大将军。 大将军府没有妾室，只有将军夫人卜氏，卜氏生有三男一女，长子苏瑾，次子苏武，三子苏卿，以及幺女苏萱。 苏萱自幼得父母兄长宠爱，便养成了不知世事险恶的性子，十四岁认识江言才后，便爱上了他。而且，为了能让江言才扶摇直上，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甚至为此害死很多人，可仍旧不知悔改，满心满脑的，只有她的爱情！ 苏家人对苏萱越发失望，而且，在苏萱出嫁的第二年，苏家真正的千金沈云晴回到了京城，沈云晴作为真女主，哪哪儿都好，很快就赢得了所有人的喜欢。 苏家人自然也格外喜欢这个真千金。 且，在真千金的对比下，苏萱这个假千金越发显得面目可憎，再加上蠢的要死，不管苏家人的死活，苏家对她越发失望。 不光苏家，其他人也会拿真假千金对比，对比发现，苏萱哪哪儿都比不上真千金。 在这种情况下，嘲讽和冷眼铺天盖地而来，就连苏萱的便宜相公江言才也喜欢上了真千金。 苏萱从小被娇惯着长大，哪儿受得了这种落差，整个人都要气疯了，而后便疯了一样害女主。 结果就是，自食恶果，被大哥发现阴谋后，被二哥一脚揣进她给女主准备好的蛇窝陷阱，死的那叫一个痛苦惨烈。 一想到“蛇窝”，苏萱便控制不住的打颤，要知道，从小到大，她最怕蛇这种生物了！ 回顾完剧情，苏萱四下打量了一番。 如今场景，应该是皇上命苏家长子苏瑾负责今年的秋闱考题，而江言才那个穷秀才刚好要参加秋闱。 他一直跟原主说自己的担忧，担心自己考不上举人，担心自己无法参加明年春闱，担心自己考不上状元配不上苏萱。 原主觉得他这一心都是为了自己，心下感动的不行，为了自己能早日嫁给心上人，也为了让江言才能风光地娶自己，原主当下便决定来苏瑾房中偷盗秋闱试卷，以此来助江言才在秋闱中突围！ 谁曾想，她刚进来，苏瑾就回来了，还带了一同僚。 原主自知自己的行为上不得台面，断不能叫外人知晓，是以，便躲藏了起来。 可谁曾想，苏瑾的那位同僚，说话文绉绉，拿腔拿调的，原主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第2章 来早了！ 苏萱有些不解，她明明记得，原书中，苏萱的确拿到了苏瑾放在书房的拟考题的，且偷偷离开了。中途，苏瑾并未回来，也并未带回同僚啊…… 这……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说，原主不止来了一次？ 苏萱百思不得其解，努力回想书中的剧情。 因为同名的原因，她看书时，着重看了苏萱的内容，但因为苏萱是个配角，关于她，书中并没有太多详细的描写。 “怎么？无话可说了？” 寂静半晌后，苏瑾出声。 苏萱闻言缩了缩脖子，将掉落在衣裙上的书收好，并借机往自己身上摸了摸，待摸到藏在衣袖中的宣纸时，心下猛地咯噔一下。 紧接着，她利落地爬起来，规矩的在地上，朝着苏瑾便行了一个大礼。 “大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饶我这一回。你放心，只要你饶了我这一回，我往后，绝不踏进你院子里半步！” 见状，苏瑾直接气笑出声。 “认错倒是快！” 闻言，苏萱简直要哭了，原书里对苏瑾的描写便是极为严厉，若是叫他知道自己是来偷考题的，说不定要拿鞭子抽自己。 想到这儿，苏萱气的只想骂人。 她早点儿来晚点儿来都行啊！怎么偏偏赶上原主偷了拟考题的时候，简直是直接撞枪口上！ “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苏萱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永别了007的加班日常，还以为拨开云雾见月明，谁曾想，月明没瞧见，怒火倒是要承担了。 呜呜呜，她真是比窦娥还要冤！ “呵……”苏瑾冷笑，“那你倒是说说，你错哪儿了？” “我……”苏萱语噎，陷入犹豫。 一时间跟苏瑾大眼瞪小眼。 因为，她不确定苏瑾是不是已经知道她投了拟考题，以至于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不过，该说不说，这原主还是有些脑子的，并不是直接把苏瑾拟出来的考题偷走，而是自己当场誊抄了一份儿。 也正因为如此，苏萱才陷入两难之中。 究竟是说，还是不说，这是一个问题。 一个，关乎生死的问题。 “怎么？哑巴了？” 苏萱干笑，而后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那张宣纸。 “我、我坦白，我有错。”她双手举起宣纸，奉到头顶，闭着眼睛哭喊道：“我不该为了个男人来大哥房里偷考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和江言才来往了，大哥你绕我一命！” 苏瑾没动，深色的瞳孔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眸子里浮现一抹探究。 下跪求饶，主动认错。 这不像是苏萱会做出来的事情，毕竟，那丫头从小就在苏家人的溺爱中长大，即便是犯了错，也只会跑到爹娘面前撒娇耍赖，说旁人欺负她，从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从不会这般认错。 苏萱等了好半晌都不见对方有回应，便暗搓搓地抬眼去偷瞄。 不曾想，一抬眼，就对上苏瑾的视线，瞬间愣住。 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间陷入僵持。 最终，苏萱不敌苏瑾的定力，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打破了僵局。 “大哥，你……说句话，是死是活，你倒是给我个准话，你……你老不说话，我害怕。” 苏瑾闻言悠悠地瞥了她一眼，“拿过来。” “哎，好嘞。” 苏萱嗅到了活着的希望，屁颠屁颠的起身将书，连同“作案证据”全都送了过去。 苏瑾将书放到了一旁，接过宣纸打开来看，而后便秘了一般看向苏萱：“愚弄我？” “啊？”苏萱一脑门的问号。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苏瑾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将宣纸扔了过来。 苏萱忙伸手抓住，待看清楚上面的字时，整个人都傻了。 老天爷啊！能不能靠谱点儿？！ 原主不是来偷拟考题的吗？抄一首酸不溜秋的情诗带身上，是怎么回事啊！ 苏萱欲哭无泪，一时间不知该怪无良作者没把事情的经过描写清楚，还是该怪自己没能完全继承原主的记忆，只模糊记得些睡着之前的事情。 “大哥，你、你听我解释。” “嗯，我听你狡辩。” 一听这话，苏萱纵使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了，索性直接摆烂。 “大哥，你信我，我真是来偷拟考题的，但是，我睡着了，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睡得太迷糊了，不大记得了，但大哥，你信我，我进来后，还没出去，即便是偷了，也没送出去，而且，我都不记得了。” “呵——”苏瑾冷笑出声。 苏萱脊背发凉，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险些腿软的跪倒在地。 “拟考题吗？”苏瑾靠在椅子上看她，“我还没开始写。” 泥马…… 苏萱心头一万匹曹尼玛奔腾而过！ 原主这个蠢货，真真是恋爱脑没智商，偷考题还特么能来早了！ “既然都是误会，那……时候也不早了，大哥你先忙，我就先回去了。”苏萱指了指门口，笑的一脸讨好。 “回头人多了，我再出去，就不好了。呵呵……” 苏萱边说，边往门口挪，眼看着胜利在望，转身就要跑时，身后便沉沉地传来一声：“站住——” 得，完了！ 苏萱强忍泪水，收住脚步，转过身去。 便听苏瑾道：“苏家素来赏罚得当，你既已知错，便该认罚。” 苏萱闻言心肝猛地一颤。 “罚？罚什么？” 苏瑾上下扫了她一眼，从书案前站起身来。 “等下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迈着修长双腿走过来，拎小鸡似的将苏萱拎了出去。 片刻后，练武场内响起苏萱的惨叫声。 十大板子很快打完，苏萱趴在凳子上疼的眼泪汪汪时，苏瑾走了过来。 “你既认罚，此事便算是过了，回去后禁足一月，闭门思过，抄家训一百遍。若日后再犯，决不轻饶。” “知、知道了。”苏萱噙着眼泪答话，心下真真是恨死了原主。 007加班猝死明明已经很惨了，为什么一进来就是原主的犯罪现场？ 她心惊胆战，好生认错，却还要挨板子，屁股都被打开花了，呜呜呜……她怎么就那么惨啊！ 苏萱越想越伤心，被人一路送回去时，眼泪断线似的往下掉。 芳华苑内的丫鬟婆子瞧见她这般，一时间忙的忙，哭的哭。 一通手忙脚乱后，苏萱的屁股上了药，苏萱也哭累了，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好不容易重生了，好家伙，难得成了个王府小姐，结果好家伙，第一天就是一顿打，好处没捞着，屁股就开了花啊……? 第3章 三哥苏卿 苏萱一连几天窝在房间誊抄家训，抄的手都疼了，却还没抄完时，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哭了啊？” 苏萱正憋屈正抹眼泪，就听见一道男声。 那声音，三分温柔，七分笑意，乍一落入耳中，便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泥马，真好听。 苏萱抹着眼泪想。 然后就听到一声笑，而后就被人摸了头。 “好了，别哭了，才十板子而已。” 浓重的胭脂水粉味儿和酒气争先恐后地涌入鼻息，苏萱受不住刺激，猛地打了个喷嚏，而后揉着鼻子偏过头，就看见穿着一身荼白衣裳，外面罩着一件粉色大袖衫，腰上挂着一块儿莹白色的圆形莲花玉佩，上缀月白圆环平安扣，下缀银白色流苏。 视线上移，瞥见男子手中拿着的骨玉折扇，心下有几分猜测，再往上，就对上男子的盈盈笑意…… 那是一张极好看的脸，且堪堪长在了苏萱的审美上。 面若桃花，笑如琼浆。远山眉好似从雪山而出，又没入云端，带出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精致高挺的鼻梁如雨后山峦，上扬的唇更是如三月盛开的桃花。 风流雅致，俊美多情。 少年好颜艺！ 苏萱心里流下欣慰的泪水，这样的一张脸，要是放到选秀男团里，绝对是选秀界的天花板了！ 太好看了！真的太好看了！ 简直是美的雌雄难辨啊！ 再衬着这一身装扮，这哪里是翩翩少年郎，这分明是偷跑来人间玩耍的桃花精啊！ “怎么又哭了？” 男子蹙眉，伸手来捏苏萱的脸。 苏萱，“饿的。” “……” “噗……”静默了一瞬后，男子笑出声，“堂堂安平王府的千金小姐，竟然还能饿哭，这要是传出去，咱们王府的脸，可往哪儿搁啊……” 苏萱抹了脸上的泪，以及嘴角的口水，看着来人道：“三哥你这是刚从外头回来啊？” “嗯。”男子点头。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家的老三，原主的三哥苏卿。 这苏卿，长了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但偏偏没个正型，既不从文，也不从武，一天天的就除了流连烟花柳巷，就是斗蛐蛐玩筛子。 总之，不务正业的纨绔一个。 为此，没少挨教训，但，就是死活不改。 而这一身的酒气和脂粉味，一看就是刚从烟花巷子回来。 “你这又是去……” 苏萱刚想问他去哪个花楼，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苏萱话语一噎，僵住了。 啊啊啊啊……老天爷啊，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跟花美男面对面，怎么就能这么难堪！ 还有这肚子，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个时候叫，是打定主意要跟她作对嘛！ “哈哈哈哈……”苏卿毫不客气的嘲笑，“幺幺，以后你出门，可莫要同人说及此事，不然，哈哈哈哈……” 苏萱生无可恋的别开了脸，心想，笑，笑，让你笑个够。 “小姐，我回来啦！” 正此时，小丫鬟明心拿着两根黄瓜欢天喜地的跑进来，边跑边喊：“小姐，你要的黄瓜我给你拿来了，哎，三少爷，你怎么也在呢？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我怎么没瞧见你啊……” 苏卿笑声戛然而止，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明心手中的黄瓜。 苏萱已经没眼看，也懒得再解释。 明心看了看苏卿，看了看手里的黄瓜，为难的将黄瓜往身后藏了藏。 “三少爷，就这两根了，小姐还要吃的。不能给你。” 苏卿骤然松了口气，“唰”地打开手中的折扇，遮挡住大半张脸，“你放心，我不抢，还有，你们芳华苑都这么寒酸了吗？连个吃的都没了，只能拿这个充饥？” 明心挪到床边将黄瓜塞给苏萱，也不管苏萱此时脸色好不好，只看着苏卿道：“这不是最近老爷和夫人不在，大少爷怕浪费，不让买太多食材么？” “哦……”苏卿拉长尾音，视线落在苏萱脸上，见她正趴在床上，生无可恋的啃黄瓜，一时忍俊不禁，“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苏萱恶狠狠的咬着黄瓜，心想这哪儿是怕浪费？这分明就是苏瑾知道她拿银子贴补江言才那个凤凰男，故意克扣她的吃穿用度来着！ 但，这话她不能说，毕竟，她是个假千金啊，日后，还是个被抛弃，被一脚踹进蛇窝里的假千金。 一想到那蛇窝，苏萱又想哭了。 真的，她已经一连几日梦到蛇窝了。 苏卿见她边啃黄瓜边掉眼泪，有些不忍，便道：“你且忍一忍，等你禁足期过了，我带你去明月楼，那儿的菜甚是美味。” 明月楼？ 苏萱仔细想了想，拧眉看他：“我看，不是那儿的菜美味，是那儿的人美。” “哈哈哈哈哈……”苏卿仰天大笑，“还是幺幺懂我。” 苏萱撇嘴，她真的不想懂他。 可谁让书中不止一次提到明月楼呢。 哦，为什么提到明月楼呢？是因为真千金回来后，同苏老三关系最好，两人常常一起去明月楼喝花酒。 而明月楼，作为京城里最大的青楼，不光有歌姬，还有小倌儿，总之，一句话，男女通吃！ 原主苏萱虽然蠢，却极其看不上这种地方，后嫁给江言才后，还因为江言才同五皇子一起去了明月楼，冲过去大闹明月楼，将妓子和客人们全都骂了一个遍儿，为此，得罪了不少人。 但相比于她，女主可就太好了，不光尊重妓子，还觉得大家爱逛青楼没错！ 为此，两人没少吵架，但，原主蠢笨，压根不是女主的对手，每次都被堵的哑口无言。 再加上大家都站在女主那边，是以，每次原主都恼羞成怒、落荒而逃。 想到这儿，苏萱长长地叹了口气。 “叹气做什么？”苏卿伸手捏了捏苏萱的脸，又道：“对了，你猜我今日瞧见谁了？” “谁啊……”苏萱生无可恋的问了句，心想着，还用的着猜，饶是苏卿说出来，她都未必认识。 “你的小未婚夫，温小世子。” 苏萱一僵。 “温、温知意？” “嗯。”苏卿点头，一双桃花眼含笑看她：“幺幺，我知你不喜欢他，可有一说一，温小世子长得可真比你那个江言才好看多了。” “嗯。”苏萱闷头应声，心说，何止是比江言才好看啊！那是哪哪儿都比江言才好行吗？ 那可是收获了无数读者喜欢的，全世界最好的男二温知意啊！ 那可是她最喜欢的温知意哥哥啊！哪儿是江言才那个无耻卑鄙的凤凰男能比的！ 第4章 贱人，滚出去！ 苏卿没看见她痛苦的泪水，继续道：“虽说温小世子伤了腿，但，除了这一点，别的都很好不是？整个儿京城，乃至整个儿东明国，都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了。” “我知道。”苏萱啃完了黄瓜，继续默默地抄家训。 苏卿狐疑地打量着她，要知道，自打认识江言才以来，苏萱就不许别人说江言才不说，若是谁说了，绝对要生气的。 可今天…… 苏卿一双桃花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试探地道：“幺幺，你猜，我今天在明月楼，还瞧见谁了？” 苏萱叹了口气，悠悠地看他：“三哥，你有话不如直说，我还有好几十遍的家训没抄。” 苏卿，“……” 干咳一声后，苏卿道：“我看见你的江言才了。” 说这话时，苏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苏萱，肉眼可见的苏萱脸色冷了下来。 果然，他就知道…… 苏卿心下失望的叹气，却见苏萱抬起头，皱着眉，冷着脸看他。 苏卿心下咯噔一声，完了，要发火了！真是，这江言才究竟是给她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三哥，我是垃圾桶吗？” “啊？？”苏卿被问得一愣。 苏萱皱着眉头，“三哥，我已经悬崖勒马、弃暗投明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什么江言才，更不要说什么我的，他又不是垃圾废品回收站。” 苏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苏萱不耐烦的撇了撇嘴，低下头郁闷地抄家训。 苏卿看看她，又看看家训，又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明心，而后朝明心勾了勾手。 紧接着两人去了外头。 “你家小姐这是怎么了？”苏卿站在门口，瞥了一眼房内，压低声音问。 明心道：“三少爷，我也不知道，不过，自打小姐那天被大公子打了以后，就再也不提江言才了，而且，听见我们提，还会不高兴呢。” “真的？”苏卿睁大了眼睛。 “嗯！真的！”明心认真的点头。 苏卿拿鱼骨扇子在掌心敲了一下，蹙着眉头道：“这可真是怪了。” “我也觉得。”明心附和的点头，随即道：“三少爷，可能小姐真的想通了，我前两天还听见小姐嘀嘀咕咕地骂江言才呢。” 苏卿好奇，“她都骂什么了？” 明心想了想，道：“卑鄙无耻狗男人，凤凰男！”话落，又问：“少爷，前面的我都懂，可凤凰男是什么意思啊？” 苏卿勾唇一笑，桃花眼眸流转一抹潋滟，“大概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哦……”明心恍然大悟。 苏卿“唰”地打开扇子，朝着屋内走去。 烛光下，苏萱还在抄写家训。 “幺幺，明日你去探望温小世子。” “啊？”苏萱闻言愣住，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苏卿合上扇子道：“你同世子自幼订婚，听闻世子近日生了病，你作为世子的未婚妻，理应去探望。” 苏萱攥着毛笔没说话。 苏卿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苏萱开口道：“三哥说的是，作为未婚妻，这是我应该做的，但……”苏萱咬了咬唇，心下万分紧张，“可我禁足期还没过，大哥那边……” 苏卿眸中一闪而过的亮光，“唰”地打开扇子，遮挡住脸上过分上扬的嘴角，笑着道：“好说好说，大哥那边，我来说，明日一早咱们进去，今晚你便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说完这一句，苏卿丢下一句要去找苏瑾协商此事后，便风一般的离开了芳华苑。 “三哥，我……”苏萱话还没说完，已经看不到对方的人影，就只能无奈的收回尔康手，低头，拿笔，蘸墨汁，继续抄家训。 - 苏卿果然言而有信，翌日一早便来接了苏萱，且亲自将苏萱送到了世子府。 “行了，一切妥当，进去，等吃了午饭，我再着人来接你。” 一股脑的把苏萱和装着珍贵药材的礼盒丢下车后，苏卿大手一挥，带着人离开了。 苏萱站在原地，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这才忍住了满腹的国粹。 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上了台阶。 - “贱人！谁允许你进世子府了，你给我滚出去！” 好巧不巧，苏萱刚跟着世子府的下人走进府，就在花园处被人拦住了。 拦路的少女身着一袭烟罗紫的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梳着百合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球形珍珠步摇，手拿一柄六菱纱扇，腰间挂着一个银白色的蝴蝶配饰。 少女脖子修长，露出来的皮肤白皙，相貌虽不打眼，但锁骨处的粉色的蝴蝶胎记却是极为显眼。 看到蝴蝶配饰和胸口锁骨处的粉色的蝴蝶胎记，苏萱瞬间知道这是谁了。 这是书中的另一个悲惨女配胡蝶儿，胡家幺女，因为出生时，胸口有蝴蝶胎记，胡家人大喜，便给她起了个胡蝶儿的名字。 原是男二温知意的表妹，迷恋温知意成痴，前期因为苏萱嫌弃温知意是个瘸子，对温知意出言不逊，而厌恶苏萱。 后期发现温知意喜欢女主沈云晴，便想方设法地害沈云晴，甚至还为了弄死沈云晴跟原主苏萱联手，可惜，这两人一个人蠢，一个坏，即便联手，也不是女主的对手。 毕竟，女主身边那么多护花使者。 后来，原主苏萱惨死后，胡蝶儿破釜沉舟，雇人下药行凶不成，反被女主下了药扔到下九流的窑子里去了。 那之后，胡蝶儿就被人玩死了。 死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污浊的脏东西，窑子里的人连衣服都没给她穿，就把她扔到乱葬岗去了。 面对同样的悲惨女配，苏萱面露同情。 而对面的胡蝶儿见她非但不恼，反而同情地看着自己，气得直跺脚。 “你、你……苏萱，别以为你身后有大将军府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表哥才看不上你这个胸无点墨、识人不清的蠢货呢！” “你也趁早歇了嫁入世子府的心思，我绝对不会让你嫁进来的。” 苏萱，“哦……” “你、你……！” 胡蝶儿被苏萱的平淡气的面目扭曲。 随即，便恼羞成怒，由言语攻击，改成了肢体攻击。 “你给我出去！我不许你进世子府！” “给我滚出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胡蝶儿说着，就上来推搡苏萱。 一旁的下人因为先前苏萱曾言语中伤过温知意，再加上苏萱同江言才的那点儿破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让世子丢了脸面，对苏萱多有不满，见胡蝶儿为世子打抱不平，自然是听之任之。 但，也只能是让胡蝶儿说几句，不可能让她动手伤了苏萱，毕竟，苏萱身后还有胡国大将军。 是以，见胡蝶儿动手，忙喊侍女过来将她拉走，而后又跟苏萱赔不是。 苏萱眼看着胡蝶儿被拽走，还不忘冲着自己骂骂咧咧，心下叹了口气，“无妨。” 哎，谁让她来得不是时候呢？ 况且，这件事本就是原主的错，言语羞辱温知意，还光明正大的倒贴江言才，如此不像话，世子府没把她赶出去，已经算是客气了！ 下人松了口气，继续领着苏萱往里走…… 第5章 嫁进来冲喜！ 乍一走进温知意的青竹园，苏萱就瞧见满院子的竹子，心想，这院子，跟书里描写的，可真是一模一样。 但，一想到马上要见到书中的男神温知意，苏萱便紧张的不行。 “苏小姐，里面请。”花厅前，下人掀开帘子，做了个“请”地姿势。 苏萱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一入门，就嗅到悠悠的檀香，打眼瞧时，便见正对着门口的地方放着一扇风雪竹木图的屏风，屏风前摆着一个镏金鹤擎博香炉，此时，香炉里正不断地往外飘着灰白色烟雾。 苏萱想到书中对温知意的描写，心下了然，绕过屏风往里走，就看见坐在书案前作画的温知意。 彼时，他穿着一身天青色长袍，低垂着眉眼作画时，狭长的睫毛垂落，显得他静谧又纯良，美好又圣洁，一举一动间，都透着优雅。 “你来了。” 察觉到苏萱的目光，温知意抬起头看过来，而后客气又礼貌地道：“我还没画完，苏小姐自行落座。” “哦，好……” 纸片人男神忽然成了真，且就活生生地在面前，苏萱一时间大脑空白，呆愣愣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看。 好看！ 老天爷，真的太好看了！不愧是整个儿东明国颜值第一的男人！ 无可挑剔的五官，无可挑剔的能力，无可挑剔的性格！ 不光颜值一等一的高，就连气质和穿衣品味也是这么的高。 原主苏萱和女主沈云晴的眼睛究竟是瞎成了什么样，才能放着这么一个好好的绝世美男不要，偏跑去嫁给别人啊！ 苏萱欲哭无泪，浑然不觉自己的目光有多炙热。 直到温知意轻咳一声，放下笔。 看直了眼的苏萱才回过神来，而后就发现温知意的脸红了。 之所以发现得这么彻底，是因为，温知意皮肤雪白，以至于稍微脸红，就会让人发现。 苏萱热血沸腾，险些露出姨母笑。 但，她忍住了。 “听闻世子近来身体不适，不知现下如何了？” “还好，有劳苏小姐挂念。”温知意避开苏萱的视线，温柔的声线好似带着春风化雨般的力量。 男神！ 苏萱双眼冒星星，恨不能上前亲亲抱抱举高高。 “咳咳……”温知意忽然掩着唇咳嗽起来。 见状，苏萱“藤”地从椅子上窜起来，以极快的速度跑到温知意身边，帮他拍着后背顺气。 “世子，你还好吗？要不要叫府医过来啊？” 温知意鲜少出门，也甚少跟女子打交道，蓦然一抬眸，看见近在咫尺，满目担心的看着自己的苏萱，先是一怔，随即，从脸到脖子，全都红透了！ “我没事。” 他拿帕子捂着口鼻，咳嗽着转过脸去。 “真的没事吗？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苏萱担心的不行，要知道，原书中说过，温知意自打双腿残废后，一直不大出门，再加上先前中毒吃过太多药，身子越来越差，等到女主沈云晴回京见到温知意时，他的身体，已经差劲到咳嗽就见血的程度了。 “不用。”温知意拦住了苏萱，努力忍住喉咙里的不舒服道：“只是前两日着凉罢了，我并无大碍，你莫要惊动旁人。” “好。”苏萱四下看了眼，跑到桌边倒了一杯茶过来。 “你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嗯。”温知意接过茶喝了几口。 苏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越看越觉得温知意白的过分，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破碎感，就好像是冰雪化成的人，似乎随时都会融化消失一样。 而原书中，温知意作为痴情男二，真的是毫无缺点，是典型的除了女主不爱，观众都爱的角色。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前期被原书苏萱羞辱，后期因对女主爱而不得伤情，最终，年纪轻轻就驾鹤西去。 一想到自己的男神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还没有几年好活，苏萱心里便难受的要命。 “世子。” 眼看着温知意喝完茶，苏萱开了口。 “嗯？”温知意将茶盏放到书桌上，偏过头来看她。 苏萱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孔，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 “我们成亲。” “什么？”温知意诧异出声，身子下意识的后移。 苏萱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直视着他的眼眸道：“我说真的，世子，咱们成亲，我嫁给你，冲冲喜，这样，说不定你就会一点一点好起来。” “而且，你我本就有婚约。” “至于江言才，世子大可放心，我同他并未逾矩，最多也只是一起吃过饭，游过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而且我保证，日后不会跟他来往。若我能嫁给世子，日后定好好照顾世子，世子在哪儿，我在哪儿，绝不会丢下世子独自出门。” “此外，日后所有事宜，我都听你的，也定当对你一心一意。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而且，若世子愿意，这几日便可去府上提亲。” 苏萱想的很美好，只要自己嫁给温知意，就劝温知意带着自己离开京城，如此一来，两人就能远离纷争，改变命运，如此一来，自己不用进蛇窝，男神温知意也不用为情所伤，早早离开人世。 这是她从昨晚到现在，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不仅能自救，还能救人，简直两全其美！ “这……”温知意瞳孔地震，嘴角抽搐。 看着苏萱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苏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改日便同大将军说明缘由，让你我退婚，你……你就别捉弄我了。” “我没有。”苏萱简直要哭了，“世子，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嫁给你的，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 说话间，她便抬起手来指天起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苏萱是真的想嫁给世子，若我说的有半分假话，便天打五雷……” “不必这般。” 最后关头，温知意伸手捂住了苏萱的嘴，待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以后，一张俊脸红了个彻底。 “抱歉。”他尴尬地收了手，羞赧的别开脸。 “我只是没想到……”他顿住，须臾又道：“婚嫁之事，乃是人生大事，理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知道我知道。”苏萱连连点头，“世子，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嫁给你的。而且，我马上就及笄了，现下出嫁，也没什么的。” “可……”温知意蹙眉，一副为难模样。 苏萱看他神情，便知道他不大相信自己。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原主对温知意态度不好，几次三番的表示自己看不上温知意。不仅如此，还曾恶语中伤过温知意，说他一个残废配不上自己。 想到这儿，苏萱就想给自己两巴掌！ 苏萱啊苏萱，你就是这么对我男神的吗？呜呜呜，你真是害死我了！ 别的不说，就冲男神这张脸，让她倒贴嫁过来，她都愿意的好吗？！ “世子，行不行的，您倒是说句话啊？” 第6章 占便宜 “世子，行不行的，您倒是说句话啊？”见温知意一直沉默，苏萱着急的催促。 “这……”温知意看了苏萱一眼，鸦羽般的睫毛闪了闪。 “世子……” 苏萱着急地一把抓住了温知意的衣袖。 “这……怕是不妥。”温知意移开视线，轻轻去扯自己的衣袖，想要把衣裳从苏萱手中扯出来。 “哎呀，这有什么不妥的啊！”苏萱着急，扯衣服的力道越发大了。 温知意被她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脸色变了变，语气小心翼翼：“苏小姐，你先把我衣服松开……” “哎呀，世子，你就答应嘛，你放心，我这次绝不忽悠你，而且，我真的改过自新了，你就当给我一个机会行不行？” “若我嫁过来，你觉得我改得不够好，到时候再把我休了不就是了。” 苏萱打定主意，说什么也要嫁给温知意，看书的时候，她就喜欢温知意这个纸片人，如今纸片人化为真人出现在她面前，她说什么也得抓住这个机会，决不能让到嘴边的鸭子飞了！ “这……” 温知意被步步逼近的苏萱吓到，想要后退奈何双腿不给力，只能战略性后仰。 奈何苏萱越靠越近，温知意无奈，偏偏苏萱说话如连环炮弹，他压根插不上嘴，只得转动轮椅的轮子往后退。 可这一退不打紧，全然忘了自己的衣袖还被苏萱攥在手里，轮椅猛地往后移动，苏萱受衣袖的力道牵引，一时没反应过来，猛地往前扑去。 “嘶——” 苏萱下巴咯到，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可刚要爬起来，就听见“哗啦”一声脆响。 她寻声望去，就看见胡蝶儿目瞪口呆地站在屏风处，而在她面前，是碎了一地的瓷器，和溅得到处都是的茶水。 而下一瞬，胡蝶儿便抓狂的跺脚。 “苏萱，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占我表哥便宜！我要杀了你！” 苏萱还正想着胡蝶儿怎么会来时，就见她撸起袖子朝自己冲过来，脑子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回头就看见，自己跪在地上，趴在温知意腿上。 而她刚刚脸埋的地方，正是…… 苏萱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紧接着小脸火烧一般。 她僵硬地抬起头，就看见脸红的像是要滴血的温知意。 “对，对不起啊……”苏萱要哭了。 “贱人！你给我起开！” 胡蝶儿冲上来，扯着苏萱就往外巴拉。 “贱人！无耻！卑鄙！你快松开我表哥的大腿！” 苏萱正脸热，听见这一句，低头就看见自己双手还紧抱着温知意的大腿，一时间恨不能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占我表哥便宜，我打死你！” 等把苏萱从温知意身上扒拉开，胡蝶儿便咬牙切齿地往苏萱身上挥拳头。 “蝶儿，不得无礼。”温知意躲在轮椅上蹙着眉头训斥。 “我就无礼了！”胡蝶儿一副气疯了的模样。 “让你占我表哥便宜！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贱人！你以为你占了我表哥的便宜，你就能嫁到世子府了么？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苏萱被打了几下，也回过神来，一边还手一边道：“门儿没有我可以走窗户！我跟世子可是有婚约的，我本就应该嫁给他的，既如此，我占他便宜怎么了？天经地义！合情合法你知不知道？！” 温知意刚想制止两人，就听见苏萱这话，好不容易散了热度的俊脸，又开始升温。 “你……你……苏萱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你都跟江言才不清不楚了，还想嫁给我表哥，你想得美！” 胡蝶儿被苏萱刺激到，伸手就去扯苏萱的头发。 苏萱自然不甘示弱，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胡蝶儿的头发。 真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啊！ “你竟然扯我头发，苏萱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 胡蝶儿一手拽着苏萱的头发，一手扯着她的衣裳，说话间便张嘴去咬苏萱。 “窝草，你属狗的啊！怎么还咬人！” 苏萱瞳孔地震，一个不留神，国粹都彪了出来。 正要制止两人的温知意一怔，愣在原地错愕的看着她。 可惜，忙于跟胡蝶儿掐架的苏萱没注意到…… “我就咬你了，怎么了？！我告诉你，苏萱，你想嫁给我表哥，门儿都没有！你这个蠢女人才配不上我表哥！” “我配不上你就配得上了，我告诉你，你等着瞧，我肯定要嫁进来的，到时候，我就是你表嫂，你不光得喊我一声表嫂，还能天天看我跟你表哥卿卿我我！” “你想得美！” “哼！总比你做白日梦的强！” “啊——苏萱，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胡蝶儿发了疯，大喊着跳起来，要去咬苏萱的脸。 苏萱哪里能让她得逞，抬脚就揣在她膝盖上，踹的胡蝶儿哀嚎一声。 “苏萱，你个贱人，你偷袭！” “我这是正当防卫！” 温知意有心劝架，奈何这两个女人，不光打得不可开交，就连斗嘴也是不甘示弱。 是以，可怜的温小世子只能弱弱地伸出尔康手：“你们别打了……” “我不！” 两个女人异口同声的拒绝。 眼看着两人扯乱了头发和衣裳，温知意又是担心又是纠结，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喊人进来，毕竟，苏萱和胡蝶儿都是女子，若是被人瞧见这个模样，怕是于名声有碍。 可眼瞅着两个人扯开了对方的上衣，露出白皙圆润的香肩，温知意脸一红，忙转着轮椅念着“非礼勿视”转过身去。 - 半柱香的功夫后，苏萱扎着一头高马尾，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男装从世子府走了出来。 在她身后，五十来岁的梅叔陪着笑脸道：“苏小姐慢走，有空再来玩。” “嗯。我会再来的。”苏萱转身，冲着梅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那、那就好。”梅叔嘴角的笑抽搐了下。 苏萱也不计较，摆了摆手便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下了台阶。 但，很快苏萱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因为，她发现，她压根不认路！ - 明月楼。 歌舞丝竹声中，一身着一袭玉涡色的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裙，梳着参鸾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手拿一柄泥金真丝绡麋竹扇的美人儿婷婷娉娉地走到了苏卿面前。 见他正拿着鱼骨扇子，一下一下敲在掌心，跟着丝竹声打节拍，扫了一眼他上扬的嘴角，和含笑的桃花眼，媚眼如丝地笑了。 “今日瞧着，三公子的心情格外的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么？”苏卿挑眉看她，停下打拍子的动作，极为暧昧的冲着美人儿勾了勾手指。 美人儿见状，羞赧的红了脸，“三公子又这样……” 苏卿豁然打开鱼骨扇子，轻轻闪动着，笑看着美人儿道：“你既不想听，那便罢了……” 第7章 给我银子 “公子……”美人儿努嘴，晃动着身子撒娇，她这一晃，胸口呼之欲出的春色也跟着晃，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苏卿的心情，瞬间更好了。 “我可是让你自己选了……” 美人儿幽怨的看了苏卿一眼，但还是娇羞的凑了过来。 苏卿嘴角上扬，拿扇子挡住两人之间，附耳到美人儿耳边，“我今日……”他压低声音，语速放慢，低哑的嗓音听得美人儿脸一红。 而苏卿，一直打量着美人儿的反应，见她这般，嘴角一勾，在美人儿脸上来了个香吻。 “三公子，您……”美人儿娇羞的红了脸，气得跺了跺脚，拿着扇子挡住脸背过身去。 苏卿见状大笑出声。 “三哥玩得挺开心啊……” 笑声未落，一道幽怨地女声便落入耳中。 苏卿和美人儿同时抬头，就看见穿着一身男装，满身狼狈，气势汹汹走过来的苏萱。 “三公子，这位是……” 美人儿拿扇子遮着大半张脸，仔细打量了苏萱一番，见她发型奇怪，脸上带伤，美眸浮现一抹疑惑，随后压低声音问苏卿。 “我妹妹，苏萱。” “苏小姐？”美人儿大为震惊，随即不知道想到神色，神色大变，慌忙站起身来行礼。 “红鸾不知苏小姐大驾，还望苏小姐恕罪。” “不用。”苏萱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眼神在美人儿身上扫过后，最终落在了对方胸口处。 嗯，波涛汹涌。 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荷才露尖尖脚，而后，低着头默默地喝完了一盏茶。 苏卿憋笑憋到内伤。 红鸾不明所以，求助的看向苏卿。 见苏卿冲她摆手，便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不是说好的，午膳之后，我去接你，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苏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苏卿上下打量她一眼，问：“还换了发型，换了衣服，啧……我说幺幺，你该不会是欺负温小世子了？” 闻言，苏萱忽地就想起自己因意外跪在温知意面前，抱着对方大腿，脑袋埋在对方身上的情景来，瞬间羞的满脸通红，不大自然地别开脸道：“没有，你乱说什么、” “我乱说？”苏卿笑出声，“若是我乱说，那你脸红什么？” “我愿意，我热的，不行吗？！” 苏萱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了苏卿一眼后，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好好好，热的。” 苏卿拿着鱼骨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苏萱心下暗骂他装逼。 眼看着苏萱一杯接一杯的喝茶，苏卿忍不住道：“怎么？温小世子没给你茶喝？” “还喝茶呢？！”苏萱说起来就来气，“我连凳子都没暖热，就出来了，去哪儿喝茶啊？！” “诶……”苏卿疑惑，上下打量苏萱一眼，见她怒火当头，不像演的，便道：“不应该啊，温小世子性子温和，最是懂礼，怎么可能不给你茶喝？” “别提了……”说起世子府的事情，苏萱就来气，本来还想着借此机会劝温知意娶自己呢，眼瞅着温知意都要拗不过自己答应了，谁曾想半路跑出来胡蝶儿这么个程咬金啊！ 苏萱越想越生气，便将进世子府前后的事情同苏卿说了一遍儿。 苏卿听完直笑的前仰后合。 若非他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苏萱都想把茶盏摔到他脸上去！ “笑笑笑，信不信我脸给你打歪！”苏萱攥着拳头，跃跃欲试。 “别——”苏卿笑的险些背过气去，但见苏萱一脸要咬人的样子，这才忍住笑意，擦了眼角笑出的泪问：“那最后，你们谁赢了？” “废话！当然是我了！”苏萱得意的扬起下巴。 “噗——”苏卿实在是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 苏萱咬牙切齿，一遍遍劝自己：他长得好看，他长得好看，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你顶着这么张小花猫的脸，我还以为你输了呢！”苏卿指着苏萱的脸，边笑边说。 “我怎么可能输！”苏萱拍案而起，“我虽然受了伤，可胡蝶儿比我伤的更严重好？！”变、 “你是没看见她，她脸都要被我打歪了！” “我信你，我信你。”苏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一条腿踩在凳子上的苏萱道：“幺幺，你先坐下来。” 苏萱哼了一声坐下来。 “都怪你！” “这怎么能怪我啊？”苏卿冤枉的不行，“我哪儿知道你们会打起来，若知晓，怎么也把明心给你带上不是？” “那丫头别的不行，就是有力气，想来，是能把胡蝶儿脸给打歪的。” 苏萱哼了一声，没理他。 苏卿一边拎着茶壶给她倒茶，一边劝：“好了好了，快别生气了，这不是打赢了么？” 苏萱闻言更生气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是为这事儿生气么？！” “那是……”苏卿试探地开口。 苏萱咬牙切齿：“还不是都怪你！把我送到世子府的时候，也不知道给我点儿银子！” 苏卿疑惑：“这关银子什么事儿？” 苏萱红了眼，又气又委屈道：“要是我有银子，我就不至于被狗追！我要是不被狗追！就不至于这么惨！” 苏萱越想越伤心，话落扑到桌子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哎，别哭啊……” 苏卿慌了神，忙起身绕过来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幺幺你别哭啊，你跟我说说是谁欺负了你，三哥去帮你报复回来。” 苏萱不答话，嗷嗷大哭。 苏卿听着她的哭声，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三哥真的错了，幺幺你别哭了，你快跟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苏萱不答话，只趴在桌子上哭。苏卿无奈，就只能坐在一旁等。 好半晌，苏萱哭够了，抬起头抹了眼泪朝苏卿伸出手。 “什么？”苏卿茫然。 “给我银子，我要回家。”苏萱抽抽搭搭。 苏卿正愧疚着，闻言握住她的手道：“我送你回去。” “不。”苏萱拒绝，“我还在生你的气，我才不要你送我回去，你给我银子，我自己回去。” 闻言，苏卿有些哭笑不得，“银子呢，我可以给你，但是幺幺，你总得跟我说，你为什么哭？” 苏萱不答话。 苏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低着头抿着唇，眼眶、鼻尖脸颊全都红的厉害，顿时心疼的不行。 “都给你。”他解下自己的钱袋子交到苏萱手上。 见苏萱起身要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我让人送你回去。” 苏萱怔了一下，没反驳。 苏卿松了口气，拉着她下了楼…… 第8章 报复？ 当马车停下，苏萱闷闷地下了车，没走几步就撞上一堵人墙时，她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运气是多么的不好。 而当她抬起头，看见板着脸蹙着眉看她的苏瑾时，深切觉得自己今天不宜出门。 “大、大哥……” 苏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缩着肩膀喊了一声。 苏瑾皱眉，俊脸有些阴沉。 “去哪儿？” 苏萱心说，你这不是废话？苏卿不是得了你的话才带我出门的么？ 她心下不满吐槽，但顶着对方时刻想刀她的眼神，还是乖乖道：“世子府。” 苏瑾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身上是怎么回事儿？”话落，鼻子皱了皱，脸色更难看了。 “怎么一身脂粉味儿？” “我……” 苏萱张开嘴，刚要解释就见苏瑾嫌弃的移开视线，“先回府再说。” 苏萱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忍住骂人的冲动。 “哦。” 她跟在苏瑾身后往里走，那模样乖得跟个孙子似的。 不，真孙子压根没她怂。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苏瑾不说话，苏萱也不开口。走过前院后，管家福叔瞧见两人，迎上来道：“大少爷，小姐，老爷和夫人回来了，如今就在花厅，说是等少爷和小姐回来，就去见他们。” “嗯。”苏瑾点了点头。 福叔便转身离去了。 苏萱来了这么些天一直都在关禁闭，到现在都还没摸清楚府里哪儿是哪儿，但见苏瑾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忙抬脚跟上。 “大、大哥。” 苏瑾侧眸看了她一眼。 苏萱被他看的心慌，心肝儿颤了颤，缩着脖子小声道：“我、我能不去吗？” “为何？”苏瑾不悦的皱眉。 苏萱低着头小声道：“我觉得，我现在过去，不太合适。” 闻言，苏瑾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凤眸流转，淡淡道：“无妨。” 苏萱：“哦。” 苏瑾收回视线往前走，却是时不时拿眼角余光打量苏萱，见她一直垂头丧气的，心下虽有些狐疑，却并未多说什么。 很快，两人抵达花厅。 一进去，就看见一男一女坐在里头喝茶。男人瞧着三十来岁，五官俊朗，身材健硕，单单是坐在那里，便有一股子大将之风。 女子则穿着一袭绛紫色的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长衫，蜜合色的白玉兰散花纱长裙，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一言一行，既有韵味。 但，一眼望过去，又有一种，人淡如菊的美感。 苏萱想到书中对女主母亲卜君荔的描写，心下止不住的感叹。 正此时，正同苏威说话的卜君荔转过脸来，冲他们招手。 “景行，幺幺，快过来。” 苏萱点头，抬脚就往前走，然而，刚走到两步，膝盖便猛地刺痛，她一个踉跄，紧接着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刹那间，花厅内寂静如斯。 苏瑾回过头皱着眉头看她，眼神好似在说，报复我？ 苏萱连忙摇头，“大哥你信我，我没有。” “你干什么啊？” 话音未落，卜君荔便冲过来一把推开苏瑾，心疼地去扶苏萱，“幺幺，你这是怎么了啊？是不是你大哥欺负你了？你告诉娘，娘帮你出气。” 苏威也紧跟着过来扶她：“我的宝贝幺幺啊，怎么成这样了？是不是你大哥弄的？瞧瞧这小脸，跟小花猫似的，是不是你哥抓的？” ——还真不是。 苏萱心情复杂，心说苏瑾就在一旁站着，你们二位这样偏宠，真的好吗？ “不是。”察觉到那道饱含冷意的目光，苏萱抬眸看，对上苏瑾的双眸时，察觉到了浓浓的杀意，连忙摇头，然而身体却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哆嗦。 完了，弄巧成拙，越描越黑了。 “苏瑾，你可真是长能耐了！”卜君荔气的站起身来走过去狠狠拍了苏瑾两巴掌，“我跟你爹就出门几天，临走时让你好好照顾弟弟妹妹，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吗？” 苏瑾皱了下眉头，没说话。 卜君荔指着苏萱的脸，气呼呼地道：“你看看幺幺的脸，这都成什么样了？你没听说过打人不打脸吗？你怎么还能把她的脸抓花啊……” 太离谱了，苏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爹，娘，你们听我说，真不是大哥。” “行了，你不要替他狡辩了。”卜君荔很生气，边说边撸袖子，“幺幺，娘今天说什么也要帮你出气。” 她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了一把红色长鞭。 “啪——”地一声响，苏萱狠狠打了个哆嗦。 卜君荔皱眉看着苏瑾，“儿子，对不住了，娘这次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你了。” 她说着，就挥起了长鞭。 苏瑾站着没躲，也没辩解。 苏萱见状大惊，想都没想便爬起来冲上去挡在了苏瑾面前。 “幺幺！” 苏威和卜君荔齐齐惊呼出声，却已然来不及收手。 “啪——”地一声响落下，苏萱猛地往前一扑，抓住了苏瑾的肩膀。 疼，太疼了，她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爹，娘，真不是大哥。” 苏萱忍着眼泪说道。 “不是就不是，你跑来挡什么啊，真是……”卜君荔红着眼跑上来。 苏威也道：“你这傻孩子，疼不疼啊……” 苏萱摇了摇头，忍着眼泪道：“真不是大哥，跟大哥没关系的。” “知道了知道了，跟你大哥没关系，娘不罚她了。”卜君荔丢了长鞭，眼眶都红了。 苏威在一旁道：“我们也没想罚你大哥，这不是心疼你么……” “我没事。”苏萱心下涌过暖流，可被鞭子抽打过的后背，却是越来越疼，苏萱起了一脑门子的汗，全靠攥着苏瑾的衣裳才堪堪站住。 然而，就在话音落下，她便失了力道，堪堪跪了下来。 “幺幺！” 苏威和卜君荔同时喊出声。 但好在苏瑾眼疾手快，一把捞起她抱住。但见苏萱脸色异常苍白，眉头拧起。 “爹，幺幺不太对，快让人请大夫过来。”话落，又补充：“最好找个女医过来。” “哎，我马上就去。”苏威转身就往外跑。 “幺幺这是怎么了？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卜君荔慌乱不已。 苏瑾将疼的直冒冷汗的苏萱拦腰抱起，一边往芳华苑走一边道：“我先送幺幺回去，娘去找些金创药来。” “哎，我这就去。”卜君荔慌乱地往后院跑。 苏瑾抱着疼的发抖的苏萱大步流星的往芳华苑去。 半路，瞥见苏萱死死地咬着唇，沉声道：“疼就喊，不必忍着。” 苏萱不说话，也不睁眼，只死死地攥着拳头。 见状，苏瑾没再多说，只是加快了步伐…… 第9章 为何要替我挡？ “大少爷，这是……” 芳华苑内，明心瞧见苏瑾抱着人进来，好奇地问。 “你家小姐。”苏瑾脚步不停，直直地往苏萱的闺房走。 “小姐！”明心大惊之色，忙快跑着追上，“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啊？衣服怎么破了？呜呜，小姐，你衣服上怎么有血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啊？” 意识到怀里的人在瑟瑟发抖，苏瑾扫了明心一眼，“她疼的说不出话，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我知道了。”明心点头，跑上前掀开帘子，等苏瑾抱着苏萱进了屋，又追上去问：“大少爷，我们小姐没事？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啊，呜呜……我们小姐最怕疼了，上次被打板子，哭了好几次的。” 苏瑾不理会她，看了床铺一眼问苏萱：“能平躺吗？” “侧、侧着……”苏萱身上疼得厉害，以至于说话都在颤抖。 苏瑾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又给她检查了一下后背，见衣服都被鞭子抽开了，皱了皱眉，同明心道：“拿剪刀过来。” 明心连忙点头跑去拿了剪刀。 苏瑾一边拿剪刀将后背伤口处的衣服剪开，一边吩咐明心端一盆水进来。 苏萱疼的直冒冷汗，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就咬牙撑着。 苏瑾看了她一眼，道：“大夫不知道何时过来，如今是夏天，若衣服粘在伤口处，你到时候会更疼。” 苏萱点了点头。 等剪去衣服，露出冒着血丝的伤口时，苏瑾眸光暗了暗。 “为何要替我挡？” “因为不是你。”苏萱忍着疼说道。 她一来，苏瑾就打了她十大板子，她是很不爽。但也不会为此报复、污蔑苏瑾。 况且，苏瑾已经想刀她了，若是在因为她被打，岂不是更想弄死她？ 苏瑾沉默了会儿，问：“还有哪里疼。” 苏萱忍着眼泪道：“哪里都疼。” 苏瑾皱眉，盯着她脸上的伤看了一会儿，视线落到膝盖处。 因为侧躺的缘故，外袍已然落下，露出了里面的长裤，而苏萱的长裤上，却是沾着尘土和血迹。 苏瑾抬手将膝盖处的外袍掀开，便看见膝盖处的长裤一片暗红。 苏瑾一张俊脸，瞬间黑了下去。 “怎么回事？”他视线落在苏萱脸上。 苏萱疼的要命，咬着牙道：“疼……” 闻言，苏瑾皱了皱眉，放下剪刀沉默地给苏萱脱了鞋袜，又小心翼翼地拿剪刀剪开裤腿，又从膝盖处剪了下。 而后便将染了血的衣服扔在了火盆里。 没了衣服遮挡，苏萱血淋淋的膝盖便露了出来，只一眼，苏瑾身上的阴冷气压便全面爆发。 端着水进来的明心首当其冲，吓得哆嗦了下，颤颤巍巍地问：“少爷，水、水端来了……” “放下。” 苏瑾语气森冷，像是猝了冰。 “去，告诉叶枫，让他把苏卿给我抓回来！” “是，奴婢这就去。” 明心放下水盆，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苏瑾将汗巾浸湿，小心翼翼地给苏萱擦伤口处的血渍。 屋内寂静如斯，苏萱闭着眼睛咬着牙忍着，不哭不闹，也不喊。 苏瑾亦是不吭声。 但，那双凤眸却是时不时扫过苏萱的脸。 只是，凤眸幽深，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 很快，卜君荔便带着药赶过来。 “我带了上好的金疮药，还是先前陛下赏的，说是能祛疤的，我也都带来了。” 说话间，卜君荔便走到了床边。 瞧见苏萱受伤的膝盖，瞬间大惊失色。 “这怎么回事？！” “我好好的幺幺，怎么伤成这样了？！”卜君荔心疼的红了眼。 苏瑾看了苏萱一眼，道：“她如今疼得说不出话，娘还是等她缓过来之后再问。” “哎呦，我的幺幺啊，这得多疼啊……”卜君荔坐在床边，看着苏萱受伤的膝盖，心疼的也快哭了。 苏瑾没说话，只默默打量着苏萱。 须臾，开口道：“娘，你看看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我出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哎……” 卜君荔应声，苏瑾看了苏萱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 等到苏瑾跟着女医一起回到芳华苑时，就看见卜君荔拿着手帕抹眼泪。 看见苏瑾，卜君荔摆了摆手，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出去。 等到了门口，卜君荔红着眼问：“幺幺身上的伤有些多，虽说不打紧，但……她到底是个女孩子，纵使疤痕能去掉，却是要疼上一阵子的。” 苏瑾蹙着眉没说话。 卜君荔又道：“你去叫人查查，看是谁伤了我们幺幺，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嗯。”苏瑾应声。 卜君荔擦了擦眼角的泪，深吸了口气道：“你先前打幺幺板子的事情，我回头跟你算账，今日幺幺伤成这样，是你作为兄长看护不周，在幺幺身上的伤好之前，都由你来照顾她。” 顿了顿，又补充：“幺幺的后背因你而伤，所以，打今天起，就由你负责给幺幺煮药、换药。” 苏瑾蹙了下眉头，“这怕是于理不合。” “有什么于理不合的？！”卜君荔气的一巴掌拍在苏瑾身上，“你比幺幺大六岁，小时候我跟你爹不在家，不都是你带着幺幺洗澡睡觉？她哪儿你没看过？自家妹妹，如今换个药又怎么了？！” 苏瑾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闭了嘴。 卜君荔还在生气，“我去看看幺幺，你去把苏卿那混小子给我抓回来，天天在外面胡闹，自家妹妹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他都不知道！” 苏瑾垂首，“已经让人去抓了。” “嗯。”卜君荔应声，转身进了屋子。 - “大哥，有话好说，你这是干什么啊？” 苏卿被叶枫压回来时，满脸莫名，但见自家大哥脸黑得吓人，心慌又心虚。 见状，苏瑾摆了摆手示意叶枫退下，沉着脸走到苏卿面前：“你不是说，要带苏萱去世子府，她怎么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还有，她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冤枉啊，这个真的跟我无关啊。”苏卿大喊冤枉。 “你知道怎么回事？”苏瑾挑眉。 苏卿松了口气，“你大哥你听我慢慢说……”他说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 却是被苏瑾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跪着说。” 苏卿动作一僵，得，这世上没人给他更冤枉了。 于是乎，他跪着把苏萱跟胡蝶儿打架的事情说了一遍儿。 苏瑾俊脸沉了沉，“世子的表妹一直跟幺幺不对付，此事你我都知晓，既如此，你为何还放她自己去世子府？” 苏卿干笑，“我这不是想给她和温小世子一个培养感情的机会么？” 苏瑾皱眉，脸色难看。 苏卿道：“大哥，这也不能怪我啊，此事幺幺也是同意了的，再说了，幺幺自己说的，她不喜欢江言才了，还说要履行婚约，嫁入世子府，我看她说的挺认真的，想着她应该不会再闯祸了，就放她自己去了。” “你说什么？！” 第10章 一兔之仇 听见苏瑾诧异的话语，苏卿心肝颤了下，抬眸就对上自家大哥幽深的孟某，心下咯噔了下，道：“大哥，我可没骗你，这话真的是幺幺自己说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她。” “苏萱要嫁给温知意？” 苏瑾拧眉，神色不明。 “她什么时候说的这话？” “就……就今天。”苏卿被自家大哥的神情吓到，说话都有点儿结巴了。 “今天？”苏瑾拧眉，“她原话怎么说的。” 苏卿仔细想了想两人早上坐马车去世子府时，苏萱说的话，仔细重复了一遍儿。 苏瑾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 苏卿打量着自家大哥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大哥，我能起来了么？” 苏瑾没说话，只悠悠地看了他一眼，苏卿瞬间闭嘴。 须臾，苏卿又问：“大哥，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瑾没说话，只悠悠看了他一眼，须臾，起身往外走。 见状，苏卿忙爬起来追了出去。 一路无话，直到进了芳华苑，苏瑾方才道：“你可以进去看看。” 苏卿心下狐疑，但还是朝着苏萱闺房走去。 苏瑾站在院子里没说话，直到叶枫现身。 “公子，查到了。” - 一盏茶的功夫后，苏卿气势汹汹地从苏萱房里走出。 “欺人太甚！我现在就去找温知意算账！” 他边大步往外走，边撸袖子。 苏瑾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温知意。” 闻言，苏卿脚步一顿，“那是谁？” 苏瑾将手里的信递了过去，苏卿接过，一目十行地看完后，气得直咬牙。 “原来如此！我说幺幺找到我的时候，怎么哭的那么厉害！还说被狗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柳家，他们可真行！” 苏卿一改先前的风流肆意，桃花眼眸里迸发出凌冽的寒意。 苏瑾视线落在远处，淡淡道：“此事，尚未告知爹娘，等幺幺醒来，我再问一问她。” “难道就这么算了？”苏卿不甘心。“都把我们幺幺伤成这样了，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苏瑾皱眉。“不是放过，是要弄清楚事情原委。” “难道现在还不够清楚吗？”苏卿一脸气愤。 苏瑾沉着脸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他。 很快，苏卿败下阵来，移开视线道：“我听大哥的就是了。” “嗯。”苏瑾淡淡应声，抬脚欲走时，又回头交代苏卿：“这两日就不要出门了。” “嗯。”苏卿闷闷地应了声。 苏瑾没在多说，抬脚朝着台阶走去。 苏卿却是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裳。 苏瑾顿住脚步，皱着眉回头，便见苏卿陪着笑说：“大哥，我知道事出有因，但你下次叫我回来的方式，能不能温柔点儿？每次都让叶枫抓贼似的抓我，真的让我很没面子……” 苏瑾脸色微沉，眸光发冷。 苏卿察觉到危险，猛地松了手，一脸正色道：“此事尚未明了，我这就亲自去查，大哥您先忙，我先去了。”话落，逃也似的出了芳华苑…… - 苏萱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她又疼又饿，睁开眼时，鼻尖紧跟着泛酸。 而后，就在烛光下，看到了坐在锦榻上看书的苏瑾。 “醒了？” 大抵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苏瑾放下书起身走过来。 “如何了？” 苏萱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还好。” 苏瑾没接话，只看着垂着眼睑看她。 苏萱实在是受不住他这审视的眼神，便扯着被子遮住大半张脸。 “也不是很好，还是疼。” 她说话的声音小，顿了顿又补充：“我还很饿。” “知道了。”苏瑾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便折返回来。 “马上就送来了，你且忍一忍。” “哦。”苏萱乖巧地应声，但见苏瑾又坐在锦榻上看书，心下狐疑的不行。 偏偏，她又猜不透苏瑾的心思，便也不敢问。 毕竟，沉默是金，多说多错。 很快，明心将饭菜送了过来。 但，苏瑾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苏萱同明心对视一眼，见对方同样害怕苏瑾，便放弃了赶人的打算。 等吃了饭，明心收拾完碗筷后，苏瑾总算放下了手里的书，目光沉沉地看向苏萱。 “吃饱了？” “嗯。”苏萱一脸乖巧。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那好，现在说一说你受伤的事情。” 闻言，苏萱大惊，瞬间想起在花厅时，苏瑾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连忙解释道：“大哥，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想污蔑你的，当时，真的就是个意外，你信我。” “嗯。”苏瑾点了点头，虽说苏萱以往谎话连篇，没少坑他。为了江言才，还跑到他那里偷东西。但今日，苏萱不像是撒谎。 再者，从小到大，苏萱最怕疼了。 可今日里，却跑来为他挡鞭子。 当然，也不排除苏萱是在用苦肉计。 苏萱松了口气，真是，她鞭子都挨了，可不能再让苏瑾误会她了。 “我说的是你膝盖上的伤。” 苏瑾扫了一眼苏萱的膝盖，视线又落回到她脸上，“还有你的脸。” “哦，你说这个啊……” 苏萱声音小了下去，扯着被子道：“我今天比较倒霉。” “嗯。”苏瑾淡淡点头。 苏萱一想起来今日的遭遇，就很憋屈，简略的说了自己在世子府跟胡蝶儿打架的事情。 苏瑾点头：“所以，你穿的是温知意的衣服？” 苏萱点头，“世子府就温知意和胡蝶儿两个主子，我都跟胡蝶儿打架了，肯定不能穿她的衣服啊，再说，她也不让啊。” “当然，也不能穿丫鬟小厮的，这不合适，毕竟咱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温知意没法子，就只能找了一套他没穿过的新衣服给我。” 苏瑾点了点头：“继续。” 苏萱道：“我从世子府出来的时候，其实心情还很不错，毕竟，我打架是打赢了的。可谁曾想，我刚走上街，就遇上柳莺莺了啊。” 说起柳莺莺，苏萱就想哭。 原书里，柳莺莺跟原主苏萱便是死对头。 两人之所以结怨，是源于九岁那年，苏萱跟着卜君荔去柳家做客时，不小心踩死了柳莺莺养的兔子，偏偏原主苏萱没拿兔子当回事儿，觉得柳莺莺小题大做。 于是，就被柳莺莺恨上了。 那之后，柳莺莺一改先前的喜好，不养兔子养藏獒。 且，处处跟原主作对，只要碰上，就一定吵一架才行。 而今日，苏萱就是这么的倒霉，迷路的时候，遇见了带着藏獒遛弯儿的柳莺莺。 苏萱哪儿认得柳莺莺啊？被人拦住的时候，只觉得莫名其妙。直到发现那只原书中出现过的棕色大藏獒，才认出柳莺莺来。 她不是原主，本不想跟柳莺莺对战，奈何柳莺莺根本不让她走。 彼时，苏萱刚跟胡蝶儿打了一架，被柳莺莺找茬，自然不甘示弱。搜肠刮肚地把自己过去二十多年学的骂人的话全都给了柳莺莺。 柳莺莺骂不过她，哪里气的过？当下便指挥藏獒去咬她。 苏萱眼瞅着藏獒朝她扑过来，心都要凉了！ 再想着这个时代还没有狂犬疫苗，于是乎，转身拼了命地跑…… 第11章 长兄如父 “所以，你就是这么伤的？” 苏瑾打量着乖得如鹌鹑一般的苏萱，神色不明。 苏萱点了点头，窘迫的不敢抬眸。 真的，太丢人了。 跟胡蝶儿打了那么久都没受伤，却在被狗追的时候，摔得满身是伤。 室内一片寂静。 半晌，见苏瑾一言不发，苏萱偷偷抬眸去看他，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看，小脸一热，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也不能怪我，实在是那只狗，哦不，那只藏獒太大了，我真的……我跑不过它啊。” 但，好在柳莺莺还有点儿良心，没让藏獒咬她。就只是在她被藏獒扑倒后，狠狠嘲笑了一番。 要不然，她就真的凉了。 毕竟，狂犬病不是闹着玩的。 苏瑾微蹙着眉头，薄唇紧抿，看不出喜怒。 苏萱猜不透他是不是想刀自己，但想着原书中对于苏瑾战力的描写，觉得自己无论如何正面都刚不过，与其如此，不如曲线救国。 反正，现下原主尚未酿成大祸，只要自己够怂够孙子，应该就能保命了？ “大哥，你……” 苏瑾挑眉。 苏萱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打开的窗户。 “夜色深重，大哥你明日还要上朝，是不是该回去歇息了？” 赶人的话总不好说的太直接，苏萱尽量委婉。 苏瑾合上书，半阖着眼，掩下深沉的眸色，“嗯。” 苏萱大喜，嘴角不受控制地上翘。 “那大哥慢走！” 听见她压抑不住的欢快语调，苏瑾悠悠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将锦榻上的矮桌搬开，又将靠枕在一旁放下，然后脱下鞋子，躺下了……躺下了！ 苏萱瞳孔地震，嘴巴能塞下鹅蛋。 苏瑾闭着眼睛道：“娘说了，在你伤好之前，我都要留在这里照顾你。” 闺房里照顾？ 苏萱险些泪奔，亲娘哎，让苏瑾来照顾她，确定不是嫌弃她死的太慢吗？ “夜色深重，你也早些睡。” 苏瑾双手交错，放在腹部，既不脱衣服，也不盖被子。 “好的，大哥。”苏萱乖顺地缩着脑袋，盖了被子，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然而—— 半个时辰后，苏萱睁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了床。 白天睡太多，导致她压根不困，尤其想到苏瑾在她房间，油然生出一种与猛兽为邻的忐忑不安，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而且，不光睡不着，还因为喝多了汤有点儿内急。 大抵是怕她行动不方便，芳华苑屋内外都留了灯，苏萱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虽说她身上有伤，膝盖也有伤，但下床走路不成问题。 从茅房回来，苏萱浑身舒畅，甚至还在廊檐下吹了会儿夜风。 等回到屋内，就看见苏瑾躺在锦榻上一动不动。 苏萱蹙眉，原地停留了一瞬后，往衣柜走去。 片刻后，她抱着一床蚕丝被站在锦榻前，小心翼翼地给苏瑾盖上。 然而，就在她伸手给苏瑾掖被角时，一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男人睁开了眼。 苏萱怔住，整个人还弯着腰趴在苏瑾上方。 气氛一时间陷入尴尬。 四目相对，苏瑾微微皱眉：“你在干什么？” “给，给大哥盖被子……”苏萱紧张到牙齿打颤。 苏瑾垂眸扫了一眼，最终视线落在苏萱掖被角的手上，“想热死我？” “不是，我没有，大哥你信我！”苏萱欲哭无泪。 苏瑾扫了她一眼，喜怒难辨。 “大哥，我真的是怕你着凉……”但凡你不瞎，但凡你有点儿良心，都能看出来，我的良心用心。 “啪嗒——”苏萱脸上的汗滴落，砸在苏瑾的下巴上。 “着凉？”苏瑾挑眉。 完了！ 彻底完了！ 苏萱隐约瞧见了黄泉路，认命地松开被子，站直了身子，机械般地道：“时间不早了，大哥早点儿睡。” 话落，转过身，同手同脚地走回到床边，上床、盖被子、闭眼，动作一气呵成。 她本来只是想在苏瑾面前表现一下，混个好感度，这下好了，弄巧成拙了！呜呜，该死的夏天，早知道她就不表现了！ - 苏萱不记得自己何时睡过去的，只朦胧记得外头下了雨，打了闪电，她迷迷糊糊地想着窗户还没关，想爬起来关窗户，可她实在是睡得太沉了，压根没醒过来。 翌日，她醒来时，苏瑾已经不在，只锦榻上放了一床叠好的被子。 明心端着一盘李子进来，放到床边后，转身去打开了窗户。 苏萱咬着李子愣了下，问：“昨个儿你进来关窗户了？” “没有。”明心关完窗户跑回来，一屁股坐在床边，拿起一个李子咬了一口，“昨个儿我想着大少爷在呢，晚上就没过来。” 苏萱：“……” 古代不是很注重男女大防吗？她跟苏瑾一个屋子，这些人都不担心的吗？ “嗨，这有什么啊？”明心豪迈地一摆手，“咱们将军府，可不讲那些虚礼，而且，以前小姐你小的时候，将军和夫人忙着在前线打仗，没空带你，那可是大少爷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的。” 苏萱忽然觉得红彤彤的李子有点儿难以下咽。 明心倒是不以为意，只道：“小姐，你也别怪大少爷，他虽然打了你，但打在你身，疼在他心啊，再怎么，你也是他拉扯大的啊，哎，对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长兄如父！” “但大少爷对你，可何止是如父，真真是把夫人的活儿，也一定做了的。” 眼瞅着这丫头越说越离谱，苏萱忍不住摆手，“我知道了，你别再说了。真的，求你了。” 明心，“哦。” 苏萱松了口气，总算能安心吃果子了。 然而，一颗果子还没啃完，明心便猛地一拍大腿道：“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什么事儿？” “大事儿！”明心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苏萱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小姐，你知道府上今天来了几位客人吗？” 苏萱一脸懵逼，“嗯？” 明心继续道：“小姐，你知道今天都是谁来看你了吗？” 苏萱满脑子问号，“哈？” “是温小世子啊！”明心激动的直拍大腿，“温小世子亲自来的！” “是吗？”苏萱难得羞赧。 然而，紧接着就被明心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不过，江公子也来了，如今两人都在前厅呢。” 苏萱手一抖，愣住了。 第12章 直面修罗场！ 明心却是满脸兴奋道：“小姐，难得有此机会，等下你就当着温小世子的面，把话跟江公子说清楚，也好跟他一刀两断，叫他死心，当然，也能叫温小世子安心。” 苏萱心肝儿颤了颤，“明心啊，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啊……” 老天爷，这是刺激战场吗？！ 情人和未婚夫一起来看她，真的，这种修罗场，还不如让她去死！ “怎么会？！” 明心瞪大了眼睛，拍着胸脯保证道：“我看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小姐你信我！” 话本…… 苏萱嘴角抽了抽，而后，愤愤地低头啃李子。 猪队友！ 这绝对是猪队友！ - 前厅。 苏卿坐在位上慢悠悠地喝着茶。 两边客座上，一边是坐在轮椅上的温小世子，一边是书生气满满的江言才。 苏卿不言，两人亦是不语。 直到外头有小厮急匆匆进来，附耳在苏卿耳边说了句什么，苏卿略一挑眉，桃花眼眸流转，扫过温知意和江言才后，勾唇笑了。 “去请小姐进来。” “是。” 小厮得了命令退了出去。 江言才眼神明显亮了一亮。 温知意眉眼舒展，看着像是松了口气。 苏卿视线扫过两人，继续低头喝茶。 厅外，站在廊檐下的苏萱不安地扯着手里的帕子走来走去，来回踱步几番后，快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明心眼疾手快，上前拦住了她。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啊？” 苏萱欲哭无泪，“明心，我还是回去，我真的觉得挺没必要的，真的，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没必要非见他们不可啊。” “可咱们都到这儿了，怎么能不见啊？”明心蹙眉，“再说了，人都进去通禀了，咱们要是走了，岂不是放人鸽子？江公子也便罢了，不敢得罪咱们，但温小世子可不一样啊，那可是皇上的亲外甥，咱们将军府本就遭人忌惮，你先前跟江公子那一出，也让温小世子落了面子。” “若非将军有功，温小世子又在太后面前给你求了情，宫里不知道怎么罚你呢？” “如今，温小世子屈尊降贵来看你，你怎好不见啊？” 苏萱简直要哭了，“我也没求着他来看我啊！”再说了，来就来，做什么跟江言才那个凤凰男一起啊！ “小姐，做人要知足。”明心苦口婆心地劝，“再说了，咱们都到门口了，现在折返回去，多不好啊……” “可我……” “小姐，少爷请你进去。” 话音未落，传话的小厮便到了苏萱身旁。 苏萱闻言，简直想暴风哭泣。 老天爷啊！将军府的小厮，办事儿都这么利落的吗？他就不能走慢点儿吗？ “好了，小姐，快进去。” 不给苏萱难过的时间，明心伸手将人推了进去。 绕过屏风走进前厅，苏萱一眼就看见坐在高位上悠然喝茶的苏卿，以及左上首的温知意，和右下首的江言才。 温知意，苏萱已经见过，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看着便招人喜欢。 至于江言才，这是苏萱第一次见。 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外头罩着一件霜色的大袖衫，五官俊秀，唇红齿白，堪堪一小白脸。 苏萱心下叹气，的确，这江言才生了一副好皮囊，且有一身纤尘不染的气质，也难怪原主会痴迷于他。 只可惜，这么干干净净一身白的男人，骨子里却是黑透了， 看见苏萱，江言才眼神骤然亮了亮，神情里是肉眼可见的情谊和欢喜。 苏萱看着那双明亮眼眸，心下直叹气。 哎，可惜了那么明亮的一双眼。 她想起原书里对于江言才的描写，说他生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莫说原主苏萱，就连女主见了，都有些惊讶，总觉得那双眼睛神情的看着你的时候，像是在说动人的情话。 甚至，一开始还觉得江言才是被原主骗了，才娶了原主，等后面在发现，原主才是被骗的那个。 “三哥。”苏萱收回视线，垂下眼帘行礼。 苏卿端着架子淡淡应了声。 “世子，江公子。”苏萱又欠了欠身同两人见礼，得了两人的回应后，这才走到苏卿身旁坐下。 江言才虽没说话，但一双眼睛却是追随着苏萱，那目光，犹如实质，温柔多情，又叫人心动。 苏萱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暗暗警告自己：清醒点儿，这可是个黑心肝的凤凰男啊！ 温知意率先开了口，眸光温柔地看着苏萱，声音温润如缓缓春风。 “昨日在府中，蝶儿多有得罪，今日特意来给苏小姐赔罪，另外，听说苏小姐受了伤，不知现下身子如何了？” “还好。”苏萱同苏卿对视了一眼，笑了笑，道：“有劳世子挂念，我并无大碍，还请世子放心。” “那就好。” 温知意点了点头，不在多说。 苏萱眼观鼻鼻观心，饶是不抬头看，也能察觉到厅堂内诡异的气氛。 “阿萱，昨日从书院下学回来时，听闻你受伤，因天色太晚，没能来看你，见你如今尚且安好，我也便安心了。”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护身符来，“这是我今日一早，特意去庙里求的护身符，特拿来送你，你回头带在身上。” 苏卿扫了一眼那明黄色的护身符，似笑非笑。 苏萱低着头，尴尬的恨不能用脚指头抠出来三室一厅。 真的，太尴尬了！ 她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这么尴尬过！ 还有，这个江言才不是个读书人吗？他的书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怎么能当着她未婚夫的面，说出这种话来的？ 阿萱？ 护身符？ 随身携带？ 这个江言才脑子里是进屎了吗？！ 这哪里是送东西？这分明是来送她归西的！ 这一番话，看似对她情意绵绵，实则是把世子府的脸面，连同皇家的脸面，全都放在地上踩啊！ 可他踩了世子府和皇家的颜面，世子府和皇家只会把这个仇记在她身上！ 毕竟，谁让她是将军府的小姐呢！不像江言才，就一个穷秀才，皇家都不好意思跟他计较！ 苏萱死死扯着帕子，努力忍住了想把江言才打出去的冲动。 “阿萱？”见苏萱不答话，也不动，江言才有些错愕，脸上的笑意都减了几分。 而苏萱，在听到这一声喊后，总算抬起头来。 “江公子。” 江公子？ 江言才愣住，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 明亮眼眸里，也全都是错愕，就好似在问苏萱为什么。 为什么喊他江公子？平时，明明都喊他江哥哥的啊…… 第13章 送客！ 苏萱脸上没有笑意，神情少有的严肃。 “江公子能来看我，我很感谢，但，江公子并非是我家人，像是阿萱这种称呼，日后还是莫要再喊了。” “还有，我少不更事时，可能鬼迷心窍，做了些混账事，说了些混账话，但今日，我在家读了许多书，明白了自己的不懂事，已然决心悔过，还望江公子不计前嫌，大人有大量。莫要同我计较。” “至于过往种种，还请江公子都忘了，日后相见，还望公子能同旁人一般，喊我一声苏小姐。” 话音落下，江言才那张俊脸，肉眼可见的白了下去。 苏卿挑眉看向苏萱，见她脊背挺直，神情严肃，十分有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眸中闪过一抹赞许，甚至还冲着苏萱眨了下眼睛。 可惜，浑身紧绷的苏萱并未看见。 “你……阿萱，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言才声音发抖，脸色煞白。 苏萱皱起眉头，内心疯狂咆哮，还能什么意思？！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啊！这个江言才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江公子读书多年，不至于听不懂我的话？” 苏萱脸色沉了几分，因为天热，后背的伤又疼又痒，膝盖处也是。难受的让她想骂人。 试问：她为什么要受这种罪？！还不是因为江言才蛊惑原主，诱惑原主去苏瑾那里偷拟考题！ 她如果不去偷拟考题，就不会被打板子，也不会被关禁闭。 不关禁闭，苏卿就不会去看她，苏卿不去看她，就没有会世子府这事儿。若不去世子府，就不会跟蝴蝶儿打架，更不会有后来的被狗追！ 呸！是被藏獒追！ 苏萱越想越气，“男女授受不亲，我又有婚约在身，江公子的护身符，我实在是不能收，还请公子带回去，送给有缘人。” 江言才的表情已经快要裂开。 苏卿很想拍手叫好，奈何温知意也在，是以，就只能压抑着满心欢快打开了扇子。 爽！真是太爽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家幺幺总算是开窍了！ 气氛冷凝尴尬，作为头上有点儿绿的温小世子，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就只能默默地低头喝茶。 苏萱已经尴尬的头皮发麻，偏偏江言才入定了似的，一动不动的瞪着双受伤的眼睛看着她。 “时候不早了，想来江公子还要回书院读书，我就不留你了。”话落，苏萱冲着候在门口的小厮道：“来人呐，送江公子出去。” 小厮会意，快步走到江言才身旁，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江公子，请……” “阿萱，你……”江言才彻底崩溃，将护身符紧紧地攥在手里，失魂落魄地站起身，眼眶殷红，满目伤情地看着苏萱，“阿萱，你是在怪我这些天没来看你么？” “我、我来了的，可你大哥不让我进来，说于理不合。如果你是因为这个……” “不是。”苏萱打断变他的话，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与他人无关，也并非是你有什么错。” 江言才张了张嘴，明亮眼眸里像是积了一滩水。 “江公子，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有限的。你我有缘无分，就此好聚好散，相忘于江湖。” 江言才踉跄了下，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苏萱目光不躲不闪，继续道：“以后，江公子不必再来看我，我也提前祝江公子今年秋闱，榜上有名。” 江言才没说话，表情比哭还难看。但看着苏萱的神情，却是深情又受伤。 “送客。” “江公子……”得了苏萱的话，小厮上前一步。 “不必。”江言才抬手，“我自己会走。” 他声音带着一抹哽咽，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厅堂。 偌大的厅堂，寂静如斯，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半晌，苏卿收了玉骨扇子，“啪”地一声敲在掌心。 这一清脆声响，像是一根铁棍，一下子将凝固如冰的气氛敲得粉碎，引得苏萱和温知意齐齐朝他看去。 苏卿勾着嘴角，笑的一派风流：“我昨个儿夜观天象，说今日是个难得的好日子，会有好事发生，如今一瞧，果然如此。” 苏萱嘴角抽了下，心说你什么时候会占卜了？ 倒是温知意很给面子地笑了。 “原来苏三公子还会占卜。” “哎，早年瞎学了点儿。”他说着，视线落在温知意脸上，假模假样的看了一会儿，敲着扇子道：“我看世子印堂发亮，面如桃花，目露明光，像是被紫微星眷顾，想来近日会有好事发生。” 苏萱神色复杂，就看着苏卿鬼扯。 温知意闻言却是腼腆温和地笑了：“承苏三公子吉言，若回头应验，定来谢你。” “客气客气。”苏卿笑着摆手。 苏萱视线在两人脸上打转，一时间竟是不知温知意究竟是真的信了苏卿的鬼话，还是只是场面的敷衍。 如果是前者，那温知意也太单纯了。 如果是后者…… 苏萱眼眸闪了闪，默默地端起茶送到嘴边。 - “我和江公子的事情，想来世子也是听说了的。” 本着撮合二人的心思，苏卿在成功劝说温知意留下来用膳后，便借故去厨房用膳离开了。 偌大的厅堂里，一时间只剩下苏萱和温知意两人。 苏萱顶着满身尴尬，默默地喝了一盏茶后，开了口。 温知意嘴角动了动，有些讶异地看她，却是没说话。 苏萱放下茶盏，视线落在温知意脸上，对上他那双如鹿眼般的澄澈眼眸，抿了抿唇，直言道：“京城就这么大，我与世子又有婚约，世子没道理不知晓这些。不过，我同他，并无逾矩，世子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温知意笑意温吞，“苏小姐言重了。” 苏萱摇了摇头，“世人都重名声，无论我最后是否能嫁给世子，此事都需得同你说明白。” “苏小姐考虑周全。” 温知意声音温和，神色里既没有不满，也没有鄙夷和生气。 苏萱搞不懂他的想法，但还是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世子可会觉得我无情？” 闻言，温知意愣了下，须臾，轻轻摇头。 “你这么做，自有你的道理。” 闻言，苏萱心下一暖，险些冒出星星眼，真不愧是她喜欢的温知意啊！真的跟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呜呜呜，太温柔，太贴心了！ “多谢世子。”苏萱脸上难得有了羞赧神色。 温知意摇了摇头，“有道是，不知全貌不予置评。单单因为一件事，又或者是几句话来判断一个人，实在是不妥。” 苏萱内心发出土拨鼠的尖叫。 啊啊啊啊！果然是全世界最好的温知意啊！男神我爱你！ 她眨了眨眼，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看着温知意问：“世子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温知意闻言笑了，一双眼睛里像是藏了星星。 “苏小姐要告诉我缘由吗？” 第14章 求一个机会 看着温知意的那双眼，苏萱内心有一万只土拨鼠此起彼伏，男神在对我放电啊！天啦撸，要命了啊！别说缘由啊！命都给你啊！ “嗯。”苏萱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虽说被打屁股这种事有些丢脸，但，为了不让温知意误会自己，她豁出去了。 “事情，还要从数天前说起……” - “大哥！” 苏瑾刚一下值回家，就在前院看见了一脸兴奋的苏卿。 “何事？”苏瑾顿住脚步蹙眉看他，幽深眼眸看人时，自带威压。 若放在平时，苏卿定有所收敛，然而今日他兴奋异常。 “好事！大好事！” “大哥，信我，真的是你想象不到的好事！”苏卿抬手在苏瑾胸口拍了拍。 苏瑾的视线顺着的他的手臂，落在他脸上。 苏卿意识到不妥，忙收了手抵在唇边干咳一声道：“大哥，真的是好事，你听我……“ “长话短说。”苏瑾言简意赅。 苏卿从善如流：“幺幺迷途知返，跟江言才一刀两断了。” 苏瑾正抬脚往里走，闻言猛地转过身来。 “你说什么？” 苏卿眼神骤然一亮，咧着嘴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哈哈哈哈……大哥你当时没在，真的太可惜了，你是没看见咱们幺幺有多争气，哦，还有那个江言才，脸都要绿了，走的时候，听小厮说，出门的时候，还绊了一跤，摔得差点儿爬不起来。” 苏瑾脸上却是毫无喜色，反而皱起了眉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哎，你听我跟你细说。”苏卿说着，欠欠的抬手将胳膊搭在了苏瑾肩膀上。 他比苏瑾矮一些，搭过去的时候，甚至还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苏瑾的身上。 苏瑾悠悠地看了他一眼。 苏卿浑然不觉，满脸兴奋。 “大哥，我跟你说，我可真的是太开心了，咱们幺幺真的长大了！” “讲重点！” 苏瑾忍无可忍的再次打断。 “好的，大哥你听我说。”苏瑾语速很快，却仍旧没有自觉。 苏瑾沉声提醒，“再废话，这个月就去新兵营。” “哎，别啊……”苏卿终于意识到严重性，瞬间乖得像个孙子。 苏瑾看了他一眼，抬脚就往里走。 苏卿欲哭无泪，快步跟上…… -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厅堂内，苏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后，忐忑的打量着温知意的神色。 说出真相，的确可以一定程度上解除误会，可另一方面，她昨天刚跟温知意说了成亲的事情，温知意先前不知缘由，如今还不知怎么想她呢。 “世子，您是生气了吗？” 见温知意没说话，苏萱小心翼翼的开口。 “没有。”温知意轻轻摇头，放下茶盏朝她看过来。 “我只是在想，若你所言是真，那江公子这样的人，怕是不适合入朝为官了。” “……”苏萱无言以对，她刚刚还以为温知意会觉得自己是拿他当备胎，并为此不高兴。 呵呵，现在看来，纯属她想太多。 “世子所言有理。”苏萱尴尬的喝了口茶，又道：“我有些话，想要世子说，还望世子听了，不要介怀。” 温知意疑惑的看了她一瞬，还是温和一笑：“苏小姐但说无妨。” 许是过于紧张，身上不知何时出了汗，如今伤口处疼得要命，苏萱努力忍了又忍。 “我昨日同世子说成婚的事情，真的是出于真心。历经此事后，我明白，世子真的很好，没有因为我的无礼和胡闹而责怪我，也从未开口说我一句不好。” “甚至，还在皇上和太后娘娘面前替我说话，我真的很感谢。却又不知该如何谢你。” “虽然，我有很多缺点，但，我是真的很想嫁给世子。当然，我只是想把我的想法告诉世子，世子若不愿意，我是断然不会纠缠，也断然不会逼迫您的。” “但，若世子现下没有心悦之人，我还是希望世子能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会向您证明，我真的改变了，也会向您证明，我对您是真心的。” 温知意没想到苏萱会再次提及此事，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看着她殷切恳求的目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世子，您就给我一个机会？” 苏萱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强求。 “我……” “大少爷到。” 温知意刚要作答，就被小厮的声音堪堪打断，扭头就看见穿着九蟒五爪蟒袍上补锦鸡的苏瑾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原本纠结于如何作答的温知意莫名觉得危险，当即挺直了脊背，坐直了身子。 “世子。” 苏瑾顿住脚步，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同温知意问好。 “苏大人。” 温知意笑意温和。 “前几日听闻世子身子不适，现下如何了？” 明明苏瑾级别比自己低，但温知意抬眸看着这个满身威压的男人，莫名的有些喘不过气。 “还好，有劳苏大人挂念。” “嗯。”苏瑾淡淡点头，抬脚朝着主位走过来。 正眼巴巴等待温知意作答的苏萱，在看到苏瑾的那一瞬间，整颗心都凉了。 完了，想刀一个人的眼神的藏不住的。 这苏瑾，明显想刀她啊！ 苏萱心下忐忑，神经紧绷，眼看着苏瑾在一旁坐下，想也没想地把自己面前的茶盏推了过去。 “大哥，上朝辛苦了，喝茶。” 苏瑾没接，神色怪异地瞥了她一眼，略挑高了一边的眉：“喝你的口水？” 完了！一时紧张把自己的茶盏给推过去了！ 苏萱哭着用脚抠出了一栋别墅后，干笑着将自己的茶盏又拖了回来。 温知意低下头，努力压住了嘴角的笑意。 “再有月余就是秋闱了，不知大人可拟好了今年的考题。” 听见这话，苏萱立刻星星眼，呜呜呜……不愧是全世界最好的温知意啊，都这个时候了，还帮她缓解尴尬，真的好好啊！ 苏瑾眸光沉沉地瞥了苏萱一眼，见她一副痴迷于温知意的模样，神情有些不悦，脸色也不大好看。 “已经拟了几个，尚未敲定。” “这样啊。”温知意笑意温润，“苏大人才高八斗，有苏大人来主考，想来，那些学子也能学到不少。” 苏瑾淡淡应了一声。 苏萱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 大哥啊！正常人被夸赞时，都会谦虚一下的好，你回应的这么理所当然，真的好吗！ 虽说，我们都知道你年纪轻轻，文武双全，但你……这么不谦虚真的好吗！ 小厮进来奉茶，苏瑾端起茶刚要喝，就瞥见苏萱灼灼的目光，略顿了下，“你要喝？” 第15章 大哥，手下留情。 “……”苏萱闻言内心一万只土拨鼠在尖叫，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想喝你的茶啊！ 苏瑾皱眉，“你自己不是有？” 苏萱崩溃的只想骂人！ 我真是谢谢你啊！谁稀罕你那杯茶啊！ 然，她不敢得罪苏瑾，就只能咬牙切齿地端起自己的茶一饮而尽，而后冲着小厮道：“去！再给我弄一壶凉茶过来！” 小厮被她豪迈的语气吓了一跳，温知意也错愕的看向她。 唯有苏瑾，淡定如斯，瞥了她一眼后，低头喝茶。 等注意到温知意难以形容的眼神后，苏萱只想嚎嚎大哭。 完了！全完了，原本还想在男神面前留个好印象，得，全是坏印象了！ 先是无情，绝情，后是偷窃拟考题，如今还粗鲁！ 完了，别说娶她了，温知意以后瞧见她，说不定都得躲着走！ - 苏萱很受伤，苏萱很伤心。 强撑着笑容送温知意离开后，便半死不活地躺在了芳华苑。 “小姐，天这么热，你后背还有伤，这么躺着，不疼啊？” 明心坐在苏萱身旁，啃着果子担心的道。 “别问，问就是心痛。”苏萱哽咽，泪眼婆娑地咬下一口果子，唔，盛夏的果子真甜！ - 晚饭过后，苏瑾再度出现在芳华苑。 彼时，吃饱喝足的苏萱正摸着肚皮咸鱼躺，瞧见他进来，无力挣扎的看了一眼，有气无力地道：“你来了啊……” 苏瑾皱起眉头，视线落在苏萱吃的圆鼓鼓的小肚子上。 “后背不疼了？” “疼……”苏萱无力挣扎，望着苏瑾拉长的脸道：“但，心更疼。” 很好，苏瑾的脸更黑了。 眼看着苏瑾眼睛里流露出想刀自己的光，苏萱瞬间清醒过来。 “不过，看见大哥过来，没那么疼了。” 苏瑾眉头拧的更厉害了。 苏萱忙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试图以后背上的鞭伤唤醒苏瑾的同情心。 “大哥不是要给我换药，现在开始。” “等着！” 声音冷沉的丢下这么一句后，苏瑾转身走了出去。 大概是步子迈得大，走得快，苏萱甚至都听见了衣服带起的风声。 她心下松了口气。 还好反应快，避免了一次惩罚。 这大夏天的，本就一身伤，要是再被苏瑾罚一罚，她就是不去见阎王爷，也得脱一层皮。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苏瑾带着明心一前一后的进来，一个端着汤药，一个端着木盆。 “喝药。” 苏瑾走到床边，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苏萱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又紧绷起来，她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汤药，求助的看向明心，然而，站在苏瑾身后的明心，在用口型跟她比了个“自求多福”后，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苏萱欲哭无泪，真的，看着小丫鬟这样，她真的很难相信这是书中那个对原主忠心耿耿，帮原主做尽坏事，最后又因救原主而死的忠仆明心。 “傻了？” 见她不动，苏瑾蹙眉。 “没、”苏萱利落地向大佬低头，“聪明着呢，大哥放心。” 她说着，爬起来接过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还好，这汤药已经晾凉了，不然捧着一碗热乎乎的汤药喝，更受罪！ 苏萱松了口气，呼出一口浓郁的中药味儿。 苏瑾接过碗，嫌弃的递过来一杯水。 “大哥，你干嘛不直接给我一颗糖？没有糖的话，蜜饯也行啊。”苏萱接过水，神色复杂。 苏瑾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漱口。” “……”得，是她想太多。 - “嘶——” 换药的时候，趴在床上的苏萱再被苏瑾的手指摁到伤口后，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眼泪汪汪地道：“大哥，手下留情。” “化脓了。”苏瑾声音淡淡。 “不至于？”苏萱更想哭了，“这才一天啊，怎么就化脓了……啊——”话音未落，又被苏瑾摁了一下，当即发出一声惨叫。 “正值盛夏，本就容易感染，你再多出去跑一跑，后背就能开花了。”苏瑾声音波澜不惊，没有情绪。 苏萱抹了一把眼泪，咬着牙想，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苏瑾欺人太甚！ 对了，书里谁武功最厉害来着，她一定要去拜师学艺！争取两年出师，三年干掉苏瑾！ “大哥，轻、轻点儿……” 想法还没落到实处，苏萱就在屈服于疼痛，不得不向恶势力低头。 然而，苏瑾只淡淡一句：“轻了不知道长记性，还是重点儿好。” 泥马…… 苏萱是真的很想骂人了。 “我真的长记性了。”苏萱擦了眼泪，乖巧地求饶。 “你看，你上次打了我，我就立刻跟江言才一刀两断了。” 苏瑾闻言挑眉，看着满眼泪光的苏萱沉吟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让我再赏你十大板？” 泥马，这是哪里来的逻辑鬼才啊！我真是谢谢你啊！ “大哥，我看你是想我死。” “那你会死吗？” “……”遇到高手了。 面面相觑了一番后，苏萱硬着头皮道：“如果可以，我想长命千岁的活着。” “呵——” 苏瑾回应了她一个冷笑，而后便拿了纱布出来。 得，这人还是想刀她。 苏萱确定以及肯定后，放弃了讨好。 开始回忆原书里对于苏瑾的描写，可惜，苏瑾既不是男二，也不是男三，书里对他的描写实在是少得可怜，唯一知道，就是苏瑾是个文武全才，十四岁高中状元，成为从六品翰林院编撰，二十岁成为正四品礼部侍郎，也是最年轻的礼部侍郎。 而原文中的男主，也正是因为得到了他的大力帮助，这才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而原文中的女主，也是因为有这个亲大哥护着，才几次三番躲过了刺杀和陷害。 那么，问题来了，苏瑾到底知不知道苏萱不是苏家的孩子呢？又或者，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苏萱不是他亲妹妹的呢？ “啪——”脑壳被打时，苏萱总算回过神来，抽着冷气去摸后脑勺，就听见苏瑾那沉凉的声音。 “看书。” 苏萱咬牙，低头就看见从后脑勺滑下来的一本书。 ——三字经。 很好，她成功地被侮辱了。 “大哥，这本我看过。” 苏瑾挑眉，“看过？” “是的。”苏萱压住想杀人的冲动，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不光看过，我还会背。” “真的？”苏瑾略歪着头坐在锦榻上，神情散漫，眸子里满是不相信。 太瞧不起人了！ 苏萱真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乎，拿起三字经往身旁狠狠一拍。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 许是赌气，许是被轻视后的不甘心，苏萱忍着后背的疼，咬牙背完了一整篇三字经。 她不服气的冲着苏瑾扬起下巴，虽满脸是汗，可亮闪闪的眸子里，却是满满的不服输。 然而，苏瑾什么都没说，就只是走过来，递给她一条湿润的汗巾，又拿起枕边的三字经，淡淡道：“既然还记得，那就换论语。” “……”苏萱。 她真的会谢！ 第16章 有求于我？ 为了避免麻烦，苏萱没再赌气的把论语背一遍，因为，她怕她背完了论语后，苏瑾会把《大学》、《中庸》、《孟子》全都搞出来。 可她，除了唐诗宋诗三百首，也就背过《三字经》、《论语》以及教科书上出现过的一些诗经楚辞，别的，像是《中庸》、《孟子》这些，她真的是看都没看过。 苏萱屈服于苏瑾的淫威之下，认命地趴在床上看论语。 可古时候的书全都是竖着排列不说，还连个插画都没有，以至于她没看几页，就睡了过去。 亥时，夜深人静，温凉的夏风从打开的窗子里吹进来，苏瑾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床边，一言不发的看着张着嘴睡得香甜的苏萱。 须臾，弯腰拿起了枕边的论语。 他低头随手翻了几页，见上面还有苏萱的口水，拧了拧眉，合上书看向苏萱。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他的声音不高，熟睡中的苏萱听不见。 旁人，亦是听不到。 苏瑾拿着那本论语回到锦榻上，垂着眼睑看了许久，方才闭上眼睛，伸手去揉发疼的眉心。 准确地说，苏萱是她教大的。 不光苏萱，苏武和苏卿也是。 早些年，朝廷战火不止，苏家夫妇一直在战场奔忙，无暇顾及几个孩子，他作为长兄，在战火中，艰难地带着几个弟弟妹妹。 小的时候，苏武不爱说话，性子犟，苏卿爱闯祸，苏萱恃宠而骄。 他疲于应对，分身乏术，所以才养成了少年老成的性子。 苏武想念爹娘，想当将军，他便一边读书习武，一边指导苏武。 苏卿爱玩，时常闯祸，每次闯祸了都要他去善后，他不想苏卿成长为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便死压着他读书习武。 而苏萱，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妹妹，小时候又爱撒娇，他不忍对她太过严苛，再加上父亲是武将，他便没有要求苏萱像其他大家闺秀一样学习琴棋书画，只教她读书识字，毕竟，他们是将军府，若把苏萱教得太好，日后便要入宫。 他不想苏萱入宫，所以，除却读书识字，他只教了苏萱算账管家。 而三字经…… 苏瑾睁开眼，看着论语上的口水印。 若他记得没错，当年，苏萱不爱读书，三字经只学了一半儿，也只会背前两句。 他那时年纪尚小，想着苏萱一个女儿家，只识字也便够了。便没有强迫她。 后来，战火消弭，爹娘归来，他有心让苏萱多读一些书时，苏萱不肯，并找了爹娘做靠山，而爹娘，因为一生下来就丢下苏萱去打仗，对她多有愧疚，便一直纵着她。 阖府上下，唯有他对苏萱读书的事情坚持，为此，苏萱与他生了嫌隙，不再喜欢他这个大哥。 忆起往事，苏瑾视线落在那本三字经上，拿起来翻了两页后，又放回了桌上。 - 翌日，因是休沐，苏瑾未曾出府，且一大早就让人把苏卿找了过去。 “大哥，一大早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苏卿打着哈欠走进来，眯着条眼睛缝问坐在书桌后的苏瑾。 苏瑾抬眸瞧了他一眼，问：“我记得，回京后，幺幺同你关系甚好。” 苏卿闻言顿时有了精神，快步走过去拉了一把椅子在苏瑾对面坐下，眨了眨眼道：“怎么？大哥你嫉妒啊？” 苏瑾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苏卿笑容欠欠地摆手：“都是自家人，我相信，只要大哥你别对幺幺这么严厉，她肯定会像以前那样喜欢你的。” 苏瑾拿着毛笔的手微顿，须臾抬起头看他：“你有教过幺幺读书么？” “哈哈哈哈……大哥你在开什么玩笑？”苏卿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我自己都不爱读书，怎么可能教她读书？” 苏瑾蹙眉，“那你觉得，府中会有其他人教她读书吗？” “不可能。”苏卿摆手。“幺幺最讨厌读书了，这事儿阖府上下都知道，而且，爹娘最宠爱幺幺，府上除了大哥你，不可能有人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苏瑾的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察觉到扑面而来的威压，苏卿笑容顿收，静默了会儿道：“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瑾没理他，拿毛笔蘸了蘸墨汁道：“你可以走了。” “？”苏卿一脸莫名，“不留我喝杯茶？” 苏瑾微顿，幽深眼眸看向他。 “说笑呢。”苏卿干笑着站起身，刚抬脚，又回过身来，“对了，大哥，柳家欺负幺幺的事儿，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闻言，苏瑾皱了下眉头，“此事，可大可小，等我问过幺幺，再做决断。” “好。” 苏卿耸了耸肩膀往外走，可刚走到香炉处，就听苏瑾道：“今日我问你的事情，莫要同人提及。” “啊？为何？”苏卿下意识地回头问。 然而，苏瑾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苏卿自幼便知晓自家大哥心思多，见状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知道了，大哥放心，我嘴巴最严了。”说着，伸手在唇边一划，做了个封口的姿势。 “记得去给爹娘请安。”苏瑾收回视线，提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遵命！” - 晚膳后，苏瑾拿着书到了芳华苑，一进门就瞧见明心站在廊檐下张望，脚步微微顿住，然后就看见明心一溜烟的跑进了房间。 很明显，是出来放风的。 苏瑾放慢脚步，给了两人充分的时间后，这才施施然走进去。 “大哥来了啊。” 苏萱坐在藤椅上，满脸堆笑。 明心紧跟着行礼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论语看完了？”苏瑾走到锦榻前，将书放下。 “还没。”苏萱脸上的笑容减了几分，随即又抬起头来，眼神亮闪闪地道：“生活不光有学习，还有很多别的惊喜。” 苏瑾挑眉：“比如？” 迎着苏瑾探寻的目光，苏萱道：“美食和美景。” 苏瑾了然：“你想出门？” “不是，大哥你误会了。”苏萱一本正经的解释。 苏瑾凤眸流转，而后就听见欢快的脚步声。 “小姐，西瓜来了！” 话音未落，明心便端着切好的西瓜跑进来，献宝似的放在了桌面。 “大少爷，刚从井里捞出来的西瓜，冰冰凉凉的，可好吃了，小姐专门给您准备的，您快尝尝。” “对，大哥，你快尝尝。”苏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 苏瑾看了一眼红彤彤的西瓜，又看了一眼主仆二人。 “有求于我？” 第17章 杀人诛心！ “没——，大哥真会说笑。”苏萱眸中闪过一抹慌乱，笑着摆了摆手。 完！对方预判了她的预判！ “那就好。”苏瑾神色淡淡，“想来，我们幺幺行事磊落，不是个会以几块西瓜要挟自家大哥的无耻之人。” “……大哥说的是。”苏萱笑的比哭还难看。 苏瑾欣赏了一下她的表情，伸手拿起了西瓜，紧接着，在主仆二人殷切的目光中，送到了嘴边。 “怎么样？大哥，是不是很甜！” 眼瞅着苏瑾咬了一口西瓜，苏萱小心翼翼的问道。 苏瑾轻轻点头，“尚可。” “那就好。”苏萱松了口气的模样，紧接着蹙了眉头，自暴自弃地道：“那大哥你多吃点儿。” 苏瑾狐疑地扫了她一眼，没说话，一言不发的吃着西瓜。 虽说苏萱的言行很奇怪，但西瓜是真的甜。 很快，一块儿西瓜吃完，苏瑾拿着帕子优雅地擦了手。 “幺幺有话，不妨直说。” 真是杀人诛心啊！ 苏萱心下泪流满面，她现在要是哭了，岂不是坐实了她是以西瓜要挟自家大哥的卑鄙无耻之人？ 她才刚活过来，还没享受到米虫的快乐，她不想死啊！ “大哥，你误会了，我没什么要说的。” 苏萱含泪作答。 可惜了，真是可惜的她的大西瓜啊！一点儿用场都没派上！ “哦？”苏瑾看了她一眼，见她笑的比哭还难看，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既然幺幺没什么可说的，那我就说了。” “大哥请讲。”苏萱一脸恭敬，就差跪下来听了。 苏瑾略满意，“有关柳莺莺这件事，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当然是坐着看了。 但，苏瑾问得明显不是这个。 苏萱略沉吟了片刻。 “爹娘知道了吗？” 苏瑾一边的眉略挑。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苏萱却读懂了她的意思。 “此事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玩闹，况且，这么多年来，柳莺莺在我这里也吃了不少亏，爹娘和哥哥们就当不知道好了。” 苏瑾上下打量了她一瞬，“你打算就这么算了。” “这个大哥就别管了。”苏萱咧嘴一笑，“反正，我有我的法子。” 原主和柳莺莺较劲多年，胜负基本持平，但，两方家人从未插手过。 这次，她伤的是有些重，但也不是柳莺莺伤的，主要是她自己技艺不精。 再者，大将军府和柳家同是武将出身，只不过，一个曾是皇帝信任的左膀右臂，一个是从关外而来，得皇上扶持的外戚。 若是两家相斗，自然有的是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而如今，柳家长女贵为淑妃，虽尚未生下皇子，却也极得盛宠，若是日后诞下皇子，便要参与夺嫡，而大将军府在东明国的地位非比寻常，届时，淑妃可能还要拉拢大将军府。 而苏家，怕自己功高震主，也怕柳淑妃在皇帝耳边吹枕边风，是以，两家的小女儿再怎么逗，两家的长辈也十分友好和谐。 “看来幺幺胜券在握了？”苏瑾嘴角微勾，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苏萱得意的扬起下巴，“山人自有妙计。” 有那么一瞬间，苏瑾觉得她可爱得紧。 是以，他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而苏萱，一心想着要如何扳回这一局，是以，压根没留意苏瑾的神色。 - 七月初的时候，苏萱身上的伤总算养好。 因为有卜君荔给的药膏，脸上的伤恢复的很好，不光没留下疤痕，皮肤也在药膏的作用下变得白皙细嫩。 当然，也有可能是十多天不出门捂出来的结果。 但无论如何，苏萱照镜子看到自己白嫩的皮肤时，还是很开心。 要知道，前世不是熬夜学习，就是熬夜写代码，睡眠不足的她，护肤品用了一堆，也没有过这样的好皮肤。 为此，苏萱特意跑去跟卜君荔道谢，并撒娇的表示要是再有几盒这样的膏药就好了。 卜君荔闻言哭笑不得，捏着她的鼻子道：“你这小猴子，还再来一盒，你知不知道乃是乌泽国进贡，一共也就十盒，咱们家的那盒，还是皇上觉得你爹劳苦功高，特意赏的，就连皇后娘娘那里，也就只有一盒，你竟然还想要几盒……” “啊？这么难得吗？” 苏萱惊讶，要知道，在二十一世纪，各种去疤痕的药遍地都是，只不过大多都没什么效果就是了。 “当然了。”卜君荔把她从腿边拉起来，问她可有哪里不舒服。 苏萱摇了摇头，想着药膏，又道：“那药膏还有一半，娘，你说，有没有大夫能分辨出其中的成分，然后把药膏做出来啊？” “难。” 卜君荔摇头，“这药膏之所以能美容养颜去疤痕，不光是因为药方，最主要的是加了乌泽国的一种特别的药材，但，那药材极为难得，且难以成活，是以，药膏的产量极低。” “那就没办法了。”苏萱有些失落。 卜君荔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别伤心，咱们东明国虽然做不出这种药膏，但是一般去疤的药膏还是有的，只是见效要慢一些罢了。” “那就好。”苏萱松了口气，心说以原书中原主造孽的程度，说不定惹怒过多少人呢。 至于受伤，这绝不是最后一次。 所以，提前打听清楚是否有充足可用的去疤药还是很有必要的。 “对了。”卜君荔开口，“如今已经七月份了，你大哥一直在贡院那边忙碌，如今天热的厉害，我让人弄了些消暑止渴的绿豆汤，你等下带人给你大哥送去。” “我去吗？” 苏萱惊讶的睁大了嘴。 卜君荔有些伤心，“幺幺，原来你跟你大哥的关系，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她说着，便捏着帕子去擦眼睛并不存在的泪。 苏萱，“……” 亲娘啊，你不是习武之人吗？演技这么拙劣还要演，真的合适吗？ 苏萱真的不想配合出演，奈何苏威夫妇是自己在苏家最大的依仗，真女主回来前后，她还要求着二老的庇佑，便只能一把握住卜君荔的手，睁大眼睛满脸真诚道：“娘，你想什么呢？我哪儿有不想去，我只是很惊喜。” “惊喜？”卜君荔狐疑。 “嗯，对，惊喜。”苏萱认真的点头。 “我没想到娘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希望，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 卜君荔十分欣慰，“我就知道，我们幺幺最懂事，也最喜欢大哥了。” 第18章 我是心静 “对，娘说得对，我最喜欢的就是大哥了。”苏萱脸上带笑，心中带泪。 呵呵，喜欢，敢不喜欢么？ 苏瑾一副时刻想刀的模样，她但凡表现出一丝不喜，她都怀疑苏瑾能立刻马上且毫不犹豫地送她去见阎王爷。 为了能讨卜君荔欢心，也为了自己的小命，苏萱硬着头皮，顶着炎炎夏日出了门。 并在上马车的时候交代车夫到了药材铺子时，停车喊她一声，她好下车买点儿东西。 车夫领命，经过药材铺子时，果然停车喊她，苏萱下了车，以最快的速度跑进了药材铺子，又以最快地速度跑了回来。 明心看着她额头的汗，十分不解：“小姐，您到底买什么去了？” “没什么。”苏萱摆了摆手，边擦汗边催促：“快走，热死了。” “哦。”明心从善如流的应了，掀开帘子催促车夫。 一刻钟的功夫，马车在贡院门前停下，苏萱带着人下了车，走到府门前同府兵表明来意。 府兵忙进去通禀，很快跑回来请苏萱进去。 苏萱谢过后，跟着人往里走，四个小厮抬着两大桶绿豆汤紧随其后。 很快，府兵将苏萱带到一处厢房，恭敬道：“苏小姐可稍作歇息，侍郎大人一会儿就来。” 苏萱微笑点头，很是大方得体。 府兵想着这跟传言也不一样啊。 果然，传言不可信啊！ 目送着府兵离开后，苏萱一把夺过明心手中的团扇，一边疯狂扇扇子，一边找了个椅子坐下，吐着舌头疯狂吐槽：“先前不出门不觉得，这天怎么这么热啊！” 明心忙环顾屋内，找了把芭蕉扇跑回来用力给苏萱扇风。 “不都说七月流火嘛？意思就是说，七月热得像是火烧啊！” 苏萱闻言震惊。 “……你这成语谁教的？” 明心不明所以，实话实说道：“小姐您啊……” 苏萱嘴角狠狠一抽，得，原主不光蠢，还特喵的是个草包！难怪苏瑾一直让她读书！这文化水平，带出门那都逗人！能不逼她读书吗？ “明心啊……”苏萱干咳一声，硬着头皮解释道：“七月流火这个成语出自《诗经·幽风·七月》，原话是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意思是，七月大火星逐渐西落，到了九月妇女们开始缝制寒衣，这个火，指的是火星，不是温度。” 明心，“哦。” “记住了吗？”苏萱诚恳的发问。 明心犹豫片刻后，缓缓点头。 苏萱松了口气，而后就看见穿着一身九蟒五爪蟒袍绣锦鸡官袍的苏瑾抬脚进来，瞬间神经紧绷，“蹭”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迎了上去。 “大哥来了啊，大哥辛苦了，大哥请坐。” 对于自己的言行，苏萱只想用“狗腿”两字形容。 但好在苏瑾十分受用，扫了一眼屋内放置的两大桶绿豆汤后，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苏萱不敢坐，狗腿的抢过明心手中的芭蕉扇用力地给苏瑾扇扇子。 “天气炎热，贡院辛苦，大哥热坏了？不过没事儿，我来了。” 苏瑾抬眸看她，“怎么，你是冰块？” “不是。”苏萱真诚的看他：“我是心静。” 苏瑾，“……” 心静，自然凉。 对于苏瑾没t到自己话题梗的这一点，苏萱深表遗憾，但还是提议：“绿豆汤是娘亲自让人熬得，据说在净水里冰了许久，里头还加了糖，好喝的很，大哥这般辛苦，还是先来两碗好了。” 话落，苏萱抬起头吩咐小厮盛两碗绿豆汤出来。 小厮应声而去。 苏萱回过头来继续道：“拟考题定下了吗？” “怎么？你有需要？” 苏萱脸上的笑容一噎，这苏瑾……有毒？！不就偷了那么一次拟考题吗？！至于记到现在吗？ “……你当我什么都没问。” 苏瑾冷笑。 苏萱忽觉心累，真的，早知道来送绿豆汤也要被刀，她就不来了。 真是，大热天的，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谁爱来谁来，她再也不来了！ “大少爷请用。” 小厮端了两碗绿豆汤放到了苏瑾的手边。 苏萱麻木地给人扇着扇子。 一旁的明心道：“大少爷，外头可热了，这绿豆汤可是小姐辛辛苦苦送来的，全都是她的心意，您快尝尝。” 苏瑾没说话，单手端起一碗。 然，送到嘴边时，忽然抬起头看向苏萱：“你身上怎么一股中药味儿？” “哦，来之前去买了点儿药材。” 苏瑾挑眉：“谋杀兄长？” 苏萱扇扇子的动作一顿，继而一边奋力扇扇子一边咬牙道：“对！没错！我在里面下了砒霜，就等着毒死你呢。” “你承认就好。”苏瑾不惊不讶，端着绿豆汤一饮而尽。 苏萱气得咬牙，怎么没呛死这厮呢！ “我也不是很热。” 见苏萱扇子扇的极快，一副恨不能用扇子扇死自己的模样，苏瑾淡淡道。 “我热！” 苏萱气得满肚子火，拿着扇子走到一旁，一屁股坐了下来。 苏瑾打量了她一瞬，又问：“你都买了什么？” “不说了吗？砒霜！” 苏萱气愤的瞪他。 苏瑾略点了点头，对着屋内的两个小厮道：“都记下了吗？” 两个小厮一脸莫名。 苏瑾耐心解释：“你家小姐买了砒霜，若近日苏家有人死于非命，记得将其扭送顺天府。” 两个小厮目瞪口呆。 苏萱“蹭”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扇着扇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明心见状急了，“大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啊？小姐怎么可能害您啊，她最是喜欢您了啊……” 话落，不等苏瑾答话便提着衣裙追了出去。 苏瑾面不改色，端起另一碗绿豆汤喝了几口后，头也不抬地对着屋内的两个小厮道：“送小姐回去。” “是。” 小厮应声，快步退了出去。 厢房内，转眼剩下苏瑾一人。 等到他将第二碗绿豆汤喝完后，放下碗淡淡喊了声，“叶枫。” “公子……”一身劲装的叶枫现身，拱手行礼。 “去跟着她，别让她出事。” “是。” 叶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厢房内，苏瑾却垂眸陷入了沉思。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他垂着眼帘勾唇一笑，自言自语道：“苏萱，我可不记得，我有教过你这个。” “苏萱啊苏萱，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呢？” 第19章 你跟谁都说爱？ 苏萱满心怒火无处发泄，上了马车就催促车夫离开。 “小姐，您等等我啊……” 眼看着马车要走，明心加快脚步跑过去爬上了马车，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道：“小姐，您怎么不等等我啊……” “对不起，我太生气了。”苏萱愤愤地扇着扇子。 “哎，小姐，您别生气了，大少爷还是很疼您的。”明心苦口婆心的劝。 “才不是，我看他就是想弄死我！”苏萱怒在心头，实话实说。 “哎，怎么可能啊？您可是大少爷一把屎……” “停——”苏萱打断她的话，无可奈何道：“算我求你，咱不提这事儿了行吗？” “好。” 明心讪讪地低下头，下一瞬便猛地回过头来，瞪大眼睛看着苏萱手里的扇子：“小姐，这扇子……” 苏萱一怔，也看向扇子。 完了，一气之下，把贡院的扇子给拿出来了！ 明心急了，“小姐，虽说这扇子不值钱，但也是官家的东西啊，若是丢了，回头定是要查的。” “那怎么办？”苏萱也有些慌，但下一瞬眼神“唰”地亮了。 “我有办法了！” - 一刻钟后，刚招呼完贡院同僚喝绿豆汤的苏瑾，面色不虞地从车夫手中接过了芭蕉扇。 “小姐人呢？” 车夫被苏瑾满身的威压压得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小姐说，她四处走走。” 苏瑾简直要气笑了。 他刚刚还想着苏萱有多少惊喜在等着他，没成想，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试问，这么热的天，有谁家的千金小姐，会让车夫赶着马车回贡院送一把破扇子，自己走路回去的？ 如果不是脑子有病，那就是闲的！ 但，很明显，苏萱不属于前者。 苏瑾皱眉，忽然想起苏萱身上那股子淡淡的药香味儿，幽深眼眸眯起，须臾，转身朝着至公堂走去…… - “小姐，这……能行吗？” 烈日炎炎，街上行人寥寥。 正值未时，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各家各户几乎闭门不出。 苏萱踩着明心的肩膀奋力地爬上一户人家的墙头。 “别说话。”苏萱压低声音，借着墙边的大树遮挡住身影后，冲着墙下的明心喊：“你在这里等我，我等会儿就出来。” “可是，小姐你怎么出来啊？”明心满脸担心。 “放心，我自有办法。”苏萱拍着胸脯保证。 真是，她不会轻功，还不会爬树吗？再者，墙边这棵树不光长得粗壮，位置还很好，等下她办完了事儿，折返回来，顺着这棵树爬上来就行。 苏萱信心满满，简单地安抚了明心两句，示意她不要出声后，便顺着墙边的大树秃噜了下去。 没办法，柳家的院墙实在是太高了，贸然往下跳，她怕自己会残废。 好在，天气热，柳家院落里没什么人，偶尔几个家丁，也都因为天热昏昏欲睡。 苏萱一路兜兜转转很快就绕到了柳莺莺的院子。 柳莺莺除了爱养宠物外，还很喜欢侍弄花草，是以，院子里到处都是花花草草的，很是漂亮。 苏萱略欣赏了一番后，默默给柳莺莺点了个赞。 嗯，真好，花草多了就是好躲藏。 半盏茶的功夫后，苏萱在柳莺莺院子里那棵偌大的槐树下看见了一个精致的木质小屋，而那个棕色的大藏獒，此时就趴在木质小屋里，露出大半个脑袋睡觉。 许是察觉到了苏萱，大藏獒缓缓睁开了眼。 对上它的目光，苏萱心脏都要跳停了。 然，大藏獒就只是看了她一瞬，便闭上了眼睛，继续睡了。 它没有叫！ 它没有叫！ 苏萱兴奋地在心底发出土拨鼠的尖叫！ 而后便猫着腰笑容谄媚地朝着大藏獒走了过去…… - 一刻钟后，苏萱神清气爽地回到了大树下，手脚麻利的爬到高处，挪到墙头，刚要招呼明心在下头接住自己，就堪堪对上一双幽深眼眸。 哗啦…… 苏萱的欢喜碎了一地，整个人石化在墙头。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月光。 沉默是今晚的肖邦。 “你在干什么？” 苏瑾蹙着眉头沉声发问。 一旁的明心缩着脖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有那一瞬间，苏萱想直接闭上双眼去见阎王爷。 真的，活着太难了！ “喂！谁在那儿！” 正此时，伸手不远处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苏萱回头便透过层层树叶看见一个小厮穿着的男人，心下大惊。 但见对方朝自己跑来，慌的手都抖了，想都没想地朝着墙下跳。 “救我……” 饶是慌了神，苏萱也记着不能暴露身份。就连求助都压低了声音。 但，她不确定苏瑾会不会救自己，就只能闭着眼睛寄希望于明心。 “来人啊，有人擅闯府宅！” 那小厮大喊了一声，很快引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完了！ 苏萱心下崩溃，前面溜进去的时候那么危险，都没被发现，如今坏事儿干完了却因为苏瑾出现被发现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苏瑾就是她的灾星，有苏瑾在的地方，必然没什么好事儿！ “走——” 低沉的声音落入耳中，苏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身上不疼，她猛地睁开眼，就看见苏瑾漂亮的下巴和性感的喉结。 紧接着就发现，她正被苏瑾公主抱！而且，不光公主抱，苏瑾还在抱着她跑！且跑的飞快！ “看够了吗？”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苏瑾停了下来，蹙眉垂眸，喘息着看她，脸上的汗水顺着下颚线滴落到她脸上。 那一瞬，苏萱心跳一窒，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入心脏，又寻思炸裂开来。 而后，想都没想地抬起手拿衣袖给苏瑾擦汗。 “大哥你太帅了！我看一百年也看不够！” 苏萱嘴角上翘，眼睛里满是小星星。 “帅？”苏瑾挑眉，嘴角似乎上翘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嗯，特帅，刚刚抱着我跑的时候简直帅呆了，酷毙了！” 苏萱真诚的夸赞，真的，她刚刚听着耳旁呼啸的风，看着苏瑾因快速奔跑而飞扬起的长发时，她真的觉得跟苏瑾一比，电视里的情节简直弱爆了！ 只有苏瑾，只有她大哥，才是真的厉害！ “你的意思是，以前不帅？” “不，大哥你一直都很帅！ 见苏萱夸得满脸真诚，苏瑾沉吟了片刻，而后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了句。 “所以，你是不打算下来了是吗？” 闻言，苏萱双手交错，满脸笑容。 “大哥的怀抱让人很有安全感。” “你的重量，让我很没安全感。”苏瑾语调悠悠，汗水不断地往下流。 大日头晒着，又抱着个人跑了这么远，搁谁也受不住。 “大哥，别这样，我还是很爱你的。”苏萱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 “你跟谁都说爱？” 第20章 只爱大哥 眼瞅着苏瑾不高兴，语调都沉了几分。 苏萱忙摇头。 “没有，只爱大哥。” 察觉到不对后，忙往回找补：“不，我也爱爹娘，不过，我最爱大哥。” “油嘴滑舌。”苏瑾弯腰将人放下。 “天地可鉴，我说的都是实话！” 苏瑾懒得理她，回头看了一眼，见明心没能追上来，微微皱眉。 “天热了，看来将军府的下人需要特训了。” 闻言，苏萱心下猛地一咯噔。 “特训？什么特训？” 苏瑾擦了脸上的汗，垂眸悠悠看她，“你先告诉我，你不老老实实地回家，跑柳家做什么？” 苏萱，“送礼。” 苏瑾皱眉，“你送礼不走正门，专门翻墙？” 苏萱羞赧的搓手，“我送的是惊喜。” 苏瑾，“……” “总之，先回家。”见苏萱不打算说，苏瑾也不勉强。 带着苏萱绕出巷子后，就看见站在马车前焦急等待的明心。 “小姐，呜呜，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苏萱拍着明心温声安慰。 苏瑾抬脚走上前，明心猛地缩了缩脖子。 “先回府。” 苏瑾扫了苏萱一眼，抬脚上了马车。 见状，苏萱和明心对视了一眼，忙跟了上去…… 苏萱原以为苏瑾要问责，不成想苏瑾将她送回苏家后，便离开了。 苏萱心下松了口气，蹦蹦跶跶地往后院去了。 那之后，一直到晚上，苏瑾都没回来。 翌日，苏萱是被明心喊醒的。 “小姐，出事了，你快醒醒啊！” “什么事啊？” 苏萱困得不行，翻了个身继续睡。 “柳小姐找过来了，小姐，您快去瞧瞧，人就在前厅呢！” 闻言，苏萱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 “你说什么？” “小姐，柳小姐找来了……”明心一副要哭的样子。 “哎，还挺快。”苏萱乐了，掀开被子一边穿鞋一边道：“快，帮我梳妆。” “不是小姐，人家柳小姐是来找麻烦的，你干嘛这么开心啊？” “我这不叫开心，我这叫兴奋。”苏瑶回应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而后蹦跶到梳妆镜前，仔细瞅了瞅镜子里的自己，而后十分满意道：“不错不错，皮肤相当好，对了，明心，你把柜子里那套新做的裙子拿出来。” 明心满脸复杂，“小姐，你是去对敌，不是去选美。”、 “就因为是对敌，才更要盛装出席。”苏萱一本正经。 明心说不过她，便转身拿衣服去了。 一刻钟后，苏萱出现在花厅入口。 厅内的柳莺莺瞧见她，“蹭”地站起身冲了过来，指着苏萱的鼻子质问：“是不是你干的？” “你在说什么？”苏萱抬手将她的爪子拍了下去，生气道：“柳莺莺，我告诉你哦，你不要欺人太甚！先前你害我受了一身伤，我养了好久才养好，我还没来得及找你麻烦呢，你就跑来找我，怎么，看我好欺负啊！” 苏萱说着，双手叉腰踮起脚尖，想要从高度和气势上压倒对方。 “你——” 柳莺莺气得跺脚，“肯定是你！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了！” “什么除了我不会再有别人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苏萱嫌弃的皱眉， 明心站在一旁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高！ 论演技，还是她家小姐高！ 瞧瞧，柳莺莺都找上门了，她家小姐不光脸不红心不跳，还一副比柳莺莺有礼的样！啧啧…… “我什么时候胡说八道了！我告诉你苏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爬我们墙头的，肯定是你。” 苏萱笑了。 “柳莺莺，麻烦你说话讲讲证据好不好？先不说你家墙头有多高，单单昨天那么热，我就不可能跑去找你好？” “就是你！”柳莺莺语气笃定。 “整个儿京城，除了你，没人会干这种事！” “我真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萱摇着头往里走。 柳莺莺快步跟上，气愤道：“苏萱，肯定是你，你别不承认！” 闻言，苏萱忍不住笑了，“我有什么好承认的？” “你……” 柳莺莺气噎。 一直坐在花厅内喝茶的苏卿缓缓放下了手中青花瓷的茶盏，“唰”地展开玉骨扇子，璀璨一笑道：“柳小姐不要激动，有什么话可以坐下来慢慢说。” 柳莺莺虽然不忿，却也不好驳了苏卿的面子，便走到客位上坐了下来。 苏萱则在她对面落座。 苏卿桃花眼眯起，眸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后，问道：“听柳小姐的意思，昨日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柳小姐可否告知一二？” 柳莺莺闻言气愤地指着苏萱道：“都是她！” 苏卿，“哦？” 柳莺莺咬牙道：“就她，昨天吃饱了撑的跑到我院子里，给我的阿吉下药！” “下药？”苏卿扫了苏萱一眼，见她没事儿人似的在吃果子，视线又落到柳莺莺身上，“敢问，下了什么药？” “你问她！”柳莺莺气的红了脸。 苏卿轻咳一声，看向苏萱。 “看我干什么？”苏萱吃果子的动作一顿，迎着两人的目光道：“又不是我下的，我哪儿知道啊？” “你——！你竟然不承认！”柳莺莺气的站起身来，怒指着苏萱道：“就是你，给我的阿吉下了痒痒粉，喂了巴豆。还得它昨天拉了一直整天，身上的毛都抓没了！” “直到今天，它还在拉！” “噗——” 虽然早就料到了结局，但苏萱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见她笑的猖狂，柳莺莺更生气了。 “你竟然还敢笑，我要杀了你！” 她说着，冲上去就去抓苏萱。 苏卿见状一慌，刚要喊人去拦，就见苏萱眼疾手快拿起盘子里的水蜜桃塞到了柳莺莺张大的嘴巴里。 瞬间，花厅内安静了，柳莺莺也僵住了。 苏卿想笑不敢笑，忍得极为辛苦。 苏萱眨了眨眼，笑了。 “七月燥热，容易上火，快吃个桃子，清热解火。” 柳莺莺闻言气的眼睛都红了。 她一把将嘴巴里的桃子拿出来，生气地道：“谁要吃你的桃子啊！你赔我阿吉！”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 柳莺莺使了吃奶的力气，然而，她比苏萱要瘦，也没苏萱有力气，没两下就被苏萱控制住了。 “你放开我！” 柳莺莺气愤的挣扎。 苏萱无奈，“我早就跟你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非要动手，我有什么办法？” 苏卿拿扇子挡住脸，无声偷笑了一番后，方才轻咳一声，端着架子道：“幺幺，快放开柳小姐。” “好。” 苏萱松了手。 苏卿见状继续当和事老：“柳小姐，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闻言，柳莺莺虽不甘心，但想着这里是将军府，真的动起手来，自己并不占优势，是以，狠狠瞪了苏萱一眼后，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 第21章 你家藏獒会说话？ 苏萱继续坐下来啃桃子，边啃边逗柳莺莺：“柳莺莺，说话要讲证据的知不知道？你没证据的瞎说，那就是在污蔑我，污蔑我清白，那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闻言，柳莺莺刚平复了一些的心情瞬间升腾起浓烈的怒火。 “谁污蔑你了！我告诉你，苏萱，就是你！我来之前都问过阿吉了，它说就是你！” 苏萱吃桃子的动作一顿，“你家藏獒会说话？” “不会。” “不会，你鬼扯什么。”苏萱松了口气，悠哉哉地翘起二郎腿。 “你——！”柳莺莺气得想骂人，“就是你！苏萱，我告诉你，你别想抵赖！” “我没打算抵赖。”苏萱看着她，诚恳的提议：“只要你能证明，的确是我，不然，那就是污蔑。” “还有，友情提醒哈，你家藏獒是个宠物，别说不会说话，那就是会说话，它的证词也不作数，毕竟，它是你养的嘛。” “它都能听你的话在大街上追击我，肯定也能听你的开口污蔑我。” “你——你——”柳莺莺气的快哭了。 苏萱杀人诛心：“做人嘛，还是要实事求是的，还有，你有来找我麻烦的功夫，不如先找个大夫给你家阿吉好好瞧一瞧，本来挺大一直藏獒，比我都重，回头要是拉瘦了，岂不是可惜了你喂给它的烧鸡？” “你——” 苏萱挑眉，打断她道：“难不成你想为先前的事情跟我道歉？” 柳莺莺闻言，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 苏萱大度地一摆手，“不用太愧疚，我这个人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你计较的，不过，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呢，回头带着礼物来赔礼道歉也行。” “你——” “放心，我一定不会把你赶出去的，相反，我还会留你喝杯凉茶的。”苏萱故意打断柳莺莺，眼看着她一副要抓狂的模样，心下别提多开心了。 哎，这就是大仇得报的快乐么？ 古人诚不欺我，与人斗，果然是快乐无穷。 “苏萱，你真是气死我了！” 柳莺莺气得跳脚，海豚音都整出来了。 苏卿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耳朵。 苏萱慢了一步，只能硬着头皮欣赏了她的海豚音，而后诚恳道：“柳莺莺，你这声带不错，我建议你回头去拜个师练一练，真的，这么好的嗓子，不用来唱戏，就太可惜了。” “苏萱——” 柳莺莺咬牙切齿，指着苏萱的手都在颤抖。 苏萱挑眉，“你这意思，学会了先来给我唱？” 柳莺莺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苏萱笑着摆手：“真是太客气了，你放心，等你学成了，我一定搭个戏台子，专门请你来唱。” “苏萱，我要杀了你！” - 最终，柳莺莺是被苏萱气走的，临走的时候，两眼无神，脸色通红，脚步虚浮。 还是被贴身侍女搀扶着走出去的。 苏萱热情的跟出去送人，眼瞅着人上马车，热情的摆手：“柳莺莺，下次有空再来玩哈，哦，对了，你拜师后别忘了好好学，下次来了，好给我唱一段。” “苏萱！我要杀了你！” 柳莺莺浑身颤抖的喊出这一句后，被两个小丫鬟扶上了车。 眼瞅着马车吱吱呀呀的走远，苏萱长呼一口气，心满意足地道：“哎，真是太快乐了。” “捉弄人让你很快乐？”苏卿扇着扇子，笑着看她。 “不。”苏萱摇头，冲着苏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是柳莺莺这个人，很让人快乐。” 苏卿桃花眼眸里浮现一抹潋滟光彩，弯着唇角目送着走远的马车道：“柳莺莺听见这话，会哭的。” “无妨，美人儿都是水做的。”苏萱笑嘻嘻地跳到苏卿面前，“三哥是心疼了吗？” “怎么可能？！”苏卿哭笑不得，“我又不瞎，再说了，我可不喜欢这种没长大的小丫头。” 闻言，苏萱神色复杂的看他。 苏卿，“怎么了？” 苏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柳莺莺跟我同龄，而三哥你，也不过比我年长了两岁而已。” “两岁，还不够多么？”苏卿挑眉，“你可知，一年有三百里六十五天，一天有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有八刻，一刻……” “停！”苏萱抬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拧着眉头提议，“三哥，真的不用这么麻烦的，你还不如直接说，你喜欢红鸾姑娘那样的？” “哦？”苏卿勾了嘴角，“那幺幺倒是说说，红鸾什么样？” 苏萱沉默了一瞬，看着他的眼睛道：“大。” 苏卿闻言先是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红鸾，视线顺着苏萱的脸缓缓下移，下一瞬便明白了什么，爆发出癫狂的笑声。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苏萱气不过，趁苏卿不备，狠狠踹了他一脚后，转身就往里跑。 然而，苏卿还在哈哈大笑。 跑出去一段路的苏萱见他笑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又折返回来给了他一脚。 “幺幺，不带你这样的。” 苏卿擦了眼角笑出来的泪，哭笑不得的道。 苏萱气得咬牙，恶狠狠地威胁道：“我在笑，我就告诉爹娘说你喜欢柳莺莺，让他们把柳莺莺娶回来给你当夫人！” “哎，别啊……” 苏卿慌了，忙收敛了笑容，一把抓住苏萱的胳膊。 “好幺幺，好妹妹，三哥错了，三哥不该嘲笑你，你别生气了。” “哼！” 苏萱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往前走。 苏卿快步跟上，边走边道：“三哥给你赔罪，你别生气了。” 苏萱看了他一眼，又是哼了一声。 苏卿哭笑不得，“要不这样，明日爹娘要出门，三哥借此机会，带你去找红鸾取取经？” 苏萱脚步一顿，挑眉看他：“真的？” “当然是真的，三哥何时骗过你？” 苏萱打量了他一眼，从她穿过来到现在，苏卿似乎还没骗过她。而且，原书因江言才犯下大错前，跟苏卿的关系一直都比较好。 “行。” “那咱们说定了。”苏卿拿着扇子“啪”地在掌心敲了一下。 苏萱点了点头，而后伸出手：“咱们拉钩。” “行。”苏卿忍着笑伸出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话音落下，苏萱刚要松手，身后便传来一道不悦地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第22章 武痴苏武！ “谁！” 苏萱被这低沉又略带不满的声音吓到猛地松开苏卿的手往后蹦，然后就看见一个背着把大刀，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晒得脸黑如包公，身材又格外魁梧的男人。 “二哥？” 苏卿惊讶的喊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皱着眉头道：“二哥，你怎么这么黑了？” “这叫英雄本色。”黑脸包公不大高兴的看了苏卿一眼，转而看向苏萱，“你在跟老三说什么悄悄话？” “没有没有。” 意识到来人是苏武，苏萱就想起原主被他一脚揣进蛇窝里的事情，明明是七月的艳阳天，她却犹如置身冰库中。 真冷啊…… “你哆嗦什么？”苏武不满地看着她。 “有吗？”苏萱干笑。 苏卿附和的点头：“幺幺，你何止是有，你抖得都快哭了。” “是吗？”苏萱机械般地笑着，心下却是真的要哭了。 老天爷啊！这是系统bug吗？为什么她看见苏武，会这么害怕啊？ 先前，她看见苏瑾的时候，只觉得对方想刀她。 看到苏卿的时候，觉得这人虽然不着调，但是并不危险。 等看到苏武的时候，则觉得，这人动动手指就能弄死她！ 之所以有这种想法，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苏武的身材，真的相当魁梧！身上的那把刀，也相当的吓人！ 苏萱都觉得，苏武都不需要用什么武术技巧，只需要把出身后的那把刀稍微用力砍一砍，就能把她剁成肉沫。 “幺幺，你怎么流泪了？” 苏卿诧异地收了扇子，朝着泪流满面的苏萱走过去。 “哈哈，是吗？”苏萱一边后退一边抬手往脸上摸了一把。 “可能，是太热了？” 苏武皱眉，“你眼睛里出汗？” “那一定是我太想念二哥了。”苏萱哆嗦着说道。 苏武上下打量着她，转而问苏卿：“你们是不是虐待她了？” “怎么可能？！”苏卿大声反驳，“除了大哥，谁敢虐待她啊！” “你是说，大哥虐待她了？”苏武眉头一皱，敏锐的抓到了重点。 “也不算虐待。”苏卿干笑，打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就是打了十板子而已。” “而已？”苏武神情凝重。 苏卿略一挑眉，“姑且，可以这么算。” 苏武陷入沉默，须臾摸索着下巴，一脸凝重地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苏卿缓缓点头，眸光流转，刚要跟苏萱说话，就发现刚刚站在的苏萱，已然不知所踪。 “人呢？” 他愣住。 苏武看了他一眼，“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苏卿，“……” 得，他的错。 - 等到苏萱一路芳华苑时，想都没想地，便关了院门。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正晒被子的小丫鬟见状跑上来关切地问。 “没。”苏萱摇头，扶着腰喘着粗气道：“你记住，等下谁开门，都不要开，也不要让对方进来。” “是，奴婢记住了。”小丫鬟欠了欠身。 然而，话音刚落，院门就被人敲响，紧接着便响起一道急切的声音。 “小姐，是我啊，你快开门放我进去啊……” 小丫鬟朝门口望了一眼，又看向苏萱。 四目相对间，气氛相当尴尬。 苏萱硬着头皮干咳一声：“把明心放进来，然后把院门锁上。” “是。” 小丫鬟应声而去。 苏萱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子，坐在桌边后，便一杯接一杯地倒水喝水。 “小姐，二少爷难得回来，你跑什么啊？” 明心提着裙摆冲进来。 苏萱咽下水扭头看她：“不跑干嘛？留在那儿等死吗？” “小姐，你又胡说了。”明心蹙着眉头，苦口婆心地道：“二少爷很疼爱你的，你这样不声不响的跑掉，二少爷心里不定怎么伤心呢。” “他只是伤心，我要是继续留着，说不定就没命了。”苏萱说着，起身边脱衣服，边往床边走。 “小姐，不会的，少爷们都很疼爱您，不会允许别人伤害您的，再说了，外头虽热，也不至于晒死人的。” “你不懂。” 苏萱四仰八叉的在床上躺下。 “我怎么不懂了？”明心不甘心，站在床边继续劝。 “您忘了您小时候闯祸，二少爷替您遮掩被大少爷打板子的事情了吗？而且，以前在边城，您跟人打架打不过的时候，都是二少爷帮您的。” “而且，二少爷那么努力练功，还不是为了保护您？” “如今，二少爷好不容易回来了，您不心疼他在外头辛苦，反而偷偷跑回来躲起来，这着实令人伤心，您说……” 见明心滔滔不绝，大有不说到自己回心转意绝不罢休的气势，苏萱长吐了口气，伸手捂住了耳朵。 老天爷！ 那可是武痴苏武啊！ 明心这蠢丫头还说什么苏武说武功是为了她，老天爷！怎么可能是为了她啊！那纯粹是苏武自己喜欢好吗？ 还有，若苏武真的有那么疼爱原主，就不会因为把原主一脚踹到蛇窝里去了！ 再者，苏武如今浑身都是腱子肉，她留在那儿干什么？万一一句话说不对，得罪了苏武，说不定就被一拳打飞了。 苏萱越想越郁闷，暗暗打定主意。 只要苏武在家，她就绝不出芳华苑一步！ 明心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说的嘴都快秃噜皮了，都不见苏萱有反应，心下那叫一个急。 “小姐？小姐？” 她接连喊了几声，不见苏萱理会她，便又凑近了喊。 然后，她就发现，她家小姐睡着了…… - 一觉醒来时，苏萱热得满身大汗，她打着哈欠坐起身来，正要喊明心时，刚一张嘴，就看见锦榻上坐了两个人。 一黑一粉，且正在对弈。 有那么一瞬间，苏萱怀疑自己是看错了，是以，她想都没想地便躺了回去。 嗯…… 一定是她还没睡醒，又或者，是她醒来的方式不对，不然，怎么会在她屋子里看到正在对弈的苏卿和苏武呢？ 呵呵，这一定是梦。 “我刚刚好像看见小妹醒了。” 苏武捏着旗子沉吟片刻后，对苏卿说道。 “哦，是吗？”苏卿闻言回头，就苏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默了一瞬，看向苏武：“二哥，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这不应该。”苏武神色认真，坐直了身子道：“你知道的，我视力极好，连蚊子都能砍死。” 苏卿，“……” 闭着眼睛的苏萱冷汗淋漓，完了，蚊子那么小，他都砍得死，自己这么大，还不得被他剁成排骨啊！ 但，既然已经被发现，苏萱便不好在装睡，硬着头皮缓缓坐起身来，做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打了个虚假的哈欠，而后神色茫然地看向两人。 “二哥，三哥，你们怎么在我屋里啊？” 第23章 寻短见 苏卿闻言，“唰”地打开手中的折扇，慢条斯理地道：“二哥说，许久未曾见你，甚是想念你，便想着来看看你，见你正睡着，便没舍得喊醒你。” “是吗？二哥。” 苏萱作一脸感动状。 心下却是发出土拨鼠的尖叫！ 老天爷啊！她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是吃白饭的吗？！ 不是说了，不要放任何人进来吗？！ 他们倒好，不光放进来了人，还一下子放进来了俩！ “嗯。”苏武面不改色的点头。 当然，他脸上也可能有颜色，但，他实在是太黑了，以至于他不张嘴的时候，苏萱只能从那张包公脸上清楚的看见俩亮闪闪的眼珠子。 不得不说，苏武他生了一双好眼。 “对了，幺幺你还没吃饭？饿不饿？” 苏卿不提还好，他这一提，苏萱便想起来自己一整天都没吃饭了，除了在厅堂吃的那几个果子外，就只有回来时喝的那几杯水了。 “咕噜噜……” 肚子很应景的叫了。 苏卿噗嗤笑出了声。 苏武皱眉，指责苏卿道：“怎可取笑小妹？” 苏萱看了他一眼，听我说，谢谢你。 你是没取笑你小妹，但你把你小妹踹进了蛇窝里！ “明心……” 苏萱懒得跟着两人斗嘴，扯着嗓子喊人。 “小姐，来了……” 明心速度很快，进来时笑容满面，苏萱总觉得她这笑容里饱含深意，但想着这是全书里唯一一个从头到尾对原主好的人，便也不想责怪。 “我饿了。” “那我给小姐弄碗凉面？” “别了。”苏萱摆手，明心的忠心，她可以认同。但明心的手艺，她实在是不敢恭维。 明心，“那……” “我知道了！”苏卿“啪”地打了个响指，对着明心道：“明心，这你就不懂了，你家小姐一看就是在减肥，你呢，也别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你听我的，去拿两根黄瓜进来。” 苏萱，“……” 听我说，谢谢你。 “这……”明心犹豫了下，蹙着眉道：“可小姐一天都没吃饭了啊。” “无妨，反正马上就吃完饭了。” 闻言，苏萱看着苏卿脸上的笑意，只觉得，想刀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 “这样不好。”苏武皱着眉头开了口，板着脸道：“做人最重要的是身体康健，只一心减肥，那是不对的。” 苏萱莫名有些感动，连带着苏武那张包公脸她都觉得是硬汉本色，男人味十足。 然而…… “去，给你家小姐弄只烧鸡过来！”苏武的语气坚定的不容置疑。 明心犹豫着：“这么热的天，吃烧鸡，是不是有些过于油腻了？” 苏萱一惊连骂人的想法都没了，很干脆的躺平了。 “难得两位哥哥如此有心……” 明心疑惑的看她。 苏萱大手一挥道：“那就一起上。” 明心蓦然张大了嘴巴。 - 半刻钟后，苏萱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一手拿鸡腿，一手拿黄瓜，一口鸡肉，一口黄瓜地吃着。 苏武默默地看着她一会儿后，压低声音问苏卿：“小妹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算是。”苏卿眼眸流转，笑容潋滟。 苏武有些不高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噗……”苏卿想笑，但又怕被打，便硬生生忍住了。 “此事，说来话长……” 苏武，“那你长话短说。” “哎，此事还要从幺幺被打说起……” 苏萱忍无可忍，转身看向两人：“你们要聊天，我没意见，但能不能别这么直接在我背后议论？你们当我是死的吗？” “哎呀，忘了。”苏卿假模假样。 苏武认真反思，“下次不会了。” 算你们有眼色！ 苏萱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吃，就听见苏武语调认真的教导苏卿，“小妹到底是个女子，你我背后议论人，委实不是君子所为。” “二哥说的是。” 苏萱松了口气，算他们还有几分良心。 然后……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苏卿神色激动，“我能骗你么？而且，此事千真万确，你若不信，可以找江言才当面对质的！” 眼瞅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大声地讨论自己和江言才的那点儿破事。 苏萱默了。 那一瞬间，她觉得手里的鸡腿不香了，黄瓜也不甜了。 静默的反思了数秒后，苏萱毅然决然地放下了鸡腿，拿起了剪刀。 两口茶的功夫后，苏武、苏卿两兄弟的跌跌撞撞地出了屋子。 苏卿，“幺幺，你别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 苏武，“小妹，剪刀虽比不得刀剑，伤人也是很疼的。” “你们走不走？”苏萱手握剪刀，恶狠狠地威胁。 “走走走，我们这就走，幺幺你别生气，你先把剪刀放下，若是伤着人可就不好了。”苏卿神色紧张，温声劝告。 苏武看着剪刀沉默一瞬道：“小妹，一般而言，剪刀不能一击毙命，伤了的话，死不了，还受罪。” 苏萱气得想杀人，咬牙切齿道：“你们再不走，信不信我一剪刀捅下去！” “好好好，我们走！” 见苏武还要再说，苏卿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连哄带劝的将人带了出去。 眼瞅着两人出了门，苏萱总算松了口气，刚要把对着自己脖颈的剪刀挪开，明心便一个箭步蹿了过来。 “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啊？再怎么着，您也不能想不开啊？” 她扯着嗓子哭嚎着扑过来抓住苏萱的手。 托她的福，苏萱手一抖，剪刀的刃儿便扎到了苏萱锁骨下方。 鲜红色的血流出来的刹那，明心的哭嚎声停下，芳华苑内万籁俱静。 须臾，明心受到惊吓般猛地松了手，“呜呜，小姐你流血了。” “我谢谢你啊。”苏萱拿开剪刀，低头看了眼捅出来的血窟窿，麻木到绝望。 真的，她就只是想吓唬一下苏家兄弟，没想伤自己的。 “呜呜，小姐，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啊？呜呜，你疼不疼啊……” 苏萱被她哭嚎的脑袋仁疼，将剪刀上的血迹往衣服上擦了擦，“我是不是想不开，我不知道，但你再不去找人来给我包扎，我就只能死给你看了。” “呜呜，小姐我这就去……” 明心哭喊着跑了出去。 苏萱觉得自己伤得也不重，让明心去找人来给自己包扎，纯属是想把人给支出去。 毕竟，她太聒噪了！ 可谁曾想，明心跑出去不过两刻钟，阖府上下就都知道她为情所困，想不开寻了短见呢？ 第24章 惩罚 “幺幺，不就是个江言才么？你何苦想不开啊，你若真喜欢他，娘也不会反对的。”卜君荔坐在苏萱床边，看着苏萱锁骨处的伤，心疼的直掉眼泪。 “对啊，幺幺，虽说那江言才配不上你，但爹娘也不是不开明，只要你喜欢，咱们家就当多养一个人，你不用有负担的。”苏威跟着附和，看向苏萱时，满眼都是老父亲的心疼。 苏武紧跟着道：“是我不对，不该当着你的面同小妹说起此事，要不然，也不会勾起小妹的伤心事。” 苏卿忙道：“都怪我，早知道应该同二哥出去说的。” 苏萱躺在床上，看着浅蓝色的床围轻轻吐了口气。 真的，来道雷劈死她！ 她宁愿去奈何桥喝汤！ “幺幺，你好赖说句话，只要你一句话，娘立刻让你嫁给江言才。”卜君荔哭的眼睛都红了。 “真的，大可不必。” 苏萱心累的不行，说话都有气无力。 “可你……” “我没事儿，也没想着寻死，大家不用担心，还有，如果没什么事儿，你们就回去，我有点儿困了。” 卜君荔闻言和苏威对视了一眼，而后道：“那好，我们现在就走，幺幺你好好休息，若是缺了什么，又或者想要什么了，就着人来告诉娘。” “嗯，一定。” 苏萱想说她什么都不缺，也啥都不想要，奈何，她太心累了，也实在不想听这几人聒噪了，便乖顺的点了头。 卜君荔和苏威夫妇，带着两个儿子依依不舍地走了。 此时此刻，苏萱若知道这几人离开后会造就那么大的误会的话，她一定坚强的从床上爬起来，深吸一口气字正腔圆地同几人把事情说清楚。 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 苏瑾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听下人回禀完府中的事情后，脚步一转，去了芳华苑。 走进屋子时，生无可恋的苏萱正躺在床上出神。 “听下人说，你今天为情寻死？” 苏瑾扫了一眼苏萱包裹了层层纱布的位置，淡淡开口。 “我若说不是，你会信我吗？”苏萱缓缓转过头来看他。 苏瑾略挑眉，没接话。 苏萱叹了口气，“不信就算了。” 苏瑾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不说，我如何信？” 闻言，苏萱顿了一瞬，将下午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讲了，讲完，只觉得心肌梗塞。 老天爷，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苏瑾打量了她一瞬，眼眸弯了弯，压住上翘的嘴角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虽如此，你以自残的方式逼迫兄长，也是不对的。” 看来是信她的。 苏萱心里舒坦了些。 “不然呢？难不成我把剪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苏萱微微蹙眉，看着苏瑾问：“那大哥觉得，我是把剪刀架在二哥脖子上合适，还是三哥脖子上合适？” “……”苏瑾。 “你看，你自己都觉得不行。”苏萱收回视线，“二哥习武多年，估计不等我碰到他，就把我胳膊折断了，至于三哥，他武功是不如二哥，也的确不会对我下死手，但大哥你觉得，我能成功挟持他吗？” “不能。”苏瑾端起一旁的茶盏，送到嘴边啜了两口。 “看。”苏萱生无可恋，她有什么错，她只是心情烦躁，不想听两个大男人在她耳边聒噪而已。 苏瑾一言不发的喝完了一盏凉茶。 “此事，的确是他二人不对，我回头，会训诫他们。” “多谢啊……”苏萱舒了口气，还好，苏瑾他是公正的。 “不过……” 耳听着苏瑾转了话锋，苏萱顿时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了。 “我听说，柳莺莺今日来了。” 苏萱防备地看着他，“大哥不是说，允许我自己处置吗？” 苏瑾挑眉：“你所谓的处置，就是给狗下药？” “大哥的意思是，我应该给柳莺莺下药？” 苏瑾，“……” 苏萱，“……” 四目相对，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后，苏萱收回视线。 “此事不会闹大，大哥就不要插手了，还有，我希望那天的事情，大哥不要说出去。” 苏瑾默了一瞬，“你最好别有第二次。”毕竟，他不是随时都能追过去捞人的。 “哦。”苏萱答得漫不经心。 苏瑾垂着眼睑看了她一眼，“纵然你不承认，柳莺莺也认定是你，只是缺少证据罢了，但，经此一事，柳家必定会有所防备。” “大哥放心，同一条路，我不会轻易走两次，同一个方法也是。”苏萱答得利落，纵然是要走两次，那也绝对是有所防备的走。 “你明白就好。”苏瑾缓缓点头，而后拿出一本书放到桌子上，“近来天热，你既受了伤，就不要出门了，这几日，便在府中温书习字。” 苏萱无言地看着他，“……” 苏瑾略蹙眉，“你是觉得，一本书不够？” “……” 苏萱，听我说，谢谢你。 “我伤在了肩膀，怕是不便写字。”真的，前世她在学校呆了十几年，十几年啊！一天天不是读书，就是写作业，早五晚十一的日子过了那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当了个千金小姐，为什么还要受这种罪？ “既如此，那就先把这本中庸背熟。” “你说什么？！”苏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苏瑾看都不看她，自顾自地到了一盏茶道：“三天时间，应该能背完了，明日开始，我每日来抽查。” 苏瑾语调顿了下，道：“一共三十四章，甚少，明日你先背前十章，剩下二十四章，再分两日背完。” “不过，背的时候，还要明白其中的意思，虽不要求你把译文也背了，但至少要明白个大概，到时候，我会一并抽查。” “那要是背不会呢？” 苏瑾抬眸，幽深如古井般的眼眸看着她，“那就，打手心。” 苏萱，“……” 这人是怎么用他三十七度的嘴巴，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的？ “前三日背诵全文，后三日，誊抄全文。” 不等苏萱开口，苏瑾便淡淡补充了句。 闻言，苏萱先前因为他英雄救美和相信自己而生出来的那点儿好感，全都散了个干净。 没错了，苏瑾他就是想刀自己！ 而且，还是变着法的刀！ 又是背书，又是誊抄的，这哪里的关心她？这就是想要她的命！ “大哥……”无力挣扎的苏萱缓缓开口， 苏瑾，“嗯？” 苏萱诚恳的建议，“你还是直接杀了我，这样更快更省事？” 闻言，苏瑾打量了她一瞬。 “建议很好。” 苏萱眸中生出一抹亮光。 苏瑾嘴角勾出一抹笑，“但，我不接受。” 苏萱，“……” 泥马！ 说话不大喘气是会死吗？！！ 第25章 都给我出去！ 苏萱很悲伤，悲伤到做梦都想刀了苏瑾。 辗转反侧后，苏萱咬牙切齿的进入了睡梦中。 梦里，她武力值碾压苏瑾，直接打得苏瑾跪下唱征服。 苏萱心神满足，哈哈大笑，然后，为了进一步凌辱苏瑾，直接把人扒光衣服拎到了床上，等吃干抹净后，一抹嘴，下了床。 而后，看着一脸羞愤欲死的苏瑾，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 苏萱就是这么笑醒的。 等睁开眼看到那熟悉的床帘时，苏萱笑声一滞，整个人都不好了。 完了！ 是梦，是梦啊！ 苏萱欲哭无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而后就听见明心哽咽的声音。 “小姐，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放弃，呜呜，不过，你放心，为了小姐的幸福，我会祝福你的。” 苏萱错愕，目瞪口呆地朝人看去时，就只看见屏风处一闪而过的身影。 什么情况？ 苏萱一脸蒙蔽的坐起身，困惑的抓了抓头发。然后就听见一道熟悉清和的声音。 “阿萱。” 苏萱头皮一麻，猛地打了个哆嗦，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等僵硬的转过头去看时，就看见一身灰白色长袍，书生气满满而又深情款款的江言才。 这一瞬间，苏萱如遭雷劈。 “你怎么在这儿？！” 苏萱瞳孔地震。 江言才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走到床边，一双明亮眼眸深情款款的看着苏萱。 “阿萱，我从未怪过你。”他在床边坐下，顺势握住苏萱的手。 “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你，是我让你为难了。” 苏萱傻了眼，这人到底再说什么？他有病？ “是我不够好，才让你如此伤心，其实，你不必这般自责，也不用想不开，我从未怪过你，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那个单纯美好的阿萱，从不会害人，更不会伤人。” “若非迫不得已，你绝对不会对我说出那般绝情的话语。” 江言才声音哽咽，眼尾也一点一点红了。 他抬起头，看着苏萱的眼睛继续道：“阿萱，你信我，我会秋闱高中，也会来迎娶你，而且，你爹娘已经不反对我们了，所以，答应我，千万不要想不开，有什么事，我们要一起承担。” “不然，若没了你，这千山暮雪，我只影向谁去啊？” 苏萱彻底傻了，懵了。 江言才他没事儿？什么自责？什么想不开？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江公子，你可能误会了。” 回过神来的苏萱一把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我不知道江公子是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闺房，可这到底是于理不合，还请江公子离开。” “至于江公子说的什么自责，什么想不开，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多半是有人以讹传讹，还请江公子莫要信谣，也莫要传谣。” “再者，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也不会嫁给你。我希望江公子明白这一点。” 面无表情地说完这番话后，苏萱无视江言才受伤的神情，冲着外头喊：“明心，送客！” 明心快步跑进来，看了看坐在床上的苏萱，又看了看坐在床边的江言才，犹豫了一瞬道：“小姐，你不用口是心非的，老爷和夫人已经同意你和江公子的事了。” “口是心非？？”苏萱气笑了。 “明心，我现在可算是明白这谣言从哪儿来的了。” 苏萱满心火气，掀开被子鞋子都没穿便野蛮的推江言才和明心出去。 “走走走！都给我出去！” “阿萱……” “小姐……” “闭嘴！” 苏萱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再废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此话一出，两人齐齐闭嘴。 苏萱用力将两人往外一推，“砰”地一声关上门。 被赶出门的江言才和明心面面相觑。 然，还未说话，房门就猛地被人从里面打开。 苏萱恶狠狠地瞪着两人道：“我警告你们，若是再有关于我的谣言传出去，哪怕只有一句，就形同瓷杯！” “哗啦！” 苏萱狠狠地将茶杯摔到了两人面前，上好的青花瓷茶杯，瞬间裂成无数碎片。 明心吓得往后退，江言才身子踉跄了下，脸色苍白的看着地上的碎片。 苏萱气愤地看了两人一眼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院内，一片寂静。 半晌，明心拍了拍胸口，小声道：“江公子，小姐她……可能是伤心过了头，情绪比较激动，要不……我先送您出去。” 江言才点了点头，抿着唇一句话也没说。 明心松了口气，带着人往外走。 江言才回眸看了一眼紧闭的门，衣袖下的双手紧攥成拳，原本明亮的眼眸里满是阴霾戾气和怨恨。 但，也只有一瞬，很快，他便收回视线，垂下眼帘，跟着明心走了出去。 - 人气在头上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蠢事，等平静下来后，便追悔莫及。 连灌了一壶凉茶的苏萱此时此刻便十分后悔。 鲁莽了。 她真的鲁莽了。 她刚刚不应该那么做的，她应该把事情搞清楚，在跟江言才说明白的。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现在就是肠子悔青，也无可奈何了。 “小姐……” 熟悉的声音传来时，苏萱扭头，就看见趴在窗边露出半个脑袋的明心，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刹那间重燃！ “进来。” 苏萱脸沉了下去，环顾四下，将放在架子上的鸡毛掸子拿了过来。 “小姐……” 明心颤颤巍巍地走进来，笑容忐忑地看着苏萱。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苏萱沉着脸，抱着胳膊问她。 明心被问得一愣，随即茫然地摇了摇头。 苏萱见状，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很好，她这个号称忠仆的小丫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真的是，猪都比她强！ “行。” 苏萱咬着牙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道：“把左手伸出来。” 明心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伸出了手。 苏萱面无表情地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狠狠照着她的掌心打了下去。 “啪——” 明心哆嗦着将被打的手藏到了身后，须臾，怕苏萱生气，又颤颤巍巍地伸了出来。 原本白皙的手，因为那一下，已经红肿。 苏萱虽心疼，却也生气，却并未出言关心，只板着脸问她：“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明心轻轻摇头。 “无妨，你不知道，我告诉你。” “明心，我打你这第一下，是因为，昨日，我明明吩咐了不许放任何人进来，你却依旧把二哥和三哥放了进来。” 明心红着眼小声地道：“我想着，二少爷和三少爷是……是小姐的兄长，而且，他们都很疼小姐。” “可我才是你的主子啊！” 第26章 教训！ 苏萱简直要气死了！ 激动的拿鸡毛掸子狂敲桌子道：“明心，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你应该听我的话，我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而不是你觉得！” “我、我知道了……” “我不是让你知道，我是让你记住！” “明心，如今我只是将军府的小姐，进来的也只是我的兄长，若我是公主，你这么做，很可能害死我。还有你跟着我，算是运气好，将军府从不苛待下人。” “若你身在皇宫，对主子这般阳奉阴违，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命在嘛？！”苏萱越说越生气，话音落下的时候，自己都要气哭了。 “小姐，我知道错了。” 明心“噗通”一声跪下来，哭着磕头道：“小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小姐，你别生气。” 看着她哭的满脸是泪，苏萱心里也难受，可难受归难受，规矩却不得不立，不然，即便自己小心谨慎，也很有可能被这个小丫鬟害死。 “站起来！” 明心满眼是泪的站起身。 “伸手。” 明心乖乖地伸出了手。 “啪——” 又是一道清脆声响。 苏萱道：“这次打你，是因为你行为鲁莽，不过脑子，不问清缘由，便乱说话造谣主子。” 明心眼里包了一包泪，强忍着没让它落下来。 “小姐，我知道错了。” 苏萱深吸了口气，压着火气道：“昨日，我不过是嫌两个哥哥聒噪，想用那种法子将他们赶走，若非你忽然扑过来，我压根不会受伤。” “当然，我并未因为你害我受伤而怪你，可明心，作为我的贴身丫鬟，在我吩咐你去找人来为我处理伤口时，你应该悄悄地请人来，而不是边跑边喊地告诉旁人我寻死。” 明心茫然又无措的眨了眨眼，“可，我当时以为小姐你是想不开……” “我有什么可想不开的？”苏萱越说越上火，“我，将军府的千金，衣食无忧，父母兄长疼爱，我有什么可想不开的，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寻死？” “再者，我再跟你说一遍，我现在不喜欢江言才，非常非常不喜欢，你记住了吗？” 明心愣怔的看着她，“小姐，你确定，你不是在讲气话吗？” 听见这句话时，苏萱真的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对牛弹琴！ “我……我记住了，小姐，你不要生气。”眼瞅着苏萱咬牙，明心缩着脖子说道。 “但愿你是真的记住了。”苏萱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后，继续教导。 “明心，你身为我的贴身丫鬟，但凡经你之口说出的关于我的事情，旁人都不会起疑，但，正是因为如此，你才应该谨言慎行。”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面对谁，有关我的事情，都不应该轻易说出口，因为，你随意说出的一句话，很可能会害死我。” “我、我知道了。”明心缩着脖子点头。 苏萱又道：“出门在外，你代表的，就是我，你的言行态度，那就是我的言行态度。” “你需要多听，少说。当然，不是不让你说话，而是，你要分辨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有关我的，有关苏家的，都不可以轻易说出口。” “当然，也不议论旁人，因为你议论时所持有的态度，都会被人当成是我、乃至整个儿苏家的态度。附近，爹爹是大将军，大哥是礼部侍郎，在旁人眼里，本就足够招摇，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苏家，盯着你我。” “你若在这般口无遮拦，他日酿成大祸，咱们苏家上下几百口人，就得一起上断头台了！” “呜呜……小姐，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明心被吓到，哭着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苏萱这般说，也并非是为了恐吓明心，而是苏家本就功高震主，苏瑾又天资聪颖，年方二十便做了正四品的礼部侍郎，试问，这样的荣耀，京城世家里又有几人？ 而皇帝，未必就有多信任苏家。 原书中，皇帝就曾对四皇子交代过，一旦他继位，一定要立刻处置苏家，绝不可让苏家威胁到他们李家的江山。 而他们之所以没能除掉苏家，无非是因为继位的皇帝，不是四皇子罢了。 “啪——” 又是一声脆响，苏萱看着满脸泪痕的明心道：“这一下打你，是因为你，未经我许可，私放外男进我闺房。” “明心，你可知，女子的清誉有多重要？” “先不说，我身上还有同温小世子的婚约，纵使我没有，可我已经十四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老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我如今十四岁，是最该避嫌的年纪。” “可你却放了江言才进来，你知道这事情有多严重么？” “知道的，是我不清楚此事，一直在睡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同他有了什么苟且呢。” “你说，若消息传出去，世人如何看我？世子府如何看我？皇室又如何看我？” 这都已经不是把皇室和世子府的面子放在地上踩了，这特么是把他们的尊严放在屎里搅和！ “小姐，我、我知道错了。”明心一副要哭的样子，但还是忍着眼泪道：“可、可江公子是老爷和夫人找来的，我、我没想让他进来的，可夫人说，你醒来看见他，可能会开心，就让我把江公子放进来。” “我、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可，可夫人说，让我和江公子一起呆在你房里，这样就没事了……” “……” 饶是苏萱长在红旗下，听到这一句，也有点儿想骂人。 她想，她大概明白，原主为何敢偷考题给江言才，后来，又敢做出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了。 这特么都是惯的啊！ 只是，苏威夫妇即便是觉得亏欠孩子，也不能这么毫无原则的溺爱？ 苏萱心下叹气，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件事，爹娘做的不对，我回头会跟他们讲，但明心，你要记住，以后，一定要听我的话，因为，你是我的人，若是我不好，你也很难好，再者，以后若遇到类似于今天这种，你无法拒绝，又拦不住的，你就立刻喊醒我，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明心乖顺的点头。 苏萱叹了口气，放下鸡毛掸子，走上前将明心搀扶了起来。 明心眼里还有泪，看到她时，神情也怕怕的。 苏萱拉过她的手看了看，见红肿的厉害，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我这儿还有药膏，回头你拿一盒回去。”、 “多谢小姐。” 明心脸上又露出笑容。 苏萱吐了口浊气，“明心，你自幼随我一起长大，我以往从不责罚你的，今日，我也不想责罚你，打了你，我也心疼，可我们如今身在京城，很多事，跟以前都不一样了。” “若我们不谨言慎行，说不定那日就遭了殃。” “我知道。”明心点头，“小姐以前就很疼我，有好吃的，从没落下过我，小姐疼我，我都知道的。” “你明白就好，不过，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记住了吗？” 第27章 都是大哥教得好。 “我记住了，小姐。” 明心乖顺地点了点头。 苏萱训了她半天，见她这模样，心下也没了脾气，低头看着她手上的伤，心疼地问：“疼不疼？” 明心小小地点头，而后想起什么来，又猛地摇头。 苏萱见状哭笑不得，伸手戳着她脑门道：“你啊你，我这是教你呢，你啊，要记在心里，以后不要再犯，这样，以后就不会被罚了，你说是不是？” “小姐说得对。”明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苏萱笑着摇了摇头，让明心坐下后，翻出药膏给她涂了药，之后，便让人回去休息了。 至于她自己，则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出神。 前世，她在孤儿院长大，凭借着自身努力考上了一所好大学。 大抵是因为她是孤儿的缘故，大多时候，她并不关心别人的生活，小的时候，就想着如何讨阿姨们开心，好为自己讨鸡蛋吃。 长大一些，就想着，讨老师的欢心，这样老师就会多给她讲几道题。 等到读了大学，就想着，要赚钱，要存钱，要买房。 什么青春，什么叛逆，什么恋爱，在她这里，通通都不重要，她只想赚钱攒钱买房。 加班猝死前，她其实已经靠自己攒了一百万了，就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她就能买房了。 可惜…… 想到这儿，苏萱苦笑了下，默默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凉茶。 刚要起身喊人给明心送点儿果子和点心时，就看见穿着一身官袍的苏瑾站在屏风处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大哥？” 苏萱愣住。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苏瑾挑眉。 苏萱微微皱眉，“你确定？” “也许，更早以前。”苏瑾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而后走过来在桌边坐下，翻过茶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凉茶。 苏萱皱眉，这芳华苑的下人们也忒不靠谱了些，苏瑾来了，都不知道通报一声，看来，是时候整顿了！ “是我不让他们进来通报的。” 苏瑾淡淡说道。 苏萱闻言一怔，不解地看他。 苏萱也不急，慢条斯理的喝完一杯茶道：“我今日下朝时，听人说，江言才要成苏家的乘龙快婿了。” “大哥是听了这个传言赶回来的？”苏萱皱起眉头，她就知道，此事不会这么了了。 苏瑾没反驳。 “事情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不喜欢江言才，他也不可能成为苏家的乘龙快婿。” “事实如何暂且不说，如今只怕，这消息已经被人传了出去。”苏瑾一杯茶喝完，刚放下茶杯，就看见苏萱拎着茶壶给他续杯。 他有些讶异的看了苏萱一眼，见她蹙着眉头，神情凝重，便没说话。 “京城就这么大，将军府也不是铜墙铁壁，爹娘既命人请江言才过来，必然会被人知道，有心人也定会将消息传出去，想来，不出今日，整个儿京城都会知道，我为了江言才寻死腻活的事情。” 苏瑾挑了挑眉，端起茶盏送到唇边：“原来你也不是那么的蠢。” 苏萱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那大哥是希望我蠢一些，还是聪明一些？” 苏瑾悠悠啜了口茶，“蠢很容易，但你这脑子，想来是聪明不到哪里的。” 听我说，谢谢你。 苏萱咬了咬牙，真的，她虽然不够聪明，但应该也不算蠢，好歹她前世是个相当优秀的程序员了。 要知道，敲代码写编程这活儿，没点儿智商是干不来的。 可如今，事关自己名声，苏萱也懒得跟苏瑾计较，只问道：“咱们苏家在京城根基尚浅，此事若被有心之人闹大，可能会惊动太后，大哥可有法子？” 苏瑾缓缓道：“谣言如风，如何能止？” 苏萱，“……” 苏瑾又道：“若谣言是关于皇室，那可能会抓起来问罪，但苏家，不过是不足百年的将门之家，此事，又能有什么办法？” “再者……”苏瑾放下茶盏，眼帘下压，狭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此处是京城，幺幺觉得，有什么事，能逃得过旁人的耳目？再者，若苏家真的动手镇压，你觉得，陛下会如何看苏家？” 苏萱闻言瞬间脊背发凉，她原想着让苏瑾帮忙压下此事，免得此事闹大。 如今被苏瑾这么一提醒，方才醒悟，若真的动手镇压，那苏家，离灭亡，可真的不远了。 “多谢大哥教诲。”苏萱心底发寒，置于桌面的手紧攥成拳。 苏瑾没说话。 屋内一片寂静，偶尔有温热的风透过打开的窗子吹进来。 半晌，苏萱道：“此事，爹娘和大哥都不要再插手了，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 “你？”苏瑾抬眸打量她，眼神眸子里浮现一抹讶异。 “你要如何解决？” 闻言，苏萱咧嘴一笑，好似春风化雨。 “这个大哥就不要管了，大哥只要记得，从今天起，无论听到什么样的流言蜚语，都不要管，当然，也不要生气，只当做没听见好了。” 苏瑾蹙眉：“你该不会想像上次一样？” “怎么可能？”苏萱撇嘴，“我是蠢，但我还没疯好？” “哦，原来你也知道你蠢。”苏瑾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苏萱，“……” 真的，她真的会谢。 见她一副想打人的模样，苏瑾嘴角微微上翘，而后低头端起了茶盏。 “昨日的中庸背的如何了？” “……”真的，她真的会谢。 “大哥你觉得呢？”苏萱咬牙切齿的反问。 泥马！书，是苏瑾昨天晚上拿来的，江言才是今日一早来的，她一觉醒来惊喜的就差晕死过去了。 结果，肚子里的火还没消下去，就得想法子解决谣言的事情，如今好了，茶才喝了一口，苏瑾就问她书背的如何了？！ 泥马，她得有时间背啊！ “幺幺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在回忆？” 很好，这个回忆用的很有灵性。 所以，她在回忆什么？回忆眼前人是如何变着法的刀她么？ “我记得，大哥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苏瑾闻言，眸子闪过一抹异色。 “幺幺的意思是？” 苏萱硬着头皮道：“大哥先前说的是晚上回来提问，如今还是早上。” 原来是这个。 苏瑾有些想笑，但忍了忍，压住了上扬的嘴角。 “幺幺言之有理。”苏瑾将最后半杯茶喝完后，站起身道：“既如此，我就晚些时候在来。” “好的，大哥，右拐出门，慢走不送。” 苏萱利落的起身伸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苏瑾嘴角抽了下，“幺幺可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苏萱皮笑肉不笑：“都是大哥教得好。” 苏瑾嘴角又是抽了下，但还是在苏萱殷切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第28章 欢喜的眼泪 为了彻底送走这瘟神，苏萱一路把人送到了院门口。 “我自己认路。”苏瑾顿住脚步，偏过头看她：“你有这功夫，不如回去看书。” “看书重要，但大哥也很重要。”苏萱笑靥如花，泥马，瘟神终于要走了！ “重要？？”苏瑾挑眉。 见他大有站在院门口跟自己闲聊的意思，苏萱心底敲响警钟，忙双手交握置于胸口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道：“当然了，大哥，你知道的，我最爱你了。” 泥马，苏瑾那么正经，她就不信恶心不死他！ 果不其然，苏瑾在听到这句话后，欣长身形骤然一僵，眉头也微不可查地皱了下。 就在苏萱以为自己就转身走人时，苏瑾却不知道哪儿跟神经答错了，忽然一本正经道：“既然幺幺舍不得我，我便留在此处，陪幺幺一起读。” 刹那间，一万只土拨鼠在苏萱脑海里齐齐抱头尖叫！ 苏萱面部僵硬，嘴角抽搐。 “大哥公务繁忙，不必如此关心我的。” 真的，大可不必，求你了，大哥，收了神通！ “也不是很忙。” 苏瑾满意地欣赏了下苏萱的表情后，负手而行，施施然上了台阶，进了芳华苑。 “叫你多嘴。”苏萱狠狠地抬手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抖什么机灵啊呜呜，这下好了，苏瑾那个大尾巴狼不走了呜呜…… - 托苏瑾的福，苏萱一大早的，饭都没吃，便拿着本书身子端正的坐在了书案前。 但在此之前，她还是抽空让人给明心送了点心和水果，好安慰一下她那一根筋的小丫鬟。 但，此时此刻…… 她端坐，她深吸，她翻开书，而后静默。 半晌，她默默地抬起头，同苏瑾大眼瞪小眼。 “不识字？” “不。”苏萱默默地翻开的书对准了苏瑾，“它整容了。” 姜黄色的书页上，黑色的小楷被不明液体晕染开来…… 很好，别说苏萱了，就连苏瑾此时此刻也看不出那几个是什么字了。 “那是什么？”苏瑾微微皱眉，神情间似有几分嫌恶。 苏萱轻咳了一声，“欢喜的眼泪。” 苏瑾，“……” 苏萱冲着他露出一个尴尬而不是礼貌的笑容。 这也不能怪她不是，谁让苏瑾要求那么严格的，她昨天临睡前，想着自己还没读过中庸，便趴在床上温习了。 可谁想到这本书有这么大的魔力，她温习着温习着，就睡了过去呢。 至于那不明水渍么？唔，多半是做美梦时流下来的口水。 可身为一个淑女，怎么能承认自己流口水了呢？那必然是不能承认的。 苏萱胡思乱想着，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几分。 “敢问幺幺，为何这般欢喜？是报复得逞，还是寻死未果？” “都有。”苏萱一脸美滋滋，成功给大藏獒下药，又成功把柳莺莺气得半死，这种战绩真的很值得炫耀好吗？ 而且，她还听说，那只藏獒因为受巴豆和痒痒粉折磨，边拉肚子边哀嚎，老惨了！ 当然，柳莺莺也不好过，蹲在那藏獒跟前，一边抹眼泪，一边被臭的呕吐。 啧啧，画面太美，她完全不敢想！ 但，她昨天好像不是为这个乐 来着，她之所以流口水，好像是做了美梦。 她做了什么美梦来着？ 苏萱伸手戳了戳脑袋，蓦地想起梦里宽肩窄腰拥有八块腹肌，却被自己扒光了衣服，狠狠欺负了一番的男人…… 她下意识地看向苏瑾，在对上那双深邃眼眸后，沉默了。 完了！她竟然意淫了苏瑾！老天爷啊！她一个母胎lo的人，怎么会做那么可耻的梦啊！ “你脸红什么？” 苏瑾眉眼下压，神情带着探究。 “没什么，可能是天太热了。”苏萱默默移开了视线，低头胡乱地翻书道：“时间不等人，我要开始背书了，大哥你自便。” 苏瑾被她的勤奋惊了一瞬，而后问：“字都看不清楚，你如何背？” 苏萱哑然，“……”真的，来一道雷劈死她，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苏瑾见她不答话，略沉吟了一瞬后，起身走了过来。 “起来。” “嗯？”苏萱疑惑地仰起头看她。 苏瑾一副“你听不懂人话”的眼神看她。 苏萱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站起了身。 “研墨、” 苏瑾施施然坐下，拿着宣纸在桌面上铺好，又用镇纸压住。 算你狠！ 苏萱暗自咬了咬牙，认命地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化悲愤为力量。 “你跟墨有仇？” 眼瞅着苏萱咬牙切齿的研墨，速度快的即将飞起，苏瑾略挑了挑眉。 “不。”我是跟你有仇。 苏萱在心里默默地补完了这句话。 苏瑾似有所感，温馨提醒道：“莫要溅到衣服上。” 苏萱心下有些释怀，心想，算他还有良心，知道心疼自己……的衣服。 “墨汁很贵。” “……” 苏萱深吸了一口气后，越发加快了研墨的速度和力道。 眼看她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研墨研的像是要飞起，苏瑾压下上翘的嘴角，抬手拿了毛笔。 一盏茶的功夫后，苏萱收了手，两眼无神的呆坐在桌侧，看着苏瑾提笔写字。 而她身上，那身绣着萱草花的裙子上，满是星星点点的墨汁。 很好，为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可问题是，她损到了自己，却没伤到别人。 苏萱很忧伤。 然而，等苏瑾将默写出来的中庸递到她面前时，她更忧伤了。 苏萱看着面前宣纸上苍劲有力的黑字，沉默了一瞬道：“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嗯？”苏瑾示意她往下说。 苏萱深吸一口气，“你说，我有没有可能，不是你的亲妹妹？” 苏瑾衣袖下的手蓦地收紧，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所以呢？” 苏萱蹙眉，苦口婆心道：“你看，大哥你，以及二哥三哥，都有武学上的天赋，全都长得好看，文武双全，可你看看我，除了美貌，简直一无所有嘛？” “你说，我这样只有美貌，没有智商的人，怎么可能是你的妹妹呢？” “所以呢？”苏瑾挑眉。 苏萱坐直了身子，郑重严肃的看着他道：“所以，我很有可能不是你的亲妹妹，而大哥你，完全没有必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培养一个陌生人，你说是不是？” 苏瑾气笑了。 很好，不愧是她，为了不学习，这种丧心病狂的话都说得出来？！ 第29章 茶香四溢 见苏瑾冷笑不语。 苏萱有点儿摸不准他的心思，她想着，她如今都自爆了，苏瑾怎么也不该是这个态度不是？ “是我听错了么？”苏瑾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问。 苏萱看着他，只觉得扑面而来的威压，沉吟片刻道：“大哥耳聪目明，想来，是不会听错的。” “若我没听错，那就是你眼神不好。” “？”苏萱闻言一愣，她怎么眼神不好了。 苏瑾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幺幺，你确定，美貌这个东西，你真的有？” 听到这一句的时候，苏萱攥紧了拳头，果然，想刀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 苏瑾端起一旁的凉茶啜了口，继续道：“你如今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要好好教导你，免得你出门在外，给苏家丢脸。” “若你不是我的妹妹，我就更得好好教你了？” “为什么？”苏萱不解地看着他。 苏瑾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毕竟，你蠢笨无颜，若是再什么都不会，回头离开了苏家，岂不是要饿死？”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苏萱暗暗咬牙。 苏瑾展颜一笑，“好歹兄妹一场，你放心，从今日起，大哥一定对你勤加教导，免得你日后饿死。” “……” 真的，她真的会谢！ - 由于，在这一场的对局里，苏萱惨败，这一晌午，不得已困在书案前背完了中庸的前十章。 虽然，她并不想这么努力，奈何，苏瑾就坐在不远处，好似教导主任一般拿着根儿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打狗棍坐在那儿，并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苏萱从小到大，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 她不是苏瑾的对手，也不觉得苏瑾会因为她的讨好而放过她，是以，神经紧绷地背完了前十章，并且，被迫的接受了苏瑾的讲解和提问。 很好，原本一天干完的活儿，她半天就干完了。 “看来，也不是很蠢。”苏瑾喝完一盏茶后，悠悠评价了一句。 苏萱干笑，你清高，你高贵！你最聪明！ “如今天色还早。”苏瑾看了一眼天色，“距离午膳。还有一刻钟，你且趁着这段时间，把那十章誊抄一遍。” “……”真的，苏萱整个人都麻了，连发火的力气都没了。 “还不开始？”见苏萱一动不动，苏瑾略一挑眉。 “马上……”苏萱生无可恋地说完这一句后，如临死局一般拿起了笔。 老天爷，她是造了什么孽？ 别人穿越，等待她们的，那都是甜甜的爱情，无数的宠爱，数不清的财富，以及，垂手可得的权利。 到了她这儿，怎么就成了受不完的伤，挨不完的打，背不完的书，和写不完的作业？！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明明是个矜矜业业的打工人啊！ 眼看着苏萱垂下嘴角，抬手去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苏瑾有些想笑，于是，端起茶盏用到嘴角，用宽大的衣袖挡住了上扬的嘴角。 - 托苏瑾的福，苏萱午膳时，多吃了两碗饭。 原想着午膳后，苏瑾怎么也该回自己院子去了，谁曾想这厮竟然厚着脸皮留在了芳华苑！ 还说什么，照看幺妹，是他身为苏家长子的责任，毕竟，长兄如父！ 苏萱闻言只想骂人了，真特喵见鬼的长兄如父！他连她兄长都不是！ 当然，不只是指她! 原主和她，都包括在内！ 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苏萱只能咬着牙忍了。 而后，下午便在苏瑾的督促中，又背了十章。 “骗子！” 审视过半，苏萱顿住笔，看着坐在不远处的苏瑾，咬牙切齿。 “你说什么？”苏瑾放下书朝她看过来。 “我说你骗子！言而无信！不讲信用！苛待幺妹！” 苏萱气得直拍桌子。 “说好的前三天背书，后三天抄书，可你今天一天的时间，让我干了两天的活儿！” “这不是言而无信，是什么？！” 天太热了，手太酸了，心太累了，她真的想撂挑子不干了！ 呜呜，真女主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真的很想跑路啊！ 闻言，苏瑾垂下头蹙着眉头陷入沉思。 苏萱见他不答话，愣了一下，心说，他该不会是伤心难过了吗？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自责。 正想着，便听苏瑾道：“看来幺幺是累了。” “嗯？？”这怎么跟想的不一样？ 正当苏萱好奇他的脑回路是什么构造时，苏瑾抬起头来，看着她叹了口气：“我以为幺幺你理解我的良苦用心的。” 苏萱，“？？？？”什么情况？！ 苏瑾继续道：“原本想着，如今时间正好，你二哥也在家，若你能在两日的时间里，把六日的事情做完，便让老三带你出去游玩的……” 苏瑾适时地停住。 苏萱狐疑地看他：“真的？” “当然，大哥何时骗过你？”苏瑾看着她的眼睛。 “……”真的，明明今天还在骗！ 苏萱无力吐槽，隐隐嗅到了绿茶的清香。 “大哥说的是，想来，大哥是极其言而有信之人，是断然不会欺骗愚蠢可怜的妹妹的。” 苏萱真诚地看他。 想要白莲盛开吗？想要茶香四溢么？ 很好，请联系她。 包教包会，绝不高收费！ 苏瑾笑了下，“幺幺这般信任大哥，想来，也不会让大哥伤心失望的？” 得，碰上高手了。 “我怎么忍心呢？毕竟，我这么爱大哥，不过，大哥自幼把我带大，也最是疼我，想来，也是不会为难我的？” 苏萱双手紧握置于胸前。 苏瑾眸中流转过一抹异彩。 “看来，我与幺幺，兄妹情深。” “何止，你我简直，心有灵犀。”苏萱笑靥如花。 呵呵，能不心有灵犀么？毕竟，想刀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 只不过，一个刀的很有水平，另一个武力值不足，想刀不敢刀罢了。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也不晚的。 想到这儿，苏萱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了。 - 晚膳时，天气凉爽许多，因着苏老二难得回来，苏威夫妇便将几个孩子都叫到了花厅吃饭。 吃饭的过程里，苏萱总算从苏家人的口中得知苏武这么黑的真正原因了。 不是天生，而是为了拜访名师，跑去了某个山上的寺庙里，并跟寺庙里的和尚同吃同住。 那个老师傅为了考验他，让他每天天不亮就去挑水，一直挑到晚上，如此坚持了一个月后，老和尚总算答应教他几招。 只不过，这个教，是在山顶教的。 试想，从春季到盛夏，山顶的太阳，那得多毒辣啊！除非是天赋异禀之人，否则，都得晒成非洲原住民那shai。 卜君荔为此很是心疼，就差抱着二儿子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倒是苏威，觉得男儿郎就应该多加历练。 苏卿很聪明的保持沉默，苏萱亦是专心干饭。 “幺幺，你不说点儿什么吗？” 耳听着爹娘关心完苏武，关心苏瑾，苏卿轻轻碰了下苏萱的胳膊肘，压低声音问道。 苏萱干饭的动作一顿，须臾凑到苏卿耳边，“你先前答应我的事情，还算数么？” 第30章 人类的本质，是虚伪 “我……”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 苏卿刚说了一个字，苏武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苏萱下意识地抬眸，就看见皱着眉头，不大高兴的看着他们的苏武。 她默默端起一盏凉茶，将嘴里的饭菜冲了下去。 真的，苏武那非洲黑翼般的脸，被夹击在皮肤白皙的卜君荔和苏瑾中间，实在是太有违和感了。 “二哥，我们哪有说悄悄话？”苏卿哭笑不得。 苏武板着脸道：“明明就有。” 见他有些生气，苏萱忙道：“二哥，真没有，三哥刚刚只是问我，二哥怎么瘦了？” “是吗，老三？”苏武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几分。 苏萱用脚去踹苏卿。 “当然了。”苏卿一脸真情实感，甚至还拿着筷子给苏武加了个鸡腿。 “二哥，你真的瘦太多了，我瞧着委实心疼。” 苏萱松了口气，刚要伸筷子夹菜，就见苏瑾神色怪异地看她。 苏萱心下疑惑，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他了，便没理会，讪讪地夹了块儿红烧肉到自己碗里。 卜君荔开心地道：“哎，这才是一家人嘛！看看咱们这一家人，兄友弟恭的，多好的。” “对对对，都是夫人教得好。”苏威笑呵呵地给卜君荔夹菜。 卜君荔嗔了他一眼，转而给苏武夹菜。 “儿子这段时间辛苦了，可要多吃些。” 苏萱默默地低下头。 果然，人类的本质，就是虚伪。 苏武那一身腱子肉，在苏家都无人能及了，大家竟然还能装瞎地说他瘦了啧啧…… “爹娘说的是。”苏武点头，而后视线又落回到苏卿和苏萱脸上。“老三和小妹以后也要多注意，不要总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要记得带上我和大哥。” “好的。”苏萱讪笑着点头。 泥马，这苏武怕不是有强迫症。 苏武满意了，点了点头道：“我们一家人要和谐，要团结，这样才能防止外人钻空子。” 好家伙！不光有强迫症，还是个说教派！ 苏萱险些都觉得，这不是苏家的二少爷，而是苏家的什么老爷子了！ 好在，苏武的说教并没有持续很久。 只是有意思的是，苏武说教时，竟然没有一个人阻止他，相反的，苏家二老还连连点头应和。 就连一向话多的苏卿，都没反驳一句。 苏萱万分不解，晚饭后，跟父母兄长说完谣言的事情，往回走时，快步追上苏卿与他并肩而行，并拐弯抹角地问他缘由。 苏卿闻言嗤笑一声，拿着鱼骨扇子在她脑袋上敲了下。 “你是傻了么？那是谁？那可是二哥啊……” “我知道啊……”苏萱莫名且困惑。 “你啊，还是不知道。”苏卿摇着头往前走，苏萱快步追上，便听苏卿道：“二哥这个人，从小到大一根筋，若我们刚刚反驳了他，那今晚可别想睡了，他绝对要彻夜不眠跟你谈心的。” 苏萱嘴角狠狠一抽，莫名的打了个冷战。 “这一点，爹娘和大哥都知道，所以，不会逆着他。当然，也正是因为他够轴，所以，才能把武功学好。” “这世上啊，但凡毅力非常的人，多少都是有点儿毛病的。” “对对对。”苏萱认真的点头，“我觉得大哥也很有毅力，你说他是不是也有什么毛病？” “噗……”苏卿顿住脚步笑出声。 “你笑什么？”苏萱疑惑的打量他，“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苏卿摇了摇头，笑着道：“只是这个问题，我不太好回答，你不如……”他看向苏萱的斜后方，“问一问大哥本人。” “轰——” 话音入耳的那一瞬，苏萱只觉得平地一道惊雷，猛地在她脑海里炸开，炸得她外焦里嫩，眼冒金星。 “呵呵，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睡了。” 苏萱僵硬地笑了两声，绕过苏卿就要跑，却是被人拽着衣领给提溜了回来。 苏卿见状，毫不客气的脚底抹油，跑了。 “幺幺觉得，我有毛病？” “呵呵……”苏萱转过身，冲着苏瑾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哥误会了，我是觉得大哥天资聪颖，年少有为，学富五车，面如冠玉，玉树临风，衣冠楚楚，相貌堂堂，风流倜傥，无人能及。” 苏瑾挑眉：“所以，这是有病？” “不。”苏萱忍着泪摇头，“是我有病，大哥乃人中龙凤，怎么可能有病，是我，都是我，是不学无术又其貌不扬的我有病。” 苏萱说着，一把握住苏瑾的手。 “作为大哥的妹妹，我实在是羞愧的很，大哥放心，我这就回去吃药，学习，争取以后少给大哥丢脸。” 话落，苏萱松开他的手，提着衣裙就跑。 却是再度被苏瑾拽着衣裳提溜了回来。 “大哥……”苏萱快要哭了，这苏瑾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问问，方才晚膳时，幺幺你为何踢我？”像是看透了苏萱的想法般，苏瑾松开的她的衣领问。 “踢你？”苏萱愣住，她明明记得她踢的是苏卿啊，怎么成苏瑾了！ 老天爷！难怪当时苏卿毫无反应！苏瑾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原来是她踢错了！ 苏萱欲哭无泪，巴巴地看着苏瑾道：“大哥，我只是想多跟你沟通沟通。” 苏瑾挑眉：“用脚沟通？” “是的。”苏萱硬着头皮点头，“毕竟二哥也在，我若单独跟你沟通，二哥怕是要不高兴。” 苏瑾似笑非笑。 “如此，倒是我错怪幺幺了。” “没事，都是一家子兄妹，我是不会怪大哥的。”苏萱一脸认真，而后无比真诚道：“如今，夜色已深，虽然我很想在跟大哥多沟通沟通，奈何……”苏萱捂住了肚子，“我实在是内急，就先告辞了，大哥晚安，大哥再见。” 苏萱话落，豪气的一拱手后，转身就跑。 苏瑾本想再把人给抓回来，但眼看着她逃跑时僵硬的身姿和同手同脚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下。 算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小狐狸呢？ 还是不要逼的太紧了。 - 连续三日，苏萱都活在苏瑾的见识下。 这三日，她不光背诵完了中庸，还学了《孟子》。 三日后，借着苏卿出门上朝的功夫，苏萱跟着苏卿，做贼似的，出了门。 “三哥，我不是很明白。” 站在将军府的院墙外，苏萱不解的蹙眉。 苏卿拍了拍手，“唰”地打开扇子，扬唇风流一笑，“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萱神色复杂的打量他，“首先，咱们俩是将军府的少爷和小姐，出门为什么不走正门，反而来爬狗洞？” 第31章 就是，那个…… “还有，咱们这儿不是将军府么？为什么会有狗洞？！” 苏卿叹了口气，拍了拍苏萱的肩膀，看智障儿童一般的眼神看着她道：“幺幺啊，这将军府，又不是一开始就是咱们家的，有狗洞那不是很正常么？” “还有，你忘了如今谁在家么？” “谁？” “二哥啊！”苏卿激动的拿扇子拍手，“二哥在家，那正门是咱们能走的么？万一被二哥发现，岂不是要带他一起去？！” 苏萱闻言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就见苏卿激动道：“二哥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咱们不带他去，他定要不高兴，肯定要说咱们不和谐，不团结，不亲如一家，甚至还可能说咱们故意疏离他，然后自己窝在家里生气！” “你知道的，二哥最轴了，他一旦生气，很可能三天都不吃不喝，到时候爹娘肯定着急，大哥肯定会教训咱们，所以……” “懂！” 苏萱做了个暂停的姿势，“三哥，道理我都懂，所以，咱们赶紧走，免得回头你吐槽的声音太大，把二哥引出来。” “是啊！’ 苏卿恍然大悟，猛地伸手捂住了嘴。 好在，此时明心已经把狗洞堵上，三人四下张望后，方才做贼似的走了。 - 等入了长街后，苏萱便低头在明心耳边低语了几句，又给了她一个钱袋子。 明心点了点头，欠了欠身后，便走了。 苏卿疑惑，不解道：“你们主仆什么鬼鬼祟祟的？还有，你给明心那么多钱做什么？你打算让她做什么去？” “这是我们主仆的秘密，三哥你就不要问了。”苏萱笑眯眯的，然后就发现路上的行人都在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甚至，还有人议论起来。 “诶，那不是苏萱么？她怎么还有脸出门啊！” “哎呦，原来她就是苏萱啊，啧啧，我还以为是丑的不能见人呢，这不长得挺好的么？怎么那么想不开呢，为了个男人要死不活的。” “是啊，而且我瞧着那男人也不怎么样，远比不上温小世子，只可惜，温小世子前些年伤了腿。” 不得不说，群众的眼神是雪亮的。 苏萱默默点头，且深表认同。 “是啊，可惜了温小世子。” “不过，这苏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有未婚夫了，还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说不定早就不有了苟且，只等着寻死腻活逼迫苏将军点头呢！” “可不是，我也这么想的，哎，可惜苏将军英明一世，苏夫人女中豪杰，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 “哎，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苏家都已经有了两个争气的儿子，再有俩不争气的，也很正常。” 闻言，苏卿用鱼骨扇子挡住脸，凑到苏萱身边问：“他们口中那俩不争气的，是在说你和我么？” “三哥以为呢？”苏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自己是给将军府丢脸，但苏卿这个天天逛青楼的纨绔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要知道，在自己出丑之前，苏卿在京城，就已经臭名远扬了。 用那些世家的话来说，苏卿此人，空有一副好皮囊，骨子里就是一块儿朽木，是以，世家的长辈们，全都挤破了脑袋想把女儿嫁给苏瑾，再不济，也会看一看轴的不行的苏武，至于苏卿，则从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不能。”苏卿收了扇子在掌心敲了下，蹙着眉头困惑道：“论相貌，我在京城，那也是榜上有名的，不说是东明第一美男，那也得是炙手可热。” “呵呵……”苏萱冷笑，“你是不是还觉得世家的小姐都争先恐后地想嫁给你呢？” “这还用觉得？” 苏萱，“……” 深吸一口气，苏萱抬手拍了拍苏卿的肩膀，“三哥，我虽不知你哪来的自信，但，别想了，京城世家里，没一个瞧得上你的。如果有，那就只有眼瞎了的平阳郡主。” 平阳郡主，先帝同胞兄弟永亲王的孙女，如今年方十四，长得是不错，但因小时候发烧，人有些痴傻，为此，时常被人欺负。 先前，曾被苏卿随手搭救过一次，那之后，便一心只有苏卿，甚至还连续两年来将军府找苏卿，为此，整个儿永亲王府都被人嘲笑。 永亲王不得已，只能让人把平阳郡主抓起来，送去了普度寺祈福。 算起来，平阳郡主离京，也有一年时间了。 “你提她做什么？”苏卿难得蹙了眉头，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果然，书中说的没错，苏卿不喜欢别人提平阳。 苏萱也不想惹他不高兴，便错开了话题说起红鸾姑娘。 好在，他们距离明月楼不远，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 站在门口迎客的老鸨一瞧见苏卿便乐呵呵地迎了上来。 “哎呦，三公子，您可算是来了，我们红鸾，都已经在楼上等了您半天了。” 苏卿弯着桃花眼风流一笑，“路上有事耽搁了。” “哎呦，原来这样啊……”老鸨很有眼色的没再问，瞥见跟在苏卿身边的苏萱，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是……” 苏卿凑过去在老鸨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老鸨顿时眉开眼笑，让小厮把两人带去了二楼。 红鸾的厢房内燃着熏香，苏萱一进去，就看见坐在书案前作画的红鸾。 她今日里梳着缕鹿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镶珠宝蝴蝶金簪身着一袭烟霞色的琵琶襟上衣。 垂着眉眼作画时，神情格外专注。 书案的一旁，放着一柄泥金真丝绡麋竹扇，和一白底鼬青竹的茶杯。 “红鸾姑娘，苏三公子来了。”小厮上前拱手喊了一声。 红鸾忙抬起头来，看见苏卿的那一瞬，脸上浮现一抹绯红，而后便放下笔站起身绕过书案来给苏卿行礼。 “不知三公子到来，红鸾有失远迎。” “无妨。”苏卿眉眼温和，嘴角带笑，扇着扇子道：“今日来，不是我找你，是我妹妹找你。” “苏小姐？”红鸾愣住，不解地朝苏萱看去。 苏萱干笑了下，“没错，是我找你。” 红鸾的神情越发疑惑了。 正当她朝神情投去求助的目光时，便见苏卿大手一挥道：“我去外面喝杯酒，你们慢慢聊。”话落，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一脸茫然的红鸾，和尴尬的头皮发麻的苏萱面面相觑。 “苏小姐，先坐。” 半晌，红鸾主动开了口，邀苏萱坐下。 苏萱点了点头，行至桌边坐下。 红鸾抬手给她斟了一杯茶，而后缓缓道：“不知苏小姐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呵呵……”苏萱尴尬的恨不能用脚扣出三室一厅。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她该怎么跟一个刚见过一面的美女说，美人，我是来找你讨教丰胸之术的啊。 总之，本人很后悔。 可，来都来了，还是爬狗洞来的，总不好就这么走了。 于是，苏萱一咬牙，一跺脚，在红鸾充满疑惑的求知欲的眼神中，便秘一般道：“就是，那个……” 第32章 女人的困扰 红鸾一脸茫然。 那个……是哪个啊？ 苏萱不好直说，看了看红鸾的胸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女人的困扰，你懂得。” 她想，她暗示的应该够明白了。 红鸾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遍儿，蹙着眉头沉默半晌后，试探地问道：“小姐是想……” “对！”苏萱以为她懂了，眼里迸发出喜悦的光。 然而，红鸾的脸色却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可，小姐不是尚未出嫁么？难不成……”像是察觉到自己失言，红鸾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苏萱也有些诱惑，“可，这要是等到出嫁在努力，不就晚了么？” “倒也不必这么早。”红鸾的神色越发复杂了。 苏萱困惑，“难道，这还能速成么？” 红鸾的脸红了红，低着头拿帕子掩着唇咳嗽了声，“差不多，提前一天，翻翻书，也就明白了。” “翻书？”苏萱愣住，她前世虽说听说过不少丰胸操和按摩术，但也没听过这么离谱的。 “嗯，翻书。”红鸾的脸，又红了几分，而后羞赧地站起身道：“苏小姐且等一等我，我去找本书给小姐。” 苏萱点了点头。 红鸾绕过屏风去了里屋，不多时，红着脸折返回来。 “就是这个了，苏小姐可以拿回去看。” 苏萱点了点头，伸手将书拿过来。 那是一本，封面上没有字的书。 苏萱下意识地打开，然后…… “啪”地一声，苏萱红着脸合上了书。 老天爷！她总算明白红鸾看她的表情为何这般精彩、这般复杂了！ 她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啊！ “怎、怎么了？”红鸾被她吓了一跳，脸都白了。 “红鸾姑娘……”苏萱欲哭无泪的看着她，“我想，你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 红鸾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苏萱忍着泪道：“我是想跟你讨论丰胸之术，不是想跟你讨论闺房之术的。” “啊？”红鸾大惊，而后红着脸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拿过书道：“对、对不起啊，苏小姐，是我误会了，真是对不起。” 见她连连赔礼道歉，苏萱摆了摆手，“没事，是我没说明白。” 红鸾红透了脸，“那、苏小姐您再等我一会儿。” 苏萱点了点头。 红鸾匆匆往里屋去，路过屏风时，还踉跄了下。 苏萱心下有些愧疚，忽然觉得太为难对方了。 不多时，红鸾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 托盘上，摆放着形形色色的瓶瓶罐罐，而且，还有一本书。 “应该就是这些了。”红鸾放下东西后，动手数了数，而后将书递给了苏萱。 “我自幼在明月楼长大，明月楼对于美人的调教，都自有一套法子的，这本书里，便详细记载了这些。” 不同于那本无字的闺房之术，这本书书页上赫然写着“美人秘籍”四个大字。 苏萱翻开看了看，便见上面从护肤、丰胸、美容、瘦身等等等等，全都应有尽有。 “还有这些。”红鸾将红木托盘往前推了推，“这些全都是明月楼这些年从各地搜罗来的秘方，仅供明月楼中的美人使用，其种类繁多，但因为工艺繁杂，我这里的东西也不全，但，用于应对苏小姐的困扰，应该是足够了。” 苏萱闻言很是感动，再看红鸾时，只觉得她整个人像天使一样在发光。 “你真好。” 红鸾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红，道：“苏小姐过奖了。” “没有，我说的都是真心的。”苏萱摆了摆手，又道：“不过，你也说了，这些东西都很珍贵，你给了我，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红鸾摇了摇头，笑着道：“我好歹也是明月楼的头牌，纵使东西不足，想来，也不会缺了我的那份。” “那就好。”苏萱松了口气，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来。 “我今日出门来，带的钱不多，这些先给你。”青楼里的女子，本就活得不容易，苏萱哪儿好意思白拿她们的东西，尤其，这些东西还是市面上不流通的宝贝。 “不用。”红鸾将钱袋子推了回去。 “红鸾一直受三公子照顾，如今能为小姐做这些，是红鸾之幸。” “三哥是三哥，我是我，我怎么能白拿你东西？” 在给钱的问题上，苏萱格外坚持，虽然她知道红鸾不缺钱，也知道自己没多少钱，但她还是不想占人便宜。 毕竟，青楼里的女子，赚的都是辛苦钱。 “苏小姐，真的不用，而且，这些是我送您的，不是您白拿的。”红鸾把钱袋子往外推。苏萱走过去已一把将钱袋子塞到她怀里，“那这个也是我送你的！你仔细瞧瞧，这钱袋子跟我三哥的还是同款呢，都是出自将军府的绣娘之手。” 红鸾愣住，下意识地低头看。 苏萱咧嘴笑起来，“你就收下，就当交我这个朋友，而且，这个钱也不多，咱们就当意思一下。” “那多谢苏小姐了。” 红鸾红着脸道谢。 “这就对了。”苏萱拍了拍她的肩膀，心下松了口气，走回到座位上坐下，“红鸾姑娘，既然你收了我的礼，我也收了你的礼，那从今往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红鸾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愣怔地抬眸：“苏小姐，要跟我做朋友？” “当然啦！” 苏萱笑着点头，老天爷！红鸾这样的人，要是放在她那个时代，那可是网红博主，美妆达人，集美容护肤减肥才艺于一身的美女啊！ 运气好了，说不定还是大明星呢！ 毕竟，长得这么美，身材这么棒，她看了都想流口水！ “苏小姐真要跟我做朋友？”红鸾语气惶恐。 “当然啦！”苏萱再度点头。 “可，红鸾身在青楼，身份低贱，实在是……” “佛曰，众生平等。”苏萱打断她的话，语气诚恳，眼神真挚，“我们要听佛祖的话。” 红鸾愣怔住：“……” 苏萱心下叹气，什么低微不低微的，她就知道，原主死的时候，红鸾还活得好好的。 而且，书中写过，红鸾此人，心善，且聪慧，后期还救了苏卿一命，甚至还在女主遇害时舍身相救。 自己若能同她交上朋友，日后走投无路时，说不定能让她帮自己寻个活计。 “你不会也觉得我名声不好，嫌弃我，不想跟我做朋友吗？” 见红鸾一直没说话，苏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眼泪巴巴道：“我知道我蠢笨如草包，可是红鸾姑娘，外面那些真的只是谣言，要是你也信了这个，不跟我做朋友的话，我、我只能一头撞死了。” 苏萱话落，松开红鸾的手就要去撞墙。 红鸾忙起身一把拉住她，“苏小姐，不要啊……” 苏萱回过头来红着眼看她：“可你都不跟我做朋友，肯定是因为嫌弃我。” “不不不，我怎么会嫌弃苏小姐呢，我只是觉得我身份低微，不配跟苏小姐做朋友，毕竟，若此事传扬出去，其他人要为此嘲笑你的。” “我不怕。”苏萱摇头。“反正他们也一直在嘲笑我，我不怕多这个。你就说你跟不跟我做朋友。” “……” 见苏萱一脸倔强，红鸾心下叹了口气，松开手欠了欠身道：“既然苏小姐不嫌弃，日后，便有劳苏小姐照拂了。” “好说好说。”苏萱心里乐开了花。 bgo！交朋友任务达成！ 第33章 快跑！ 在红鸾房间待了两个时辰后，苏萱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 真的，出门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可惜啊，前世一心赚钱，都没享受过！ 如今做了全套美容护肤spa后，只觉得世界都美好了。 苏卿用玉骨扇子挡住大半张脸，神色复杂地看她道：“若非你是个女子，我都要怀疑，你在红鸾屋里这么久都干什么了。” “不用怀疑。”苏萱心情好，笑眯眯地道：“请发挥你的思维，大胆想象。” 苏卿，“……” 苏萱四下看了一眼，见明月楼里人来人往，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道：“时候还早，三哥应该还不准备走？” 苏卿挑眉打量她：“怎么，你有事？” “的确。”苏萱一脸认真，“我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二哥，打算去美味坊买些点心带回去给二哥。” 苏卿眼角抽了下，眸子里满是狐疑。 “幺幺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啧，瞧三哥这话说的，我一直很好心的好？” 苏卿，“呵呵……” 苏萱估摸着时间，凑到苏卿耳边低语了一句。 “真的？”苏卿眼眸亮了亮。 “自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骗三哥？”苏萱皱眉，一脸被怀疑的不高兴，“再说了，红鸾就在房里，是不是真的，三哥一探便知。” “行，暂且信你。”苏卿合上扇子在苏萱额头上敲了下，叮嘱道：“不过，你莫要在路上耽搁，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回来找我，千万别再发生上次那种事了。” “嗯嗯，一定。”苏萱连连点头，而后朝着苏卿伸出了手。 “嗯？”苏卿疑惑。 苏萱羞赧：“那什么，我今日出门没带钱……” 眼看着苏卿要发问，苏萱忙道：“不用多给，只给够买点心的钱就成。” 苏卿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钱袋子，认命地掏出银子递给苏萱。 “多谢三哥。” 苏萱满脸堆笑地道了谢，一溜烟地跑下了楼。 “苏小姐……” 一出门，苏萱就绕到了明月楼的后门，就看见早早等候在那里的小丫鬟。 看见苏萱，小丫鬟快步跑过来，将一个包袱递给了她。 “苏小姐，东西都在这里了。” 苏萱伸手接过，背到了身上。 小丫鬟道：“苏小姐，红鸾姐姐说了，这些瓶瓶罐罐的容易碎，让你小心些。” “放心，一定！”苏萱打了个响指，而后便把从怀里摸出一钱银子给了小丫鬟。 “诺，赏你的。” “多谢苏小姐。” 小丫鬟兴高采烈地收了钱，苏萱也兴高采烈的背着东西往街上走。 转过两个街口后，总算瞧见了眼巴巴地等在美味坊前的明心。 “小姐，你可算是来了。” 明心快步迎上去，从苏萱手中接过了包袱。 “里面的东西都是宝贝，你小心些，莫要磕了碰了。” “放心，小姐。”明心点头。 苏萱松了口气，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明心咧嘴笑起来。 “真棒！”苏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奖励你一包栗子糕！” “谢谢小姐！” 话音落下，主仆两人一起进了美味坊。 不多时，便拎着点心欢欢喜喜地往外走。 然而…… 刚出门，就跟人撞上了！ “谁啊！” 苏萱正扭着头跟明心说话，被人撞得一个踉跄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心下猛地一咯噔，抬头就看见正气急败坏的柳莺莺。 完了，冤家路窄啊！ “好啊！苏萱，我就说哪个不长眼的撞我呢！原来是你啊！” 柳莺莺从地上爬起来，屁股上的土都没拍，便气冲冲地来到了苏萱面前。 苏萱没说话，只睁大眼睛往她身后看，看了一圈也没看见那只棕色藏獒后，方才收回视线问柳莺莺：“你家那只藏獒没跟着？” “你还有脸说！”柳莺莺气得跳脚，“要不是你给我家阿吉下药，他何至于如此！” “有话慢慢说，不要动手动脚的。”苏萱将柳莺莺伸到自己鼻尖的手扯了下去，好声好气劝道：“大庭广众之下，你好歹淑女些。” “淑女……”柳莺莺气得险些咬碎一口白牙，“苏萱，你是脑子进屎了吗？！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整个儿京城的世家小姐，就属你最没脸了！” “明明自己有未婚夫，还跑去倒贴一个秀才！还为了人要死要活的！怎么？！寻死腻活地逼迫家里人答应下来后，就当这些事都没发生过了啊？” “你别忘了，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还有，你跟温小世子的婚约还没解除呢！” “不过，就你这样的，说不定早就跟那穷秀才有了苟且，温小世子也看不上你，我劝你啊，有在大街上闲逛的功夫，不如赶紧去世子府负荆请罪！” 柳莺莺本就是个大嗓门，骂苏萱的时候，更是扯着嗓门，底气十足。 街上的人，很快被吸引过来，自发将她们围成了一个圈。 苏萱虽然脸皮厚，却也不想被这么多人围观。 于是，沉默半晌道：“要不，咱们还是说说你家那只藏獒的事儿。” “……”柳莺莺说了半天，正喘气儿呢，闻言气的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好意思提我家阿吉的！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害的我家阿吉被剃了毛！它如今伤心的食不下咽，足不出户，这一切全都要怪你！” “真的？”苏萱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满的求知欲。 “当然是真的！”柳莺莺气的双手叉腰。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苏萱拍了拍胸口，大松了口气咧嘴笑起来：“知道你家阿吉最近不能出门，我实在是太开心了，这样，等下我送你两盒点心好了。” “你——” 苏萱完全不给柳莺莺说话的机会，扭头就冲着店小二喊：“小二，等下拿两盒笑口酥给柳小姐，记我账上就行！” “哎，好嘞。” 苏萱满脸堆笑的收回视线看向柳莺莺，很是热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千万不要灰心，只是剃了毛而已，我相信阿吉它会适应的。” 话落，苏萱便绕过柳莺莺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忽然回过头来，对着柳莺莺杀人的目光笑着道：“哦对了，近来天热，我建议你把阿吉的毛全剃了，这样有助于散热。” “苏萱——” 眼看着柳莺莺双拳紧握，怒目圆瞪，面容扭曲，苏萱脖子一缩，想都没想地对明心说道：“快跑——” 第34章 轻功水上漂。 “苏萱，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饶是跑得快，苏萱还是听到了柳莺莺那撕心裂肺的怒吼声。 “哎，可惜了。”苏萱扶着墙喘气时，抬手抹了一把汗，由衷的感叹：“多好的一把嗓子啊，不去唱戏实在是太可惜了。” 明心神色复杂：“小姐，你这样挑衅柳小姐，真的好吗？” “啧，这怎么叫挑衅呢？我这明明是友好的交流，你没看我还送了她两盒笑口酥么？” 明心小声道：“可我看柳小姐心情并不好啊，你还送她笑口酥……” “嗨，你懂什么？我这叫对症下药。”苏萱揽住明心的肩膀，循循善诱道：“你想，人生病了，是不是要吃药？” 明心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萱继续：“那生病了要吃药，天冷了要穿衣，她不开心，我送她笑口酥，盼着她笑口常开，这一点儿也没错啊。” 明心神色扭曲：“虽然，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没有但是，你放心，你家小姐我，最擅长人际交往了，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柳莺莺就会来府上谢我的。” “真的吗？小姐。”明心一脸的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啦。”苏萱自信满满，而后揽着明心的肩膀循循善诱。 明心低着头，背着包袱，听着自家小姐长篇大论，时不时配合的点头。 虽然但是……e 可她家小姐，真的好像那个行走江湖的惯骗啊…… - 七月，因着临近八月份的秋闱，皇上今日特意召了苏瑾询问秋闱的考题一事，为此，苏瑾一直到了天黑，方才从宫里出来，等回到将军府时，已然是戌时。 刚一进门，小厮便同他回禀今日府上的事情，并问他是否用过晚膳。 天气炎热，苏瑾没什么胃口，抬手揉了揉眉心，绕过花园往后院走。 “今日小姐可有出门？” “回大少爷，不曾。” 苏瑾略蹙眉，须臾摆了摆手，让小厮退下，转而问叶枫，“她果真未出门？” 叶枫低垂着头道：“回公子，小姐今日里跟三少爷去了明月楼。” “明月楼？”苏瑾脸色微沉，“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叶枫摇头：“属下不知，不过，小姐在红鸾姑娘房里待了许久。” 红鸾？ 苏瑾有些讶异，示意叶枫继续往下说。 叶枫领命，便将苏萱这一天的行动轨迹报告了一个遍儿，其中包括去了哪儿，见了谁。 “你说，她去了龙门书局？” 苏瑾脚步一顿，转身问叶枫。 “是的，公子。”叶枫点头，“不过，小姐从龙门书局买了书之后，便回来了，那之后，一直在芳华苑里。” 苏瑾闻言，眉头紧蹙，薄唇紧抿，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转了方向道：“去芳华苑。” - “小姐，这真的行吗？” “当然，我能骗你？” “可，我觉得这个不太好……” 月光皎洁，繁星点点。 芳华苑院门紧闭，正屋的门和窗户也全都紧闭。 院子里很安静，没有下人走动，也没有鸡犬闹腾，只有时不时地虫鸣声。 苏萱房里燃着蜡烛，窗户上则透出两个人影。 “这样真的行吗？” 明心的声音里饱含忐忑。 “哎呀，我都说了行的，你信我。” “可是……” “哎呀，没有可是。” 屋内的主仆还在嘀嘀咕咕，窗外偷听的叶枫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想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但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后，立刻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好了！” 很快，屋内传来苏萱轻快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声“咣当”一声响，与这沉闷声响一同响起的，还有明心突然拔高的尖叫声。 “小姐！” 叶枫闻声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就觉得身旁起了一阵风，紧接着就听见“吱呀”一声响，等偏过头去看时，诶，他家公子人呢？ 而此时，闺房内的情景却是异常尴尬。 房门大开着，明心伸着手愣在桌边，苏萱则倾斜着身体趴在苏瑾怀里。 很好，万籁俱静。 叶枫默默收回视线挪到阴影中。 尴尬，他都提他家公子尴尬。 偷窥亲妹，还自曝，被人逮了个正着！ 哎…… 跟着公子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丢脸。 此时此刻的明心，并不比他好多少。 房门被人踹开的刹那，明心整个人都是蒙的。 此时此刻，除了懵，还有惶恐。 而劫后余生的苏萱，在盯着苏瑾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看了一瞬后，总算是硬着头皮扯出了一个笑。 “大哥，早啊……” 苏瑾皱眉，“已然戌时了。” “呵呵，是吗？”苏萱笑的比哭还难看，“那大哥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苏瑾低头，看了一眼她腿上绑着的两个沙袋，垂眸道：“预料到你有一劫，特赶来救你。” “谢谢啊……” 苏萱欲哭无泪，想要借助苏瑾手臂的力量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倾斜的角度太偏，腿上的沙袋太重，以至于她压根站不起来。 “大哥……”几番尝试失败后，苏萱朝苏瑾投去求救的眼神。 好在，苏瑾会意，将她拎了起来。 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苏萱总算松了口气，“大哥请坐，明心，上茶！” “哎……” 明心应声，忙快步往外走。 然而，她走的太快，全然忘了自己腿上也绑着沙袋，于是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屋内响起“噗通”一声响。 眼瞅着五体投地的明心，苏萱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明心慢半拍地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而后哭丧着脸回过头来：“小姐，血……” 苏萱定睛一看，好家伙！鲜红色的血顺着鼻孔流下来，被明心伸手这么一抹，更精彩了！ “你——还好吗？” 苏萱心有不忍。 苏瑾皱了皱眉。 外头，叶枫蹲在屋顶，犹豫着要不要下来帮个忙。 虽然他心有不忍，但他实在不想引火烧身，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被自家公子叫下来帮忙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苏瑾坐在桌边，慢条斯理的喝了杯茶，苏萱犯错小孩子一般，低着头站着。 “所以，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苏萱尴尬的抬起头来，冲着她大哥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练功。” “练功？”苏瑾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幽深眼眸扫过她腿上绑着的布袋，又回落到她脸上，“你这是，打算练无影腿？” “不。”苏萱摇头，神情坚定。 苏瑾，“那是？” 苏萱，“轻功水上漂。” 苏瑾闻言沉默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冷气。 半晌，苏瑾问：“谁告诉你，轻功水上漂，是这么练的？” 第35章 人比花娇 “书上说的，而且……”电视上也是这么演的。 苏萱原本是想这么说的，然而，苏瑾的脸色实在是算不上好看，于是她乖乖闭了嘴。 “哪本书？” “就……就随便的一本书。”苏萱移开视线，避免跟苏瑾对视。 她以前所在的时空，根本买不到什么武功秘籍好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不试试哪里对得起自己？ “拿出来。” 苏瑾的话语不容置疑。 苏萱本想反抗，可抬眸就被苏瑾那充满的威压给压得说不出话，就只能诺诺地点了头。 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大不了，她下次再买！ 苏萱想着，抬脚就往床边走，然而，刚一抬脚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 “大哥，救我！” 快要摔倒的那一刻，苏萱想都不想地大喊。 “睁眼。”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夹带着冷意的男声倒是落入了耳中。 苏萱缓缓睁开眼，入目所及，便是她大哥的官袍。 “嘿嘿……”视线缓缓上移，她冲着苏瑾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大哥，你真厉害。” 苏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理她。只弯腰将她打包抱起。 “唔……” 身体腾空的刹那，苏萱惊呼出声，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苏瑾的脖子。 然而，她大哥看都没看她一眼，抱着她就往前走。 唔，忽然觉得她大哥好帅是怎么回事儿？ 难不成，是心脏异动给出的错觉？ “我脸上有花？” 弯腰将人放到锦榻上时，苏瑾冷下语调。 “不，大哥人比花娇。” 苏萱弯着嘴角笑，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比花娇？”苏瑾略挑眉。 “不，是花不如你。”苏萱继续发挥拍马屁的功力，睁大眼睛真诚地看着对方道：“我大哥长得最好看，莫说是寻常花儿了，那就是牡丹真国色也比不上的。” “油嘴滑舌。”苏瑾矮身蹲下，低头去给苏萱解腿上的沙袋。 苏萱愣了下，随即，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 “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哥你真的特别好，哪哪儿都好。” 苏瑾动作快，没两下便把沙袋解下来放到了一边，“你这般能说，不去说书，委实屈才了。” “是？我也这么觉得？”苏萱笑眯眯的，“不过，大哥若觉得我有天赋，可以给我赞助一个说书的茶楼，到时候收益咱们五五分？” “五五分？”苏瑾气笑，“你倒是聪明了许多。” “哪里哪里。”苏萱连连摆手，“都是大哥教得好。” “……”苏瑾沉默了一瞬，“……我可没教过你这样的学生。” “没事儿，以后会有的。”苏萱忽然握住苏瑾的话，答得一脸认真。 苏瑾皱眉看了她一眼，毫不费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书呢？” “啊？什么书？”苏萱神情夸张，一脸茫然。 苏瑾悠悠看她：“你的武功秘籍。” “啊？我有这个吗？”苏萱一脸恍然。 “轻功水上漂。”苏瑾默默补充，“是你自己拿，还是我拿？” “我……我来就好，大哥功夫繁忙，怎好让大哥在为我操劳？”苏萱说着，硬着头皮跳下锦榻，一步三回头地走回到床前，做贼似的从枕头下摸出一本书来。 须臾，又扭捏地走回来。 “就，就这个。” 她恋恋不舍地将自己斥巨资买来的“武功秘籍”奉上，等苏瑾伸手拿时，又不松手。 几个来回后，苏瑾皱眉：“你要是不想再看到它，大可以攥紧些。” “别……”苏萱生怕他会像古装电视剧里的世外高手一样，一用力便将书本碎成粉末，于是乎，赶紧松了手。 苏瑾瞥了她一眼，低头翻开书。 但，只翻了两页，便抬手去摁眉心。 “大哥，你还好吗？” 苏萱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未被你气死。”苏瑾面色不虞的看了她一眼，将书摔在了锦榻上的矮桌上。 “苏萱，先不说，你学轻功是想做什么？单单是这本所谓的武功秘籍？呵，你是脑子被驴踢了么？枉你生在将军府，连这种骗人的东西也信！” 苏萱穿过来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苏瑾这么生气，吓得腿都软了，就差噗通一声跪下去抱住他的大腿了。 然而，她没有。 “我、我知道错了，大哥，你别生气！” 苏萱心下哀嚎，这哪儿能怪她啊！ 她前世哪儿见过真正的武功秘籍啊！ 而且，这本武功秘籍跟电视剧里出现过的武功秘籍真的很像，也不能怪她当真？ 再说了，这也不是葵花宝典那种，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的，她觉得试一试也无妨啊，万一有用呢？这谁说得准啊！ “松开！” 见苏萱冲过来抱住自己的胳膊，苏瑾拧了眉头，冷峻的面容上带着些不悦。 “不，我不。” 苏萱紧抱着不撒手，“大哥不原谅我，我就松开！” “你这是威胁？”苏瑾眉头紧锁。 “不，大哥。”苏萱抬起头看他，“我是不想让你生气。” 听到这句，苏瑾险些气笑，“不想惹我生气，就买了这个，那你能跟我说说，你买这个做什么吗？” “练功。” “然后呢？” 苏萱认真的补充，“练就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 “然后呢？你是打算越货杀人？还是做梁上君子？” “不，都不是。”苏萱心下默默补充，她只是想逃命而已。毕竟，想要打得过苏武，已经不可能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练成轻功，死到临头的时候，争取跑快点儿。 “嗯？”苏瑾挑眉看她。 苏萱硬着头皮鬼扯：“上次我在柳家，不是差点儿被发现么？所以我想着，我应该学个轻功啥的，这样，遇到危险，也好……”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苏瑾无缝衔接。 “呃……”苏萱嘴角抽了下，“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苏瑾嗤了声，似笑非笑。 苏萱被他看的心虚，默默松开了他的胳膊，后退了两步低着头垂着手站好。 苏瑾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默默拿起那本武功秘籍翻了翻。 苏萱偷偷打量了他几眼，见他垂着眼帘，刀刻般的五官深邃俊朗，下颚线漂亮顺滑，心下忍不住叹气。 多好的一帅哥啊！ 怎么就想刀她呢？ “你真的想学武功？” 半晌，苏瑾合上那本武功秘籍开口，苏萱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点头。 苏瑾抬起头来看她，“练功学艺，都不是一日之功，你今日这么练，是不对的。且，很有可能把膝盖练伤。” “这么可怕？”苏萱倒抽一口冷气。 苏瑾放下武功秘籍，看着她道：“无论是读书，还是学艺，都是需要严寒酷暑，经年累月的积累，你以前从未吃过这种苦，你确定，你能坚持下来？” 苏萱鲜少见他这般正经的询问自己，忽然很想跟他说，自己曾不顾严寒酷暑读了十几年的工作，又累死累活常年如一的工作了好几年，别的东西，她可能没有。 但毅力这种东西，她最不缺了。 毕竟，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是没有家的，也是没有退路和倚仗的，想要闯出一片天，就只能拼了命的努力，拼了命的坚持。 在无数个熬夜做题，熬夜工作的日子里，苏萱都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唯一能通往成功的道路。 第36章 我的院子我做主 “大哥是不相信我么？” 苏萱扬起唇角笑问。 苏瑾看着她，脑海里忽地想起一个词来：明眸善睐。 “你觉得呢？”苏瑾反问。 “无妨，大哥不信我也正常。” 原主连书都不肯读，且又跟苏瑾生活了十几年，如今，想让对方相信自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苏萱明白，苏瑾既然这么说，那就是再给我机会。 “我现在跟大哥说什么，大哥估计也不会相信，所以，大哥只要拭目以待就好。” “既然幺幺你如此自信，那我便，拭目以待。” 苏瑾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萱道，“希望幺幺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当然！” 苏萱笑靥如花。 “那就好。”苏瑾没在多说，拿起矮桌上的那本武功秘籍，施施然往外走。 苏萱见状忙狗腿地上前：“大哥慢走，大哥我送你。” 她一路热情的将人送到院门口，在看到已经落了栓的院门时，沉默了一瞬，而后回头，直视着苏瑾那双古井般的眼眸问：“大哥，你能跟我解释一下，你——是怎么进来的么？” 苏瑾面不改色，晃了晃手中那本名为“绝世轻功”的武功秘籍道：“大概，是靠着它进来的。” 很好，明晃晃的羞辱。 苏萱暗暗咬了咬牙，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打开了院门…… 等送走苏瑾后，苏萱关上门，站在院内微微仰着头，四十五度倾斜看向天空。 已然止住鼻血的明心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望了望，不解道：“小姐，你在看什么啊？” “忧伤。” 苏萱收回视线，抬起手指着夜色问：“看见了吗？” 明心：“？” 苏萱，“看出问题了吗？” 明心：“啊？？” 苏萱长叹了口气，走到明心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的意思是，咱们院子的墙头实在是太矮了。” 明心茫然地眨了眨眼。 苏萱继续道：“回头你找几个人，把咱们这院墙加高，另外，墙上弄些尖锐的东西，比如矛啊，刀片啊，剑刃啊之类的。” “这……不好，小姐。”明心一脸为难。 “没事儿，我的院子我做主。” “可……”明心犹豫了一瞬，还是道：“这事儿得上报，毕竟修院墙那么一大笔钱呢，咱们没钱。” 苏萱嘴角抽了下。 很好，前世她是孤儿，她没钱。 如今，她是将军府的千金小姐，一个人住一个院子的那种，没想到，还是逃不过没钱的命运。 明心继续劝：“小姐，不是我说，咱们，就算是加高院墙也没用的，大少爷、二少爷武功都很好的，你就算是把院墙加成两层楼那么高，他们也进得来。” “……你说的有道理。” “小姐，我怎么觉得你好悲伤？”明心担心的不行，又道：“那什么，小姐，万事都可以想办法解决的，你别伤心。” “我没伤心。”苏萱低着头一路往前走。 明心见状一路往前跟，眼看着苏萱走到了墙角，明心满脑子问号，正当她好奇苏萱打算干什么时，就看见她抬眸看了看院墙，然后后退了两步，猛地弯腰往前。 “小姐，不要啊！” 明心见状大惊，忙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苏萱满脸生无可恋，“你松开我……” “别啊，小姐，不就是修个院墙吗？咱们去跟夫人说一声，夫人肯定不会拒绝的，您不能为了这个就寻死啊，而且，撞墙多疼啊！回头都不漂亮了！” 苏萱闻言更想哭了。 正此时，七月的夜风吹过来，越发显得悲伤了。 苏萱扯开明心的手转过身看她，“谁跟你说我要寻死了？” 明心哭声一顿：“那您是……” “锻炼身体。” 明心愣住。 然后就看见自家小姐弯下腰，双手摁在地上，后腿用力上抬，可几番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七月的风，是如此寂寥。 此时此刻的芳华苑，又是如此的寂寥。 半晌，苏萱抬起头来，“帮我一下。” “好的，小姐。”尴尬到头秃的明心应声上前，抓住苏萱上抬的双腿摁在了院墙上。 苏萱长吐了口气。 明心也松了口气，“可以了吗？小姐。” “不太可以。”苏萱的气息有点儿不稳，片刻补充道：“帮把我脸上的衣服掀上去。” “好的，小姐。”明心腾出一只手来帮她拎起了裙褥。 苏萱的呼吸总算顺畅了。 “明心，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明心下意识地摇头，然后就想到苏萱刚刚的话。 “小姐在锻炼身体。” “不。”苏萱深吸一口气，“我在倒立。” 明心茫然地低着头看她。 便见她家小姐，费力地用双手支撑着身体，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有人曾告诉我，想哭的时候就倒立，这样，眼泪就不会流下来。” 讲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明心真的觉得伤感，可，看到她家小姐因为气息不稳，力气不足，胳膊颤颤巍巍，整个人发着抖说出这句话时，她真的很想笑。 “学会了吗？” 苏萱强撑着问。 “嗯。”见自家小姐看向自己，明心强忍着笑意认真的点头。 “那好，放我下来。” “好的，小姐。” 明心小心地把她的腿放下来，可刚放到一半儿，苏萱就哎呦了起来。 “怎么了小姐？”明心着急地问。 “闪、闪着腰了、” 苏萱面目扭曲地揉着腰。 “哎，那怎么办？”明心急的方寸大乱。 苏萱见状，怕她把人招来，一手扶着腰，一手抓住她的胳膊。 “别慌，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先扶我回屋，然后找红花油来，帮我揉一揉就好了。” “哦。”明心乖乖点头应声，小心翼翼地将苏萱扶了回去。 - 两人这一番折腾，直到亥时末才睡了去。 然而，翌日一早，苏萱还没从睡梦中醒来，房门就被人踹开了。 与此同时，还有明心的叫喊声：“二少爷，小姐还没睡醒呢，您不能进去。” 苏萱被“二少爷”这三个字惊得猛然坐起身来，就听见苏武不悦地声音：“这都什么时候了，怎的还不起？” “二少爷，昨个儿小姐闪了腰，睡得有些完了，您……” “明心！” 苏萱开口打断的明心的话，一边找衣服一边隔着屏风道：“二哥稍等，我穿了衣服就出来。” “嗯。” 苏武应声，果然站着不动了。 苏萱以最快地速度穿了衣服，又给自己抓了个高马尾，这才绕出屏风走出来。 “二哥一大早的，怎么来了？” “找你。”苏武看向她。 苏萱：“……”这特么不是废话么？来她这儿不找她，还能找谁？难不成找苏瑾吗？！ 第37章 不败之地 “换了。” 苏萱出神的空档，苏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蹙着眉头开口。 “啊？为什么？”苏萱不明所以。 苏武没理她，转而对明心道：“去把你家小姐的那套骑马装找出来。” 明心看向苏萱：“小姐……” “为什么啊？”苏萱蹙了蹙眉，不解地问苏武。 “不方便。” 不方便？ 苏萱蓦然睁大了眼睛，但见苏武皱着眉头，一副忧国忧民、苦大仇深的模样，便没再多问，只示意明心去找一副。 半盏茶的功夫后，苏萱换好了衣服。 “走。” 苏武看见她后，脸色好了一些，站起身就往外走。 苏萱一脸懵逼地跟明心对视，见明心也摇头，不由蹙眉。 但，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快步追上了苏武。 “二哥，我们这是要去干吗啊？骑马吗？”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苏武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苏萱眉头紧拧，但又无可奈何，毕竟，苏武这人一根筋，且软硬不吃，她要是一直问，说不定苏武还会生气。 这么想着，苏萱硬生生忍住了那满心疑惑和一大早被吵醒的不爽。 毕竟，苏武此人，得罪不起。 但，没关系，她可以在心里用优美的中国话来问候他。 这么一转换思维后，苏萱心情顿时好起来，一整个儿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周遭的景物。 直到，苏武忽然停下，她一个不查，撞了上去。 “嘶……” 苏萱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捂着额头后退了两步。 老天爷，同样都是人，为什么苏武的后背这么硬！ 难不成，他练得是金钟罩铁布衫吗？！ “到了。”苏武转过身来，微垂着眉眼看她。 “从今天起，你跟着我在此练武，但从明天开始，你要每天卯时一刻来这儿晨跑十圈，今日因你起得晚，另罚五圈。” 说着，苏武抬头看了眼日头，又收回视线看向苏萱：“时间不早了，你可以开始了。” “……”苏萱目瞪口呆，一脸茫然。一旁的明心同样如此。 苏武有些不高兴：“还不开始？” 苏萱眼睛睁大了几分，迟钝而茫然地问出一句：“啥？” 苏武皱眉，看上去有些生气：“一天之计在于晨，你最好抓紧时间。有什么话，可以跑完来问我。” 顿了顿，又沉着脸补充：“再耽搁，多罚一圈。” 闻言，苏萱想都没想，拔腿就跑。 明心见状，也跟着跑。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明心追上苏萱后，边跑边问。 “不知道啊……”苏萱一脸懵逼，她也很想知道怎么回事好吗？ “那真的这么跑吗？”明心欲哭无泪。 苏萱环顾四周，心说奶奶的，她都来了一个来月了，还是头一回知道将军府有这么大的练武场！ 先别说场外那些练功台和练功器械，光是跑步的这个场地，那一圈都得有四百米好吗？！ 这标准，都赶上她以前读书的学校了！ 苏武负手而立站在场边，神情严肃的看着苏萱跑圈。 等跑到第五圈的时候，明心扶着腰满头大汗地跑到他面前。 “二少爷，这十五圈，是要一下子跑完吗？能不能中途歇一歇？” 苏武低头看了她一眼，“你不用跑。” 话落，抬起头继续盯着跑步的苏萱。 明心愣住，张着的嘴巴好一会儿都没合上。 她不用跑？ 她不用跑倒是早跟她说啊！那样她就不用跟着跑五圈了啊！ 已然跑完第六圈的苏萱眼瞅着明心小媳妇似的站在苏武身旁一动不动，心下那叫一个郁闷，可郁闷归郁闷，却是不敢停，也不敢问。 毕竟，苏武光是站在她面前，她就觉得那是死亡警告。 然而，随着时间的蔓延，腿越来越酸，汗越流越多，而日头却是越来越大。 等跑到第十二圈时，苏萱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而此时，她的速度已经比七旬老人走路还要慢。 但，她没有停下来，依旧再跑。 苏武仍旧站在原地，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视线始终跟随着她。 明心不放心道：“二少爷，我看小姐已经不行了，要不，剩下那几圈，我替她跑？” 苏武面无表情道：“不行。” “可……” “你若觉得站在这里无趣，大可再去跑十圈。” 闻言，还欲再劝的明心瞬间闭了嘴。 等好不容易跑完十五圈后，苏萱直接躺倒在了地上。 “小姐，你还好吗？” 明心拿着汗巾冲过来，跪坐在她身边给她擦汗。 此时此刻，苏萱累得头晕脑涨，两眼发晕，一句话也不想说。 苏武远远看了她一会儿，抬脚走过去，低着头看她道：“休息一刻钟，过来扎马步。” 听到这一句时，苏萱真的觉得冷漠又无情，但她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别说骂人了，就连瞪对方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苏武当她是默认，转身走了。 苏萱无力的抬眸望天，她想，她可能等不到真千金回来，她就要被苏武给折腾死了。 - 一刻钟后，洗了脸喝了水的苏萱朝着苏武走去。 彼时，苏武正在练枪。 见苏萱过来，当即以一个漂亮的招式收尾。 “大哥说，你想学武功，所以，让我来教你。” 苏萱闻言一愣。 她想起昨日里苏瑾同她说过的那些话，她原以为，苏瑾会亲自教导她，不成想，苏瑾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苏武…… 她就说嘛，好端端的，苏武怎么一大早跑来找她，她又没得罪他…… 苏武继续道：“我同大哥和老三都不同，我比他们严厉，若你要跟着我学，就要听我的话，按照我的标准执行、” “若你想偷奸耍滑，或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决不允许。” “当然，你也可能只是一时兴起，若是如此，我劝你趁早放弃。” 苏武神情严肃。 “习武，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它需要常年不断的坚持，常年不断的实战和练习，唯有如此，才能在对战中处于不败之地。” “你要知道，文斗，败了也便败了，武斗，败了，很可能丧命。” “所以，唯有勤加练习，多学技艺，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二哥说的对。”苏萱诚恳地附和。 苏武的话，真的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原主就是因为不学武功，才会毫无反抗之力的被苏武一脚踹到蛇窝里去！ 也正因为不学武功，所以才会进了蛇窝爬不出来。 但凡原主争气点儿，连个绝世轻功，又或者金钟罩铁布衫，那绝对是能或者从蛇窝里出来的。 那么如今，问题来了，她究竟要如何努力，才能在对上苏武的时候，能立于不败之地啊！ 第38章 以shai补shai 因着临近秋闱，苏瑾接连几天都没回来，直到沐休的前一天，方才回到了苏家。 苏萱是翌日晌午在练武场练基本功时，知道此事的。 彼时，闲着没事儿吃饱了撑的的苏卿，正拿着他那把玉骨扇子边扇边道：“幺幺，你这不对啊，腿得再高点儿，对，再高点儿，保持住。” 光是一个踢腿的动作，苏萱已经练了大半天，闻言实在是忍无可忍。 “三哥，你要是实在没事儿干，你就去找个班儿上。” “班儿？”苏卿扇扇子的动作一顿，“那是什么东西？好玩吗？有意思吗？” “好玩的很，不光好玩，还很赚钱。”苏萱一边使了吃奶的劲儿练功，一边咬着牙说道。 “哦，赚钱啊……”苏卿收起扇子，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就在苏萱以为他要心动了的时候，苏卿忽地展颜一笑道：“我还是觉得看幺幺你练功比较有意思。” 话落，冲着苏萱一眨眼，转身扇着扇子去凉棚下吃西瓜去了。 见状，苏萱气得直咬牙，奈何苏老二临走时说过不许她停下来，并叫了自己的小厮毕方来盯着她。 毕方那小子无论是心眼还是块头，都随了苏老二，苏萱不敢在毕方这里冒险，更不想得罪苏老二。 于是乎，就只能忍住暴打苏卿的冲动，一个劲儿的拿眼刀飞他。 而苏卿对此，则是异常享受，甚至还冲着苏萱扬了扬手中的西瓜，那模样，别提多欠了。 - 至于从练武场离开的苏老二，此时此刻则出现在苏瑾的书房。 “大哥。” “坐。” 苏武进去时，苏瑾正拿着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闻言淡淡应了声。 苏武是个直肠子，落座后便单刀直入地开了口：“我今日来，是跟大哥说小妹的事情。” “……嗯。”苏瑾写字的手微微顿了下，随即恢复如常。 苏武双手置于膝盖上，坐姿很有武将的风范，而此时此刻，他则蹙了眉头。 “那日，大哥来找我，让我教小妹练武时，我其实不是很情愿。” 苏瑾抬眸看了他一眼，略挑了挑眉。 苏武继续道：“小时候，爹娘忙于战事，我们兄妹几人，是一起长大的，小妹年纪最小，大家都疼爱于她，也让她养成了不好的性子。” “后来，爹娘闲下来后，觉得亏欠小妹，便越发纵容她，以至于小妹出身将门，却不善武，偏偏也不习文。世家小姐会的琴棋书画，她更是一窍不通。” “爹娘总说，有咱们护着，小妹日后也不会吃亏。”苏武眉头紧锁，“其实，我心里是不认同爹娘这话的。” “我知道。”苏瑾淡淡补充，“以前，你为此同爹娘争论过，还惹得幺幺大哭了一场。” “嗯。”苏武闷闷地应声，“小妹她，无心这些，后来，我也明白了，所以，也不再逼迫她。” “所以，大哥你那日找我，我心里并不情愿，因为我觉得，大哥你在做无用功，听你说是小妹自己想学时，便觉得这是她戏耍我们的新招数。” “那现在呢？”苏瑾放下笔看向他。 苏武蹙了蹙眉，神色带着疑惑。 “我现在，有些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 苏武沉思了片刻，抬起头对上苏瑾的视线：“我那日里答应你，不过是想看看小妹她又有什么花样，当然，也是想让大哥你死心。” 苏瑾端起一旁的茶盏，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笑。 苏武继续道：“所以，我那日里，以她迟了为由，罚她多跑了五圈。” “十五圈。”苏武眸光沉下去，皱起的眉心夹成一个“川”字，“整整十五圈，大哥，她一声都没坑地坚持了下来。” “然后呢？”苏瑾眉眼微微上挑，看上去心情似乎很不错。 “我给了她一刻钟的时间让她休息，然后，让她开始练基本功。” “我想看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苏武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了拳，“可能是我小人之心，大哥，我那时候，始终认为她坚持不下来，她会放弃，但我又盼着她能坚持下来。” 苏瑾轻笑了下，“那她坚持下来了吗？” “至少，现在还没放弃。”苏武移动视线，透过打开的窗子看外头的日光。 “没有放弃，没有抱怨，也没有求饶。” 苏武眼神里流露出迷茫的神色，“大哥，我现在的感觉很奇怪，我觉得，这样的她，一点儿都不像那个跟着我们长大的小妹，可，我又希望她能一直这样。” “大哥，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 空气里有一瞬的寂静，好半晌，苏武低着头问出声。 彼时，苏瑾刚好写完一张公文，闻言道：“没什么不好。” “可，这很不像她。”苏武皱着眉辩驳。 苏瑾头也不抬，“哪有什么像不像的，人总会长大，也总会改变，你总要习惯。” “……嗯。”苏武闷闷地应了声。 窗外，花瓣无声落下。 - 苏瑾是在晚饭时见到苏萱的，明明只过了几日，他就瞧见了黑了好几个色号的苏萱。 要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 他想起苏武晌午找他时说的那些话，拿筷子的手一顿，加了一块儿白菜送到了苏萱的碗碟里。 菜落无声，正埋头吃饭的苏萱猛地抬起头来，防备而疑惑的看着他，桌上的其他人，也齐刷刷朝他看了过来。 苏瑾略过几人的表情，自然而然地收了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块儿肉道：“听闻最近幺幺辛苦，多吃点儿补一补。” “噗……”苏卿笑出了声，看着那块儿白菜道：“大哥这意思是吃什么补什么吗？” 苏武点了点头，也加了一块儿白菜到苏萱的碗碟里，“小妹最近的确是有些黑了，来，多吃些白菜补一补。” 夹完菜，苏武心下极为感慨，他近来一直觉得小妹过于辛苦，也觉得自己对小妹过于严厉了。 但，好在他刚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及时找到了关心小妹的机会！ 嗯！很好！ 心满意足的苏武，在心下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一旁的苏威见状哪儿肯被落下，忙拿勺子盛了一碗白玉豆腐汤递到了苏萱面前：“来，幺幺，老话说得好，以shai补shai，你多吃点儿。” 闻言，苏武满脸认同。 苏瑾面不改色。 卜君荔已经侧着身子探着头再跟苏威讨论以shai补shai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而苏卿，已经笑岔气了。 至于苏萱，她默默地看了一眼碟子里的那两片白菜叶子和那一碗充满老父亲爱意的白玉豆腐汤，心里只觉得真特么日了狗了！ 第39章 我对你爱的深沉 泥马，以形补形也就算了，以shai补shai是个什么鬼？！ 而且，她不就是黑了一点儿吗？她黑怎么了？！那也比苏武白！而且，黑了更健康！ 苏萱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但，此番的恶黑风暴由苏瑾引起。 果然，想刀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 而想刀一个人的方法，也是有千万种的。 就比如说苏瑾的这种，可谓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我白着呢！” 咬牙切齿的说完这一句，苏萱恶狠狠地将白菜叶子塞进嘴里，冲着苏瑾用力嚼着，忽地灵机一动，夹了一块儿肺片到苏瑾碗里。 “大哥也多补一补。” 补一补你的黑心肝！ 苏瑾筷子微微一顿，刚要说话，便听苏武不大高兴道：“小妹，你怎么只关心大哥？” “噗……哈哈哈哈哈……”再也忍不住的苏卿，捂着肚子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苏威不明所以，皱着眉头指责道：“老三，你不好好吃饭，笑什么？也不怕噎着。”话落，看向苏萱时，变脸一般，一脸慈祥老父亲的模样，语气温和又可怜：“幺幺啊，咱们是一家人，爹爹虽晓得你跟你大哥感情好，可你也不能只关心老大不是？” “……”苏萱已经不想再说什么。 毕竟，这样的误会实在是太大了，除了老狐狸的苏瑾，和看出来的苏卿，苏武和苏威都太傻了，她实在是不忍心戳破，就只能硬着头皮拿着筷子给两人夹菜。 “爹爹说得对，来，爹爹，吃肉。”说着，夹了块红烧肉给苏威，又夹了个鸡腿给苏武。 苏武很感动，神情很欣慰，甚至还赞许地点了点头。 苏卿已经笑到桌子底下去了。 苏萱怕引起什么误会，不敢再开口，偷偷瞪了苏卿一眼后，低下头加快速度干饭。 等到一碗饭吃完，苏萱一推碗筷，找了个理由就跑。 然而，刚出花厅没多久，就被人拽住了脖颈后的衣领。 “疼疼疼……” 苏萱下意识地伸手拽住脖子前的衣服，以免自己被勒死。 “跑这么快做什么？” “原来是大哥啊……”苏萱心说就知道是你这厮想勒死我！但脸上还是笑盈盈的，“大哥怎么也出来了？难不成大哥也吃饱了？” “嗯。”苏瑾淡淡应声，松开了她的衣领。 苏萱心说，这厮果然是吃饱了撑的！ 见苏瑾面对面看着自己不说话，苏萱犹豫了一瞬，道：“大哥该不会专门出来找我的？” “嗯。”苏瑾移开视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边走边说。” 苏萱闻言一愣，但见他去的方向是自己的院子，心下警铃大作，忙快步追了上去。 “大哥，到底什么事儿啊？” 苏瑾侧眸看了她一眼，幽深眼眸像是藏着暗夜星河般。 苏萱心肝一颤，愣住了。 然而，苏瑾什么都没说，便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苏萱站在原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好一会儿，方才红着脸懊恼，“真是，长那么好看干什么？拈花惹草，误人子弟的。” 她恨恨地咬牙，跺了跺脚后，到底是跑过去追苏瑾了。 - 一刻钟后，苏萱坐在芳华苑的书案前，看着坐在桌边的苏瑾，深觉想刀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 “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字？” 察觉到苏萱的视线，苏瑾抬起头来挑眉看她。 “不。”苏萱摇头，满脸真诚道：“是觉得大哥长得好看。” “哦？是吗？”苏瑾略挑眉。 “一句话形容，那就是丰神俊朗，盛世美颜，无人能及。”苏萱睁大眼睛看着苏瑾，那眼神，别提多真诚了，心下则默默补充：空有一张好皮囊，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啊衣冠禽兽！ “我倒是不知，我在幺幺心里，竟是这般好。”苏瑾嘴角难得露出了一丝笑。 “那是自然！”苏萱放下笔，坐直了身子道：“大哥在我心里，那就是yyds！” “歪歪蒂艾斯？那是什么？”苏瑾神情疑惑。 苏萱解释：“永远的神！” 苏瑾闻言一愣。 苏萱继续拍马屁：“在我看来，大哥哪哪儿都好，无论是长相，还是文采，别说是京城，那就是整个儿天宇大陆，那都是无人能及的，所以，我最喜欢大哥，也最爱大哥了。” 苏萱说完，心下默默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嚯嚯，不愧是她，这种鬼话都说得出！ 等下苏瑾一高兴，说不定会把抄写四书五经的任务从五十遍减免成十遍！ “幺幺此言当真？”瞥见苏萱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苏瑾嘴角微微上扬，眸中闪过促狭的笑意。 “当然！”苏萱瞪大眼睛，捂着心脏道：“我对大哥爱的深沉。” “嗯。”苏瑾点了点头，而后拿起书站起身朝着苏萱走去。 正当苏萱满怀期待的看着走到书案前的苏瑾时，苏瑾垂眸，看了一眼刚抄出来五张的春秋，眸中星河流转，拿起一本诗经翻了翻。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苏萱闻言心下猛地一咯噔：她大哥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喜欢上她了？这……应该不会？ 当然，这也说不准，毕竟自己这么可爱…… 这么想着，苏萱羞赧地低下了头，然后就听苏瑾不紧不慢地道：“既然幺幺如此爱我，我也应当疼爱幺幺。” “也不用太疼爱……”苏萱羞赧而扭捏。 苏瑾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从明日起，我会定期请人教授幺幺琴棋书画，茶道礼仪，还望幺幺好好学，莫要辜负了大哥对你的一番疼爱。” 苏萱猛地抬起头来，惊恐诧异地看着他：“你说啥？” 苏瑾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我说……”他缓缓拿起一张写满字的纸递到苏萱面前，“幺幺你【隐公四年】这里的翚帅师会宋公这里的翚字，写错了。” “……”苏萱嘴角猛地一抽，低头一看，好家伙，她不就是把那个繁体字写成了简体字么？这一大张这么多字，苏瑾这厮是怎么一眼看出来的！ “大哥眼神真好。” 苏萱忍着骂人的冲动说道。 “嗯，这张不算，重抄。”苏瑾简明扼要。 “……” 那一瞬，苏萱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然而，苏瑾飘飘然地放下手中的纸，理了理衣裳道：“时候不早了，幺幺你好好誊抄，我明日来查。” 话落，施施然地走了，走了！ 苏萱坐在书案前，看着苏瑾离开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差点儿控制不住满心的怒火，冲过去从背后偷袭苏瑾！ 果然，想刀一个人的心，是难以克制的！ 第40章 茶艺大师 苏瑾果真是言出必行的第一人。 翌日，苏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芳华苑时，就看见坐在她院子里大树下喝茶的苏瑾和以为中年妇人。 瞧见她归来，苏瑾放下手中的茶盏，遥遥看了她一眼，“回来了。” 苏萱，“……” 这不是废话么？她不回来还能去哪儿？去死么？ “大哥，这位是……？” 饶是心下不满，苏萱还是抬脚走上前，规矩乖顺地问了句。 没办法，谁让她不是大佬的对手呢？不得罪大佬，大佬都不放过她。若她胆敢在外人面前落了苏瑾的面子，苏瑾岂不是得弄死她？ 想到这儿，苏萱表现的越发乖巧。 “这位是茶艺大师王夫人。” 茶艺大师？ ……应该不是她以为的那个茶艺？ 苏萱上下打量了妇人一眼，怎么看怎么端庄，怎么看怎么优雅。 她心下笃定，苏瑾口中的茶艺，那就是个字面意思。 “王夫人好。”苏萱乖巧的行了一礼。 王夫人笑的温柔得体，看向苏萱的眸光里带着几分打量。 “苏小姐倒是与我想的不太一样。” 苏萱脸上挂着礼貌地微笑，然而，还没来得及反问，王夫人便转头同苏瑾道：“苏小姐瞧着，甚是乖巧讨喜。” 苏瑾啜了口茶，很是温和客气地道：“王夫人谬赞，家妹自幼淘气，日后，就有劳王夫人了。” “应该的。”王夫人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端庄得体的笑，回过头来问苏萱：“苏小姐最近都读了什么书？” 苏萱心下猛地一咯噔，顿时油生出一种读书时被老师盘问的紧张感，忙把最近看过的书都说了一遍儿。 王夫人点了点头，又问：“苏小姐对茶道，可有了解？” 苏萱下意识地看向苏瑾，见他丝毫没有要给指示的意思，便回过神冲着王夫人摇了摇头。 “无妨，现在开始学也不晚。” 王夫人没有生气，神色也没什么变化，看着苏萱的眼神里甚至还带着几分喜欢。 苏萱颇为不解，然而，王夫人也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便借故有事起身告辞了。 “大哥……” 送走王夫人后，苏萱冲着苏瑾竖了个大拇指，“您可真是这个！” 苏瑾双眸扫过她的手指，“幺幺这是在夸我？” “当然！”不是！ 奈何后两个字，苏萱不敢说。 只能昧着良心道：“大哥，我以为这世上许多人都是有拖延症的，但你没有，你不光没有拖延症，您还是个行动派！” “不，超级行动派，闪电侠都没你快！” 苏瑾垂首给她斟了一杯茶，“你知道，再过段时间，是什么日子吗？” 苏萱不明所以，偷偷打量了苏瑾的脸色，猜测道：“秋闱？” 苏瑾看了她一眼，问：“秋闱之后呢？” 苏萱蹙着眉想了好一会儿，问：“中秋？” 苏瑾拧眉：“你确定？” 苏萱心口颤了下，问：“重阳节？” 毕竟，八月里比较重要的就是秋闱和中秋了，除了这两个，那就没别的了。 苏瑾没说话。 “那……放榜？” 毕竟，八月秋闱，九月放榜。 “接近了。”苏瑾友好提醒。 苏萱心下猛地一咯噔，想起什么来，脸色白了白，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忙低下头去端茶盏，却没发现，自己端茶的时候，手都在抖。 眼角余光瞥见她这一动作的苏瑾没有说话。 芳华苑内一时间静谧非常。 直到苏萱心神不宁的把一盏茶喝完，苏瑾方才悠悠道：“每年九月十九，是圣柔大长公主主持的赏菊游园会。” “游园会？”苏萱愣住，一时间没想起来。 “对，游园会。”苏瑾点了点头，端起茶盏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 苏萱垂眸，好了好一会儿后，总算想起了这该死的赏菊游园会。 圣柔大长公主，乃是当今皇上的姑母，这位公主尚未出嫁之时，对还是皇子的皇帝极为照顾，后来在夺嫡时，还帮助了尚且是皇子的皇帝，皇帝感念这位姑母，便在登基为帝后，封她为圣柔大长公主。 苏萱记得，那是整本书里地位最高的公主了。 根据书中所写，这位公主地位崇高，且极其得皇帝信任，只是她心中并不在意权势，一门心思的都在养花上。 而且，她极其喜欢菊花，为此，皇上特意给了她一个庄园，里面种了各种各样从各地搜罗来的菊花，每到九月，这位大长公主，就会组织京城里未婚的公子小姐们，去她的菊园赏花游玩。 一方面，这位大长公主真的很喜欢跟年轻人打交道，另一方面，也是得皇帝授意，帮忙给皇家物色儿媳和驸马。 但，原书中，因为原主跟江言才闹得满城风雨，落了皇家的面子，大长公主并未邀请她。 想到这儿，苏萱心下叹了口气，看向苏瑾道：“如今，京城里到处都是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大哥你确定大长公主会邀请我？” “她邀不邀请，是她的事情，但你……”他视线落在苏萱脸上，“总该是要准备的。” “啊？”苏萱指向自己，“准备什么？” 话一出口，她忽地想起原书中有关赏菊游园会的事情，心下咯噔一下，“难不成，是才艺表演？” 苏瑾点了点头。 苏萱嘴角狠狠一抽。 若要问她为何想起才艺表演，那还得从原书女主说起，毕竟，原书中的女主，就是在赏菊游园会凭借才艺表演，让大长公主另眼相看，而后又凭借另外两桩事，赢得了大长公主的支持。 因着此，大长公主后来数次在关键时刻帮助了女主。 若，她也能赢得大长公主的青睐…… 苏萱心思活络，电光火石间，便打定了主意。 “大哥的意思是，让我趁着赏菊游园会开始前，学点儿才艺，免得到时候给将军府丢脸？” 苏瑾捻茶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看她：“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 真的，想刀一个人的心，真的是藏不住的！ 眼看着苏萱耷拉下眼皮，苏瑾端起茶杯，挡住微微上翘的嘴角，继续道：“我也不是指着你不给将军府丢脸，只是盼着你，别太丢脸。” “……我真的谢谢你啊。” “客气了，都是一家人。”苏瑾一敛衣袖，十分坦然道：“只要幺幺你，少作些妖。我想，将军府上下，都会感谢你。” 泥马，这是讽刺！这绝逼是讽刺！ 苏萱胸口的小宇宙被点燃，怒火囧囧燃烧时，她放在桌下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抬起头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地看向苏瑾，“大哥，你这样讲，我真的很伤心。” 忍住作呕的冲动，苏萱抽噎了两声，“大哥不就是嫌我比不上那些世家小姐么？我努力学就是了，大哥何苦要这般作践我？我……我一直以为，大哥心里是最疼爱我的。” 呕…… 这话说出来，苏萱自己都想吐，奈何，对付苏瑾，她来不了硬的，只能暗戳戳恶心他一把。 “幺幺是觉得我不够疼爱你？” 听到苏瑾的话，苏萱泪眼婆娑地看他，见他眉头微蹙，唇角抿起，顿觉事情不简单，然而，她还没想明白，便听苏瑾道：“既如此，那从今日起，便由我，亲自来教导幺幺……” 苏萱心下猛地一个咯噔，可刚要开口拒绝，便听苏瑾慢半拍的补充：“……重新做人。” “……” 泥马，她真的会谢！ 还有，重新做人是什么鬼？！她是劳改犯吗？！还重新做人！ 还有，苏瑾这厮，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苏萱满心怨念，然而，苏瑾压根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便施施然站起身来，大手一挥，将此事定下了。 定下了！ 泥马！当朝官员都这么闲的吗？！实在不行，出去相个亲好吗？！ 第41章 沉甸甸的爱 苏瑾说干就干，当天便让人送了棋盘过来，开始教苏萱下围棋。 苏萱也说干就干，当天便抽空跑去卜君荔那里，眼含泪光、情深意切地表达了自己对大哥单身未婚的巨大担忧。 卜君荔感慨于她和苏瑾这伟大又令人感动的兄妹情，当下表示，会给苏瑾安排一场从日出到日落，从天黑到天亮的相亲流水宴，争取让他在几十上百的相亲流水宴里遇见真爱。 苏萱对此表示了强烈的认同，好生夸赞了一番母上大人英明神武的决定，而后便喜滋滋地回芳华苑去了。 然而，刚穿过花园，就被人拽住了衣领。 “谁！” 苏萱脚步受限，忙抓住前头衣领回头，就看见玩着桃花眼，笑的很是风流的苏卿。 “三哥？”苏萱蹙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不是出门去了？” “嗯。”苏卿点头。 苏萱皱眉。 “但，我又回来了。”苏卿欠欠地收了玉骨扇子在掌心敲了一下，“你猜，我今天在街上，遇上谁了？” “谁啊？”苏萱下意识地问，但问完就想起上次的事情来，“温小世子？” “不不不。”苏卿拿着扇子晃，“是你的小情郎江公子。” 闻言，苏萱怒地一咬牙，上前一步，抬腿狠狠踩在了苏卿的脚上，甚至还用脚底板用力碾了碾，“去你的小情郎，老子跟他没关系！” 话音未落，苏萱转身就跑。 留下苏卿一个人在原地抱脚哀嚎。 回到芳华苑后，苏萱立刻命人关紧了院门，为防意外，还让人顶了两块木板。 “小姐，你怎么了啊？” 见苏萱拧着眉头，明心追着她进了房间。 “没啥。”苏萱在屋内一通翻腾，顷刻间便翻得屋内乱糟糟的。 明心见状忧心忡忡，“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想找什么？你跟我说，我跟你一起找好不好？” 闻言，苏萱翻东西的动作一顿，猛地看向明心，随即一把抓住明心道：“明心，去，把咱们的钱匣子拿过来。” “啊？”明心愣住。 “快去。”苏萱拧眉催促。 明心虽不解，但还是转过身，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待明心离开后，苏萱又开始翻腾，不多会儿，便翻出一本日历来。 她拿着日历跑到书桌前坐下，铺下宣纸，又拿出毛笔，开始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近来，她一直想着如何保命，如何苟活，却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比如，赏菊游园会。 又比如，秋闱。 在原书中，秋闱是改变原主一生命运的大事，而赏菊游园会，也是原书女主命运转折的关键点。 这两件事，都发生在秋季。 但并非是同一年。 原书中，女主是在原主苏萱嫁给江言才之后回到的京城，参加的也是第二年的赏菊游园会。 至于原主，因为自己作妖的缘故，并未参加过赏菊游园会。 可如今，她没有作妖，近来，也没有跟江言才打过交道，虽说京城里关于两人的流言蜚语已经传的到处都是，但在她的推动下，那些流言已经越来越离谱，虽说对于她和苏家的声誉有影响，可，皇室那些人不是没脑子的。 再者，苏威是大将军，皇室纵然对她不满，碍于苏威，也不敢摆到明面上来。 可…… 她的出现已经改变了剧情，这是不是意味着，很多事都会不一样。 苏萱蹙眉，以时间顺序将书中的提到的跟原主和女主相关的几件大事以发生的先后顺序写下来。 “小姐，我回来了。” 房门被敲响的同时，明心的声音传进来。 “嗯，进来。” 苏萱头也不抬地道。 “吱呀”一声，明心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又转身将房门关上，但见苏萱坐在书桌前，虽疑惑，却也没说什么，只抱着钱匣子走进来。 “小姐，你在干什么啊？” “没什么。”苏萱拿过书盖住宣纸，看向明心问：“你把钱匣子打开，看看咱们还有多少钱？” “哦。”明心乖顺的点头，将钱匣子放到书桌上，又拿出钥匙来打开。 等到木盒子被打开，苏萱沉默了。 明心见她神情麻木，忐忑道：“小姐，你是忘了么？你以前都不存钱的啊，而且，最近因为那件事，我们花了好多钱的。” “也是。”苏萱叹气，拿起钱匣子里的金镯子敲了敲，问：“明心，这个值钱吗？” “值钱，是挺值钱的。”明心神色复杂。 “那就好。”苏萱松了口气，虽说钱匣子里没什么钱，但这金子打的长命锁，还有金手镯啥的，应该挺值钱的。 “小姐……”眼看着苏萱把箱子合上往怀里抱，明心猛地扑上去抱住了盒子。 “嗯？”苏萱疑惑地看她。 明心红了眼：“小姐，虽说咱们没钱，可……也不至于典当东西啊，这些，可都是老爷夫人和少爷们送你的东西啊，上面都刻着你的名字的，你要是把它们典当了，老爷夫人他们知道了，是要伤心的啊？” “再说了，不就是想把院墙加高么？那个也没多少钱的，只要你跟夫人说，夫人肯定会答应的。” 苏萱闻言一噎，眼看着明心眼里包了一包泪，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你误会了。”半晌，苏萱开口，“我没想典当这些东西。” “真的？”明心狐疑的眨眼。 “真的。”苏萱点头，心下却是在滴血，真的，她真没想把这些典当了，好拿钱修院墙。 她还没这么蠢。 她只不过是想看看原主有没有什么值钱的存货，以后自己跑路的时候，也好带上。 当然，带上的本意还是典当。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些东西都是苏家人送的，而且，还刻有她的名字。 “那你好端端的，要看这些做什么？” “哎，就是想看看爹娘和兄长们对我的爱。” 嗯，全都是金子打造的，果然是沉甸甸的爱。 “哦。”明心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但苏萱的眼神实在是太真诚了，以至于她不好意思再问。 “行了，钥匙交给我，你就先下去。” “……”明心愣怔地眨了眨眼，有些舍不得的看了眼手中的钥匙。 苏萱没说话，冲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赶紧把钥匙拿过来。 明心犹豫了一会儿后，到底是一脸不舍的把钥匙放到了苏萱的手中。 “小姐，你可一定要好好保管啊，这些，可都是老爷夫人和几位少爷的心意，尤其是那个长命锁，那可是……” “哎，知道了知道了，我还有事忙，你先出去，还有，等下别让人进来，如果有人非要冲进来，你可一定要大声喊我，知道了吗？”苏萱不等人把话说完，便打断她的话，将人往外推。 “我知道，可是小姐……” “好了，出去忙你的。”苏萱最近跟着苏武勤加练习，力量感大有提升，抓着明心的肩膀稍一用力，便将人推了出去，紧接着“砰”地关上房门，落了锁。 明心被关门声震得一愣，站在房门口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第42章 怎配得上她的深情？ 老话说得好，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为了日后能顺利跑路，苏萱将钱匣子里的东西分别放到几个地方，又铺了宣纸罗列人物关系，从中寻找突破点和活命的机会。 当然，她所需要的，不仅仅是b方案，还有c、d、e、f、g方案。 毕竟，原书中想要弄死她，以及能够弄死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想明白这一点儿，苏萱又将视线放到秋闱和赏菊游园会两件事上，琢磨着这两件事的突破点。 沉思半晌后，她忽然福至心灵，喜滋滋的在“圣柔大长公主”几个字上圈了个圈后，将东西收齐锁入抽屉，便起身跑到床边，将红鸾给她的保养秘籍和那些瓶瓶罐罐全都翻了出来…… 但，仅有这些，似乎是不够的。 于是乎，几日后的一个早上，结束完晨练的苏萱，在回院子换了衣裳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 苏瑾走到芳华苑时，一眼就瞧见站在紧闭的院门前仰头沉思的苏卿。 “你在这儿做什么？” 脚步略微顿了下后，苏瑾走上前问。 苏卿回过头来。“呀，是大哥啊。” 苏瑾略点了点头。 “大哥这是刚从贡院回来？” “嗯。” 苏卿拿扇子在左手掌心“啪”地敲了下，桃花眼眸流转异样光彩，扬唇风流一笑：“有件事，大哥想来还不知道？” “何事？” 苏瑾蹙了眉，只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儿。 “哎呀，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啊！”苏卿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苏瑾脸色微沉。 苏卿忽地仰头，伸手在眼前搭了个凉棚：“哎呀，这天色，眼瞅着要下雨，我忽地想起来，我院子里晾晒的那些美人图还没收起来，我先赶回去收，大哥有什么不懂的，问幺幺就成。” 话落，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苏瑾沉眸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处，收回视线，抬眸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 叶枫见他站着没动，显出身形来，拱手请示：“公子，要不要属下去调查一下？” “不用。” 苏瑾话落，抬脚走上台阶。 “咚咚咚……” 院门被敲，然而，无人回应。 苏瑾皱眉，又抬手敲了敲。 然而，依旧没人理会。 他回头，看了叶枫一眼，叶枫心下忐忑，老天爷，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他今天一整天都跟在苏瑾身边，实在不知府中发生了什么事啊！ 好在，苏瑾并未出声询问，只收回视线继续敲门。 这一回，门后总算有人回应了。 “三少爷，奴婢都跟您说了，我家小姐忙着呢，没空跟您闹着玩，您就回去。” 这是明心的声音。 苏瑾沉默了一瞬，“是我。” 门内寂静了一会儿后，脚步声渐行渐近，最终在院门前停下。 “大少爷，是您啊，您怎么来了？” 明心的声音里，满是忐忑。 这很不对劲。 苏瑾眼帘压低了几分，沉声道：“开门。” “这……这，大少爷，我家小姐有事，今日不见人，您……您改日再来。” 明心的声音明显打颤，吭哧结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开门。” 苏瑾的声音沉了下去，满身冷沉的威压透过院门向着明心压过去。 “大少爷……”明心快要哭了，“您别为难奴婢，成吗？” 苏瑾没说话，只转过身冲着叶枫递了个眼色，叶枫会意，点了点头，绕到院墙处，足尖轻点，跳上了院墙，紧接着，院门传来明心慌乱无措的声音：“诶？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了？你怎么还翻墙呢？你快出去……” 苏瑾站在院门前，听着脚步声匆匆走进，紧接着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公子……” 叶枫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明心红了眼，一副慌乱不已的模样。 “大、大少爷。” 苏瑾没理她，径直往里走。 明心见状顿时更慌了，“大少爷，您、您不能进去，我家小姐她……” 说话间，明心便想着跑过来阻拦，却被叶枫抓住胳膊捂住了嘴。 “唔……唔呜呜……” 明心急地快哭了。 苏瑾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房门口，一脚踹开了房门。 木门不堪重负的摇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苏瑾绕过屏风走进内室，环顾四下，除却靠窗的锦榻上摆着的几本书，一个棋盘外，便再无其他。 屋内没有人，苏萱不在。 苏瑾面露不虞，转身走到院内，示意叶枫放开明心。 “你家小姐呢？” 明心闻言白了一张脸，“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 她不停地磕头。 “我再问一次，你家小姐呢？” 明心伏在地上低着头哭泣，“奴婢不知。” “明心……”苏瑾脸色沉了下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不说，我便立刻让人送你去边城，让人此生都不能再见你家小姐。” “我……”明心脸色煞白的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泪，可看到苏瑾那阴沉的脸色后，到底是低下头去。 “小姐说，她有紧要的事情，需得出门一趟，天黑之前，一定回来，但，奴婢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 “她何时出去的？” “从练武场回来，便出门去了。” 苏瑾冷了脸，抬脚边快步往外走，边吩咐叶枫：“立刻派人去找苏萱，纵然是把京城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到！” “是！” 叶枫应声，快步跟着苏瑾出了院子。 明心跌坐在地上，小声地哭泣。 - 而此时，罪魁祸首苏萱，正背着一个包袱站在一条无人的巷子里，在她对面，江言才一脸受伤地站在那里。 “阿萱，你非要这样吗？” 江言才红了眼，那双眼睛深情而温柔，烟灰色的衣裳照在消瘦的身板上，越发显得他孤寂可怜。 苏萱看着他，脑海里想起一句话来：翩翩少年郎，谦谦君子心。 这样的一个人，理应是个深情专一的男主的，可怎么，就是个表里不一的禽兽呢？ “江公子，我想，我跟你，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阿萱，你非要这样伤我的心么？” 江言才脸色苍白，面色憔悴，说话间，朝着苏萱走过来。 可他刚迈过来一步，苏萱便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江言才面色一滞，瞬间僵在了原地。 苏萱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闷疼。 是原主在疼吗？她不知道。 但她清楚，原主是真的喜欢江言才，喜欢到，为他痴，为他癫，为他狂。 纵然原主做了许多错事，伤害过许多人，可她唯独没有伤害过江言才，哪怕江言才变心，哪怕知道江言才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她都没有伤害过他。 即便，她被苏武一脚揣进蛇窝…… 即便，她被蟒蛇吃掉的前一刻，她心里想的，都不是去恨谁，而是想她的江言才，想她的江言才有没有爱过她，有没有喜欢过她，哪怕，只是一点呢？ 甚至，卑微到，想她死了，江言才会不会难过？ 这样的痴情的苏萱，这样恋爱脑的苏萱，总有千般错，对江言才也是万般好的。 江言才他，如何配得上她的痴情？又怎配得上她的深情？ 第43章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阿萱……”江言才嗓音沙哑，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你……认真的吗？” 苏萱依旧面无表情，她直视着江言才的目光，一字一顿：“江言才，若你真的喜欢我，哪怕，是只有一点点，哪怕，只有那么一点。” “我都希望，你能看在过去，我对你的一番真心上，与我相忘于江湖。” “你……”江言才的脸色更白了。 “我是有婚约在身的，苏家的处境，我的处境，你都清楚，但凡，但凡你对我有一丝真心，但凡，你有那么一点儿盼着我好，过去的，就算了。” “再纠缠下去，那些人不会放过我，同样的，我死了，苏家人，也不会放过你。” “江言才，江公子，为了咱们都能活着，别再纠缠下去了，好吗？” 硬的，她已经试过了。 可江言才不肯放弃。 如今，就只能试试软的了。 以情动人，若江言才想要证明心里有她，那就只能放弃。但若他不放弃，那就是用行动证明，他心中无她。 一滴清泪从左眼落下。 江言才眼尾红得厉害。 “阿萱，你非要这么逼我吗？” “我不是逼你，现在，京城里有关于我的流言，你也都看到了，难道，你希望我被苏家送到寺庙里当尼姑吗？” 江言才眼眶更红了，他哽咽着摇头，踉跄着后退着，笑了。 “阿萱，你总知道，如何往我心口插刀子，才最疼。” 苏萱没说话，只是忽然想起原书里的一件事。 那是，等原主苏萱嫁给江言才之后的事情了。 当然，也是书中女主回京后的事情了。 事情发生在他们成婚的第二年，因为原主发现江言才看女主的眼神不对劲，去找了女主的麻烦，又跟江言才闹了一番。 折腾的过程里，江言才失手，将原主推倒。 偏偏，不巧的是，原主的腰撞到了桌角，那之后，原主不幸流产。 在流产之前，原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怀过这么一个孩子。 而江言才，也就只是愧疚了那么一会儿，最终，还是将罪责，归到了原主身上。 怪原主善妒多疑，怪原主无理取闹，让他在人前落了面子。 而原主，在一天中，发现丈夫喜欢了别的女人后，又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情绪崩溃，跟江言才大吵了一架。 江言才拂袖而去。 整整一个月，都没来见过原主…… 想到这儿，苏萱心口说不出的疼，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江言才，看着他泛红的眼，看着他脸上的泪。 “江言才，就这样。前尘往事，都算了，咱们谁也别计较，以后，别再见了。” 话落，苏萱转过身，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 “江公子，马上就要秋闱了，近日还是，在家好好复习，不要再出门了。” 说完这一句，苏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直到拐角处，她都没有再回头。 她不需要回头看，也不需要走回头路。 当然，原主也不需要。 - 从巷子里出来，苏萱无视路人的目光和议论，径直走到了美味坊，买了些爹娘和明心喜欢的糕点后，便出了门。 好巧不巧，她一出门，就被人喊住了。 “站住！” 尖锐的女声落入耳中时，苏萱皱了皱眉，但还是顿住了脚步。 “果然是你！” 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少女气势汹汹的走到苏萱面前，怒瞪着她骂道：“苏萱，做下那样的丑事，你是怎么好意思继续出门的？我要是你，我早就买块豆腐撞死了，根本不会在这里丢人现眼！” 苏萱弯了眉眼，笑盈盈道：“胡小姐，你要是觉得丢人现眼，可以不出门，当然，你要是想死，我也不拦着。” “你——！”胡蝶儿气的瞪眼，“谁说我丢人了，我是替你觉得害臊！” “那大可不必。”苏萱站直了身子，挺胸抬头道：“我们苏家的儿女素来胸怀坦荡，顶天立地，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当然，也没什么可丢人现眼的。” “倒是胡小姐你，动不动就在街上大喊大叫，实在是不雅，日后还是莫要如此了。” “你……你说谁不雅呢！”胡蝶儿气的面目狰狞。 “谁对号入座就是谁了。”苏萱俏皮地歪了下脑袋，呵，小丫头想跟她耍嘴皮子还嫩的很呢！ 她苏萱是谁？ 那可是孤儿院里曾首屈一指的大姐大，孤儿院的孩子们被欺负时，都要找她去撑腰的。 区区一个胡蝶儿，也想跟她斗？ “苏萱，你不要太嚣张了，我告诉你，你跟江言才的那点儿破事儿，整个儿京城都知道了，有婚约还跟别的男人苟且，甚至未婚先孕，我告诉你，皇家不会放过你的！” “还有，你别想嫁给我表哥！” 苏萱闻言也不闹，只淡淡道：“胡小姐，人呢，还是要有点儿脑子的，不要别人传什么，你就信什么。” “以讹传讹，是不对，但，连谣言都相信的人，是愚蠢的。” “你、你……”胡蝶儿气的说不出话。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苏萱笑盈盈地伸出手指跟她对戳了一下，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任凭胡蝶儿在她背后怎么骂，她都当没听见。 毕竟，时间紧迫，她没工夫跟她斗嘴。 她要做的是，利用这有限的时间，求得活命的机会！ 然而，当她走出几十步远时，察觉到了注视着自己的灼灼视线，她没有停下，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 一眼，便瞥见了站在巷子口，一身伤情寂寥气息望着她的江言才。 苏萱没有停下脚，也没有去看，只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往前走了。 - 她是在距离将军府两条街的地方碰上苏瑾的。 彼时，苏瑾骑在马上，脸色很臭的看着她。 苏萱见状，快步跑过去，扬起脸冲着苏瑾笑，献宝似的递上一包点心，“大哥，看，我给你买了新鲜出炉的鲜花饼。” 苏瑾皱着眉，眼睑低垂，幽深的眸子像是要看到她心底里去。 “上来。” “不用了。”苏萱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笑的纯真可爱。 “我走路回去就好了啦，反正也不远。” “我说上来。” 苏瑾眉头皱起，沉冷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 “哎，好嘞。”苏萱想都没想，便立刻缴械投降，麻利的将点心塞回到包袱里去，手脚并用地上了马。 后背贴上苏瑾胸膛时，苏萱满脸堆笑的恭维：“不愧是大哥，永远都能第一时间找到我，我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想到大哥，都有满满的安全感。” “这就是你偷跑出来的理由？” 第44章 不是要亲？ 骏马调转了方向，缓缓往回走，苏瑾回头朝着某个方向望了一眼。 “嗨，从自己家出来，怎么能叫偷跑呢？瞧大哥说的，我这顶多是出门没跟家里人打招呼。”苏萱心虚，她今日偷偷出来时，本来就存了赌的成分。 但现在看来，她赌输了，当然，也没完全输。 只有，某些事情，她是办完了的。 “强词夺理。” “大哥说得对，都是我的错。”苏萱认错的速度极快，甚至还很真诚的自我反思，“此番都是我不对，不过大哥放心，日后我要出门，一定告知你。” 苏瑾不置可否。 苏萱心下松了口气，继续道：“马上就秋闱了，许多考生都已经进城了，大哥如今不是正忙么？今日怎的这般早就回来了？” “你很喜欢我忙？”苏瑾尾音微微上挑。 “不是。”苏萱心下警铃大作，拨浪鼓似的摇头，睁大眼睛反驳。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怎么可能希望你忙啊？我是担心大哥，关心大哥，还有，我希望大哥一切顺利，希望大哥能有时间，对了，听说城郊的普度寺香火真好，等大哥清闲了，带我去普度寺逛一逛？”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去寺庙了？” 见苏瑾顺着自己的话题往下说，苏萱心下松了口气，道：“刚刚买糕点的时候，听人说起了，便想着去看一看，不过，大哥没时间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等的，等大哥清闲了，我们再去。” “嗯。” “多谢大哥。” 顺利岔开话题后，苏萱紧绷的神经松缓了些，脊背也不再僵硬。 苏瑾攥着缰绳，眼看小丫头身子放松下来，又好气，又好笑，嘴角微微上翘了几分，须臾，又想起什么来，回过头去看。 苏萱对此毫无所觉，她怕苏瑾闲下来回询问她别的事，便一个劲儿的找话题。 如此，一直不停歇的说到了将军府门口，说的苏萱嗓子都要冒烟时，总算得到了解脱。 苏瑾率先下了马，又将她从马上抱下来。 触碰到苏瑾肌肉感饱满的上臂，苏萱笑的眉眼弯弯，伸手还借机揩油了一把。 “大哥，你好厉害，我果然最爱你了，哎，我都想亲你一口了。” 苏瑾还没来得及松手，闻言一顿，没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啊？大哥？”苏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苏瑾挑眉：“你不是要亲？” “……”所以，苏瑾这是在等她亲呢么？ 苏萱盯着那张鬼斧神工般的俊脸看了看，吞了口口水道：“大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似乎……不大妥当。” “呵，蠢。”苏瑾松开她，抬手在她头上敲了下，语气矜贵清高：“大哥能是你想亲就能亲的？” 泥马！挑衅她！ 苏萱胸口的火气“蹭”地一下升腾起来，想都没想，便踮起脚尖，仰头在苏瑾侧脸上亲了一下，而后头也不回地往里跑，忘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冲着苏瑾做鬼脸，“略略略……” 哼！不是不让亲么？她还偏要亲了！ 反正自家大哥，亲了也不吃亏！ 苏瑾：“……” 守门的府兵见状全都憋着笑低下了头。 唔，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们家小姐这么可爱呢？ 但见苏瑾愣在原地，望着苏萱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叶枫沉吟了片刻，上前一步喊：“公子？” 苏瑾回过神来，脸上看不出表情。 叶枫冲着他往某个方向示意，小声问：“公子，那边那个，需要属下去处理一下吗？” 苏瑾闻言侧眸朝着某个方向望过去，瞧见胡同阴影下的消瘦身影，眼睑下压，“不必。” 叶枫：“那……” “找人暗中盯着他，莫要让他惹出事端。” “是。”叶枫应声。 苏瑾话落，转身走进了府中。 - 另一边，苏萱背着包袱一路往芳华苑走，越走越觉得自己英勇神武，不光占了苏瑾的便宜，还甩开了苏瑾，简直一箭双雕啊！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幺幺这是碰上了什么事这么开心？不如说出来，让三哥也跟着开心一下。” 含笑的声音乍然响起时，苏萱吓得猛然往旁边一跳，待瞧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苏卿时，那颗狂跳的心，方才缓缓落回远处。 “三哥，你怎么神出鬼没的？你要吓死我啊？”苏萱拍着胸口撇嘴抱怨。 苏卿摇着玉骨扇子，笑的一派风流。 “我明明刚刚就站在这儿，是幺幺你想事情想的太出神，我还没怪你忽略我，你就先倒打一耙了。” 苏萱翻了个白眼，“明明就是你吓我。” “好好好，就算是我吓你。”苏卿收了折扇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且同我说，你今日偷跑出去，究竟干什么去了？” “三哥你会不会说话？”苏萱蹙了眉头，“什么叫偷跑？我可是从自己家里光明正大的出去的。” 苏萱话落，抬脚继续往芳华苑走。 苏卿见状跟上，弯笑着嘴角道：“所以，你是光明正大，从狗洞出去的？” 苏萱气呼呼地看了他一眼，顿住脚步从包袱里拿出一包点心塞到他手里。 “贿赂？”苏卿挑眉，眼尾嘴角，尽是笑意。 “不，是爱。”苏萱脸不红心不跳地鬼扯，“这里面，满满的都是爱，趁着它刚出锅，还有余热，三哥你带回去好好品味。” 苏卿笑出声，颠了颠手中的点心，“幺幺这是想拿点心堵住我的嘴。” 还没完没了了！ 苏萱气得咬牙，一把夺过点心，“不要拉倒！” 她回头拿给苏武去！ 苏老二直肠子，心思简单，肯定没苏卿这么叽叽歪歪！ “哎，生气了啊？” 苏卿快步追过来，打开扇子殷勤地给苏萱扇扇子，“今天热得紧，瞧把我们幺幺热的，都出汗了，来，三哥给你擦擦。” 眼瞅着苏卿抬起头，苏萱眼疾手快地将其爪子拍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呦，我们幺幺，文采见长啊！”苏卿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状。 苏萱忽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索性不再说话，只加快脚步往芳华苑走。 然而，苏卿并不死心，一路紧跟着她的脚步回了芳华苑。 一路上摇着扇子叽叽歪歪，问东问西，那话痨程度，堪比五百只蚊子在耳边叫嚣。 偏偏，苏萱还不能拍死他！ 第45章 自知之明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一入芳华苑，明心便哭着扑过来抱住了她。 “好了好了，别哭了。”苏萱自知有错，耐着性子拍着明心的后背哄她。 明心哇哇大哭，哭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 然而，就在明心松开她的时候，安静的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的苏卿忽然惊呼一声道：“明心，短短半日不见，你这眼睛怎么肿成桃子了？！” 苏萱闻言忙朝着明心看去，呦呵，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明心这眼睛钟的，啧啧……苏卿的形容真是一点儿也不夸张！ “明心啊……”苏萱瞧着心疼。手抬了抬，想要帮明心擦擦眼泪，又怕给人把眼睛擦得更肿，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你这是哭了多久啊？” “哭了……有一会儿了。”明心抽噎着道。 苏萱有些愧疚，“以后可别这么哭了，再把眼睛给哭坏了。” “可、可我出卖了小姐，我把小姐出门的事儿，告诉大少爷了。” “没事儿没事儿，你又不是诚心的。” 苏萱怕人继续哭，忙安慰了几句，又道：“你放心，没什么事儿，我跟大哥见过面了，你什么都别想，先去府上库房领些药来敷眼睛。” “我没事儿，小姐。”明心抬手用手背擦眼角的泪。 苏萱见状忙抓住她的手，递给她一方帕子，蹙着眉头威胁了一番，明心方才出门去了。 “她出卖了你，你不怪她啊？” 目送着明心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苏萱转身往房间走，苏卿抬脚跟上。 “不怪。” 自上次她教训过明心后，明心一直做的很好，而且，她今日出门，本就没想过能瞒住所有人，而且，明心能撑到那个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者，以苏瑾那雷厉风行的手段，纵然明心不说，他也能查出来，再者，她具体出去干什么，明心也不知道。 苏卿眼眸流转，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苏萱懒得去猜他在想什么，自顾自地进了门，将包袱里的糕点拿出来后，转身进了里间。 苏卿没有跟进去，只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糕点，而后朝屏风望去。 很快，苏萱折返出来，在桌边坐下，拎着茶壶倒了两杯凉茶出来，一杯递给苏卿，一杯端起来自己喝了。 “三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苏卿瞥了一眼放到跟前的茶，神情间带着几分愉悦，“啪”地合上扇子，继续道：“大哥近来忙碌，说是让我来教授你绘画。” 闻言，苏萱喝茶的动作一顿，一言不发地看向苏卿。 好家伙！她不过是学个艺罢了，至于苏家三兄弟齐上阵么？！ “怎么？幺幺是信不过三哥？” 苏萱抿了抿唇，她不是信不过苏卿。 原书中便提及过，苏卿在绘画上极有天赋，且很爱收集画作，除了画美人儿外，就是爱画山水和各种花。 只不过，此人极其懒，并不怎么作画。 “幺幺？” 苏萱被他这一声喊的回了神，收回视线默默地喝完了剩下的半杯凉茶，“我不是信不过三哥，我只是好奇，三哥这么讨厌说教的一个人，怎么会答应这件事？” “当然是……”苏卿“唰”地打开玉骨扇子，“为了幺幺你啊。” “为了我？”苏萱不解。 “笨。”苏卿收了扇子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这若是别人，我自然是不管的，可你是我们家幺幺啊，我们最疼爱的幺幺，三哥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免得你在赏菊游园会上丢脸。” 苏萱闻言一愣，神情越发不解，“赏菊游园会，不是任选一项才艺么？大哥已经开始教我下棋了啊……” 苏卿摇头，“不是的。” “那是？” “有关赏菊游园会的事情，想必大哥已经同你说过一些，赏菊游园会，作为京城每年一度的重大宴会，其作用既然是为皇家甄选儿媳和驸马，要考察的东西，自然是方方面面的。” “况且，既是才艺表演，只会一样怎么行？” 苏萱噎了一噎，忽地想起，原书中，有关赏菊游园会的部分原作者写了整整十二章，她嫌麻烦，一目十行的扫完了，有些地方，因为用词拗口，她甚至看都没看。 如今回想，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苏卿继续道：“大长公主的菊园里，种了那么多的菊花，岂能是摆设？届时，必定会以菊花为题，让大家作诗，或者作画，这两者，都必不可少，其他的，像是舞蹈，乐器，骑射，必定也都是有的。” “骑射的话，过几日，让二哥带着你去京郊马场学一学，乐器的话，大哥说他亲自教你，但作画，由我来教。” “虽说你十四岁才开始学绘画，委实晚了些，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们不指望你有多出彩，到时候别太丢人即可。” 苏萱嘴角抽了抽，大家对她，还真是不抱太大希望。 “可现在距离游园会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指着这段时间把这些都学会，怕是不容易。” 自己几斤几两，苏萱清楚的很，而琴棋书画这些，除了下棋，别的几样，除却天赋外，都需要经年累月的积累。 当然，下棋也是。 只不过下棋这个，下的不好也没关系。大不了承认自己是个臭棋篓子。 可琴瑟、绘画、书法，若是很差，那就是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了。 “你也别太担心，我刚刚说了，只要别太差就行，咱们是武将之家，即便琴棋书画不好，也不至于太丢脸。” 苏萱深色复杂，“可我骑射也不好。” 苏卿噗嗤笑出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 眼看着苏萱脸色不好，苏卿摆了摆手，“无妨，你只要会一点儿就行，左右你也不打算入宫为妃，不用懂的太多，若你懂太多，回头被选到宫里去，我们反而为难。” 苏萱蹙眉，“所以，这就是先前大家放任我的原因？” “差不多。”苏卿笑的漫不经心。 苏萱不解，“既然先前放任，现在为什么又要给我恶补？” “那我就不知道了。”苏卿靠在椅背上，“一切都是大哥的意思，你若有什么疑惑，去问大哥就好。” “大哥？”苏萱挑眉，果然，症结点还是在苏瑾身上么？ 第46章 这就是欺负了？ 苏瑾来到芳华苑时，苏萱正坐在书桌前，蹙着眉头画砚台。 苏卿则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啃果子。 瞧见苏瑾的身影走进来，苏卿忙端正了坐姿，以最快的速度啃完了手中的果子，冲着苏瑾露出一个极灿烂风流的笑。 “大哥来了啊……” 苏萱没有抬眸，注意力还集中在砚台上。 “嗯。” 苏瑾淡淡应了声，视线落在苏萱身上。 苏卿察言观色，站起身理了理衣袍道：“时候不早了，幺幺你先练习，我去帮你把点心带给爹娘和二哥。” 苏萱头也不抬地道：“绑红绳的那两包是给爹娘的，绑黄绳的是给二哥的，黑色绳子是给大哥的，粉色绳子是给你的。” “哎，好嘞。” 苏卿爽快地应声，“啪”地合上扇子后，拎着四包点心走了。 苏卿瞥了一眼桌上剩下的点心，看着黑色的麻绳沉默了会儿。 “为何给我的点心，用黑绳？” 因为你黑心黑肺！ 苏萱心下如是说。 然而，面上却是放下毛笔，冲着苏瑾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因为我觉得黑色纯粹，很适合刚正不阿的大哥。” “我刚正不阿？”苏瑾挑眉。 “是的，刚正不阿，两袖清风，风流倜傥，俊美无俦，才艺双全，身姿风流，当真是翩翩公子，如玉如琢。” 苏萱说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果然，不愧是她！ 拍的一手好马屁！ 然而，苏瑾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神色严肃的看着她道：“幺幺，答应大哥一件事。” 哇！拍马屁的机会送上门来了！ 苏萱两眼放光：“大哥尽管说，莫说一件事，便是十件事，我也是答应的，毕竟，我对大哥你，爱的深沉。” 苏瑾，“……” “日后出门，切记，少说话，再者，千万不要跟人说，你的成语，是我教的。” “……” “大哥你，嫌弃我？” 苏萱一腔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 她的文采难道不好吗？当年参加高考时，她语文可是考了141的！老天爷！满分才150啊！ 苏瑾没说话，只看了她一眼，颇有“给你个眼神，你自己体会”的意思。 苏萱很受伤，心情很沮丧，垂着嘴角伤心地道：“大哥，我如此的爱你……” 苏瑾在一旁坐下，瞥了她一眼道：“幺幺，爱字说多了，可就不值钱了。” “……” 苏萱被噎住，默默看了苏瑾一瞬后，一言不发地低下头，拿起笔。 得，大佬还是大佬，还是她招惹不起的大佬。 她还是乖乖画她的砚台。 苏瑾不置可否。 自顾自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视线又落在那包系着黑线的点心上，须臾，收回视线，默默斟了一杯凉茶，喝了。 等到一杯凉茶喝完，苏瑾总算再度开了口。 “幺幺今日，见江言才了？” 苏萱拿着画笔的手一顿，“见了。” 有些事，瞒不住苏瑾，况且，江言才的事情，她也没打算瞒。 苏瑾看了她一眼，“回府的时候，我看到他了。” 苏萱没答话，只拿着毛笔蘸了蘸墨汁，继续描画了一半儿的砚台。 “若我猜得没错，他应该是一路跟着你回来的。” 苏萱没落笔，盯着桌子上的砚台仔细瞅了瞅，方才落了笔。 苏瑾眸中溢出一抹惊讶，“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大哥希望我说什么。”苏萱一心二用，一边画画一边头也不抬地道：“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没有原因，也不是欲擒故纵，更不是做给大家看。”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以后也不可能喜欢。” “再者，我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他要跟着我，我也没办法，那是他的事情。” 这一番话，说的无情且绝情。 苏瑾薄唇紧抿，拧了眉头没说话。 苏萱也不在意，只认真的把砚台的阴影处画了，而后放下笔，拿起画纸，喜滋滋地给苏瑾看：“大哥，看我画的砚台，怎么样？好不好看？真不真实？” 苏瑾下意识地抬眸，看到画纸上的砚台图微微一愣。 “怎么样？是不是被我卓越的画技给惊到了？”苏萱一脸嘚瑟，“不是我吹，一个砚台而已，还难不倒我，毕竟……” “重画。”苏瑾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 苏萱笑容一滞。 “大哥，你好残忍。” 真是，夸她一句能死么？！ 这可是她从小学到高中上美术课的多年积累啊！ 再说了，她画的哪里差了？明明很像嘛！ 苏瑾也不解释，冷漠无情地问道：“你今天出去，究竟做什么去了？” 闻言，苏萱沉默了一瞬。 “大哥，咱们还是说说江言才的事情，就在刚刚，我忽然觉得他还挺好的，对了，你刚刚是不是说，他一路跟着我回来的。” “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对我情根深种，离不开我？” 苏瑾抬眸悠悠看了她一眼，“幺幺，人贵有自知之明。” “……” 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后，苏萱逼着自己将这一口恶气咽下了。 孤儿院出来的孩子，没别的优点，就是能忍。 “大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嗯？”苏瑾挑眉。 苏萱，“忍字头上一把刀。” “所以呢？” 苏萱伸手在桌子底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当下便红了眼，抽着鼻子哽咽道：“大哥，你老这么打击我，我会很伤心的。” “我、我这么爱你。” 苏瑾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地提醒：“眼泪和爱一样，流的多了，就不值钱了。” 苏萱哭声一顿，而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以极快地速度跑到苏瑾面前，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他的大腿，“哇”地一声哭了。 “呜呜呜，大哥你欺负我，我不要活了，我要去死。呜呜呜……我没活路了。” 苏瑾眼角一抽，眼疾手快地拿了个果子塞到了苏萱张大的嘴巴里。 哭喊声戛然而止时，苏萱仰着头，眨巴着大眼睛看苏瑾。 耳边终于清净了的苏瑾，看着被果子堵住嘴的苏萱，莫名觉得可爱。 “还哭吗？”他低下头戳了戳她的眉心问。 幽深眼眸说不出的温柔。 苏萱眨了眨眼，而后摇了摇头。 苏瑾嗤笑了声，伸手将堵住苏萱嘴巴的果子拿开。 苏萱不敢再大声哭嚎，可怜巴巴道：“大哥欺负我。” “这就是欺负了？”苏瑾挑眉，“难道不是你耍赖在先？” “我哪儿有耍赖？”苏萱委屈巴巴地撇嘴，“我只是想让大哥疼疼我。” “大哥还不够疼你么？”苏瑾语气有些无奈，伸手将人从地上拉下来，“以后，不要轻易说死。” 苏萱一怔。 苏瑾抬手揩去她眼角的泪，神色淡淡，幽深的眸色在夕阳的暖光中，显得异常温柔。 “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47章 搞错了，不是友军。 苏萱眼皮一跳，总觉得苏瑾话里有话，心下莫名有些慌乱。 “好好活着。”苏瑾说，“没什么，比活着更好。” “嗯。”苏萱闷闷地应了一声。 苏瑾继续道：“江言才并非良人，你既想清楚，就不要走回头路。” “嗯。”苏萱垂下眼帘，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心口却慌的厉害。 “至于温小世子……” 见苏瑾提及温知意，苏萱紧张地抬起头。 苏瑾直视着她的眼睛，“温小世子人很好，但……” “我也觉得他很好。”苏萱一把抓住了苏瑾的手，紧张道：“大哥，我觉得温小世子是个好人，如果我嫁给他，他肯定会善待我的。” 苏瑾沉默了。 苏萱一颗心提了起来。 半晌，就在苏萱心虚的低下头时，听见苏瑾问：“你喜欢他？” 苏萱下意识地想点头，又心觉不妥，便轻轻摇了摇头。 “我是觉得，他很好。” “很好，就可以嫁了吗？” “……”苏萱被问得一愣，须臾缓缓抬起头来，眼神茫然地看着苏瑾：“难道，不是吗？” 前世，她为生存忙碌奔波，虽也幻想过有朝一日，她的意中人踩着七彩祥云来迎娶她，但也只是幻想而已。 她分得清什么是理想，什么是现实。 同样，她也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所以，她从不奢望。 而今，她清楚自己对温知意是什么样的感情，那是类似于对偶像的喜欢，那不是爱。 这一点，她清楚明白。 可，温知意，于她而言，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苏瑾没说话，幽深眼眸盯着她，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 屋内一片寂静，夕阳的残光从窗棂照进来，苏瑾一半身影沐浴在暖光中，一般身影处于阴影中。 无人说话，四下静谧的空气都快要凝固。 半晌，苏瑾站起身来。 苏萱见状，心下莫名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苏瑾的衣袖，“大哥……” 她嗓音哽咽，神情可怜。 苏瑾回头看她，半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幺幺，你是苏家的女儿，永远都是。” “你可以不那么迁就。” “你可以选你喜欢的良人，但，江言才除外。” 苏萱有些懵，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你好好想一想。” 想什么呢？ 苏萱想要问，然而，苏瑾并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便从她手中抽走了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日落西沉，夕阳的光，终于一点一点退离出房间。 只短短一瞬，苏萱便整个人都处在了阴影中。 “想什么呢？” 她问自己。 她并不明白。 可苏瑾让她想。 她觉得，这并非恶意。 只是，要想什么呢？ 她不清楚。 苏萱呆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右手掌心的红色胎记。 半晌，垂下手，起身走回到书桌前，继续画那方砚台。 她下笔依旧平稳，只是思绪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下来。 可，她不是原主，原主是在苏家人的宠爱里长大的。 因为有那么一份宠爱，所以她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爱自己想爱的人。 但她不同，她没有宠爱，没有依仗，她一直都在为生存奔波忙碌。 可，纵使原主拥有那么多，她也不幸福。 因为，原主的爱是卑微的。 可她不一样，不想卑微，也不愿意卑微。 孤儿院的孩子们，在那些争夺生存口粮，和入学机会的日子里，已经吃了太多苦了。 当所想要的东西不能同时得到时，他们只想生存，只想好好地活着，只想有一个能好好睡觉的地方，有一顿热乎乎的饭。 至于爱情，这东西太奢侈了。 奢侈到她不想碰。 更不想卑微的去求。 所以，嫁给温知意有什么不好呢？ 那个人，他一直都很好不是吗？ 若自己能嫁给他，纵然是不喜欢，他也会善待自己，绝不会如江言才那般。 而且，世子府没有公婆，没有乱七八糟的长辈，不会有人为难她，以温知意的性子，也不会纳妾。 所以，有什么不好呢？ 苏萱在宣纸上描摹完砚台的阴影处后，忽然就释怀了。 是了，嫁给温知意没什么不好。 她不应该因为苏瑾的话而怀疑自己。 相反，她应该趁着女主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想方设法地争取到温知意的喜欢。 唯有如此，也仅有如此，于她而言，才是好的选择。 - 想清楚这一点后，苏萱心情豁然开朗，一扫先前的阴霾，神清气爽地画了好几张砚台图，这才在明心的催促下，落了笔，起身去花厅用膳。 然而，刚入花厅，就对上了苏卿幽怨的目光。 苏萱不解，看了看面色如常的苏武和苏瑾，又看了看正笑着同卜君荔说话的苏威，心下疑惑横生。 “你咋了？” 苏萱在桌下轻轻踢了踢苏卿的脚，压低声音问道。 “哼。”苏卿翻了个白眼转过脸去。 “……” 苏萱看的简直叹为观止！ 泥马！这苏卿是吃错药了？！ “不说拉倒！”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苏萱懒得跟他白扯，眼看着侍女鱼贯而入，放下饭菜，拿起碗筷就要吃饭。 然而，刚往嘴里巴拉了一块儿肉，就听苏卿语气极酸地道：“幺幺，听说，你今日亲了大哥？” 闻言，苏萱扒饭的动作猛地一顿。 还未抬头，便听见苏武道：“小妹亲了大哥？” 苏萱心下一沉，完了，忘了这本书的设定是古代了，她如今跟苏瑾是兄妹关系，大家会不会觉得是她目无礼法？ 正想着，便听苏威道：“真的？幺幺亲老大了？” “嗯，就在府门前亲的，守门的府兵全都瞧见了。”苏卿闷闷地解释。 苏威愣了愣，视线落到苏萱脸上：“幺幺，此事……” 苏萱心里咯噔一下，忙放下碗筷抬起头来：“此事是个误会，爹爹你听我解释……” 然而，话未说完，便见苏威甚至幽怨地看了眼苏瑾，道：“幺幺长这么大，都还没亲过爹爹，别人家的女儿，小的时候都亲过爹爹的。” “别人家的妹妹还亲过哥哥呢、”苏卿一脸伤心，幽怨地看着苏萱道：“枉我这么疼你，你从小到大都没亲过我。” “也没亲过我。”苏武板着一张脸，老大不高兴。 苏萱嘴角一抽。 卜君荔看了看几人，嗔道：“真是，你们父子几个是小孩子么？幺幺都多大了？如何还能亲你们。” 总算有个明事理的了，苏萱朝卜君荔投去感恩的目光。 就见卜君荔看着她道：“别说你们了，就算是我这个娘亲，幺幺也是没用亲过的。” “……”搞错了，不是友军。 苏萱满心复杂，虽然她如今是十四岁，这个年级放在她生活的那个年代里，亲一口自家爹娘和兄长也算不得什么。 可，这里是古代啊！ 而且，苏武、苏卿也不是她亲哥啊！ 虽说不吃亏，但苏萱心下还是有些不情愿。 “那个，爹，娘……” 第48章 为何要帮你？ 苏萱踌躇着开口，然而话说一半儿，就被人打断了。 “老三，你若实在闲得慌，不如把府中的账册给查了。” “还有老二，若是无聊，就去打扫练武场。” 苏瑾的声音响起时，苏萱觉得自己被拯救了，看向苏瑾的眼神都比以往炙热。 苏瑾端着碗，拿着筷，幽深眼眸扫过苏萱，不动声色的往她碗里夹了一块儿肉，紧接着视线落在苏威夫妇身上。 “幺幺已经十四岁，再有一年，就要及笄，爹娘莫要跟着老三胡闹。” 苏威不甘心，啧了一声道：“老大你怎么说话呢？爹怎么就胡闹了？再说了，幺幺是爹的女儿，家里的宝贝，她都亲你这个大哥了，亲爹娘一下，又怎么了？” “哎，就是。”卜君荔紧跟着附和，“都是一家人，我们不往外说，旁人也不知道不是？” “对啊！”苏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都是一家人，凭什么只亲大哥，不亲我们啊，大哥你不能这样。” “再说了，我们家可就只有幺幺这么一个女娇娥，我们就想着幺幺能对我们一视同仁，这有什么错？” “是啊！有什么错？”苏威拍桌子附和。 一旁的卜君荔认同的点头。 苏武板着脸道：“我觉得没错。” 苏萱亚历山大，心里说不出的紧张，双眸一错不错地盯着苏瑾，生怕他也点头答应了。 ——苏瑾啊苏瑾，你可是坚持住啊！不然，我就完了啊！ 苏萱心下双手合十的祈祷。 然而，苏瑾没说话，只挑眉看向她。 这一看不打紧，瞬间全家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苏萱顿时如坐针毡，全身紧绷地看了看几双眼睛，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最终，求助的目光落在苏瑾身上，大哥，大佬，你倒是说点儿什么啊！ 眼看着小兔子慌了神，苏瑾压下上翘的嘴角，幽深眼眸流转一抹光彩，却是没再说话。 见他隔岸观火，苏萱瞬间急了！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苏萱放下筷子，笑的一脸乖巧。 “爹，娘，二哥，三哥，此事呢，不是我不愿意，而是……” “是什么？”见她欲言又止，苏威急不可耐的追问。 苏萱一脸为难，“爹，你也知道，我小的时候，你们都忙，是大哥，辛辛苦苦，既当爹，又当娘地把我拉扯大……” 闻言，苏威和卜君荔对视了一眼，全都没说话，神色里，肉眼可见的愧疚。 苏萱松了一口气。 苏卿不满地嘟囔：“幺幺，那也不是大哥一人的功劳啊！我跟二哥也有帮忙的啊。” “嗯。”苏武点头，坐的笔直地看她：“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讲真，这话像极了多年不见的远房亲戚说的话，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噗，苏武这说话方式，怎么那么像是长辈？！ “对啊，我还背过你呢！你怎么能只记得大哥啊！”苏卿满脸不服。 “我不是，我没有。”苏萱接连否定，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你有。”苏卿神色幽怨。 看着苏卿那张怨妇一般的脸，活了两辈子的苏萱，头一回觉得男人，是如此的麻烦。 还是温小世子好，哎，看来还是要想办法嫁给温小世子。 毕竟，温小世子从不无理取闹。 “真的没有。”苏萱满脸真诚地看着苏卿，“信我，三哥，我是爱你们的。” 苏卿眼神一亮，“幺幺的意思是，也能亲我了？” “不，我不是，我没有。”苏萱及时打断他的幻想，而后看向其余几人，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说道：“爹，娘，二哥，三哥，我对你们的爱，是毋庸置疑的，毕竟，你们这么疼爱我。” 几人面露期冀。 苏萱缓缓吸了口气，继续道：“但，爱是无法复制的，所以，我想着每人给你们一个惊喜。” 苏瑾略调高了眉。 苏萱瞥了他一眼，无情地道：“大哥的惊喜，已经给完了，剩下爹娘和二哥、三哥，我会慢慢给，大家不要着急，另外，请大家相信我，每个人的惊喜都不一样。” “而且，我保证，决定是惊喜。” 苏威和卜君荔对视了一眼，目露欣慰，看向苏萱的神情也越发怜爱。 尤其是卜君荔，还红了眼，捏着帕子哽咽道：“我就知道，我们幺幺，最懂事了。” “对对对，咱们幺幺是最好的，满京城的贵女们，加起来也比不上咱们一个幺幺。”苏威扯着卜君荔帕子的另一端擦自己的眼角。 苏萱看的哭笑不得。 苏武认同的点头。 苏瑾恍若未闻的吃饭。 唯有苏卿，面露疑惑，“幺幺说的，可是真的？” 苏萱不悦地拧眉，“我何时骗过你？” 苏卿神色复杂，一脸“给你个眼神，你自己体会”的表情。 但好在，当着苏威夫妇的面，他没敢再说。 而苏威夫妇，则是感慨女儿长大了，懂事了，于是乎，整顿饭一个劲儿的给苏萱夹菜。硬是把苏萱的碗垒成了小山。 饭后，撑的半死的苏萱，忍着肚子疼，追上了提前最先离席的苏瑾。 “大哥！” 苏萱捂着肚子跑上去，一把抓住了苏瑾的胳膊。 苏瑾顿住脚步，侧过脸看她。 “刚刚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我？” 苏萱瞪着他生气的问。 “我为何要帮你？”苏瑾微微歪了头，像是对她的行为不解。 “……”苏萱一愣，张了张嘴，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是了，苏瑾为何要帮她呢？ 本来，她也是未经允许亲了苏瑾的，虽然，那是她的初吻。 但，苏瑾没答应，她这般，便算是占了苏瑾的便宜。 想明白这一点，苏萱脸上的怒气一点一点消散，眼神也暗淡下去。 “也是。”她松开苏瑾的胳膊，裂开嘴角冲着他笑了。 苏瑾眉头拧了下，心下忽然有些不舒服。 那种不舒服难以形容，像是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闷得他有些疼。 苏萱后退一步，忽然长吐了口气，眼神胡乱在四周扫了扫，脸上的笑容不变，故作轻松道：“哎呀，光顾着追大哥了，把正事儿给忘了，大哥你先忙，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话落，不等苏瑾答话，便挥了挥手，快步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目送着她身影消失在假山的拐角处，苏瑾下颚线紧绷，幽深眸光，在月光的照映下，像是结了冰的湖水。 叶枫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压得喘不过气，略犹豫了一番后，上前两步，小声问：“小姐她，好像真的伤心了，公子，要去哄哄吗？” 苏瑾没立刻答话，沉默了一瞬收回视线。 “不必。” 话落，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院落走去…… 第49章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小姐？” 明心第三次喊苏萱时，见她毫无反应，终于忍不住放下茶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明心？”苏萱回过神来，笑着问她。 可明心见状，却是红了眼，眼泪也紧跟着落下。 “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啊？” “我能怎么啊？我好着呢。”苏萱脸上笑容更胜，甚至还抬手给明心擦了眼泪。 “你真是，哭什么啊？眼睛敷了一下午，刚好了一些，一哭又要肿。” 明心闻言哭的更厉害了，“小姐，你别笑了，明心求你了。” 她家小姐自打从花厅回来，就一直坐在书桌前，一句话也不说，就坐在那里笑。 只是，那笑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快乐。 “笑，不好吗？”苏萱笑着问她。 明心眼泪断线似的往下掉，摇着头道：“不好，一点儿也不好，小姐，你别笑了，奴婢看着你笑，心里好疼，好难受，您别笑了，奴婢求您了。” “傻丫头。”苏萱伸手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低浅而温柔。 “人呢，还是应该多笑的，哭有什么好呢？” 大家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可他们都忘了，这句话是有前提的，而这句话的前提是：这个孩子有人疼。 可孤儿院的孩子，谁会疼呢？ 没人心疼的。 从懂事起，她就明白，只有做一个听话懂事讨人喜欢的孩子，才有饭吃。而那些闹脾气哭鼻子的孩子，只能饿肚子。 可来到苏家的这段时间，饭吃的太饱，温柔和美好见得太多，以至于她脑子不清醒，陷入了那些错觉里，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原主的处境。 以至于她当真觉得苏瑾是为了她好，也当真觉得，苏瑾下午的那一番话，是为了她好。 她信了这些表面的虚假。 所以，她才会有今日的难堪。 她啊，从出生就被遗弃，在最好的孩童年纪也没能被人收养。 明明快要存够钱买房，偏偏累到猝死。 她的运气，一直都不太好。 就连穿进书里，都是个下场凄惨的炮灰。 所以，是什么让她有了苏瑾会帮她的错觉啊？ 苏萱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嘴里安慰着明心不要哭，不要难过，可耳边回想的却是苏瑾那句“眼泪和爱一样，流的多了，就不值钱了。” 她哭了，也不会有人心疼。 所以，哭什么呢？ 不值得，没必要。 她本就，无依无靠，艰难求生，这一点儿，从以前到现在，从未改变，她应该习惯的。 有什么可伤心呢？ 不值得的。 - 那一晚，苏萱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幼儿园，回到了小时候。 那个时候的她，只有几岁大，因为在幼儿园里看到小朋友吃糖，听小朋友说，只要哭就能吃到糖，便也学着小朋友回孤儿院耍脾气，哭鼻子，要糖吃。 但她没能成功吃到糖，反而被阿姨锁到了房间里。 那时，正值深秋，入夜的时候，气温降低，很是寒凉。 她一个人缩在杂物间的小黑屋里，瑟瑟发抖，却也只能咬紧了唇默默流泪。 那一夜，她一直在流泪，也似乎，流干了眼泪。 以至于往后数年，她都笑盈盈地面对旁人。 不哭不闹，懂事乖巧。 大家都在夸她，院长夸她懂事，老师同学以及孤儿院的孩子们也很喜欢她。 可是，她怎么不开心呢？ 苏萱想不通，明明，她在别人眼里是好学生，好孩子，好朋友。 可是，她怎么不开心呢？ …… 从睡梦中醒过来时，室内一片昏暗。 苏萱伸手摸了一把脸，而后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借着皎洁的月光走出了门。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星斗闪耀。 芳华苑内很安静，安静的能让人听清楚虫鸣声。 苏萱没惊动旁人，独自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抱着胳膊仰头看星空。 许是今夜的星空太美，也许是四下里太安静，苏萱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心情却是莫名的平静。 如此，坐了半晌后，她总算站起身来，冲着夜空伸了个懒腰，弯着眉眼轻声道：“我不会服输的。” 哪怕，老天爷给她的是一颗没有解药的毒药。 她也要想办法让自己多捱一个时辰。 毕竟，难得来这人世间走一趟…… - 翌日，等明心醒来去喊苏萱起床时，房内已经没了人。 明心瞬间慌了神，但想着自己上次给苏萱惹了麻烦，便没敢声张，只以最快地速度跑到了练武场。 彼时，天还未亮，只有微弱的晨光，明心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她什么都没说，就只是站在练武场默默地看着。 等到苏武来到练武场看到主仆俩时，虽觉得哪里奇怪，却也没多问。 然而，一连几日，都是这般。 苏武饶是在迟钝，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于是乎，在苏萱结束训练准备离开时，喊住了她。 “怎么了？二哥。” 苏萱回过头，微笑地看向她。 苏武觉着这笑容虽好看，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他皱了皱眉，上前一步问：“小妹，我们是一家人。” 苏萱讶异的眨了眨眼。 “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苏武说完，略顿了下，补充道：“大哥能做到的，二哥也能做到。” 苏萱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能有什么困难啊……” 她咧着嘴笑，语调轻快道：“我活的好着呢，二哥不要担心，对了，三哥还等我回去学画画，二哥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嗯。” 苏武点头，目送着苏萱蹦蹦跳跳地走远，轻轻吐了口气。 许是他想多了，小妹一直生活在他们的保护下，最近又没有出门，怎么可能有麻烦呢？ 而且，小妹一直在笑，应该，没有不开心。 他松了口气，转身回到练武场，继续练功。 而绕过假山的苏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干净。 她顿住脚步，低头看了眼右手掌心的胎记，须臾，攥成拳，加快脚步朝着芳华苑而去。 一个时辰后…… 苏卿站在狗洞前，拿扇子遮着浓烈的日光问：“非出去不可吗？” “三哥……”苏萱扯着他的衣裳撒娇，“你都答应我了，而且，你也说了，我现在的画工，已经勉强过关了。” 苏卿拧了眉头，“可大哥先前交代过，我若这么放你出去，回头教大哥知道了……” “难道，三哥不打算要惊喜了吗？”苏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苏卿戛然而止。 苏萱顺势道：“三哥该不会以为，惊喜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也能准备？” “你啊……”苏卿妥协下来，合上玉骨扇子在她额头敲了敲，“真是欠了你的，不过，你最好赶在大哥回来之前回来，还有别乱窜，办完正事儿就回来。” “呜呜，三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苏萱抱着苏卿的胳膊撒娇。 “行了，快去。” “哎，好嘞。” 苏萱乖巧的点头，临出去前，还给了苏卿一个飞吻，弄的苏卿忍俊不禁。 等苏萱的身影彻底消失，苏卿脸上的笑容消失，看着那狗洞长叹了一口气，而后，将扇子塞到怀里，认命地走上前，将挪开的秸秆搬回来，堵住了那狗洞。 而后，拍了拍手，抽出扇子打开，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儿施施然地往回走。 然而，刚走过假山，就迎面碰上了一人。 苏卿脚步猛然一顿，脸上的笑容和哼唱的小调儿，全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第50章 我是家里养的狗吗？ 等苏萱背着包袱从外头回来时，已然是申时末。 她远远地从将军府正门看了一眼后，绕道狗洞处，掀开杂草爬了进来。 然而，她刚爬出来，便觉得哪里怪怪的，抬眸去看时，身子骤然一僵。 按理说，狗洞附近，是没什么人的。 然而，此时此刻，不远处的榕树下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一盘棋，而桌子两边，一青一粉地，坐着两个人。 穿粉色外裳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好三哥，苏卿。 而穿青色外裳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好”大哥，苏瑾。 不同于晌午送苏萱出门时的轻松，此时此刻的苏卿，正襟危坐，瞧见苏萱后，一个劲儿冲着她使眼色。 至于苏瑾，则闲适地下着棋，那架势，瞧着不像是在此等人的，倒像是，专门来下棋的。 苏萱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攥着包袱上前道：“真巧啊，竟是在此处撞见了大哥和三哥。” “不巧。”苏瑾落下一字，声音淡淡，“我们就是专门在此处等你的。” 苏萱嘴角的笑容一滞，“是吗？” 她朝苏卿看去，见对方一脸便秘色示意她认错，心下叹了口气，又看向苏瑾：“辛苦大哥等我，不知大哥找我何事？” 苏瑾总算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苏萱一眼，“你去哪儿了？” 苏萱眸光闪了闪，垂下头，“就，出去了一趟。” “具体。” “街上。” “再具体。” 听着他冷漠沉凉的声音，苏萱心下忽地烦躁起来，她抿了抿唇，朝苏瑾看过去。 “我是家里养的狗吗？” 此话一出，叶枫愣了，苏瑾皱了眉头，苏卿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紧接着站起身来拉苏萱，“幺幺，我知晓今日天热，你若是中暑了上火了，跟三哥说便是，三哥带你去看大夫？你这当着大哥的面，说什么胡话呢？” “让她说。”苏瑾沉着脸开口。 苏萱忽地笑了，漂亮的眼眸纯粹明亮，明明是可爱的面容，却是莫名让人觉得淡漠。 “只有家里养着的狗，才会被整日里拴着，没有自由。我是个人，我连出门一趟，大哥都要盘问，难不成大哥是拿我当狗吗？” “狗可挣脱不开链子。” 苏瑾的声音冷的像是猝了冰。 苏萱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心累。 “所以，大哥的意思是，我是个不听话的狗了？” 苏瑾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身上散发出的冷气，像是要把人冻僵。 “你……” 苏卿慌了神，看看苏瑾，看看苏萱，一把攥住苏萱的胳膊，硬着头皮道：“大哥，幺幺定是中暑了，热糊涂了，我先带她回去降降温。” 话落，不等苏瑾答话，便拽着苏萱的胳膊，疾步离去。 “三哥……” 苏萱被苏卿拖着走出几十步，实在是跟不上他的脚步，便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你干什么拖着我走？我有说错什么吗？” “错！大错特错！” 苏卿气得伸手去戳苏萱的脑门，“你当你跟谁讲话呢？那可是咱们大哥，咱们说一不二的大哥！你那么跟他说话，是不想活了吗？你忘了先前被打板子有多疼了吗？！” “我没忘。”苏萱别开脸，气呼呼道：“有本事，他就打死我，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没人疼没人爱的，连出门的自由也没有。” “你这说的什么话。”苏卿拧了眉头，“爹娘难道不疼你？我难道不疼你？” “我知道三哥疼我，可你看谁家的小姐跟我似的？一天天活的心惊胆战的，生怕被罚，生怕挨板子。”苏萱说着，忽地红了眼。 “你不知道，我因为近日不出门，他们都传言，说我是怀了身孕在家养胎呢！” “这……”苏卿话语一噎，须臾，小声道：“当初，不是你说，谣言的事情，你自己解决的么？” “我是这么说过。”苏萱吸了吸鼻子，“可我没说，我不出门啊。” “……” 苏萱深吸了口气，用手背擦了眼角，“大哥让我学的，我都认真学了，我只是想出个门，怎么弄的，像是我越狱出逃了似的？纵然是……纵然是大牢里的犯人，都还有出来放风的时候呢，我怎么就没有？” “还有，连柳莺莺养的那只藏獒，都时不时带出来转一转，我怎么就不能出门转一转了？难道，我还不如一条狗吗？！” “这……”苏卿为难，想了一会儿道：“可能，大哥就只是不放心你。担心你出事，方才如此，你知道的，大哥最疼你了。” “什么疼我？他疼我，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不管不问，他疼我，他还欺负我？” “这……” 没人问的时候，苏萱不觉得如何，如今真的有人问了她，她心里忽然生出无限委屈。 她伸手抹了把脸，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 心想，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前世明明吃的苦，受的罪比这多多了，她那时，也没这样，如今，怎么就矫情起来了？ 想到这儿，她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看向苏卿，“方才，多谢三哥，今日之事，是我连累三哥了，改日，我请三哥吃饭，给三哥赔罪。今日，我就先回去了。” “哎，幺幺……” 见苏萱话落就走，苏卿下意识地伸手，然后便瞧见苏萱一瘸一拐，走的极快，他神情一怔，惊诧道：“幺幺，你腿怎么了？” “我没事儿。” 苏萱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 苏卿闻言刚想抬脚追过去，便听苏萱道：“三哥别跟过来，我想自己静一静。” 苏卿追逐的脚步蓦然一顿，眼睁睁看着苏萱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也就是这时候，他方才留意到苏萱破烂了的裙褥，眉头瞬间拧紧。 须臾，他吐了口气，偏过头睨着某个方向道：“幺幺已经走远了，大哥还是出来。” 话落，苏瑾缓缓踱步而出。 苏卿转过身，拧着眉头道：“大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别把幺幺逼的太紧，现在好了，出问题了？” “再者，我觉得幺幺的话，也没错，她是个人，不是条狗，何必整日里拘着她，再说了，你让她学的东西，她不都认真学了么？” 苏瑾幽深眼眸看向他，“当初让幺幺学这些，你和老二，可是答应了的。” “……”苏卿话语一噎，“我是答应了，可我没说不让她出门啊，再说了，她也就偶尔出去一趟罢了。” 苏瑾皱眉，“你不觉得，她每次出门，都要出事。” “……”苏卿噎住，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你若觉得幺幺自己出门不安全，回头让人暗中保护不就是了，何必非要这般？” 他话落，偷偷打量着苏瑾的脸色，见苏瑾沉眸不语，又道：“幺幺天性使然，与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本就不同，太过拘着她，反而磨灭了她的天性。” 苏瑾抬眸看他，“何为天性？难不成，非要养成你这般才好？” 第51章 没人欺负我 “我……我我哪里不好了？”苏卿拧了眉头。 苏瑾脸色沉下去，“幺幺是女儿家。” “我说不过你。”苏卿拧了眉头，不大高兴道：“我和二哥都比不上大哥的聪敏，大哥既瞧不上我等，那幺幺的事情，大哥就看着办。” 他话落，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幺幺受了伤，大哥有功夫教训人，不如去查查，究竟是谁欺负了幺幺，免得幺幺觉得，自己没人疼没人爱的。” 话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花园内花团锦簇，绿荫茂盛。 苏瑾独自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实在看不过去的叶枫走上前来，拱手道：“公子，小姐的事情，是否需要派人去查？” “不用。” 叶枫闻言一怔，诧异道：“可，小姐受了伤……” 苏瑾抬起手，叶枫瞬间闭了嘴，拱手行了一礼后，便退了下去。 - “小姐，您不是出去办事儿吗？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 芳华苑内，明心眼瞅着苏萱撩开衣裙自己清洗腿上的伤口，自己给自己上药，心疼的只掉眼泪。 “到底是谁欺负了您？您跟奴婢说，奴婢现在就找他们去！” “没人欺负我。” 苏萱抬眸看了她一眼，笑着道：“这些伤也就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啊，奴婢看着就疼，你看……都青了。”明心指着苏萱脚腕的淤青，哭的更厉害了。 “真没事。”苏萱被她哭的脑壳疼，啧了一声道：“别哭了！” 明心哭声一顿，满眼是泪的看着她。 “这才对嘛。”苏萱咧着嘴笑，那模样，就好似腿上的青紫和伤疤一点儿都不疼。 “小姐……”明心快要忍不住。 明明她家小姐有爹娘，有兄长，可怎么，就这么惨呢？ “别总是哭，哭的多了，福气就没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笑一笑，十年少，还有一句是，笑口常开，好彩自然来。” “我忍不住嘛……”明心又开始抹眼泪，“小姐，你别笑了，你越是笑，我心里越是难受……” “难受什么，你家小姐我好着呢，再说，就是崴了一下，又不会瘸，休息两天就好了，对了，我给你买了点心。” 苏萱说着，伸手将包袱巴拉到跟前，从中摸出一包点心递给明心，“给，美味坊新鲜出炉的栗子糕。” “小姐……” 明心拿着点心，泣不成声。 “收回去！” 苏萱板着脸教训。 明心瞬间收了声，神情紧绷的看着苏萱。 “天热，点心不能放，拿出去跟大家伙分一分，还有，把人关上，我累了，想睡会儿。” 明心原本还想再说，但见苏萱眼尾有些红，便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眼瞅着房门没关上，苏萱嘴角的笑消失殆尽，神情疲惫地站起身，拖着受伤的腿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面朝里，侧着身子躺下。 “苏萱，不要伤心。” 她看着眼前的虚空对自己说。 原本，她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以前连饭都吃不饱。 如今，虽说有爹娘，有兄长，却也不是她的爹娘和兄长，更不是原主的。 所以，能有什么指望呢？ 又凭什么指望人家对她好，疼爱她，维护她呢？ 不应该指望的。 这么想着，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轻笑着道：“苏萱啊苏萱，靠山山会跑，靠树树会倒，以后地久天长的，还得靠自己，加油加油！” 她默默给自己鼓劲加油，然后，闭着眼睛睡去。 - 晚饭时分，苏威夫妇坐在花厅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 “夫人啊，幺幺怎的还不来？还不会出什么事情了？”苏威一脸担心。 “应该不会。”卜君荔蹙眉，“不是说，幺幺一整日都在家么？能出什么事啊？” 正想着，外头有人匆匆而来。 “老爷夫人，小姐说她想多看会儿书，就不来用膳了，说是晚膳送过去就成。” 侍女话音未落，另一个也急匆匆进来，行礼回禀道：“老爷夫人，三少爷说他不饿，就不过来了。” “这……”苏威愣住，同卜君荔对视了一眼，问道：“那老大呢？” 仆人道：“大少爷半个时辰前出门去了，说是有什么事要处置，如今尚未回来。” 卜君荔闻言看向苏武，“老二啊，你知不知道，你大哥缘何出去？” 苏武摇头：“我今日一直在练武场，未曾见过大哥。” “这样啊……” 卜君荔抿唇蹙眉。 苏威见状，察言观色道：“想来是临近秋闱，老大忙碌也是正常，至于老三，你也知道的，那孩子素来不着调。” 卜君荔叹气，“我倒不是担心他们，我是不放心幺幺那孩子。” 苏武拿筷子的手顿了下，道：“近日小妹一直很勤奋，也很努力，想来，是大哥布置的课业过多，小妹不想大家失望，这才越发勤勉。” 闻言，苏威和卜君荔面露欣慰。 “我就说，咱们幺幺是极好的，这样，等下用过晚膳，我过去瞧瞧。”卜君荔笑着说道。 “嗯，我也这么觉得，我跟夫人一起去。” 苏武沉默了片刻，道：“爹娘还是莫要去的好。” “为何？”夫妇俩不解的看向苏武。 “我觉得，小妹难得如此勤奋，爹娘去了，反而打搅她，到时候，小妹为了完成课业，难免不会熬夜读书。” “也是哈。”卜君荔恍然大悟。 “还是老二想的周到。”话落，一脸满意的看向苏武，“既如此，我们就不去了，不过，你大哥他们都不在，等下你多吃些，免得浪费。” “嗯。” - “小姐，三公子不都说，你的画工已经可以了么？您怎么还练啊？” 书案前，烛光下，研墨的明心，不解地看着作画的苏萱。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苏萱看着面前的笔架子，语气轻松随意。 明心研墨的动作一顿，抿着唇好一会儿，方才道：“小姐，您这样，奴婢特别不适应，总觉得，您都不像您了。” 苏萱拿着画笔的手一顿，抬眸看她，笑着道：“人嘛，总是会变的，再说了，我不像我，又能像谁？” “也是。” 明心点头，视线下移，看向苏萱的双腿，奈何裙褥将双腿遮的严严实实，压根儿看不到伤处。 “小姐，您能跟我说一说，您这腿，是怎么伤的么？” “就跌了一跤，没什么。” “骗人，随便跌一跤，如何能跌成这样？” “可能，我运气不好。”苏萱轻笑了声。 “小姐……”明心觉得，自己那颗心又开始疼了，眼睛也开始泛酸。 然而，就在此时，外头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侍女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 第52章 跟我走！ “小姐，二少爷来了。” 闻言，苏萱画笔一顿，抬眸跟明心对视了一眼。 “小姐，要请二少爷进来么？”明心小声问。 苏萱蹙着眉沉思了片刻，到底是点了头。 明心会意，起身打开房门，将苏武迎了进来…… 苏武走进门时，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书桌前的苏萱，他脚步略顿了一下后，径直走到了书桌前。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苏萱闻言一怔，随即笑了，“瞧二哥说的，我若是睡了，如何还能瞧见二哥？” 苏武没笑，一双眼睛紧盯着她。 须臾，他问：“你眼睛怎么红了？” “有吗？”苏萱下意识地摸了下眼睛，“可能是看书累的。” 苏武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哪儿能啊……”苏萱笑的嘴角弯弯，微微仰着头看人时，模样娇俏可人。 难不成，真的是他想多了？ 苏武拧了拧眉。 原本，他不打算来找苏萱的，但，他越想越不对，便来了芳华苑。 但见芳华苑院门紧闭，便没进来，只一直在院门前踱步，可来回走了半个时辰后，见芳华苑内的灯还未熄灭，这才敲门进来。 “你真的没事？” “真的？”苏萱笑着点头。 “没事就好。”苏武松了口气，暗怪自己想太多。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他说着，扫了一眼桌上的画纸，一张一张，画的不是砚台，就是笔架子，顿了下，又道：“晚上光线不好，仔细熬坏了眼睛。” “多谢二哥。” “我走了。”苏武本就不善言辞，但见苏萱没什么事，便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等下……” 听到苏萱的声音，苏武顿住脚步回头看，就见苏萱笑看着他问：“我能跟二哥请几天假么？” “为何？”苏武眉头拧起，语气间带着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不悦。 “没什么，二哥不愿意，那便算了。”苏萱笑着摇头，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而一旁的明心，却是急了。 “小姐……” “没事。” “可……”明心见劝不动苏萱，心一横，快步上前跪倒在苏武跟前。 “二少爷，您就当是心疼我家小姐，给她几天假。” 明心的声音里带着一抹哭腔，苏武察觉出不对，皱眉问：“为何……” “我家小姐她……” “明心！” 苏萱出声打断她的话，面上笑容不改，“没什么事，时候不早了，二哥回去歇息。” “到底出了什么事？”苏武大步走回到书桌前，直视着苏萱的眼睛。 “真的没什么事，就是明心爱大惊小怪而已。”苏萱说着，嗔了明心一眼，示意她别乱说。 “小姐……”明心红了眼。 “二哥回去。” “你不信我？”苏武皱眉，心里莫名多了一股子怒气。 “难道，在这个家里，只有大哥和老三是你的哥哥，我难道就不是？” 苏萱被他的怒气整的有点儿莫名其妙，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但，还是耐着性子道。 “怎么不是了？二哥很疼我的，我都知道了。” “你不信我。”苏武语气笃定，严肃的神色里多了生气和伤心。 “没有。”苏萱忽然很心累，却依旧维持着笑容道：“我没有不信二哥，二哥你……” “罢了。”苏武打断她的话，转过身道：“我从前便知，我在你心中，不如大哥和老三。” 苏萱脸上笑容一滞。 苏武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你今日劳累，明日开始，我给你三天假。” 话落，不等苏萱开口，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小姐，你为什么不跟二少爷说你受伤的事情啊？” 目送着苏武出门，明心回到苏萱跟前，哭着问她。 “没什么可说的。” 苏萱低下头，拿着画笔一边作画一边道：“反正，目的都达到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明心眼泪一直往下掉。 “好了，别哭了，快研墨，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苏萱笑着催促。 明心闻言，心里越发难受。 她不懂，不懂苏萱总是在笑，不懂苏萱为什么再也没闹脾气，耍性子。 也不懂，苏萱近日来为何总是一副很赶时间的样子。 甚至于，她连出门都不带自己了。 明心想不通，偏又不敢问，因为，直觉告诉她，此事不能问，也问不得，一旦问了，便是戳她家小姐的伤疤。 可明明他们家小姐是在宠爱里长大的，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 从芳华苑回去，苏武很是气闷，他无处发泄，索性去了练武场。 然而，刚到练武场没多久，苏卿便找了过来。 “原来你在这儿，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苏卿说着，上前一把抓住苏武手里的长枪。 “便练功了，跟我走！” “去哪儿？”苏武皱着眉头问。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找人算账了！” “算账？”苏武皱眉，甩开他的手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出去乱跑什么？还有，你又惹什么麻烦了？” 苏卿一听这话，瞬间炸了。 “什么叫我又惹麻烦了？二哥，你平时就这么想我的么？” 苏武沉默。 苏卿气的胸口发疼，直喘粗气。 “行！你不去是？我自己去！” 他话落，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想起什么来，回头看着苏武冷笑：“难怪幺幺说，她没人疼没人爱，我原先觉得，这话说重了，现下觉得，这话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你什么意思？”苏武皱眉。 “什么意思？”苏卿冷笑，“幺幺被人欺负，受了伤，一瘸一拐地回来，大哥看见了不管，你更好，你装瞎。” “行！你们都行！你跟大哥，一文臣，一武将，全都是苏家的骄傲，就我跟幺幺是苏家的败类，苏家的毒瘤，你们不管幺幺，那我自己来管！” 苏卿气红了眼，话落甩了衣袖便往外走。 “你什么意思？” 苏武快步追上，一把攥住了苏卿的胳膊。 “没什么意思。” 苏卿语调冷，眼神也冷，嘴角的嘲讽笑意更冷。 “你说清楚，到底是谁欺负了小妹！” “二哥这么厉害，用的着我来说？自己去查不就是了。” 说完这句，苏卿甩开苏武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深人静，苏武攥着长枪，拧着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砰”地一声将长枪扔回到武器架上，背上大刀走出了练武场…… 第53章 温小世子来了 苏萱这一宿，睡得很晚。 许是因为腿疼，也或许是因为心里难受。 她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也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睡得正香时，被人喊醒了。 苏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一脸急色的明心。 “唔，是明心啊，出什么事了？” 她尚未睡醒，大脑一片浆糊，说话也慢吞吞的。 “小姐，快别睡了，温小世子来了。” 明心伸手拽她起来，一边往她身上套衣服一边道：“人已经在前厅了，老爷不在，夫人命你过去呢。” 听到“温小世子”四个字，苏萱清醒了几分，打了个哈欠问：“他怎么来了？” 明心给她穿衣服的手一顿，“小姐你不知道？” 苏萱茫然地眨了眨眼，“我为何要知道？” 明心神色复杂，努了努嘴，小声嘟囔，“奴婢还以为您知道呢？” 话落，又道：“哎呀，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姐尽管去就是了，左右咱们在苏家，吃不了亏的。” “哦。”苏萱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眼睛又闭上了。 明心无奈，忙加快了速度。 待伺候苏萱梳洗完毕，明心又让小厮找了肩舆来，将苏萱抬了过去。 直到抵达前厅，才让人停下，小心翼翼地将苏萱扶了下来。 对此，苏萱止不住的叹气，语重心长道：“明心啊，我只是受伤，不是瘸了。” 明心不认同的皱眉，“小姐，您都伤成那样了，还要逞强？” “哪儿有逞强？”苏萱哭笑不得。 在她看来，这伤算不得严重的。 只是，两人已经迈过了门槛，眼瞅着到了前厅，便没再多说。 侍女瞧见主仆二人后，连忙进去通禀，没多久，便掀开帘子将人请了进去。 苏萱一进去，就看见坐在主位上的卜君荔，坐在左下首的温知意，已经坐在右下首的苏卿。 看她进来，卜君荔朝她看过来，神色心疼又愧疚。 温知意一脸愧色。 唯有苏卿，挑起眉头，冲着她扬了扬下巴，一脸邀功的模样。 苏萱心下疑惑，却也不好开口问，略一敛衽，声音轻柔乖巧地行礼问安。 温知意抬手制止，“苏小姐受了伤，便莫要行礼了。” 卜君荔看了温知意一眼，顺着他的话道：“既是世子不计较，你便先坐下。” “是。”苏萱应声，在明心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苏卿下首落座。 温知意坐在轮椅上，不方便起身，眼看着苏萱坐下，神情越发愧疚。 “夫人，此番都是我表妹的错，害的苏小姐受伤，实在是对不住。” 卜君荔笑容得体，“世子言重了，胡小姐与幺幺同龄，如今年纪还小，小孩子打闹，算不得什么的，世子不必放在心上。” “再者……”卜君荔话锋一转，“世子是胡小姐的表兄，并非是他父兄，不必为了她的事情这般愧疚。” 苏萱闻言朝自家母上看了一眼。 虽说卜君荔面对他们时，一向温和宠溺，可到底是从战场走出来的，身上那股子杀伐果断和聪敏劲儿依旧在。 别的不说，但看那日卜君荔扬鞭子抽苏瑾时，就能看出卜君荔多年征战沙场练就出的本事。 当然，今日这一番话说的也尤为漂亮。 话里话外都在点温知意，提醒他注意分寸，也注意自己同胡蝶儿的关系。 温知意垂下眼帘，长而直的睫毛遮挡住他眼底的神色。 “夫人说的是，只是，如今表妹暂住我府中，姑母和姑丈距离远，如今犯下大错，乃是我不良于行，疏于管教所致，理应由我来赔礼道歉。” 卜君荔眸中闪过一抹不悦，想来温柔慈爱的眼眸里迸射出一抹厉色。 被正偷偷打量着她的苏萱瞧了个正着！ 真真将门虎女！ 苏萱偷偷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小孩子间的打闹罢了，劳世子跑一趟，实在是不该。”卜君荔脸上又换上了那副笑容，“若有下次，让胡小姐自己登门，来给我家幺幺赔个不是，也便罢了。” “多谢夫人体恤。” 温知意颔首，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苏卿借着端茶，偷偷碰了下苏萱的胳膊。 苏萱朝他看过去，见他一个劲儿的冲自己挤眉弄眼，一时间没明白过来。 直到听见卜君荔提及自己的名字，方才回了身。 “今日起得早，我也有些乏了。世子若不着急回去，便留下来同我家幺幺说说话。” 卜君荔说着站起身来，脸上笑容得体温和。 “左右，幺幺也快及笄了，你们二人，多说说话，也是好的。” “是。” 温知意拱手应声。 苏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卜君荔途径两兄妹，顿住脚步，瞥了苏卿一眼道：“老三，我有事找你，跟我出来。” “娘，我……” “出来。” 卜君荔眉眼压低，眼尾迸发出厉色，苏卿瞬间闭了嘴，依依不舍地看了苏萱一眼后，起身跟在卜君荔身后走了出去。 目送着两人走出去，苏萱收回视线，冲着温知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世子，好久不见啊。” 温知意的眉眼总算舒展开来，露出一个春风化雨的笑容来。 “的确许久不见。” 苏萱嘿嘿傻笑，“那世子最近可好？” 温知意打量着她，见她，笑容纯粹，明眸中没有半分责怪之意，眸中浮现一抹疑惑，但还是温和地笑了。 “一切都好，你呢？” 话落，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面带愧色道：“抱歉，是我糊涂了，你昨日刚受了伤，对了，我明日带来了上好的金疮药，还有宫里特赐的祛疤的膏药，连同些药材，你且先用着，若是不够，改日，我来让人送来。” 苏萱眼角余光瞥见温知意斜后方的桌子上摆了七八匹布和一些大大小小的箱子，忍不住掩唇而笑。 “你笑什么？”温知意诧异。 “我只是受了点儿小伤，用不了几天就好了，瞧世子说的，像是我好不了了似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他紧张，苏萱积压胸口的郁气，一下子就散了。 就好似雨过天晴，看到了彩虹一般。 她心情好起来，眼神都比先前明亮。 “我未曾怪你，你别紧张。” 话说一半儿，想起什么来，转身对明心道：“去弄一壶新茶来。” 明心一愣，下意识地看了温知意一眼，但见苏萱冲着自己使眼色，忙点头去了。 待明心离去，苏萱看着神色疑惑的温知意问：“世子，我先前同你商量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第54章 你们在干什么？ “什么？”温知意面露茫然。 “就是成亲的事情啊！”苏萱提醒，“我先前同你说过的，而且，我现在已经十四岁了，再者，你我本就有婚约，现下成亲，也是没问题的。” 温知意被她的直球打了个措手不及。 苏萱睁着双漂亮的眼睛看他：“世子，都这么长时间了，你到底考虑的怎么样了？到底行不行？” “我……”温知意语噎。 苏萱有些急，身子前倾，“我找人算过了，你我的八字极为相配，我嫁给你，很旺你的。” 温知意嘴角抽了下。 苏萱继续道：“世子，你到底考虑了没有？” 温知意别开视线，耳尖微红，“在、在考虑了。” “那考虑的结果呢？” “……” 见温知意不答，苏萱蹙了眉头，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世子，您该不会信了街头巷尾的那些谣言，当真以为我同那江公子有什么？” “我……” “我跟他真的没什么的。”苏萱打断温知意的话，指天起誓，“世子，我可以发誓的，我跟江公子，并无半点儿逾矩，那些，全都是谣言！而且，您若不信的话，可以让宫里的嬷嬷来验我的身的。” “不必如此，我信你。”温知意很是无措，抬手劝道：“苏小姐，你先把手放下去，不用起誓言的。” “好。”苏萱垂下手，继续追问：“那世子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 对上苏萱满是期待的眼眸，温知意着实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嚅喏了半天，方才红着脸道：“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世子……”苏萱拧着眉头打断他，“咱们是有婚约的，现下，只要你点头答应，我便能说服我爹娘答应。” “只你爹娘答应……”温知意眸光闪了闪，“怕是不行。” “为何？”苏萱不解。 “总之，成亲乃是人生大事，是万万马虎不得的，纵使你我都答应，也是要等到你及笄才能出嫁的。”温知意抬起头来，神色难得严肃。 “为什么啊？”苏萱垮了小脸。 温知意见她懊恼的拍大腿，莫名觉得可爱，轻笑出声，眉眼也异常温柔。 “苏家就你一个女儿，你爹娘，总归是想多留你在家一段时间的。” “这有什么？” 苏萱大手一挥，“反正世子府距离将军府也不远，他们想我时，我回来看他们就是了。” 当然，他们以后也不怎么想看见她就是了，毕竟，算着日子，苏家真正的女儿，也快回来了。 想到这儿，苏萱心口又有点儿闷。 温知意察觉到她情绪的转变，沉思了片刻道：“等到苏小姐腿上的伤养好时，我请小姐去泛舟赏花可好？” “真的啊？”苏萱的眼神又亮起来。 温知意心下松了口气，“真的。” “你真好。”苏萱满心感动，呜呜呜，不愧是她粉了那么久的男神，果然是全世界最好的温知意！ 温知意被她这一句夸得心情豁然开朗，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明朗开心。 “那你好好养着，等你养好了，着人给我送个消息，届时，我给府上递请帖。” “嗯，好。”苏萱笑着点头。 这哪儿用得着想呢？ 试问，这么好的温知意，谁不想嫁？ - “喂，还看，人都走远了！” 目送着世子府的马车走远时，苏萱的视线被熟悉的玉骨扇子遮挡，紧接着就听见苏卿幽怨的声音。 “我知道。”苏萱收回视线。 苏卿长吐了口气，扫了一眼远去的马车，回头哼了苏萱一声，“唰”地合上扇子在苏萱脑门上敲了一下。 “我就不明白了，这温知意，究竟有什么好，只得你瘸着腿来送，如今，人都走远了，你还伸长了脖子望。” “世子哪里都好。” “你……” “明心，扶我回去。”苏萱心情正美着，懒得计较那些小事，招手示意明心搀扶自己后，便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你真是要气死我！” 苏卿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但还是抬脚跟上了苏萱。 “你可知，今日温小世子为何会来咱们府上？” “哎，是啊……”苏萱脚步一顿，回头往大开的府门望了一眼。 又回头同苏卿对视，见他抱着手养着下巴，一副等夸奖的模样，压住上扬的嘴角，一脸正色道：“一定是世子心悦我，关注我的行踪，偶然得知了我受伤的事情，他心疼我，所以，特意跑了一趟。” “嗨，你这丫头，你是想气死我啊！”苏卿气得险些跳脚，扬起手想要暴打苏萱，见她是个女娇娥，便又硬生生忍住了，只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人家温小世子今日来，才不是因为心悦你，心疼你。” “那是为何？”苏萱做一脸诧异状。 苏卿白了她一眼，“那是因为，昨个儿晚上，我跟二哥连夜去世子府为你讨了公道。” “真的啊？”苏萱面露惊喜。 “那是当然！”见她这般，苏卿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嘴角上翘，伸手揽了苏萱的肩膀道：“有兄长在，怎能让你平白无故的受委屈？” “嘿嘿，三哥真好。” “我当然好了。”苏卿勾了嘴角，“你是不知道，昨个儿我跟二哥找上门时，那胡蝶儿有多害怕，要不是有温小世子拦着，我们非把她大卸八块了不可。” 苏萱狗腿的竖起大拇指，“哥哥真棒！” “那是！”苏卿被夸得心花怒放，“也不看看我是谁？” 话落，蹙眉叮嘱道：“还有，日后可莫要说自己没人疼没人爱了，幺幺，你记住，无论何时，你都有我呢。” “纵使大哥和二哥不管你，我也会管你。还有，以后若是被人欺负了，莫要再一声不吭。你回来告诉三哥。” “三哥虽文武都比不过大哥和二哥，但三哥绝不允许旁人欺负你。” “谢谢三哥。” 苏萱眼眶温热，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有人帮她讨回公道呢。 她伸手抱住苏卿的腰，笑的眉眼弯如月牙，“果然三哥最疼我了。” “那是……” “你们在干什么？” 苏卿话音未落，便被一道沉冷的声音打断，身子骤然一僵。 同苏萱对视一眼后，两人齐齐回头，然后就看见三步开外的男人时，心口齐齐一颤。 第55章 处罚 苏瑾幽深眸光扫过苏萱抱着苏卿腰肢的手，眸光沉了沉，冷声训斥道：“清白天日，在府门前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苏萱讪讪地收了手，低下头垂着眼帘没说话。 苏卿不满地反驳：“大哥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跟卿卿一母同胞，抱一下，又怎么了？” “再者，先前幺幺还亲过大哥呢，如今只是抱我一下罢了，又有什么不对？” 苏瑾脸色越发难看。 饶是低着头的苏萱，都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意。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她抢在苏瑾开口之前开了口。 “大哥若有不满，尽管罚我便是。” 苏瑾视线落在她身上，眉头皱起，面色不虞。 苏卿见状连忙道：“大哥若罚，连我一道罚了！” 他拉住苏萱的手，梗着脖子跟苏瑾对视，誓要与苏萱共进退。 苏萱心下暖流涌过，抬眸冲着苏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苏卿同样给了他一个笑意。 待察觉到那不满的视线后，两人齐齐收了笑容。 苏卿不满的抱怨，“大哥要罚就罚，不必板着脸。”末了，又小声嘟囔，“这天底下，就没听说过，因为兄妹感情好，要挨罚的。” 苏萱懒得去看苏瑾，只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老三既然认罚，那便最好。”苏瑾冷笑，抬脚走过来，幽冷视线扫过两人的脸，最后落在苏卿脸上，“行事鲁莽，不知所谓，罚你，抄写君子守则一百遍，领十大板。” “你……”苏卿猛地抬眸瞪他。 苏瑾皱眉，眸光冷漠疏离，“可有异议？” 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苏萱忙扯了扯苏卿的手，示意他不要跟苏瑾对着干，毕竟，他不是苏瑾的对手。 “没有！” 苏卿看了苏萱一眼，咬牙忍下不满。 “没有的话，就领罚去。” “你……”苏卿气得快要咬碎一口白牙。 “还不快去。”苏瑾语气沉下去，话里话外全都是冷意。 “三哥，快去。”苏萱松开他的手，伸手推了他一下，笑着道：“三哥放心，回头我去看你。” 她暗暗朝苏卿使眼色，苏卿只得咽下这一口气，气恼的看了苏瑾一眼后，带着怒气离开。 眼瞧着苏卿走远，苏萱嘴角的笑容消失殆尽，低眉顺眼地站着。 苏瑾垂眸盯着她半晌，见她恍若不觉，皱了皱眉，开了口。 “你可知，我为何罚他？” 苏萱闻言只觉得可笑至极，忍不住嘲弄地笑了。 “你笑什么？？” 苏萱抬起头看他，嘴角笑意不减，眸子里却无半分笑意。 “大哥此举，无非是怪三哥夜闯世子府为我讨公道，我心里都知道。” “此番，是我连累了三哥。我自知有错，大哥要罚便罚，纵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当然，大哥大可放心，我日后定会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绝不给家里惹麻烦。” 苏瑾皱起眉头，“你这是怪我？” “不敢。”苏萱笑了声，“我这是怪我自己呢，哪儿敢怪大哥啊，毕竟，大哥如此优秀，得人人夸赞，乃家中荣光。不像我，只会让家里丢脸。” 苏瑾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苏萱，你这些天，就学了这些么？！” “我学了什么，大哥不是很清楚么？”骤然的冰冷威压压过来时，苏萱险些腿一软跪在地上，但，她又不是泥人，如何能没脾气？ 当下，便硬挺着一口气仰着头跟苏瑾对峙。 “我可没教你这些。”苏瑾的脸色难看的厉害，声音也冷得要命。 “是。”苏萱笑着点头，“好的方面，都是大哥教的，不好的方面，都是我自己学的。” 说完这一句，苏萱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便垂下眼帘道：“大哥要罚，就快些罚，若不罚，我就先回去了，我腿疼的厉害，委实不想这么站着。” “好。”苏瑾额头青筋暴出，负在身后的手攥紧，“既然你知错，那便去祠堂跪着。” “好。”苏萱点了点头，笑问：“敢问大哥，我需得跪到什么时候？” “跪到明日辰时！” “大少爷……”明心闻言慌了神，可刚开口，就被苏萱抓住了手腕。 “好。” 苏萱垂首敛衽，再没说一句话，便拽着明心，一瘸一拐地走了。 - “小姐，您这是何苦啊？” 去往祠堂的路上，明心又开始抹眼泪。 “你以往都顺着大少爷，今日何苦跟他闹脾气？如今小姐腿上的伤还未好，若是在祠堂跪上一天一夜，回头可如何是好啊？” 苏萱被她哭的脑袋仁疼，吐了口浊气道：“我只是伤了腿，不是瘸了腿，跪一跪，没什么的，还有，你别哭了，哭的我脑壳疼。” “可是，我忍不住嘛。”明心抬手抹眼泪。 “好好好，我知道了。”苏萱无奈，没在多说，默默地听着她哭。 说起来，这还是苏萱来到苏家后，头一回来苏家祠堂。 但，万万没想到，刚一进来，就瞧见了一个熟人。 “二哥……” 苏萱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看见苏萱，苏武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视线道：“犯了些错，大哥让我来这儿反思。” 苏萱看向他的目光瞬间充满了同情。 “你呢？”慢半拍回过神的苏武回头问她。 “哎……”苏萱叹了口气，在明心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在苏武身旁的蒲团上跪下，“大哥罚的。” 苏武皱起眉头，“好端端的，他罚你做什么？” 苏萱苦笑，“大哥怪我给家里惹了麻烦，连累了你和三哥。” 苏武不认同的拧眉，“你被人欺负，我和老三身为你的兄长，理应为你讨回公道，这有什么错？再者，你对此事并不知情，大哥罚你，委实不公。” “公不公的，都这样了。”苏萱扯着嘴角，看着祠堂上的牌位和挂着的画像苦笑。 迟钝如苏武都知道她没错，可天资聪慧的苏瑾，却认定她有错。 可，她有什么错呢？ 无非是讨好了苏卿，偷跑去街上，遇见胡蝶儿后，被胡蝶儿带的人打了一顿。 可，她自知不会有人管，回家后只字未提，就连苏卿和苏武夜闯世子府也是今日一早才得知的。 在此之前，她什么都不知道，打不过，也只认为是自己能力不足。 可苏瑾，为何问都不问一句，便断定她有错呢？ 原主，不是他一手带大的么？ 不都说，谁带大的孩子谁心疼么？ 为何苏瑾，一点儿都不疼她呢？ 第56章 鸠占鹊巢 “你的腿，还疼么？” 关切的声音落入耳中时，苏萱酸楚的心，流淌进一丝暖意。 她转过头来，冲着苏萱摇头而笑。 “不疼了。” “真的？”苏威皱眉。 苏萱看着他，忽然有些想笑，她身子微微前倾，伸手去抚苏武眉心皱出来的那个“川”字。 “二哥你怎么老皱眉？你看看你，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蚊子了。” 温热细嫩的指腹落在额前时，苏武身子一僵。 自小妹十岁后，他们已经很久没这般亲密接触了。 苏武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便不大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你没事就好。” 他有些话不对题。 苏萱也不计较，为他抚开褶皱后，便收了手。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她心想着，如果这真的是她的哥哥，那该多好。 可惜，不是。 这既不是她原主的哥哥，也不是她的哥哥。 如今的美好和温暖，在未来某天，总会变成冷漠和敌对。 “二哥不要总是皱眉，要多笑一笑，不要太严肃了。”苏萱话落，想到原书中对于苏武的描写，眉眼弯了弯，挪揄道：“你老是这般严肃，日后可不好相看。” 见苏萱提及自己的亲事，苏武红了耳尖，皱眉道：“一个姑娘家，说我的亲事做什么？” “你是我哥哥，我说一下，也无妨？” 苏萱歪着头冲着他笑，明亮眼眸里似乎有千万星辰在闪耀。 苏武怔了怔，须臾，垂下眼帘。 “那小妹呢？” “……”苏萱被他问得一愣。 “小妹来年及笄，若不出意外，怕是要出嫁了。” 不知道是不是苏萱的错觉，苏武似乎有些落寞。 “我觉得，温小世子挺好的。”她仰起头，视线落在祠堂内的众多牌位上。 “我嫁给他，应该会过的很好。” “可他并不护着你！”苏武语气又急又冲。 苏萱诧异地扭过头，便对上他气愤的面容。 “你与他自幼订婚，并非你二人有情谊，后威武将军夫妇遇害，世子遇袭重伤，便坐在轮椅上再也站不起来，爹娘虽心疼你，却并未因此退婚。” “而今，你二人到了男婚女嫁的年纪，他纵容表妹伤了你，甚至都不曾主动来探望你，还是我和老三闹去了世子府，他方才屈尊降贵地来赔礼道歉。” “试问，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再者，那胡蝶儿在世子府许久，对温小世子的情谊，虽未言明，却是众人皆知，她母亲又是世子的姑母，世子府众人皆拿她当世子府的女主人，你嫁过去，如何能好？” 苏萱看着苏武生气的脸，忽地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苏武皱眉，一张俊脸拉的老长。 “没什么。”苏萱轻轻摇头，擦去眼角的笑泪道，“以往，我总觉得，府中最细心的是大哥，最耐心的三哥。总觉得二哥你心剑合一，除了练功，并不关心其他事。” 苏武不认同地看着她。 苏萱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如今才发现，原来二哥是粗中有细，既耐心，又细心。” 苏武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脸色也好了不少。 苏萱这话倒不是恭维，而是发自肺腑。 毕竟，温知意不大出门，胡蝶儿也就在世子府内围着温知意转，再者，世子府内的仆从护主，从不曾有什么闲话传出。 再加上，温知意是皇帝的外甥，太后的外孙，太后早年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对这些外孙上心的很，京城里，压根没几个人敢传温知意的闲话。 先前唯一敢说温知意的，也就原主和几个不知死活的贵女。 至于寻常人，那是一句也不敢多嘴的。 而苏武，这些年待在京城的时日并不多，却是一眼看出了世子府内的门道，不可谓不细心。 “早些年，是我对你太过疏忽。”苏武叹了口气，“若我能少出些门，早早地教你习武练功，你也不会吃这样的亏。” “是我自己不愿意学，跟二哥有什么关系？”苏萱轻笑，“不过，这样也好，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也能静下心来好好学武功，免得下次再受人欺负。” “嗯。” 苏武默了一会儿，又道：“练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得多年辛苦，你如今已然十四岁，想要练的很好，并非易事。” 苏萱看着墙上挂着的画像没说话。 苏武继续道：“我先前跟学了如何做暗器，回头，我做些暗器给你。下次再遇到危险时，若跳脱不得，用暗器对付他们就好。” 苏萱扭头看他。 就见苏武眼睑低垂，眸光沉沉。 “危急关头，纵使取了他们性命也无妨。” 苏萱讶异的张大了嘴，就见苏武朝她望过来，“只要你平安，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有我们在，定会保你周旋。” “谢谢。” 苏萱笑的灿烂。 心里，却莫名地想要流泪。 有人护着，原来是这种感觉么？ 可是，怎么能，这么好呢？ 好的，让她想要敞开心扉来寻求庇佑了。 可是，怎么能行呢？这是女主的哥哥啊，是一心一意维护女主，保护女主的哥哥啊。 不是她的啊。 她如今，只能算是鸠占鹊巢。 对了，就是鸠占鹊巢。 “你我兄妹，何须言谢？” 苏武再次皱眉。 “二哥真好。”苏萱冲着他嘿嘿傻笑。 “嗯。” 苏武的心情熨帖了，又道：“你的亲事，还是要仔细想一想，那江言才并非善类，温小世子也并非两人。” “我并非是瞧不上温小世子，我只是觉得，他未必会护着你。” “我知道。” 苏萱轻轻点头。 可除了温小世子，她实在不知，还能嫁给谁？ 可不嫁，似乎也不行。 苏家对于她而言，并非是温暖的栖息地。 再者，算着时间，真千金也该回来了。 - 卜君荔赶来祠堂时，已经是晚上了。 她提着裙摆风风火火而来，边走边骂，边心疼。 当然，骂的是苏瑾，心疼的是苏萱。 “这个逆子，怎就这般狠心！我就说么，他好端端的，把我支出去做什么？原来是为了欺负我的幺幺。” 卜君荔红着眼，扑过来抱住了苏萱。 “我可怜的幺幺，你怎么样了？腿还疼不疼？吃饭了没有？啊？饿不饿？渴不渴？” “不饿。”苏萱轻轻摇头，脸上的笑容甚是乖巧。“娘，我好着呢，别担心。” “好什么啊？脸都白了，好什么啊？”卜君荔心疼的掉下眼泪来，“老大那个没良心的，你等着，等他回来，娘一定好好收拾他！” 卜君荔说着，便伸手去搀扶苏萱，“幺幺，你先起来，娘先送你回去。” “不行！” 第57章 教训！ 卜君荔被苏萱的拒绝吓了一跳，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为什么啊？” “大哥说了，罚我到明日早上的，我如今都跪了一半儿了，若是娘亲把我带走，回头我还得补回来。” “他敢！” 卜君荔火了，心疼地看着苏萱，好声好气地哄道：“幺幺啊，你别怕，你先跟娘回去，你放心，有娘在，你大哥他不敢再罚你的。” “可我都认罚了啊……”苏萱小声地道。 “你又没错，认什么罚啊！” 卜君荔急了眼，“不行，你说什么也得跟我回去！如今天还热着，你身上还有伤，若是跪到明天，不知要出什么事！” “还有，你一个女儿家，若是身上落了疤，日后夫家如何看你？” “……” “小妹，你先跟娘回去。” 一直沉默的苏武开了口。 苏萱疑惑地看向他。 “女儿家不比男儿，若你要嫁温小世子，他日宫中定会有人来验明真身，届时，若你身上有疤，怕是会被认为对皇室不敬。” “……”苏萱张了张嘴，她倒是忘了这一茬。 卜君荔见她犹豫，忙顺着话茬道：“对啊，幺幺，身上有疤，会被人指摘，你即便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苏家想，你听娘的，先跟娘回去。” “嗯。”苏萱点头应下。 卜君荔松了口气，忙弯腰搀扶她起来，然后，刚用了几分力气，苏萱就哀嚎起来：“等等等……一下……” 卜君荔被吓了一跳，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怎么了？” “腿麻了。”苏萱满眼是泪。 卜君荔一怔，随即，噗嗤一声笑了。 “你这孩子……” 她又心疼，又难过，忙招呼侍女过来，将苏萱整个人抬了起来。 “你们先把小姐送回去，路上小心着些。” “是。” 侍女们应声。 苏萱愣住，伸手扯住卜君荔的衣裳，“娘不跟我回去？” 卜君荔笑着扯开她的手。“你先回去，娘还有话跟你二哥说，等说完了，就去找你。” 苏萱心里不放心，担忧地望向苏武，见他冲自己摇头示意，便没多说。 等到侍女抬着苏萱出了门，卜君荔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冷着脸转过身来，猛地一耳光甩在苏武脸上。 苏武原本发黑的脸上，瞬间多了个红肿的巴掌印。 “你可知，我为何打你？”卜君荔严词厉色，周身上下是女将军不容置喙的威严，全然不似面对苏萱时慈母的模样。 苏武伸手摸去嘴角的血迹，面不改色的在蒲团上跪好。 “因为我擅闯世子府。” “看来你知道。”卜君荔气笑。 “你疼爱妹妹，这一点值得嘉奖。可此事你和老三该跟我们商量，届时，我们自有法子解决，甚至还能借此让那胡蝶儿离了世子府。” “可你们直接闹上门去，便失了这良机！” “再者，温小世子的确是无父无母，世子府也的确没有长辈，可世子府是什么地方？那是太后和皇上护着的地方！” “你可知，世子府内外，将军府内外，有多少皇家的眼线，你们这般闹上去，简直就是在打皇室的脸！” “儿子知道错了。”苏武垂首，跪的笔直。 卜君荔怒气未散，“幺幺被打，我们都很心疼。那胡蝶儿青天白日带人打伤幺幺，行径可恶。我这个做母亲的，恨不能将她绑在木桩上抽，最好抽得她皮开肉绽！” “可老二，先前幺幺跟江言才牵扯在一起，对世子出言不敬时，温小世子可从未与我们计较，甚至还在太后动怒时，帮我们游说周旋。” “这份情谊，我们当记得。” “而今，错在他表妹，你和老三公然闹上门，落了世子的面子，也便是落了皇家的面子。” “若非北疆尚未平静，西北也时有动荡。光是这一件事，就足以让皇家对苏家动杀心。” “儿子知错，日后不会再如此莽撞了。”苏武俯首跪地，诚恳认错。 卜君荔眼眶发红，眸子里有泪。 她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 “作为苏家次子，此事你多有不对，险些连累苏家上下一百余口。但，作为幺幺的哥哥，你做的很好。” 苏武身子一怔。 卜君荔继续道：“我苏家的儿女，都是顶天立地，胸怀坦荡之人。纵使幺幺先前喜欢江言才，也是坦坦荡荡地放在明处。” “而今，胡蝶儿带着家仆跟踪幺幺，暗里下手伤人，着实不是君子所为，你和老三闹上门去，也情有可原。也算是，为幺幺出了一口恶气。” 苏武抬起头来看她。 卜君荔对上他的视线，继续道：“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做的没错。” “但，我依旧要罚你，我需得让你记住，我们如今身在京城，处境不同以往，也需得让你明白，日后行事，需得三思而后行，万不可再冲动鲁莽。” “娘教训的是。” “你可认罚？” “儿子认罚。”苏武垂头叩首。 “那就好。”卜君荔闭上眼睛，抽出腰上别着的长鞭。 用力在地上一甩。 “啪”地一声，震耳欲聋。 卜君荔睁开眼，看着祠堂上的牌位和画像道：“列祖列宗在上，今日苏武犯下大错，君荔代列祖列宗，好好教训。” “还望，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保护我苏家上下，平安顺遂。” 话音落下，“啪”地一声响，长鞭卷携着裂风抽打在健硕的皮肉之上…… - 苏萱回到芳华苑时，女医已经候在了那里。 见她回来，忙让人将她放到床榻上，开始为她处理腿上的伤。 昨日回来时，苏萱是自己处理的伤口，包扎的并不好，如今跪了一天，伤口开始恶化。 女医拧着眉头，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道：“小姐的伤口有些化脓了，怕是不好愈合。” “无妨的，左右多养几日便是了。” 苏萱笑容淡淡。 女医抬眸，讶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心疼地叹了口气。 明心在一旁抽噎着抹眼泪。 等到卜君荔赶来时，女医已经为苏萱处理完伤口。 苏萱正靠在床上喝药。 卜君荔步履匆匆的进来，瞧见苏萱腿上的纱布，瞬间心疼的落了泪。 “我可怜的幺幺……” “你疼不疼？” 卜君荔伸出手，又怕碰疼了苏萱，一时间摸也不敢摸，碰也不敢碰。 “不疼的。”苏萱咧着嘴笑，往卜君荔身后看了一眼，疑惑道：“娘，怎么看见爹啊？” 卜君荔眸光闪了闪，笑着摆手：“嗨，你爹他啊，又跟人喝酒去了。” 苏威的确是爱喝酒，偶尔也会跟相熟的武将约酒。是以，苏萱也没多想，回过神来，拉着卜君荔在床边坐下…… 第58章 自梳为妇 “娘，二哥呢？” “你问你二哥做什么？”卜君荔面露疑惑。 “也没什么。”苏萱喏喏，小声道：“我就是觉得，此番是我连累了二哥和三哥，娘能不能做主，别让二哥罚跪了？” 卜君荔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随即笑着去捏苏萱的脸，“你啊，年纪不大，怎么就那么操心呢？” “行不行啊，娘。”苏萱扯着她的衣袖撒娇。 “行，怎么不行啊？”卜君荔笑的一脸慈爱，看着苏萱的目光里满是心疼。 “你且好好养伤，娘啊，回头就跟你大哥说，让他饶了你二哥。” “谢谢娘。”苏萱笑着扑到卜君荔怀里。 哪怕是偷来的温暖，也让人很温暖。 埋首在卜君荔怀里时，苏萱如是想。 却不知，卜君荔抱着她时，眸光浮现的复杂和担忧。 - 等到卜君荔从苏萱房里出来时，早就候在廊檐下的女医抬脚上前。 卜君荔回头往苏萱屋子里望了一眼，又示意女医跟上自己。 待走出芳华苑，卜君荔方才道：“你刚回来，就辛苦你来给幺幺看病，真是辛苦你了。” 女医微笑着摇头，“姐姐客气了，幺幺是姐姐的女儿，便也是我的女儿，我给她看病，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卜君荔感激地看向她，又问：“对了，幺幺的伤如何？” 女医闻言蹙眉，“原本伤的不算厉害，但因着一开始伤口处理的不好，再加上天热，跪的太久，伤口有些化脓。” 卜君荔面露心疼，“这孩子要受罪了。” 女医认同的点头。 卜君荔顿住脚步问她：“月娘，有没有什么能止疼的药，给这孩子用一些，免得她遭罪。” “已经用了。”女医温声作答，“只是，纵然用了药，也是要遭罪的，不过，这孩子比以往倒是进步不少，我记得，幼时她生病，我给她开了方子，她嫌苦，哭闹着不肯喝，可如今，她那伤口，我瞧着都疼，可她愣是一声没吭，就那么忍着。” 卜君荔愣住，“真的？” “嗯。”女医点头，旋即疑惑道：“只是，我离开也不过一段时间，方才我瞧那孩子，怎像不认识我似的？” 卜君荔又是一怔。 女医打量着卜君荔的脸色，温然一笑道：“许是那孩子疼的厉害，一时间没想起我来。” “也许。”卜君荔浅笑，敛下眸中的异色，看向女医道：“你一路颠簸，着实辛苦，我让人将你先前的住处打扫了，你且先回去歇息，至于幺幺那边，还有劳月娘你。” “姐姐客气。”女医垂手敛衽，“姐姐也早些歇息。” “嗯。” - 坐在床上用过晚膳后，苏萱忽地想起女医给自己处理伤口时，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左想右想觉得不对，便将明心唤了进来。 “明心，今日来给我看诊的女医，你可认得？” 此话一出，明心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苏萱被她看的心梗，忙往嘴里塞了个蜜饯。 “小姐，你该不会被人打傻了？”明心疾步过来，一屁股在床边坐下，伸手捧住苏萱的脸上下左右的打量，带着哭腔道：“这也没伤啊……” “没傻。”苏萱伸手掰开她的手，“我好着呢。” “不对啊……”明心一副要哭的样子。 “收回去！”苏萱瞪她。 明心猛地一收，委屈巴拉地看着她。 苏萱凑近她问：“那到底是谁啊？” 明心眼圈红了：“小姐，那是夫人的义妹，您理应喊上一声姨母的月夫人啊。” “月夫人……”苏萱怔住，手里的蜜饯，啪嗒掉在了地上。 明心小声道：“月夫人在京时，都是住在府中的，因着她以前给你开过很苦的药，还给你扎过针，您最是怕她了。” 苏萱一颗心凉的彻底。 她就说，怎么感觉那女医看上去温温柔柔的，看她的眼神，怎的那般奇怪。 好家伙，原来是原主的老熟人！ 苏萱有些想哭。 “我可能前些天被大哥打糊涂了。”她拼命给自己往回找补，“既是姨母，她为何喊我小姐？” 明心奇怪地看她，“这不是小姐你自己要求的吗？” “我……”苏萱诧异的指着自己，老天爷！原书里没有这一段啊！ 明心叹了口气，“您以前因为月夫人给您扎针嫉恨于她，不喊她姨母，也不让她喊你的名字，因为夫人不同意，你还跟夫人闹了许久的脾气，最后还是月夫人从中调停的。” 呵呵……嘴里的蜜饯，忽然就不甜了。 明心继续道：“月夫人此番，也不过走了几个月，小姐您纵是记性再怎么差，也不该忘了她才是。” “可能，我老年痴呆了。”苏萱欲哭无泪，机械地摸了个蜜饯塞进嘴里。 别问，问就是心里苦。 明心同情的叹气，“月夫人其实人很好的，对小姐你也很不错，而且，月夫人很不容易的，前些年一直跟着老爷和夫人打仗，如今方才清闲，此番离开，也是因为赵将军的忌日。” 苏萱点了点头，想起原书中对于月夫人的一些描写。 她家住边城，自幼父母双亡，被游历江湖的无音师太收养，跟着师太识文断字，学习医术。跟着师太四处救人。 后，偶然救下赵小将军赵钦。 彼时，军中急缺军医，赵钦便请求月夫人随他去军队治病救人，月夫人不忍看百姓流离失所，希望战火尽快平定，便答应下来。 那时，赵钦是苏威的左膀右臂，很得苏威器重。 而卜君荔也一直在军中。 月夫人钦佩卜君荔上阵杀敌的气魄，卜君荔也喜欢月夫人的温婉的性子，没多久，两人便义结金兰。 而赵钦同样喜欢月夫人。 月夫人对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同样爱慕。 卜君荔见两人有情，便想着帮他们把婚事办了。 奈何，彼时战况严峻，军中又粮草吃紧。 赵钦既不愿意占用粮草物资，也不愿意委屈月夫人，便想着等一等，等仗打完，风风光光地娶了月夫人。 奈何，最后一站时，赵将军遇伏身亡，身首异处。 等苏威夫妇带人找回赵钦完整的尸身时，月夫人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拿出针线，将他的身体缝合完整，又亲自给他洗漱穿衣。 而后，自梳为妇，亲自为赵钦扶棺，将他送回了冀东老家。 那之后，众人便称其为“月夫人”亦或者，赵夫人。 就连皇上，也将她当成赵钦的遗孀。 因着赵钦父母早亡，家中再无亲眷，便封了月夫人为正三品的贞淑夫人，并破例赏赐了良田和药庄。 只不过，月夫人不爱外出，除却每年定期去祭奠赵将军外，其余时候，都闭门不出。 但，每逢战时，都会跟随苏威夫妇出征。 后，女主回到苏家时，她还指导过女主医术，同女主关系极好。 女主也曾劝她再嫁，她则表示，自己是有夫君的，不可另嫁。 后来，她收养了一个孤儿，将自己的医术倾囊相授，待那孤儿极好。 那孤儿也知恩图报，为她养老送终。 临终前，女主和卜君荔去看她，她握着女主的手，说自己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嫁给她的心上人，没能给他留下一儿半女。 咽气前，她的最后一句话是，“赵钦，我来嫁你了。” 第59章 转变 翌日一早，月夫人来给苏萱换药时，苏萱正靠坐在床上看书。 瞧见人进来，忙放下书颔首喊了一声“姨母。” 月夫人脚步僵住，错愕又诧异地看着她。 苏萱羞赧地低下头，“以往是我不对，对姨母多有不敬，昨日……昨日发生了许多事，我又一整日没吃饭，神情恍惚，没能同姨母说话，实在是对不住。” 月夫人向来温婉稳重，波澜不惊，此时此刻，却是被她惊的怔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能回神。 “姨母？” 见她没反应，苏萱又喊了一声。 月夫人这才回过神来，神色不大自然道：“你喊我什么？” “姨母啊……”苏萱话落，拍了拍床边的空地，笑着招呼她：“姨母快别站着了，快过来坐。” 月夫人神色茫然又困惑地走过去，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苏萱。 “姨母坐。”苏萱拉着她坐下，身子前倾，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道：“以往我年幼无知，做下许多错事，如今，我已然醒悟了，日后，定当好好孝敬姨母。” 月夫人还未曾震惊中回过神来，闻言看向她的目光越发迷茫。 “姨母你是不是瘦了？”苏萱忽略掉她打量的眼神，拉着月夫人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心疼地道：“定是姨母这一路辛苦奔波，瘦了累，我瞧着姨母气色都不如从前了。” “有吗？”月夫人下意识地伸手抚摸自己的脸。 “有的，不信你问明心。” 月夫人朝明心望过去。 明心认同的点头。 苏萱又道：“昨个儿温小世子来探望我，好像给我送了人参鹿茸什么的，左右我也用不着，回头我让人给姨母送去，姨母好好补一补。” “对了，不是说有什么药膳吗？回头姨母拟个方子出来，让府上厨娘做出来给您送过去。” 面对苏萱乍然的转变，月夫人有些不适应。 “不用这般，我觉得我身子不差，不需要补，至于人参鹿茸什么的，那是温小世子送给你的，你还是自己留着。” 她话落，就看见苏萱红了眼眶，垂了嘴角，顿时一慌，“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疼？” 苏萱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道：“姨母是嫌弃我么？” “这是哪里的话？” “既是不嫌弃，那为何姨母不肯收我的东西？” “这……” “定是我以前做的太过分，姨母不肯原谅我！” 月夫人刚要解释，苏萱就带着哭腔说了这么一句，顿觉头痛。 “不是这样的，姨母不是不肯原谅你，只是这人参鹿茸乃是大补之物，我如今无病无痛的，实在是用不着啊。” “姨母可以用来炖汤喝啊！” “……”月夫人话语一噎。 苏萱握着她的手心疼地看着她，“姨母都瘦了，该补一补了……” 月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倒也不必这般大补。” “那姨母小补一番？” 月夫人：“……” - 等到月夫人从芳华苑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她没回自己住处，一路去了卜君荔那里。 “姐姐……” 卜君荔正靠在锦榻上皱着眉头揉眉心，听见声音睁开眼，便瞧见走进来的月夫人。 “月娘……”卜君荔起身过去迎她，“你不在院子里休息，怎么过来了？” 两人一起走回到锦榻上坐下，侍女端着茶进来，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来，先喝口茶。” 卜君荔亲自端了茶递给月夫人。 月夫人接过喝了一口，抬眸瞥见卜君荔蹙着眉头敛着眼睑喝茶，抿了抿唇，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一旁。 待卜君荔喝完茶，她方才开口：“我刚从幺幺那里过来。” 卜君荔一怔，面带疑惑地朝她看过来。 月夫人温婉一笑，“姐姐定是猜不到，今日里发生了何事？” “何事？”卜君荔疑惑地问。 月夫人笑了笑，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温笑着道：“幺幺她啊，喊我姨母了。” “真的？！” 卜君荔惊得站起身来，瞪大眼睛望着月夫人。 “自然是真的。”月夫人笑起来，伸手拉着卜君荔坐下，“而且，不光如此，她啊，还送了人参和鹿茸给我，还说我瘦了，让我好好补一补呢。” 卜君荔闻言只觉得魔幻，怔怔地看着她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月夫人继续道：“起初，我也吓了一跳，不过，我瞧她那样子，不像是在说谎，而且，我进去的时候，她在看书。” “我记得，以往这孩子，最不喜读书，如今，竟然主动看书，看的还是《孟子》，这着实叫我惊讶。” 卜君荔总算回过神来了，神情又欣慰，又心疼。 “这孩子啊，本质上也是个好的，只是先前被我们宠坏了。”她轻轻笑了笑，又转过头同月夫人道：“可能啊，她真的是属黄瓜的，欠拍。” 月夫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幺幺是个女儿家，姐姐怎这般说她？” “我说的是事实。”卜君荔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啊，是不知道，就你走的这段时间啊，这孩子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老大打了十大板子，那之后，就老实了许多。” “而且，不光老实了，还在老大的安排下，开始读书识字了。” “真的啊？”月夫人惊讶，“难怪我进去的时候，瞧她在看书呢。” 卜君荔点了点头，继续道：“不光如此，她如今还跟着老二习武，每日天不亮就爬起来去练武场，我啊，偷偷去看过，心想着，这孩子素日娇惯，怕是坚持不下来。” “不成想，这孩子一直坚持，既没喊疼，也没喊累。” 月夫人面露惊奇。 卜君荔继续道：“而且，也不知道老大如何说服了她，她如今也愿意学习琴棋书画了。” 月夫人目瞪口呆。 卜君荔凑近她，“老大说，他亲自教授幺幺琴瑟、棋艺、书法，绘画由老三教。茶艺，则是请了王夫人。” “如今，王夫人已然见过幺幺，也已经答应此事，只不过，她今日忙碌，要从八月份开始教授幺幺。” 月夫人已然惊的说不出话。 卜君荔想起什么来，起身道：“你等一等哈，我这儿还有她画的砚台图呢，那日里，老三拿来给我的，不得不说，画得还真不错。” 卜君荔走到书架前，从偌大的青花瓷瓶子里抽出一幅尚未装裱的图，走过来递给月夫人。 月夫人接过图，解开绳子将画纸展开，但瞧见画上的图时，又是一愣…… 第60章 怪异感 “是不是有模有样的？”卜君荔凑过来，眉眼温柔，语气又欣慰，又骄傲。 月夫人点头，眉头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 倒不是砚台图画的不好，而是因为，画的相当不错。 而且，绝不像是毫无经验的新手画出来的。 可据她所知，苏萱从未学过绘画。 而且，她临走之前还瞧见过苏萱为捉弄她画出来的人物肖像图，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卜君荔一心都在砚台图上，未留意到月夫人的神情，继续道：“我自幼不爱绘画，将军也不善此类，也不知幺幺是随了谁，刚学了几天，就画的这般好。” 月夫人怔住，有些错愕的看向卜君荔：“姐姐你是说，这是她学了几天画出来的？” “对啊！”卜君荔与有荣焉的点头，“怎么样？我家幺幺是不是很厉害？” “……”月夫人有些咋舌，须臾视线又落回到砚台图上：“的确是很厉害。” 她也不是没见过天才，可大多数天才都是在几岁大的时候表现出极强的能力。 可苏萱已然十四岁了。 再者，苏萱的这个砚台图，绝对是在拥有一定的基础下画出来的，并非是因为什么天赋。 “对了。”月夫人压下心中疑虑，收了画作看向卜君荔，“方才我出来时，幺幺托我问你苏武的事情，问他是否还在祠堂跪着。” 卜君荔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 “姐姐？”月夫人疑惑地看着她。 卜君荔脸上笑容消失殆尽，垂着眉，抿了抿唇道：“月娘，此事，事关重大，我只同你一人说，不过……”她抬起头来，握住月夫人的手，“你要帮我一个忙。” - “明心，有消息了吗？” 因着月夫人离开她交代她卧床静养，不要随意下床走动，苏萱便一直坐在床上看书。 但因放心不下苏武，便让明心出去打探。 “没有。” 明心垂着嘴角走进来，一屁股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抬手擦了额头上的汗珠道：“我都被拦住好几次了，他们就是不让我出去，非说什么，夫人安排的，叫奴婢好生伺候小姐您，还说，在小姐腿好之前，不许出去。” “这是为何？”苏萱蹙眉。 “奴婢也不知道。”明心摇头，须臾又道：“可能是夫人心疼你，毕竟，小姐你的腿都成那样了……” 见明心看向自己抱着纱布的腿，苏萱笑了，“这也就看着吓人，其实没事儿，再说，都是皮外伤，没伤着骨头。” “你还想伤着骨头？”明心拔高了声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道：“难怪夫人不让小姐出门，就小姐这样的，受了伤也不吭声，还觉得没伤着骨头都没事儿。” “也就老爷和夫人脾气好，这要是我家孩子，我定找个绳子把你拴在家里！” “诶……”苏萱挪揄地看她，“还你家孩子……明心，你该不会是想嫁人了？来，跟我说说，你看上谁了，我帮你做主，把你嫁了，在顺便去我娘那里，问你要些嫁妆！” “小姐……”明心羞红了脸，气得直跺脚。 “您竟是胡说，我不理您了！” 话落，起身跑了出去。 苏萱噗嗤一笑，收回视线继续读书。 但看了没两页，便放下了书。 “不对啊……好端端的，娘让人看着她做什么？” 她心下生出疑虑和担忧，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偏偏一时间想不出。 她吐了口浊气，自我安慰道：应该没什么大事。 毕竟，原书中，所有的故事，都是从女主出现开始发生的，在女主出现之前，除了原主和江言才闹出来的那点儿破事儿外，苏家并无大事发生，总体来说，顺风顺水。 想到这儿，苏萱松了口气，继续低头看书。 - 一连三日，除了月夫人和卜君荔外，苏萱再未见过旁人。 “爹呢？” 这日，卜君荔来看苏萱时，苏萱实在是忍不住，问卜君荔道：“娘，爹去哪儿了啊？我都在院子里躺了这么些日子了，怎么没瞧见爹啊？” 顿了顿，又问：“而且，不光是爹，大哥，二哥，三哥，我都没瞧见。” “你这孩子……”卜君荔笑容慈祥温和，“那日里，你爹跟人喝完酒，便被皇上叫去了，说是有个什么事情，需他去一趟。就在隔壁的花溪城，他那天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说。” “哦。”苏萱垂眸点头，抬起头时又问：“那哥哥们呢。” “这不是马上秋闱了么？按理说，这些考官都是要住在贡院里的，是皇上信任你大哥，这才准许他回家来，不过，眼下到了紧要关头，你大哥需得在贡院忙碌，无法日日回来。” 苏萱又是点了点头。 这次，卜君荔不等她问，便道：“老三先前不是被你大哥罚了么？如今好生在他院子里呢，至于老二，他的罚我已经帮他解了，但你也知道，你大哥这个人，最是严厉，虽免了他罚跪，却是让他在自己院子里面壁思过。” “还交代了我们，不要去打搅你二哥。” “哦。”苏萱点头，一切似乎都在情理之中，也很符合苏瑾的行事方式。 但，怎么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卜君荔察言观色，笑着道：“娘知道你们兄妹感情好，但，想见面，也不急于这一时，等你腿上的伤养好了，再见他们也不迟。” “也是。”苏萱笑着扑到卜君荔怀里，抱着她的腰撒娇。 卜君荔笑着揽住她，声音依旧温柔疼爱，眸中却一闪而过的复杂。 “对了，娘。”撒完骄，苏萱从卜君荔怀里抬起头来，仰着头一脸乖巧地道：“娘，你看啊，我现在，也不出门，也不会跑出去惹祸了，你能不能在我院子外的人，给我撤了啊？” “不行！” 卜君荔想都没想地拒绝。 “为什么啊？”苏萱小幅度的扯着卜君荔的衣裳撒娇。 卜君荔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作一脸严肃状。 “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就是个关不住的野猴子！” “娘……”苏萱委屈巴巴地扯她衣裳。 “撒娇也不行。”卜君荔瞪了她一声，“腿都伤成这样了，还想乱跑！我告诉你，这次，你腿好之前，别想踏出院子一步！” “娘……”苏萱欲哭无泪。 卜君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啊，少寻思些别的，就呆在院子里，老老实实地把腿养好，才是正经事，等你腿好了，我就让老二带你去城郊骑马去。” “真的啊？娘？”苏萱一脸惊喜。 “当然是真的。” 看着她的笑容，卜君荔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所以，你乖乖听话，别在乱跑，好好养伤。” “知道了，娘。”苏萱笑嘻嘻的答应。 “这才乖嘛。” 卜君荔捏了捏她的脸，又叮嘱了几句后，方才起身出门，待走到芳华苑门口时，却是顿住了脚步，同一旁的侍女吩咐道：“再多安排几个人过来，把幺幺的院子看牢了，万不可让里面的人出去。” “是，夫人。” 卜君荔叹了口气，神情带着担忧，又回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这才走了。 第61章 认错 “小姐，咱们院子外的守卫，加强了。” 卜君荔离开后没多久，明心便走进屋子，小声地同苏萱回禀。 “嗯，知道了。”苏萱淡淡应声，头也不抬地翻书。 明心不安，默了片刻道：“小姐，我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有什么不对劲的？”苏萱嗤笑着看她，“娘明显是怕我偷跑出去，这才让人严加看管我，放心，没事儿的。” “真的吗？”明心面露不安。 “当然是真的了。”苏萱笑的随意，脸上不带丝毫担忧。 明心松了口气，“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话落拍了拍胸口，须臾又小声补充：“主要是，从小到大，除了当年战乱时，咱们院子外已经很少有这么多人的时候了。” “这不是因为我受伤了么？”苏萱放下手中的书，端起茶盏来喝了大半，“今天换成大麦茶了啊？” “是。”明心欢喜起来，“这是月夫人从冀东带回来的大麦茶，不似寻常茶叶，带着一股子苦涩，想着小姐会喜欢，便亲自煮了，让人送过来。” “姨母当真是有心。”苏萱眉眼柔下来。 月夫人这样的人，温婉善良，又坚韧不拔，而且，为人细心又聪明，她其实，很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 “对了，月夫人还让人送来了一些小食，小姐可要尝尝。” 苏萱闻言眼神猛地一亮。“快拿上来！” “哎……” 明心应声欢喜地跑了出去。 苏萱抬眸，顺着打开的窗户往外瞧，透过窗户，看得见窗外的绿叶红花。 只可惜，看不见院墙，也看不到，院墙外的景象。 “但愿，一切都是我多想了。” 她压下眸中的担忧，拾起放在床侧的书继续翻看。 - 苏瑾是在两日后回来的。 彼时，已经天黑，因着白日里下了雨，苏萱便一直开着窗户坐在床上看书，听到通禀声时，怔了一怔，而后便透过打开的窗户瞧见苏瑾一身官服，叶枫跟在他身旁，撑着一把油纸伞在他头上。 “大少爷……” 见来人绕过屏风，明心忙上前行礼。 苏瑾淡淡应了一声，抬眸朝着苏萱望过来。 理智告诉苏萱，她应该好好跟苏瑾打个招呼，至少，也该喊上一声大哥。 可她心里莫名的难受，莫名的生气，是以，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同苏瑾对视。 苏瑾摆了摆手，示意下人们退出去。 明心不放心地朝苏萱看了一眼，见苏萱正倔强的看着苏瑾，有些犹豫，还是叶枫伸手将她拽了出去。 “你拽我做什么？” 待到了门前，明心拧着眉头扯开叶枫的手，转身就要往回走，“我家小姐……呜呜”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枫捂着嘴拖走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苏瑾皱眉，声音如今日的雨夜一般，又湿又凉。 苏萱没说话，低下头继续看书。 苏瑾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我倒是不知，你何时这般用功了？” 这话听着刺耳，苏萱心里本就不舒服，闻言也来了脾气，当下扬起手中的书朝着苏瑾砸了过去。 “啪”地一声，书本砸到苏瑾胸口，又顺着衣服掉落在地上。 “我难道不是按照希望的样子来的么？！” “这书难道不是大哥让我读的么？如今不满，又是为何？！” 明明，她清楚她的现状，也知道自己不该发脾气，可那一瞬，还是爆发了。 只是，她自己都未察觉，开口的一瞬间，她便红了眼。 “大概究竟希望我怎么做，大哥不如明说。”她皱了皱鼻子，仰着头，倔强的看着他道：“又或者说，其实不是我怎么做的问题，而是，我这个人的问题。” “若是如此，大哥大可以明说，我也不是非要一直赖在家里不走的。” “你想去哪儿？” 苏瑾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黑着脸问她。 可声音，却冷的像是结了冰。 苏萱隐约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儿，只是，夹杂在雨夜泥土的气味儿，再混着苏瑾身上的兰花香和汗味儿，有些不真实。 “大哥既不讨厌我，何不将我嫁出去？反正……反正我只会闯祸惹麻烦，大哥将我嫁到世子府，我纵是闯祸也跟苏家无关了！” “原来，你竟是这么想的么？”苏瑾气笑，近乎咬牙切齿地道，“苏萱，原来你是真蠢！” 话音落下，他松了手，转身就要走，却听见苏萱一声带着哭腔的“是！” “我就是真蠢，我就是因为真的犯蠢，才会觉得大哥你是真的心疼我，就因为真蠢，也会觉得，大哥你会事事帮帮我，事事维护我！” “我就是因为真蠢，才会觉得大哥你让我做的事，学的东西，都是因为疼爱我。” 明明，明明苏萱一直都清楚，这不是她真正的家人，也一直清楚，她只是穿到了一本书里。 可此时此刻，她心口还是酸的要命，眼泪也止不住地落下来。 “我就是蠢，才会落到这般地步。”她嗓音哽咽而沙哑，坐在床上满眼是泪的模样，说不出的可怜。 苏瑾背对着她，抿着唇没有动。 憋在心口的话说完，那股子郁气发出来，支撑着苏萱的那一口气，一下子就散了。 “我知晓大哥与我不同，也不奢望大哥疼我爱我。我自己偷跑出去，惹了祸，也没想着告诉谁，更没想过让爹娘和哥哥们为我讨回公道。” “我自觉技不如人，也便认了。” “连累二哥、三哥，也的确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以后，以后也不会再犯，若是再有此事，我定当、定当把事情处理的再周全些，还望、还望大哥，日后不要因我，责罚二哥、三哥。” “今日，我在此，给大哥认错了。” 她生来无依无靠，不爱管闲事，也不喜别人给自己添麻烦，可同样的，她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毕竟，本就是没什么关系的人。 想到这儿，苏萱心如刀绞，痛苦地闭上了眼。 苏瑾闻言眉头紧锁，转过身时，看见苏萱从床上爬起来，郑重其事的给他磕头认错时，一张俊脸，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第62章 我不疼你？ 苏萱等了半晌，都没等到苏瑾开口，缓缓抬起头时，便对上苏瑾那张阴沉的能拧出水的脸。 尤其是看着她的眼神，活像是要吃了她！ 苏萱猛地抖了抖，垂下头老实的不动了。 见她这般模样，苏瑾神情越发冷了。 “我不疼你？” 苏萱抿着唇不答。 “好！”苏瑾气笑出声。 “原以为你有长进，倒是我看错了你！好！你既是这么想，那你日后，便诸事周全些，继续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千万莫要同我们说！” 像是懒得再看苏萱一眼，他怒地拂袖离去。 苏萱心下像是被什么猛地扎了一下似的，尖锐地疼起来。 可抬起头时，就只瞧见屏风处的一片衣角。 她心里像是下了一场酸雨似的，闷得她难受，让她快喘不过气。 她咬了咬唇，伸手胡乱摸了一把脸。 恰逢夜风夹带着细雨从窗口吹进来，凉凉的，湿湿的。 罗帐被风吹的微微扬起，却是未发出任何一点儿声响。 苏萱眼眶红得厉害，却听见窗外雨声陡然增大。 她侧眸望了一眼，雨幕下，她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的孤儿院。 “苏萱啊，苏萱，你的命，还真是不好。” 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哪怕是做了将军府的小姐，处境也未必就比做孤儿好上多少。 她苦笑着摇头，掀开被子，面朝里，躺了下去…… - 一夜雨声，苏萱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翌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的厉害。 月夫人来给她换药时，心疼地看着她问：“脸色怎的这般差？可是昨日同你大哥吵架了？” “姨母怎的知晓？”苏萱揉额头的动作一顿，惊讶地朝月夫人看去。 “如何能不知？”月夫人笑意温婉，伸手帮她缕了碎发到耳边，声音柔缓悦耳，“昨日，你大哥一回府，就来看你了。” 苏萱垂下眼睑，抿着唇没吭声。 月夫人打量着她的神色，叹了口气道：“我虽不知晓，你们兄妹为何争吵，但，我还是要多嘴一句。” 苏萱抬起头来看她。 “关于你受伤的事情，姐姐都已经跟我说了，或许，你是气你大哥不问青红皂白就罚了你，也气他，不光不为你讨回公道，还罚了为你出头的老二老三。” “可，幺幺，这世上，很多事，是不能光看表面的。” “我不懂。”苏萱困惑地摇头，“姨母，我知道这世上的事情，是不能只看表面，可是，我被人欺负，哥哥们若真的心疼我，难道不是应该维护我，为我讨回公道么？” “可，我一开始，也没想着让他们知道，我不知他们如何得知了此事。” “但，我从未想过把事情闹大，同样的，我也没指望大哥为我出头，当然，他罚我，我也无话可说。” “只是，他为何要罚为我出头的二哥和三哥？难道，就因为他们为我出头，所以，他们才该罚么？！” 眼看着苏萱红了眼，月夫人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 “幺幺，不是这样的。” 月夫人拿着帕子为她擦去眼角的那滴泪，柔声开解道：“你大哥罚他们，并非是因为他们为你出头，而是因为，他们太过鲁莽。” “不都一个意思么？”苏萱低下头，小声的反驳。 “不是的。”月夫人轻轻摇头，“幺幺，世子府是什么地方？温小世子，又是什么人？你受了委屈，我们定是要为你讨回公道的，可幺幺，温小世子是太后的外孙，是皇上的外甥啊。” “纵然此事你是受害者，可苏武、苏卿这两个孩子贸然闹上世子府，那便是在打皇室的脸。” 苏萱身子骤然一僵，猛地抬起头来看她。 “你现在，可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 苏萱脸色发白，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月夫人拉起她的手，“此事，家里人都瞒着你，我本也不愿同你说，你娘先前怕你自责，再三叮嘱我，莫要同你提及。” “如今，此事已然让你兄妹生了嫌隙，若再不说，只怕你一辈子都会在心里埋怨你大哥。” “幺幺，你如今已经十四岁了，不日就要出嫁，我们若什么都瞒着你，对你而言，未必就是好事，再者，此事面上虽未起波澜，实则牵扯甚多，险些累及苏家上下一百余口的性命，我觉得，你总该知道。” 苏萱心下猛地咯噔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这几天，她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偏又说不上来，想着原书里，苏家在女主出现之前，一直没出什么大事儿，便一直自我安慰说是自己想多了。 如今看来，全然不是！ 月夫人叹了口气，“你可知，你从祠堂罚跪的那日，你爹爹和大哥，为何不在家？” 苏萱心口一滞，苍白着一张脸道：“娘、娘说，爹爹跟人喝酒去了，大哥，大哥忙于公务。” “都不是。”月夫人摇头，“那天，你大哥和爹爹，全都在宫里。” “为、为何？”明明心有猜测，苏萱还是问出了口，只是她自己都没发现，她话里的颤音。 “因为前一日，老二、老三闹去了世子府。”月夫人吐了口浊气，“虽说他们是夜里去的，没惊动什么人，可幺幺，那可是世子府，世子府内外，有多少皇家的眼线，旁的不说，光是世子府的暗卫，那绝大多数，都是太后和皇上给的。” “虽说，温小世子不良于行，论身份，也只是个世子，可明眼人知道，那是太后和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其地位，连那些皇子和公主都比不得。” “可就是这样金贵的一个人，被咱们苏家折辱了颜面，你觉得，皇室那边，能放过咱们么？” 苏萱一惊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以为，她适应的很好，却是忘了这是帝王统治下，等级森严的王朝。 月夫人继续道：“历代以来，武将都被皇室所忌惮，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如今，刚太平了几年，皇室对将军府已经有所忌惮，只因为西北和北疆尚未收复，这才没动将军府。” “但，将军府内外，有多少眼线盯着，咱们谁也不知道。” “姨母，我错了……” 第63章 辛苦你了。 苏萱哪儿能想到这些牵扯，闻言又是心慌，又是后怕，红着眼捏着月夫人的衣角认错。 见她满脸是泪，月夫人拿着手帕，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柔声道：“我跟你说此事，不是叫你认错，也不是说你有错，是只是跟你说明其中厉害。” “再者，咱们将军府，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没道理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我们要想的，是如何既能讨回公道，又能不吃亏。” “嗯。”苏萱似懂非懂的点头。 月夫人欣慰的笑了笑，继续道：“此番，你爹娘和你大哥，原本是有万全之策的，只因为老二、老三鲁莽，让咱们失了良机，不得已，你爹才一大早入宫认错，你大哥也是处罚了你们之后，入宫请罪。” “他们在宫里跪了整整三日，就为了让太后出了那口气。” “你娘，亲自在祠堂，罚了你二哥，并趁着夜色，让人把你二哥、三哥，抬到世子府，给温小世子赔罪。” “如此，太后的不满，便能散大半，皇上，也能安心。” “若不然，此事定会成为皇上心里的一根刺，日后，一旦苏家稍有不慎，就会痛下杀手。” “再有，你先前同江公子有所牵扯，落了温小世子的面子，此番，又是因你而起，太后对你多有不满，若咱们家不要拿出个好的态度来，太后那边，定要找机会发落你，你爹和你大哥此番，也是为了你。” “姨母，我不知道这件事会牵扯这么多……” 苏萱哪儿能想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前世里，她孑然一身，一直在底层挣扎，哪儿经历过这种牵扯甚广的事情。 更何况，在她眼里，还是这么一件小事。 纵使活了二十多年，此时，也不免慌神无措。 “我知道。”月夫人拿着帕子，耐心地给她擦眼泪，声音轻柔，动作温柔。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么？再者，姨母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自责，而是为了让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要你以后万事多思，多想，毕竟，你总要嫁人，我们不可能跟在你身边一辈子。” “再者，也想让你明白，你大哥，是疼爱你的，他对你的疼爱，同旁人比，只多不少。” “哪天，若你犯下大错，能始终站在你身后，帮你善后的人，也只会是你大哥。” “再者，将军府上下一体，你受了委屈，理应告知我们，不该自己藏着掖着，咱们将军府没有受人欺负的道理。” “我知道了。”苏萱垂首坐着，心下想的却是那日饭桌上，她朝苏瑾求助，苏瑾视而不见，末了，又说“我为何要帮你？”的话。 她心知是自己小心眼，但此事着实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她也委实没脸往外说。 月夫人打量着她的神色，美目流转，柔声问道：“幺幺，你跟你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苏萱小声的反驳。 月夫人黛眉微微上挑，须臾，故作伤心的叹了口气，收了手道：“看来幺幺还是不信我，罢了罢了，当我没问。” “不是……”见月夫人起身要走，苏萱忙伸手拉住她，“姨母，你别走。” 月夫人回过头看她，有些幽怨地道：“你又不信我……” “我没有不信你。”苏萱脸红了红，犹豫了片刻道：“我说还不行么……” - 兰亭苑内，卜君荔看着苏瑾后背的伤，心疼的直抽冷气。 “怎打的这般狠？” 苏瑾赤着上身背对着她坐着，闭着眼睛道：“不过是皮外伤罢了，娘还是快些上药的好。” “娘这不是心疼你么？”卜君荔红了眼，手上动作未停，“娘不比你姨母那般，动作轻柔，你且忍着些。” “嗯。”苏瑾闭上眼睛不再多言。 虽然苏瑾后背上的伤，在他昨日回来时，月夫人已经帮忙处理过，可时隔一宿，瞧着还是血紫斑斓的一片，甚是可怖。 卜君荔忍着泪给他上药包扎，又拿过衣服来帮他穿上。 “皇上那边，可有说什么？” 苏瑾垂首，一边系衣服的带子一边道：“陛下只说，小孩子之间的胡闹，叫我们不要放在心上。” 卜君荔蹙起眉头，眉宇间满是担忧。 “那你爹，为何还没回来？” 苏瑾理了理白色上衣，动手穿上长袍。 “陛下说，许久未曾同爹一起喝酒了。” 卜君荔捏着帕子的手陡然一紧。 苏瑾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反应，转过身劝道：“陛下既如此说，想来不会追究，爹最迟今晚就回来了，娘不要太担心。” 卜君荔抬眸望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方才从锦榻前站起身。 她行至苏瑾面前，动手帮他整理了衣裳。 “这些年，我跟你爹，一直忙着行军打仗，家里的事情，一直都是你来操持，儿子，这些年，辛苦你了。” 苏瑾没说话，一双幽深如古井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卜君荔。 卜君荔慈祥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苏瑾的脸颊，“一晃眼，我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她弯着嘴角，笑的温柔慈爱，可眸子里却有泪光。 “等此事了了，你也该上心一下自己的婚事了。” “至于爹娘的事情，弟弟妹妹的事情，你都不要管了，静下心来，寻个你喜欢的女子，成家。” - “就为这个？” 听苏萱讲完事情始末，月夫人忍不住拿帕子掩着嘴笑出了声。 “就是这个……”苏萱羞赧地低着头，真的，太丢人了，丢人的她都想去外太空。 “你啊……”月夫人伸手戳她脑门，“你大哥，明显是在逗你，只不过是他这人瞧着严肃，你没看出来罢了，再者，你可是你大哥一手带大的，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又怎么可能不疼你？” 苏萱低着头咕哝了句什么，月夫人没听清，凑近她笑问：“小丫头嘀咕什么呢？” 苏萱努了努嘴，抬眸看她，又低下头小声道：“我只是觉得，疼我爱我的人，应该时刻都疼爱我。” 她前世没有家人，看见的是别人家温柔暖心，时刻护着妹妹的哥哥，便觉得，真心疼爱妹妹的哥哥，当是如此。 又觉得，若小事上都不帮她，大事上定然也指望不上。 月夫人如何看不出她的想法，轻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幺幺啊，这世上呢，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所以，行事方式，也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我可我就是……”苏萱一时词穷，没往下说。 月夫人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道：“你大哥这个人，年少持家，又承担着教导你们的职责，既是教导，便需得板起脸来，你要知道，严师才能出高徒，他若事事顺着你们，护着你们，那得把你们惯成什么德行？” 第64章 谁不疼爱你？ 苏萱没说话，原主不就是因为苏瑾对她不够严厉，再加上全家人都宠着、惯着，才任性妄为，做了那么多错事么？ 道理，她都懂。 但她不是原主，她不曾被宠爱，不曾被维护，她只想有人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边，全心全意的爱护她，维护她而已。 月夫人打量着苏萱落寞的神情，心下叹了口气，宽慰她道：“慢慢来。” 苏萱点了点头，抬起头冲着月夫人笑了。 “这才对嘛，多笑笑。” 月夫人话落，又问：“对了，你不如跟我说说，你觉得，好的哥哥，又或者，疼爱你的哥哥，该是什么样子的，姨母呢，也好帮你琢磨琢磨。” “这个……” 见她犹豫，月夫人又道：“咱们闲聊罢了，你不用太紧张，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就随便说说罢了，左右旁人也不知晓。” 苏萱前世一直单打独斗，读书的时候，羡慕别人有爸妈，有兄弟姐妹，便也思考过这个问题，闻言，略想了会儿，便笑着道：“首先，我希望他们都疼爱我。” 月夫人忍不住笑出声：“瞧你这话说得，我们谁不疼爱你？” “嘿嘿……”苏萱缩了缩脖子，继续道：“我希望，我的家人，能让我依靠，能信任我，还有……” 窗外，雨过天晴，太阳升到东南方。 站在不远处的明心被叶枫捂着嘴巴，虽奋力挣扎，却是毫无作用。 廊檐下，苏瑾负手而立，静默着听着屋内两人的对话。 翠绿树叶上，昨日积攒的水珠顺着叶片缓缓滑落，最终，滴落在地面，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半空中，有飞鸟低空飞过，无声无息，不留踪迹。 - 苏威是当天夜里回来的，据说，醉的一塌糊涂，是被人一路抬回将军府的。 此事，苏萱是翌日一早得知的。 但直到第二天的晚上，她方才瞧见了苏威。 苏威看到她，依旧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满目都是老父亲对于女儿的疼爱。 可苏萱还是瞧见了他眼里的红血丝，和眼底的青黑色，以及，鬓边多出的几根白发。 她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只是胸闷的厉害。 她没有哭哭啼啼，只是如往常一般撒娇耍宝。 苏威见她一如从前，临走时，明显松了口气。 苏萱目送着那高大又沧桑的背影绕出屏风离开，视野一点一点模糊起来…… 苏瑾没有再过来。 院子外的护卫没再增加，但也未曾减少。 卜君荔每日都会抽时间来探望苏萱，但也只是坐一会儿。 月夫人来的倒是频繁，不是给她换药，就是做些好吃的给她送来。 在她的照料下，苏萱腿上的伤很快结痂，身上的淤青红肿也消散了大半。 “总算是消下去了。” 帮苏萱更衣时，明心长松了口气，嗔怪道：“小姐你也是，身上明明都是伤，怎么就不说一声？” “皮外伤而已，再说了，这不是好了么？” 见她一脸不在意的模样，明心险些气吐血，“什么叫皮外伤而已？小姐！你看看哪家的小姐跟你似的，被人打成这样还一声不吭的。” 苏萱哭笑不得，“明心，你这样讲，我真的很没面子哎。” “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要什么面子啊！” 当日，苏萱一瘸一拐地回来时，她原以为苏萱只是伤了腿，谁曾想，苏萱除了脸以外，全身上下到处都青紫红肿的。 偏偏，苏萱不让她往外说，不然，她非得跑去告诉老爷夫人不可！ 苏萱笑了笑，没说话。 明心有些恨铁不成钢。 “小姐，我真的不明白你。真的，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明白你。” 给苏萱穿好衣服，绑好流苏后，明心一屁股坐在了她面前的凳子上，气呼呼地看着她。 “有什么可不明白的？”苏萱笑着问她。 “你这是为什么啊？”明心满脑子问号，“以前，你莫说是受了委屈，即便是出门跟人吵架吵输了，都要回来告诉家里人的，如今，你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怎么就一句话都不说了呢？” 苏萱笑了笑，低着头去捥衣袖，“我又不能一辈子指望爹娘和兄长。” “可……” “好了。”明心还欲多说，苏萱打断她道：“事情都过去了，多说无益，你也别坐着了，快去把我要的东西带过来。” “哦……” 明心站起身，不情不愿地去了。 - 月末时，苏萱腿上的痂落了，长出了新肉，身上的青紫红肿，也都完全消肿，没落下一丁点儿疤痕。 在得知苏瑾即将搬入贡院的前一天，苏萱向前来看望她的卜君荔提出了请求。 “娘，我能，去见一见大哥么？” 卜君荔闻言一怔，心下顿时生出几分警惕。 “好端端的，怎么想见你大哥了？” 她笑的温柔慈爱，目光却是一直打量着苏萱。 “我听说，大哥明日就要住进贡院了，此后这一个多月，怕是都见不到大哥了。所以，我想去看一看大哥。” 兄妹俩闹矛盾的事情，卜君荔是知道的，毕竟，将军府就这么大，以往苏瑾天天往苏萱这里跑，如今一连几天都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她就是不多想，多不行。 原本，她想帮兄妹俩缓和一下关系，但苏威劝她不要插手孩子们的事情，她这才忍到了现在。 “可不可以啊？娘。” 见卜君荔不说话，苏萱轻轻扯着她的衣袖撒娇。 “行，怎么不行啊……” 卜君荔笑着捏她的脸，“只是，幺幺，你答应娘，无论你大哥如何，都不要同他生气，也不要惹他生气，好不好？” “嗯。” - 尽管卜君荔一早就答应了苏萱此事，但她还是拖到了入夜时分，才出了门。 抵达兰亭苑时，已经是戌时末。 因着前几日下雨的缘故，夜里的温度明显低了许多。 苏萱站在兰亭苑门口，院门前挂着的灯笼正随风摇晃。 她怔了怔，定定地望着“兰亭苑”好一会儿，方才吐了口气，抬脚上前。 “公子，小姐来了。” 书房内，烛火通明，叶枫掀开帘子走进门，拱手回禀。 苏瑾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叶枫察言观色，又道：“那，属下请小姐进来？” 苏瑾淡淡应了声。 叶枫松了口气，忙转身快步走出。 苏瑾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没动，幽深眼眸望着眼前的虚空出神，直到听见苏萱同叶枫说话的声音，方才抬起头，透过打开的窗子往外瞧了一眼。 借着月光和院子里的宫灯，他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耳畔，忽地响起那日里，苏萱和月夫人的对话…… 第65章 我果然还是最爱大哥了。 “小姐，请进。” 叶枫掀开帘子请苏萱进屋。 苏萱微微颔首，抬脚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苏瑾回神，靠坐在椅子上，抬眸定定地望向她。 苏萱被他看的心虚，硬着头皮走过来，敛衽垂手，甚是乖巧地喊了一声：“大哥……” “不是觉得我不疼你，还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苏瑾扫过苏萱拎着的包袱，视线落在她脸上，冷笑出声。 苏萱脸一热，小声道：“我知道错了，大哥，你别生气，我……我那日里，就是糊涂了，大哥是疼我的。” 她缓缓抬起头来，望着苏瑾道：“大哥很疼我，不然，也不会辛辛苦苦把我拉扯我。若不疼我，也不会花费时间、花费力气教我读书识字，大哥很疼我。” “你倒是变得快。”苏瑾语带嘲讽。 “嘿嘿……” “……” 苏萱这么一笑，苏瑾纵然是心下有火，也发不出来了。 索性收回视线不理会她。 苏萱察言观色，挪着脚步上前，笑的一脸讨好。 “大哥明日就要住进贡院了，我寻思着，如今天凉了，到了晚上，许是会冷，所以……” 苏瑾停下笔，挑眉看她。 苏萱被看的心下一慌，颤颤巍巍地将带来的包袱放到了桌面，“我做了些东西给大哥。” 苏瑾瞥了一眼鼓囊囊的枕头，没搭话。 苏萱踌躇了会儿，小声道：“大哥吩咐要读的书，我都有在好好读，至于棋艺那些，怕是要等大哥忙完继续教我了。” 苏瑾目光落在她眉眼上，只觉得此时此刻，她乖得像是一只懵懂可爱的小白兔。 “若是……” 苏瑾不开口，苏萱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觉得顶着他的目光说话，压力山大，搅了搅手指，小声道：“若是大哥没什么吩咐，我就、就先回去了，不打搅大哥了。” 话落，苏萱又等了一会儿，见苏瑾仍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低下头耸着肩往外走。 可刚走两步，就被喊住了。 “站住。” 苏萱心肝儿一颤，僵硬地转过身，“大哥，还有何吩咐？” 一声闷响，苏瑾从抽屉里拿出几本书扔到桌面上。 “把这些拿回去。” “哎……” 苏萱应声，孙子似的上前，拿起书，待发现最上面那本是棋谱后，又是一愣。 “还不走？”苏瑾挑眉，声音虽冷清，却并不冷漠。 “谢谢大哥。”苏萱咧着嘴角笑起来，而后放下书，小跑着绕到书桌后，一把抱住苏瑾，“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果然还是最爱大哥了。” 话落，笑嘻嘻地抱起桌上的几本书，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 眼看着她出了书房，苏瑾侧眸，透过打开的窗棂，瞧见那一抹欢脱身形，眼角下垂，嘴角上扬。 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待那一抹身影彻底出了兰亭苑时，苏瑾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桌子上的包袱下，打开来，就看见，里面放着一个枕头，一双护膝，和一条极其柔软的毯子。 叶枫快步走进来，瞧见这些东西，眼睛睁大了几分。 “明心那小丫头果然没骗我！” “嗯？”苏瑾挑眉。 “方才明心那小丫头跟我说，她家主子想着公子要搬去贡院，怕主子受凉，休息不好，亲手做了护膝、枕头，毯子这些。还说，她特意打听了公子的喜好，把枕头做的柔软舒适，还在里头放了静神安眠的药材。” 叶枫说着伸手拿起一只护膝来，惊喜道：“我当时还想着，小姐什么时候做过针线活啊，不成想，做的这般好。” 叶枫拿着护膝翻来覆去的看，忽然瞪大眼睛道：“公子你看，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呢。” 苏瑾闻言一怔，伸手接过叶枫递过来的护膝，果然瞧见了用银灰色和浅紫色丝线绣出来的一个“瑾”字。 叶枫又翻了翻枕头和毯子，惊喜道：“公子，不光护膝上有，枕头和毯子上也有！” “嗯。” 苏瑾淡淡应声，随即挑眉看他：“你很闲？” “……”叶枫被问得一愣，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去贡院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吗？” “完了啊。”叶枫一脸茫然，呆呆道：“夫人一早就命人收拾好了啊。” 苏瑾，“那就再去检查一遍。” “啊？” 叶枫茫然地张大嘴，刚要反驳，就见苏瑾压低了眉眼，忙垂首拱手：“公子吩咐的是，属下这就去。” 话落，转身就往外走。 脚步快的，活像是身后有怪物再追。 待走出门去，还不忘帮自家公子带上房门。 屋内，苏瑾摸着一手拿着护膝，一手去摸枕头。 须臾，又放下护膝，摸了摸毯子。 夜风顺着窗棂吹进来，吹得烛光摇曳。 苏瑾幽深的眸色在摇曳的光影下明暗交错。 半晌，他长吐了口浊气，看着护膝上绣的极为精巧的“瑾”字，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果真有许多惊喜等着我……” - “小姐，我自幼跟在你身旁，我怎么不知，你何时学了刺绣啊……” 一出兰亭苑，明心便好奇地问苏萱。 先前，她得知苏萱是给苏瑾做东西，心下光顾着欢喜自家小姐长大了，懂事了，全然忘了这一茬，直到听叶枫提了一句，方才意识到。 “不过是寻常女红罢了。”苏萱浅笑。 明心蹙眉，“可，你以前从不会针线活啊！” “我以前不会，就不能再学么？”苏萱嗔了她一眼，“我是自己瞎琢磨的。” “真的啊？”明心惊讶的睁大眼睛，“那小姐你也太厉害了！” “嗨，这有什么厉害的。”苏萱满不在意的摆摆手，“毛毛雨啦……” “小姐你实在是太厉害了！若是夫人知道，一定十分欣慰。”明心一脸的与有荣焉。 “呵呵……”苏萱笑笑，心下说不出的心虚。 原主一个被宠坏的千金小姐，的确是没做过针线活。 但她不一样，她自幼在孤儿院长大。 孤儿院的孩子们，很小的时候，就要学着做手工，毕竟，想要吃饭，想要读书上学，光是靠那些捐助，是不够的。 “对了，小姐，咱们先去二少爷那里，还是先去三少爷那里？” 眼瞅着到了分岔路口，明心问道。 苏萱瞧了一眼，说道：“先去二哥那里。” “嗯。”明心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侍女手中的盒子，好奇道：“这盒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啊？” 第66章 自学成才！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 闻言，明心努嘴，“小姐，你怎么这样啊……” “我哪样了？”苏萱故意逗她。 “你……”明心词穷。 苏萱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哄道：“好了，别不高兴了，回头啊，也给你个礼物。” 听她这么说，明心顿时高兴起来。 “真的啊，小姐……” “当然啦……” “哎呀，我就知道，小姐你最好啦……” 伴随着欢声笑语，主仆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苏威夫妇方才从假山后走出来。 “咱们幺幺啊，长大了……” 卜君荔望着苏萱远去的身影，长叹了口气，说道。 “嗯。”苏威满眼欣慰，笑的合不拢嘴，“只要还是夫人教得好。” “什么我教得好？”卜君荔哭笑不得，“我哪儿有教过她？明明是老大一直在教她。” “那就是老大教得好。”苏威从善如流，伸手揽住卜君荔的肩膀道：“但，老大是夫人生的，所以，还是夫人功劳最大。” 卜君荔噗嗤笑出声来。 苏威脸上的笑容更胜，“如今幺幺懂事了，夫人也可以少操心了，日后啊，再操劳操劳他们的婚事即可。” “你说的简单，婚事哪儿那么容易？” “嗨，咱们别想太多，只要孩子喜欢就好。”苏威带着卜君荔往前走，边走边道：“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咱们先去看看老大，毕竟，明日一住进贡院，可就得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嗯，也是。” 卜君荔点头，旋即又叹了口气，“我现在，最主要的，不是担心幺幺，而是担心老大，先前，他将婚事一拖再拖，诺大个京城，那么多名门贵女，官家小姐，他竟是一个瞧上的都没有。”、 “嗨，以前瞧不上，现在未必，夫人你啊，就是担心太过。” 苏威拍了拍卜君荔的肩膀，开解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做父母的，尽到自己的职责便好，至于旁的，端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可是……” “没有可是，夫人。”苏威打断她的话，看了眼月色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啊，先去看老大，等看完了老大，有什么话，你我夫妻二人，回去再说。” 卜君荔嗔了他一眼，虽不太高兴，却也没有再说。 苏威见状，忙笑呵呵地哄人。 月色氤氲中，夫妻二人说说笑笑的走远…… - “这是什么？” 苏卿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利落，苏萱去的时候，他正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奇闻异志。 但苏萱将盒子递到他面前时，苏卿先是一愣，随即睁大眼睛问她。 “这是，我给三哥的惊喜。” “惊喜？”苏卿乐了，嘴角一瞬间快要咧到耳根。 见他开心，苏萱也跟着开心。 “打开看看。” “嗯！”苏卿郑重其事地点了头，而后动手打开来，就瞧见里面的东西时，又是一乐。 “这个我喜欢。”他伸手将盒子里的东西拎了出来。 那是一个腰佩，上头用了白色珍珠和红色玛瑙，中间缀着一块儿圆形的暖白玉，只不过那暖白玉被雕刻成了一只白鹤。 白鹤下头，又追了一个红白交错的流苏。 “这个可真别致，幺幺你从哪儿买的啊？” 苏卿打量着手中的腰佩，想都没想地问。 “什么买的啊，三少爷，这是我家小姐自己做的。” 苏萱还没开口，明心便生气的说道。 “自己做的？” 苏卿愣怔，猛地抬眸看了看苏萱，又看了看手中的玉佩，而后攥住那块儿暖白玉仔细瞧了瞧，“我说这块儿暖白玉瞧着怎的这般眼熟呢！这不是前年爹爹从蜀地回来时，带给你的么？” “嘿嘿……”苏萱笑了笑，“既是给我，那便是我的了，三哥就说喜不喜欢。” “喜欢。”苏卿鲜少的正经，定定望着苏萱，“得知是幺幺做的，更喜欢了。” 苏萱咧着嘴笑起来。 站在一旁的明心眼尖，瞥见盒子里的小盒子，提醒道：“三少爷，里头还有个盒子呢！” “是么？” 苏卿回过头，伸手拿出小盒子打开，见里头是个奇怪的圆环，拿起来打量了一瞬，疑惑道：“这东西，跟扳指很像，但，又不太像。” 苏萱刚要解释，苏卿便道：“这该不会是指环？” 苏萱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是戒指的。” “戒指？” “嗯，跟指环是一个意思，不过，市面上常见的多是金指环，我做的这个是银的，而且，款式也不同，三哥可以当个小物件带着玩。” “而且，我做的这个是开口的，可以调节大小。” “哎，真的能啊。”苏卿面露欢喜，随即将戒指带到了右手的无名指上，还招摇的在苏萱眼前晃了晃，“怎么样？是不是衬得你三哥我，越发风流倜傥。” “嗯！三哥最风流倜傥！” “嗨，我就说嘛！”苏卿开始臭屁，但左瞅，右瞅，又皱了眉。 “怎么了？三哥？” “倒也没怎么。”苏卿蹙着眉头啧了声，看着手一脸为难道：“我就是突然觉得，这个戒指，它不应该只有一个。” “……” 苏萱眼角猛地一抽，“三哥的意思是……” 苏卿抬起头，一脸诚恳地看着她道：“幺幺啊，不是三哥贪心，只是三哥觉得，这个戒指，它应该是有两个，只有一个的话，总显得有点儿孤单。” “……” 苏卿憋着笑，伸出手，指着右手中指道：“幺幺，你说，我要是在这儿，再戴上一个差不多的，它是不是会显得，又好看，又不孤单。” 苏萱眼角猛地抽了抽。 明心忍不住道：“三少爷，您是不是有点儿……厚脸皮了？” “啧，怎么说话呢？”苏卿蹙着眉瞪了明心一眼，“我这跟你家小姐说话呢，有你什么事儿。”他说完，视线落到苏萱脸上，笑意温和风流。 “幺幺，三哥啊，就是随口一提，你啊，不必放在心上，不必放在心上哈。” 话落，又低下头去摆弄腰佩，盯着那白鹤看了许久后，凑过来问：“幺幺啊，这白鹤，是你雕出来的啊？” “嗯，对啊。” 苏卿神色复杂的看她。 正当苏萱被他看的心底发虚，怀疑自己是不是露馅了的时候，就见苏卿一脸钦佩地朝她竖起大拇指：“厉害啊！幺幺。” “……” 泥马，这苏卿……真是吓死她了！ “不过幺幺，你什么时候学的这门手艺？” 心里的那口气松了一半儿时，苏萱听见这话。 “自学成才。”苏萱直视着他的眼睛。 “自学？”苏卿诧异。 “嗯。”苏萱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伸手理了理衣裳道：“不过是天赋异禀罢了，三哥不必羡慕。” 苏卿，“……” 苏萱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险些憋不住笑。 “时候不早了，三哥先睡，我也要回去了。”苏萱拍了拍苏卿的肩膀，便站起身来。 真的，她快装不下去了。 “等下。”苏卿一把拽住她的衣裳。 苏萱疑惑的回头，“嗯？？” 苏卿眯眼一笑，八卦道：“我能问一下，你给二哥送了什么吗？” “……” 第67章 想见的人 翌日，苏瑾出发去贡院时，除却苏萱和苏卿，府中的其他人都来送了苏瑾。 “老大，到了贡院那儿，可要照顾好自己。” 卜君荔站在府门前，红着眼叮嘱。 苏瑾道：“我是去贡院主考，不是去应考，娘不必太过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卜君荔说着，眼里便有了泪，“你……” 见她这般，苏瑾朝月夫人望去，月夫人会意，笑意温婉道：“姐姐，老大只是去主考，这是圣上的恩典，也是圣上对老大的信任，再者，贡院就在城中，距离府上也不远的。若姐姐想见老大，等开考之日，去贡院门口瞧一瞧便是了。” 卜君荔虽心里难受，却是擦了眼泪，没在多说。 众人松了口气， 苏武道：“大哥在贡院要好生照顾自己。” “嗯。”苏瑾点头，视线落在苏武脸上时，皱了皱眉。 “你眼睛怎么了？” “没睡好罢了，大哥无需担心。”苏武眸光闪躲，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眼睛？”苏威疑惑，扭头去看苏武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嚯，老二，你这哪里是没睡好，瞧你这眼睛，这明显没睡？！” 他一句话，将众人的目光齐齐引到苏武身上。 “老二啊，你这眼睛……”卜君荔心疼又疑惑地盯着苏武那熊猫眼瞧了瞧，“你若是再黑些，都赶上猫熊了。” “娘……”苏武窘迫。 “夫人说的是。”苏威顺着话茬，挪瑜苏武道：“不过这也不是特别像，若是我帮老二往眼睛上打两拳，就凭他这肤色，扔到猫熊堆里，旁人绝对发现不了。” 卜君荔噗嗤笑出声。 月夫人拿帕子掩着唇笑，“老二啊，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趁着几人聊天打趣的空档，苏瑾微微歪头，掠过卜君荔的身影往府内瞧。 然而，空空荡荡，除却那一面雕花刻字的照壁，再无其他。 没有他想见的人，也没有想见他的人。 苏瑾有些黯然的收回视线。、 细心如月夫人，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后，上前道：“老大啊，幺幺她，不是不来送你，只是，她只是害怕离别。” “嗯。” 苏瑾淡淡应声，而后走到苏威面前，拱手拜别后，便转身上了马车。 院墙上，苏萱趴着墙头，悄悄往外望。 眼看着马车哒哒哒走远，心下莫名惆怅。 “小姐，你这是图什么啊？” 趴在一旁的明心，眉头紧拧，一脑子门子的问号。 “你要想送大少爷，光明正大地送就是了，何必这般偷偷摸摸？” “谁说我想送他了？再说了，我哪儿有偷偷摸摸？”苏萱梗着脖子反驳明心，瞥见骑马的叶枫回头望，往缩了缩脖子。 “明心，叶枫他应该没瞧见我？” 苏萱猫着腰小声问。 “没有。”明心诚恳的摇头。 “那就好。”苏萱松了口气，正拍胸口时，便听明心道：“不过，他瞧见我了。” “你……”苏萱气噎，一巴掌拍到明心脑壳上。 “小姐，你干嘛打我？”明心捂着脑壳，撇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你是猪吗？”苏萱真是气的快心梗，“你是我的婢女，他看到你，不就相当于看到我了吗？” “啊？是吗？”明心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真是，笨死你算了！” 苏萱气的半死，明心这丫头，可谓是名副其实，猪队友！ 另一边，眼力劲儿极好的夜风，再瞧见趴在墙头上的明心后，便凑到马车前，敲了敲车壁，待苏瑾掀开侧边的帘子时，低语了句什么。 苏瑾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望，刚好瞧见墙头上露出的两个脑袋。 叶枫道：“公子，小姐她啊，心里在意着你呢，不然，也不能爬上那么高的墙头。” “估计，是抹不开面子，不好直接送你。” 苏瑾收回视线，悠悠地看他：“我发现，你最近话多了不少。” “是吗？”叶枫有些惊喜，随后一本正经道：“许是受小姐影响，属下发现，小姐现在是越来越爱笑了，也越来越招人喜欢了。而且，小姐她……” “你喜欢？”苏瑾挑眉看他，如湖面一般平静地眼眸里透着丝丝冷意。 叶枫隐约感到了杀气。 “公子，您误会了，不是那种喜欢，我的意思是，小姐她乖巧可人，活泼灵动，咱们府上的人，都喜欢。” 苏瑾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放下了帘子。 叶枫惊魂未定，正寻思自家公子是什么意思时，便听见马车内传来的悠悠话语：“下月俸禄减半。” “为什么啊？公子……”叶枫简直要哭了。 “再说，就再减……” 叶枫瞬间闭嘴。 - 另一边，等到苏萱教训完明心，再回头望时，苏瑾的马车，已经走出很远。 她心下吐了口气，收回视线顺着梯子往下爬。 “小姐，不看了啊。”明心看着她问。 “都看不见了，还看什么啊……” “哦。”明心应声，也顺着梯子往下爬。 “舍得下来了？” 然而，刚到地面，一道熟悉的嗓音便落入耳中。 苏萱抬眸去瞧，就见一人从偌大的榕树后走出来。 那人今日穿着一身粉色长衫，手拿折扇，腰上挂着一块儿暖白玉的白鹤腰佩。 虽粉色娇嫩，可穿在那人身上，却并不违和，再加上粉色长衫上，绣着大片大片的桃花，在日光照耀下，显得甚是明艳，便越发衬托的那人雪颜御容，风流无双。 “三哥？” 苏萱蹙眉，抬脚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的伤不是还没好全，怎就出来了？还有，你打扮成这样，是要去哪儿？” “啧，怎么说话呢？”苏卿蹙眉，拿扇子点她鼻尖，“什么叫我打扮成这样？明明是你三哥我天生丽质。” “是是是，天生丽质难自弃！”苏萱附和了句，拽着他转了个身道：“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出门的。” 说着，便推着苏卿的后背往随园去。 “哎，你这小丫头，我是你兄长，你知不知道？哪儿有管兄长的妹妹？还有，我告诉你，我今个儿，还非得出去不可了。” “不行！” 苏萱没好气的拒绝。 “死了这条心！我是不可能让你出门的！” “为什么啊？”苏卿费解。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出去做什么？要出去，等好了再出去，而且，大哥前脚刚出门，你现在就出门的话，回头大哥知道了，怎么想？” “管他怎么想呢，反正我就是要出门。”苏卿扬起下巴，顺手一指院墙道：“这个门，我今日是出定了，你若不许，我纵使……” “爬也要爬出去？” 她这话接的猝不及防，苏卿话语一噎，愣住了…… 第68章 心口疼…… “死心！” 苏卿，“……” 明明昨个儿还是他的好妹妹呢，今个儿怎的就变了？ 呜呜呜，想哭。 “你不是我妹妹，你快说，你是谁？”苏卿一脸防备的看着她，“我妹妹绝不是你这样的，你快说，你把我妹妹藏哪儿去了？” “我……”苏萱险些爆粗口，刚扬起手来准备打人，就听见不远处的一声喊。 “幺幺，老三，原来你们在这儿啊。” 苏威乐呵呵地走过来，看了看苏卿，又看了看准备打人的苏萱，神情有些疑惑。 “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 苏萱和苏卿对视了一眼，随即满脸堆笑地收了手，“刚刚三哥衣服上落了个虫子，我正想着帮他拍死呢。” “啊，这样啊……”苏威慢半拍的点头，而后乐道：“我就知道，咱们家的孩子啊，最是相亲相爱，不像是别人家，表面亲亲热热，私下勾心斗角，打打闹闹。” 苏萱有点儿脸热，心虚的笑了笑。 苏卿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笑着附和道：“爹说得对，我们最是相亲相爱，你看，这是幺幺送我的，怎么样？好看吗？” 苏卿生怕苏威看不见他的腰佩，还特意踮起脚尖给他看。 苏威愣了下，看了看苏卿腰上挂着的腰佩，又看了看苏萱，而后拎起腰佩仔细打量，“老三啊，这真是幺幺送的啊？” “当然了，不光是幺幺送的，还是她亲手做的呢！爹，你看这白鹤，雕的多好啊！还有这流苏，编的多好，这可都是咱们幺幺的手艺啊！” “哦……”苏威缓缓点头，须臾，颇为受伤地看向苏萱，“幺幺啊，为何你三哥有，爹爹没有？” 苏萱，“……” 这绝对是苏卿的报复！绝对是！ 苏萱暗暗咬牙，狠狠瞪了苏卿一眼，用眼神告诉他，另一个戒指，没了！ 苏卿勾起唇角，极其欠揍地冲她挑眉，哼！让你不让我出门！我不能出门炫！那我就在家里炫！哼！ 炫到你伤神，炫到你流泪！ - 另一边，卜君荔几人正坐在花厅里喝茶。 月夫人喝茶时，眼角余光瞥见苏武在摆弄护腕，美眸流转，放下茶盏，笑容温婉道：“老二今日这护腕，当真是不错。” 卜君荔闻言也朝苏武看过去，旋即疑惑道：“老二，你最近不是在养伤，好端端的，带护腕做什么？多热啊。” 苏武脸一热，略显窘迫地低下头，“不热，这护腕，透气的。” “哦……”卜君荔缓缓点头，而后朝门口望过去，“不就喊个人么？都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便听见脚步声，旋即，帘子被掀开，苏威带着苏萱和苏卿走进来。 可奇怪的是，苏威一脸伤情，苏卿一脸得意，苏萱则是有些无奈。 卜君荔疑惑地同月夫人对视了一眼。 苏威走到卜君荔身旁落座后，极清晰可闻的叹了口气。 苏卿神清气爽的坐到了苏武身旁。 苏萱则坐到了月夫人下首。 卜君荔越发疑惑，又同月夫人对视了一眼，方才问苏威：“夫君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心口疼。”苏威落寞的摸了摸心口。 卜君荔一脑子门子问号，默了片刻道：“好端端的，怎的心口疼了？” “哎，就是有些伤心罢了，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 卜君荔欲言又止。 花厅内一片寂静。 侍女进来奉茶，苏威端起茶，又是叹了口气。 “这都说闺女是爹的贴心小棉袄，我这小棉袄啊……”他伤心地摇头、叹气、喝茶，没再往下说。 得，原因找到了！ 卜君荔有些哭笑不得。 月夫人拿帕子遮挡住嘴角的笑意，凑过去压低声音问苏萱，“你是怎的惹你爹爹伤心了？” 苏萱叹气，“不是我，都是苏卿那个贱……见不得好东西的人惹得。” 话说一半儿，见月夫人朝她望过来，苏萱硬生生改了口。 月夫人蹙眉，“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苏萱张口，刚要解释，便听苏威捶胸顿足道：“伤心啊，伤心，为父我，甚是伤心啊……” “你够了啊……”卜君荔着实看不下去，伸腿踹了苏威一脚，而后看向苏萱，满目慈爱：“幺幺啊，不用管他，你爹啊，就是喝多了，脑子不清醒。” “我怎么脑子不清醒了？”苏威瞪大眼睛反驳。 卜君荔回头冷脸瞥了他一眼，苏威立刻闭嘴老实了。 卜君荔看向苏卿，黛眉一挑：“老三，你这屁股是好了？” “咳……勉强算是。”苏卿桃花眼眸闪了闪，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糟了！光顾着炫耀，把屁股上的伤给忘了！ 他满心忐忑，正想着该如何告知卜君荔，屁股还没好全乎时，卜君荔就已经移开视线，笑容和煦地朝苏萱看了过去，“幺幺啊……” 苏卿，“……”得，他娘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 好在，他一向大度，不在小事上计较，便趁着卜君荔同苏萱说话的空档，苏卿打开玉骨扇子，挡住大半张脸，凑近苏武，压低声音问：“二哥，幺幺给你送了什么？” 苏武闻言一怔，皱眉道：“你怎知，小妹给我送了东西？” “这我如何能不知？” 他话落，冲着苏武晃了晃右手：“看见没？这叫戒指，幺幺亲手做的，怎么样？好看？” “还有这个……”他拎起腰佩给苏武显摆，“幺幺亲手做的，看见这白鹤了吗？她亲手雕的。” “嗯。”苏武淡淡点头。 见他不为所动，苏卿心下疑惑，盯着他的脸问：“幺幺给二哥送了什么？” “你见过了。” “见过了？”苏卿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苏武一瞬，低声哀嚎：“我没有啊……” 苏武端起茶送到嘴边，语气坚定的重复，“你见过了。” “我……”苏卿简直想骂人，又想起他二哥素来性子刚直，不是个会耍人的主，便抿着唇、蹙着眉上下打量他。 半晌，视线总算落在了他手腕处，“二哥，大热天的，你又不练功，带个护腕做什么？” 苏武闻言沉默了一瞬，将手递到苏卿面前，“你觉得，这护腕上的麒麟如何？” “还行？”苏卿不在意地扫了一眼，“比不得幺幺雕的白鹤。” 苏武面不改色，“这，也是幺幺绣的。” “什么？！” 苏卿这一拔高的声音，成功将花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你干什么呢？老二，怎么大呼小叫的。”卜君荔皱着眉头训斥。 苏威正沉浸在老父亲的伤心中，没说话。 月夫人婉声道：“姐姐莫要生气，先问问什么事情，再训斥也不迟。” 卜君荔从善如流地应了，看着苏卿问：“你倒是说说，你刚刚为何叫喊？”话落，又威胁，“你最好说清楚了，不然，你老娘我，可鞭子伺候。” 说着，便做了一个扬鞭抽人的动作。 苏卿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扬起胳膊来挡…… 第69章 三个男人，也是一台戏！ “快说！”卜君荔不耐烦地催促。 苏卿瘪了瘪嘴，瞥了一眼苏武的护腕道：“我刚刚在跟二哥，讨论他的护腕。” “一个护腕，有什么可讨论的？”卜君荔皱起眉头，视线又落到苏武的手腕处，“大热天的，带着护腕多热啊，快解了。” 苏武低下头，不大自然的将手往身后藏了藏，“我不热。” “你……” 此时，已然看出其中玄机的月夫人笑着道：“倒也不必解下来，我瞧着这护腕带有小孔，想来，透气的很。” “嗯。”苏武耳尖略红。 苏萱默默地低头喝茶，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打算讲。 嗯……大型社死现场。 真的，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行。”卜君荔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倒也没多说，只看向苏卿道：“原以为你的伤还要在养几日，既然已经好了，那……” “老二，你护腕哪儿来的？” 好半天都没开口的苏威，忽然打断卜君荔的话问苏武。 卜君荔闻言一怔，蹙眉看向苏威，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倒是苏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开口道：“那当然是有人送的了。” “爹，你快过来瞧瞧，二哥这护腕好得很，无论是选材布料，还是针脚，啧啧……真是绣娘瞧了都自卑啊。” 旁人听了这话或许不懂，但被苏卿伤害过一遭的苏威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当即便一脸受伤的看向了苏萱。 “……” 果然，三个男人，也是一台戏！ 苏萱狠狠瞪了苏卿一眼后，“蹭”地一下站起身来。 众人被她吓了一跳。 “幺幺，你……” 卜君荔话刚说一半儿，苏萱便语调极快地道：“我忽然想起大哥临走前交代我的事情，我还没办完，爹娘，姨母，哥哥们，你们慢慢聊，我就先回去了。” 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苏萱颔首一敛衽，转身拿出被藏獒追逐时，逃命的速度跑了。 跑了…… 只留下花厅内众人面面相觑。 半晌，苏武蹙眉疑惑道：“大哥临走时，我在场，当时小妹并未来送，我怎不知，大哥有事情交代于他？” “哎，你就是个棒槌。”苏卿长叹了口气，悠悠地扇着扇子。 察觉到什么的卜君荔望向苏威：“老二啊，你这护腕……” “小妹送的。” “……” - “小姐，你跑什么快做什么啊？” 明心是一路追着苏萱回到芳华苑的，而直到苏萱进了屋子坐在桌边开始喝水，明心才气喘吁吁地扶着腰跑进来。 “不跑快一点儿，留在那等死么？” 喝完水的苏萱白了她一眼，而后转身走到锦榻下，脱了鞋子坐下，又将矮桌下的东西掏出来，继续鼓捣。 “小姐，你又胡说。”、 明心伸手抹了额头上的汗，翻过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等下去把院门关上，有人来的话，就赶紧进来通知我。” “嗯。”明心点头，走过来好奇地问：“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苏萱抬眸看她。 明心满眼期待。 苏萱咧嘴一笑，“不告诉你。” “……” “哼！不告诉算了！” 明心生气地站起身来，“反正奴婢早晚知道，您啊，就瞒着！” 话落，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却还不忘帮苏萱关上门。 - 下午的时候，卜君荔来了一趟，先是叹息着指责了苏威的不懂事，叫她不要往心里去，随后委婉的表达了自己对两个儿子收到礼物的羡艳。 末了，才表明来意。 “总之，你大哥此举，也是为了你们好，如今，他进了贡院，这月余时间，都不会出来，若你们在京城内，万一惹了祸，得罪了人，他也不好及时帮他们善后，不如让你们去马场那边避一避风头，刚好，你也能趁机学习骑射。” “嗯。”苏萱乖巧的点头，“我明白大哥的良苦用心，娘放心，我不会怪大哥。” “那就好。”卜君荔欣慰地笑了，眼角余光瞥见她藏在矮桌下的东西，眸光闪了闪，“这……” “时间不早了，娘早些回去歇息，刚好，我也要收拾行囊。”苏萱打断她的话催促道。 “你这孩子……”卜君荔嗔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娘，我送你出去。” 苏萱跳下锦榻，搀扶着卜君荔往外走。 走到屏风处时，卜君荔回头，朝矮桌下看了一眼，这才继续往外走。 待卜君荔出了芳华苑，苏萱便立刻让明心带着人收拾行囊。 自己则快步回了房间，将矮桌下的东西拿出来，继续鼓捣。 早上苏威找到她和苏卿时，她便觉得是有事，却不想竟是这般着急。 好在，她心有所觉，没在耽搁。 估计，等不到明日，今晚，她就能把东西做好。 想到这儿，苏萱扬起嘴角，笑了。 - 翌日一早，辰时过半，将军府府门大开着，门前停着几辆马车。 很快，一行人从府门走出。 卜君荔擦了擦眼角的泪，依依不舍道：“到了那边，若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就着人回来娶，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知道了。”苏萱抬手帮卜君荔擦了眼泪，笑着打趣道：“京郊马场距离这儿又不远，娘若想我们了，还能去看我们，如今总这般哭，回头怕是要把京城给淹了。” “你这孩子……”卜君荔破涕为笑，“竟然嘲笑你娘。” “哪儿有嘲笑，我说的是实话？” 苏萱话落，看向一旁的月夫人道：“姨母，我此番出去，不能在你们面前尽孝，姨母就和我娘相互照应。” “嗯，你尽管放心去。”月夫人温声作答。 “谢谢姨母。”苏萱伸手抱了抱月夫人，又抱了抱卜君荔，但见苏威眼巴巴的站在一旁，憋着笑上前，抱了抱他。 “爹也要照顾好自己。” 苏威脸色好看了，眼眶却红了。 “爹好着呢。” 苏萱嘻嘻笑了笑，在苏威耳边低语了句什么，苏威一怔，瞪大眼睛瞧着她。 苏萱松开他，看着几人道：“爹、娘，姨母，我们这就走了。” 苏武和苏卿紧跟着颔首拱手：“爹、娘，姨母。你们做保重。” 卜君荔红着眼同苏武、苏卿叮嘱：“照顾好你们妹妹。” “娘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小妹。”苏武一脸严肃。 苏卿依旧没个正形，“放心，娘，我标准把幺幺养的白白胖胖的，到时候，保准让你们眼前一亮！” 几个长辈被逗笑。 “那也不能太胖了。”卜君荔擦着眼泪笑道，“太胖了，容易嫁不出去。”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笑了。 苏萱接话道：“那就不嫁了，我一辈子待家里孝敬爹娘和姨母。” “你这孩子，竟胡说。”卜君荔笑着嗔怪，眸子里满是不舍。 月夫人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将军，姐姐，时间不早了，让孩子们出发，不然到了晌午，太阳毒起来，就太热了。” “对，你们趁着现下凉快，快些出发。” 卜君荔忙不迭的催促，又同明心叮嘱：“明心，照顾好你家小姐。” “夫人放心，明心一定把小姐照顾的好好的！” “行了，上车。” 卜君荔擦了眼泪，笑着催促。 兄妹几人齐齐拱手行礼，而后上了马车。 苏萱在马车上落坐后，马车便缓缓动了起来。 她掀开帘子往外瞧，就看见苏威几人正依依不舍跟着马车走。 尤其是卜君荔，眼眶红得厉害，似乎随时都要落下泪来。 那一瞬间，她心里像是下了一场酸雨。 她想，家人，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最温暖、最美好的东西。 爱情里，可能讲究家世、相貌、能力，但亲情，从不讲究这些。 他们爱她，只因为她是家人。 哪怕她哪哪儿都不好，哪怕她处处惹祸，依旧被爱。 被爱，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可为什么，他们不是真正的家人呢？ 为什么，原主不是苏家的孩子呢？ 但凡，原主是，那么，她鸠占鹊巢时，就不必这般亏心，也不必这般不安了。 只可惜，她们都不是。 第70章 不偏不倚 目送着马车走远，苏威忽然兴奋起来，“夫人，月娘，时候不早了，咱们快回府里去。” 卜君荔和月夫人正伤感，闻言，全都呆愣住看向他。 “夫君，幺幺才刚走，你、你怎么能这样？” 片刻后，卜君荔万分伤心地控诉。 “是啊，将军，幺幺他们还没出城呢。”月夫人也蹙了眉头。 “哎，别生气啊，两位。”苏威慌乱的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卜君荔生气地质问。 “我……”苏威无奈极了，好声好气道：“夫人啊，我真不是因为幺幺他们走了，而高兴，我啊，是因为别的事。” “什么事？”卜君荔黛眉蹙起，随即睁大眼睛：“难不成你是想趁着孩子们不在纳妾？” 此话一出，月夫人也皱眉看向苏威。 “不是，哪儿能啊。”苏威简直要哭了，“夫人啊，我高兴，是因为幺幺她临走时，偷偷跟我说，她在花厅给咱们留了东西。” “东西？” 卜君荔愣住，茫然的眨了眨眼，同身旁的月夫人对视。 月夫人同样一脸茫然。 “什么东西？”卜君荔又朝苏威望过去。 “我哪儿知道啊？”苏威摊手，但见卜君荔神情逐渐不满，忙道：“夫人啊，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劝你们早些回府呢。” “等回府一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也是。”卜君荔缓缓点头，而后瞪了苏威一眼道：“这次就饶了你。” 话落，拉着月夫人亲亲热热地道：“月娘，咱们快回去瞧瞧，看幺幺给咱们留了什么好东西。” 说完，理都不理苏威，便携着月夫人回去了。 苏威见状，忙伸出尔康手大喊：“夫人，等等我啊……” 然而，没人理他。 - 待三人一路到了花厅，就看见花厅内并排放着三张三个小茶几，每个小茶几上放着一个盒子。 卜君荔和月夫人对视一眼后，抬脚走了过去。 就看见三个箱子，从左至右，每个上面都贴着一个字条，分别是：给爹爹，给娘亲，给姨母。 字条下面，还画了一个极其可爱的笑脸。 卜君荔一颗慈母心柔软的不像话。 月夫人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半张着嘴好一会儿都没回神。 “夫人，月娘，快打开瞧瞧。” 苏威搓着手，跃跃欲试。 卜君荔点了点头，拉着月夫人上前。 “这……”月夫人还没有缓过来，看着箱子怔怔地问卜君荔：“还有我的？” 卜君荔笑出声，“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幺幺的姨母，咱们是一家人，幺幺她怎么可能落下你？” 月夫人无声而笑，眼眶却是红了几分。 “打开瞧瞧？”卜君荔朝她示意。 月夫人点了点头，眸中隐约有泪光。 卜君荔和苏威相视一笑，目露欣慰。 一声轻响，盒子被打开。 闻声，苏威夫妇齐齐凑过去往箱子里张望。 就看见箱子里放着一柄团扇，那团扇上用红色丝线绣着鲜艳盛开的彼岸花，下面缀着同彼岸花同样颜色丝线做成的流苏。 在那流苏纸上，还有一块儿花朵形状的暖白玉。 卜君荔眼前一亮，说道：“我先前瞧过老二的护腕，这彼岸花的绣法，同那麒麟的绣法差不多，想来是出自幺幺之手。” “嗯，我也觉得。”苏威羡慕的点头。 “哎，这还有个小盒子呢。”卜君荔探头，望着箱子里细长的红木盒子说道。 月夫人正看着手中的彼岸花团扇，闻言放下团扇，伸手将盒子拿了出来。 待打开来，便瞧见一只极为精致的黑檀木发簪，上雕粉色月季花，下坠了三颗珍珠，两个圆形，一个水滴形。 看着又新颖，又好看。 “这个啊，定是出自我家幺幺之手。”苏威言之凿凿的断定，“也就只有我家幺幺，有这般手艺。” 卜君荔道：“月娘，我帮你戴上。” “嗯。”月夫人点头，眼眶却是红得厉害。 “哎呦，真好看。”卜君荔将发簪簪到月夫人发髻上后，便转身使唤苏威：“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拿个铜镜过来。” “哎，哎……” 苏威连连应声，原地转了一圈，方才朝着东厢跑去。 不多时，便拿了一面铜镜过来。 “月娘快瞧瞧，看好不好看。”苏威拿着铜镜站到月夫人面前。 月夫人转身朝铜镜望过去，待瞧见发髻上的簪子时，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 “你瞧你，哭什么？”卜君荔拿帕子给她擦眼泪，眼眶也跟着红了。 “我这是高兴的。”月夫人笑着说，可眼里的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我一直以为，那孩子不喜欢我，没想到……”月夫人有些说不下去。 “咱们是一家人，幺幺焉能不喜欢你？”卜君荔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宽慰，“以前是那孩子年纪小，不懂事，现在孩子长大了，懂事了，以后啊，也会好好孝敬你的。” 月夫人点头，拿帕子擦了眼角的泪，红着鼻尖笑道：“叫姐姐和将军看笑话了。” “嗨，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 苏威大手一挥，走回到卜君荔身旁，将铜镜放到自己箱子上，对着卜君荔催促道：“这幺幺给月娘的礼物，咱们已经看过了，现下到你了，夫人。” 卜君荔嗔了他一眼。 月夫人也跟着道：“是啊，姐姐，你快打开瞧瞧。” “好……”卜君荔笑着应了声，而后缓缓吸了口气，紧张又忐忑的打开了箱子。 苏威探头朝箱子里打眼一瞧，乐了。 “哎呦，咱们幺幺，倒是不偏不倚啊！” 卜君荔拿起上锈白鹤的团扇爱不释手的瞧着，“我刚刚还羡慕月娘有好看的团扇呢，没想到我也有。” 月夫人细细看了眼团扇，笑着道：“咱们幺幺，当真是聪敏细心，这团扇的白鹤，与老三腰佩上那只暖白玉雕成的白鹤瞧着像是同一只。” “是吗？”卜君荔诧异，又盯着团扇上黑白丝线绣成的白鹤瞧了瞧，“你怎么瞧出来的？我怎么看不出来？” 月夫人笑着道：“昨个儿老三想要炫耀时，我曾细细瞧过他那腰佩。”她说着，伸手指了指团扇上其中一只白鹤道：“就是这只，除了颜色，其他的，都跟老三腰佩上的那只白鹤一模一样，只是，老三那只白鹤是纯色的，且只有一只。而姐姐团扇上有两只白鹤，且还是黑白相间的。” “是哈，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儿像。”卜君荔喜不自胜。 一旁的苏威道：“我觉得幺幺这个搭配也特别好，你看白鹤是黑白色的，周边的云是天蓝色的，下头缀着的流苏，也是天蓝色，刚好跟这个云的颜色相呼应。” “是啊。”卜君荔更高兴了，与有荣焉的夸赞道：“不愧是我们家幺幺，就是厉害。” 此话一出，三人齐齐笑了。 第71章 哎，我躲—— “还有一个盒子呢。夫人不打开瞧瞧。” 笑过之后，苏威望着红木箱子提醒卜君荔。 “别催，这就打开。” 那红木盒子也是细长的，同月夫人那个盒子一般无二。 卜君荔放下团扇，拿起细长的红木盒子打开，就见里头躺着一只同月夫人同款的发簪。 只不过，她的这只上面的雕花是橙红色的君子兰，尾端缀着的，同颜色的三颗珠子。 月夫人道：“这君子兰，同萱草花，无论是颜色，还是花型，都极为相似，幺幺，实在是有心了。” 卜君荔没答话，眼睛里却是闪着泪光。 苏威叹着气感慨：“咱们幺幺啊，真的长大了。” 卜君荔忽然就捂着嘴哭了。 “姐姐……”月夫人先是一怔，随即了然的吐了口气。 苏威劝慰道：“夫人，幺幺这般，你该开心，好端端的，哭什么？” “我高兴还不行吗？”卜君荔哭的厉害。 月夫人没说话，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苏威道：“你说说你们俩，幺幺送咱们东西，那是盼着咱们高兴的，你们一个个的，全都在这里哭，幺幺要是知道了，心里能好受吗？” “她又不会知道。”卜君荔哭着反驳，抱着月夫人继续哭。 月夫人道：“将军，姐姐她，只是一时惊喜难言，情难自禁罢了。” “哼！没见识！不就是两件礼物么？我就不会哭！我啊！开怀大笑还来不及呢！” 月夫人轻轻摇头，没在多说。 卜君荔抹着眼泪道：“行，那你到时候别哭！你要是哭了，今晚就睡房顶去！” “你就看着！我指定不哭！”苏威梗着脖子，瞪着眼睛道。 卜君荔被他气的胸闷，冷哼一声，抹了眼泪道：“那我拭目以待！夫君可莫要让人失望才好！” “你就瞧着！”苏威仰着下巴，一脸的傲娇。 月夫人眼瞧着夫妻俩又斗嘴，温声开口：“姐姐，我把发簪给你戴上可好？” 卜君荔点了点头。 月夫人拿着发簪给卜君荔戴上，又同苏威道：“还劳烦将军，把铜镜拿给姐姐。” 苏威拿过铜镜面向卜君荔。 卜君荔看着铜镜里的发簪，眼泪又止不住了。 苏威啧了一声，无奈道：“夫人啊，你怎么这么多眼泪啊，你怕不是真如幺幺所说，要用眼泪把京城淹了？” “你——！”卜君荔气噎，抬脚踹向苏威。 “哎，我躲。”苏威极其灵活的躲闪开，然而，还没嘚瑟完，卜君荔的脚又踹了过来，他又躲了躲。 “哎，我再躲。” 苏威得意的摇头晃脑，甚至还冲着卜君荔做了个鬼脸。 这下，卜君荔彻底被气笑了，指着苏威的鼻子骂道。 “你个老没正经的，今晚等着睡房顶！” “啧，夫人啊，你怎么斗不过就耍赖呢？”苏威既不认同的上前，语重心长道：“夫人啊，兵法有云啊……夫人饶命！” “哼！”卜君荔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踩在苏威鞋子上的脚又用力撵了一圈，这才优雅地收了脚。 月夫人垂首，拿帕子掩住唇角的笑意，又努力将剩下的笑给憋了回去。 不过，经苏威这么一闹，卜君荔也不哭了，擦干净脸上的泪，仰着下巴，一脸高冷道：“时间紧迫，夫君还是赶紧打开看看。再不打开，我和月娘，也就要走了。” 苏威还脚疼着，闻言欲哭无泪道：“夫人呐，明日一早，为夫还要去上朝，你下次能不能踩轻点儿？” “就你话多！” 卜君荔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催促道：“你到底还开不开，你要不开，我可就帮你开了。” “哎哎，开，开……” 苏威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满怀期待与激动的打开了箱子。 真是，开箱这么惊喜，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他哪能假他人之手？ 然而，箱子一打开，苏威便红了眼。 卜君荔和月夫人好奇地探着脑袋往箱子望，待看清楚后，对视了一眼。 “这是什么？护膝吗？”卜君荔伸手拿了一只出来，好奇地问。 月夫人伸手摸了摸，“护膝比这个大得多，这个应该是跪垫，我先前在书上瞧见过，想来，是幺幺心疼将军日日上朝，动不动就要跪，怕将军伤了膝盖，这才做了这个东西出来。” 卜君荔点了点头，又往箱子里瞅了瞅，“呦，还两副呢。” 她说着，用眼角余光瞥了苏威一眼。 月夫人温笑着道：“幺幺大抵是想着，做两副，方便替换。” “不过幺幺甚是有心，这跪垫虽做的极好，却未留下任何标志，而且所用材料，都是市面上极其常见的，想来是怕日后不慎丢失时，被人诟病。” “呜呜呜……我的幺幺啊……”苏威忽然放声大哭。 “……” 卜君荔一脸嫌弃地看向他。 月夫人垂首，努力压住嘴角。 “为父真是没白疼你啊……”苏威捧着跪垫哭嚎。 卜君荔表情越发嫌弃，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得亏如今这屋子里没有下人，不然可真是丢死人了。” “还有，夫君方才不是说，自己指定不说，不仅不哭，还要开怀大笑。如今，怎的不笑了？” “呜呜呜……”苏威捧着跪垫，满脸是泪地望向她：“为夫……为夫这是情难自禁，情难自禁啊……” 卜君荔嫌弃的往后挪了挪，生怕他哭嚎时的口水和眼泪喷到自己身上。 月夫人想笑，又不能笑，忍得颇为辛苦。 刚要移开视线，就瞥见巷子里的长方形盒子，她心觉奇怪，毫不客气的一把将苏威推开，走过去拿起盒子打开。 “呜呜……夫人，你好端端的，推我做什么？”苏威哭嚎着走回来。 月夫人憋笑快要憋出内伤来。 卜君荔懒得理会他，拿着打开的盒子转过身，“月娘你来看。” 月夫人忍住笑走上去瞧，“唔，竟然是发冠。” 苏威闻言止住了哭声走上前，待瞧见盒子里做工精致的银色发冠时，眼泪又止不住了。 “你又哭什么？”卜君荔拧着眉头看他，“你要哭，能不能到一旁哭去？吵得我耳朵疼？” 苏威闻言更难过了，“夫人，你怎能拆了幺幺给我的礼物，我、我真的好伤心。” “那就一边儿伤心去！” 卜君荔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同月夫人讨论：“诶，月娘，这发冠上还镶着一颗珍珠呢！” 月夫人点头，又道：“这发冠上的花纹甚是精致，寻常工匠，怕是打造不出来。” “我家幺幺，岂是寻常工匠能比？”苏威抹着眼泪说道。 闻言，卜君荔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合上盖子，将木盒塞到了苏威怀里，“行了，看也看完了，你啊，自己留在这儿开怀大笑。” 话落，不等苏威反驳，便转过身笑着同月夫人道：“月娘，咱们快把箱子抱回去，等会儿啊，咱们去跟那几位夫人听戏去，让他们啊，好好羡慕羡慕咱们。” “这……不太好，姐姐。”月夫人有些犹豫。 “嗨，这有什么不好的，又不犯法。”卜君荔利落的将月夫人的箱子合上，塞到她怀里，又麻利的抱起自己的箱子，“走了走了，去晚了，我怕他们没时间羡慕。” 月夫人点了点头，两人欢欢喜喜的抱着箱子走了。 “哎，夫人……”苏威满脸是泪的伸出尔康手。 然而，没人理他。 他吸了吸鼻子，难过道：“你们，好歹等我哭完啊……” 第72章 铁锅炖大鹅 此时此刻，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的苏萱，尚且不知，她的一双爹娘，在收到她送的礼物后，双双马不停蹄的回屋沐浴更衣，带上她送的东西，双双出门炫耀去了。 “小姐，您不打算睡会儿吗？您昨晚，可睡得挺晚的。” 眼瞅着苏萱一路都在翻棋谱，明心一边奉茶，一边道。 苏萱接过茶喝了两口，又递还给她。 “不困。” “啊？”明心愣了下，须臾瞥了一眼苏萱手中的棋谱，“小姐，以前您看到这些书，就头痛犯困，如今，怎的不困了？” 苏萱抬眸看她。 明心疑惑的眨了眨眼。 苏萱美目流转，卖关子道：“想知道原因吗？” “嗯嗯。”明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苏萱神秘兮兮地冲她招手。 明心屁颠屁颠地附耳过去。 然后就听见她家小姐噙着笑意在她耳边道：“不告诉你……” “小姐……”明心简直要哭了。 苏萱憋着笑，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比手掌还大的荷包来。 “诺，赏你了。” “这是什么？” 明心不解。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也是。” 明心扯开荷包的绳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瞬间眼泪汪汪，“小姐……” “喜欢吗？”苏萱笑着问。 “小姐，你怎么这么好啊？呜呜呜……”明心哭着扑过去抱住了苏萱。 “哎呦，行了行了，大热天的，眼泪都蹭我衣服上了。” “呜呜，人家忍不住嘛。” 苏萱将她推开，擦了擦明心蹭到她胸口衣服上的眼泪，提醒道：“不用太感动，这些簪子和珠花，都是剩下的边角料，我寻思着不能浪费了，就做了这些。” “呜呜，小姐，即便你这么说，我也很想哭。” 苏萱哭笑不得，又道：“咱们院子里的人，也都有。” “我知道。”明心哭的满脸是泪，“但我的，肯定是最多的。”她抽噎着，继续道：“小姐自幼便疼我，我得到的，一向比别人多，我都知道的。” “好了，别哭了，叫人听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苏萱伸手给明心擦了眼泪。 也许，她对原主有误解。 毕竟，故事的开端，是从女主出现开始的，原主不过是一个配角，对她的描写，大多是跟女主有关的，其他的，并未描述。 可苏家人既能疼爱原主久，对她做的坏事几番容忍。侍女明心也能至死忠心，那便说明，原主此人，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 只是，人，都是会变的。 曾经拥有所有，一朝被人夺走所有，原主心下如何能平衡呢？ 况且，自出生被人调换身份，并非是她的错，可后果，却要由她来承担。 她又何尝，不可怜呢？ - “啧啧……” 不同于苏萱和明心的温情，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苏卿和苏武，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自上车后，便闭目养神。 一个，自上车后，便扇着扇子炫耀他的腰佩。 苏武昨个儿便听他炫耀了半晌，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便懒得理会他。 而苏卿也混不在意他是否回应，只一个劲儿的炫耀。 “啧啧，怎么看，都看不够。”他对着腰佩啧啧感叹。 但感慨半晌，不由口干舌燥，便开口唤坐在马车前的小厮进来倒茶。 待喝了茶，润了嗓子，眼角余光瞥见他家二哥仍旧坐的板正，一动不动，便盯着他的脸端详了一会儿，须臾，凑过去问：“二哥，我瞧着，你这眼睛的青黑，仍旧未消下去，我说，你该不会是因为收到幺幺送的东西，激动的两宿都没睡？” 苏武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看他。 “诶？二哥，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 苏武神色严肃的纠正：“一宿。”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卿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笑的捂着肚子直打滚。 眼瞅着苏卿的脚要踹着自己，苏武将腿往一旁挪了挪，“你若想打滚，下去打便是，路边草地宽阔，够你闹腾。” “哎呦，二哥，你真是要笑死我了，哈哈哈……” 苏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肚子都开始疼了。 苏武懒得理会他，仍旧端坐着。 苏卿擦了眼角笑出来的泪，“让我猜猜哈，二哥你收到东西的那天，是不是就跟现在似的，端坐在书桌前，一动也不动，就这么坐了一宿？” 苏武闭着眼睛没答话，但，耳尖微微红了。 苏卿瞥见后，又是发出一阵爆笑，甚至都开始捶坐凳了。 坐在马车前的陶书忍不住掀开帘子，满脸担忧和无奈地提醒：“少爷，您动静太大了，外头的人都听见了。” “我、我忍不住，哈哈哈哈哈……” 陶书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苏武，苦口婆心的劝道：“少爷，你在捶下去，马车要散架了，还有，刚刚有人经过，听见咱们马车上的动静，还以为咱们车上有人疯了呢！” “胡说！你家少爷我风流倜傥，怎么可能会疯？” 陶书无奈，“那你倒是压着点儿啊，这马车又不隔音。” 说话间，便听见哒哒哒的马蹄声，紧接着便听见护卫的声音：“二少爷，三少爷，小姐说，她一直听见鹅叫声，派我来问，这附近是不是有大鹅？还说，她晚上想吃铁锅炖大鹅。” 话音落下，马车上的狂笑声戛然而止…… - 耳听着前头马车没了动静，明心垂手放下帘子，扭头同苏萱道：“小姐，您都听出来是三少爷了，为何还要那么说啊？” 苏萱看着手中的棋谱，头也不抬地道：“好玩啊……” “小姐……” 明心有些无奈，还欲再说时，苏萱笑着望向她，“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唠叨呢？” “……” “行了，没什么事儿就睡你的，等到了马场，有你忙的。” 明心嘴巴动了动，小声嘟囔了句什么，苏萱没听清楚，也没理会她。 明心独自郁闷了一会儿后，便抱着那一荷包的首饰靠着车框睡着了。 马车平稳向前，车轮滚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苏萱抬起头来，歪着头盯着明心看了一瞬。 而后伸手掀开一侧的帘子，往外瞧了瞧。 日光明媚，官道宽阔，人来人往，可除却车马声外，并无其他。 她朝前头马车望了一眼。 已然安静了许久…… 想来，苏武和苏卿已经睡了。 想起临出门前，苏武那近乎离谱的黑眼圈，以及苏卿眼里的红血丝，苏萱心下又好笑，又心疼。 她轻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放下了车帘…… 第73章 清和康家 苏威夫妇自一大早穿戴整齐出门后，直到戌时末才陆续回府。 苏威一回府，便兴冲冲地到了后院。 “夫人呐，您我今个儿可是太高兴了，我跟你说，就咱家幺幺这手艺，这孝心，啧啧……可把那几个老东西给羡慕坏了。” 入院后，还未走到廊檐下，苏威便大着嗓门炫耀。 远远地，坐在铜镜前卸妆的卜君荔就听到了声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很快，苏威便带着一身酒气乐颠颠地进来。 “夫人呐，正忙着呢。不是我跟你吹，我今日，啧……那可是，羡煞旁人啊。” 一进来，苏威便志得意满地站在围着卜君荔炫耀。 “就樊征那老小子你知道，啧啧，今日里，他可是羡慕坏了……” 卜君荔懒得理会他，瞥了一眼他头上的银色发冠，又是发了个白眼。 苏威仍沉浸在愉悦中，继续道：“哎，啧啧，没想到啊，有朝一日，我家幺幺，能这般给我长脸。” 卜君荔完全不想搭理他，一脸嫌弃道：“夫君，你闪开些，你身上的酒气熏着我了。” “哎，有女如此，夫复何求啊。”苏威一脸满足的感慨。 “我叫你让开些！” 卜君荔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 “哎……”苏威忙快步退开。 卜君荔脸色好了些，刚动手拆发髻，就看见苏威搬着个圆凳过来，而后紧挨着她放下，又一屁股坐下，整个儿动作一气呵成，流利非常。 卜君荔拆发髻的动作骤然一僵。 “哎，夫人，我同你说，你才今日樊征那老小子跟我说什么，说他非常羡慕我，说我不光有夫人这样巾帼英雄的夫人，还有幺幺这般聪明伶俐的女儿，不像他们家的女儿，啥啥都不行。” “为此，他很是伤神，便说，让他家婠婠，来跟咱们幺幺学一学，也好，让幺幺熏陶她一下。” 卜君荔原本板着一张脸，就等着苏威说完好发作呢，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蹙了眉头：“樊湘？你说的该不会是樊征那个自幼放养在外祖母家的二女儿樊湘？” “对对对，就是她！” 苏威一脸喜色的应声。 然而，话音未落，就看见自家夫人变了脸色，紧接着身子一歪，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啊？” 苏威摔的屁股疼，欲哭无泪的看着卜君荔。 “你是蠢了么？”卜君荔“蹭”地站起身来，指着苏威的鼻子怒骂：“你如今可真是年纪大了，一喝酒就犯糊涂！” “那樊征的确是个没什么墨水的大老粗，可他妻子是何人啊？他妻子的母家又是谁啊！” “那可是清和康家啊！清和康家，那是什么人家啊？嗯？那可是百年世家，书香门第！你再看看咱们，咱们是什么人家？这无论是你苏家祖上，还是我们卜家祖上，那都跟书香这两个字不沾边！” “还有，那康氏的爷爷，曾经那可是太子太傅！如今，樊湘的外祖父，乃是当代大儒！曾以一己之力，创办了青山书院，声名远播，桃李满天下，连皇上都对其极为敬重。” “如今，如今他不过是年事已高，不管这些俗事。” “可你别忘了，康老先生虽不管事，可他的长子康蔚却是青山书院的院长，当年，若非战乱时，康蔚遭遇险境，被樊征所救，康家如何会将唯一的女儿嫁给他？！“ 卜君荔气的脸色发红，话落粗喘了几口气，方才继续。 “康老先生一生专注教书育人，又与康老夫人伉俪情深，膝下也只有康蔚这么一个女儿，康侦这位兄长，也极其疼爱这唯一的妹妹，早些年，因为康蔚随樊征四处打仗，不得已才将女儿交由娘家抚养。” “那樊湘自幼被康侦夫妇当亲生女儿抚养长大，但凡是樊湘的事情，夫妻二人那是事事亲力亲为，樊湘被他们教养的极好，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书礼仪，那都是一等一的，若非本朝科举不允许女子参加，那樊湘，定是能考个状元！” “而今，她虽回京才几个月，可京中相中她做儿媳的人家，那可是多了去了。” “只因为皇上有意让樊湘嫁入皇室，做皇子正妃，那些人方才没敢上门求娶！” “樊湘自己也是个聪明人，回京后从不出门。不然，你以为，就樊湘的品行和相貌，亲事为何还未定下来！？”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一个如天仙一般众人都抢着要的人，你竟然、你竟然……” 卜君荔气的说不出话，指着苏威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苏威被他这么一踹，酒也醒了大半。 “夫人，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回头又气得胸口疼了。” “你……”卜君荔捂住胸口，神情瞧着有些痛苦。 苏威见状瞬间急了眼，忙爬起来扶着卜君荔坐下，又快步跑去桌边倒了一盏凉茶回来。 “夫人怕是又喘不过气了，夫人先别说话，先喝口凉茶缓一缓。” 卜君荔接过茶盏喝了大半，方才推开茶盏，力不从心道：“夫君此事，糊涂！” “是是是，是我糊涂。夫人快别生气了。” 苏威忙不迭的认错。 卜君荔道：“此事，就当是你喝醉了胡说的，等会儿，我便让人备一份礼，明日一早送去樊家，就说昨日你喝醉了，若说了什么，只当是酒后胡言。” 苏威低着头态度诚恳的点头。 卜君荔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此事日后莫要再提及，还有，那樊湘再好，也是烫手山芋，而且，咱们家三个儿郎，尚未议亲，若与她攀扯在一起，皇室那边，说不定会认为是咱们在抢人，如今，将军府已然如履薄冰，可不能再牵扯到什么事情了。” “嗯嗯，夫人教训的是。”苏威连声附和。 卜君荔松了口气。 “还好你只是胡言了几句，尚未酿下什么大错，不然，可就追悔莫及了。” 苏威再次点头。 “哦，对了，除此之外，你没干别的？”卜君荔长吐了口气后，不放心地看着苏威。 “没有。”苏威瞪大眼睛摇头。 “没有？”卜君荔心下生出不好的预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确定没有？” “当然！”苏威梗着脖子，眼睛一眨也不眨。 卜君荔“啪”地一掌拍在梳妆台上。 “苏威！” “夫人啊……” 苏威“噗通”一声跪下，哭嚎着道：“这事儿也不能怪我啊……” 闻言，卜君荔一颗心彻底凉了。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 苏威擦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哭嚎道：“夫人啊，我当时就是想炫耀一下，他随口一说，我也就随口一答罢了，谁曾想，谁曾想樊征那老匹夫得知咱们幺幺去了京郊马场后，当下拍桌子说，也让他家婠婠去。” 卜君荔白了一张脸，带着颤音问：“那她，去了？” 第74章 樊二小姐 苏威察言观色，如鸵鸟般，缩着脖子小声的“嗯”了一声。 “你、你……”卜君荔气的说不出话，抬腿一脚将苏威踹倒在地。 “你真是、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苏威忙爬起来求饶，“夫人啊，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哪儿是错了啊？你简直是大错特错！” 卜君荔气的直拍桌子，“如今，老二、老三都在京郊马场，知道的，此事是偶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和樊家相看呢！此事若被人得知，再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传扬开来，皇上该如何看苏家和樊家？！” “夫人啊，这事儿也不能怪我啊，我以为他说笑呢，谁知道这老匹夫背着我，命人回家送信，当天就把樊湘送马场去了啊！” 见卜君荔气的直喘粗气，苏威踌躇了片刻，小声嘟囔：“即便此事传扬出去，那也是樊征主动找咱们，也不是咱们主动找他，这……这不能只怪咱们？” “你……”卜君荔气噎，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方才道：“苏威啊苏威，这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除却在战场上，其他时候，你就是个棒槌！” “不，你连棒槌都不如，棒槌好歹还不惹祸，你倒好，平白给咱们家惹出这么一个大麻烦来！” “夫人，为夫知道错了，您、您先消消气，不然等下又胸口疼了。”苏威说着，便伸出手去，要帮卜君荔顺气。 却是被卜君荔一把推开。 “你别碰我！” 卜君荔挥开他的手，一脸怒气道：“你就好好地给我跪在这儿反思！再没有我允许之前，不许起来！” “哎……”苏威鹌鹑似的应声，老老实实地跪着了。 - 另一边，苏萱等人抵达马场时，已经晌午。 京郊马场，乃是皇室所建，供贵族子弟使用。 苏瑾早在几天前，便已经命人来打了招呼，是以，马场的人早早便将给三人住的院落，收拾了出来。 可，饶是如此，等到三人收拾完行囊，也已经未时。 因着天气炎热，外加舟车劳顿，三人草草用了午膳，便回去歇息了。 等到苏萱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戌时。 此时，天将黑，屋子里尚未点灯，只窗户大开着。 苏萱打着哈欠走出来，就瞧见明心坐在廊檐下吃李子。 “吃什么呢？明心？” “吃李子呢。”明心站起来，欢欢喜喜的从手里用帕子包裹着的李子递了过来。 “从马场里的李子树上摘的，都是洗干净的，可甜了，我专门给小姐留的。” “嗯，懂事儿。”苏萱甚是满意的拿起一个果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果然酸甜可口。 “好吃吗？小姐？” “嗯，好吃。”苏萱满意的点头。 明心又道：“小姐，方才二少爷派人来，说，若小姐醒了，就去前厅找他去。” “嗯。”苏萱点了点头，抬眸瞧见天上星光点点，又问：“几时了？” “戌时。” “哦。”苏萱咬着李子往外走，没多久就在路上碰上了正打呵欠的苏卿，见他睡眼惺忪，遂道：“三哥也是去前厅？” “嗯。”苏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睛都睁不开的往前走。 “我都说了，不吃晚饭了，二哥还派人来喊我，给我困的……”苏卿说着又打起哈欠来。 苏萱嘿嘿一笑，“二哥不也是怕你半夜饿着么？” 苏卿闻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怪物一般看着她问：“你竟然在维护二哥？不是，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我明明记得，你们这几年，没怎么说过话啊！” “不说话也是一家人啊。”苏萱撇了撇嘴，将手中的果核抛进路边的花丛中，又朝明心伸出手。 明心自然而然地往她手里放了个李子。 须臾，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抬眸对上苏卿的视线，犹豫了一瞬道：“三少爷，就、就剩一个了。” 苏卿无言的瞪大了双眼。 “明心，我可是你家少爷！” “那好……”明心依依不舍的将最后一个李子递了过来。 苏卿被这主仆二人气的半死不活，瞌睡虫也跑的一干二净，瞪着明心拿过李子，愤愤然地咬下一大口。 苏萱友善提醒道：“三哥，你慢点儿吃，吃完这一个，可就没有了。” “我要你管？”苏卿咬牙切齿，极其不满的瞪了苏萱一眼，而后迈大步往前走。 苏萱没憋出笑，站在原地笑了好一会儿，直到苏卿顿住脚步，侧过脸，蹙着眉，一脸傲娇的说“还不跟上”时，她方才小跑着追了上去。 - 待到兄妹两人说说笑笑地抵达前厅，便被里头静谧的气氛惊了一惊，待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圆桌旁，除了神色严肃，一言不发的苏武外。 还坐了一人。 唔，准确地说，是一个少女。 那少女，瞧着年纪与她相仿，皮肤很白，五官并不深邃，却十分协调，组合在一起，有一种含蓄不张扬，内敛舒服的温柔美。 她梳着双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金厢倒垂莲簪，手拿一柄扇水墨团扇，身着一袭湖蓝色的粉霞锦绶藕丝罗裳，脚上穿一双软底珍珠绣鞋，端坐在桌边，打眼朝苏萱望过来时，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一种幽幽兰花香自幽谷的美。 苏萱下意识地凑近苏卿，压低声音问：“三哥，这是谁啊？” 气质这般清新脱俗，不像将门养出来的女儿，倒像是书香门第泡出来的大小姐。 奈何，京城这种地方，世家众多，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小姐，也多。 苏萱刚睡醒没多久，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是谁。 毕竟，她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唯二打过交道的，便是胡蝶儿和柳莺莺，旁的人，她压根没见过。 哦不，即便是走大街上见过，她也不认识。 可，仅靠对原书的记忆来推断，也不靠谱。 毕竟，原书都是围绕着女主来描写的，并未把京城所有世家小姐写进去。 “我……” 苏卿才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人打断了。 “你们来了。” 苏武开了口，对着身旁的少女道：“这是我三弟苏卿，和小妹苏萱，你也唤她幺幺。” 少女浅笑颔首，“苏三哥哥好，幺幺妹妹好。” 苏萱满脸莫名的同苏卿对视了一眼，再对方脸上看到同样神色后，便收回视线。 苏卿又同二人介绍道：“这是樊将军樊世叔的二女儿樊湘，比幺幺你大了两个月。” 樊湘柔声笑道：“唤我婠婠便可。” 苏卿闻言拱手见礼：“婠婠妹妹好。” 苏萱敛衽：“婠婠姐姐好。” 樊湘颔首浅笑，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温柔和清雅。 “都别站着了，过来坐。”苏武开口招呼两人。 待两人走过去坐下后，又道：“婠婠是酉时赶来的，若非是要等你们两个，早就用了晚膳歇息了。” 苏萱屁股暖热便听见这么一句，忙抬眸和苏卿对视了一眼，而后一脸愧疚色的望向樊湘，“对不住啊，婠婠姐姐，我睡得时间长了些，害你等了这般久，你肯定饿坏了。” 苏卿拿玉骨扇子在掌心“啪”地一敲，紧跟着道：“对啊，二哥，婠婠妹妹，肯定饿坏了，你就不该等我们，应该早早同婠婠妹妹一起用膳才是。” “三哥说的对。”苏萱点头附和，而后面向苏武催促：“如今我们人已到齐，二哥快些吩咐她们传膳，也好让婠婠姐姐，赶紧用了晚膳，好回去梳洗歇息。” 苏卿，“对对对。” 苏武看了两人一眼，对着候在门口的侍从道：“传膳。” “是。”侍从应声退下。 苏萱扭头冲着樊湘笑。 樊湘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听兄妹二人一唱一和的说完了此事，再看苏萱冲着自己笑的娇俏可爱，也忍不住笑了…… 第75章 讨好我？ 她这一笑，如雨后天晴，山间幽谷盛开的花。 苏萱瞧着新生喜欢，往前凑了凑，趴在桌子上问：“婠婠姐姐，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来吗？” 她眼睛亮亮的，里头好似有光芒闪耀，樊湘黛眉弯了弯，露出柔和笑意。 “小妹……”苏威皱眉打断她的话，“不得无礼。” “我没有无礼……”苏萱小声的辩驳。 “无妨。”樊湘摇头轻笑，看着苏萱道：“幺幺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人，不像是会来马场的？” “恩恩……”苏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樊湘嘴角比先前弯了几分，看上去像是真的开心，可即便是真的开心，她瞧着依旧是淡雅温婉，大方得体。 “我爹爹虽是武将，可我自幼在清和外祖父家长大，前不久刚从清和回来，我爹爹嫌我只懂文，不懂武，怕我日后吃亏，今日同苏世伯喝酒时，偶然得意你们来了京郊马场，便央了苏世伯，又派人将我送了过来。” “说是，让我跟幺幺妹妹一起，跟着两位兄长，学一学骑射。” “这样啊……”苏萱缓缓点头，随即心疼又同情的看着她：“如今天还很热，你皮肤这般娇嫩，叫你跟我们一起在马场，岂不是为难你？” 樊湘轻轻摇头，“我倒不觉得。” 苏卿摇晃折扇的动作一顿，同苏萱对视了一眼，而后收了折扇看向樊湘：“我听闻，婠婠妹妹，一直在清和，如今，刚回京不久，樊世叔和婶娘，当真舍得让你受苦？” 说着，扇子在空中转了一圈，指向苏萱：“你看幺幺，先前也白嫩的很，但，不过是在府中的练武场跑了几天，就变成了这样了。” 苏萱皱起眉头，不高兴的拍下苏卿的扇子。 讨厌，她不就是黑了点儿嘛？！ 樊湘视线落在苏萱脸上，看着她饱满的小麦色皮肤，眉眼弯成月牙。 “我倒是觉得，幺幺妹妹如今正好，如此，方才是将门儿女的风范。” “瞧瞧……”苏萱冲着苏卿啧啧出声，“三哥看看婠婠姐姐是怎么说话的，明明都是人，这说话的方式，怎么就差这么多？” “你……”苏卿抬手拿扇子在苏萱额头敲了下，正要说她，侍从便带着人进来上菜。 嗅到熟悉的香味儿，苏萱眼神骤然一亮，打眼去瞧时，就看见第三个小厮手中端着的那一盘，顿时乐了。 “铁锅炖大鹅！” “嗯。”苏武面无表情的应声，身子依旧坐的笔直。 “二哥，你让人做的啊？” 眼瞅着侍从将那一大盆放到桌上，苏萱两眼放光。 “嗯。” “二哥，你真好。”苏萱激动地站起身，跑到苏武身旁抱了抱他，还不待对方反应过来，便松开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公筷热情地给樊湘夹菜：“婠婠姐姐，这铁锅炖大鹅可好吃了，你刚从清河回来，想来没怎么吃过，你快尝尝。” 她速度极快地给樊湘夹了几块，又给苏武夹了几块儿，而后往自己碗里夹了五六块，这才放下公筷，坐下来拿起自己的筷子往鹅肉往嘴里送。 “唔……好吃！” 一口鹅肉下去，苏萱只觉得神清气爽，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婠婠姐姐，你快尝尝，可好吃了。” 樊湘正盯着苏武泛红的耳尖瞧，闻言收回视线，微笑着冲苏萱点了点头。 眼瞅着其他人也拿起筷子，苏卿郁闷道：“幺幺，我的呢？” 苏萱咬着肉，一脸嫌弃道：“你又不是没手？” “你……” 苏卿气噎，瞪着眼道：“那婠婠和二哥也有手，你为什么给他们夹？” “我乐意。” “你……” “老三……”苏武板着脸教训，“食不言、寝不语。” 苏卿闻言，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方才幺幺说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我、我看你们就是欺负我！” 苏卿气呼呼地抱起手，幽怨又憋屈地瞪着苏武。 “你……”苏武素来不擅长处理这种局面，眉头都拧在了一起。但还没等他想好该如何开口。 苏萱便咬着鹅肉，起身拿过苏卿的碗，速度极快地夹了大半碗鹅肉后，又将碗放回苏卿跟前。 “别委屈了，快吃，给你夹的最多了。” 苏卿瞥了一眼，傲娇冷哼：“想讨好我？” 苏萱蹙眉，瞥了一眼他的碗，“一只大鹅，可就两个鸭掌，我全都夹给你了，你要是不吃……”苏萱拿着筷子朝苏卿碗里伸去。 说时迟那时快，苏卿一把端走了碗。 苏萱夹了个空，拧着眉、鼓着腮帮子问，“你不是不吃？” “谁说我不吃了？”苏卿拿起自己的筷子，从碗里找出鹅掌，一整个儿塞进了嘴里，而后含糊不清道：“唔系着呢……” 苏萱没憋住，笑出了声。 苏武见状松了口气。 樊湘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来，“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不好不好，差得很。”苏萱连连摆手。 樊湘轻轻摇头，“真正的好，和不好，都是无法掩藏的。” 苏萱不解，困惑地朝苏卿望过去。 毕竟，苏武一心练武功，不太关心杂事，不像苏卿，一天天在京城晃荡，什么事情都知晓。 接收到苏萱的求助，苏卿费力的将鹅掌咽下去，喝了口茶润嗓子。 “我记得，婠婠妹妹有一幺弟，今年，好像十一岁了。” 樊湘垂下眼帘，缓缓点头。 苏卿没多问，只扭头同苏萱对视。 苏萱瞬间懂了，感情就是姐弟关系不好呗！ “十一岁啊，正调皮、逆反的年纪，过两年就好了，婠婠姐姐莫要太担心。”苏萱接过话茬，又拿公筷给樊湘夹了凉拌青菜。 “婠婠姐姐，这个菜清爽脆口的很，你快尝尝。” “多谢幺幺。” “甭客气！” 苏萱成功转移话题后，此后便一直围绕着菜色在讨论，在没有提过樊家一句。 - 四人在欢声笑语中吃完了这顿饭。 苏萱想着樊湘初来乍到，理应送对方回去歇息，便问她住在何处。 樊湘微笑着道：“我就住在幺幺胳膊。” 苏萱话语一噎。 泥马，都怪她，下午睡太死了，压根不知道啊！ 不对，明心是醒着的啊！ 她怎么不跟自己说一声！ “那，咱们一起回去。” “嗯，好。” 樊湘欣然答应。 苏萱便和她一并下了台阶往外走，边走边找话题跟樊湘闲聊。 樊湘此人，不光气质清雅，情商也高，说话始终温温柔柔，听的人如沐春风。 然而，苏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却又一时间想不出哪里怪。 直到，她穿过青石板的小路，忽然转过头去看时…… 她，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太对了！ 第76章 狡兔死，走狗烹。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苏萱拧着眉头问几步开外的人：“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什么叫跟着你？” 苏卿勾起嘴角，俊眉微微上挑，“怎么？这路，是你修的？只幺幺你走的，我走不得？” “我……”苏萱回头看了樊湘一眼，又望向苏卿，“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你就不能先回去休息？” 即便有什么话想跟她说，那也等她把樊湘送回去啊！ 然而，苏卿没接收到她的暗示。 “我本就是要回去休息啊！” “……？” 苏萱正茫然着，苏武便从阴影中走出。 “我和老三，就住在你隔壁。” “啊？”苏萱傻了眼。 苏卿嘲笑出声，拿着扇子走过来围着她绕了一圈，嗤笑道：“幺幺啊，你的脑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 “你……”苏萱气的想打人，奈何，刚抡起拳头，苏卿便窜到了苏武身后。 苏武打圆场道：“时间不早了，先送婠婠妹妹，回去歇息。” “好……” 苏萱讪讪地收了手，转身走回到樊湘身旁，“婠婠姐姐，我们走，不理他们。” 话落，挽着樊湘快步往前走。 原本，樊湘正拿团扇挡着脸偷笑，见状，忙收敛了笑意，但苏萱脚步极快，她踉跄了下，方才跟上。 目送着两人走出一段距离，苏武皱着眉道：“你明知道小妹的性子，何苦逗她？” 苏卿摇晃着扇子风流从容地从他身后绕出来，笑意莹然道：“正是因为知道她性子，我才逗她。若她如樊湘那样，我就不逗她了。” 苏武不认同的皱眉。 苏卿摇头感慨：“啧啧，瞧瞧咱们幺幺，多可爱，多有意思？” 苏武道：“樊湘是樊世叔的嫡次女，于书香门第的清和康家长大，无论是诗书礼仪，还是琴棋书画，都远胜幺幺，娘先前说过，她是未来皇后的人选之一，你对她，最好敬重些。” “知道了知道了。”苏卿不耐烦的摆摆手，一脸嫌弃地看向他，“二哥，你说说你，年纪也不大，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 苏武皱眉，刚要辩驳。 苏卿便快速扇了几下扇子，拧眉望着远处道：“幺幺都瞧不见人了，二哥，快别站着了。” 话音未落，便急不可待的往前走。 - 芙蓉苑内，卜君荔还坐在床上生气，但，脸色已然不似先前那般。 苏威跪在一旁，察言观色后，说道：“夫人啊，此事，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的。” “你还敢说！”卜君荔猛地一拍床板，气呼呼地瞪向他。 “我……”苏威缩了缩脖子，须臾，又偷偷抬起头来，见卜君荔还在瞪他，索性心一横，跪直了身子道：“夫人，此事，我真的是想过的。” “你……” 眼看着卜君荔又要发火，苏威忙伸手，“夫人啊，您先别发火，您先听我说。” 卜君荔抿着唇、绷着脸瞪他。 苏威小声道：“即便是阎罗王审小鬼，那还给个辩解的机会呢，夫人总不能，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说！”卜君荔气的只想打人，“我倒是看看，你能辩解出个什么东西来！” “嘿嘿，多谢夫人。” 苏威跪着往前挪了挪，语重心长道：“夫人，我纵是喝了酒，可樊征那老小子打什么主意，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夫人啊，樊征是谁？那是跟咱们一起行军打仗的兄弟啊，我如何不知皇室相中了那樊湘。” “可夫人，狡兔死，走狗烹。” 苏威语带悲戚，卜君荔别开了脸。 “乱世中，武将得皇上信任，是皇家保命的最大依仗。可一旦天下安稳，武将便为皇室所忌惮。” “如今，我与樊征的处境，相差无几。苏家功高盖主，樊征则是既有功劳，又有名望极高的岳父，那樊湘虽不出门，可其才情美名，却是众人皆知。” “如今，樊征想要让她藏拙，已然不可能。此番，他有求于我，我焉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可夫人，我如何能拒绝啊？” 苏威无奈地摊手，“我若拒绝，必定会伤了他的心，他日樊湘被迫加入皇室，樊征纵使不愿意，也会被迫加入皇室之争。” “而届时，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加入他们，要么，与他们为敌。要知道，我们不加入，那只能是敌对。” “届时，两家对立，必然会有一伤，而纵观历朝历代，我们两家的结局，很可能是两败俱伤，然后由皇室坐收渔翁之利。” 卜君荔红了眼，“我焉能不清楚这一点，可，可如今这般，会让苏家，直接得罪皇室。” “夫人呐……”苏威冗长地叹了口气，“纵然没有此事，咱们也会得罪皇室，功高盖主，本就是罪过。” 卜君荔抬手拿帕子擦眼泪，没再说话。 苏威叹息着，好半晌才继续道：“左右，都要被皇室忌惮，针对，与其两家相斗，两败俱伤，不如与樊家联合，如此，咱们有功劳，得民心，樊征亦是有功劳，清和康家的名望极高，咱们什么都不缺。” “若皇室，真的对付咱们两家，也不容易。” “可，可那不就是反贼了吗？”卜君荔握着帕子的手，颤了一颤。 苏威摇头，“我并无谋反之心，也不想做皇帝，樊征亦如此，如今这般，不过是为了保下两家人、乃是三家人的性命罢了。” 卜君荔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苏威叹了口气，握住她放在罗裙上的左手，“夫人呐，既入穷巷，便需得奋起反抗，束手就擒，跪地求饶，那不是咱们的风范。” 卜君荔哽咽出声。 苏威宽慰道：“夫人也莫要太悲观，眼下，还不是山穷水尽的时候，再者，咱们也还未老，还能为孩子们拼上一拼。” 卜君荔擦了眼泪，红着眼看他：“当年，我追随你去战场时，我爹便同我说过这些，我那时，实在不忍看百姓流离失所，便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再者，咱们陛下，瞧着不是那般背信弃义之人。” 苏威点头。“陛下年轻时，的确是仁君。” “可，人都会变。” 卜君荔闻言更难过了。 “若只有你我，死了也便死了，可咱们那几个孩子……我，我……” 她有些说不下去。 苏威亦是红了眼。 须臾，卜君荔擦了眼泪，“这些年，正因为此，我放任老三，也放任幺幺，任由他们胡闹，也任由幺幺胡闹。” “我想着，如此这般，她就不会被皇室选中，苏家的处境，便会好一些。” “我明白。”苏威温声宽慰，“夫人莫要为此愧疚、自责，夫人这般，也是不想幺幺入宫，不想她在宫中死于非命。” 卜君荔轻轻摇头，擦了眼泪道：“我原想着，是咱们夫妻二人，不够聪慧，所以，才累得老大这些年如履薄冰。” “可康老先生是何等智慧之人？” “为了保全两家，他不许康家的子弟参加科考，也不许他们入朝为官，就连为家中女郎挑选夫婿时，都会避开官宦人家，只挑些寻常人家。” “还有那樊家的小儿子，康蔚对他的管教极为严格，从不允许他随便出门。如今都长到十一岁了，莫说旁人，纵是咱们这些关系不错的，也没怎么见过那孩子。” 卜君荔说完，夫妻两人齐齐沉默…… 第77章 宇宙的尽头是风餐露宿。 “夫人呐，老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啊，也不用想太多。”半晌，苏威再次开口说道。 卜君荔红着眼睛看向他。 苏威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别人家孩子，咱们是管不着，咱们啊，只说咱们家孩子。” “老大、老二那自是不必说，老三又是个聪慧的，先前，唯一不开窍的，也就幺幺了，可如今，幺幺也开窍了，这一切，都是夫人教得好。” “那哪儿有教她？”卜君荔嗔他，又是哭，又是笑地道：“老大是自己长大的，其他三个孩子，那都是老大带大的。” “夫人呐……”苏威知道，卜君荔对三个孩子心有愧疚，可当初，他们四处征战，实在是无暇顾及孩子。 “人生在世，总要有所取舍，再者，如今幺幺多好啊。” 卜君荔擦着眼睛点头。 苏威道：“先前幺幺说要给咱们惊喜，果然，是给了惊喜，而且，全家每个人都有两样，全都不偏不倚，就连对月娘，也是孝敬的很。” “而且，这孩子送的东西，用材虽不算贵重，却满满地，都是心意。” “先不说她给你俩的发簪上，各自有带有你们名字的花朵，端看那团扇，便是用心良苦。” “她这方面，倒是做的极为周全。”卜君荔欣慰又感慨。 “是？”苏威笑起来，继续道：“她知晓月娘思念赵钦，便在送她的团扇上，绣了代表思念的彼岸花。” “知晓你无所求，便在给你的团扇上绣了同老三腰佩一般的白鹤，用的是同送老二护腕一样的丝线。那团扇，既能成全你和月娘的姐妹情深，也能全了母子的情分。” “她既做到了不偏不倚，又做到了让咱们都满意。” “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 苏威话落，冗长地叹了口气。 “我知是她长大了，我心里欣慰，可……”卜君荔反握住苏威的手，眸子里是满满的担忧，“可，咱们身在京城，若这孩子，表现的太好，怕是，会引起皇室的注意，届时，咱们的处境，怕是与樊家一样了。” “夫人说的是。” 苏威同样担忧此事，沉默半晌后，说道：“夫人莫要太过担心，幺幺那孩子是个懂事儿的，你若实在担心，回头，让人去马场给孩子们送点儿东西，顺道，提点提点他们。” “也好。”卜君荔松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嗯。” 苏威话落，“嘶”地倒抽了口冷气。 卜君荔闻言瞬间慌了，“夫君，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苏威抬手，面色扭曲的示意卜君荔别碰自己。 卜君荔不敢动，一脸紧张地望着他。 好一会儿，苏威方才咧着嘴道：“夫人呐，为夫腿麻了。” 闻言，卜君荔脸上的关切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威见状，心下一慌：“夫人？” 卜君荔一改先前的担忧垂泪，收了手，高冷地扬起了下巴。 “夫君白日里都说过些什么，该不会忘了？” 苏威心下猛地一咯噔，“我、我应该没说什么。” “呵呵……”卜君荔勾唇冷笑。 不多时，房门打开，苏威被推出来，“哎，夫人啊，有话好好说，夫人……” “砰——”回应他的，是利落干脆的关门声。 院子里守夜的护卫和侍女，那是想笑不敢笑，一个个全都憋红了脸。 “夫人啊，夜色寒凉，您不心疼我啊？” 苏威拍着门，语气可怜。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卜君荔那一声带着杀气的“滚——” “哎，好嘞。” 苏威不敢再纠缠，忙抱起卜君荔扔出来的枕头和被子。 距离他最近的两个小侍女，没忍住，笑出了声。 “啧……”苏威皱眉看了两人一眼，见她们头低的厉害，肩膀又抖动的厉害，拧着眉头道：“想笑就笑，憋着做什么？一个个的，抖那么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中了剧毒，要死了呢。” 两个小侍女本来死死咬着唇忍着，闻言对视一眼，又看了自家将军一眼，齐齐笑出了声。 受他们影响，几个护卫也跟着笑出了声。 “嗯，很好。”苏威十分欣慰的点头，“嘲笑家主，大逆不道，全都罚半个月的月钱。” “将军……” 一众仆从齐齐哀嚎出声。 “哼，让你们笑我！”苏威高傲地扬起了下巴，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侍女和侍卫们，面面相觑，欲哭无泪。 片刻后，苏威躺在屋顶上，望着朗朗夜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果然，宇宙的尽头是风餐露宿。 行军打仗的时候如此，如今一把年纪了，还是如此。 哎，看来，他也就这个命了。 苏威缓缓闭上眼，裹紧被子后，坦然安详地睡了…… - 而另一边，苏萱在目送樊湘进了院子后，便拉着明心快步往自己院子里走，边走边压低声音问她：“你怎么回事？旁边来了人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小姐，此事不能怪我啊……”明心也很委屈，苦着一张小脸道：“我下午马场的人说马场的李子成熟了，便去摘了些，回来后，就一直呆在院子里，我压根没出去啊，根本不知隔壁来了人啊！” 话落，见苏萱没说话，又小声嘟囔：“再说了，这马场也不是咱们的，京城里有身份、有地位的，哪个来不得？还有，我若是贸然去打听，被人发现，反而不好。” “也是。” 苏萱点了点头。 这马场跟客栈差不多一个意思，他们委实没必要去打听隔壁住了谁。 明心见苏萱没有责怪自己，便松了口气。 主仆两人一起上了台阶，然后，就齐齐愣住了。 “明心啊，临走时，你点心了吗？”望着灯火通明的屋子，苏萱眨了眨眼，困惑的问明心。 “没有啊，小姐，我是跟你一起走的。”明心摇头。 “那……” 正说着，帘子被掀开，露出陶书的脸来。 “小姐，少爷让您进去呢。” 得，谜底解开了。 苏萱瘪了瘪嘴，郁闷地走了进去。 明心刚想跟进去，就被陶书拦住了。 “你……”明心困惑的抬眸看她。 陶书眼疾手快，将人拉到了廊檐下，“少爷有话跟小姐说，你就别进去掺和了。” “好。”明心虽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然而，她刚转身，准备去煮茶时，就被陶书拽住了。 明心回过头，疑惑的蹙眉看他。 就见陶书羞赧地红了脸。 “那个，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第78章 他想娶我…… 等到兄妹俩说完事儿，苏萱送苏卿出门时，掀开帘子，就瞧见一脸害羞的明心，以及脸红的如桃子一般的陶书。 她蓦地瞪大眼睛，就被苏卿推了一把。 她踉跄了两步，扶着廊檐下的柱子站好，就见苏卿施施然打开玉骨扇子，扬着下巴招呼陶书：“走了。” 陶书闻言，忙躬身，规矩的同苏萱行了一礼，而后跟着苏卿快步离开了。 “什么情况？” 目送着主仆二人走远，苏萱视线落在明心身上，见她扭捏的像是在拧麻花，忍不住走过去伸手拍了她一下。 “哎呀，小姐……”明心娇羞的捂住了脸。 “……” 苏萱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接连后退了两步后，瞪大眼睛防备地看着她：“何方妖孽？你把我的明心弄哪儿去了？” “小姐……”明心羞赧又幽怨的嗔了她一眼，跺脚的那一下，腰肢扭的活像是刚刚化成人形的蛇妖。 “……” 苏萱目瞪口呆，面部表情逐渐扭曲。 毕竟，在她心里，她的小丫鬟明心，一直都是个忠心耿耿（呆头呆脑），毫不做作（憨傻直白）的人。 如今，忽然化身扭捏造作的蛇精，她着实不能接受。 “小姐，你怎么了？”见苏萱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明心担心的走上前。 然而，刚走两步，苏萱就猛地大喊“别过来！” 明心脚步一顿，伤心地垂了嘴角，“小姐……” 她表情幽怨伤情，活像是在控诉抛弃了她的渣男。 苏萱深吸一口气，捂着胸口道：“你这样，我实在是不适应。” “我哪样了啊？”明心泫然欲泣。 “不许哭！” 苏萱心下警铃大作，忙出声制止。 明心只能委屈巴巴地将眼泪憋了回去。 “你就好好地站在那儿，然后，跟我说一说，你跟陶书……对，就你俩，是怎么回事。” “我跟他……”明心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低下头时，还娇羞的扯开帕子挡住了脸。 苏萱嘴角狠狠一抽。 老天爷啊，原书她是看完了啊！她不记得明心这丫头跟陶书有一腿啊！ “就是……就是……” 明心羞赧地扯着帕子，就是不往下说。 “我可求你了，你赶紧说。”苏萱实在是不想再看她的蛇精扭了，拧着眉头催促。 “小姐……”明心幽怨地望了她一眼，但见苏萱撸起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模样，头皮一紧，语速极快地道：“他可能想求娶我。” “什么？！” 好似平地一道惊雷，骤然在苏萱头顶炸裂开，炸的她外焦里嫩。 “怎么了？小姐？”明心缩了缩脖子，察言观色一番后，上前拉起苏萱的手，信誓旦旦道：“小姐，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你放心，我纵然是嫁了人，也还是会守在小姐身边的，绝对不会抛下小姐的。” 苏萱目瞪口呆的看她。 她要怎么告诉明心，她不是怕被明心抛弃，而是，原书里明心至死，都没嫁人。 “小姐？小姐？”明心伸手在苏萱眼前晃了晃。 苏萱回过神来，抓住明心的手，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心情。 “我没事，你开心就好。” “小姐……”明心一脸感动地望着她，那眼睛，水汪汪的，一看就要哭。 苏萱急中生智，抢在她落泪之前道：“难得有如此喜事，趁着时间还不算太晚，你好好同我说说你们俩的事情，我也好帮你参谋参谋，看那陶书，是否是良人。” 苏萱说着，拽着明心快步进了屋子。 老实讲，她对陶书并不了解。毕竟，在原书里，陶书就是个跑龙套的角色。而她穿进来之后，也没怎么跟陶书打过交道。 屋内，明心在桌边坐下后，羞赧地低着头“哎呀，小姐，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啦。” 苏萱懵了，“不了解，你还打算嫁给他？” 明心愣了下，有些茫然地抬眸看苏萱：“可是，他人很好啊。” “人很好？”苏萱无语，“人很好就能嫁了么？还有，你怎么知道他人很好？” “大家都这么说啊。”明心想了想，又道：“而且，我们都在将军府长大，时常打照面，虽然没怎么说话，但，他这个人，看着的确很好。” 苏萱无语了。 “你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怎么就觉得他很好了？明心，不是我说你，你这很鲁莽，知道吗？” 明心扯着帕子小声嘟囔，“我怎么鲁莽了？而且，小姐你也是这么想的啊？” “我怎么……” 苏萱下意识地反驳，可话说一半儿，便戛然而止。 她闭上嘴，看着低着头坐在桌边的明心，忽然就懂了，那时苏瑾劝说她时的心情。 她没再说话，默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明心偷偷抬眸打量了她一会儿，犹豫了一瞬，也没说话。 - 不同于苏萱和明心的尴尬气氛，苏卿一走出苏萱院子，便扭头一脸期冀地问陶书，“怎么样？问出来了么？” 陶书脸还红着，闻言，抬眸看了苏卿一眼，而后缩着肩膀小声答：“没有。” “没有？”苏卿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随即合上扇子咬牙切齿的敲陶书的头。 “没有！没有！我叫你没有！”他一连敲了三下，方才打开扇子，一边快速的给自己扇扇子，一边道：“陶书啊陶书，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就问句话的事儿，你都办不好？你说说，我养你有什么用？” 苏卿气的来回踱步。 “这也不能怪我，实在是……” “是什么？你倒是说说，是什么？”苏卿气愤的拿扇子指着他的鼻子问。 陶书看了看他，瘪了瘪嘴，没往下说。 苏卿满肚子火气，狠狠瞪了他一眼后，继续踱步。 “一天天供你吃，供你喝，还得供你看书识字，你说说你，连这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你对得起你吃的饭、看的书吗？” 陶书小声的辩驳，“我不是少爷您养的，我是将军和夫人养的。” “你——！”苏卿气的快要吐血。 陶书畏缩地缩了缩脖子。 苏卿狠狠咬牙后，“我看你要气死我。” 陶书畏缩地看了他一眼，“少爷，此事，真的不怪我，而且……” “行了，你别说了！”苏卿满肚子火气，整个人异常暴躁，怒瞪了他一眼后，咬牙切齿道：“回去！明日，本少爷亲自去问！” 话落，一甩衣袖，气愤地离去。 陶书见状，快步跟上…… 第79章 是不是看上我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苏萱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完梳头时，明心便打开门带人进来。 “就放在桌子上就成。” 闻言，苏萱瞥了一眼，却只瞧见明心的背影。 很快，三个侍女退了出去，明心关上门，绕过屏风走进来，敛衽道：“小姐，骑装都送过来了，您挑一件。” “好。”苏萱利落的给自己绑了个高马尾后，便起身绕过屏风走出来，就看见桌面放着三套骑装。 “这骑装不错啊！” 苏萱惊讶出声，随即拎起一套红色骑装，惊喜道：“哇，明心，这马场不错啊，你看他们这衣服，保养的跟新的似的。” 明心嘴角抽了抽，神色复杂。 “小姐，这就是新的。” “哇？”苏萱更惊喜了，“马场这么好的吗？还给我们新的骑装？” 明心扁扁嘴，“小姐，这不是马场给的，这是大少爷给的。” 苏萱笑容一滞，僵住了。 明心继续道：“这骑装，是大少爷一早便命人给你做的，只不过，提前送到了马场罢了，还有，小姐你仔细瞧瞧这衣服的用料，那可是上好的蜀锦。” 苏萱没说话，默默地看着桌子上的三套衣服。 明心又道：“这消息，我也是刚知道的，不过，小姐，大少爷的确很疼您。” “嗯。”苏萱淡淡应了一声，从三套骑装里选了艳红色的那套换上，又让明心把另外两套好好收起来，这才出了门。 - 苏武一向早起，今日里也不例外，但等到他呼吸着晨间的空气来到马场时，一眼就瞧见在马场跑步的艳红色身影。 他驻足观望。 “苏二哥哥。” 轻若幽风的声音响起时，淡淡的花香飘入鼻息。 苏武侧眸，就看见一身霜色骑装的樊湘。 清雅纯洁，好似从天宫落入凡间的仙子。 “婠婠妹妹。”苏武微微颔首。 樊湘敛衽，笑容温婉轻柔，“苏二哥哥以后唤我婠婠就好。” “也好。”苏武点头，移开视线，去寻找苏萱的身影。 樊湘略打量了他一瞬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那是幺幺妹妹？” “嗯。” 苏武淡淡应了声，没往下说。 樊湘打量了他一眼，沉默了一瞬道：“幺幺一直起这么早吗？” “以前不是。” 樊湘有些诧异。 然后就听苏武道：“自她想习武之后，便起的很早了。” 樊湘了然的点了点头。 苏武转过头来看她，“若你此番来，真想学骑射的话，我建议你，先跟着幺幺晨间跑步锻炼，不然，骤然上马学骑射，你的身体吃不消。” “多谢二哥哥。”樊湘笑着道谢。 “嗯。”苏武移开视线，继续看着跑步的苏萱，等到苏萱快途径他们时，便冲着苏萱招手。 苏萱放慢脚步跑过来，满脸是汗的跟樊湘打了个招呼，又看向苏武问：“怎么了二哥？”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带着她一起跑。” 苏萱朝樊湘看过去，“婠婠姐姐，你也要跑步吗？” 樊湘笑着点了点头。 苏武叮嘱道：“等下你跑慢一些，免得她跟不上。” “好嘞。”苏萱爽快的答应下来，而后便朝樊湘伸出了友谊的小手。 - 等到苏卿打着哈欠出现在前厅时，已然是辰时三刻。 眼瞅着屋内的人全都穿着骑装，只有他自个儿还穿着昨个儿的衣裳，瞬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你们……” 他蹙着眉头打量着桌边努力干饭的三人。 三人亦是抬头打量他。 然而，还不等樊湘开口打招呼，苏卿就变了脸色，一脸气愤地道：“你们吃早饭怎么不等我？” 苏萱将嘴里的蒸饺咽下，又喝了一大口胡辣汤，这才拧着眉头同他道：“明明是你自己起得晚，怎么能怪我们呢？” “还有，你难道不羞愧吗？” “羞愧？我羞愧什么？”苏卿懵逼又疑惑。 苏萱又往嘴里塞了个蒸饺，而后嫌弃的白了苏卿一眼。 “你自己知道。” 苏卿闻言更蒙了，老天爷！他究竟知道什么？ “好了别吵了。”苏武及时开口制止了两人，“老三，坐下吃饭。” 苏卿原本还想辩驳，但瞧见樊湘冲着自己笑的温婉清雅，便只得回了个笑容，而后在苏萱身边坐下。 - 等到一顿饭吃完，大家陆续往外走时，苏卿眼疾手快，伸手揽住了苏萱的脖子，苏萱刚要挣扎，就听苏卿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个事儿。” 苏萱放弃挣扎，挑眉看他。 苏卿扫了一眼走在最前方的两人，神秘兮兮地问苏萱：“幺幺，你说樊湘她，是不是看上我了？” 闻言，苏萱脚步一顿，扭头看他。 “三哥何出此言？” 苏卿得意的扬起下巴：“你难道没看见吗？刚刚吃饭的时候，她一直冲我笑。” “……”苏萱嘴角狠狠一抽。 苏卿被她怪异的眼神看的莫名，蹙眉道：“你老看我做什么？” 苏萱面无表情的扯开他的胳膊，上下扫了他一眼，“三哥，你是不是没睡醒？” 苏卿心觉这不是什么好话，不由拧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萱摇头，“我就是想说，三哥你要是没睡醒，就继续回去睡。” 苏卿，“……” 苏萱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 “三哥，信我，樊湘不可能看上你，现在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 “还有，做男人，不能太自信了，没事儿呢，多照照镜子。” 说完，苏萱拍了拍苏卿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 直到走进马厩选马时，苏萱方才想起，自己忘了跟苏卿问陶书的事情了。 她下意识地四下张望，却没瞧见苏卿的身影，只能问苏武，“二哥，我怎么没瞧见三哥？” 苏武闻言，也四下看了看，见苏卿不在，遂道：“可能回去换衣服去了。” “哦。” 苏萱没在多说，寻思着等晚上再跟苏卿讨论此事。 “苏二哥哥。” 轻柔温婉的声音落入耳中，苏萱下意识地抬眸，就看见樊湘朝他们走来。 “幺幺……”樊湘浅笑着同她打了招呼，而后望向苏武，“苏二哥哥，我从前不曾骑马，也不知该如何挑选马匹，不知苏二哥哥可否帮我选一选？” “可以。”苏武点头，转而对苏萱道：“你先自己选选看，回头我再来帮你参谋。” “嗯。”苏萱点头应下，苏武跟着樊湘离开。 “小……”明心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在苏萱耳边道：“樊二小姐，该不会看上了二少爷？” 第80章 为你解惑 苏萱先前压根没往这方面想，闻言，猛地抬头望，待瞧见远处正打量马匹的苏武，以及站在他身边巧笑嫣然地望着他的樊湘时，瞬间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小姐，你看樊二小姐，笑的多开心啊。”明心小声嘀咕。 “嗯……”苏萱认同的点头，脸上露出姨母笑。 明心见状，继续道：“我觉得，樊二小姐跟咱们二少爷还挺般配的，樊二小姐饱读诗书，知书达理，性子也温婉知礼，咱们二公子俊朗高大，正直坦荡，如此两人，最是互补，也最是般配。” “而且，樊家跟咱们将军府交好，如此，也算是亲上加亲。老爷夫人，也定然高兴。” “嗯，没错……” 苏萱眯笑着眼睛点头。 “小姐……” 一小厮快步走过来，躬身同苏萱行了一礼。 “何事？” 小厮低声道：“班泉姑姑来了。” 苏萱正踮着脚尖偷瞧苏武和樊湘，闻言一怔，猛地回过头来。 “你说什么？” 小厮又重复：“小姐，是班泉姑姑来了。” 苏萱蹙了眉头，旋即对明心道：“你先候在此处，若二哥问你，你就说，我去了茅房，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小姐，你可快点儿回来。” “嗯。”苏萱点头，而后悄悄避开苏武的视线，和小厮一起离开了马厩。 待穿过拱门，四下无人时，苏萱方才问道：“好端端的，班泉姑姑为何会来？还有，可有说，此番来，是为了何事？” 小厮道：“说是给少爷小姐们送些东西。” “可有说别的？” “班泉姑姑说，夫人有几句话想要交代给您。” “嗯。”苏萱没有再问。 方才小厮直接找她时，她便觉得奇怪，便想着此事许是要避开樊湘的，不成想，还真给她猜中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小厮将苏萱领到了一间厢房前，守在门口的侍女掀开了帘子，苏萱抬脚走进去，便瞧见坐在桌边喝茶的班泉姑姑。 “姑姑……”苏萱乖巧的上前打招呼。 班泉自幼跟在卜君荔身边，与卜君荔相依为命的长大，两人情同姐妹，她对卜君荔亦是忠心耿耿，当年，还曾为卜君荔挡过刀，为此，不能再生育，膝下唯有一子毕方，同苏武一起长大，是苏武的贴身护卫。 而且，当初战乱时，苏武夫妇无暇顾及孩子时，最初也是班泉帮忙带的孩子。 为此，苏家的几个孩子，同她都极为亲近，就连原主，都很喜欢她。 而班泉的相公，是苏武手下的一个小将领，当年入京时，小将领 领了封赏，便带着班泉住到了他们自己的院子里。 不过，班泉时常会回府看望卜君荔。 苏萱曾在卜君荔那里见过她两次。 “幺幺来啦。” 见苏萱进来，班泉放下茶盏，笑的一脸慈爱地朝她伸出手，“快，来姑姑这边坐。” “哎……” 苏萱从善如流地走到她身旁坐下，班泉拉起她的手，摩挲了几下，又摸了摸她的脸，心疼地道：“我们幺幺啊，瘦了。” “哪儿有？”苏萱瞪大眼睛反驳，“明明是胖了。” 班泉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你这孩子啊……” 苏萱嘿嘿笑了笑，凑近班泉问：“娘喊姑姑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同我说？” 卜君荔既是找了不住在苏家，却又同她极为亲近的班泉，那必然是极为紧要之事，不然，不至于在她们抵达马场的第二天，就巴巴地派人过来。 “你啊，就是个小机灵鬼。” 班泉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苏萱嬉皮笑脸的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班泉拍了拍她的胳膊，收敛了笑意，压低声音道：“夫人叫我来，的确是有件紧要事。” 苏萱收敛了笑容，坐姿乖巧，神色认真的看着她。 班泉欣慰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脸道：“看来，夫人说的没错，你啊，真的长大了。” 苏萱笑了笑，没说话。 班泉收了手，摸了摸她手上新磨出来的老茧，叹了口气缓缓道：“你可知，那樊湘，为何过来？” 苏萱闻言一怔，但见班泉望着她，抿了抿唇，诚实道：“我跟三哥，猜到了一些，但，应该不是全部。” “你们能察觉出不对，那便是极好。”班泉甚是欣慰。 “我们猜的，可能不太对，还望姑姑解惑。” “别急。”班泉柔声宽慰，“我此番来啊，就是为你解惑的。” 苏萱点了点头，“多谢姑姑。” - 另一边，换完骑装，顶着个大太阳磨磨蹭蹭挪到马场的苏卿，拿扇子遮住脸，眯着眼睛望着空无一人的马场，一脸不爽地问陶书：“不是说骑马？他们人呢？” 陶书小声嘟囔：“我跟少爷一直在一起，少爷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苏卿作势就要打人，陶书忙抱着手往一旁躲闪。 “老三……” 苏武的声音传过来，成功解救了陶书。 “二哥。”苏卿转过头，瞧见牵着马并肩而来的苏武和樊湘，愣了下，极快的收了扇子，抬脚迎上去。 “怎么知道你们？幺幺呢？”他说着，还探着头往两人身后瞧了瞧。 樊湘道：“幺幺有些事耽搁了，估计过会儿就来了。” 苏卿打开扇子遮挡住日光，拧着眉头道：“她能有什么事耽搁？定是想偷懒。” 樊湘笑容一滞，下意识地朝苏武望过去，便见苏武冷着脸皱着眉道：“她肚子不舒服，去了茅房。” 苏卿张开的嘴，瞬间闭上了。 “呵呵，误会，误会。”他干笑两声，“都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不好，这样，二哥，你先教婠婠妹妹，我呢，去看看幺幺如何了。” “嗯。” 得了苏武的话后，苏卿微笑着朝樊湘一拱手，而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笨死了，还不快跟上！” 听到苏卿带着怒气的训斥声，樊湘回头，就瞧见苏卿走得极快，却还不忘拿扇子敲陶书的头。 她想笑，努力憋了憋，没憋住。 但好在，她在清和康家的那些年，规矩严格，纵是笑了，也不会发出声音。 苏武没注意到，只道：“既他们不在，我便先教你。” “好。”樊湘收回视线，垂手拿帕子挡住上扬的嘴角。 待到再抬头时，已然又恢复成温柔如水，有气质清雅的模样。 “那就，有劳苏二哥哥了。” 第81章 他招惹你了？ “这些弯弯绕绕，本不想你知晓，但，你如今已然十四岁，马上就到了嫁人的年纪，我同夫人商量了一番，还是觉得，此事应当告知于你。” 厢房内，班泉拉着苏萱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苏萱缓缓点头，心下却是惊骇万分。 昨日，她瞧见樊湘时，便觉得奇怪，却不成想，樊湘来马场这么一件小事背后，竟是牵连这般多。 班泉打量着她的神色，又道：“这些，你知道便好，但，与之相处，也不用太过刻意，随缘就好。” “我今日来，主要是跟你说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事？”苏萱愣住，茫然地眨了眨眼。 班泉慈祥和蔼的笑了，“幺幺，你想嫁入皇室吗？” 闻言，苏萱只觉得如芒在背，头皮发麻，全身的神经都在一瞬间紧绷，鸡皮疙瘩止不住地往下掉。 “不愿意。”她头摇的似拨浪鼓。 “不愿意就好。”班泉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既是不愿意，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要，好好记着，好好地，记在心里，知道了吗？” 苏萱连连点头。 老天爷，一个小小的将军府，她尚且呆的心惊胆战，若是让她嫁入皇室，她怕是活不过一个月了。 “首先，你要懂得藏拙，其次，你要不能太懂事。” 苏萱困惑，“姑姑，我不太懂。” 班泉慈祥地笑了，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 “我们幺幺，只需要像从前那般，但，也要注意身份。总之，各个方面，都不能表现的太好。当然，也不必是最差。” 苏萱拧起眉头，“可，我要如何把握这分寸？” 毕竟，表现的好坏，多是同别人对比出来的，并不是她自己能衡量的。 “若你把握不好分寸，那便尽快往差了去，左右，将军府不怕人笑话。” 苏萱有些为难，“姑姑，各个方面，都要如此么？” 班泉叹了口气，“幺幺，我知你不情愿，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儿家愿意受人耻笑的，而且，父母长辈，做的决策，也未必都是正确的。” “我今日同你说的，都只不过是，我们所认为的，能有效保护你的方式。但我们所想，未必就是对的。” “姑姑……” 莫说原主，饶是苏萱活了二十多年，此时也陷入了迷茫。 “没事。”班泉轻轻拍着她的手宽慰，“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者，你与温小世子还有婚约，一时间，他们的主意，还打不到你的头上。” “不过，你要记住一点。” “什么？” “无论何时，都不要盖过樊湘的风头。” 苏萱愣住。 班泉神色严肃的看着她，“不仅仅是她，还有几位，你要记得，她们，全都是皇室定下的儿媳人选，你莫要去挡别人的路。” “不然，皇室很可能会用你，换下她们，届时，不仅得罪了她们的母家，将军府也会陷入被动的局面，甚至，被迫加入皇室争斗。” “我知道了。”苏萱认真地点了点头。 原以为，前世是孤儿，生活已经足够艰难。 如今才发觉，前世的她，活的是那般轻松。 毕竟，那时候的她，只需要想方设法地吃饭，赚钱。 而如今，她不愁吃穿，却每天提心吊胆，不是怕苏家人对付自己，就是怕皇室对付苏家。 毕竟，哪个动手，她都跑不掉。 - “嗨！” 熟悉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时，苏萱肩膀也被人拍了下，但她并没有被吓到，就只是慢半拍的回头看。 然而，没有人。 她又低下头。 然后，就看见蹲在地上嬉皮笑脸的苏卿。 苏萱盯着他看了三秒，而后一声不吭的收回了视线。 “诶？我还以为能吓到你呢！你这反应也太太平淡了些。”苏卿有些失望的站起身。 “哦……”苏萱淡淡应了声，继续望向门外。 “我刚刚还寻思着，怎么半天都寻不见你，原来你在这儿。” 苏卿惊讶于苏萱的反应，行至她身旁，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瞧。 “这外头也没人啊……” 苏萱神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朝马厩走去。 “不是，外头没人，你……”苏卿下意识的伸胳膊搭在苏萱肩膀上，搭了个空时，整个人猛地一踉跄，险些摔个跟头。 “人呢？”苏卿猛地四下张望，瞧见走远的苏萱，忙快步追了过去。 “我说幺幺，我可是专程来寻你的，你要走，好歹跟我说一声啊。” “哦……” “不是，你早上吃饭还好好的，现在，怎么无精打采的？” “我有吗？”苏萱无精打采。 “你有。” 面对着苏萱这张失去了神采的脸，苏卿桃花眼眸流转，旋即一把拦住苏萱的肩膀，“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来，说出来，让三哥也高兴一下。” 苏萱顿住脚步，生无可恋的看他。 苏卿风流魅惑地冲她眨了眨眼。 “……” 沉默一瞬后，苏萱将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膊扯开，眼看着苏卿拧眉，便开了口。 “班泉姑姑刚刚来了……” “什么？”苏卿闻言一愣，猛地回头，“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 “已经走了。” 苏卿一怔，随即皱眉看她：“所以，你刚刚是在门口送人？” “嗯。”苏萱点了点头，虽说心情不太好，但想着班泉姑姑临走时的交代，还是开了口。 “班泉姑姑此番来，是为了樊湘的事情。” “她啊……”苏卿打开了玉骨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瞧着甚至装13。 “你这……”苏萱拧着眉头上下打量他，“难不成，你知道？” “嗨，这有什么难猜的。”苏卿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哦……”苏萱面无表情的应了声，随即抬脚走人，“既然你都知道，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哎，你……你倒是等等我啊。” 眼瞅着苏萱走出七八步远，苏卿忙抬脚跟上，“幺幺，我可是最爱你的三哥，你怎么能这么对你三哥？” 苏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脑海灵光一闪，想起件正事儿来。 “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你那小厮陶书，是怎么回事儿？” “陶书怎么了？”苏卿一脸莫名，“他没招惹你？” “他是没招惹我，不过，他招惹我家明心了。”苏萱气呼呼地抱起手。 “明心？”苏卿一脸莫名，“陶书跟明心，也没说过几句话，怎么就招惹了？”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苏萱伸手戳了戳苏卿的胳膊。 “你问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啊……”苏卿无辜的摊手。 “你不知道？”苏萱皱起眉头，“陶书再怎么，也是同你一起长大的，他如今，要求娶明心，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会不跟你说？” 苏卿闻言，瞬间目瞪口呆，整个人好似被雷劈了一般。 “你……该不会真不知道？”苏萱见他表情不似作假，心头的怒气散了大半，小声的问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苏卿气的跳脚，“这个陶书，可真是行！我说他最近怎的办事不力，还一个劲儿顶撞我呢，原来是想着娶妻生子，离开我呢！” 第82章 勾引？ “三哥，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幽怨？” 知道的，是主子抱怨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糟糠妻子在抱怨负心的夫君呢。 “我能不幽怨吗？！” 苏卿气的来回踱步，“这个陶书，可真行！难怪这两天这么气我呢。” 他说着，又走回到苏萱跟前，气愤地问道：“你好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时候，我怎么就一无所知？等我问清楚，你看我不回去好好收拾他！” “倒也不必如此。” 苏萱见苏卿气成这般，自己那是一点儿气都没有了，甚至还好声好气的劝起苏卿来。 “将军府待下人最是亲厚，再者，陶书也不是外人，若他真喜欢明心，回头禀明爹娘，成全了他们便是。” “成全？”苏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苏萱好几眼。 “你……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苏萱抱着胳膊，往后退了退。 苏卿一脸防备道：“幺幺，该不会是你纵容明心那丫头，勾引陶？” “怎么可能？！” 苏萱来了脾气，双手叉腰走回到他面前。 “我家明心才跟陶书说过几句话？！还有，你何时见明心找过陶书？” 苏卿，“这倒是没有……” “这不就得了！”苏萱越想越气，“我告诉你，他俩要真有事儿，那也是陶书挑起来的。” “此话怎讲？” “昨个儿，陶书自己说要求娶明心的，在此之前，明心跟他，什么都有没有！” 苏萱瞪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气呼呼的反驳。 苏卿长眉一挑，“那你的意思是，现在有了？” 你丫可真会抓重点！ 苏萱气的咬牙，扯着嗓子反驳道：“现在也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苏卿后退了两步，抓了抓被震得发麻的耳朵，“对，你刚刚说什么，昨个儿？” “对！就是昨个儿你来找我时，陶书在外头自己跟明心说的！”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受到质疑的苏萱很是生气，“我当时还特意问了一遍儿，而且，我要是不确定，能来找你说这事儿吗？” “不对啊……”苏卿拧着眉头，一脸的狐疑。 “有什么不对？” “我……”苏卿似乎想反驳什么，但瞧着苏萱气红的小脸，又顿住了。 “我觉得，这里头，可能有什么误会，这样，我先去找陶书把事情问清楚，等我弄明白了，再来跟你商讨。” “那不行，万一你俩串供呢？” 见苏萱不信自己，苏卿失笑，“你说的也有道理，不如这样，咱们现在先不去马场，先一起去找陶书，等把事情问清楚，咱们再去马场，你看如何？” “行。”苏萱点头答应下来，须臾又抬眸问：“可，陶书在哪儿呢？” “你跟我来就是了。”苏卿风流一笑，得意的一勾唇，一副尽在掌控的模样。 苏萱看着他，脑海里想起一句话来。 虚假的大佬，表面得意风流，实则空有其表。 而真正的大佬，表面不动声色，其实，一切尽在掌握。 比如说苏瑾，那智商，那城府，别的不说，就冲他年纪轻轻当上正四品的礼部侍郎，啧啧，就已经赢麻了。 “对了幺幺，你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班泉姑姑她到底跟你说什么了，怎么她一走，你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我刚刚看到你的第一眼，差点儿以为，你是丢了魂了。” 往后院走的路上，苏卿如是说道。 “你说这个啊……” 一提到此事，苏萱便有些恹恹的，拧了拧眉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忽然觉得，人活在这世间，是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苏卿讶异的咋舌，“何出此言？” 苏萱想了想，吐了口气道，“我以前觉得，人活在这世上，只要满足了衣食住行，再有一些钱，就不会有烦恼，就会活的极其潇洒自在。” 苏卿认同的点头。 “但我现在发现，其实，不是这回事儿。” 闻言，苏卿诧异的挑眉看她。 见她神色少有的严肃，蹙眉思索时，甚至有几分苏瑾的模样，不由勾着唇角笑了。 “想这么多做什么？”苏卿合上扇子，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下，“人生在世，理应着眼于当前，至于旁的，都不用想。毕竟，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三哥说的这个，我也明白，我就是……就是……” “就是从前蠢笨，任意而为，从未考虑过这些，如今乍然知晓这么多，一时心乱如麻，头大如斗，难以接受是？”苏卿抬手搭在她肩膀上，利落自然地接过了话茬。 苏萱惊恐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你想说什么是？”苏卿勾唇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别忘了，我可是你三哥，亲眼看着你长大的，我这么了解你，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如何能不知道？” 苏萱张了张嘴，像是噎住了一般，没说出话来。 就在刚刚，就在那一瞬间，她忽然很想问问苏卿，问问他，你既这么了解她，那你可发现，现在的我，不是同你一起长大的女孩了？ 但，理智制止了他。 毕竟，原主已经死了，她也不是苏家真正的女儿，一旦这个真相再被戳穿，怕是真的活不了几日了。 想到这儿，她心口有些疼。 苏卿却还在自我得意，“不是我跟你吹，幺幺，虽然满京城都觉得大哥最是聪慧，但其实，咱们家最聪明的，那是我。” “只不过我自幼对读书和习武都不敢兴趣罢了。” “对了，说起来，我的画技，那也是一绝的，你说，那樊湘会不会听闻了我的大名，倾慕与我，所以，才答应来马场的？” 苏萱嘴角狠狠一抽。 “三哥，人贵有自知之明。” “说什么呢？”苏卿嗔了她一眼，语重心长的教导：“虽说那樊湘，相貌一般，但，你也不能这么说人家。” “我说的是你。”苏萱实在听不下去了，伸手推开苏卿放在她肩膀上的胳膊，“三哥你好意思么？你长那么高，我长那么好，你还要把我当个拐杖，你觉得合适吗？” “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一时间忘了，对不住，对不住哈……” 苏萱冲着他翻白眼。 “这样，明天我让人去附近村落里多买几只大鹅回来，让人给你做铁锅炖大鹅，你看如何？” “没诚意。” “我怎么就没……” “少爷，小姐……” 苏卿话音未落，陶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扭头就瞧见气喘吁吁往这儿跑的陶书…… 第83章 你是猪吗？！ “你看，这不是来了。”苏卿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苏萱没搭理他。 “少爷。” 待到了两人跟前，陶书抬手擦了额头上的汗，一副累惨了模样，“少爷，小姐，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见状，苏卿满脸嫌弃。 “我都跟你说了，咱们兵分两路，我往外找，你往里找，我人都找到了，都没喊累。再瞧瞧你……” 陶书一脸委屈：“少爷，这也不能怪我啊，这里头，又不止一处院子……” 苏萱闻言惊呆了。 苏卿更是气的抬脚踹了过去。 “陶书啊陶书，蠢死你算了！” “少爷……”被踹倒在地的陶书，更委屈了。 苏卿气得直喘粗气，“以前，大家都说书呆子书呆子，我寻思着，他们说的也不对，我大哥他，也不呆啊！” “如今看到你，我发现他们说的真是一点儿没错！” “真的，没人比你更蠢了！” 陶书抬头看了一眼苏萱，小声嘟囔：“少爷你以前明明说，小姐最蠢。” 苏萱移动视线，落在了苏卿身上。 果然，想刀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 “你还胡说！” 察觉到苏萱饱含杀意的视线，苏卿心下猛地一咯噔，却是连回头都不敢，只满脸怒气的上前踹了陶书一脚，为防止陶书乱说话，又指着陶书的鼻子威胁，“咱们现下说的是你的事儿，你攀扯旁人做什么？怎么？想挨板子么？” “我又没说错……”陶书畏缩的跪在地上，却没能识趣的闭嘴。 苏萱看了他一眼，一时间不知该说他是勇敢，还是怯懦。 说他勇敢，他看着又很怂。 可说他怂，他说出来的话，又很勇。 而且，她来这么久，嫌少看到有人能把苏卿气成这样。 嗯……这陶书，绝对是个人才！ “临分别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陶书抬眸看了苏卿一眼，没什么底气地答：“少爷说，让我去寻小姐。” “我说的是让你去小姐的住处寻人，不是让你把所有人的院子转上一遍儿！” 苏卿越说越生气，“想本少爷聪明一世，怎就教出来你这么个蠢货？！” 苏萱闻言同情地看向苏卿，宽慰道：“三哥，有没有可能说，他的蠢，是天生的，跟旁人没关系？” “有道理！” 苏卿心里好受了些，火气也散了大半。 但心下不放心，还是多问了句：“你都是去了谁的院子？可惊扰到旁人。” “那倒没有。”陶书跪直了身子，老实诚恳的道：“我就是去了樊小姐、二少爷、小姐，以及少爷你的院子。” “你是猪吗？！” 苏卿发出灵魂质问，整个人几乎要崩溃了。 “苍天啊！我是犯了什么错？难道就因为我生的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常人难及，所以，你要这么惩罚我吗？” 苏萱嘴角狠狠抽搐了下。 待苏卿仰天感叹完，方才又看向陶书。 “陶书，你这些年的书，真的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陶书畏缩的看了他一眼，小声反驳：“我觉得，我在读书方面，挺有天赋的。” “你……” 眼看着苏卿快要被气出血，苏萱忙上前扶住了他。 “三哥消消气。” 她帮苏卿顺了顺气，随后看向陶书，“你找我去我的院子找便是了，去旁人院子做什么？” “我这不是想着，小姐没在自己院子，便有可能在旁人院子里么。” “……”苏萱一噎，“虽然，你的猜测，也没有大错，但，你有没有想过，二哥、三哥、婠婠姐姐，全都在前头，我自己没事儿去别人院子做什么？” 陶书嘴巴动了动，没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苏萱看着他，也跟着上火起来。 “罢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且问你，你可是真心喜欢明心？” “啊？”陶书愣怔，茫然地看向她。 “问你话呢！”苏卿正上火，自然没什么耐心，见他不答话，便拧着眉头催促起来。 “我、我不喜欢明心啊。”陶书结结巴巴。 “你——”苏萱闻言，只觉得自己的血压“蹭”地就飚上去了。 “渣男！坏人！你不喜欢她，干嘛要求娶她！”苏萱气得大骂，要不是还扶着苏卿，绝对上去踹陶书两脚。 陶书闻言更茫然了。 “我、我什么时候求娶她了？我……我没有啊，小姐。”他神情无助极了，紧接着，便朝苏卿求助，“少爷，你可要帮我证明，我真的没有求娶她。” “我帮你证明个鬼！我都要被你气死了！”苏卿气得头都晕了。 “我、我……”陶书急的红了脸，“我可真是太冤枉了，我同明心也没说过几句话啊，为何要这么冤枉我。” 苏萱亦是满肚子火气，“你说我们冤枉你，那你倒是说说，你昨天找她做什么？” “昨天？”陶书愣住，神色茫然地想了好一会儿，“我昨天没找她啊！” “怎么没找她？就昨天，三哥找我的时候，你找的她！”苏卿气得想打人，心想这男人怎的这般差劲，做了还不承认。 “你说那件事啊……”陶书恍然大悟，随即跪着挪到了苏卿跟前，扯着苏卿的衣裳道：“少爷，这事儿我可是按你吩咐去做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什么？”苏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匪夷所思的看向苏卿。 苏卿心下警铃大作，为洗脱自己，忙将自己的衣裳从陶书手中拽回来，“你少污蔑我，我昨个儿就是觉得明心摘的李子好吃，让你去跟她打探一下，看她是在哪棵李子树上摘得，我可没让你求娶她！” “我、我也没求娶啊……” 陶书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事到如今，苏萱纵是再蠢，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她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又仔细想了想昨个儿明心同自己说的话，而后看向陶书，“你且将昨个儿的事情，全都说与我听。” 陶书点头，而后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小姐你进屋后，我便想着跟明心说一说此事，可我同明心也不是很熟，平日里，也不怎么跟女人说话，便有些不好意思，说话便有些慢。” 苏萱看着他微红的脸，问道：“你是不是，还脸红了？” 话音未落，陶书便红了脸。 苏萱心下明白了大半。 “你继续说。” 陶书羞赧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可也不知怎么地，我话刚说一半儿，明心的脸就红了，我一见她红了脸，就……就没好意思往下问了。” 第84章 最深的羁绊 得！ 什么求娶？！这就是个大乌龙！ “你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说让你打听一棵李子树，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苏卿气得想打人。 苏萱已经无话可说。 真的，除了心累，还是心累。 虽是不用再担心陶书是否真心喜欢明心，又是否是良人，但，明心那边，该如何说？ “依我说，就直接说。” 待打发走快把人气吐血的陶书后，两人一路往马厩走。 苏卿在得知了苏萱的困扰后，如此提议道。 “这么直接，会不会伤到明心啊？” 苏萱担忧的直蹙眉，当然，她倒不是觉得明心那颗玻璃心经不起挫折，只是，那小丫头实在是太能哭了。 这要是得知了真相，还不得在自己跟前哭个几天几夜啊！ “你怎么就不懂呢？如今，误会已经造成了，就没必要再用谎言去修饰，再者，纸，如何能包住火？” “待到明心知晓真相，她只会更难过，与其如此，倒不如将真相告知于她。毕竟，她和陶书，都在将军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是解释清楚的好。” “……好。” - 马场。 眼瞅着日头已经在东南方，苏武估摸了下时间，让樊湘下马休息。 两人行至凉棚坐下，侍女忙将凉茶端上。 樊湘朝入口处望了一眼，神色担忧道：“幺幺他们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闻言，苏武喝茶的动作一顿，旋即，冲着立在一旁的毕方招手。 毕方抬脚走过来，面无表情的拱手行礼：“少爷有何吩咐？” “去瞧瞧小姐和老三，看他们在磨蹭什么。” “是。” 毕方领命而去。 樊湘悄悄打量着苏武的神色，见他一直都是副不大高兴的模样，便有些想笑。 “我听闻，苏二哥哥痴迷于武学，这些年来，一直四处拜访名师，去过地方。” “还好。”苏武将一盏凉茶喝完，双手置于腿上，看向樊湘，如长辈同晚辈说话一般道：“听闻你先前一直在清和，那里气候湿润，风景怡人，不似京城，气候干燥，景色也不好，待到秋冬，天气过于寒冷不说，还有风沙，你可还能适应？” 樊湘脸上的笑容滞了一滞，同身旁侍女对视了一眼，方才温婉一笑道：“苏二哥哥，我……回京，也不过才三个月……” 尴尬，樊湘尴尬的干笑。 苏武却只是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樊湘惊呆了，一旁的侍女也惊呆了。 好在，尴尬的直抠脚的侍女，眼尖的瞧见了正朝这儿走来的几人，忙道：“苏二公子，小姐，你们看那是不是苏三公子和苏小姐？” 两人寻目望去。 此时，距离尚远，樊湘看不清楚几人的脸，单从衣服上看，走在前头的是毕方，一身艳红色骑装，牵着高头大马的苏萱，旁边身姿修长，挺拔地如同一棵小白杨的，大抵便是苏卿了。 很快，一行人走进马场。 苏萱看到前来接应的侍从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凉棚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凉茶喝了。 “你慢些喝，莫要呛着。”樊湘在一旁柔声提醒。 “没事儿，我家幺幺，皮糙肉厚，不怕呛。”苏卿紧随其后地坐下。 苏萱一杯茶下肚，总算好受许多，她歪着头，瘫坐在桌边。 “真是太热了，我在京城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热啊，怎么咱们到了京郊，反而热成了这样？” “真的，我都要热化了。” 见苏萱一脸的生无可恋，樊湘忍不住轻笑出声。 “幺幺讲话，可真是有意思。” “我说的真的呢……”苏萱有气无力。 苏武瞥了一眼苏萱满脸的汗，“马场附近都很空旷，没有花草，也无树荫遮挡，再加上马场地面铺的砂土同别处不同，比别处热一些，也实属正常。” “那为什么不在马场周围种些树？”苏萱困惑的问道。 苏武看向她，“马场，是用来训练的场地，此时，训练之人，多会全神贯注在训练上，不会分心做别的，若是马场周遭有树木，便方便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藏身，届时，很容易出事。” “前朝，有位王爷，同你有一样的想法，于是，在马场周遭种满了树，绿荫环绕，景致很好，但没多久，这位王爷，就被人一箭射杀了，小妹你可知，那刺客藏身何处？” “……” 苏萱讪讪地坐直了身子。 樊湘见苏萱低着头，便想帮她解围，奈何，还没开口，便听苏武道：“如今，已然八月，尚不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小妹便觉得不能接受，可军营里的将士们，却是一年四季都在训练。” “哪怕炎炎夏日，也不曾耽搁。” 苏萱头低的似鸵鸟。 “二哥，我知道错了……” 苏卿见状不忍，开口劝道：“二哥，你看，幺幺都知道错了，你就别……” “我并非是要你认错。”苏武打断苏卿的话，看着苏萱道：“我也并未觉得小妹有错，我只是觉得，学习，要有学习的样子，训练，也该要有训练的样子。” “这些，都不该因为外界的环境有所改变。” “这就好比将士们打仗。难道，我们能因为夏天太热，冬天太冷，又或者暴雨看不清路，大雪封城，难以前行，然后跟对方说，咱们等一等，先不打了，等夏天过了，冬天过了，暴雨停了，大雪化了，我们再打。” “那时，你觉得，对方会理会我们吗？” 气氛，骤然变得凝重。 樊湘和苏卿对视了一眼，而后，一个站起身去拉苏武，一个留下来照看苏萱。 “你拉我做什么？”苏武不满的皱眉。 “我找你有事儿，你别那么多废话，先跟我出来！” 苏武比苏卿块头大，也比他高一些，苏卿拽不动人，心情也跟着暴躁起来。 好在，苏武没再固执，站起身跟着他走出了凉棚。 樊湘见状，忙挪到苏萱跟前，柔声劝道：“幺幺，你别难过，你二哥，并非是责怪你，而且，他就是太关心你了。” “而且，你没来之前，他一直很担心地往入口处瞧，没瞧见你，便一直不太高兴，你是没瞧见，他那时候啊，浑身上下，都写着担心呢！” “我也没有怪他……”苏萱轻轻吐了口气，抬眸看向樊湘，“我就是……我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我就是今天不太舒服。” “是身体不舒服吗？”樊湘担心地打量她，语气焦急道：“现下如何了？可还严重？可有请了大夫？” “我是心里不舒服。” 樊湘闻言一愣。 苏萱咬着唇，好一会儿才暴躁的抓了抓头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刚到这里，不太适应。” “没事儿。”樊湘轻轻抓着她的胳膊，脸上的笑容温温柔柔的，像极了春日晨间的日光。 “可能就是刚换了地方，不太适应，也可能是因为一些小事。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我刚回京城的时候，也这样。” 劝慰的话语，像是秋日山间的风，夹带着草木香和露水的湿气，一路从山上吹下来，带着温凉的气息，轻轻抚过脸颊，莫名的让人心安。 “你也这样？”苏萱讶异，在她眼里，樊湘这样的人，是冷静自持的，是不会乱了阵脚的。 “是啊。”樊湘温温柔柔的点头。 “其实，我现在也这样。” 苏萱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樊湘轻轻笑了笑，而后道：“从我回京，到现在，也不过是三个月，可，在过去十四年，我都在清和，莫说是清和，我几乎连康家的门都不出。” “可如今，我只身一人，回到了京城，爹娘，虽然是爹娘，可我对他们，并不熟悉，他们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他们。” 苏萱抿了抿唇，没说话。 樊湘的情况，跟她差不多，差别在于，樊湘真的是樊家的女儿，而原主是个冒牌小姐，她又是个冒牌苏萱。 “还有，我昨日，也是真的觉得你们兄妹感情好。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自打回了樊家，同我那没见过几面的胞弟，别说说话了，照面都没打过几次。” “不至于？”苏萱被惊住，不可思议道：“我听闻，你长姐已然出嫁，现下，樊家只有你们姐弟二人，虽说不在一起长大，可、可到底也是亲姐弟啊！” 樊湘苦笑着摇头。 “这世上，并非所有事情，都能用血缘关系来衡量。” 苏萱愣住，茫然地看着樊湘好一会儿，方才道。 “可，血缘关系，不是这世上，最深的羁绊吗？” 第85章 生你的人，未必爱你 “不是的。” 樊湘看向她，眸光依然温柔，可眉眼间，却又有坚不可摧的坚定。 “人与人的关系，并非是血缘关系，可以衡量的。” “生你的人，未必爱你。不生你的人，也未必不爱你。” “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不能轻易下断论的。谁爱你？谁又真正疼爱你？一切，都是需要你自己去判定的。” 苏萱困惑，“可，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樊湘的笑容里，夹带着一抹苦涩和悲凉。 苏萱看着她，脑袋嗡地一下，忽地就想起前世读小学时的事情。 那时候，她有一个同桌，是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身上经常有伤，且都在不明显的地方。 可，大家都没有发现，就连她，也是偶然发现这件事的。 她起初，以为同桌是被坏学生欺负了，便劝说同桌，把此事告诉老师。 可同桌却说，没用的。 她当时想，怎么会没用呢？怎么可能没用呢？先前别人欺负她时，她都告诉老师了，明明有用的啊…… 她不死心的劝说，想要同桌相信老师，相信老师会帮他解决麻烦。 同桌大抵是被她唠叨得烦了，便猛地抬起头问她，“如果欺负我的不是坏学生，而是家里人呢？” 她愣住，吭吭哧哧地说，“怎么会？家里人怎么会欺负你？” 那时，男生掀开衣服给她看腰上的掐痕，他说，你看，这掐痕还肿着。 她当时心疼的不行，她说，“我帮你涂点儿药。” 男生没接话，只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知道我身上的伤，是哪儿来的吗？” 她忽然有些不敢听下去，只一个劲儿地说“我帮你涂药好不好？” 男生不接她的话，自顾自地道，“这些，是我妈亲手掐的，她恨我，讨厌我，巴不得我死的那种。” 那是偶后，尚且年幼的她，还不知这世间的许多龌龊，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一个劲儿的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的，你跟你妈妈长得那么像，你是她生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疼爱你，你骗我，这天底下，就没有不疼爱孩子的父母。” 那时候的她，一直坚定的认为，天底下的父母，都是疼爱孩子的。 同桌冷笑，“若真如你所说，那你为什么会是孤儿？你为什么会在孤儿院？” 是啊，如全天下的父母，都疼爱的自己的孩子，她又怎会在孤儿院呢？ “幺幺？幺幺……” 回忆骤然袭来，只一刹，便席卷了苏萱的所有心神。 待回过神来时，就见樊湘担忧又心疼地望着她，“幺幺，你怎么了？” “我……” 她刚一张嘴，便有咸涩的温热滑入口中。 “幺幺，你到底怎么了？” 见樊湘担心的快要哭了，苏萱伸手往脸上摸了一把，笑了。 “我没事。” “那你怎么哭了？” “我这是热的。” 樊湘眼眶红了，“幺幺，你……” 她有些说不下去，索性别开了脸。 “我真没事。”苏萱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又往衣服上蹭了蹭手，这才伸手去拉樊湘的胳膊。 “好姐姐，我真的没事儿，我刚刚……刚刚就是有点儿想不通而已。” “真的？”樊湘红着眼看她。 “嗯，真的。”苏萱点头，“可能我一直活的太好了，父母偏宠，兄长疼爱，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便以己度人，觉得这天底下的父母，都是疼爱子女的。” 樊湘松了口气，“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我看你那失神的模样，还以为……还以为你被抛弃了呢。” “怎么可能？”苏萱笑出声，打着哈哈道：“谁敢抛弃我啊！我就是没见识，听闻这世间事，同自己想的不一样，便有些难过罢了。” “你啊……”樊湘提着的那颗心，彻底放松下来，戳了戳苏萱的额头，眉眼里，却全都是羡慕。 “以后可莫要如此了，不然啊，我怕你这颗小小的心，它不够伤的。” “嘿嘿……” 苏萱傻笑。 正此时，苏武、苏卿并肩走进来，瞧见两人后，苏卿惊诧道：“我们不过出去这么一会儿，你们俩的眼睛，怎么全都红了？” 苏卿蹙眉沉思，拿扇子在掌心敲了下。 “该不会，你们俩趁我们不在，抱头痛哭了一番？” “是的没错。”苏萱一本正经的点头。 “不是，至于么？”苏卿拧起好看的眉，“实在不行，咱们等天凉爽些，再来学骑射也不迟，好好说，二哥也不是不答应，你们俩，至于抱着哭一场么？” “没有。”樊湘收拾好心情，温笑着开口：“苏三哥哥，幺幺她，同你说笑呢。” “那你们怎么眼睛红了？”苏卿目光在两人脸上打转。 苏武皱着眉头，板着脸，没说话。 苏萱和樊湘对视了一眼，而后笑道：“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你们。” “对，秘密。”樊湘附和的点头。 苏萱伸了个懒腰，“时间不早了，咱们抓紧时间，再磨蹭，可就该吃饭了。” 她说着，站起身，又走到樊湘身边把她搀扶起来。 随后，冲着苏武、苏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咱们开始！” - 因着两人没来时，苏武一直在指导樊湘骑马，苏萱便没好意思跟樊湘抢人，只让苏卿指导自己。 虽说苏卿比文不如苏瑾，比武不如苏武。 但跟旁人比，那还是很厉害的。 “对，就是这样，把缰绳攥好了！” 为了让苏萱更快适应，待苏萱上马后，苏卿也上来了。 “你不是有自己的马？”苏萱扭头，疑惑地问着身后的人。 “这不是为了让你更快的适应么？”苏卿勾唇，笑的甚是风流。 “再说了，咱们是兄妹，你怕什么？还有，有三哥教你，是你的福气！你知道京城里，多少世家千金，想跟我同乘一匹马，都没有机会吗？” 苏萱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专心点儿。”苏卿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下，叮嘱道：“别老走神，等下把我教的重点，都好好记下，免得回头被二哥教训。” “知道了。” “还有，你要庆幸，庆幸如今是我教你，这要是换成二哥教你，可有你受的。” 闻言，苏萱下意识地去找苏武的身影。 就看见苏武正微微仰着头，同骑在马上的樊湘说些什么。 “现在，意识到我的好了？”苏卿得意洋洋地说道。 “嗯。”苏萱认同的点头，但想着苏卿的一贯不靠谱，忙道：“三哥，好歹是我头一次骑马，等下，你可千万收敛着些。” 她可不想体验生死速度！ “好嘞，你就瞧好！” 苏卿爽快的答应了，然而，不等苏萱点头，他便猛地一夹马腹，大喝一声“驾”。 声音响彻在耳畔时，苏萱被震得耳膜发麻，然而，还不等听觉恢复，她坐下的骏马便“嘶鸣”一声，扬起了前提。 紧接着，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第86章 你开心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扬起的尘埃，尖叫声响彻整个儿马场，仆从们受到惊吓不说，就连樊湘的马，都跟着受了惊，若非苏武及时拽住了缰绳，樊湘定是要摔下去了。 “怎么回事？”樊湘惊魂未定，颤抖着手紧攥着缰绳，白着一张脸问苏武。 苏武蹙眉不语，只盯着那匹跑的极快的骏马。 苏萱的惊叫声，还在继续，大有要叫破喉咙的意思。 而苏卿，骑在马上，衣袂飘飞，容姿焕发。 嗯，他笑的很开心。 甚至，他还贴到苏萱耳边问：“幺幺，你开心吗？” “……” 那一天…… 马场很大，尘埃也很大。 骏马奔跑起来时，风也很大。 同样的，大风卷带着砂土涌进喉咙时，也很拉嗓子！ 可苏萱明明记得，她刚上马时，压根就没有风！ 等到两圈跑完，高大的骏马停下时，苏武快步朝着两人走去，樊湘也忙招呼人扶她下了马。 “小妹可还好？” “幺幺，你没事？” 樊湘一路小跑着过来，待看见双目无神、发丝凌乱，好似逃难的难民一般的苏萱时，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就连看向苏萱的目光都极为同情。 苏萱慢半拍地回过神，半死不活地从嘴里，吐出一口泥沙，生无可恋地道：“还好。” 苏卿拽着缰绳，得意扬扬道：“嘁，我就说，我的骑术，那也是一绝的，怎么样？幺幺，刚刚有没有体会到，飞一般的感觉？” 苏萱僵硬地扭过头看他，就见对方笑的甚是灿烂，甚至还冲自己挑了挑眉。 真的，有时候想刀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 “托三哥的福，我的确是，体验到了，非一般的感觉！” 泥马！刚刚那马跑的跟疯了似的，以至于她随时都以为这马要挣脱束缚，越出马场，冲出围栏，去拥抱美丽的大自然！ 当然，也托这一人一马的福，让她在惊魂未定的情况下，完美的体会到了，人在前头跑，魂儿在后面追的极致刺激！ “哎，我就说嘛！有我教你，那是你的荣幸。”苏卿拿胳膊肘碰了碰苏萱的肩膀，碰得苏萱踉跄了下。 樊湘见状，忙伸手扶住苏萱。 这苏卿怕不是瞎了？苏萱都一个劲儿地拿眼刀刀他了，他不赶紧道歉，还说什么荣幸？ 但，鉴于自己是个外人，不好多说，只能朝苏武看过去。 苏武本就有些不高兴，但见苏卿还吊儿郎当的，便越发不高兴。 “老三，你跟我过来！” 苏武不想当着樊湘的面教训苏三，便想着将人带到一边训斥。 不成想，苏卿是个没眼色的，闻言非但不跟着走，甚至还说“我还要教幺幺骑马呢，二哥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 闻言，苏萱猛地朝他望过去。 苏卿不怕死地冲她挤眉弄眼。 眼看着苏萱脸色越来越差，樊湘忙道：“苏三哥哥，苏二哥哥找你，好像真的有事，而且我与幺幺有话要说，你可否先过去？” “那行。”苏卿答应下来，临走前，还不忘猛地一回头，冲着苏萱耍帅道：“幺幺，等我回来！” 话落，极为臭屁的走了。 “我、我等你？我等你回来个鬼！”苏萱气的咬牙，弯腰就去拖鞋。 “哎，幺幺……”樊湘伸手阻拦。 “你别拦着我，婠婠姐姐，我要砸死这个不要脸的！” 话音未落，苏萱便挣脱樊湘的手，将脱下来的骑马靴用力朝着苏卿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苏萱的骑马靴，成功砸中苏卿的狗头，而后掉落在地上。 苏卿顿住脚，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地朝她看过来。 苏萱顿觉神清气爽，双手叉腰冲着他喊：“三哥，你开心吗？” “你……”苏卿惊诧哀怨地伸手指着她。 苏萱又喊：“是不是非一般的感觉？” “幺幺！” 苏卿大为生气，刚要折返回来跟苏萱算账，就被苏武拎着后衣领给拽走了。 “哼！让你捉弄我！” 苏萱抱起胳膊，以胜利者的姿态，冲着苏卿扬下巴、撇嘴。 樊湘想笑，又不敢笑，抬手拿帕子压了压上扬的嘴角，示意一旁的侍女去给苏萱捡靴子。 侍女颔首，快步去了，不多时便拿着靴子折返回来。 “谢谢啊。” 在樊湘及其侍女的帮助下，苏萱穿好了鞋子，颔首朝人道了谢，却还不忘朝着远处的苏武和苏卿瞧了一眼。 樊湘顺着她的视线瞧了一眼，弯眉浅笑。 苏萱别过头来时，就瞧见了她的笑，蓦地，她想起明心的话，心情忽地有些雀跃，却在雀跃的小火苗升腾起来时，想起了班泉姑姑的话。 就好似一盆凉水，骤然扑灭了火苗，还溅了他一身水。 “婠婠姐姐，我们去凉棚歇歇。” “也好。”樊湘收回视线，点头答应。 两人携手而去。 苏萱堵在心口的那一句疑问，也到底，没问出来。 - 苏卿是个厚脸皮的，饶是苏武教训了他一番，他也依旧是颗青翠挺拔、峥嵘向上的小白杨，也依旧意气风发，风流肆意。 他没跟苏萱道歉，甚至还欠揍地伸着一张脸来问“不是不是，幺幺你不会被一匹马给吓到了？” “……” 这话，苏萱没法接。 因为，无论说是，还是不是，都会落入苏卿的圈套。 于是，她沉默了一瞬，盯着苏卿那张脸道：“我是被三哥你丑到了。” 苏卿布满笑容的脸上，瞬间有了裂缝。 苏萱心底的小兔子得意的蹦了一蹦，耶！ 于是，她以掩耳不及盗铃的速度，睁大眼睛，如嗷嗷待哺的小奶兔一般，望向了苏武，“二哥你长得最好看了，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等下你来教我骑马好不好？” 樊湘，对不起了！ 苏萱在心里默默给樊湘鞠了一躬！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再被苏卿这么折腾两圈，她怕是要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还有，苏卿纵然是胡闹，那也不敢对樊湘胡闹啊！ 苏卿伸手指向苏萱，神情既伤心，又生气，还有些不可思议，“幺幺，你……” “好。”苏武截断苏卿的话，答应下此事，并看着苏萱说，“等下二哥教你。” “二哥，你真好。”苏萱笑靥如花。 眼角余光瞥见苏卿受伤的表情，甚至还想冲他翻个白眼，做个鬼脸。 但，当着樊湘的面，她总要做一做面子工作，于是扬起下巴，冲着苏卿，“嘿嘿……” 让你嘚瑟，傻眼了！ 樊湘端起凉茶浅饮了两口，借着擦嘴角的动作，用帕子压住了上扬的嘴角。 在清和康家时，她也有兄弟姐妹，只是竟不知，兄弟姐妹间，竟还能相处的，这般有意思。 第87章 这叫温柔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训练，苏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院子，就看见端着个竹编小筐坐在廊檐下吃李子的明心。 瞬间怔愣。 好一会儿才挪动脚步，走到明心跟前，看了看地上一地的果壳，又看了看面容狰狞地吃李子的明心，苏萱吞了口口水。 “明心啊……” 正咬牙切齿地啃李子的明心抬起头来，而后用衣袖擦了一把嘴角，又从筐子里拿出一个深红色的李子递给苏萱。 “小姐，吃李子。” “谢谢啊……”苏萱心慌，且虚。 接过李子，一时间也没敢吃。 而明心却没像平时那般多话，只低着头继续吃李子。 苏萱不放心，犹豫了一下，在明心身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明心，你这一整天，都坐在这儿吃李子啊？” “唔，差不多。”须臾间，明心已经将手里的李子啃了个干净，而后又拿出一个送到嘴边，咬下一口后，又道：“其实也不算。” “啊？”苏萱有点儿懵，心想，不是？陶书那蠢货搞出来的乌龙事件，对明心的打击，不会这么大？怎么办怎么办？她是不是应该给明心这孩子找个心理医生。 诶……不对，这个时代里，有心理医生吗？ 苏萱越想越离谱，越想越心慌，甚至都想到明心为情所困，抑郁自杀的事情了。 “我其实，还干了别的事情的。” “啊？是吗？那你干了什么？”明心的话，将苏萱神思拉了回来，她紧张的盯着明心，想要从明心的表情里发现蛛丝马迹。 “我出去摘了李子。”明心将那一竹筐的李子往苏萱面前推了推，“小姐你看，这李子多好啊？” “……”苏萱盯着红彤彤的李子看了一会儿，视线下移，看着地面上那一整片的李子核。 淡定，淡定苏萱，你可是经历过高考，经历过答辩，参加过比赛，见过大世面的人，你不能被这么一桩小事儿吓到。 仔细回想，回想一下电视剧里心理医生都是怎么演的，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嗯，我可以的。” 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候，苏萱瞬间摆出笑脸，温柔和善的朝着明心望去。 “小姐，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明心被她看的心里发毛，身体战略性后仰。 “不干什么，就随便聊聊。” “哦……”明心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李子都忘了吃。 “没事儿，你吃你的。”苏萱面上笑容不减，她一定要让明心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 不过，她笑的这么温柔，明心肯定是感受到了。 “小姐，怎么笑的这么奇怪？”明心蹙着眉头，困惑地问。 闻言，苏萱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拧着眉头道：“什么叫奇怪？这叫温柔，温柔知不知道？” 明心，“哦……”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动。”苏萱摆了摆手，紧接着，眨了眨大眼睛，凑近明心笑问：“明心啊，你知道，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什么？” 嗯，苏萱，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让明心明白，人生在世，情情爱爱都是虚假，只有搞钱，才是硬道理！ 这样，明心肯定就不会为了陶书想不开了！ 对，没错，就是这样！ “……”明心愣了愣，看了看苏萱，又看了看手里的李子，“吃？” 苏萱，“……” “也没错。” 苏萱一口气险些噎的上不来，但还是道：“但，还有比吃，更重要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明心想了想说，“钱……” 苏萱一喜，抬手跟明心击了个掌，“英雄所见略同啊！” 明心，“嘿嘿……” 苏萱看着她，忽然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 “不对啊，明心，我看你想的挺开的啊。” 这下，轮到明心蒙蔽了。 她呆呆的看着苏萱，须臾，默默咬了口果子，“小姐，我有啥值得想不开的吗？” “……”很好，这个问题成功把苏萱给问住了。 于是乎，她默默地咬了口李子。 嘶，的确挺甜的。 “你……不为陶书的事情伤心？” 明心摇头。 苏萱有些惊讶。 “也不生气？” “生气！”明心答得诚恳。 苏萱松了口气，她就说嘛！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没事儿，明心，你要是实在生气，我帮你教训他。” 苏萱拍着胸脯保证。 “不用了。”明心扔了果核，又拿了个李子送到嘴边。 苏萱惊恐地看她，“你该不会是舍不得他？” 明心悠悠地看回来，咬着李子道：“晌午的时候，我自己已经打过了。” “这样啊……”苏萱松了口气，心下顿时生出一股子老母亲的欣慰感。 还好还好，她家明心，不是恋爱脑，也没有妇人之仁，这很好。 明心看了看她，似乎想说什么，但见苏萱正眯着眼睛，笑的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模样，便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 然而，不同于苏萱和明心的主仆温馨场面，回到院子里的苏卿，却是被气得半死不活。 “陶书啊陶书，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苏卿疯狂地扇着扇子，满腔怒火地在房间内踱步。 陶书捂着已经变形的脸委屈道：“少爷，这也不能怪我啊……” “不怪你怪谁？！” 苏卿气得冒火，走过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看看你，像话吗？先不说你先前干下的蠢事，单是看现在，你……”他看着陶书的脸，气得快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你，你一个男人，被一个比你年纪小的女子打成这样，你好意思么你？！” 陶书捂着脸低下了头。 见状，苏卿更生气了。 “陶书啊陶书，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我先前还想着，你只是蠢笨如猪，其实，是比猪要强一些的，如今看来，你还不如猪，我养头猪，我还能吃肉呢！我就是吃不着，我还能看见猪跑呢！” “再看看你，我养你有什么用？一天天的，除了吃白食，还能干什么？！” 陶书小声反驳：“我能干的事儿多了……” “我看你真是想气死我！” 苏卿说着，抬手就要打他。 陶书忙抱着头往后缩。 “……”苏卿气得半死，收了手，恨铁不成钢道：“我真是打你，都嫌手疼！” 话落，瞪了他一眼，展开扇子快速扇了几下，咬牙切齿地警告道：“老实地给我待着！若是出门在被人打了，可别怪我没警告你。” “哦……” “你……”苏卿一口郁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险些没给他憋死。 但最终，他将到了嘴边的那一句骂给消了音，咬了咬牙，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第88章 一颗李子引发的恩怨 苏萱吃到第八个李子时，看见苏卿满脸怒气的冲进来。 “幺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待走近些，苏卿看见了满地的李子核，以及明心抱着的那筐李子。 先前的怒气，瞬间转变成伤心和幽怨。 苏萱啃李子的动作一顿，茫然地望向他，“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我怎么对你了？三哥？” “你……”苏卿一副快要气晕过去的模样，指着苏萱的手，都在颤抖。 苏萱费解的看向明心。 啃着李子的明心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摇头。 苏萱想不通，但想着来者是客，便拿了个李子朝苏卿递过去，“三哥，消消气，吃个李子。” “你……你……”苏卿气得脸都白了，手抖的像是得了帕金森。 苏萱不放心，小声问：“三哥，你还好吗？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 “你才需要请大夫！” 苏卿愤恨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李子上，一副悲愤地快要哭了的模样、 “幺幺，三哥不疼你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三哥？” “啊？”苏萱满脑子问号。“我怎么对你了？” 苏卿抹了一把辛酸泪，“不就是晌午带你骑马时，操之过急了些么？但也让你体验了骑马的快乐不是吗？三哥还是疼你的，不是？” “……”苏萱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收了手，把原本递给苏卿的李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大口。 苏卿哽咽，“就为了这么一点儿小事儿，你就要这么对三哥么？” “不是，我怎么对你了？”苏萱真是要疯了，原本她以为女生哭哭啼啼惹人烦，没想到男人哭哭啼啼的时候，也这么惹人烦！ “你还不承认！” 苏卿急了眼了，“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苏萱气得站起身跟他对峙。 “我刚刚都撞见毕方了！” “这又关毕方什么事儿？！”苏萱气得跺脚。 苏卿悲愤交加，指着明心抱着的那一筐李子道：“你为什么给大家都送了李子，偏偏不给我送！” “啥？”苏萱懵了，睁着大眼睛看看明心，又看看那一筐李子，最后，默了。 苏卿气得哼哧哼哧地道：“还非要我明说！” 苏萱收回视线望向他，“三哥，我如果说，我不知道这事儿，你信吗？” “哼！”苏卿别开脸狂扇扇子。 苏萱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便朝明心看了过去。 “明心，你能跟我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哦。”明心利落的将手里的李子啃完，又伸手摸了一把嘴，这才抱着那一筐李子站起身来。 她行至苏卿面前，行了一礼。 苏卿哼了一声，没理她。 明心也不在意，只面向苏萱，面不改色道：“是这样的，小姐，今日我得知真相后，很是生气，虽然打了陶书一顿，但我还是很生气。” 苏卿神色复杂的看了明心一眼，“那你气性可真够大的。” 明心没接话，继续道：“我在院子里坐了半晌，忽然想到，陶书找我，是为了打听那棵李子树，我一气之下，就跑去，把李子树上所有成熟的李子给摘完了。” 苏萱嘴角狠狠一抽，默默给明心竖了大拇指，“那你可真够厉害的。” 明心咧嘴笑起来。 “多谢小姐夸奖！” 苏卿气呼呼地道：“报复心这么强，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主仆二人齐齐瞪他。 苏卿闭了嘴，继续狂扇扇子。 “没事儿，你继续说。”苏萱收回视线，冲着明心摆了摆手。 明心点头。 “我摘了李子后，发现实在是太多了，寻思着咱们也吃不完，就给二少爷、樊小姐，还有马场里的人，都送了。” “为什么不送我？”苏卿气呼呼地问，“难道我不是你家少爷！” 明心神色复杂的看他，“原本，是要给三少爷送的，但我还在生陶书的气，若现在给你们送了，他说不定会以为我是喜欢他，可我又不喜欢他，所以，就没给你们送。” “……” 苏卿语噎。 苏萱给了明心一个赞许的眼神，而后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道：“现在，事情已经明了，一切都是三哥你误会了，而且，此事我压根就不知道。” 明心紧跟着道：“是啊，三少爷，小姐她压根不知道此事，你不能怪她。而且，此事，也不能怪我们，说到底，还不是陶书办事不力。” 苏卿气笑，“怎么说，都你们有理。” “本来就我们有理啊。”明心眼睛忽闪忽闪。 不知是存心，还是故意。 苏萱有些想笑，但，为了两人的兄妹情，还是忍住了。 “你们行！” 苏卿气得咬牙，“啪”地一下合上扇子，怒指了指两人后，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后，又猛地顿住脚步折返回来，一把夺过了明心怀里的那一筐李子。 拿起一个送到嘴边恶狠狠的咬了一口，瞪大眼睛看了两人数秒后，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如恶霸一般扬长而去。 苏萱，“……” 明心，“……” 目送着那挺拔如小白杨一般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 “小姐，我刚刚其实是骗三少爷的。” 正当苏萱低下头看着地上的果核发呆时，明心如是说。 “怎么说？”苏萱不解。 明心往她身旁凑了凑，“其实，我不给三少爷送，其实不是怕陶书误会，我就是故意的。” “……” 苏萱上下打量着明心。 明心有些不安，“小姐，你不会是在怪我？” “没有。”苏萱摇头，下一瞬神色复杂道：“我就是忽然发现，你其实，是有点儿聪明在身上的。” “嘿嘿，是？” 明心开心的咧嘴笑，那一笑，看着又傻了。 苏萱，“……” 的确是有点儿聪明在身上，但又不多。 不然，原书里，这小丫头也不能给原主出那么多鬼点子。当然，因为智商不够，这些鬼点子的成功率都不高。 想到这儿，苏萱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悠长地叹了口气。 - 而另一边，苏卿在抱着一筐李子回院子时，好巧不巧，又碰上了毕方。 先前，他从自个儿院子里出来时，就是因为碰上了正吃李子的毕方，才知道了明心给大家伙送李子的事情。 当时，毕方还问他吃不吃来着。 但，碍于颜面，他没吃。 再度四目相对，毕方看了看啃着李子的苏卿，又看了看苏卿怀里抱着的那一筐李子，默了一瞬问：“三少爷，您刚刚不是说，您不爱吃李子么？” 这一句话，好似一记响亮的耳光，镌写着热风抽打在苏卿的脸上。 他好不容易散了大半的怒气，瞬间又聚集回来了。 “我不爱，那不代表我不吃，管得着么？！” 说着，他冲着毕方恶狠狠地咬了口李子！ 第89章 你看我好吗？ 毕方懵了，傻眼地看着他。 苏卿出了口恶气，哼了一声，仰着下巴，鼻孔朝天的从他身旁走过去了。 毕方转身，盯着他的背影困惑地直抓头。 “三少爷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高兴？” 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名堂来，困惑了一会儿，便收回视线走了。 - 因着李子的事情，苏萱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给苏卿赔个不是。 于是乎，便在当天晚上，往苏卿院子里跑了一趟。 然而，苏卿没见着，鼻青脸肿的陶书，倒是瞧见了。 “嘶……” 瞅着陶书面目全非的脸，苏萱倒抽了一口冷气，想要伸手摸一摸，又觉得无处下手，便又讪讪地收回了手。 “陶书啊，你还好？” 虽说乌龙事件由陶书而起，但明心也有错不是？ 她原以为明心说的打了一顿，就是打了几下，没想到给打成了这样。 “小姐，你看我好吗？”陶书含糊不清的反问。 “对不起啊……”苏萱心有愧疚，干笑了两声问，“你这看过大夫了吗？脸骨没打碎？消肿后，还能恢复原貌？” 陶书，“……” “啧啧，可惜了，原来我瞧着你，长得还挺好的，万一毁容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原本，生无可恋的陶书，瞬间如丧考妣。 苏萱忙往回找补，“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这要是恢复不过来，耽误你娶媳妇，哎不是……你别哭啊，实在不行，咱们将军府有钱，花钱也能找到媳妇的。” 陶书闻言，哭的更厉害了。 苏萱想给他擦下眼泪，却又实在找不到下手的地儿，毕竟，这脸…… 她可惜地直叹气，陶书见状，更悲伤了。 苏萱怕自己再待下去，陶书会想不开，宽慰两句后，落荒而逃。 那之后，一连几天，苏卿都没搭理苏萱。 为此，樊湘还担心的跑来问。 苏萱便硬着头皮把事情说了，樊湘听闻后，哭笑不得。 - 翌日，苏萱收到将军府快马送来的信件，原以为府中是出了什么大事，没想到竟是苏威写给他的抱怨信。 信中，苏威极为委屈地同她说，他们兄妹刚离开家的第一天，他这么一位年迈的老父亲，就被卜君荔罚去睡屋顶了。 但他年纪实在是大了，不过是在屋顶盖着被子睡了一晚，就感冒了。 为此，第二天上早朝时，一直打喷嚏。皇上见状，问了他原委，他不好欺君，便如实说了。 然后，皇上就无情地嘲笑了他。 苏·老父亲·威表示很伤心。 所以，急需小棉袄的关心。 苏萱看完哭笑不得，但还是提笔给老父亲回了一封信。 然后，信刚寄回去，卜君荔的信就送了过来。 信中，卜君荔先是无情痛批了苏威吃饱了没事儿干，竟是胡说八道、惹是生非的不良作风，又表示苏威只不过打了几个喷嚏，第二天就好了。 叫她不要理会，也不要担心。 此事，前后写了五行不到。 剩下的几十行，全都是关心她在马场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的。 苏萱哭笑不得，正琢磨着该如何回信时，苏武来了。 看完信的苏武，大手一挥，替她回了一封信。 信上内容简单明了【儿等安好，爹娘勿念。】 然后，便打发小厮去回信，并交代小厮转告苏威夫妇，没事儿多练武，莫要在送信过来，他就带着弟弟妹妹回府。 这一招，果然很好用，那之后，一直到他们回府，苏威夫妇都没在送信过来。 当然，这是后话。 - 那之后，又过了几日，苏武来找苏萱，说王夫人即将抵达马场。 苏萱闻言一怔，猛地想起来这位“茶艺大师”来。 苏武见她没说话，又道：“这些，都是大哥先前安排好的，等王夫人到了，你就跟着她好好学，当然，学不会也没关系，大概了解一些就行。” 苏萱点头答应下来，心下想的，却是另外一桩事。 苏武见她垂眸不语，沉默片刻问道：“你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苏萱轻轻摇头，但见苏武一直盯着自己，遂道：“二哥，咱们如今来了，也有几日了，按照计划，咱们是在九月份回家。” 苏武点头，“我知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就是先前大哥让我在赏菊游园会之前，把琴棋书画、骑射全都学一学。可先前，大哥是想着，骑射由你来教，绘画由三哥教，其他的，他来教。可那之后，除了下棋，别的，大哥，尚且都怎么教过我。” “的确。”苏武拧起眉头，“等到咱们回到府上，再由大哥开始教你，怕是来不及。” “我也是这么想的。” 苏武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她问：“琴棋书画，我都不擅长，但老三都会一些，你觉得，由他教你，可好？” “别了。”苏萱为难，“三哥近日来，正同我闹脾气，这个时候……而且，我也不想让他来教我。” 苏武皱眉，“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若出去请人过来，怕是会引人注意。” “也是。”苏萱颓丧地叹了口气。 琴棋书画中，除了棋，也就棋艺能速成一下，毕竟懂规则，看得懂就成，没必要一定得下得好，可其他的，想要速成，并不容易。 况且，等他们回到府上，距离赏菊游园会，也就只有几日的时间了。 想到这儿，苏萱又是一阵担忧。 虽说，不必出彩，可也不能太出丑？ “你觉得，让樊湘教你如何？” 正苦闷时，苏萱听到这话，当即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向苏武。 “不行吗？” “不是。”苏萱连忙摆手，“我是说，是不是不大好，而且，她是身份……” “无妨。”苏武摇头，“你是女子，况且，你们如今都在马场，你往她院子里跑的勤一些，旁人也不会多说。” “好。”苏萱点了点头，须臾又抬起头问：“可，此事她能答应吗？” “我去同她说。”苏武站起身来，理了理护腕道，“你且先回去，待我同她说明，再派人通知你。” “好。”苏萱站起身来，瞥了一眼苏武绣着麒麟的护腕，脸一热，别开了视线。 苏武又道：“待到王夫人来后，你对人尊敬一些，好好学一学，毕竟，是大哥的一番心意。” 苏萱点头。 苏武又道：“从明日开始，你要学的东西就多了，可能有些辛苦，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 “谢谢二哥。”苏萱仰起头，冲着人嘿嘿笑了声。 苏武目光柔软了几分，置于背后的手，摸了摸护腕，道：“回去。” “嗯。” 苏萱转身，可刚走到门口，就被人喊住了…… 第90章 贪念 “等下！” 听见声音，苏萱顿住脚步，回头就瞧见苏武快步朝她走过来。 “怎么了，二哥？” “这个给你。”苏武塞了个小荷包给她，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么。 “回去。”苏武别开视线看向旁处。 苏萱瞥见他泛红的耳尖，有些想笑。 “我先走了。” 终究是苏武脸皮更薄，还不等苏萱开口，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苏萱目送着他的身影走远，这才收回视线。 小荷包里，是一串七彩玛瑙手链，摸着光滑温凉。 其中，还掺杂了一个心形的小玉石。 白天的时候，不觉得那玉石如何，等到晚上时，就发现那玉石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 看上去，像极了温凉皎洁的月色，可苏萱瞧着，心底却是温暖的。 她盯着手链看了许久，最后，冗长地叹了口气。 人总是贪心不足。 从前她在孤儿院，只想着吃饱饭；后来便想着读书考学，逃离孤儿院；再后来，便想着买房。 她一朝生死，变成了结局悲惨的恶毒女配，最初想着的不过是如何活下去。 可现在，她吃饱了，穿暖了，便贪心了。 她想要得到爱，想要被爱。哪怕，这疼爱并不属于她，她也想要。 尽管她知晓，这些全都是妄想。 可是，那又如何呢？ 人一旦有了贪念，有了欲望，有了念头，意识便会在心底生根发芽，想要拔出，便是千难万难了。 - 苏武的动作很快，翌日一早派人告知苏萱，樊湘那边，他已经说通了。 而王夫人，也在第二天的晌午，来到了马场。 苏萱原以为，她要独自开启丰富多彩的学习生活，不成想樊湘竟跟着她一起去跟王夫人学习茶艺。 而王夫人，似乎也很喜欢樊湘，所以，并未拒绝。 - 苏萱的生活变得忙碌起来，不过眨眼之间，便像是回到了高中时，早五晚十一的生活。 许是因为时间紧迫，任务众多，她再无暇去想别的。 一天天的，只想着如何记下今天所学的东西。 生活忙碌而充实，时间也飞逝而去。 等到苏萱回过神时，八月份，已经离她而去。 “秋高气爽，正是骑马游玩的好时节，幺幺，马场外有片山林，你想不想，骑马去山林一趟？” 有一日，练习完射箭坐在凉棚里歇息时，苏卿如是问道。 “这……不好。” 来了马场后，苏萱在没有出去过。虽说，她也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想着苏瑾的一番良苦用心，便有些犹豫。 “你想去吗？”苏武也朝她望过来。 “我……”见三人全都盯着自己，苏萱话语一噎，须臾小声道：“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出去的好，而且，我今年似乎运气不太好，先前出门的那几次，都没什么好事，如今，咱们在京郊，附近没什么人，大哥也不在，所以……” “想这么多做什么？”苏卿啧了一声，打断她的话，拿扇子在她脑袋上敲了下，“你也说了，着呢附近没什么人，既是无人，又能出什么事情？再说了，大哥不在，我和二哥不是还在呢么？” “可……”苏萱有些犹豫。 苏武看着她，“你只说，想不想去，其他的，有我负责。” 看着苏武认真的神情，苏萱实在不忍拒绝，再加上，她真的快在马场憋疯了…… 于是，她望着苏武，乖巧又认真的点了点头。 “嗯。”苏武垂眸端茶，眉眼间隐约有一抹欣慰如老父亲一般的笑意。 - 苏武动作迅速，翌日让他们早早用了早膳后，便出了门。 京郊马场附近是一片连绵的山脉，此时正值九月初，一眼望去，青山苍翠，花草潋滟。 几人一路骑马慢悠悠地往山林走，一旁的苏卿担任向导，指明方向的同时，还不忘解说。 “百年之前，这一带曾是皇家猎场，但因着这里山势陡峭，再加上连绵山脉方便藏人，皇家狩猎时，遇到过不少的刺杀，光是死在这里的皇子皇孙，便不计其数。” 苏萱拧眉，四下瞅了瞅，见树木粗壮，花朵艳丽，就连草长得都极好，便忍不住道：“所以，这里的花草树木，是吸收了尸体的营养，才长这么好的吗？” 此话一出，苏卿愣了，苏武顿住了，就连樊湘都有些错愕。 “你、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苏萱缩了缩脖子， “我说幺幺，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苏卿神色复杂，眉眼间带着“孩子长歪了，我该如何是好”的担忧。 苏萱小声反驳，“不是你说的么。死在这里的皇子皇孙，不计其数。” “可那也是百年前了啊。”苏卿骑马绕道她跟前，叹息着道：“就因为百年前，这里的皇家猎场总是出事，所以，所以，咱们太宗皇帝建朝后，才把皇家猎场改到了别处。” “哦哦……” 苏萱点了点头，往山林望了望，忍不住开始担心，“我瞧着这山林茂密的很，咱们进去，不会出事？” “胡说什么呢！”苏卿皱着眉头打断她，“快呸掉，别乱说！” 苏萱乖乖照做了。 樊湘笑着上前，“苏三哥哥和幺幺也不用太担心了，如今天下太平，而且，这一代自新朝建立后，便没出过什么大事。” 苏武也骑马过来，“小妹不必太过担心，有我和老三在，必会保你安然无恙。” “谢谢二哥。” 先前，苏萱总是害怕苏武，如今倒是觉得，此人也就瞧着不苟言笑，其实面冷心热。 “行了，没什么事儿，咱们就继续往前。” 苏卿开口催促，又开始钓大家胃口。 “这山林有一片清泉，那泉水甘甜的很，还有，再往前有一片溪流，里面的鱼儿新鲜肥美，到时候，咱们抓几条上来做烤鱼。” “对了，这山林里还有不少的野物，到时候我跟二哥出手，随随便便猎几个小鹿啊、兔子啊、野鸡啊，到时候也烤来吃。” 苏萱认同的点头，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鹿肉呢！ “想法是好的。”苏萱瞥了一眼他身后背着的弓箭，忍不住道：“三哥，以你的箭术，真的能猎中野物么？” “瞧不起我！”苏卿急了，当即坐直身体，骄傲的扬起下，拍着胸脯道：“今天，三哥就让开开眼界！” 话落，猛地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哎，三哥……” 苏萱较急地伸出尔康手，然而，苏卿已经骑马跑远了。 苏武皱起眉头，不悦地看着苏卿离开的背影。 樊湘道：“苏二哥哥，咱们也快些跟上，免得等下跟丢了人。” “嗯。” 苏武点头，几人忙骑马跟上…… 第91章 红衣少年 可饶是如此，他们还是跟丢了苏卿。 苏武有些不悦，在溪流附近停了下来。 “此处靠近溪流，老三等下打到猎物，必然会来此处。” 苏萱点了点头，但见苏武仍牵着马，便道：“二哥要去哪儿？” 苏武往山林里看了一眼，眉眼里带着一抹担忧。 “我进去找一找老三，你跟樊湘，先在此处歇息。” 话落，又冲着毕方招手。 “少爷。”毕方快步而来，恭敬的行了一礼。 苏武叮嘱道：“你留在这里，好生看护她二人。” “是。” 苏武的视线又落在苏萱和樊湘脸上，“你们先在此处歇息，在我回来之前，莫要乱跑。” “要不，二哥你给我们画个圈？”苏萱陡然想起西游记里三打白骨精的剧情，觉得此情此景极为相似，忍不住抖了个机灵。 苏武没听懂她的话。 樊湘也疑惑地看她：“画圈？” “没啥。”苏萱嘿嘿一笑，摆了摆手道：“没事儿二哥，你放心去，我们绝对在此处老老实实等你回来。” “嗯。” 苏武翻身上马，又看了两人一眼后，策马朝山林而去。 毕方上前询问：“樊小姐，小姐，两位是否口渴？” “有点儿。” “小姐稍等。” 毕方快步回到马前，从中拿了水袋折返回来，给苏萱和樊湘每人一个。 苏萱喝了水，忽地想起苏卿先前说过的话，忙快步走到溪水前。 溪水清澈，站在岸边，只一眼，便能瞧见里面的游鱼。 苏萱欢喜道：“婠婠姐姐，你快来看，此处的鱼果然如三哥说的那般，新鲜肥美。” “是吗？”樊湘快步而来，站在苏萱身旁往水中张望。 “果真如此。” “是？”苏萱欢喜的咧着嘴傻笑，忽地，想起什么来，忙将手里的水壶塞给樊湘。“婠婠姐姐，你先帮我拿一下。” 樊湘刚要说话，就见她拎着裙摆往一边跑，正当她好奇苏萱要干啥时，就看见苏萱折了个跟她半丈长的树枝，一边折上面的叶子，一边往回走。 “幺幺，你这是要做什么啊？”樊湘好奇的问。 “你看着就是了。”苏萱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又拉着她退到安全区域，而后便脱了鞋袜，又将衣裙撩起，绑到腰上，露出膝盖和小腿。 见状，毕方急了，快步跑了过来。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还有，光天化日，您怎可衣衫不整？” “哎呀，反正这儿也没有外人。”苏萱摆了摆手，又道：“你就看着。” 说着，便抬脚往水里走。 “小姐……”毕方想上前阻拦，却又不好意思触碰苏萱。 苏萱不理会他，走到溪流漫过膝盖的位置，便停了下来，拿着树枝专心致志的盯着水面看。 “小……” 毕方见状也要往水中去，就被人拦住了，回头就看见樊湘冲他摇头。 毕方看着她有些为难，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一声响，紧接着便是苏萱的欢呼声，“我扎到了！我扎到了！” 他猛地抬头望，就看见苏萱站在水里，笑的嘴角快要咧到耳后跟。 而她手里的树枝上，却是插着一条鲤鱼。 毕方呆住了。 他家小姐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 樊湘也愣住了。 直到苏萱拿着鱼走回来，樊湘方才回过神来，高兴的拍手道：“幺幺竟然还会叉鱼，幺幺真厉害！” “小事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说这话时，苏萱笑的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线。 毕方低头，看着那条尚未完全死透的鱼，唔，至少也有两斤多。 “会杀鱼吗？”苏萱问他。 毕方点了点头。 苏萱便把鱼递给了他，而后又欢快地回溪流里叉鱼去了。 毕方看了看手里的鱼，又看了看苏萱如猴子一般蹦跶的欢快身影，陷入了沉思。 偶然。 他想，这一定是偶然。 肯定是他家小姐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不然，一个被娇养长大的千金，怎么会叉鱼呢？ 这一切，一定都是偶然。 毕方如是想着。 反而，还不等他动手处理手上的鱼，便再次听到了欢呼声…… - 听到脚步声时，苏萱正把处理好的鱼，插到树枝上，闻声以为是毕方他们回来了，便头也不回地道：“我觉得这鱼太大了，估计得多捡些木柴才行，哦对了，毕方，这有条大的，我插不上去，你快帮我。” 她说完，听着脚步声走近，想都没想地拿起鱼和树枝转身递给来人。 却不想，一转身，就看见了一张陌生面孔。 来人轻笑一声，在她面前蹲下身来，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极为利落地将鱼插了上去。 “你是谁？” 来人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衣袍，腰上束着镶嵌着红色玛瑙和白色珍珠的黑色腰带。 他瞧着十七八岁的模样，生的很是好看，五官标致，眉眼深邃，嘴唇饱满，有着一双极为漂亮的丹凤眼。 额前刘海微微卷曲，满头乌发随意垂着，只右侧用红绳编了一个小辫，上面缀着一颗白色珍珠，珍珠下，是一个不会响的铃铛。 右边的耳朵上，也戴着一个奇怪的耳坠，最上端是银钩，往下是一个长方形的红木牌子，上面雕刻着奇怪的花纹。 笑起来的时候，意气风发，邪肆张扬。 而此时，这人正笑的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苏萱看着他明亮的眼眸，隐约觉得，自己窥探了到了来人狂放不羁，自由自在的灵魂，不把世间一切放在眼里的猖狂，和眉眼嘴角都自带的嚣张，像极了她的一个故人。 “你是谁？” 见来人不答话，苏萱又问了一句。 来人嘴角勾了勾，不答反问道：“你是谁？” 苏萱有些不高兴，拧着眉头反驳：“我先问的。” “那有什么关系？”男人挑眉，一副猖狂又欠揍的模样。 “……” 苏萱伸手将鱼夺过来，抱着穿好的鱼，头也不回地走了。 男人低笑出声，须臾，起身走过来，眼瞅着她弄木柴，搭架子，眸子里露出浓厚的兴致，索性在她身旁坐下，单手托着脸，盯着她问：“我叫赫连佑霖，你叫什么？” 苏萱抬眸看他。 赫连佑霖冲着他饶有兴致的笑。 “苏萱。” 苏萱又低下头摆弄木柴。 见苏萱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赫连佑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会烤鱼？” “嗯。” “那你有没有水？” 苏萱顿住，指了指溪流道：“那边儿多的是。” 赫连佑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噗嗤笑出了声。 “你可真有趣。” “你也有趣。” 苏萱默默翻了个白眼。 赫连佑霖又问，“那你有没有吃的？” “没有。”苏萱头也不抬的答，心说，有也不给你。 赫连佑霖双眸一错不错的盯着她，勾唇笑了笑，又问：“你跟苏瑾，是什么关系？” 第92章 自挂东南枝 闻言，苏萱猛地抬起头来。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就随便问问。”见苏萱满眼防备，赫连佑霖勾了勾嘴角，漂亮的丹凤眼里带着一抹促狭。 这是明晃晃的捉弄！ 苏萱有些生气。 想着多说多错，便选择闭口不言。 “生气了？” 赫连佑霖往前凑了凑。 苏萱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儿，眉头瞬间拧的老高。 “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苏萱扬起脸来质问。 “我知道啊。”赫连佑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副“那有什么关系”的模样。 “你……”苏萱有些气噎，怒瞪他半晌，到底忍住了。 没用的。 红衣少年这副二世祖的模样，一看就是个不讲理的。 自己跟他理会，只会更生气！ “你怎么不跟我理论了？” 赫连佑霖再次凑过来。 苏萱瞥了一眼他腰上亮闪闪的玛瑙和珍珠，没说话。 “你其实很可爱，特别像一只欢快的小羚羊。” 我特么谢谢你啊！ 苏萱咬了咬牙，本着以礼相待的原则回道：“你一点儿也不可爱，你特别像一只奸诈狡猾又极其欠扁的狐狸。” “哈哈哈哈哈……”红衣少年被戳中了笑点，捧着肚子笑着前仰后合。 苏萱懒得理会他，只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红衣少年笑了半晌，眼泪都笑了出来，却依旧是那副张狂欠揍的模样。 “你可真有趣。” “你也有趣，你全家都有趣。” 红衣少年嘴角歪了下，“你这话听着，怎么像是骂人呢？” 苏萱抬起头来看他，面不改色道：“怎么会？我只是用你夸我的话来夸你，如果你觉得我是在骂你，那你可得反思你自己了。” 赫连佑霖话语猛地一噎，随即，轻笑出声。 “我挺喜欢的。”他单手托着脸，定定地望着苏萱，语气带着一抹正经。 “那可真是抱歉，我不喜欢你。”苏萱翻了个白眼。 “你这样说，我很伤心的。”红衣少年长叹了口气，语气做作，但神情丝毫不伤心，就连嘴角，都是微微上翘着的。 苏萱顺手一指，“看见没？” “什么？”赫连佑霖被她问得有点儿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望，却没瞧出什么名堂。 苏萱冲他招了招手，待他凑过来时，好心解释：“你看那是不是个悬崖？悬崖上是不是有颗歪脖子树？” 赫连佑霖点了点头。 “这自古以来呢，伤心、伤情的人，都是要自挂东南枝的，你呢，辛苦一下，多走几步路，爬上那悬崖，再吊死在歪脖子树上。” 苏萱说着，用沾满鱼腥的手，在红衣少年的肩膀上拍了拍，顺便再将手上的污渍蹭到他衣服上。 “如此一来，我便信了你的情谊，世人呢，也能感慨你的一片真心，哦，对了，我文采虽不佳，却也识得几个字，届时，我定会把你的事迹写成一篇佳作，好流传于世。” 红衣少年嘴角抽了下，扭过头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看来，是我见识短浅了。” 苏萱缓缓点头，刚想再劝他一劝，便听他道“原以为这世间只有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不成想，竟还有你这般，催人归西的活阎王。” “过奖。”苏萱面不改色，甚至还朝他抱了下拳。 紧接着又指着那悬崖道：“你看那个悬崖，还有那颗歪脖子树，是不是……” “你死心。”红衣少年懒散的摆了摆手，“我是不会死的，有道是，祸害遗万年，我这种人，是要活千千万万年的。” “能活千万年的，那叫王八。”苏萱友善地科普。 此人长了张如此自负的脸，没想到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还知晓自己是个祸害，嗯……真是令人欣慰！ 红衣少年也不闹，瞥了她一眼，笑了。 “我发现，你是真的很有趣，要不这样，你嫁给我。” 苏萱闻言刚想骂人，红衣少年便抢先开了口。 “你先别急着拒绝，如今你不了解我，等你跟我相熟以后，说不定就乐意嫁给我了。” “还有，你不觉得你我有缘么？你看，你穿一身红，我也穿一身红，咱们两个站在一起，那可真是太登对了，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璧人。” “还有，我长得这般俊俏，你嫁给我，不亏的。” 苏萱看着他那张俊俏的脸，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 有些帅哥，真的，不要也罢，埋了。 “怎么？这么快就被我的美貌所折服了？”见苏萱不说话，赫连佑霖极为骚包的冲着她抛了个媚眼。 苏萱心里一阵恶寒，伸手一指道：“你看，那有个悬崖，悬崖上有个歪脖子树，你若现在去自挂东南枝，我还能赶上吃席。” “你……”红衣少年伸手，曲着食指在苏萱脑门上敲了下，“世间女子哪儿有你这样的？不盼着未婚夫好也便罢了，竟然还怂恿未婚夫去死。” “我没有。”苏萱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的解释道：“我未婚夫乃是东明国的温小世子，整个儿东明国，他生的最好看，我很喜欢他，也日日盼着他好，盼着他长命百岁。” 红衣少年有些怔愣。 苏萱继续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从哪里来，但你不要乱说话，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 “现在，请你离开。” 上一次这么决绝的下逐客令时，还是面对江言才的。 红衣少年盯着她看了会儿后，缓缓笑了。 “若我不离开呢？” 他狭长的丹凤眼紧盯着苏萱，虽依旧看上去懒洋洋的，却莫名让人觉得危险。 “那我走。” 苏萱弯腰去拿架子上的鱼，却被红衣少年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她想要挣脱，却不知红衣少年捏到了她什么穴位，她从手腕到肩膀，全都酥酥麻麻，压根用不上力气。 “不过是说笑而已，你怎么就生气了？”赫连佑霖嘴角噙着一抹笑，过分明亮的眼眸透着一丝危险。 苏萱心知自己不是对手，只能认怂。 “既是说笑，那你可以松开了吗？” 少女的双眼望过来，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生气，整个人都淡淡的，像是没有脾气。 赫连佑霖眼尾微微上挑，“那你还要走吗？” “不走了。” “那好。” 赫连佑霖松了手。 苏萱也信守诺言，将鱼放回原处，然后抱着腿双眼无神地坐在架子旁。 赫连佑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有吃的吗？” 苏萱侧眸看向他。 赫连佑霖嘴角勾起，依旧是那副张狂不羁的模样。 “我现在饿了，你要是不给我吃的，我可就要亲你了。” “若你的小未婚夫知晓你被我轻薄了，到时候定不会再要你，届时，你只能嫁给我了。” 苏萱没说话，站起身走到拴着马匹的地方，从马上拿了个包袱回来。 “给你。” 将包袱扔给红衣少年后，苏萱在原地坐下。 赫连佑霖打量了她一眼，眉眼含笑，低头解开包袱，见里面既有水壶，又有干粮和点心，忍不住笑了。 “你倒是大方。” 苏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赫连佑霖心知，她这是真的生气了。 便也没多话，拧开水壶喝了几口水，后，又拿心慢悠悠的吃起来…… 第93章 哪儿来的狐狸精！ 樊湘和毕方抱着木柴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这是……” 樊湘快步走回来，看了看懒散又高贵的红衣少年，又看了看抱着腿生无可恋的苏萱，蹙着眉头温声问。 “不认识。” “啊？” 樊湘愣住，错愕地朝红衣少年看过去。 而红衣少年，却看向了苏萱。 “你这话，可真叫人伤心，我都要娶你了，你竟然说不认识我。” “啊？”樊湘震惊得睁大了眼睛，嘴巴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来，“幺幺，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婠婠姐姐，我真的不认识他。”苏萱生无可恋地望向樊湘。 真的，她也是倒霉。 早知道会遇见这么个神经病，她就自己去捡木柴，让毕方留下来了。 “这……”樊湘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打转。 毕方背着一大捆木柴回来，瞧见红衣少年顿时警惕起来。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毕方不愧是跟着苏武长大的，随手抽了跟木棍，快狠准的抵在了赫连佑霖的胸口。 大有要将其捅个对穿的意思。 苏萱有些感动。 这毕方，不愧是跟着苏武长大，也不愧是班泉姑姑的儿子，真的，比陶书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强多了！ “朋友，何必呢？” 赫连佑霖伸手将心口处的木棍往一旁推了推，毕方板着脸，防备地移回到原处。 赫连佑霖又推了推，毕方又移回来。 眼瞅着对方是个驴脾气，赫连佑霖死了心，垂下手，勾唇一笑，自我介绍起来：“在下，赫连佑霖，你家小姐的爱慕者。” 话落，扭头冲着苏萱抛了个媚眼。 苏萱一阵恶寒。 樊湘嘴角猛地一抽，脸色前所未有的复杂。 唯有毕方，一身正气，大喝一声道：“哪儿来的狐狸精！吃我一棍！” 听到这一句的时候，苏萱觉得，这像极了西游记里，三打白骨精的场面。 赫连佑霖就是那个白骨精，而自己，是弱小无助的唐僧，樊湘是忠厚善良的沙师弟，而拿着木棍的毕方，则是侠肝义胆、英勇无畏的大师兄！ 苏萱想的心潮澎湃。 然后，她就看见这白骨精和猴哥，哦不，是狐狸精赫连佑霖和毕方就打起来了。 饶是赫连佑霖第一时间往一旁闪去，远离了烤鱼架子，苏萱也还是在第一时间跳起来，跑到了樊湘的跟前，紧紧抱住了她的胳膊。 “幺幺别怕。” 樊湘以为她害怕，忙握住了她的手，温声宽慰道：“那红衣少年，瞧着不像是坏人，许是哪个世家的贵公子，也可能是咱们不知晓的王孙贵胄，对了，我们方才瞧见苏二哥哥和苏三哥哥了，他们打到了一头鹿，说是处理完鹿肉就回来。” “我不是怕这个。”苏萱凑近她低语，“我是怕他们打起来，不小心伤着咱们。” 樊湘嘴角狠狠一抽。 苏萱紧张的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眉头拧的好像是麻花。 “怎么了？”樊湘见她神色又紧张，又担忧，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太好。”苏萱摇头。 樊湘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正要反问时，便听苏萱叹了口气道：“咱们猴哥，不是这白骨精的对手。” 樊湘愣住了。 察觉到身旁人的僵硬，苏萱扭头便对上樊湘茫然的神色，忙道：“我的意思是，毕方不是这狐狸精的对手。” 樊湘哭笑不得，“你怎么瞧出来的？” 苏萱指着两人道：“你看那狐狸精，打起架来，跟玩儿似的，而且，一看他就没认真跟毕方打，但毕方，却是在认真跟他打的。” “噢……”樊湘似懂非懂的点头。 苏萱长吐了口气，“方才，得亏是我机灵，没跟他动手，不然，可能怎么死都不知道。” “那倒不至于。”樊湘轻笑着摇头，“他瞧着，并无恶意。” 苏萱狐疑，“你怎么瞧出来的？” “你啊……”樊湘戳了戳她脑门，“他若是有恶意，你啊，怕是等不到我们回来了。” “也是。”苏萱点头。 正此时，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住手！” 苏萱猛地扭头去看，便瞧见苏武和苏卿打马归来。 她神色一喜，忙松开手快步朝苏武跑过去。 苏武见状，忙下马迎她，苏萱一下子就扑到了苏武的怀里。 “二哥，你可算是回来了！” “他欺负你了？” 苏武瞧见苏萱时，眼神难得温柔，闻言瞬间皱起眉头。 “那倒不是。”苏萱摇头，但想起方才的事情，还是有些气闷，便道：“不过，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苏武有些困惑。 苏萱又凑近他小声说了句什么。 尚且骑在马上的苏卿幽怨地道：“幺幺，你是眼瞎了吗？怎的？只瞧的见二哥，瞧不见我？” “瞧见了。”苏萱松开苏武望向他。 “那你怎么……”苏卿正想质问苏萱，眼角余光就瞥见红衣少年正朝他们走来，眸光闪了闪，没往下说，只翻身下马。 苏武也瞧见了他，将苏萱拉到身后，迎着红衣少年走去。 “敢问阁下是？” 苏武礼貌的拱手询问。 红衣少年依旧是那副张狂懒散的模样。 “在下赫连佑霖。” 苏武闻言一怔，当即蹙了眉头。 “赫连佑霖？” “嗯。”赫连佑霖目光审视的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就是你想的那个赫连。” 苏武看着他，神色莫测。 苏萱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同走上来的苏卿对视了一眼，全都没说话。 “原来是阁下。” 只一瞬，苏武便收敛了神色，客气地拱手施了一礼。 “在下将军府苏武，身后是我三弟苏卿，和小妹苏萱。那边，是樊家二小姐樊湘。” “嗯。”赫连佑霖甚是随意的点了点头，视线落在苏萱脸上，勾着嘴角笑道：“我此番是来游玩的，方才路过此处，有些饿了，便同令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苏武瞧了苏萱一眼，见她紧抿着唇没说话，收回视线拱手道：“家中只有小妹一个女儿家，往日里娇惯了些，任性随意惯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她计较。” “苏二公子严重了。”赫连佑霖紧盯着苏萱，笑的像是一只势在必得的狐狸，“我这么喜欢她，怎么可能跟她计较。” 此话一出，苏武和苏卿齐齐变了脸色。 苏卿难得冷了下，将苏萱拉到身后，迎上赫连佑霖的视线道：“我家小妹早年便同温小世子订了亲，带到及笄后，便要出嫁，赫然公子如今人在京城，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免得害人害己。” 赫连佑霖闻言也不恼，只迎着苏卿的目光往前走。 然而，刚走两步，就被苏武拦住了…… 第94章 你可知，他是谁？ 赫连佑霖挑眉，“苏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觉得我会伤害他们？” “在下并未这般觉得，只是家妹胆子小。” “是吗？”赫连佑霖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一下子笑出了声。 “苏二公子，你可真会开玩笑，你可知道，你家胆子小的妹妹，在你们回来之前，同我说什么？” 苏武看着他，没说话。 赫连佑霖顺手一指，“看到那边的悬崖了吗？” 苏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神色三分困惑，七分不解。 其他人也朝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唯有苏萱低下了头。 真的，大型社死现场。 她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赫连佑霖漂亮的丹凤眼扫过苏萱，眸子里蕴藏着化不开的笑意。 “看见悬崖上的那颗歪脖子树了吗？” 苏武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赫连佑霖满意了，收了手道：“方才，我同令妹说，我喜欢她，她便指着那棵歪脖子树，叫我赶紧爬上去自挂东南枝，如此，好方便她吃席。” “噗——”苏卿没忍住笑出了声，被苏武回头瞪了一眼后，忙咳了一声，压住了嘴角。 但，还是趁着苏武回头的空档，偷偷朝苏萱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我们幺幺，真有你的。” “三哥过奖了，三哥也很勇。”苏萱礼尚往来，将苏卿夸得甚是高兴。 不远处，樊湘低头拿帕子掩面，遮住上扬的嘴角。 苏武拱起手赔不是，“家妹应该只是同您开玩笑。” 对于苏武的恭敬和客气，苏萱有些不解，凑近苏卿压低声音问他：“三哥，二哥出门在外，都这么客气谦逊的吗？” “你觉得呢？” 苏卿挑眉反问，嘴角的笑意显然不怀好意。 “……” 苏萱忽然觉得苏卿跟赫连佑霖有些像，同样的欠揍，同样的张扬肆意，同样的，生了一张好皮囊。 不同的是，苏卿更风流，赫连佑霖更张狂。 “你可知，他是谁？” 见苏萱没说话，苏卿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苏萱心有所感地抬起头看他。 苏卿扬了嘴角，刚要说话，苏武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老三，幺幺，过来。” 苏卿的话戛然而止，和苏萱对视一眼后，走了过去。 赫连佑霖一身红衣在日光照耀下显得明艳张扬，像极了开的烈焰的罂粟花。 是了，罂粟花。 苏萱给自己的形容默默点了个赞，而后就听见苏武的声音。 “赫连公子途经此处，今日难得相遇，等下同我们一起用膳。” 苏萱闻言朝赫连佑霖看过去，就见他冲着自己勾了勾唇角，笑的嚣张且挑衅。 “幺幺。” 苏武喊了她一声。 苏萱只得忍下心口的怒气看向苏武。“二哥。” 我来烤肉，你同婠婠，还有老三，再去捡些木柴回来。” “好。” 苏萱点头答应，一步三回头地往林子里走。 直到苏武和赫连佑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她方才问苏卿，“三哥，二哥故意将咱们支开，是有什么话要跟那人说吗？还有，那个赫连佑霖是什么来头啊？” “他，你都不知道吗？”苏卿“唰”地展开扇子，笑得风流肆意。 他这么一笑，苏萱便知晓，丫的又要开始装13了。 樊湘道：“我在清和的时候，曾听舅父说起过赫连一族，说是西部有四大部落，分别是赫连，拓跋，宇文，独孤，四大部落一直明争暗斗，其排名，也一直在变。” “其中，赫连一族资历最深，曾是西部最古老的王族。拓跋一族次之，宇文一族一直不温不火，但因为他们部落培养了最好的巫医，又与世无争，所以，并未有人针对他们。” “但前朝时，赫连一族因为战乱死伤众多，有衰弱之势，独孤一族趁机发展，抢夺了不少资源。而且前朝时，独孤一族还出了一位极受宠的贵妃。” “因着贵妃的宠爱，独孤一族得到了皇室的帮助，便想着压过赫连一族，成为西部最尊贵的王族，再加上四大部落本就明争暗斗。有皇室加入，便加速了这场争斗。” “那后来呢？” 听了樊湘的话，苏萱心里燃起浓厚的八卦之心。 早在知晓赫连佑霖的名字时，苏萱便努力回想原书的剧情，可不知是不是她来了这里太久的原因，除却一些重要的剧情外，旁的竟是全都想不起来。 而且，最为可怕的是，有关原书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 樊湘温柔的笑了笑，“独孤一族借机打压赫连一族，赫连一族自然是极其不满的。两族的恩怨，也越结越深。后来，赫连一族走投无路，投奔了太宗皇帝，帮助太宗夺得了天下。” “因着从龙之功，赫连一族，再度成为西部最大的部族。” “噢……”苏萱缓缓点头，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偏偏，这一时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樊湘继续道：“因着赫连一族的王曾几次救太宗皇帝于危难之中，太宗打天下时，曾与其是八拜之交，建立新朝后，还是与其兄弟相称，甚至还让自己的儿子娶了赫连一族的女儿，如今的陛下，身上便流着赫连一族的血。” 苏萱震惊。 “哎，我的傻妹妹啊。” 苏卿叹了口气，走过来怜爱的摸了摸苏萱的头，“现在你明白赫连佑霖是谁了吗？” 苏萱愣怔地望向他，而后诚恳地摇了摇头。 “蠢死你算了。” 苏卿满脸嫌弃。 樊湘弯腰捡起一根木柴，眉眼温柔地望过来。 “当今太后，便出身赫连一族。” “什么？！” 苏萱的声音蓦地拔高。 老天爷！原书中有这一情节吗？有吗有吗？！是她看书时没注意，还是说，她记性不好忘记了！ 苏卿伸手搭在她肩膀上，“按身份，赫连佑霖该喊太后娘娘一声姑奶奶的。” “……” 苏萱一惊震惊的说不出话。 樊湘走过来，继续道：“据说，赫连一族的二王子长得像极了他的祖父，因此，深得太后喜爱。” “嘶……等一下。” 苏萱一时绕不过这个弯，打断樊湘，拧着眉头道：“你先让我捋一捋。” 樊湘茫然的眨了眨眼。 苏萱掰着手指仔细算起来：“爸爸的爸爸喊爷爷，爸爸的妈妈喊奶奶，那爸爸的姑姑……” “是姑奶奶！” 苏卿忍俊不禁，拿扇子在苏萱脑袋上敲了几下，“幺幺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爹娘都这么聪明，我和大哥、二哥也很聪明，你怎么就这么蠢？” 樊湘道：“苏三哥哥快别这么说，幺幺不蠢的，我觉得她聪明的很。不光会做发饰，还会叉鱼，多厉害啊。” 樊湘的眼里，是实打实的羡慕和钦佩。 苏萱羞赧地笑了。 “好，这勉强也算。”苏卿仰着下巴，一脸傲娇。 苏萱嘴角的笑意消失，视线从苏卿压着她肩膀的胳膊上移，最终落在苏卿那张嘚瑟欠扁的脸上。 而后眸光闪了闪，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闪开了。 苏卿骤然失去重心，接连踉跄了两步，方才狼狈的稳住了身子。 “幺幺！” 苏卿咬牙切齿地瞪向她。 苏萱冲他做了个鬼脸，拉着樊湘一溜烟的跑了…… 第95章 来者是客。 等背着木柴回去时，一行人远远地就嗅到了烤肉的香味儿。 苏萱忙了大半天，早已饥肠辘辘，嗅到香味儿忙加快脚步往回跑，待绕过灌木丛，就瞧见坐在火堆前烤肉的苏武，以及闲坐一旁的赫连佑霖。 她的好心情瞬间消散了大半。 “怎么不往前走了？” 苏卿拎着一大捆木柴，走到她跟前拍着她的脑袋问了句。 苏萱生气地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苏卿朝赫连佑霖望过去，见那人姿态虽闲适慵懒，却由内而外透着股子矜贵，举手投足间，又带着一种将世间万物踩在脚下的高贵冷漠，漂亮的桃花眼，缓缓眯起。 “来者是客。” 他如是说。 “我知道。” 苏萱气闷，须臾又道：“就是心里不舒服，凭什么，咱们干活儿，让他白吃啊！” 明明距离很远，可苏萱话音刚落，就见原本盯着烤肉的赫连佑霖，扭头朝她望了过来。 她心下猛地咯噔一下。 ——该不会是听到了？ “白痴，可不就白吃么？”苏卿话语里带着一抹不屑，随即在苏萱脑袋上胡乱揉了两把，“走了。” 话落，朝着苏武走去。 苏萱蹙了蹙眉，抿着唇站在原地没动。 樊湘行至她身旁，柔声问她：“怎么了？” 苏萱摇了摇头。 樊湘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而赫连佑霖已然移开了视线。 樊湘蹙了蹙眉，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苏萱，抿了抿唇，没说话。 “幺幺，婠婠，快来，烤肉要熟了。” 听到苏卿的吆喝，两人方才走过去。 然而，等放下木柴走过去落座时，苏萱才发现，唯一的空位在苏卿和赫连佑霖中间。 她脚步猛地一顿，然后就对上了赫连佑霖好整以暇的笑。 “……” “快坐。”苏卿热情的招呼。 苏萱幽怨地看了正在吃肉的苏卿一眼，慢吞吞地落了座。 坐在苏武身旁的樊湘注意到这边的怪异，略思索了一瞬，柔声笑道：“幺幺，我们换一换。” “没事儿，我坐在这儿就行。”苏萱感激地冲她笑了笑，眼角余光瞥见专心吃肉的苏卿，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真的没事儿吗？”樊湘不大放心。 “真的。”苏萱忍住踹苏卿一脚的冲动，给了樊湘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行。”樊湘没再说，毕竟赫连佑霖不是傻子，说太多了，难免惹人不快。 苏武将烤熟的鹿肉切割成小块儿，又让毕方端过来递给苏萱。 苏萱尝了一块儿，眼睛当即就亮了起来，心情也像是雨后彩虹，好的不像话。 “鹿肉很好吃，二哥你真厉害！” “嗯。”苏武点头，冷酷的眉眼染上了几分温柔。 苏卿拧着眉头不高兴地道：“幺幺，这鹿可是我打来的，你怎么不夸我。” “哦。你也厉害。” 苏萱嘴角耷拉下来，面无表情的夸了句。 “你……你刚刚夸二哥时，明明不是这样的！”苏卿气闷，嚼肉的动作都有些咬牙切齿。 赫连佑霖微微歪着头，眉眼含笑的看着苏萱。 留意到这一点的樊湘，不放心的蹙了蹙眉，而后朝苏武看了过去。 苏武顺着她的视线扫了一眼，冲着她轻轻摇头。 樊湘抿了抿唇，没说话，只默默地吃肉。 苏萱没搭理苏卿，只专心吃自己的肉。 然而，盯着她的那道视线，实在是难以忽视。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吃完了饭。 她原以为，吃饱喝足，赫连佑霖这厮就要走了。 却不成想，这厮竟然要跟她一起进山！ “二哥，咱们跟他也不熟，一起进山，怕是不合适？” 苏萱将苏武拉到一旁，小声的说道。 苏武垂眸看她，又移开视线，“无妨，只是一起进山罢了，再者，来者是客。” “……” 苏萱哑然，想要再说什么时，苏武已经转身去牵马。 她张了张嘴，刚要喊苏卿，赫连佑霖便来到了她身边。 “怎么？幺幺看到我，不高兴？” 赫连佑霖在距离她两步的地方停下来，挑眉含笑的看着她。 午后的日光下，他发丝上缀着的白色珍珠散发着明亮的光，那只不会响的铃铛则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你很关心我高不高兴？” “当然。”赫连佑霖笑起来，身子微微前倾，“毕竟，我是要迎娶你做我的妻子的，自然，要关心你是否开心。” 苏萱皱起眉头。 “我可没说要嫁给你。” “没关系。” 赫连佑霖勾了勾嘴角，同她拉开了距离。 “反正，你注定是要嫁给我的。” 他话落，也不等苏萱答复，便转身走人。 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回头看她，“我等着你。” - 因为那一句“我等着你”，苏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之后在接下来的行程里，竭尽全力避开赫连佑霖，争取做到，不跟他废话。 当然，最好是不跟他说一句话！ 苏萱原以为，赫连佑霖会借着进山，跟她死缠烂打，却不想，进山后，赫连佑霖一直跟苏武同行，除却偶尔跟她抛个媚眼外，压根就没往她身边凑过！ 苏萱疑惑了，茫然了，想不通了。 对此，苏卿解释说，他可能只是想捉弄你一下，再者，萍水相逢，出山后，就各奔东西了，不必太放在心上。 苏萱琢磨了一番，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于是，安心的玩儿去了，甚至，还在樊湘的帮助下，抓到了一只小白兔。 为此，她心情甚好。 下山的时候，还哼起了歌儿。 “你好像很开心。” 听到声音，苏萱笑容一滞，偏过头就瞧见不知何时凑到她身边的赫连佑霖。 “关你什么事儿？”苏萱防备的拽着缰绳往一旁挪了挪。 赫连佑霖轻笑了声，瞥了一眼她怀里的小白兔，笑道：“你跟这兔子，倒是像的很。” 苏萱蹙眉，心觉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见他望着小白兔感慨：“这么可爱的兔子，剥皮红烧，一定很好吃。” “……” 郁气充满整个儿胸腔时，苏萱跟自己说，忍，千万要忍，千万不能跟傻13一般见识！ “竟然没生气？”赫连佑霖挑眉，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眼眸流转，笑道：“既如此，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闻言，苏萱忙抱紧了怀里的兔子，蹙着眉头，防备的看着他。 就见赫连佑霖漂亮性感的唇，张张合合，眉眼含笑的说了几个字。 苏萱脸色一僵，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般，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去…… 第96章 你推我？ 回到马场时，已然日薄西山。 火红色的夕阳将云朵染成了橘红色，一眼望去，美不胜收。 然而，如此美景，苏萱却没有心思欣赏。 “所以，为什么？” 她扭头，忍着满腔怒气看向身旁人。 “什么为什么？” 夕阳的光，落在少年脸上，使得他整个人都沐浴在暖色的霞光里。 苏萱皱起眉头，指着身后的院门问：“你为什么会住进来？” 萍水相逢，仗着脸皮厚跟他们蹭饭也就算了！ 还要跟他们一起进山！ 一起进山，她也忍了！ 可如今，这人还跟他们一起回了马场，还住到了她对面！ 关键是，苏武还答应了！ “哪有为什么？”赫连佑霖勾唇，伸了个懒腰道：“当然是你二哥看我心悦于你，又同你极为登对，这才……” “打住！” 苏萱打断他的话，拧着眉头道：“我已经把你带到住处了，接下来，就恕不奉陪了，再见！哦不，再也不见！” 话落，苏萱一溜烟的跑回自己院子，又动作麻利的关了门，落了锁。 这一套坐下来行云流水，看的明心目瞪口呆。 “呼……” 苏萱长吐了一口气，叉着腰转过身，就瞧见坐在台阶上啃李子的明心。 她走过去，伸手拿了个李子坐在明心身旁吃起来。 明心打量了她一眼，神色几经变换，末了，压低声音问她：“小姐，你是遇见鬼了么？” 苏萱咬果子的动作一顿，“此话怎讲？” 明心吐了口气，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若非遇见鬼，你怎会跑的这般快？” 苏萱神色复杂，心下默默补充，我被藏獒追着咬的时候，跑的比这还快。 不过，那盛景明心没瞧见，所以，她便没说。 “差不多。”苏萱继续啃李子。 “我就知道！” 明心一副早有所料的模样。 苏萱扭头看她。 明心四下看了看，凑近她神秘兮兮道：“小姐，你今天走的早，不知道情况，我啊，听马场的人说，这山里啊，怪事多得很。” “展开讲讲。”苏萱竖起耳朵，诚恳讨教。 明心点了点头，咬了口李子，压低声音道：“说起来，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山脚下，不是只有这么一个马场吗？” “我听马场的人说，那一年，入秋后，一直下雨，马场里，也没来什么人。” “但是有一天夜里，起了大风，还电闪雷鸣的，大家很害怕，就早早地关了院门，喂了马。” “可不知怎么的，半夜的时候，一直有人敲门。守门的小厮被吵得睡不着觉，便爬起来拎着灯笼去开门。” “当时，风很大。那小厮有些害怕，就叫上了同伴，两人一起去开门。” “他们走到门口时，还听见敲门声。可开门的时候，却没看到人。” “然后呢？”苏萱紧张地问。 明心道：“他们看不到人，又喊了几声，见没人理会，便关门回去了。” “可谁曾想，刚回去躺下，又听见敲门声，两人不得已，便又起来了。” “是不是又没看到人？”苏萱猜测。 “对！”明心点头，继续道：“如此反复了两次后，两人都有些烦了，便想着下次，无论如何也不起来了。” “然后呢？”苏萱压低声音紧张地问。 明心小声道：“然后，他们便睡下了，这一次，隔了许久，方才响起敲门声，起初，两人没在意，可紧接着那敲门声就变了。” “如何变了？”苏萱屏气发问。 明心道：“原本，只是拳头般的敲门声，可在他们打定主意不理会后，就变成撞门了！” 苏萱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她这个人，素来是又怂，又好奇。 明心道：“那两个人听着撞门声，便渐渐有些坐不住了，毕竟下着大雨，若是门被人撞坏，回头上头也是要问责他们的，于是，两个人又穿上衣服，挑着灯笼出去瞧。” 故事听到精彩处，苏萱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外头大雨瓢泼，撞门声却没有停止，院门被撞得砰砰作响，两人看了看对方，都有些怕，但还是壮着胆子问了句，谁在外头？” “可，就在这时，撞门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有人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咚咚咚——” 明心话音刚落，院门就被敲响，主仆二人一怔，齐齐朝院门望去。 而后，苏萱便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下，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响起：“是不是，这样啊？” “啊——”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天际时，苏萱闭着眼睛抱着头瑟瑟发抖，生理性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一旁的明心同样被吓哭。 “我还以为，你胆子是有多大呢。” 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促狭的笑意响起，紧接着，院门外响起了陶书的声音：“小姐，你怎么了？？” 苏萱的哭声戛然而止，猛地朝院门望去，眨了眨眼，又回头看向面前的笑的好整以暇的红衣少年，终究是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猛地伸手推了他一把。 赫连佑霖本就是蹲在她面前的，被她这么一推，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推我？” 赫连佑霖仰头看她，嘴角还带着笑意，眉眼微微上挑。 “我推你！”苏萱狠狠摸了摸后槽牙，撸起袖子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道：“我推你怎么了？我还想杀了你呢！还有，我告诉你，赫连佑霖，我现在就是杀了你，我也没错！” 赫连佑霖嗤笑出声，拍了拍手，索性在地上坐下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能杀了我，也没错？” “这是我的院子！” 苏萱拧眉，义正严词道：“你擅闯我的院子，本就不对。而且你刚刚还靠我这么近，我纵使杀了你，那也是合乎情理，届时，只需告诉旁人，你对我图谋不轨便可。” “哦，这样啊……”赫连佑霖拉长了语调，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站起身来。下一瞬，猛地靠近苏萱。 苏萱被他突然间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可她原本就站在台阶上，这一退，便踩了个空，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小姐！” 明心惊恐的喊出声，眼泪都来不及擦便朝着苏萱伸出手，想要接住她。 然而，就在苏萱的发丝触碰到她掌心的那一瞬，带着淡淡香味儿的微风拂面，下一瞬苏萱的发丝便离开了她的掌心。 明心一个恍神，愣住了。 院门外，陶书还在敲门。 “小姐，明心，你们怎么了？没事儿？没事儿就快开门啊……” 第97章 是不是有病？ “哎呦……” 伴随着“噗通”一声响，痛苦的哀嚎声响起。 而此时，惊魂未定的苏萱，正近距离地看着赫连佑霖漂亮的丹凤眼和性感的唇。 真的，抛开人品不讲，赫连佑霖这人，当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小姐……” 伴随着无力哽咽的声音，台阶下，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抬起。 苏萱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揽着她腰肢的赫连佑霖，红着脸扭过头，就看见摔倒在台阶下的明心。 “嘶——” 她咬着手指倒抽一口冷气，而后，缓缓挪到明心身旁，心疼又疑惑地问：“明心，你是怎么——摔成这样的？” 明心艰难的扭过脸来看她，哽咽道：“奴婢刚刚看您快要摔了，便想着来接住您，实在不行，给您当个肉垫也行啊，可谁曾想……” 明心眼泪掉下来，幽怨地望向了赫连佑霖。 “赫连公子，你救都救了，为何不多伸一只手，把奴婢也拉上去啊？” 赫连佑霖在台阶上蹲下，噙着笑意道：“这也不能怪我不是？我当时想着，你是稳住的，谁曾想，你犯了傻。” “你——”明心语噎。 苏萱看看明心，又看看赫连佑霖，见对方一脸坏笑的站起身，便凑到明心跟前小声问：“你到底……是怎么摔的？” 明心脸红了几分，小声道：“奴婢原本不用摔的，就、就本来也觉得能接住您的，可谁曾想赫连公子忽然出手，奴婢被他晃了神，这才摔了……” “……” 苏萱神色复杂，看了看骚包的赫连佑霖，又看了看明心的惨状，再次确定，男色祸水！ - 明心这一摔，成功把自己摔骨折了。 明心不敢得罪赫连佑霖，便把怒气撒在了前来敲门的陶书身上，将其狠狠臭骂了一顿。 陶书心里那叫一个冤啊！站在明心床边，低着头小声嘟囔，“这怎么能怪我？我是奉了我家公子的命令来请小姐的，你自己讲鬼故事，吓到自己，又自己不小心摔伤了腿，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你——”明心气的指着他的手都在抖，下一瞬，便拿着枕头砸了过去，“怎么就不怪你！谁让你来的不是时候？要不是你那个时候敲门，我跟小姐能被吓到吗？！” 陶书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悠然喝茶，局外人一般的赫连佑霖，努了努嘴，十分头铁地道：“吓你们的明明是赫连公子，你怎么不说他？” “你……！”明心语噎，咬牙看了赫连佑霖一眼。压低声音威胁陶书，“你可闭嘴！” “咳——”苏萱轻咳了一声，摆出一个机械的微笑。 “赫连公子，你看，茶，你也喝了，人，你也看了，现在，是不是该回你住处歇息了？” 赫连佑霖放下茶盏挑眉看她，“怎么？先前还直呼其名，现在就开始喊公子了？” 苏萱嘴角猛地一抽，这人是不是有病？！ “哎……”赫连佑霖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旁人都是越相处，越熟稔。到你这儿，却反过来了，竟是越相处，越疏离。” 他站起身来，整理着袖口，甚是遗憾地道：“明明，方才还喊我名字的。” “……” 苏萱这下确定了，这人是真的有病！ 如果她没记错，她刚刚之所以直呼其名，是想打他！ “罢了罢了，都是伤心事。”赫连佑霖望向她，一副受了情伤的模样，“既然幺幺不喜欢我，我走便是了。” 话落，不等苏萱答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萱僵硬地扭过头，望着那一抹渐行渐远的红色身影，整个人都不好了。 “真的……” “什么真的？”走过来的陶书好奇地问。 “他真的不正常。” 苏萱抬眸看了眼茫然的陶书，诚恳的补充道：“你也是。” 陶书，？？？ - 苏萱不知赫连佑霖是如何说服了苏武的。 她思来想去，唯有身份压制。 可，若只是身份压制的话，苏武不至于容忍到这个地步。 毕竟，她有婚约在身，纵使身份压制，苏武也不该让赫连佑霖住到她对面，甚至，她派人只会苏武，赫连佑霖擅自翻墙来她院子的事情，苏武也没说什么。 这很不正常。 不是苏武那性子的人，该有的反应。 于是乎，在赫连佑霖接连三天跑苏萱院子捉弄她后，她终于忍无可忍，跑去找了苏武。 “为什么啊？二哥？” 彼时，苏武正头顶沙袋在院子里扎马步，闻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道：“赫连公子并无恶意。” 苏萱闻言瞪大了眼睛。 “二哥，你变了，你真的变了。” 苏萱伤心的摇头，看着举着沙袋一动不动的苏武，偷偷拧了自己一把，红了眼眶道：“我以为，二哥你是最疼我的，可如今……” 她低下头，小幅度的耸动肩膀抽泣。 苏武视线落在她身上，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 苏萱也不说话，只小声的哽咽。 毕方看了看苏萱，看了看苏武，须臾，笨拙的开口劝：“小姐，你别太难过了，二少爷还是很疼你的，只是此事……” “毕方！” 苏武及时打断了他。 苏萱哽咽声微微一顿。 紧接着，就瞥见苏武放下沙袋，站直身子，一边擦汗一边道：“幺幺，我知道你不喜欢赫连公子，但，看人不能看表面。” 他皱起眉头，须臾，又道：“况且，也呆不了几日了，你且忍一忍，在有几日，我们就回府了。” “好。” 苏萱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见苏武身上的衣服被汗湿了大半，顿时心疼的不行，“二哥，你受累了。” “二哥不累。” 苏武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回去，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把该学的好好学一学，也算是，全了大哥的一番苦心。” “嗯。”苏萱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直到苏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口，毕方方才走上前来，“少爷，你为什么不跟小姐说实话？” 苏武摇了摇头，“有些事，不需要说明。” 毕方困惑的抓了抓头，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便问道：“少爷，这话什么意思啊？属下怎么不明白？” 苏武一愣，随即道：“我也不动。” 毕方嘴角猛地一抽，“那……” 苏武诚恳道：“大哥时常这般说，想来，是没错的。” 毕方：…… 苏武拍了拍毕方的肩膀，放下汗巾吩咐道：“去，再多拿两个沙袋过来！” 第98章 这是爱上我了吗？ 什么叫冤家路窄？什么叫狭路相逢？ 以前，苏萱可能不太懂。 但当她在从苏武院子回来，走到通往自己院子唯一的道路，在距离院门口不到三丈的地方瞧见坐在路边石头上的赫连佑霖时，深刻领悟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苏萱选择装瞎。 并且加快了脚步。 然而，刚走几步，就听见了赫连佑霖那不礼貌的声音。 “喂——” 苏萱选择装聋作哑，继续往前走。 然而下一瞬，不知何时从石头上蹦下来的赫连佑霖，如同风一般来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才一个时辰不见，幺幺就不认得我了？” 赫连佑霖骚包的把玩着头发，笑容促狭的问。 “啊——，这不是赫连公子吗？你怎么在这儿？” 装聋装瞎失败，苏萱只能换一种策略。 她夸张的捂住嘴，像是刚看到人一般道：“赫连公子，您出现的这么突然，我差点儿以为您是鬼呢？” 赫连佑霖俊眉上挑，嘴角的勾出的笑意浓郁了几分，“幺幺这是夸我身形如风？” 苏萱咋舌，她以前，以为苏卿的脸皮已经够厚了，如今遇见赫连佑霖，方才意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有些装不下去。 “怎么？幺幺这般看着我，是为我的风姿所倾倒？” 苏萱，“……？” 赫连佑霖骚包地冲她抛了个媚眼，活像是个专门勾人魂魄的狐狸精。 “现在意识到我的好，也不晚。” “你真的不正常。”苏萱忍不住摇头，“真的，你不正常。” 她边说边摇头，边绕过赫连佑霖往前走。 等走出三步开外后，疯了似的往院子里跑，并以最快的速度关门落锁。 “老天，终于甩掉了。” 她靠着院门长舒了一口气，等睁开眼往里走时，就瞧见一身红衣，好整以暇的坐在院子里石桌前的男人。 苏萱呼吸一滞，整个人都蔫了。 - “幺幺……” 凉亭内，樊湘神色拘谨，拿着笔的手，都极不自在。 苏萱无奈地望向她。 樊湘眼睫眨了眨，凑近苏萱小声道：“幺幺，要不，今天就到这儿，我……我觉得，这时辰也不早了。” “婠婠姐姐……”苏萱求助的扯住她的衣袖。 樊湘有些犹豫，迟疑地朝坐在不远处的红衣少年望了一眼，见他仍旧一言不发，眯着眼睛冲自己笑，不由打了个寒颤。 “幺幺，要不，你先自己练会儿？” “婠婠姐姐，你也要离我而去么？”苏萱欲哭无泪。 “我、我不是要离你而去，我只是、我只是……”樊湘说的磕磕绊绊，有些畏惧地朝赫连佑霖看了一眼，终究是熬不住，深吸一口气，狠了狠心道：“我今日身子不适，明日、明日咱们再继续。” 话落，都不敢看苏萱的眼睛，愧疚的从苏萱手里扯过自己的衣袖后，在侍女的搀扶下，踉跄着离开了。 目送着樊湘走远，苏萱终于忍无可忍，怒而摔笔，瞪向罪魁祸首！ “赫连佑霖，你到底想干什么？！” “哎……”赫连佑霖闭上眼睛，十分受用的感慨：“真是好久没听到幺幺你，这么亲热的喊我了。” “亲……亲热？”苏萱嘴角抽搐，下一瞬便抄起桌子上的书朝着他砸了过去。 闭着眼睛的赫连佑霖一把接住，而后睁开眼，粲然一笑，“幺幺今日，倒是热情的很，怎么？这是爱上我了吗？” “我爱上你？” 苏萱闻言险些要气吐血，起身一边撸袖子，一边找趁手的工具。 “赫连佑霖，我看你脑子是生锈了，今天！我就好好帮你修理修理你的脑子！好叫你明白，什么叫爱！什么又叫不爱！” 皇天不负苦心人，苏萱眼尖地在亭子的一角找到了一根木棍，当即举着木棍朝赫连佑霖打去。 赫连佑霖见状忙跳起来抱住了柱子。 “幺幺，我心知你爱慕与我，但，你也不必表达的如此热烈。适当就好，适当，知道吗？” “我知道个鬼！” 苏萱咬牙切齿，仰头看着赫连佑霖道：“我看你真的是疯了，神志不清了！你别慌！我等会儿就帮你好好修一修你的脑袋！” 她话落，拿着木棍奋力朝赫连佑霖头上挥去。 赫连佑霖反应灵敏，当下便跳到了另一根柱子处。 “幺幺，虽说打是亲，骂是爱，但，为夫我也不是石头做的，你这般热情，我着实招架不住。” “为夫？” 苏萱睁大了眼睛，气的手都抖了。 “赫连佑霖，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苏萱咬牙切齿，然后，拿出了毕生的毅力来追杀赫连佑霖。 赫连佑霖自是不能任由那手臂粗的棍子打在自己身上，一路闪躲逃窜。 那天，天气很好，夕阳的余晖洒落人间，将万物都照得极为柔和。 马场内，桂花飘香，时不时，还有山风从山间吹过来，夹带着花香和草木气息。 一切，是那么的和谐，又那么的美好。 除了…… “我要杀了你！” 尖锐的怒吼声传来，打破了马场侍从欣赏落日霞光的闲适。 他们齐齐扭头，就看见红衣烈烈的少年，在夕阳下，跑的悠闲，笑的灿烂。 在她身后，同样一身红衣的少女，举着木棍，咬牙切齿，满身杀气。 唔，这是多么美好的画面。 年轻的少男少女，一个肆意俊秀，一个跳脱昳丽。 一如天边的夕阳和西山绯红的晚霞。 是那么的般配，又那么的动人。 他逃，她追。 她闹，他笑。 唔，贵族间公子小姐们的爱情，总是这么的美好。 仆从们羡慕地想，然后，又羡慕的看着两人风风火火地从他们面前经过。 而后多年，当仆从们想起那一天夕阳美景下，少年男女追逐打闹的场面时，仍旧觉得无比美好。 只可惜，少年笑容里蕴藏的温柔和宠溺，盛怒之下的少女，并未看见。 同样，羡慕着他们的仆从们也没瞧见。 那一天，他们在追逐间，跑了大半个马场，走过了很多地方。 可，除却夕阳，除却花草，除却神明，没人看得出少年实打实的开心笑容，也没人听得见少年的心动。 花开无声，花落亦无声。 但年少的喜欢，却在嬉闹声中，在汗水之中，生根发芽。 而后，在经年累月的用心浇灌下，开出璀璨潋滟的花…… 第99章 最新款的腕表，喜欢吗？ 那一天，苏萱追杀赫连佑霖时，几乎跑断了腿。 可饶是她跑断了腿，也没能成功弄死他。 巨大的体力悬殊，让苏萱落于下风。 最后。她实在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喘粗气。 红衣潋滟的少年在远处观望了一会儿后，踱步走了回来。 笑的依旧张狂肆意，骚包欠扁。 “我家小娘子，这是跑不动了？” 他弯腰看她，眼尾嘴角尽是化不开的浓郁笑容。 苏萱喘着粗气瞪着他，看得出来，这厮很开心。 有些美男，美则美矣，虚有其表，真的，埋了！ “诶？怎么不说话？是累坏了吗？要不要我抱你回去？”赫连佑霖挑眉，性感的唇勾出挪瑜的弧度，一看就不正经。 “好啊。”苏萱答得迅速。 赫连佑霖却是被她的回答惊住了，一时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褪去那骚包的笑，他身上总算有了几分少年人该有的少年气息。 苏萱看他顺眼了许多。 “你……”赫连佑霖慢半拍的开口，瞧着像是还没回过神。 苏萱眯起眼睛，“怎么？不敢了？还是说，你抱不动？” “你——”赫连佑霖噗嗤笑出了声，也不说话，只是不停的摇头。 然而，下一瞬，便猛地回过头，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看向苏萱。 “敢轻视一个男人，呵，幺幺，你会知道后果的。”他说着，便朝苏萱伸出手来。 苏萱美眸中流转异样色彩，却是没答话。 然而，就在赫连佑霖的手快碰到她时，苏萱眼疾手快抓住他的一只手，“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嘶——” 赫连佑霖被咬的倒抽一口冷气。 苏萱松开嘴，动作麻利的爬起来，并趁机踩了赫连佑霖一脚，而后跑出几步外，回头冲着他做鬼脸。 “赫连佑霖，这就是你轻视一个女人的后果，怎么样？最新款的腕表，喜欢吗？” 一番话说完，苏萱心情说不出的畅快，哈哈哈哈地大笑着跑开了。 赫连佑霖愣在当场，目送着苏萱蹦蹦跳跳的跑远，看了看手腕上那清晰可见的压印，又看了看被踩上灰尘的靴子，最后，气笑了。 “赫连佑霖啊赫连佑霖，你好歹是英明一世，怎么能栽在这么一个小丫头身上？”他扪心自问，十分的不甘心。 但少年人，总归是不容易被打倒的。 赫连佑霖郁闷过后，猛地抬起头，望向苏萱身影消失的方向，漂亮的丹凤眼迸发出锐利的锋芒。 “不过，这样才有趣。” 他嘴角勾起嚣张又肆意的笑意，浑身散发出猎人追逐猎物时，势在必得的气势。 “蹦沙卡拉卡，蹦沙卡拉卡……” 跑远了的苏萱，自认为已经摆脱了赫连佑霖，满心只有报复了赫连佑霖的快乐。 嘻嘻，让他作，这下遭报应了？ 现在，肯定正抱着脚哀嚎呢！ 苏萱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在无人的小路上哼着小曲儿蹦跶起来。 然而，此时此刻，她没发现，不远处，紧盯着她的那双眼眸。 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蹦沙卡拉卡”的欢乐里。 只可惜，这种欢乐并未持续太久。 身子陡然一轻时，她感觉周围起了风，哦，不对，她好像飞起来了…… 哼唱的曲调戛然而止，苏萱目瞪口呆的眨了眨眼，然后就发现周遭的景物在快速后退。 迎面而来的是金秋的温热的风，以及那一抹淡淡的香味儿。 诶……这香味儿好像在哪儿闻过…… 苏萱皱着鼻子努力闻了闻，然后就看到了一抹潋滟的红，顺着那红色衣袍往上瞧，便看见了笑的骚包又得意的一张脸。 “赫连佑霖！” 苏萱大惊，“你怎么在这儿？不对，你抱我干什么？你快把我放下来！” 赫连佑霖笑意浓郁，“不是你说，要让我抱你回去的？”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苏萱激动的跳脚，然而下一瞬，她就想起来，嗯……没错，她好像真的说过这话。 “想起来了？” 赫连佑霖发出一声嗤笑，脚下却是不停，依旧抱着苏萱跑的飞快。 “我方才还想着，你这人瞧着不大聪明，若实在想不起来，我也不怪你，回头给你买些猪脑补一补便是。” “猪脑？你给你自己补！” 苏萱恼火，拧着眉头满脸嫌恶道：“你快放我下来！” “那可不行，我这人最是言而有信，答应的事情，必得做到，言而无信，可不是君子所为。” 赫连佑霖说这话时，目视前方，脚步平稳，大气都不带喘的。 按理说，这般重要的时刻，苏萱是不该走神的，但，瞧着抱着她跑得飞快的赫连佑霖，她实在是忍不住。 真的，是她没重量，还是赫连佑霖体力好？怎么能在抱着她的时刻跑的那么快？又怎么能大气都不喘一下？ 真的，他看上去太轻松了。 实在是太轻松了。 以至于让她忍不住想起前世那些连八十多斤女演员都抱不起来的男演员。 “怎么？幺幺这是被为夫的魅力所倾倒了？” 苏萱，“……”真的，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多长个嘴？ “放我下来！” 苏萱冷了脸，语气也沉了下来。 “别着急，马上。” 赫连佑霖打量着她的神情，稍有收敛。 “我让你放我下来！” 苏萱有些急了。 “都说了马上。” 赫连佑霖也不恼，却也不低头看她，就只是抱着她，目视着前方往前跑。 “你……” “好了。” 苏萱刚要发作，赫连佑霖便停下来，将她放了下来，而后笑看着她问：“怎么样？是不是言而有信？说抱你回来，就抱你回来。” 苏萱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是她的院子。 她怔了一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赫连佑霖察言观色，走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自顾自的到了一杯凉茶。 “还别说，这一路过来，还真是有些口渴。” 苏萱视线落在他身上，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那将发未发的怒气，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但，此时此刻，她已经错过了最佳发火的时机，就只能忍下。 “赫连佑霖。” 沉默片刻后，苏萱走过去，在赫连佑霖对面落座。 “嗯？” 赫连佑霖挑眉看她。 苏萱直视着他的双眸，神色严肃，做的笔直。 “你为什么来京城，为什么在马场，又为什么来招惹我，我不清楚。可，赫连佑霖，我已经定亲了，订的还是太后娘娘的外孙，皇上的外甥，温小世子。” “先前，我因为年幼无知，为人迷惑，已经让温小世子失了颜面。为此，太后娘娘已经对我不满了，若是，我在跟你搅合在一起，岂不是更让太后动怒？” “届时，我怕是活不到年底。” “赫连佑霖，你就当行行好成吗？你……你若真的喜欢我，你就放我一马，不然，我可能真的要死了，我、我才十四岁，我还不想死。” 既然来硬的不行，那就只能来软的。 拒绝不顶用，那就只能以情动人。 苏萱说着，放在桌子下面的手，还偷偷拧了自己一把，一双眼睛，当即红了…… 第100章 你喜欢谁？ 见她眼眸里水光闪闪，一副随时要落泪的模样，赫连佑霖脸上的笑意果然淡了几分。 他盯着苏萱打量了一瞬，身子微微前倾，“所以，你这么抗拒跟我打交道，不是讨厌我，而是怕开罪皇室？” “嗯。”见他问得认真，苏萱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赫连佑霖俊眉上挑，沉吟片刻又问：“那你喜欢温知意？” “倒也不是。” “这样啊……”赫连佑霖笑了，垂手翻过釉色的茶杯给她倒了一杯凉茶。 苏萱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便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没有说话。 “喝茶。” 赫连佑霖冲她扬了扬下巴。 苏萱看了看面前的茶杯，又看了看他，寻思着这茶杯和水壶都是自己院子里的，赫连佑霖应该来不及下毒。 她缓缓端起茶杯，啜了口凉茶，眼角余光瞥见赫连佑霖一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心下有些打鼓。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嗯？”赫连佑霖挑眉。 他难道是想装傻？ 苏萱心下微沉，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没道理避开。 再者，如今已经是九月份了，马上就是赏菊游园会，先前大哥和爹入宫赔罪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不能再惹出事端了。 况且，旁的也便罢了。 她如今好不容易同江言才断了来往，若是再招惹了赫连佑霖…… 到时候温知意的脸面，还往哪儿放？ 再者，温知意是太后娘娘的外孙，赫连佑霖是太后娘娘娘家的侄孙，若真的惹出事来，皇家不会舍得处置这两个人，到时候，怕是会把她秘密处死。 想到这儿，苏萱心下悲戚。 她怎么就那么惨？ 怎么就横竖都有种躲不过一死的感觉？ “赫连佑霖……”苏萱放软了声音，一脸哀求，“我真的求求你了，你以后千万别说这些话了，你一口一个为夫，一口一个小娘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同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是没什么事儿，可我是个女子啊，世人对女子的要求，本就苛刻。我如今在京城里的名声，已经不大好了，若、若你在这样，我真的没法活了。” 赫连佑霖没说话，只捏着茶杯，挑眉看她。 苏萱看不懂他的情绪，便继续好言好语的求他。 “我知道，我先前初见你时，对你态度不是很好，可，那时候咱们也不熟啊，我若对你态度好，那才是不对。”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那时不认识你，对你疏离，才是正常的，况且，若我真的看见谁都热情，那我成什么人了？”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赫连佑霖唇角勾起一抹笑，手臂微动，将茶杯送到唇边。 “是？”苏萱隐约看到一抹希望，继续道：“我那时，也不是针对你。对你，也没什么敌意，只是我这人，素来慢热。并非见着谁都喜欢的。” “那你喜欢谁？” 苏萱被他乍然的话问得一愣，对着他望过来的视线，一时间呆住了。 “你喜欢谁？” 赫连佑霖放下茶杯，身子微微向前，紧盯着她问道。 “我……”苏萱嘴角动了下，茫然又愣怔地眨了眨眼，却没说出话来。 赫连佑霖笑了，“看来，你没有喜欢的人。” “谁说的？”苏萱皱了眉头，梗着脖子反驳：“我有喜欢的人。” 赫连佑霖嗤笑了声，“那你喜欢谁？” 苏萱想了想，“我喜欢大哥，二哥，三哥，爹娘，姨母，班泉姑姑，樊湘姐姐，我还喜欢……” “你说的喜欢，跟我说的喜欢，不是一回事。”赫连佑霖笑着打断她的话。 苏萱扁着嘴皱着眉看他。 见她不高兴，赫连佑霖心情似乎又好了几分，笑了几声道：“看来，你还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苏萱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心说，你个毛孩子才多大？一个未成年，还瞧不起我？你姐姐我，前世可是活了二十多年，不光大学毕业，还是个合格的程序员，攒的钱都快能买房了！ 要不是猝死，早就住上大房子，走上人生巅峰了！何至于坐在这儿跟你这个弟弟白扯！ “你懂啊……”赫连佑霖好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瞬，却是嗤笑出声。 ……你笑个屁啊！ 苏萱暗暗咬牙，努力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就只是用眼神刀他！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是喜欢？” “我……” 苏萱话语一噎，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方才在赫连佑霖嘲笑的目光里，找回了一点儿思绪。 “喜欢，就是愿意跟对方讲话，愿意跟对方待着。” “噗……”赫连佑霖又笑了，且，越笑声音越大。 苏萱看他大笑时咧出来的白牙，恨不能将茶杯塞他嘴里，好叫他知道，什么叫杯具！什么叫乐极生悲！ “笑完了吗？” 半晌，苏萱看的笑的前仰后合的某人，实在忍无可忍。 “哈哈哈哈……”赫连佑霖笑的直拍桌子。 “幺幺，你真的是还没长大。” 苏萱，“……”要不是怕被当成疯子，她真的很想告诉这个年幼无知的弟弟，她已经活了二十多年了。 “你大，你长得大，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是喜欢？” “你问我？”赫连佑霖挑眉，须臾，收敛了笑意，稍稍规整了下坐姿，单手拄在桌面上，歪着头，漂亮的丹凤眼一错不错的看着苏萱。 “喜欢，就是一眼万年。” “一眼万年？”苏萱蹙眉，“这跟一见钟情有什么区别？还有，所谓一眼万年，一见钟情，看的不都是脸么？” “不是。” 赫连佑霖轻轻摇头，神色半是认真，半是随意。 “我所谓的一眼万年，是我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便想要与其共度余生，且除却她，没有旁人，也不会有旁人。” 他说这话时，神色极为认真，那双注视着苏萱的眼眸，像是穿过时光隧道，从过去几百年，一直看到了未来几百年。 苏萱蓦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让她心惊，更令她畏惧，她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刚一张口，赫连佑霖便笑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我年纪也不大，见过的世面也不多？” 苏萱被猜中心思，一时一噎。 赫连佑霖大抵觉得她这反应极为有趣，轻笑出声。 “我啊，十二岁就离开了家，整个儿天宇大陆，我差不多，都去过了。” 苏萱暗暗心惊，默默端起了茶杯。 赫连佑霖看着她缓缓道：“我去过很多地方，遇到过很多事，也见过很多人，所以，我很能确定，什么是喜欢，至少，我能确定我自己，是否是喜欢。” 苏萱没说话，就只是默默地喝茶。 毕竟，她过往那二十多年，着实乏善可陈。 而赫连佑霖，看着的确比她确立丰富，也比她聪明许多。 可…… 第101章 最好的选择 “我可能不太能知道什么是喜欢，也无法确定我自己是否喜欢。”半晌，苏萱放下空了的茶杯，抬眸对上赫连佑霖的视线。 “我也的确没见过什么世面。” “可，这就是我。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苏萱有些自嘲地笑了，耸了耸肩膀，摊手道：“我就是这样的人。” “才艺不行，脑子不行，长得也一般，可就是我，这有什么办法呢？我跟你是不同的人，也跟你有不同的思维。” “你见过这世间千万风景，你洒脱自在，你可以在茫茫人海里寻找能让你心动的人，能让你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可我不一样，我生活在这皇城里，我自出生到现在，没有离开过这个国家，我的家人朋友都在这里，我的未婚夫也在这里。” “我从以前就知道，我是要嫁给温小世子的。” “以前，我可能不懂事，觉得他不好。但现在，我觉得他很好，我觉得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 苏萱说着，长吐了口气，看着赫连佑霖道：“赫连佑霖，很多事，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我可能，的确不喜欢温小世子，但我，也不喜欢你。” “我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我知道，什么是不喜欢。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自然也不会为了你毁了这婚约。” “我是将军府幺女，父母疼爱，兄长护佑，我不能让他们因我蒙羞，也不能让将军府众人受我牵连。” “赫连佑霖，你出身王室，有些事，我不说，你应该也明白，我们将军府，同你们王族不同，我不希望将军府因我陨灭，你可明白？” 赫连佑霖看着她，勾了勾唇角，目光难得的温柔。 “原以为将军府幺女，是个被层层保护下，什么都不懂的温室娇花，不成想，你竟这般通透。” “你这是在夸我？” 苏萱挑眉。 “你说呢？”赫连佑霖挑眉，言语之间，倒是没有先前的挑衅和嚣张。 “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苏萱笑了，身子微微前倾，极为友好的道，“赫连佑霖，我知你并非坏人，只是爱鬼扯了些，抛开这些，我还是觉得你很好的，如果你以后少鬼扯些，我愿意跟你做个好朋友的。” “但，如果你一直胡说，那我为了避嫌，回京后，必然是要对你避而不见的。” “如果，你一直坚持原来的态度和念头，那今天，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但如果，你愿意改变，我想，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所以，你愿意跟我交个朋友吗？” 苏萱话落，嘴角露出娇俏明媚的笑，夕阳照射下，她的眼睛里，也好似有了光。 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赫连佑霖看着她，忽然就觉得，自己栽了。 他看了看她小巧好看的手，又抬眸望向她。 “若我不愿意，你以后，是不是再不理我，也再不见我了？” 苏萱笑而不答。 赫连佑霖叹了口气，近乎颓然的伸出手。 见状，苏萱嘴角的笑容，骤然扩大。 赫连佑霖无奈又伤心地看着她，“你兄长，总是说你心思单纯，不谙世事，是个蠢笨的性子。如今瞧你，倒是聪明的很。” “以前的确是这般，兄长也未曾说错。不过……”她咧嘴一笑，俏皮的眨了眨眼，“最近不是跟你打交道么？说不定是近朱者赤呢！” 赫连佑霖呵呵，松开她的手道，“我还以为你要说，近墨者黑呢！” “哪儿能啊。”苏萱笑的十分狗腿，“聪明机警如你，你这样的，怎么能墨呢？再说了，这一身衣服，多红啊！” “呵呵……”赫连佑霖垂手给自己斟茶，一副懒得理会她的模样。 “别不高兴啊！能有我这样的朋友，你应该开心！对了，等回了京城，我送你个礼物怎么样？” “礼物？”赫连佑霖挑眉，“你这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红枣吃么？” “那你还要不要？”苏萱笑眯眯的。 “要！”赫连佑霖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巴掌都挨了，没有不要枣的道理！” “那你等着，等回京了，我送个特别的礼物给你，保证让你惊喜。” “行。”赫连佑霖叹气，须臾，站起身来。 “你要走啊？”苏萱惊讶的眨了眨眼。 赫连佑霖回头看她，长叹了口气道：“你都拒绝的这么彻底了，又是身家性命，又是将军府生死的，我还能如何？”他无奈地摊手。 苏萱笑的讨好,“我说的，也是事实嘛！” “所以，我不走，还留着干什么？” 赫连佑霖自嘲一笑，朝外走去。 苏萱下意识的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看着那抹背影，到底是抿着唇没出声。 赫连佑霖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她。 “怎么了？”苏萱疑惑地问。 “你承诺给我的礼物，可千万别忘了。” “不会的，放心！”苏萱咧着嘴角笑起来。 兴致不高的赫连佑霖，盯着她的笑容看了一会儿，也回应了一个笑，而后，转过身，背对着她摆了摆手，朝外走去。 苏萱坐在原地没有动。 她目送着赫连佑霖走出院门，也目送着赫连佑霖走回自己的院子，更是眼看着小厮在赫连佑霖的示意下，朝她拱手行了一礼后，关上院门。 她方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而后，抬眸望着远天。 说起来，她其实有些羡慕赫连佑霖的，出生在王族，自幼离家，去过那么多地方，看过那么多风景。 所以，他能张狂，能洒脱，能肆意，能清楚自己的心，也能无所畏惧的表达喜欢。 但，她不同。 从前，她被困在孤儿院，被困在她的一方小天地，被困在从小到大都缺失的安全感里。 现在，她所面临的的，同样是困局。 她是不懂喜欢。 可是，她也没有追求喜欢的资格，不是吗？ 但…… 苏萱低下头，视线落在茶杯上，无声笑了。 那个少年，或许，真的有那么些喜欢她的。 毕竟，同她握手时的伤心与失落，不是假的。 眼里骤然消失的光，以及那眉眼里，曾出现过的温柔，也都不是假的。 可，那又怎样呢？ 这样的一个人，太过优秀，也太过光芒万丈。 这样走到哪里，都会发光的人，不是她的良配。 她不想跟女人们争斗，也不想在王室的纷争里挣扎。 所以，温知意，是她最好的选择。 也是，唯一的选择。 第102章 你喜欢他？ 赫连佑霖走了。 在答应跟苏萱做朋友的第二天一早走的。 他走时，天还未亮。 除却马场的小厮，没人知道他离开。 同样的，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苏萱是在晌午得知消息的。 彼时，她正跟着樊湘练习书法，樊湘指导了她一番后，蹙眉环顾，半晌都没说话。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苏萱提笔问她怎么了。 樊湘神色复杂，蹙着眉看她，“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么？” “啊？”苏萱一脸茫然。 樊湘四下里望了望，看着凉亭一角，“自打赫连公子来了马场以后，往日里，你在哪里，他便在哪里，你学艺练字，他就在一旁瞧着的，可今日……” 樊湘没往下说，苏萱也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来马场，又不是专门为我来的，往日里，许是闲来无聊，如今，大概是有别的事情忙了。” 苏萱低下头继续练字，总不好同樊湘说，自己昨日明确拒绝了赫连佑霖。 只是，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赫连佑霖背对着她挥手离开时的模样，不知怎的，竟觉得他那背影格外寂寥落寞。 她隐约有些心疼，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樊湘神色复杂的看她，半晌，叹了口气道：“许是如此。” 她没往下说，苏萱也没再开口。 直到苏卿拿着他那把玉骨扇子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婠婠，幺幺，你们在这儿呢！我可算是找着你们了！” 苏萱无语地看他，“我们这些天，不一直在这儿？” “瞧我，忘了！” 苏卿拿折扇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苏萱懒得同他掰扯，继续低头练字。 苏卿不知道她在这儿也很正常，毕竟赫连佑霖来了马场后，便如同影子般跟着她，苏卿又实在是受不了赫连佑霖，便一直躲着不露面。 “不过，好消息！” 苏卿走上前来，开心地道：“赫连佑霖走了！” “什么？” 苏萱猛地抬头，樊湘也面露惊讶。 “他怎么走了？什么时候走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瞥了苏萱一眼后，樊湘将她好奇的事情问了出来。 “据说是今日一早走的，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走了。怎么样？幺幺，开不开心？” “还行。”苏萱低下头，先前她总盼着赫连佑霖赶紧消失，但真的等人消失了，却发现心里一点儿也不开心，反而有些失落和不舍。 苏卿则神采飞扬，走到赫连佑霖惯坐的藤椅上坐下，扇着扇子道：“不枉我日日向神灵祈祷，他可算是走了，他再待下去，我可就疯了。” 樊湘看了看苏萱，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温声劝道：“苏三哥哥，莫要这般说，赫连公子矜贵洒脱，乃人中龙凤，能与其相识，是咱们的福气，如今他不辞而别，着实令人伤心，你纵是不伤心，也该担心他的安危才是。” “你这般说话，知道的，是你性情使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赫连公子不和，再者，隔墙有耳，咱们如今在这儿，有些话难免被人听了去，若是在被人添油加醋的传出去，怕是会叫人误会。” “没事儿，这不就你我和幺幺三人么？”苏卿一脸的不以为意。 樊湘无奈，“苏三哥哥，这偌大的院子，怎么可能就只有你我三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苏卿拧着眉头摆手，坐直了身子拱手道：“婠婠妹妹，我知道错了，你放心，我再不胡说了，还有，赫连公子离开，我真的万分不舍，万分担心。” 苏卿摸着胸口，神色夸张：“你们说，他走这么早，有没有吃饭？有没有骑马？路上会不会挨饿？对了，他长得还不错，路上会不会被人劫财劫色？” 樊湘，“……” 苏卿眨了眨桃花眼看她。 苏萱听不下去，拧着眉头抬眸：“三哥，你要是实在没事儿干，就出去摆个摊。” “怎么说话呢？” 苏卿啧了声，收了折扇在掌心敲了下。 须臾，咦了一声，起身走到苏萱面前，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她。 “你老看我做什么？” 苏萱蹙起眉头。 苏卿嗤笑了声，站直身子，又打开折扇 扇了起来。 “幺幺，你该不会是喜欢上赫连佑霖了？” “你胡说什么！” “你看你看。”苏卿指着她跟樊湘说，“我就随口说了一句，她就急了眼了，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不是！”苏萱放下笔，沉着脸反驳，“我不喜欢他，三哥你别胡说，不然，小心我翻脸！” “哎，我就随口一说。” 见苏萱的生气不似作假，苏卿没再说下去。 苏萱瞪了他一眼，绕出书台，“婠婠姐姐，我今天不太舒服，就先回去把。” “嗯，好。”樊湘点头答应下来。 苏萱没好气的瞪了苏卿一眼，行至他跟前，狠狠撞了他一下，这才走了。 “哎，幺幺你……” 苏卿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刚要去追苏萱，樊湘就拦在了他面前。 “苏三哥哥，幺幺心情不好，咱们就先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苏卿理了理衣袍，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也没说不许她静啊，我就是想跟她说，女儿家家的，不要这么粗鲁。” 樊湘轻笑出声，“我就知道，苏三哥哥是疼爱幺幺的，不过，方才那些话，苏三哥哥还是不要再说的，幺幺已经定亲了，赫连公子又身份不一般，若是有什么谣言传出来，对幺幺，只会是有害无益。” “我知道……”苏卿声音小了下去，有些心虚的道：“我不就是想试探她一下么？再说了，这儿不就咱们三个人？” “苏三哥哥……” 见樊湘又要说教，苏卿连连摆手，“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就是了。” “那便好。”樊湘温温柔柔的笑起来。 苏卿无奈，扇着扇子道：“你怎么跟二哥似的，一天天的……” “你说什么？”因着他声音小下去，樊湘没听清，便好奇的问了句。 “没什么。”苏卿摆了摆手，“在有几日，咱们就回去了，我去找二哥问问回程的事情，没什么事儿的话，你也回去歇息。” “是。”樊湘敛衽，温柔一笑。 苏卿神色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快步出了凉亭。 - 行至院子门前时，苏萱刚踩上台阶，便下意识的顿住脚步，偏过头去看。 便瞧见对面的院门大开着，穿着灰色衣裳的小厮正在院子里扫地。 她短暂的犹豫了一瞬，收回脚步，朝对门走去…… 第103章 你人很好。 “苏小姐。” 瞧见她就进来，正在洒扫的小厮忙恭敬的行了一礼。 “你忙你的。”苏萱微微颔首，抬脚往里走。 说起来，这是她头一次进这院子。 先前赫连佑霖没来时，因为这院子没人住，她便不甚在意，也没想过进来。 后来，赫连佑霖住进来后，她因着不喜他，莫说进来，就连是多看一眼，都是不愿的。 可其实，这院子也没什么特别，无论是布局还是用材，都同她院子如出一辙，只不过她的院子是坐北朝南，这个院子是坐南朝北。 苏萱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见上面空无一物，忽地想起人走茶凉四个字，可惜，赫连佑霖一走，这儿连茶水都没了。 有小厮拿着抹布、拎着水桶从屋子里走出来，瞧见她便上来行了一礼。 苏萱隐约嗅到气味儿，便皱了皱鼻子。 “怎么这么重的酒气？” 小厮道：“昨个儿夜里，赫连公子喝了不少的酒，后来许是喝多了，便打碎了一坛子酒，这水桶里的水，是方才用来擦地的。” “哦。” 苏萱缓缓点头，视线从水桶移到小厮脸上，“你说，他昨个儿夜里，喝了很多酒？” “对啊！”小厮点头，想了想又道：“昨个儿赫连公子瞧着很伤情的样子，叫小的准备了许多酒，然后，自己喝了一整夜。” 苏萱大惊，猛地站起身来，“所以，他是喝了一晚上的酒，然后走了？” 小厮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苏萱收敛了神色，问道：“那，他是自己走的，还是有人一起？” 小厮摇头，“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行了，你下去。”苏萱摆了摆手。 小厮躬身行礼后，拎着水桶退下了。 - 回程那天，正是九月十五。 这一日，既是秋闱放榜日，也是贡院解封的日子。 为此，苏萱一行人早早收拾了行囊往家赶。 他们出发时，天才微微亮，路上就已经有不少人了。 “好多人啊……” 苏萱掀开帘子，看着或骑马，或坐车，又或步行的人唏嘘感慨。 樊湘凑过来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瞧了瞧，温温柔柔地笑了。 “今日是秋闱放榜，这些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几载，就为了一朝高中，可不是要赶早些。” 她说着，又靠着车厢坐了回去。 “也是。”苏萱轻轻点头。 遥想当年，高考出成绩时，大家也是熬夜查分数的。 只不过，如今想起来，都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咳咳……” 正想着，苏萱听见了压抑难受的咳嗽声，下意识地去瞧，就看见一个背着背篓，穿着灰色布衣的书生正捂着嘴咳嗽。 苏萱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见他捂着嘴咳嗽的腰都直不起来，不由蹙眉。 “停车。” “怎么了？”听见她的声音，樊湘不解地看向她。 正此时，马车停下来，护卫走到车前拱手询问：“小姐，出什么事情了？” 苏萱顺手一指，“你去瞧瞧，那个人怎么了。” “是。”护卫应声而去，行至书生面前问了什么。 那书生朝着苏萱望过来，憔悴苍白的面容，透着不正常的红。 他冲着苏萱拱手行了一礼，又同护卫说了什么。 不多时，护卫折返回来，回禀道：“小姐，他说自己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苏萱蹙了下眉头，又朝那人看了一眼，末了，叹了口气，转身下车。 “咳咳……” 书生还在咳，瞧见苏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苏萱蹙着眉头上下打量他，而后猛地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 “姑娘你……” 书生大惊失色，身子下意识的后仰，却没能避开。 “你在发热。”苏萱被他额头的温度烫得心惊，拧着眉头问道：“你是今年的考生？” 书生愣怔地点了点头。 苏萱又问：“你病了几日了？” 书生红着脸低下了头，压低声音咳了几声，嗓音沙哑粗重：“多谢姑娘关心，在下的病，无碍的。” “无碍？”苏萱气笑了，“你都烧成这样了，还无碍，还有，就你这样，若再不医治，总是考中了举人，怕是也等不到做官那天。” 书生被苏萱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而此时，前面的马车也察觉到了异样，苏武掀开帘子瞧见这一幕后，下了马车走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 他身材高大魁梧，又习武多年，平时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纵使一言不发，站在那儿也能够威慑旁人。 果不其然，书生瞧见他，苍白着脸后退了两步。 护卫拱手行礼。 苏萱解释道：“二哥，这个人病得厉害，若是不管，怕是有性命之忧。” 苏武没说话，蹙眉朝书生看过去。 书生僵硬地站在原地。 苏萱上前，温声解释道：“你别怕，这是我二哥，我们是将军府的人，我爹爹是护国大将军苏威，你应该听说过的，我是苏萱，这是我二哥苏武，我们并无恶意，我只是觉得，你病的有些厉害，像是肺部出了毛病，若是放任下去，可能会危及生命。” 书生紧张的神情舒缓了几分，拱手行礼道：“原来是苏公子和苏小姐。” 苏武已经听明白了苏萱的意思，看着书生道：“如今我们刚好要进京，不如，你同我们一道。” “多谢二位。” 书生烧得泛红的脸上露出温和清润的笑容，“只是，在下如今病着，实在是不便打搅，再者，此处距离京城已经不远了，我……” “你是觉得我们别有用心？”苏萱打断他的话，皱着眉头质问。 “我……”书生话语一噎，好一会儿才道：“在下没有。” “那你是觉得我们是坏人？” 书生慌乱的摆手，“姑娘，哦不，苏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既然不是，那便上车走。” 苏萱再度打断他的话，对着护卫道：“将他带上马车。” “是。”护卫应声。 苏萱拉着苏武走了，又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这才回了自己的马车。 那书生被护卫强行带进前头的马车后，车队方才继续前行。 而另一边，苏萱自上了马车后，就发现樊湘一直以一种温柔又慈爱，又饱含赞许的目光看着她，脸上的笑也十分欣慰。 苏萱被她盯的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道：“婠婠姐姐，你一直冲着我笑什么？” “我是觉得，幺幺你人很好。” “有吗？” 苏萱疑惑的抓头发。 “有的。”樊湘伸手帮她理了理下车时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在清和时，舅母时常说，这世上最心软的，其实是那些行军打仗的将士，反观那些读书人，反而是自恃清高，独善其身，生怕自己牵扯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里。” 苏萱疑惑的蹙眉，“婠婠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懂？” 第104章 赤子之心 樊湘温柔的笑了笑，看了一眼支开的帘子，“幺幺很善良，方才那件事，换成我，就不会管。” 苏萱讶异。 樊湘收回视线，看着她继续道：“我回京城的时间不久，但爹爹总说我，虽知书达理，骨子里却有些冷漠。” “有吗？”苏萱疑惑，“我觉得没有啊，我觉得婠婠姐姐你很好，对我们也很好，在马场的时候，还一直提醒我三哥不要说错话。” 樊湘轻笑着摇头，“不一样的，我对你们与旁人不同，最初是因为，你我两家交好。” 她顿了下，拉过苏萱的手，垂着眉眼柔声道：“我来之前，我娘同我说，苏家和樊家，是一体的，若有一家不好，另外一家，也不会好。” 苏萱心说，这倒是真的。 樊湘继续道：“因着两家交好，我爹娘很喜欢你们，所以，我见你们时，心觉亲近，再者，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也是真的很喜欢你们。” 苏萱嘿嘿笑了，“婠婠姐姐，我也很喜欢你。” 樊湘抬起眼眸看她，含笑的眸子里，带着羡艳，“但，我对你们亲近，并不代表我人好，只是咱们关系不同罢了，换成旁人，我是不会管的。” 苏萱有些愣怔。 樊湘笑了笑，“就比如刚刚那人，我其实也瞧见他了，但我，视若无睹，一点儿也没有要帮他的心思。” 她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依旧柔和，可不知怎的，苏萱忽然有些冷。 樊湘直视着她的眼睛，继续道：“这便是你我的不同。” 苏萱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你长在将军府，侠肝义胆，有一颗炙热纯良的心，但我长在清和康家，自幼受舅父、舅母教导，他们不光教我读书识字，琴棋书画，更教我洞察人心，明哲保身。” “所以，与我无关的人，无关的事，我都不会插手。” “哪怕那人，生命垂危。” 苏萱一惊震惊到说不出话，毕竟，樊湘看起来，太温柔了，以至于会让人有种，她是菩萨心肠的错觉。 可如今，这个看上去温柔善良的女子，却告诉她，她是明哲保身的人！ 可，怎么会呢？ 明明这个人看起来那么温暖，那么温柔，怎么会是那种冷血冷情的人呢？ 见她傻了眼，樊湘笑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她捏了捏她的手，柔声道：“幺幺，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今日才会同你说这些。” “当然，我也没有说你有错，你不过是有一颗赤子之心。” “婠婠姐姐，我不明白……”苏萱困惑极了，事情的发展，和那些所谓的为人处世之道，似乎，已经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你啊……”樊湘嗔笑着摇头，轻声问她：“我翘着那人，的确是病的厉害，似乎，也咳了很久，你说，今日路上那么多人，他又咳了那么久，为什么直到你出现，才管他，是走在咱们前头的那些车队，没有发现吗？” 苏萱身子一僵，脸色一点一点的白了下去。 “幺幺，那书生瞧着，的确是可怜，他寒窗苦读数年，也的确是不容易，可幺幺，那些人都没管他，是因为怕花银子吗？” “显然不是。” 樊湘轻轻摇头，“是因为今日放榜，若是同这些赶来观榜的考生有些牵扯，万一那些考生再高中，难免不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 苏萱脸色煞白，“那姐姐你怎么不拦着我？” “你别怕。”樊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只是说，万一。但你下车时，我已然瞧过了，附近没什么特别的人，你不要担心。” 苏萱松了口气，“而且，苏二哥哥也在，如果真的不能插手，他当时便制止你了，既然他默许了此事，便说明，此事无碍。” “婠婠姐姐，你吓死我了。”苏萱带着哭腔哀嚎。 樊湘笑起来，“我不是有意吓你，我是觉得，你可能想不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再者，几日后，便是赏菊游园会了，你既是要参加赏菊游园会，万事便需得多思、多想，免得着了别人的道。” 苏萱凑过去抱着她撒娇，“我不行，我想不到那么多，婠婠姐姐，你也去赏菊游园会，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这样，有什么事有你提醒我，我就不会出错了。” “你啊……” “好不好嘛，婠婠姐姐，我求求你了。”苏萱可怜巴巴的哀求。 樊湘无奈，“此事，我不能做主，你需得等我回去同爹娘商议。” “谢谢婠婠姐姐，我就知道，姐姐你最疼我了。” 见她破涕为笑，樊湘叹了口气，“日后行事，可莫要如此，还有，等下入了城，便吩咐人，把那书生送入医馆，若是不放心，叫人盯着些便是，千万不能带他回将军府，听见没有？” “听见啦听见啦！” 苏萱笑嘻嘻的点头，想到什么又道：“对了，姐姐，我那儿还有一块儿挺好的翡翠，等我回去，给你做个发簪好不好？” “别了，马上就是赏菊游园会了，你还是把我教你的东西，多练习练习，别回头去了游园会，被人嘲笑。还有，你若有心，以后有时间在做也不迟。” “知道啦知道啦。”苏萱点头答应，继续抱着樊湘撒娇腻歪。 樊湘不大放心，继续道：“我也不是让你做坏人，只是幺幺，这世间诸多险恶，有时候做了好事，反而会惹上麻烦。你日后行事，千万要多想一想，知道吗？” 苏萱连连点头。 她知晓，樊湘这是真的拿她当自己人，才这般同她说，若是拿她当外人，那大可不必以剖析自我的方式，来教导她为人处世之道。 这样的人，真的很好。 温柔大方，聪明圆滑，却又分得清亲疏远近，的确是最适合做朋友的人了。 - 按樊湘交代的那般，一入城，苏萱便吩咐护卫将那书生送到了医馆，又赠了他一些银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甚至于，连那人的名字，她都未曾过问。 - 抵达将军府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末。 “幺幺……” 卜君荔得了消息后，早在车队还没进巷子时，便和月夫人一起等在了府门外。 苏萱听见声音，猛地睁开眼睛，弯腰出了车厢。 “娘，姨母……”苏萱站在车架前，欢快地冲着两人招手，而后不等小厮放下马凳，便跳下车，朝着两人跑了过去。 “哎，你小心些。” 卜君荔不放心的叮嘱。 “哎，没事儿。”苏萱先后抱了抱两位长辈，笑问：“爹爹和大哥是上朝还没回来么？” “嗯。”卜君荔点头，解释说：“今天是放榜日，你大哥要入宫面圣，好回禀此次秋闱的情况，你爹，是上朝还没回来。” 苏萱点头，见日头刺目，便笑着挽住两位长辈，“外头日头大，娘，姨母，咱们进去说话。” “哎……” 两位长辈一同应声。 苏萱挽着两人迈过门槛往里走，想起什么来，又回头对站在马车前的苏武喊：“二哥，你找人帮我把明心送回去。” 苏武颔首答应。 苏萱这才欢欢喜喜地进门去了。 一个多月不见，两位长辈对着苏萱好一番心疼关心。 一人一句的，不是瘦了，就是黑了。 苏萱听得哭笑不得，撸起袖子，攥着拳头道：“娘，姨母，你们看这是什么？” 第105章 是肌肉啊！ 两位长辈迷茫地对视一眼，齐齐看向苏萱摇头。 “是肌肉啊！” 苏萱伸手撑着一口气，伸手捏了捏胳膊上的肌肉，在两位长辈面前来来回回地晃。 “娘，姨母，看见没？肌肉。我这段时间辛辛苦苦练出来的肌肉，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还有……”她松开手，一把掀开裙子，拍了拍大腿和小腿，“看，不光胳膊上有，腿上也有，看，是不是又结实又漂亮？” 她说得一脸认真。 卜君荔和月夫人却是对视一眼，面露复杂。 “不漂亮吗？”苏萱又拍了拍，发出“啪啪”的声响，疑惑不解道：“这练得多好啊……” 卜君荔神情一言难尽，犹豫了一瞬道：“幺幺啊，你、你先把裙子放下来。” 月夫人附和道：“对，幺幺，先把裙子放下来。”她说着，动手帮苏萱整理好衣裳，又和卜君荔一起拉着苏萱坐下。 然后每人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到了苏萱的对面。 苏萱被两双眼睛盯着心底发毛，左瞅瞅，右瞅瞅，小声问：“娘，姨母，你们怎么了？难不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家里出事了。” “那倒不是。”卜君荔下意识的摆手反驳。 “那是？”苏萱继续试探。 卜君荔看了看她，视线落在月夫人脸上，还冲着月夫人使眼色。 月夫人有些为难。 卜君荔啧了一声，越发用力的使眼色。 月夫人叹了口气，低声道：“姐姐，还是你来。” “我不行，你来。” “姐姐，我也不行。” “哎，你行的，你来。” 眼看着两位长辈相互推脱，苏萱有些不忍，“要不，你们一人一句？” “你这孩子……”卜君荔嗤笑出声，月夫人也跟着弯了眉眼，笑的温柔慈爱。 “我怎么了？”苏萱困惑的眨了眨眼，心说，我这刚回来，也没来得及惹祸啊！ 难不成是为了那个书生的事情？可，那不是发生在路上的事情么？府里的消息，不至于这么快？ 她正郁闷间，就听见月夫人轻咳了一声，忙朝人望了过去。 “幺幺，你在马场，能学有所成，我和你娘，都很开心。”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铺垫，苏萱心下猛地一咯噔，忙坐直了身子。 果不其然，月夫人下一句便是：“可是幺幺，你是个女儿家，你跟男儿郎们是一样的。” 月夫人说到这儿轻轻摇头。 苏萱附和的点头，“姨母说得对。” 月夫人同卜君荔对视了一眼，笑容欣慰。 “幺幺，你如今已然十四岁了，夫家也早已定下，日后出门，千万不要像今日这般，掀了衣服，给别人看你的肌肉，记住了吗？” 苏萱嘴角狠狠一抽，得！一心炫耀，竟是忘了这茬了！ “还有，你如今，虽学了几招，但出门时，也不要轻易同人动手，更不要同人彰显你会什么，知道吗？” 苏萱认真的点头。 “姨母放心，我都晓得。” “那就好。”见苏萱认真听训，且态度很好，月夫人欣慰的点头而笑，看向了卜君荔。 卜君荔会意，拉过苏萱的手道：“幺幺啊，再有几日，就是赏菊游园会了，娘趁着你在马场的这段时间，让人给你做了新衣裳，如今已经送到你院子里去了，等会儿你回去试一试，若有哪里不合适，尚且来得及改。” 苏萱点头。 卜君荔又道：“还有，你不在的时候，世子府派人来送过帖子，说是世子想邀你出游，但因着你已经出城，我便让人如实告知了世子，如今你回来，可自己与世子回一封信。” 苏萱眼神一亮，忽地想起先前温知意因为胡蝶儿动手伤了自己的事情来府上赔不是时，曾承诺待她养好伤，请她出游的事情，顿时欢喜了几分。 “娘，我能不能直接去探望一下世子啊？” 卜君荔闻言一怔，有些错愕的同月夫人对视。 须臾，月夫人道：“也不是不可，但你最好明日再去。” “那也行。”苏萱嘿嘿一笑。 卜君荔看着她的傻样，心都要化了，但还是忍不住叮嘱：“明日便九月十六了，你去拜访时，千万注意，莫要惹出什么事情来，还有，纵使那胡蝶儿惹你，你也不能将事情闹大，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苏萱连连应声。 月夫人笑着同卜君荔道：“姐姐，幺幺他们，一早就出发回程，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让她回去歇息，等将军和老大回来，大家再一起用膳。” “嗯，也好。”卜君荔点头答应下来，而后摸着苏萱的脸，心疼地道：“我的幺幺啊，受苦了，瞧这又黑又瘦的……” 苏萱哭笑不得，“娘，后面那句，你不用非得讲出来的……” 此话一出，两位长辈齐齐笑了。 - 回到芳华苑时，苏萱也没歇息，问明心要了小库房的钥匙，亲自去里头寻了几样东西，便回到房里忙活起来。 明心先前摔伤了腿，如今尚且行动不便，见苏萱背对着她忙碌，便伸长了脖子望。 “小姐，你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苏萱头也不抬地答了一句，紧接着，想起什么来，疑惑地回头看向明心。 “小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明心缩了缩脖子，小声的反问。 苏萱眼皮耷拉下去，“我说，到底是谁把你送回来的？” 明心愣住，“小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苏萱瘪了瘪嘴，“我就是想知道，是哪个傻子，把你送到我房间里来的！” 明心闻言嘿嘿一笑，“陶书。” “我就说！” 苏萱怒地拍桌，“正常人他就干不出这个事儿！” 明心掩着嘴偷笑。 须臾，苏萱回过味儿来，拧着眉头望向明心，“不对啊！他傻我知道，可你不傻啊，你不会跟他讲么？” “我……”明心眼神闪躲，瞥见苏萱杀人的目光，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当时忙着揍他，忘了提醒了，后来、后来等我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跑了……” “所以，这就是你出现在我床上的原因？” “嗯嗯。”明心忙不迭的点头，一脸的无辜、可怜、弱小。 苏萱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索性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外走。 明心见状急了，“小姐，小姐你去哪儿啊？” 苏萱没好气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无情的道：“找人把你弄出去！” “别啊，小姐。”明心伸出尔康手，刚要哀求，苏萱就头也不回地绕出了屏风，紧接着，就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不多时，几个侍女便走了进来。 明心委屈又可怜地望着苏萱，“小姐，您不要奴婢了吗？” “装可怜也没用！”苏—无情—萱撇嘴，站在床边，单手叉腰，指挥侍女道：“对，一人一边，把腿也抬起来，好了，起！走！” 四个侍女听从指挥，动作整齐划一的将明心面朝天背朝地的抬了出去。 “呜呜，小姐，奴婢不想离开您啊……”明心哭嚎着朝苏萱伸出手。 苏萱丝毫不为所动。 “哎，对对对，就是这样。” “小心些，别给摔了……哎对，就是这样……” 目送着几人出门，苏萱咧着嘴冲着哀嚎的明心摆了摆手，然后利落的关上了房门，心满意足的走回到了锦榻前。 嗨，真不愧是将军府训练出来的婢女，办事儿就是利落啊！ - “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时，苏萱头也不抬地答：“发簪！” 但，话音落下，她便愣住了，随即，抬起头往一旁看，待瞧见窗外穿着一身九蟒五爪蟒袍绣锦鸡官袍的人时，眼神蓦地一亮，随即欢喜便像是烟花在她心上炸裂开来。 “砰”地一声，五彩缤纷，光芒万丈，却让她满心欢喜，眉开眼笑。 “大哥！” 她想都没想，便朝窗外的人扑了过去…… 第106章 你还亲过谁？ “大哥！” 看到少女亮起的眼眸，扬起的唇角时，苏瑾身上的疲惫散了大半，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伸出手，稳稳地将人接住。 “大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苏萱双腿盘在苏瑾腰上，咧着嘴笑的万分开心，话音落下的刹那，还“唧”在苏瑾脸上亲了一口。 “嗯。” 院子里没什么人，苏瑾眉眼微弯，抱着人往屋子里走。 叶枫立于暗处，看了看双手抱着苏萱的自家主子，又看了看手脚并用赖在自家主子身上的苏萱，最终，视线落在了紧闭的房门上。 唔，他到底要不要上去，帮他们开个门啊？ 但，现在过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他陷入纠结中，拧着眉、抱着手，没有动弹。 然后就看见他家公子，长腿一抬，干脆利落的踹开了房门。 紧接着，他听见苏萱的欢呼声，“哇！大哥好厉害！” 叶枫，…… 目送着两人进了门，又眼瞅着自家主子顺带着关上了房门，叶枫的心情万分复杂，忍不住抬头望天。 这不对。 这很不对。 一定是他的思想出了问题。 这可是他家主子，和他家小姐，这可是亲兄妹啊！一个爹娘的同胞亲兄妹啊！ 而且，小姐还说主子亲自养大的！ 这是多么感人的兄妹之情！ 可是，他刚刚在想什么？他刚刚竟然觉得，自家主子抱小姐的那架势，像是在抱小媳妇！ 还有小姐那反应，活像是独守在家许久的小娇妻，见到了相公！ 啧，多么令人感动的夫妻重聚啊！ 那气氛，那状态，直让他想起来那句话来——小别胜新婚！ 甚至于，他都想去帮忙关个门，拉个窗，顺便在跟主子说一句，万事放心，一切由他！ 有他在，定是不会让旁人进来打搅他们夫妻、哦不，是兄妹的团聚时光的！ 想到这儿，叶枫忍不住呸了自己一口。 嫌弃又气愤的自我唾弃：“叶枫啊叶枫，你也太龌龊了！真的，思想太脏了！” 他捶胸顿足，并自我控诉。 “他们可是兄妹啊！我怎么能这么想啊！这要是被主子知道了，定是要打断我的双腿！” 可是，怎么办？ 他们好般配。 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头一回见有人跟主子这么般配。 可这人，怎么就是自家小姐呢？ 想到这儿，叶枫留下了苦涩的泪水。 - 而此时，屋内并没有叶枫想的那般酱酱酿酿，腻腻歪歪。 有的只是静谧的温情。 苏瑾闭着眼睛躺在锦榻上，苏萱跪坐在锦榻上，心疼的给他眼角摸东西。 “不是说贡院有很多人么？怎还让大哥这般劳累？瞧瞧，眼下都青黑了。” “只是没睡好罢了。”苏瑾声音淡淡，但苏萱还是听出了其中隐藏的疲惫。 苏萱心疼的看向他。 乡试三年一次，关乎着无数学子的命运，其成绩定然是所有批阅的官员一起商定的。 苏瑾作为主考官，职位重要，责任自然也最大，吃不好睡不好，也实属正常。 见她没再说话，苏瑾睁开眼看她，“怎么了？” 苏萱低下头，扣着手指小声道：“也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大哥你真的，很辛苦。” 见她皱巴着一张小脸，苏瑾嘴角溢出一声笑，坐起身来看她。 “那幺幺，是想着为大哥做些什么吗？” 苏萱闻言一愣，随即眼神亮了，仰着头凑到苏瑾面前，满心期待地道：“大哥的意思是，我能帮你分担？” “嗯。”苏瑾点头。 “真的啊？”苏萱一喜，可紧接着就蔫了，“可，我也不行啊，我也没读几本书，既不能替大哥上朝，也不能帮大哥处理公务。” “也是。”苏瑾缓缓点头。 “是？”苏萱颓丧的看着他。 “也不完全是。”苏瑾眸光流转，“有件事，你还是能帮忙的。” “什么啊？”苏萱好奇地问。 苏瑾一本正经道：“有个一本万利的法子。” “什么法子？”苏萱眼睛睁大了几分。 苏瑾眸子里噙着笑意，微微凑近了她些，紧盯着她的亮闪闪的眼睛道：“你可以拿捏一下分寸，闯个恰到好处的祸。” “啊？”苏萱愣了，傻眼了。 苏瑾谆谆善诱，“所谓恰到好处，便是既能让皇上动怒，免了我和爹的官职，又不让他要咱们的性命，最好是，让咱们一家解甲归田，远离纷争。” 苏萱嘴角抽了抽，生无可恋道：“难怪古人常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如今才一个多月没见大哥，没想到大哥都会说笑了。” 苏瑾嗤笑出声，伸手在她鼻梁上刮了下，“那你希望大哥如何？” “我……”苏萱顿住，盯着苏瑾乌黑深邃的眉眼看了许久，方才低下头去。 “大哥现在就很好。” “真的？”苏瑾的尾音微微上挑。 “嗯。”苏萱认真的点了点头，旋即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紧接着，便是苏瑾低沉悦耳的声音，“你从前，总觉得我不疼你。” 他这话，虽温柔，却莫名带着几分伤感。 苏萱心虚，脑袋越发低了。 “我、我那时，是少不更事。” “嗯。” 这一声“嗯”听得苏萱心里不是滋味儿，她抬起头来，凑过去抱住了苏瑾的腰。 “我现在觉得大哥你特别好，特别疼我。” 苏瑾挑眉，“比爹娘还疼你？” “嗯嗯。” “比老二、老三还疼你？” “那必须的！” 见苏萱一副急于表忠心的模样，苏瑾笑了，伸手摸了摸她脑袋上翘起来的发丝。 “你是不是，跟谁都这么说？” “怎么会？”苏萱蹙眉，义正严词的辩驳道：“我就跟大哥这么说。” “是吗？”苏瑾打量着她，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语气却是慢悠悠的。 “我还以为，幺幺你对谁都这般呢。” “怎么会？！” 苏萱松开他，直起身子双手叉腰，带着气愤道：“我对大哥你是最好的，虽说，家里人，我都给了礼物，但只有给大哥你的，是绣了字的。” “还有，我只抱了大哥，也只亲了大哥！” 见她像只炸了毛的小兔子，苏瑾眸中闪过一抹异色，曲起一条腿，身子微微前倾，薄唇轻启，注视着苏萱的眼睛问道，“那除了我，你还亲过谁？” 第107章 我只亲过你！ “我只亲过你！” 苏萱气红了脸，“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我长这么大，就亲过大哥你！没亲过别人！” “江言才也没有？” “没有！”苏萱气急，“蹭”地从锦榻上站起身来，睨着苏瑾，并指着他的鼻子道，“大哥，你可以侮辱我的文采，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审美！” “我跟江言才，那是清清白白！我从未亲过他！也不可能亲他！” 苏瑾嘴角微微上翘了下，却是面不改色地问：“那是他亲过你？” “没有！”苏萱气到抓狂，“他怎么可能亲过我！他又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苏瑾微微蹙眉。 “对，不喜欢我！”苏萱气得脸红脖子粗，“他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是将军府的幺女，并不是因为喜欢我。” “而且，他是个读书人，一门心思的盘算，在有十分的把握之前，不会同我有什么。” 苏瑾微微仰着头看她，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那你以往天天去找他，都做些什么？” 苏瑾这一句问得漫不经心，苏萱却是骤然颓丧。 “看他读书。” 她郁闷又憋屈。 真的，原主先前，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舔狗！ 天天找江言才，主要就是给他送吃的，关心他的衣食住行！然后花痴的看他读书。 尽管，她得知真相的时候，也很惊诧，可这的确是事实。 苏瑾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你好像很遗憾？” “我遗憾……”泥马！ 苏萱问候的国粹即将脱口而出时，忽然想起来，苏瑾的妈，也是自己的妈，便硬生生忍住了。 “嗯？”苏瑾略微挑了眉，“遗憾什么？” 不知是不是苏萱的错觉，他的嘴角似乎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心情似乎也很不错。 她满心愤懑，憋屈的一屁股坐在锦榻上，用力一拍锦榻道：“遗憾没嫁给他！” 啪的一声，苏萱疼的倒抽一口冷气，但想着苏瑾还在，便努力控制住了面部表情。 呜呜呜好疼，果然是装13遭雷劈啊！下次再也不造作了，呜呜…… “你想嫁给他？” 苏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乌黑麻漆的，活像是翻版的包公。 “对对对，我就是想嫁给他！”苏萱也是来了脾气，哽着脖子叫嚣道：“我不光要嫁给他，我还要给他生一窝孩子！” “你敢！” 苏瑾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到了跟前。 苏萱被满身戾气的苏瑾吓了一跳，小脸“唰”地白了下去。 许是苏瑾锐利如锋的目光太过可怕，也许是他周身的冷气太过冰冷，苏萱大脑一片空白，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 “你怕我？” 苏瑾靠近她，脸色越发难看。 “我……”苏萱想要为自己辩解，可看着那双乌黑幽深，又冰冷如冰的眼眸时，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身体，则率先做出反应，微微颤抖。 意识到这一点的苏瑾，神情也变了。 只是苏萱看不懂，她努力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苏瑾眼底的神色，却不想，对方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身下了锦榻。 她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对方。 然而，对方站起了身，她伸出的手，抓了个空。 温热的泪，一下子就漫出了眼眶。 可苏瑾，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萱跪坐在锦榻上，还维持着手伸在半空中，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 四下，安静静谧。 掺杂着花香味儿的暖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窗边的纱幔晃动。 苏萱呆愣着坐了许久，直到眼泪在锦榻上晕染出一整片的痕迹，她方才回过神，收了手。 而后，轻轻笑了。 “人果然是不能贪心的。” 她如是同自己说。 而后，蜷缩着身子，抱住腿，将脑袋埋入了膝盖中。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啊？ 所有人都说苏瑾最疼爱她，既然疼爱，为什么听不出她赌气的话？ 既然疼爱，为什么不回头看她一眼呢？ 只要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啊…… 她盼着他能回头，盼着他能看到自己脸上的泪，也盼着他能心疼，能弯下腰摸着她的头，哄一哄她。 可是，他没有。 - 那一天的午膳和晚膳，苏萱均以舟车劳顿，犯困为由，没去参加。 卜君荔心疼她，还特意吩咐人送了她喜欢的饭菜过来，又叮嘱其他人不要来吵她。 芳华苑周遭很是安静，就连附近鸣叫的鸟儿都会被侍女和小厮赶走。 苏萱躺在锦榻上，从白天，躺到了深夜。 又从深夜躺到了天明。 周遭，依旧很安静。 可是，太安静了。 安静的，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将手臂从脸上移开，静默地看着天边的晨光，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她想起明心来，那丫头，以往天天在她眼前晃，在她耳边叽叽喳喳。 她那时，总觉得她聒噪又爱哭，现在，却异常想念她的聒噪。 可惜，这个时空里，唯一一个始终站在她身边的人，如今因她伤了腿，近来都没法子在她面前蹦跶了。 寂寞…… 好寂寞…… 明明从前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的，从来不觉得寂寞的，现在，却无法承受了。 这种感觉，让她痛苦，更让她心慌。 于是，在床上继续躺了一刻钟后，她从床上爬了起来。 - 抵达樊家时，不过卯时过半。 樊家院门口挂着的灯孔已经熄灭，但院门还没开。 苏萱上前叩门，不多时，小厮的声音便从门内传了出来…… - “幺幺！” 将将睡醒，尚未来得及梳洗的樊湘，在得知苏萱到来后，头发都未梳理，便着急忙慌地迎了出来，待瞧见背着包袱，拎着东西，眼睛红肿，眼底又泛着淤青的苏萱时，脚步骤然一顿，脸色也紧跟着变了。 “婠婠姐姐……”苏萱冲着她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嗓音却是沙哑的，“我想你了，能不能，在你这里住几天啊？” 樊湘眼眶一下子便红了，当即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苏萱的手腕，“瞧你说的，什么叫能不能住几天？姐姐这里，随便你住，你要是愿意啊，就跟姐姐睡一张床。” 她笑得温温柔柔的，可握着苏萱手腕的手，却是格外的温暖，格外的有力量。 “白露，霜降，快过来帮幺幺拿行李。” “是，小姐。” 两个侍女上前，一人一个，分走了苏萱手中的行李。 “小心些，里面有易碎的东西。”苏萱忍不住出声叮嘱。 白露笑眼弯弯，“苏小姐放心，我们小心着呢，绝对不会弄坏了您的东西。” 苏萱感激的笑了笑。 樊湘打量着她，柔声问道：“幺幺，你我姐妹，我就不让管家给你安排客房了，你就住到我院子里去，跟我同吃同住可好？” “嗯。”苏萱开心的点头。 樊湘稍稍松了一口气，吩咐侍女先行回去布置后，这才挽着苏萱往院子里去了…… 第108章 就是亲一下 一路上，樊湘什么都没有问，既没有问苏萱为什么来，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这般憔悴，只是温柔的跟她介绍樊家。 甚至，途经常青树时，都要跟她讲一讲。 待到了樊湘院子时，苏萱还未来得及打量，樊湘便让侍女带她去沐浴更衣。 等她洗漱完，被侍女领回来时，樊湘已经着人摆好了早膳等着她。 瞧见她进来，樊湘笑着站起身来，拉着她在桌边坐下。 “幺幺快尝尝，这是清和那边特有的豆粥，是我专门从清和带来的厨娘做的，你尝尝，看你喜不喜欢？” 苏萱酸涩潮湿的心，有了些微暖意，在桌边坐下后，接过了樊湘递过来的豆粥，拿勺子夞了一勺送到嘴边，吹了吹，这才送到口中。 带着香味儿的暖意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苏萱抬起头来，咧着嘴冲着樊湘笑了。 “好吃！” “那等下多吃点儿！” 樊湘松了口气，而后便拿着筷子给苏萱夹菜。 - 得知苏萱留书一封去了樊家时，苏瑾将将才起床，正揉着额头坐在床榻前。 叶枫从外面进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眼，方才走上前拱手行礼。 “公子……” “何事？”苏瑾揉着眉心，眼睛都没睁开。 叶枫张了张嘴，却陷入迟疑。 察觉到不对的苏瑾睁开眼，皱着眉头看他。 叶枫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沉气息吓到，忙低下头恭敬道：“公子，小姐去樊家了。” 苏瑾揉着眉心的手猛然移开，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叶枫。 “什么时候？” “就、今、今日一早。” 叶枫缩了缩脖子，脊背崩得很紧。 苏瑾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去。 “离家出走？” “也、也不算。”叶枫硬着头皮小声解释：“小姐留了书信，说她想念樊家二小姐，所以，去找樊家二小姐玩几天。” 苏瑾冷笑出声。 “玩几天？” 叶枫再不敢说一个字，低着头看着地面，只觉得亚历山大。 真的，谁能来告诉他，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明明刚见面时，还一副久别重逢的小夫妻模样，腻歪的不行！ 后来，怎么就半个时辰都不到，自家主子就满脸阴沉的出来了啊！ 而小姐也是，怎么能一大早离家出走啊？要不是留了书信，将军府怕是要乱了套了！ “命人去盯着江言才。” “是，公子。” 叶枫正胡思乱想，闻言下意识地应声，转身而去时，方才回过神来，“啊，不是，公子，盯着江言才做什么？难道不是应该派人去找小姐么？” 苏瑾黑着一张脸看他。 叶枫只觉得无数眼刀飞速而来，狠狠插在自己身上。 他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脸色也跟着白了一白，忙低下头拱手道：“公子放心，我这就去，我亲自去！” 话落，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 樊家，明阁。 樊湘坐在桌边，眼看着苏萱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苏萱冲着她笑了笑，而后道：“姐姐若好奇，就坐过来摸一摸。” “可以吗？”樊湘眨巴着漂亮的眼睛，一脸期待。 “嗯。” 苏萱点头，樊湘忙提着衣裙站起身来，跑到苏萱身旁坐下。 苏萱提醒道：“姐姐小心着些就是了，有些刻刀锋利的很，你莫要被伤着。” 樊湘神情严肃的点头。 苏萱便继续拿箱子里剩下的东西。 直到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方才回头去看樊湘。 见她正神情专注的盯着几样器具看，心觉她可爱的很，便不由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樊湘好奇地望向她。 苏萱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往樊湘身边凑了凑，“姐姐知道这些都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樊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器具，略想了一会儿，柔声问：“该不会是用来做首饰的？” “聪明！” 苏萱打了个响指，而后将一旁的木盒子拿到跟前，打开来，露出一块儿成色极好的翡翠。 “翡翠？” 樊湘愣了下，睫毛轻颤，紧接着像是想起什么来一般，掩着唇笑了。 “我就说呢，你怎么拎了这么大一个箱子，原来是惦记着这个事情。” 苏萱凑过去抱住她的胳膊，笑嘻嘻的道：“姐姐待我这般好，我承诺给姐姐的事情，定是要做好的。” “再说了，如今距离赏菊游园会还有几日，我是能做出来的，姐姐你需要跟我说你喜欢什么样式就行。” “样式么？”樊湘蹙眉，为难的摇头，“这你可难住我了。” “没事儿，姐姐想一想。” 苏萱话落，瞧见进来奉茶的白露，忙冲着她招手。 白露笑着走上前来，一边往下放茶盏，一边问：“苏小姐何事吩咐？” 苏萱道：“你拿笔墨纸砚过来，我用一用。” “哎，奴婢这就去。” 白露拿起空了托盘，起身而去。 樊湘好奇地看着她。 苏萱嘿嘿一笑，“既然姐姐想不起来，我就画几个样式出来，看姐姐喜欢哪种。” “这个好。”樊湘笑起来，随即又蹙了眉头，“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啊？再者，再有几日就是赏菊游园会了，我还想着，趁着这时间，再给你补一补课呢。” 苏萱闻言是又感动又想哭，“姐姐，我知道你很疼我，但，真的，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再补课了。” “可你很多东西还没学好啊……”樊湘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差不多就行了。”苏萱双手合十做哀求状，“真的姐姐，我已经补课补得够够的了，你就饶了我。” “可是……” “没有可是！” 樊湘还欲多说，苏萱快打断她的话，一把抱住她，“姐姐，咱们还是讨论一下做发簪的事情！” 樊湘见状无奈失笑，“你啊……”她轻轻摇头，却还是略过了补课的话题，望着盒子里的翡翠道：“这翡翠太好了，若是只用来做发簪，怕是有些可惜。” “不可惜。”苏萱摆手，而后笑着夸赞：“婠婠姐姐在我心里，是最优秀，最好的，要不是我那里没有更好的材料，我都觉得这块儿翡翠配不上姐姐。” 她说的一脸认真，樊湘嗔笑，戳了戳她的嘴角道：“你啊，来之前，肯定是把全京城的蜜都给吃了，不然，嘴巴怎么能这么甜？” “甜吗？”苏萱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美眸流转，猛地凑到了樊湘脸前，“既然姐姐觉得甜，那姐姐要不要尝一尝？”说着便嘟起嘴巴要去亲樊湘。 见状，樊湘吓得花容失色，忙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外推，“幺幺，你不要闹。” “哎呀，姐姐你脸红了！” 看着樊湘红透了的脸，苏萱忍不住仰头大笑出声。 “幺幺……”樊湘嗔怪，正想提醒苏萱女子要笑不露齿时，苏萱收了笑声，一脸正色的看着樊湘道：“既然姐姐都这么害羞了，那就更得亲了啊！” 话落，还冲着樊湘骚包的一眨眼。 这一眨眼，可是把樊湘吓得够呛，一边说“幺幺，不可如此”一边跌跌撞撞的起身逃离。 苏萱见状，更想逗她了，一边学着电视里的流氓笑的猥琐嘚瑟，一边追着樊湘跑，还不忘做做扭捏的冲她喊，“哎呀，就是亲一下而已，姐姐不要跑嘛！” 她一喊，樊湘跑的更快了！ 第109章 谁稀罕！ 两个人你追我赶，渐渐就跑出了樊湘的院子。 樊湘的两个侍女先前一直跟着她在马场，知晓苏萱的性子，也知晓两人关系好，便没在意，只任由他们从院内，闹到了院外。 直到……苏萱在花丛前抓到樊湘。 彼时，樊湘满脸热汗，因为闹了大半天，脸也红得厉害。 她气喘吁吁道：“幺幺，我不行了，我跑不动了，你……你别闹了，咱们回去。” “行。”苏萱凑近她，如浪荡子一般拉起她的手，笑嘻嘻地道：“只要姐姐亲我一口，我立刻、马上背着姐姐回去！” 讲真，她内心其实想威武霸气的说把樊湘抱回去的！ 奈何，身高体力有限，即便是抱得动，也走回不去！ “幺幺……”樊湘哭笑不得。 苏萱笑嘻嘻的，“实在不行的话，姐姐啊……” 她想说，亲不了的话，夸她两句也行。然而，话刚说一半儿，就被人猛地推了一把，推的她身子一晃，踉跄了好几步，方才站定。 “坏人！不许你欺负我姐姐！” 这边，苏萱刚站稳就听见这满是怒气的稚嫩童声，抬眸望去，就看见穿着一身浅青色劲装的小男孩挡在樊湘面前，虽个子不大，却是伸直了胳膊，坚定不移地把樊湘护到了身后，又满眼愤怒地瞪着苏萱。 苏萱原本是有些郁闷的，但瞧着他，忽然就乐了。 “原来是弟弟啊！”她走上前，伸手想去摸小家伙的脑袋，可还没碰到，小家伙便大喊道：“别过来！” 他一声喊，当即把不远处的白露给招了过来。 “小姐，少爷，出什么事情了！” 白霜急匆匆跑过来，看到现场的情况蓦地呆住了。 而小家伙却是满脸怒气：“你怎么才来！没看到我姐姐被这个浪荡子欺负嘛？” “啊？”白露愣怔，错愕的看向被自家少爷指为浪荡子的苏萱。 “不是这样的。” 樊湘终于回过神来，双手轻轻放在了小家伙的肩膀上，蹲下身，温温柔柔的同他道：“冬冬，你误会了，姐姐没有受欺负。” “真的？”小家伙拧着眉头，一脸的不相信。 苏萱嗤笑，走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小小年纪，就一副忧国忧民的样？” “要你管！” 小男孩气愤的甩开她。 “好好好，我不管。”苏萱笑着摆手。 樊湘面色愧色，“对不住啊，幺幺，都怪我，直接带你回了我院子，忘了同家人介绍，以至于，冬冬他，还不认得你。” “没事没事。”苏萱笑嘻嘻的摆手，“我就是单纯来找你玩，若你真把我带到你家里人面前，我怕是要跑了。” 樊湘感激的笑了笑，而后看向面前的小男孩。 “冬冬，这是苏世伯家的苏萱姐姐，你可以唤她幺幺姐姐。还有，我先前去马场，就是跟她在一起的，她待我很好，刚刚，也只是同我闹着玩，并非是要轻薄我的意思。” “对啊！”苏萱紧跟着接话，“再说了，我一个女子，如何轻薄你姐姐？还有，我要是真轻薄了你姐姐，早就被你们府上的人抓起来了好么？” “哼！” 小男孩冷酷的别开了脸。 苏萱哭笑不得，“你这小鬼头……” 樊湘扯了扯她的衣裳，苏萱瞬间闭上了嘴。 樊湘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扶着小男孩的肩膀，将人往前推了推。 “这是我弟弟，樊栋，如今十一岁，因出生在冬季，小名叫冬冬，他同你一样，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看来咱们还挺有共性的嘛！”苏萱笑着蹲下身来，见樊栋依旧不想搭理他，眼眸流转，须臾往前凑了凑，笑问：“冬冬啊，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呢，喊我一声姐姐，我呢，给你一个特别的礼物，你看怎么样？” “哼！谁稀罕你的礼物！” 小家伙一脸的桀骜，绷着脸扬起下巴的模样，别提有多酷了！ “那好。”苏萱长呼了一口气，双手背到身后，故弄玄虚地长吁短叹：“看来，某个傲娇的小孩，是拿不到我亲手做的礼物了，啧啧，遗憾，真是太遗憾了。” “你说谁傲娇呢？”樊栋来了脾气，上前两步，仰着头怒瞪着她。 “那得看谁对号入座了啊！” 苏萱存心逗他。 当然，不是她坏心眼，而是这小孩太一板一眼的，看着都不像是小孩子，倒像是个规矩森严的小老头。 她想，她大概是明白樊湘在马场时，为何羡慕他们兄妹了。 “你！” 樊栋生气，刚要动手，苏萱便冲着某个方向惊呼了一声，随即快步跑了过去。 樊湘和白露不明所以，困惑的对视了一眼。 小樊栋还在生闷气，盯着苏萱的背影气愤道：“粗鲁！” 樊湘有些无奈，刚想着教导他，那边苏萱便蹦蹦跳跳地冲着她跑了回来。 “姐姐，低头。” 樊湘从善如流。 苏萱将手中的花儿插到了樊湘的脑袋上，而后问白露：“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倒是好看。”白露神情纠结又为难，“就是奴婢觉得，这花儿，哪哪儿都挺好的，就是颜色……” 樊栋紧绷着一张脸，“你眼神不好，这颜色太过艳丽，不适合我姐姐。” 苏萱惊喜的看向他，“不错啊，樊冬冬，这都看得出来，审美不错！” 苏萱认同的点头，还不忘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樊栋哼一声别开了脸。 苏萱好笑地摇了摇头，转而对樊湘道：“姐姐，我觉得这扶桑花就很不错，除了颜色艳丽了些，也没旁的，不过，那个翡翠的颜色不深的，到时候，我在想办法给它改个色，然后做出扶桑花形状的发簪给你，你说可好？” 樊湘眼神一亮，极为认同的点头。 “我也觉得这个极好。” “哈哈哈哈，是？”苏萱一阵大笑，眼角余光瞥见一直偷偷打量他的樊栋，眸中一闪而过的讶异，随即便凑到樊栋面前，负手而立，笑靥如花。 “正所谓，见者有份，这样，樊冬冬，你呢，跟我过去帮忙，我呢，用剩下的边角料给你做个发冠，你觉得如何？” “你……”小家伙气红了脸，怒指着苏萱的鼻子道：“你、你可知我是谁？我可是……” “樊世叔的小儿子樊冬冬嘛！”苏萱无缝接话，“方才你姐姐已经介绍完你的身份了，你就不必再补充了。” “还有，你要是真的不要，那就算了，我呢，就赶紧去给你姐姐做扶桑花的发簪，你若有什么事儿，就赶紧说，说完了姐姐也好回去给我帮忙。 “嗯，也好。” 樊湘点头答应，樊栋却突然跳出来：“你竟敢使唤我姐姐，你……” 走出好几步开外的苏萱在听到这话时，猛地转过身来！ 视线落到樊栋身上后，眉眼眯起，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随即，紧盯着樊栋的双眸，朝他走了过去…… 第110章 鱼儿，上钩了！ “啊——” 尖叫声响起时，樊家院子上空的树叶晃动，飞鸟成群飞出。 “你叫啊！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苏萱一手勒着樊栋的脖子，一手蹂躏着他的小脸，双腿死死地压着樊栋的腿，任他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 “你这个坏女人，你快松开我！你别摸我的脸！你、你在摸我的脸，我就杀了你！” 樊栋气急败坏，拼命挣扎。 他比苏萱小了三岁，身量差的不算多，奈何苏萱师出苏武，用的都是巧劲，越是挣扎，越是脱不开。 “啧啧，冬冬啊，小小年纪，戾气太重，可是不好的哦。”苏萱存心斗他，撸狗一般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嘻嘻地道：“所谓长幼有序，咱们两家交好，我怎么也算是你半个姐姐，你对我呢，要尊重，要温柔，知不知道？” “你这个疯女人，你快松开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樊栋吼的嗓子都破音了。 苏萱有些心疼，啧，太惨了！ 可是这小孩好有意思，好好玩啊！ “嗯，千万别客气，来，来欺负姐姐！” 白露嘴角狠狠一抽，悄悄凑到樊湘身旁，伸手捏着她的衣袖扯了扯，小声问：“小姐，你……不管一管吗？” 樊湘看着闹在一起的两人，脸上的笑容很是温柔。听到白露的话，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白露看着她，蹙着眉头，欲言又止。 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 - 半个时辰后，苏萱靠坐在厅堂内，呷了口茶后，满足的喟叹出声。 “好茶！” 她笑得眉眼弯弯。 樊湘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幺幺，要不，你还是去换个衣服。” “我不。”苏萱摇头，看了一眼，站在斜对面，满身狼狈，真气呼呼地瞪着她的小少年，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扩到最大。 “服不服？”她身子前倾，笑得极为欠揍地冲樊栋杨下巴。 小小少年，一下子就炸了毛。 “少爷！” 正拿着湿毛巾帮樊栋擦脸的白露，一把拽住了樊栋的胳膊。 其他两个侍女也快步上前，拉着樊栋好声好气的劝。 苏萱却是毫不收敛，反而冲着白露摆手，“白露，你松开他，他不是不服气么？你让他过来，我让他心服口服。” 白露无奈，“苏小姐，我家少爷尚且年幼，您别再逗他了。” “坏女人！你们放开我！我跟她拼了！” 樊栋炸毛的叫嚣。 苏萱冲着他动了动眉毛，樊栋先是一怔，紧接着，更加激动起来。 “幺幺……” 樊湘回到家中的时日不长，同幼弟的相处也不长，见此，略担忧的蹙了下眉头，小声地喊了苏萱一声。 “没事儿。”苏萱冲着她眨了下眼睛。 随即，站起身朝樊栋走了过去。 白露神色茫然地朝樊湘投去求救的目光，樊湘也只是轻轻摇头。 樊栋却没再激烈的挣扎，只怒瞪着苏萱，“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这坏女人。” 苏萱站在他面前，来回踱步着打量她。 “你说我坏女人？” “就是我说的，怎么了？”樊栋梗着脖子，仰着头，一副冬日之竹，宁折不弯的模样。 “没怎么。”苏萱抿嘴而笑，下一瞬猛地凑到了樊栋面前，吓得少年身子猛然往后倾斜。 “哇哦，原来你怕我啊？”苏萱盯着他的眼睛，笑得饶有意味。 “谁……谁怕你了？”少年红了耳尖，拧着眉头争辩，“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不等苏萱搭话，他气哼一声，带着四分嘲弄，六分冷意道：“你这样的女子，一看就不知道！” “哎呀，那你还真是说对了，我还真不知道。”苏萱笑的眉眼弯弯。 樊栋却是瞬间愣住了，嘴角动了好几下，方才问：“你、你怎么不反驳？！” “我为什么要反驳？”苏萱上下打量他，越是打量，越是觉得有意思。 小朋友啊，就是好，什么心思、什么想法都摆在脸上，让人一眼就看出来。 “你、你……”思绪被打乱的樊栋，说不出话来，就只能睁着双大眼睛匪夷所思的看着苏萱。 “人嘛，都有缺点的。”苏萱负手而立，垂着卷翘的眼睫看他。 “你有你的缺点，我有我的缺点，这很正常。但，你既然不服我，不如，咱们打个赌如何？” “你？”樊栋皱眉打量她，须臾问，“你想赌什么？” 苏萱翘起嘴角，“你不是觉得我没教养吗？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在一旁督促我，如果你能让我改正，那就是你厉害！” “真的？” 樊栋将信将疑。 “嗯，真的！”苏萱认真的点头。 樊栋没急着点头，蹙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你这个赌约，有些不公平，若我不能让你改，那就是我不厉害，可朽木不可雕。” “嗯，也是。”苏萱认同的点头，开始蹙眉思索。 白露不知她打什么主意，就只能望向樊湘，见樊湘轻轻冲她摇头，便抿了抿唇，没说话。 “我想到了！” 苏萱左手握拳，放在右手掌心敲击了下，随即咧嘴笑起来。 “你既然想要公平，那咱们就按公平的来。” 樊栋狐疑的看着她，没说话。 苏萱道：“你看你，自幼跟在樊婶娘身旁长大，无论是读书还是礼仪，那都比我强，毕竟，我自幼没学过这些。” 樊栋没接话。 苏萱道：“你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出门打听，这满京城，就没人不知晓我的。” “不用。”樊栋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能看出来的事情，无需打听。” “噗……”有侍女忍不住笑出了声。 樊栋扭头瞪了那侍女一眼，侍女瞬间噤声，樊栋又扭头过来，“你继续说。” “得嘞！”苏萱愉悦地拍了下手，“我虽不懂诗书礼仪，但我会做簪子，你可以跟着我学做簪子，为了防止咱们双方故意给对方捣乱，咱们现在的赌约需要改一下。” “怎么改？”樊栋问。 “改成，谁学得快，你教我礼仪，我教你做簪子，谁学得快，谁厉害，你说这个怎么样？” 白露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樊湘也有些诧异。 唯有樊栋蹙眉不语。 苏萱循循善诱，“我觉得这个最好，既考验了双方的动手能力，又考验了双方的记忆力和智商，学的快、学得好的那个人，肯定是又聪敏，又好学的。学得慢、学得不好的那个人，不用说，肯定是个笨蛋。” 樊湘拿着帕子挡在唇边，无声偷笑。 樊栋却极为谨慎，“如何评判学的好不好？” “这还不简单？”苏萱打了个响指，下一瞬，指向了樊湘。 “我？”樊湘愣住，茫然了眨了眨眼。 “嗯，可以。”樊栋点头。 “一言为定！”苏萱伸出手。 “驷马难追！”虽然嫌弃，但樊栋还是跟她击了个掌。 看着少年眼中迸发出的胜负欲，苏萱嘴角翘起。 啧，鱼儿——上钩了！ 第111章 会不会怪我？ “小姐……” 月亮爬上树梢时，白露掀开帘子进来奉茶，瞥了一眼对坐在书案前较劲的两个人，抿了抿唇，上前奉了茶，又端着托盘行至樊湘身旁，一边往她书案上放茶盏，一边压低声音问：“这马上就是戌时末了，是不是该让小少爷回去了？” 樊湘轻轻摇头，脸上带着比月光还要柔和的笑意。 白露面露不解。 “啧，你这不对！”不远处苏萱拧着眉头提醒樊栋，“你这一刀下去，这块儿翡翠可就废了。”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樊栋虽愤愤，却是明显的底气不足。 “啧，我是师傅，还是你是师傅？”苏萱养着下巴，一脸初为人师的得意。 樊栋扁扁嘴，没说话。 苏萱满意了，凑过去指导他正确的刻法儿。 樊湘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两人，嘴角弯出如水般柔和的笑意。 “樊家，从不缺知书达理的孩子，但……”她看向白露，“我想着，人，总该是有些性子在的，若都养成一个样子，反倒是不好了。” 白露蹙眉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人，又收回视线。 “我觉得，小姐这样，也很好啊。” 樊湘轻笑着摇头。 “我不懂。”白露一脸茫然。 樊湘温声道：“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如此，也算是一段佳话，若是这九子尽数相同，岂不是很没意思？” 白露眨了眨眼，小声道：“可我，也没觉得少爷和小姐相同啊。” “你啊……”樊湘轻轻摇头，却是没在往下说。 白露见她又低头去翻书，便知晓她这是不打算再说了，抿着唇呆了一会儿后，便拿着托盘出去了。 - 明月高悬，灰白色的烟雾从青花缠枝香炉里缓缓飘出。 苏萱终于扛不住，放下手里的物件打了个哈欠，眼角余光瞥见窗外的月光时，方才震惊地回过神。 “哇！” “你……干什么？”樊栋被吓了一跳，拧着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训她，“白日里不是方才教过你？身为女子，不可莽撞，更不可大呼小叫。” “对不住，一时间忘了。”苏萱嘿嘿一笑，随即望向樊湘，“婠婠姐姐，现下什么时辰了？” 樊湘从书本里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月色略思索了片刻，“应该，亥时末了。” 她眼下带着疲惫，浅浅打了个哈欠，又道：“估计，再过一会儿就子夜了。” “子夜？” 苏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催促樊栋。 “快放下，放下，先别弄了，赶紧回去睡觉！” “我马上就弄好了。”樊栋皱着眉头，固执地说道。 “哎呀，弄什么啊！你一个小孩，都要子夜了还不睡觉？你是不想长高了吗？” “这……这跟长不长高有什么关系？”樊栋面色肉眼可见的不安。 “当然有关系了！”苏萱严肃的教育，“小孩子得多睡觉，睡多了，才能长得高，睡得少了，容易不长个。” “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谬论？”樊栋拧了眉头，不认同道：“你倒是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也没见你长高。” 苏萱被气笑了，“我就是因为睡得晚，才长不高，你这样下去，小心日后没我高！” 见两人拌嘴，樊湘也不掺和，就安安静静，温温柔柔地笑看着他们。 “你……！”樊栋有些急了。 “行了，明天再来。”苏萱伸手夺下他手里的东西，走过去一把将人拽起来往外推。 “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还有，我就差一点儿就弄完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对对对，我就是故意的，行了。”苏萱将人推到门口，又一把推出门外，“记住，明天一早卯时末过来。” 话落，不等樊栋说话，便“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你——” 樊栋伸手去推门时，还想再说，奈何，门已经关上。 小小少年的心思尚且纯粹的很，脸皮也薄的很，见状哪儿还好意思往下说，只能气闷地收了手，咬牙切齿的走了。 - 等到梳洗完回到内室时，樊湘正坐在床上看书，见苏萱进来，便合上书，笑着招呼她赶紧上来睡觉。 苏萱心下一暖，欢欢喜喜地灭了几盏灯，跑过去脱了鞋子，躺到了樊湘的身边。 “姐姐身上好香。”她抱着樊湘，细细嗅了她身上的味道，瞬间内心平静，满足安心。 “你啊，惯是会说笑，难道你我，用的不是一样的东西么？” 苏萱嘿嘿一笑，闭着眼睛道：“我不管，反正你身上很香。” 樊湘轻笑出声，也没多说什么。 苏萱闭着眼睛，安静了好半晌，方才再度开口。 “姐姐，你会不会怪我啊？” “怪你什么？”樊湘一愣。 苏萱睁开眼，借着月光看她，“冬冬的事情。” “你说这个啊……”樊湘轻笑出声，伸手拍了拍苏萱抱着她腰肢的胳膊。 “幺幺，说起来，我应该谢谢你。” “啊？”苏萱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她。 樊湘冲着她温柔的笑了笑，还伸手帮她脸上的碎发。 “我爹爹虽然是个武将，但是，我们家的孩子，都太死板了，长姐如此，我如此，樊栋亦如此，我们，都太恪守成规了。” “这样难道不好吗？”苏萱不解，蹙眉想了一会儿，说道：“父母难道不是最喜欢你们这样的孩子吗？懂事，优秀，哪哪儿都好。” 樊湘轻轻摇头。 “父母之爱子，从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是否懂事，是否优秀。” “他们之所以疼爱，只是因为，那是他们的孩子。” 苏萱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樊湘见她目带困惑，伸手揽住她，伸手轻轻拍在她额头。 “很晚了，睡。” 苏萱点了点头。 窗外，圆月皎洁，夜风微凉。 可，苏萱却没能睡着。 待轻拍着她额头的那只手移开，身边人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时，她睁开眼，借着月光看着樊湘柔和的睡眼。 “婠婠姐姐。” 她轻声喊。 但，无人回应。 她微微侧身，看着樊湘的睡颜，目光温和平静。 半晌，她往樊湘面前凑了凑，低声问道：“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世上的人，都贪心啊？” 长夜漫漫，无人应答。 苏萱却是无声的笑了。 她自问自答，“我觉得应该是的，因为，我就很贪心。” 她笑容里带着一抹自嘲，语气虽温和，却叫人听着伤心。 但是，她没有哭，她无声地笑着，就连睡过去时，嘴角都带着笑。 夜深人静，樊湘缓缓睁开眼，看着苏萱嘴角的笑，眸子里满是心疼。 半晌，终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112章 我不聋。 翌日，白露带着侍女，端着早膳进门时，瞧见廊檐下脑袋上顶着一个碗的苏萱，以及站在一旁，板着个小脸，小大人……哦不，小老头一般的梁栋，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强忍着咬着唇，往厅堂里去了。 “小姐……” 樊湘正坐在锦榻上看书，白露将早膳放好后，屏退了侍女，行至樊湘身旁。 “嗯？”樊湘抬眸看她。 白露有些激动，抿嘴一笑，略显激动道：“小姐，咱们回来这般久，还是头一回瞧见小少爷这么早来咱们院子呢？” 樊湘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抬眸透过打开的窗户往外瞧，但见樊栋拿着一根戒尺，正拧着眉头教训苏萱，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露见她笑得真切，也跟着弯了眉眼。 “还是苏小姐有办法，不过，她也真的是有意思，古灵精怪的。” 樊湘认同的点头，“苏家的孩子，都很好。” 白露神色有些复杂，“这话倒也没错，苏大公子文武双全，苏二公子为人正直，武功高强，至于这苏三公子，长得倒是极好，一双桃花眼招人的很，就是人有些不正经。” “他也很好。”白露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往外走。 白露忙抬脚跟在一旁。 樊湘行至门口，瞧着那一大一小，长长舒了口气。 “有时候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的。” “啊？”白露茫然。 樊湘轻轻摇头，回头微笑地看着她，“行了，下去，还有，那些话同我说说，也便罢了，出门在外，莫要提及。” “是，奴婢知道了。” 白露敛衽退下。 樊湘冲着正在斗法的两人喊：“幺幺，冬冬，吃饭了。” “哎，来了！”苏萱大声应和，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脑袋上顶着的碗，从凳子上跳下后，花蝴蝶一般朝着樊湘跑了过来。 在她身后，樊栋气得要死，“你怎么又这般疯跑？我刚刚是怎么教你的，你是全都忘了么？” “哎呀，没忘没忘。”苏萱雏鸟一般抱住樊湘，拧着眉头冲樊栋摆手，“你先忍一忍，有什么事儿，吃了饭再说。” 话罢，仰起头，笑嘻嘻地问樊湘：“婠婠姐姐，今天吃什么好吃的啊？” 樊湘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都是你爱吃的，灌汤包，虾饺，南瓜小米粥。” 苏萱嗷呜一声，熊抱住樊湘，“婠婠姐姐，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 樊栋在身后看的气急败坏，“朽木不可雕，吃饭哪儿有学习重要？你是不是想耍赖！” “你松开我姐姐！大庭广众之下，成什么样子！” 苏萱懒得跟这小顽固白扯，回头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后，撒开脚丫子就往厅堂里跑。 “你——”樊栋气得半死不活，刚要训斥苏萱，就对上樊湘温温柔柔的笑容，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姐姐……” 他低下头去，耳尖微红，还不忘将戒尺藏到身后。 樊湘有些想笑，但念着樊栋脸皮薄，便忍住了。 “忙了一早上了，累了？我让白露准备了你爱吃的，进去吃些，在接着忙。” “嗯。”樊栋低着头应了声。 “跟我进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 樊栋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而后跟在她身后往厅堂走。 “唔，你们可算是来了。”厅堂内，苏萱正往嘴巴里塞虾饺，瞧见樊湘姐弟，含糊不清地招呼：“哈搞（虾饺）好迟（好吃）哎！” 瞧见她，樊栋顿时拧了眉头，嫌弃地提醒：“食不言寝不语！” 苏萱耷拉着眼皮瞪了他一眼，而后便将嘴里的虾饺咽下，站起身来拉着樊湘坐下来，又热情的拿着碗给樊湘盛粥。 “婠婠姐姐，你快尝尝，这个粥可好吃了。” 樊栋气闷的在一旁坐下，憋闷的瞪了苏萱一眼，“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 苏萱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下一瞬，便拿起筷子，热情的给樊湘夹了个虾饺，“姐姐，你快尝尝。” 话落，挑衅的冲着樊栋扬了扬下巴。 少年人，正是最不服输的时候，哪儿能咽下这口气？ 当下拿起筷子夹了蛋饺送到樊湘碗里，“二姐，这个也很好吃，你尝尝。” “嗯，好。”樊湘虽有些错愕，但还是笑着点了头。 苏萱哪儿能这么算了，当即夹了爽口的黄瓜送到樊湘碗里。 “婠婠姐姐，你尝尝这个，脆嫩的很。” 樊栋不甘心落于人后，忙夹了青菜给樊湘，“二姐，你尝尝这个。” “哎，好。”樊湘有些慌。 然而，她才刚拿起筷子，苏萱那筷子便快狠准的伸到了她眼前。 “灌汤包也好吃！” “小笼包好吃！”樊栋不甘示弱。 苏萱丝毫不让，拿起筷子夹了别的，樊栋自然也不服输。 于是乎，片刻功夫，樊湘的饭碗摞成了小山。 而罪魁祸首，却还在跟人斗嘴。 “我夹得好吃！” “才不是！我夹得好吃！” “不！我的好吃！” “我的好吃！” 两人挣得脸红脖子粗，全然斗牛的模样。 饶是樊湘一惯好脾气，此时也忍无可忍了。 “啪——” 她将筷子拍到桌子上，将正在斗嘴的两人吓得猛一哆嗦，而后齐齐噤了声。 “还吃不吃了？” 樊湘绷着脸，目光扫过两人的脸，蹙着眉头问。 两人对视一眼后，齐齐乖顺的点头。 樊湘没说话，冷着一张脸拿起了筷子。 苏萱看了看樊栋，又看了看樊湘，末了又看了看樊栋。 樊栋，亦是如此。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后，偷偷凑到了桌子底下。 “你姐，以前也这么凶吗？” “不知道。”樊栋诚恳的摇头。 樊湘放下筷子，“我不聋。” “啊哈哈哈哈哈……”苏萱尴尬的抬起头来。 尴尬，跟小孩子打交道多了，智商没了。 - 因着苏萱和樊栋斗法，樊湘这一顿早膳吃的极其饱。 等到樊栋跟着苏萱去学做簪子时，樊湘还靠在躺椅上打嗝儿。 白露见状心疼的不行，“小姐，要不奴婢去请个郎中来。” “没——嗝儿——事儿，嗝儿。” 白露见状更心疼了，“可您这样也不行啊？” “没……嗝儿——事儿，嗝儿，我——嗝儿，吃点儿嗝儿……山楂，嗝儿，就好了。” 白露简直要哭了，奈何樊湘坚持，她劝说不动，就只能坐在一旁给她揉肚子。 这一揉，便是一个时辰。 樊湘的圆滚滚的小肚子总算消下去了一些，人也不再打嗝儿了。 白露松了口气，不解地问她：“小姐，不是奴婢说您，不过是些早膳罢了，又不是没吃过，您何苦吃这般多？” 樊湘闻言笑了。 白露怔住，“小姐，您笑什么？” 樊湘眉眼弯弯，脸上的笑容温柔又满足，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白露，心底一疼，眼神腾地便红了…… 第113章 近朱者赤 “今个儿，是我回府以来，冬冬他，第一次给我夹菜。” 樊湘说这话时，咪笑着眼睛望着远天，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肚子，脸上的笑容温柔缱倦，像是春日里柔柔的风。 有那么一瞬间，白露恍惚觉得，自家小姐如此温柔抚摸的，不是肚子里的饭，而是肚子里的娃。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了一惊，惊得连心疼都忘了，只默默端起山楂茶递了过去。 “小姐，喝口茶，有助消化。” “不，我不要。”樊湘双手护着肚子，满脸抗拒的摇头。 “我要让它们在我肚子里多待一会儿。” “……”白露嘴角抽搐。 “小姐，饭没了，还可以再吃。” “不，那不一样。”樊湘一脸正色的摇头，“难得冬冬给我夹菜……” 白露彻底无语了。 半晌，她抓狂地道：“小姐，不就是夹个菜么，您至于么？您要是喜欢，回头再让小少爷给您夹不就是了？” 樊湘羞赧的摇头，“那怎么好？” “小姐！” 白露更抓狂了，“这有什么不好？您要是不好意思说，奴婢来说。” “别——”樊湘猛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白露无奈的回头看她，樊湘面带祈求：“好白露，求你了。” “……” - 苏萱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说噩梦，也不太准确，因为一开始是个无比美好的美梦，可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紧盯着她，她在梦里几次回头都没找到人，等再回头时，就看见一条巨大的蟒蛇冲她张开了巨大的蛇口，一口将她吞了进去。 苏萱猛地惊醒，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然后，就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 她呼吸一滞，全身的筋骨都跟着软了。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吐了口气，颤巍巍的伸出手，将弯着腰盯着她看的女人推远了一些。 “白露啊，你要是闲得慌，可以多读书。盯着我睡觉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啊。” “对不起啊，苏小姐。”白露讪讪地道歉，在躺椅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苏萱深吸了几口气，过快的心跳，总算慢了下来。 白露心存愧疚，忙起身去倒了一杯凉茶过来。 “苏小姐，您喝茶。” 这还差不多。 苏萱满意的点了头，接过茶盏喝了大半杯，但见白露乖巧的坐在一旁，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美眸流转，笑了。 “找我有事啊？” “啊？这个您也看得出来？”白露一脸惊讶。 苏萱错愕的蹙眉，放下茶盏摩挲着下巴打量她。 “怎么了？苏小姐？”白露不解地问她。 苏萱啧啧出声，摇着头说道：“不应该，这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啊？苏小姐。”白露茫然地眨眼。 苏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意思是，你跟着婠婠姐姐长大，婠婠姐姐又那么聪明，按理说，你不应该这么笨啊？” 白露，“……” 苏萱憋住笑，清了清嗓子道：“当然，你也不要气馁，有道是，近朱者赤……” “近墨者黑……”白露无缝接话。 “嗯，孺子可教。”苏萱赞许的梳了个大拇指，又端起剩下的半杯茶喝了。 但见白露还傻坐着，忍不住笑了。 “我说白露，你一直都这样吗？” 白露被她问的茫然，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苏萱便摇着头道：“看来，书读得太多，也不好。” 白露听得莫名其妙。 苏萱拍了拍她，问：“你找我有什么事，直说。” 白露羞赧的点了点头，而后低下头小声的将今日的事情给讲了，末了道：“……我家小姐和小少爷自幼没在一处，回府后，也没怎么说过话。” 白露说着，嗓音沙哑，眼眶也红了。 “我也没有怪谁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我家小姐有些可怜，在清和的时候，明明挺好的，舅老爷他们都很疼爱小姐，如今明明是回了自己的家，却反倒像是个外人。” 苏萱想起初见时，樊湘羡慕他们兄妹的事情，心下叹了口气。 “你们回到樊家后，一直都是这样吗？” “也不算。”白露摇头，“刚开始，将军还特意让大家一块儿去前厅用膳，可小姐与他们的口味不同，饭桌上，也不怎么说话。” “虽说，圣人教导食不言寝不语，可一家人坐在一起，谁也不说话，就总觉得哪里别扭。” 白露皱了皱鼻子，继续道：“可能将军和夫人也觉得不舒服，所以，没多久就不让小姐去前厅跟他们一起用膳了。” 想到班泉姑姑对于樊湘母亲的描述，苏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问白露：“是单独不让婠婠姐姐去，还是大家都不用去？” 白露愣了一下，须臾道：“应该是，都不让去。” “我就知道。”苏萱笑着摇头。 “啊？”白露茫然地眨眼，好奇地问：“苏小姐，您又知道什么了？” 苏萱冲她勾了勾手，示意她靠近，待她凑过来后，笑问：“你心里，是不是觉得你家将军和夫人不疼爱婠婠姐姐？” 白露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低着头，扯着帕子小声道：“我、我也没那么觉得，就是……” “不用就是。”苏萱打断她的话，“你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但是白露，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的。” 白露愣住，错愕地瞪大眼睛看她。 “苏小姐，您怎么也说这话啊？” 苏萱笑起来。“因为这话正确，我才说啊！” “还有……”她拍了拍白露的脑袋，“樊世叔和婶娘，是很疼爱婠婠姐姐的，要不然，也不会把她保护的那么好。” “小姐也这么说，可是，我不懂。”白露困惑的摇头。 苏萱解释道：“我跟你解释不明白，但是，樊世叔和婶娘，肯定是疼爱婠婠姐姐的，这一点，你牢记在心里，以后出门在外，更要时刻记着。” “再有，婠婠姐姐刚回来时，他们让婠婠姐姐跟他们一起吃饭，肯定是想着让婠婠姐姐尽快适应。而且，他们肯定也为此做出了努力。” “只是，樊世叔是个武将，婶娘虽出身书香门第，但有时候书读的多了，反而不太好，冬冬呢，这些年也没怎么出去跟人打交道，就是个外冷内热，又死要面子的小屁孩。” “而你家小姐，也是饱读诗书长大，被条条框框约束住了，面对多年未见的父母和弟弟，不知该如何表达。” “总的来说，他们都一样，都是心里有对方，但不知该如何表达，而且，没有突破口。” “噢……”白露似懂非懂的点头。 “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吗？” 苏萱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白露却是茫然的眨了眨眼，“明、明白什么？” 第114章 墙都不服就服你！ “你……”苏萱气噎，忍不住抬手拍了她一下。 “你真是读书读傻了。” “苏小姐……”白露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你……”见她这么可怜，苏萱也不好再说，只能耐着性子道：“如你所说，自你家小姐回来后，就呆在自己院子里，樊冬冬也呆在自己院子里，可现在，樊冬冬就在这里，这是不是比之前进步了许多？” “是啊！”白露恍然大悟。 “还不算太笨。”苏萱松了口气，“樊冬冬他人都在这儿了，心自然也在，不过是夹菜的事情，有了第一次，那就会有无数次。” “真的吗？”白露满脸期许。 “当然！”苏萱扬起下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道：“我告诉你，这世上很多事，都只有0次和无数次之分。” 白露面露崇拜。 “苏小姐好厉害，我家小姐有苏小姐这样的好朋友，真是太好了。” “那是！”苏萱心下熨帖，得意道：“我是谁？我可是苏萱！” “嗯嗯。” 饶是她说了句废话，白露还是很给面子的附和夸赞了一番，末了又道：“我家小姐脸皮薄，有些事，又不好意思开口，这几日，还要多麻烦苏小姐。” “小事儿小事儿。”苏萱大度的摆手。 “多谢苏小姐！” 白露开心地笑起来，但很快，又耷拉下眉眼。 “你这是又怎么了？婠婠姐姐和冬冬的事情，不解决了么？”苏萱不解的问道。 白露一脸为难，“这也算不得解决。” 她顿了顿，一脸愁苦地道：“小姐和少爷的性子，已经定下了，不可能再变了，如今小少爷来我们院里，那是因为苏小姐在，等苏小姐走了，少爷肯定就不会过来了。” 她说着，又伤心的红了眼。 “我真是墙都不服就服你！” 苏萱气闷的想打人。 “我都说了，他们心里都是有对方的，只是多年不见，不知该如何相处罢了。”、 “我知道啊……”白露茫然的点头。 “你不知道。”苏萱无奈地叹气。 白露坚持不懈，“奴婢可能的确不知道，所以才需要苏小姐解惑嘛！” 苏萱闭着眼睛去揉发疼的眉心，白露忙讨好的起身凑过去给她捶背。 “苏小姐，我知道，您最好了，这京城里啊，就属您跟我家小姐关系最好了。” “如果这京城里，有谁最心疼我家小姐，那指定是您！” 耳听着白露好话说了一箩筐，苏萱忍不住笑出了声。 “嘴这么甜，是把全京城的蜜饯都给吃了吗？” 白露嘿嘿笑，“要是能让苏小姐高兴，别说是蜜饯，就是蜜蜂，奴婢也给它吃了。” 苏萱笑出声，“看在你真心为你家小姐的份上，我就给你指一条明路。” “嗯嗯。”白露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连连点头。 苏萱翘起嘴角，看着满脸期待的白露道：“这件事呢，其实很简单。” 白露眨了眨眼，好似再问：有多简单？ “没有机会，创造机会。没有条件，创造条件。” 白露茫然的眨了眨眼。 苏萱郑重的拍了拍白露的肩膀，“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白露又是眨了眨眼，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苏萱便松了手，站起身来，笑眯眯地道：“如今，你已得为师真传，所以，这个重任，从今天起，就交给你了。” 话落，不等白露回过神来，便一溜烟的跑了…… - 苏卿拿着他那把玉骨扇子晃荡到兰亭苑时，就瞧见叶枫举着一块儿大石头蹲在院子里扎马步。 “啧……”苏卿“啪”地合上扇子，笑得桃花眼无比荡漾。 “我说叶枫，你这是……干什么呢？” 他围着叶枫饶了一圈，挪揄道：“你这姿势挺特别啊。” 叶枫苦着张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三少爷，您就别取笑我了。” “哎，这怎么能算是取笑呢？这顶多是……嘲笑。”他拉长了尾音补充。 叶枫眼角一抽，险些没控制住自己，将手里的那块大石头砸到苏卿脸上去。 好在，日头还是浓烈，苏卿逗了他几句，便被太阳晒得眯了眼，抬脚往屋里去了。 屋内空旷阴凉，苏卿绕过屏风，就瞧见坐在书案前处理公务的苏瑾。 他拧了眉头，打开折扇走过去。 “我说大哥，这朝中没了你，是不行么？都忙了这么久，皇上都准许你休假了，你怎么还不歇一歇？” 苏瑾拿毛笔蘸了蘸墨汁，头也不抬地问：“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关心大哥啊！” 苏卿走过去，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又低头扫了一眼他面前的公文，而后桃花眼眸流转，扫过苏瑾的眼底，没有说话。 苏瑾面无比改色地批完一份公文，合上后，放到一旁，又拿起另外一本。 苏卿有些坐不住，东张西望地道：“我说大哥，你这院子里，也太冷清了些，我都来了半天了，连个奉茶的人都没有。” “桌上有凉茶，要喝自己去。” 苏卿扇扇子的动作一顿，颇无奈的看了苏瑾一眼后，到底是灰溜溜地站起身走到方桌前，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回来。 “大哥啊……” 他呷了一口茶。 盯着面无表情处理公文的苏瑾看了一瞬，眼波流转，放下茶盏，往前凑了凑。 “大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苏瑾批阅公文的手一顿，须臾，抬起头来看他。 苏瑾知道他这是默许了，是以，嘿嘿一笑，问道：“你能跟我说一下，我们回来那天，你去找幺幺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你想知道？”苏瑾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只一双眼眸深邃不见底。 “嗯嗯！”苏卿满脸期待的点头。 真的，他嗅到了浓浓的八卦的味道！ “呵！” 苏卿冷笑一声，“那你可以慢慢想。” “不是……”苏卿一张小脸垮下来，“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啊？” “再废话，就滚出去跟叶枫一起待着。”苏瑾低着头一边往公文上写着什么，一边用最平淡的语说出最残忍的话。 苏卿简直要哭了，“从小，我就知道大哥不疼我，果然，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压过大哥的风头去了么？” “可，谁让我天生丽质、绝代风华呢？这也不能怪我不是？” 他作一副抽抽搭搭的委屈模样，却是听得苏瑾俊脸黑了下去。 可惜，苏萱不在，不然，定会竖起大拇指，赞许的夸一声“好茶！” “大哥……”见苏瑾停下笔看自己，苏卿忙掐了自己一把，用力挤出两滴眼泪。 苏瑾直接给气笑了。 “老三，看来，还是上次的板子，打得太轻了。” 闻言，苏卿花容失色，“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跳出去，语速极快地喊了一声“大哥您继续忙，我就不打搅了。” 不等话音落下，苏卿就已经逃出了门…… 第115章 恭喜你，出师了！ 屋内很快安静下来，苏瑾拿笔蘸了蘸墨汁，继续处理公文，可写了没几个字，便放下笔伸手去揉眉心。 烦躁。 他内心说不出的烦躁。 可，这种烦躁，却无法宣之于口。 他仰面躺在太师椅上，长长地吐了口气。 也许，他应该相信幺幺的话。 他也知道，有些话，不过是一时气话。 可纵观前尘过往，他似乎从未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跟苏萱沟通过。 正是因为他们没有好好沟通过，所以，先前才会渐行渐远，渐疏离。 而如今，纵使想要改变，也不知该如何着手了。 - 九月十七日的夜里，梁栋成功做出了一枝桃花簪。 同先前练手的簪子不同，这只桃花簪，从选材到制作，全都由他一人完成，虽说算不得有多精致，可按照他学习的时长来说，这簪子做的，可谓是相当好了。 “你看！” 他开心的将做好的簪子捧到苏萱面前。 苏萱闻声抬起头，就看见少年因为激动而亮闪闪的眼眸和红扑扑的小脸。 “可以啊！”她接过桃花簪子，认真的查看后，郑重其事的坐直了身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做的很好，恭喜你，樊冬冬，你出师了！” 一贯小大人的樊栋，在听到这话后，拘谨又腼腆地笑了，耳尖也一点一点红下去。 他低下头，不大自在地道：“也、也没有很好。” 苏萱看着他，无声地笑。 少年，果然是少年。 真好。 “其实……”他低着头，扣了好半晌的手指后，小声道：“其实，我还可以做的更好的。” “嗯，我信你！” 苏萱认同的点头，想起什么来，眼神蓦地一亮，起身跑到书案前，铺了画纸，又拿起毛笔。 “你做什么？”樊栋好奇地望过去。 “过来帮忙研墨！” 大概是苏萱明亮的眼眸太好看，也或许是她的笑容太明朗，樊栋破天荒的没有反驳她，起身走过去，立在她身旁为她研墨。 “你要画什么？？” 见苏萱在画纸上画了个长方形，梁栋疑惑的拧起眉头。 “等下你就知道了。” 苏萱卖了个关子，冲他眨了下眼睛后，便收回视线继续作画，却没发现立在一旁的少年，身子微微一僵，须臾，红着耳尖别开了视线。 好半晌，才又将视线移回来。 “好了。” 一刻钟的功夫后，苏萱放下画笔，满意的捻起画纸吹了吹， “给你。” “我？”樊栋愣住。 “对，就是给你的。”苏萱笑着点头。 樊栋欲言又止，疑惑地接过了画纸，盯着看了一瞬后，“这不就是个木盒子么？” “嗯对，是木盒子。”苏萱眯笑着眼睛，翘着二郎腿晃荡，“但它，不是普通的木盒子。” 樊栋一脸问号，盯着画纸上的木盒子看了又看，却没看出什么特别来。 “这明明，就是个普通的木盒子啊。” “不，它不普通。”苏萱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而后戳了戳画纸道：“这可是你亲手做的木盒子，它怎么会普通呢？” 樊栋身子一怔，人都傻了。 见他目瞪口呆，苏萱憋着笑，指着画纸上的那朵花道：“你看，三月桃花开，冬月腊梅香。” “桃花有玫红淡粉，梅花亦有玫红淡粉。虽说开在不同时节，但它们都是花朵，都很招人喜欢。” 樊栋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收紧。 “无论是梅花，还是桃花，我都很喜欢，桃花有它的温柔，梅花有它的傲骨，桃花簪，本就应该用梅花盒来装。” 苏萱说完，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道：“想来是太累了，我都犯困了，也不知道白露夜宵准备的怎么样了。” 她边说边往外走。 樊栋却是低垂着头站在原地没有动。 秋日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进来，吹得窗纱飘动，发丝微扬。 然而，少年站在书案前没有动。 好半晌，他方才气无声又欢喜的笑了，而后，仔仔细细的将画纸收齐，塞进衣袖，又转身回到案前，拿了那只桃花簪子，这才心满意足的，如携带什么绝世珍宝一般，走了出去。 - 因着九月十九日是参加赏菊游园会的日子，是以，苏萱需得在九月十八下午回到苏家。 为表谢意，卜君荔派人来接苏萱时，特意送了一份谢礼过来。 而苏萱，虽不舍得，却还是收拾了东西。 樊栋走进屋内时，苏萱正往箱子里装她带过来的那些器具。 “你要走了吗？” 樊栋脚步微顿，须臾，走过来问她。 “是啊！”苏萱冲他微微一笑，继续低头收拾东西。 “你好像……不太高兴。” 苏萱收拾东西的手一顿，须臾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了。 “我肯定不高兴啊，我这一走，好久都看不到你了，我得多想你啊！” 此话一出，樊栋的小脸“刷”地红了。 “你、你还可以再来。” “我知道。”苏萱情绪不高，说话也懒洋洋的。 “即便是再来，不也得等到赏菊游园会结束么？” “也是。”梁栋有些讪讪。 苏萱叹了口气，垂下手出神。 梁栋看着她，面露不忍，犹豫半晌道：“你要实在是想我，我、我可以跟二姐一起去。” “哈哈哈……”苏萱笑出了声，伸手去揉梁栋的脑袋，“小冬冬，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别揉我的脑袋，会长不高的。”少年别别扭扭的反抗。 “知道了知道了。”苏萱收了手，单手托着脸看他，“我们小冬冬，是个很好很优秀的少年郎，以后长大了，一定会成为更好更优秀的少年郎。” 少年抬起头来问她。“原来……” “你说什么？”见他嘴唇张张合合，苏萱好奇的追问。 樊栋轻轻摇了摇头，腼腆纯真的笑了。 “我是说，我会努力的。” “嗯，这才对嘛！” 苏萱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下，而后响起什么来，忙低头去翻箱子。 “哦，对了，我做了个东西给你。” “什么？”梁栋呼吸一紧，紧张又忐忑的睁大了眼睛。 “这个。” 翻腾了一会儿后，苏萱拿着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樊栋好奇的接过。 “打开看看。”苏萱笑着冲他努了努下。 樊栋点了点头，可拿着盒子的手，却是紧张的抖了抖。 “算了。” 苏萱摁住他的手，笑着道：“还是等我走了再看，我怕你啊，感动的哭的稀里哗啦。” 樊栋闻言小脸猛然一红，低着头别扭地道：“我又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哭？” “嘿嘿，我猜的嘛。” “你猜的不准。”樊栋赌气的反驳。 “不准就不准。” 苏萱笑了笑，收回视线继续收拾东西。 樊栋见她不再说话，抬起头来看她，见她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伤和难过，心下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尖锐刺痛起来…… 第116章 嫁给他也挺好 “等一下！” 苏萱拜别樊夫人后，樊湘一路将她送出来。 然而，刚行至府门，就听见急促的一声喊。 两人齐齐转身去看，就瞧见气喘吁吁追过来的樊栋。 樊湘有些诧异的眨了下眼睛。 苏萱则咧嘴笑了。 “没想到啊，樊冬冬，你竟然还知道来送我，啧啧……” 她说着，便伸手去摸樊冬冬的脑袋。 樊栋却是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她掌心塞了个东西。 “这个给你。” 少年语气急促，拉着她手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苏萱怔愣了下，诧异地朝少年望过去，却只瞧见了小小少年泛红的耳尖。 时间像是被人叫停了，苏萱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樊栋松开她的手，后退两步，低着头说出一句“我等你再来”后，转身跑开，她方才错愕地张了张嘴。 这、这小孩什么意思？ “噗嗤……” 一旁的樊湘拿帕子掩着唇笑出了声。 苏萱无语的扭过头，略显幽怨地看向她。 樊湘嘴角的笑压不住，看了一眼她掌心里的东西打趣道：“幺幺，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而且，冬冬他只是比你小了三岁，若你愿意，嫁给他也挺好的。” 苏萱嘴角狠狠一抽，听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婠婠姐姐，冬冬可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能把他往火坑里推？”苏萱一边将樊栋给她的东西塞到怀里，一边痛心疾首的控诉樊湘。 “诶，亲弟弟，哪儿能跟你比啊？我可是最喜欢你了。”樊湘笑吟吟地来拉她的手。 “呵呵……”苏萱干笑，“既然婠婠姐姐这么喜欢我，不如婠婠姐姐嫁去苏家，这样，咱们就能日日见面了，而且，我哥哥们都是适婚年纪，姐姐可直接嫁过去，都不用等。” “你啊……”樊湘笑出声，伸手戳她脑门，“就知道你是个不吃亏的，行了，不逗你了，我啊，就是跟你说笑。” “姐姐以后还是莫要说这个了。”苏萱摆手，“我身上有婚约，你是知道的，虽说是玩笑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怕是不大好，再者，冬冬他，还小得很呢。” “嗯，知道了。”樊湘点头，万分欣慰的看着苏萱道：“看来我们幺幺，是真的长大了，如今思虑都这么周全了。” 苏萱笑着道：“都是婠婠姐姐教得好。” 樊湘摆手，“可别，我可没教过你这个。” “我不管，反正都是婠婠姐姐教的，旁人问起我，我就这般说。” 苏萱说完，冲着樊湘做了个鬼脸后，便跑开了。 樊湘眼瞅着她下了台阶，上了马车，却还不忘掀开帘子冲她招手，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走了，婠婠姐姐，你回去！不要太想我啊！” 马车缓缓前行，苏萱探出大半个身子来冲着樊湘招手。 白露受她感染，也跟着笑了。 “小姐，苏小姐的性子真好，古灵精怪的，瞧着就让人喜欢。” 樊湘认同的点头，“幺幺的确讨人喜欢。” 白露搀扶着樊湘往回走，迈过门槛，瞥见照壁处一闪而过的身影，微微一怔，顿住脚步看向了樊湘，“小姐？” 樊湘轻笑着摇头，示意她不要管。 白露点了点头，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往府内走去…… - 马车驶出樊家所在的巷子后，苏萱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殆尽。 她呆坐在马车内，好半晌，都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神来，从怀里掏出了樊栋给她的那个小盒子。 好奇的打开来，便瞧见里面放着一个笑脸福娃。 福娃一身喜庆的拜年服，双手抱拳，侧身弯腰，憨态可掬，苏萱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这小孩，还挺不错。” 她眉眼弯弯，低头把玩着笑脸福娃。 直到马车缓缓停下，仆从在外头提醒她到了的时候，她方才回过神来，双眼无神的长吐了口气后，将笑脸福娃塞到怀里，又深吸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脸，重新打起精神，这才精神饱满、笑容满面的掀开帘子下了车。 “爹，娘，我回来啦！” 她如飞鸟归家，欢快的跑到前厅，扑到了爹娘的怀里，又缠着爹娘撒娇耍宝了好半天。 苏威夫妇原本还担心她突然出门是不是跟苏瑾闹了气，但见她开开心心的，也就松了口气。 拜别爹娘，苏萱一路哼着歌，十分欢快地出了前厅，刚想松口气时，就被人一把勒住了脖子。 “行啊，幺幺，都敢离家出走了，厉害啊！” “咳咳……” 苏萱被嘞的喘不过气，直咳嗽。 苏卿却丝毫没在意，自顾自的说道：“幺幺，你跟我说说，大哥他到底是怎么你了？？” “咳咳……”苏萱憋红了脸，想要扯开苏卿的胳膊，却发现根本用不上劲儿。 “说话啊，幺幺，怎么？你连三哥都不信了吗？” “你……咳咳……先把我松开。” 听到苏萱喑哑虚弱的声音，苏卿这才发现，自己用力过猛，苏萱喘不过气，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他心下一囧，猛地松开了胳膊。 “咳咳咳……”苏萱捂着胸口咳嗽了好半天。 苏卿满脸愧疚，“对不住啊，幺幺，三哥、三哥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苏萱没好气的给了他一记眼刀。 苏卿自知理亏，讪讪笑了声，“幺幺，三哥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三哥这一回，行吗？” 苏萱好不容易顺过了气，冷眼看向他，“三哥一直都这么跟人道歉的吗？” “？” 苏卿一脸莫名。 紧接着在苏萱不满的目光里福至心灵，掏出自己的钱袋子，一把塞到了苏萱手里。 “幺幺啊，这事儿，是三哥的不对，有道是，赔礼道歉，但如今时间仓促，三哥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索性，三哥就给你点儿零花钱，你自己买点儿自己喜欢的东西，你看行吗？” 苏萱颠了颠手中的钱袋子，略满意的塞进了怀里。 但还是冷着一张脸道：“都是一家人，既然三哥这么有诚意，我就不跟三哥计较了。” 话落，便继续往前走。 苏卿见状忙抬脚跟上，而后自然而然地将胳膊搭在了苏萱的肩膀上，“我说幺幺，那天……” 话没说完，苏萱的眼刀就斜了过来。 苏卿干咳一声，讪讪地收了胳膊。 “嘿嘿……” “呵呵……” 苏萱咬牙切齿，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前走。 苏卿原地懊恼地打了自己一下后，便快步追了上去…… 第117章 她值得。 好不容易摆脱苏卿后，苏萱只觉得筋疲力尽。 待回到芳华苑后，自顾自地关了房门，扑倒在床上。 难受…… 说不出的难受。 她可以在爹娘面前演，也可以如往常一般跟苏卿闹腾，苏武那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苏瑾呢？ 苏瑾那边要怎么办呢？ 苏萱困扰的直抓头发，哀嚎着在床上翻来滚去。 “小姐！” 敲门声传来时，苏萱猛地一怔，紧接着就听见“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明心那张包子一般的小圆脸探了进来。 瞧见苏萱后，明心眼神蓦地一亮，嘴角露出欢喜的笑意。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奴婢可想您了！” 她说着，将门推开了些，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进了门，又动手关了门。 眼看着她艰难又开心地朝自己而来，苏萱忽然有些想哭。 似乎，她走的每一步，都在向她证明。 证明，她值得。 证明，这世上还有人会不顾艰难地朝她而来。 “小姐，你去的时候，怎么不带我啊。” 艰难的挪步到苏萱跟前时，明心放下拐杖艰难的在床边落坐，幽怨又可怜地问苏萱。 “带你？”苏萱笑出声，看着她的伤腿问：“你的腿都这样了，还怎么带你？带着你，抓着拐杖跑吗？” “小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明心拧起眉头，一本正经的鬼扯起来。 “虽然我的腿现在不大好，但，我对小姐的衷心天地可鉴，小姐出门带上我，万一遇上什么事儿，还能把我压在那儿，你也好回来搬救兵不是？” 苏萱闻言笑出声，冲着她竖起了个大拇指。 “明心，真的，我墙都不服就服你。”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明心蹙起眉，但见苏萱没当回事，便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姐，您还记得京城钱庄王老板家的千金吗？” “王老板家的千金？”苏萱一时没想起来。 “就是那个，离家出走，遇见土匪的那个。”明心好心提醒。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苏萱来了兴致，“我记得她因为长得太胖，家里怕她嫁不出去，就不让她吃饱，她饿得不行，就想着离家出走，去投奔外公。结果，刚出城就被强盗劫持了！” “对，就是她。”明心一脸老母亲的操心模样，苦口婆心地道：“当日，她能顺利逃脱，全靠她的小丫鬟，要不是她的小丫鬟顶替她被强盗关押，她哪儿能跑回来搬救兵啊！” 苏萱正笑着，闻言戛然而止。 须臾，她抬起头来，抬起手拍了拍明心的肩膀，神色复杂道：“她之所以能回来，不全是因为小丫鬟的衷心。” “难道不是吗？”明心蹙眉。 苏萱意味深长，“主要靠她自己。” 是了，主要靠那位王小姐自己。 原本，那些强盗，是想把扣押王小姐的。 奈何，王小姐实在是太胖了。 强盗头子实在不想面对她那张脸，又想着万一小丫鬟害怕跑了，他们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与其如此，不如压了小丫鬟，别的不说，小丫鬟长得还不错，若王小姐拿钱回来赎人也便罢了。 若她不回来，他们还能把小丫鬟带上山去。 小丫鬟则觉得，她跟王小姐两个人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与其如此，不如让小姐回去。是以，便答应了下来。 王小姐受了一番惊吓，又被小丫鬟的衷心感染，哭天抢地的跑回了京城。 回到家便带着人和银子去赎小丫鬟。 小丫鬟虽是赎了回来，可王小姐这么一番折腾却是病了。 她这一病，一连发了数日的高烧，整个人昏迷不醒，汤药都喂不下去。 可这世间的福祸都是难以预测的。 就在王家人心疼女儿昏迷不醒，是不是要撒手人寰了的时候。 那王小姐竟是慢慢地好了起来。 但因为发热吃不下饭，就只能喝粥，喝汤药。 如此前后折腾了一个月后，那王小姐成功瘦了下来。 王家人对此是又惊又喜。 而王小姐瘦下来之后，想起自己回城搬救兵时跑不动的模样，便痛定思痛，管住了嘴，迈开了腿，如此坚持了两个月，整个人都瘦成了正常模样。 据说，瘦下来之后的王小姐，身姿曼妙，娇俏动人，惹得京城里不少人家去提亲。 “不，只要还是靠她的奴婢。”明心摇了摇头，握着苏萱的手道：“小姐，你想想，若是那天，只有王小姐自己出门，遇到强盗，又该如何？” 苏萱一怔，缓缓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是？”明心一喜，循循善诱道：“所以啊，小姐，以后无论你到哪里，都要记得带上我，别的不说，遇到危险时，我还能代替你扣押在那里，你还能回来搬救兵不是？” “若是只有你一人，那可真的就惨了。” “有道理。” 苏萱深以为然。 先前她原本还想反驳说强盗若只看到王小姐，可能就放弃打劫她了。 但，转念一想，似乎又不是这个道理。 她忽然就想起来前世里看到的那些独行女孩被人尾随杀害的新闻，心下忽然有些不太舒服。 “你的腿如何了？” 苏萱将脑海里的不愉快甩开，盯着明心的伤腿问。 “没事儿，就是还得养一养，不过小姐你放心，我也就这一条腿不太好，别的都没毛病。还是能跟您一起去赏菊游园会的。” 苏萱嘴角猛地一抽，看了看明心傻笑的脸，又看了看她的伤腿，末了，撇嘴摆手。 “得了，我劝你趁早打消去赏菊游园会的心思。” “为什么啊？小姐？” 见苏萱要躺下，明心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死命的摇晃起来。 苏萱被她吵得脑壳疼，闭着眼睛道：“带个腿脚不好的丫鬟去参加赏菊游园会，旁人得如何想我将军府？” “再说了，赏菊游园会那么辛苦，你去凑什么热闹，你最近，最好呆在院子里别出门，别给我惹事，这样，等我参加赏菊游园会回来，还能给你带个礼物。” “礼物？” 明心原本正伤心，闻言瞬间悲转喜。 “什么礼物啊？小姐。” “呵呵……”苏萱干笑两声，亏得她以为这小丫头有多衷心。 真的，白瞎了方才那一番感动。 “小姐，你笑什么？你倒是说啊！” “秘密，不告诉你。” 苏萱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任由明心如何扒拉她，她都不起来。 等到她迷迷糊糊睡醒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此时，房间内一片昏暗，明心也已经不知所踪，她抬手揉眼睛时，发现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棉被。 唔，小丫头还挺贴心。 苏萱心下熨帖，弯着眉眼笑了下，而后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虚空发了会儿呆，方才掀开被子下床。 然而，刚一抬眸，就被不远处坐在锦榻上的人影吓得汗毛倒立，脊背发凉。 猛地后退两步后，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第118章 你在害怕什么？ “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那人站起身，自然而然地站起身，用打火石点燃了蜡烛。 暖黄色的烛光亮起，将昏暗的房间照的很是温馨。 苏萱没想到一觉醒来会见到苏瑾，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直到苏瑾行至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方才找回了几分深思。 “大哥怎么来了？” 她不想跟苏瑾对视，便移开视线望向那盏刚点燃的蜡烛。 “你刚刚……在怕什么？” 苏瑾语调，不大自然的停顿了一下。 “没什么。”苏萱轻轻摇头，她不想去揣测苏瑾话里的意思，也不想跟他说太多。 当然，她清楚，她并不是讨厌这个人。只是，这个人出现的太过突然。 她都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 “是我让你害怕了吗？” “不是。”苏萱想都没想的摇头。 苏瑾皱眉，深邃乌黑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是将军府，让你没有安全感吗？” “也不是。”苏萱仍旧摇头。 “那是为什么？” 苏瑾这话问的认真，苏萱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安全感…… 这是个很美好的词。 她很喜欢。 只可惜，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未曾拥有。 “为什么不说话？” 见苏萱一直低垂着头坐着，苏瑾心下说不出的烦躁。 甚至，很想一把将人拽起来，问问她，究竟是在想什么。 可，他实在是太久没看到少女这种毫无生气，又不带丝毫挣扎的模样了，以至于心下除了疼，就还是疼。 “大哥想让我说什么？” 苏萱这一觉睡得并不好，醒来时又被吓了一跳，心情本就不好，还要被人追着问问题，耐心几乎要告罄。 “……”苏瑾哑然，看着苏萱扬起下巴倔强的跟他对视的模样，心下又酸又疼。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苏瑾一时间想不起来，索性移开视线，行至锦榻前坐下。 “江言才，考中了举人。” 苏萱闻言只觉得莫名其妙，拧着眉头朝苏瑾看过去，见他正盯着自己瞧，心下没有来的暴躁。 “呵……”她扯着嘴角冷笑一声，凝视着苏瑾的眼眸，语气嘲弄：“大哥究竟想说什么，不如直说好了。” 苏瑾皱起眉头。 这是他第一次在苏萱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冷漠，凉薄，疏离，敌对。 这让他很不舒服。 所以，他没有说话，就那么跟苏萱对视着。 暮色所至，夜色弥漫。 晚风透过打开的窗户吹进来，丝丝凉凉，又带着淡淡的花香和草木气息。 苏萱坐在床上，仰着头看着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她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下，移开视线，弯腰穿好鞋子。 而后起身往外走去。 待行至屏风处时，她顿住脚步，微微侧身回眸。 “大哥既不信我，便不该来问我。” 说完这句，她嘲弄的摇头一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苏瑾立在床边，垂着眼眸看着床上的棉被，半晌都没动一下。 窗外，夜风缓缓。 苏萱是在穿过花园去花厅用膳时，瞧见苏武的。 彼时，苏武穿着一身玄色衣裳立在一处海棠树下，看样子，像是在等人。 苏萱有些想笑，略顿了下，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二哥是在等我？” 苏武原本想装作没瞧见苏萱，被她这么喊了一声，瞬间窘迫起来。 “小妹。”他握拳掩唇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但泛红的耳尖，还是出卖了他。 苏萱有些想笑，但还是主动为他解围。 “我就知道二哥疼我，你看，我刚想着要不要去找二哥你，就在这儿看见你了。”她笑嘻嘻地上前，抱住了苏武的胳膊。 苏武看向她，眉眼里带着疼爱。 苏萱沦陷在这种疼爱和宠溺中。 果然，她就是缺爱。 以至于稍微感觉到爱和温暖，就会不顾一切的贴上去。 什么蛇窝？什么惨死？在温暖和爱面前，全都变得不重要起来。 “在樊家，玩的开心吗？” 兄妹俩一路往花厅走时，苏武虽不大自在，但却并未将自己的胳膊从苏萱的手里抽出来。 “嗯，开心！”苏萱开心的点头。 “那就好。”苏武松了口气。 他平日里不是个多话的性子，如今问了想问的，便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抿着唇沉默。 苏萱察言观色，笑着跟他讲了在樊家跟樊栋斗智斗勇的事情，苏武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附和，又或者是点评两句。 待苏萱讲到是自己输给樊栋时，话语微微一顿，须臾看着苏武的脸问：“二哥，我连樊冬冬那个小孩都赢不了，是不是很没用啊？” 苏武闻言猛地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神情严肃的看着他。 苏萱被他的神情震慑到，下意识地松开了他的胳膊，手足无措地楞在原地。 苏武皱着眉头问她：“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苏武出身将门，又常年习武，身上自带将王的威严和霸气。 苏萱缩了缩脖子，张了张嘴，坦诚道：“我以为，你们都喜欢优秀又有用的人。” 苏武的眉头拧的更厉害了。 “你在说什么？” 苏萱咬了咬唇，低下头小声道：“可能我觉得，大哥和二哥这样的孩子，才是让父母满意的孩子，也才是让家人满意的家人。” 苏武眉心皱出了一个“川”字。 “是大哥说你什么了吗？” “不……” “我去找他！” 不待苏萱把话说完，苏武便转身往回走。 苏萱忙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二哥，你别去！” 苏武明显是生气了，身上的怒气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苏萱连忙解释：“二哥，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大哥、大哥他也没说我，是我，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自己觉得我没用。” “二哥，我求你了，你别去。” 苏武攥着拳头没说话，身上的怒气更胜。 “二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事儿真的跟大哥没关系，真的，二哥，你信我。” 苏萱急的红了眼，她不是苏家的孩子。 她不是，原主也不是。 若是今日里，苏武为了她，跟苏瑾闹起来，他日，她身份被揭穿，苏家人该如何想她？又该如何恨她？ “二哥，求你了。” 见苏武不说话，苏萱可怜巴巴的哀求。 苏武咬了咬牙，狠狠攥了攥拳头，这才一点一点的松开。 “是我们不疼你吗？” 他扯开苏萱的手，转过身问她。 苏萱仰头看他，在湿润的视线里，她看到苏武眼眸里的伤痛和心疼。 她心里像是下了一场大雨般难受…… 第119章 相信你自己。 “不是。”她拼命摇头，努力挤出笑容。 “爹娘和哥哥们都很疼我，只是……” “只是什么？”苏武盯着她的眼睛追问。 “我觉得自己不好。”她笑得苍白苦涩。 “是我觉得自己不好。” 她望着苏武的眼睛，心里却是万分苦涩。 “二哥，大家对我都很好，是我自己不好，有时候，我都在想，我究竟是不是苏家的孩子，为什么，大哥、二哥、三哥都那么优秀，那么厉害，而我，哪哪儿都不好，只会给家里惹祸。” “会不会因为，我不是苏家的孩子？” “你在胡说些什么？” 看着苏萱通红的眼，苏武皱眉，他看得出，她在颤抖，她在不安，她即将崩溃。 扶着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你从小到大都是苏家的孩子，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还有，谁说你不好了？你什么都很好，给娘和姨母做的发簪和团扇很漂亮，给我做的流苏坠子很好看，护腕也很好，我从未见有人比你做得更好。” “还有，给老三的腰佩也很好，给爹爹的发冠也很好。” “满京城的千金贵女，都不如你，她们都不会这些，可你会，这说明，你比他们都要好，都要厉害。” 苏萱眼泪一颗一颗滚落下来，却是笑着摇头：“可我，也就只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了。” 甚至于，这些还都是她在孤儿院时，学会的。 那时候，所有孤儿院适龄的孩子，都要学做这个。 因为孤儿院拿不到足够的资助，就只能想办法让孩子们自己赚钱。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她都在做这些手工。 那么辛苦，那么无趣。 那么普通，那么平凡。 她那时，日复一日的想着，究竟要如何，才能从这日复一日的手工里摆脱出来。 后来，她想到了唯一的办法，那就是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 这是尚且年幼的她，所能想出来的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 可如今，这项曾经最让她讨厌的技能，却成了她所能讨好身边人的最大法门。 这让她，如何不酸苦？如何不悲凉呢？ “不。” 苏武摇头，“你很厉害。” 苏萱苦涩的摇头，“二哥，我什么都知道的，你不用安慰我。” 她扯着嘴角苦笑，“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苏家人，那些千金小姐们该懂得的、该学会的，我都不会。” “而且，我真的很笨，我总是在做错事，让身边的人为我担心，为我上火。我是真的不好。” “不是这样的。” 苏武神情严肃，言辞却又极为恳切。 “你很好，小妹，你不要总拿自己的短处跟旁人的长处比。” “京城世家的小姐，多擅长琴棋书画，那是因为，她们自幼便学习这些。可你不同，你生在苏家，爹娘早些年一直东征西战，大哥年幼，带着我们兄妹几人，已然十分艰难，又心疼你年幼，再加上早些年居所不定，没能为你寻得好的师傅教你这些。”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况且，你现在，也都有在学。一切，也都还来得及不是么？” 苏萱嫌少听苏武这般说话，心下又暖又酸。 “小妹，你要相信你自己。” “你现在就很好，比旁人都要好。” 苏武看着苏萱眼里的泪，心下针扎似的疼。 从前，他总觉得苏萱长歪了，同他们都不亲近。 尤其是在京城安顿下来后，苏萱同他们的关系，越发紧张。 从前，他只是在心里暗怪她的不懂事。 却从未想过，那个不懂事的妹妹，心里也会不安，也会伤心，也会难过，也会无数次的自我怀疑。 他心下忽然生出一股子无力感，可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只能伸手将人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你真的很好了，你要相信自己。” “至于旁的，慢慢来就好。” 苏萱没说话，紧攥着苏武的衣裳，闭着眼睛哭的浑身颤抖。 她真的，真的太累了。 无论是从前那二十多年，还是现在。 她都未曾放松过，也未曾休息过。 可是，她那么努力。 苏瑾却仍旧不信她。 他不信她。 不信她。 苏萱满心崩溃，她知道，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她又能如何呢？ 她不知道。 花园里，不知何时被点燃的宫灯在夜色下散发着暖黄色的光。 夜幕下，有人崩溃，却不敢哭出声。 有人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更有人，立在假山后，沉默无言。 九月的夜，终究在时间的推移中，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 戌时过半，樊栋从前院回到自己院子，屏退了小厮后，关了门，一路走到床边。 屋内点着几盏灯，樊栋没有立刻脱衣服睡下，而是弯腰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盒子。 “啪……” 他稍微一用力，木盒就被打开来。 是一顶浅蓝色的发冠，上面镶嵌的翡翠，色泽很好。 若他记得不错，苏萱带过来，给他二姐做发簪的那块儿翡翠，便是这样的。 他轻轻抚摸了下，没说话。 耳尖却是一点一点红了。 半晌，他小心翼翼地将发冠放回到盒子里，又将盒子合上，又拿着盒子走到床前，将盒子锁进了床头的柜子里。 这才轻轻吐了口气，安心地笑了。 - “哇，小姐，这个好漂亮啊！” 明阁之中，白露看着盒子里做工精致的扶桑花发簪，忍不住的啧啧感慨。 “苏小姐也太厉害了，这发簪做的，真真是比清和最好的首饰铺子里卖的还要好。” 樊湘认同的点头。 白露弯腰瞧着盒子里的发簪，想拿又不敢拿。 樊湘忍不住道，“你啊，想看，拿起来看就是。” 白露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我就是觉得，这发簪做的，实在是太好了，尤其是这扶桑花，跟真的一样，我怕我一不小心碰坏了。” 樊湘闻言捏着帕子笑出了声，“若是幺幺听见这话，怕是要笑了。” “奴婢也没说错嘛。”白露羞赧的搓手手，“这发簪，的确是做的很好嘛！” “嗯。”樊湘点头，视线落在盒子内的发簪上。 先前，从京郊马场回来的路上，苏萱便说要给她做个发簪，那时候，她并未觉得苏萱是在说笑，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不成想，从马场回来的第二天一早，苏萱便来到了樊家，甚至还带上了她先前提及的那块儿翡翠，以及她那一箱子器具。 三日，不过是三日，她便在跟樊栋的打赌中，一边跟樊栋学礼仪，一边教樊栋做簪子，也一边自己做簪子。 三日，只是三日。 她便帮忙缓和了他们姐弟原本疏离别扭的关系。 不过是三日。 她便教会了樊栋，改变了樊栋。 也不过是三日，她便做出了这般精致的发簪。 不是一只，还是一双。 樊湘轻轻拿起一只发簪细细观看，白露在一旁感慨：“苏小姐这手艺，这速度，比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工匠还厉害。” “可惜了，她是大将军府的嫡女，不然，出来开个首饰店，怎么也赚得盆满钵满了。” 樊湘闻言心下一动，抬眸看向白露，“你说什么？” 第120章 对你不起。 白露一怔，“我说苏小姐这手艺……” “不，是下一句。”樊湘摇头打断她。 白露有些懵，想了想又道：“可惜了……” “下一句。”樊湘再度摇头。 白露猛地一拍手，激动道：“开个首饰店，是不是？” “对！就是这个。”樊湘笑起来，随即对着镜子将发簪插到发丝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着道：“白露，去准备笔墨纸砚。” “是，小姐。” 白露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欢快地应声而去。 樊湘凑近镜子瞧了瞧，轻声笑道：“的确很好。” 她伸手抚了扶发髻，伸手拿起盒子里的另一只发簪。 苏萱做了一对儿发簪给她，两只都是扶桑花的样式，只不过一只是盛开的扶桑花，另一只是开了一半儿的扶桑花。 苏萱临走时同她说，原本想多做几只出来，一路从花骨朵，做到完全盛开绽放。 奈何时间不够，她便只做了这两只。 三天，能做两只出来，已然十分不易。 且，苏萱做出来的发簪，处处精致，跳不出错处。 樊湘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苏萱厉害。 好半晌，她才依依不舍的将发簪放下，合上盒子，而后视线落在另一只木盒上。 那只木盒，与别的相比，似乎没什么特别，只是木盒上的梅花，雕刻的不大自然。 樊湘伸手，轻轻摩挲了下梅花。 好一会儿，她才将手往下移，“咔嚓”一声打开了盒子。 只一打开，她便愣住了。 紧接着，眼眶一点一点地红了。 木盒子里，一只桃花发簪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在桃花发簪的两侧，各摆放着一排干花。 一侧是干桃花。 一侧是干梅花。 玫红淡粉，交错辉映。 “啪嗒”，一滴泪从眼眶滑落，砸在玫红色的干花上。 “小姐，我都准备好了。” 白露欢快的绕过屏风跑回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小姐，你、你怎么了？”白露慌了神，跑到她跟前，蹲在地上，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她：“小姐，你怎么哭了啊？” 樊湘没说话，只轻轻转过头来，冲着她笑。 那笑容，明明很开心，可白露瞧着，却只觉得心口直疼。 “小姐……”她紧跟着红了眼。 樊湘却拿了打开的木盒子递到她面前，“白露你看，你看，冬冬送给我的，他给我的，他给我的。” 只一句，便听的白露五味杂陈。 “小姐……” 她欲言又止。 樊湘却一直在笑，“你看，他是用了心的，白露，他用了心的。” “嗯。”白露心下难过，却还是笑着点了头，顺着樊湘的话道：“小少爷心里是有您的，你看，他知道您喜欢花，还特意放了您喜欢的桃花和梅花。” “嗯。”樊湘开心的点头，宝贝的抱着那个盒子。 白露心下叹了口气，想要开口，可犹豫了一瞬后，终究什么都没说。 - 九月十九的早上，卯时过半，苏萱就被人从床上喊了起来。 “小姐，快起床了。” 苏萱睡得迷迷糊糊，三魂七魄像是离家出走了一般，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后，便翻了个身继续睡。 侍女喊了半天喊不醒她，只能用蛮力将她从床上拽起来，而后几个人通力合作，给她洗澡沐浴，换上新衣裳。 苏萱布偶娃娃一般，任由他们折腾。 直到侍女帮她梳完妆，抬着她出了门，苏萱方才醒过来。 “你、你们干什么？” 猛一睁开眼，就看见不断移动的天空，苏萱整个人都蒙了，待上下左右仔细瞧了瞧，才发现自己正被人抬着往前走。 “小姐醒了啊。” 侍女顿住脚步，冲着抬人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把人放下。 虚浮的脚步，总算落到了实地，苏萱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这一大早的，你们这是干什么？” 侍女温柔的敛衽行礼：“夫人说，请小姐过去。” 苏萱懵了，“所以，你们就是这么请我过去的？” 侍女微微一笑，“夫人说了，她有事情要交代小姐，小姐起不来也没关系，只要您人到了就行。” 苏萱，“……” 她这娘亲还真是不拘一格！ 但她，实在是太困了，忍不住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冲着侍女招了招手，问：“我娘有说找我什么事儿吗？” 侍女轻轻摇头。 苏萱有些失望。 侍女微微一笑，温声道：“这几日，夫人一直在为赏菊游园会的事做准备，偏偏小姐又不在府中，而今日，即将出门，想来是夫人担心小姐，想跟你说些体己话。” “哦，这样啊。”苏萱松了口气，笑眯眯地跟人道了谢。 而后，便一路打着哈欠，跟着侍女去了芙蓉苑。 芙蓉苑内，人来人往，看上去，好不忙碌。 月夫人正同侍女吩咐什么，瞧见苏萱进来，便同她说道：“你娘在里头等你，快些进去。” 苏萱点了点头，跟着那领路的侍女进了书房。 彼时，卜君荔正坐在书案前，而书案前的桌子上，摆了不少书卷。 苏萱正莫名时，正翻阅书卷的卜君荔抬起头来，冲她招了招手。 “你可算是来了，快，过来坐。” 苏萱忙快步走过去，在卜君荔对面坐下来。 卜君荔将手里的那卷东西递了过来。 “时间紧迫，你先瞧瞧这个。” 苏萱乖顺的点头，低头翻开书卷，待瞧见上面的画像，以及一旁标注的小字时，一下子愣住了。 “娘，这是……” 卜君荔叹了口气，“咱们来京城，也没几年，这几年，你也没怎么跟这些贵人打交道。如今才来教你认人，委实晚了些。” “那些世家子女和一般的王公贵族，也便罢了，如今，你且先把这几位紧要的记住，这几位，都是会去参加赏菊游园会的，你好好记着他们，免得到时候冲撞了。” “嗯。”苏萱点了点头，低下头认真地看起来。 卜君荔却是止不住的叹气。 “这怪我，这些年光想着让你活得自在些，竟是没教你些有用的。” “幺幺……”她满心愧疚，“是娘对不起你。” 苏萱闻言鼻尖猛地一酸，抬起头笑的乖巧娇俏。 “娘，您没有对不起我，您最疼我了。” “幺幺……”卜君荔的愧疚快要溢出来。 苏萱咧嘴笑了笑，“当年，娘也不是不管我，也不是不想管我，只是那时候天下动荡，娘舍小家为大家，这才没时间照看我。” “可，正是因为爹娘这种舍小家为大家的大义，这天下方才安定，大家也方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这些，我都知道的。” “你不怪娘吗？”卜君荔红了眼。 “不。”苏萱笑着摇头，“我从未怪过您，在我心里，娘和爹，都是大英雄，不光能保护我，也能保护天下人的大英雄。” “你这孩子……”卜君荔眼眶湿润，忙移开视线。 “你先悄悄，把皇室的这些人认一认，等下娘在给你讲一讲那几位紧要的王族宗室的。” “嗯，谢谢娘。” “谢什么？”卜君荔语带哽咽。 大概是怕自己忍不住，卜君荔说完，便匆匆离去。 苏萱低头翻看着手中的画册，细细看着画像上的人，以及一旁的备注介绍，努力让自己记下来。 但，当她翻到第五页，看到那张熟悉的画像时，身子不由一怔…… 第121章 同乘 马车从将军府出发时，正是辰时末。 因着明心的腿还没好，是以，任由她抱着苏萱的腿如何哭闹，苏萱都没带上她。 但，她得用的侍女委实不多，为此，卜君荔特意让人把还在酒楼历练的金玲给叫了回来，让她陪苏萱一道去赏菊游园会。 苏萱乍然从卜君荔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时，没想起是谁，直到瞧见了金玲本人，才想起些什么。 原书中曾写过，大家族都会在女儿出生后，为他们挑选陪嫁丫鬟，除了从小跟着女儿长大的贴身丫鬟外，还会准备至少四个陪嫁丫鬟。 这样的陪嫁丫鬟，在幼时跟主子一起长大，八岁之后便离开主子去学习技能，一般世家会让这些陪嫁丫鬟学习为人处世，管家理财，医药毒理，女工针织，店面经营。 总之，学习一切可能用到的东西，以待自家主子出嫁时，好帮助主子更好的管理后宅事务，和嫁妆私产。 只不过，将军府的侍女，除却学习这些以外，还会学一些功夫，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金玲，苏萱记得，她主要负责管家理财，打的一手好算盘。账面上的事情，比谁都精明。 同样的，为人也很机灵，为此，很受卜君荔重视，甚至还把她送去了卜君荔名下的酒楼历练。 几日前，卜君荔刚派人去接她，昨个儿晚上才抵达京城。 \"小姐一直看我做什么？\" 金玲端坐在一旁，看向苏萱的目光温和，笑容也很亲和，明明，她的言行举止没什么特别，总莫名让人觉得亲切。 \"我在好奇。\" \"好奇？\"金玲笑得更亲和了，\"小姐在好奇什么？\" 苏萱往她面前凑了凑，盯着她的眼睛道：\"我好奇，你在酒楼，都学些什么？\" 金玲闻言轻笑出声，\"小姐原是好奇这个么？\" 苏萱诚恳地点了点头。 \"倒也没什么。\"金玲也不瞒她，\"酒楼里人来人往，最是能长见识的地方，夫人担心他们将小姐保护得太好，小姐会不知人间险恶，便想着让我去见识见识，如此，日后也好跟在小姐身边，提醒小姐，防范危险。\" \"娘有心了，你也辛苦了。\" \"不辛苦。\"金玲摇了摇头，\"虽说是学习，但我在酒楼过得很好。小姐不必心疼我。\" 苏萱摇头。 \"我觉得，只要是学习，都挺辛苦的。\" 金玲轻笑，\"奴婢觉得还好，太平盛世下，一切都不算辛苦。\" 苏萱闻言一愣，忽地想起什么来。 原书里，对于金玲，是详细描写过的。 之所以详细描写，是因为她在后期跟随女主，帮女主处理了不少事情。 可惜，原主是个拎不清的，为了江言才跟苏家人闹翻后，嫁人时，只带了明心和院子里的几个侍女。 卜君荔给她准备的这几个左膀右臂，她别说带走了，她连见都没见过！ 一想到这儿，苏萱就很想去拍拍原主的脑袋，好听听里头究竟有多少水。 \"你说的也对。\"苏萱点头，依靠着车厢，望着上方的虚空。 金玲见她不再说话，微微眨了下眼睛，识趣的没出声。 直到马车缓缓停下，白露的声音从车前响起，苏萱方才回了神。 \"苏小姐。\" 车帘被人掀开，光亮照进来时，白露那张小脸也探了过来。 \"我家小姐已经等了苏小姐好一会儿了，苏小姐可要过来跟我家小姐同乘？\" \"婠婠姐姐也要去！\" 苏萱惊喜出声，眼神都格外明亮。 \"嗯。\"白露点头，\"我家小姐不放心你，所以，去奏请了将军和夫人，也跟着来了。\" 苏萱闻言感动的不行，\"呜呜呜我就知道，婠婠姐姐最疼我了！\" 她说着，便弯着腰出了马车，想起什么来，又顿住脚步，同金玲道：\"你跟我一起过来。\" \"是。\"金玲微笑着点了头，跟着苏萱一起下了车。 又一起上了樊家的马车。 车队稍微停顿后，继续前行。 苏卿放下帘子，笑着道：\"哎，我就知道，咱家幺幺的魅力，那是无人能挡的。\" 苏武正闭目养神，闻言认同的附和：\"小妹，自然是极好的。\" \"噗嗤\" 苏卿没忍住笑出声，再被苏武瞪了一眼后，立刻闭嘴噤声。 而另一边，叶枫在目送着苏萱和金玲先后上了樊湘的马车后，扭头同苏瑾回禀：\"公子，小姐带着金玲去樊二小姐的马车了。\" \"嗯。\"苏瑾手持一卷书，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叶枫回头，放下帘子后，狐疑地看了苏瑾一眼，犹豫纠结了一会儿后，小声道：\"公子，您\" 苏瑾抬眸，面无表情的看他。 叶枫头皮一紧，忙改口问：\"公子您口渴了吗？\" 苏瑾收回视线，语气悠悠：\"你若是闲得慌，就下去跑着。\" \"是，公子。\" 叶枫下意识的想要站起身，脑袋就\"砰\"地一声撞上了马车的顶棚。 他倒抽一口冷气，忙捂着脑袋弯腰去看苏瑾。 就见苏瑾翻着书，悠悠道：\"撞坏了车顶，回头修车的钱，从你月钱里扣。\" 闻言，叶枫欲哭无泪，忙抬头看了眼车顶，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 另一边，苏萱上了樊湘的马车后，便扑过去抱住樊湘亲亲热热的撒娇。 \"呜呜呜，婠婠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樊湘摸着她的头，温温柔柔地笑着，瞧见紧跟着进来的金玲，也只是轻轻眨了下眼睛。 \"这位是\" \"哦，我忘了介绍。\" \"这是我的婢女，金玲。\"苏萱话落，又同金玲道：\"金玲，这是樊家二小姐。\" \"奴婢见过樊二小姐。\"金玲规矩的行了一礼。 樊湘微笑着点头，倒也没多问，只扭头同苏萱道：\"我来时，让人做了些糕点，等下你若饿了，就同我说，还有，我昨个儿想起一件事，想要同你说。\" \"婠婠姐姐就是疼我。\"苏萱甜滋滋的点头，听到后一句，又睁开眼问：\"什么事啊？姐姐尽管说就是。\" 樊湘道：“先前在马场时，我记得你说，你想赚钱。” “嗯，我是说过。”苏萱点头。 金玲和白露侍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两人说话，闻言并未露出什么诧异的神情。 樊湘笑起来，“我现在就想到一个赚钱的法子，你要不要听一听？” “真的啊？”苏萱眼神亮起来，拉着樊湘的胳膊摇晃，“姐姐快说，姐姐快说！” “好好好……”樊湘纵容又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脸，而后转身拿起放在身后的书，随手翻了翻，翻出加在书里的纸张递给了苏萱…… 第122章 变通！ 苏萱虽有些莫名，但还是接过了。 “打开看看。”樊湘笑着说。 苏萱点头，将折在一起的纸张展开，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眼神蓦地一亮。 樊湘凑近她，伸手在纸张上面戳了戳，道：“这个法子，有些辛苦你，却也不失为一个赚钱的好办法。” “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婠婠姐姐，你真好。”苏萱抱着她的胳膊继续撒娇。 樊湘轻笑出声，戳她额头道：“你才知道我好啊。” 金玲坐在一旁安静的瞧着，见苏萱和樊湘亲亲热热的，脸上露出微笑，却也不多问。 白露头一回见金玲，见她一直安静地坐着，也不说话，犹豫再三后，抿了抿唇，没多话。 - “哎呦，叶枫，你这是干嘛呢？” 出城后，苏卿闲来无趣，便掀开帘子往外瞧，这一瞧不打紧，就看见了跟着马车跑的叶枫，当即笑出了声。 “锻炼身体。”叶枫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的回答。 “哈哈哈哈哈……”苏卿笑出声来，“锻炼身体，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叶枫不想理会他，闻言也不接话，只自顾自的跑着。 苏卿闲得无聊，便趴在马车上同他闲聊。 “啧啧，叶枫啊，要不，你跟陶书换一换，你过来跟着我如何？” “不必了，三少爷，一仆不侍二主。”叶枫抬手擦了一把热汗，果然，还是他们家公子好。 至少，没那么欠。 “啧，何必如此拘泥？”苏卿一脸的不赞同，打开他的玉骨扇子，遮住日光，蹙着眉头一副苦口婆心模样：“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树挪死，人挪活。叶枫，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叶枫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是变通。”苏卿摇头叹气。 “人生在世，唯有懂得变通，才能过得好。” 叶枫默默翻了个白眼，“我觉得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的确，你现在过得不算差。”苏卿继续叹气，睁着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地望着叶枫，“就是有点儿惨，我瞧着，哎……实在是心疼的很。” “三弟心疼？” 苏卿话音刚落，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心下猛地咯噔一声。 讪讪地转过身，对上面无表情打坐的人，干笑了一声，“也不是太心疼，就是……” “哦？”苏武睁开眼看他，“既然三弟心疼，不如，三弟下去陪着他好了。” 烈日下，叶枫还在追着马车跑，正想着苏卿怎么忽然老实了的时候，就听见一声惨叫，紧接着就看见苏卿被人扔出了马车…… 并狼狈的摔了个驴打滚。 噗…… 叶枫没忍住，笑岔了气。 周遭的其他侍从，除却没忍住的，便是忍得辛苦的。 “二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苏卿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去拍身上的土渣和杂草，便苦着一张俊脸冲着马车控诉。 然而，苏武理都没理他。 “噗……” 叶枫跑到他身旁，保持着跑步的动作愉悦地提醒：“三少爷，您的衣服后摆，挂腰上了。” 苏卿闻言猛地回头，见衣服果然挂在了腰上，露出白花花的长袴，瞬间羞愤欲死，忙伸手将衣服扯了下来。 叶枫见他红了耳朵，哈哈哈哈地跑开了。 “叶枫！” 苏卿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又怕自己在官道上丢脸，只能忍着杀人的冲动，拍掉身上的尘土和杂草，这才朝着叶枫追去…… - “诶？” 听见白露疑惑的声音时，苏萱正坐在樊湘身旁吃点心，闻言疑惑问道：“怎么了？” 白露收回视线，“我瞧见苏三少爷一个人在马车旁跑。” “是吗？”苏萱诧异，忙凑过去透过窗子往外瞧，待瞧见并肩而跑的苏卿和叶枫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樊湘也好奇的凑过来瞧。 “幺幺，你三哥这是在做什么？” “估计是被赶下车了。” “啊？”樊湘诧异。 苏萱愉悦地吃着点心道：“以我对他们的了解，多半是叶枫得罪了我大哥，三哥惹烦了我二哥。” “叶枫？”樊湘疑惑，“那是谁？” “是我大哥身边的护卫，功夫很好。” “哦……”樊湘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即蹙眉道：“这官道上人来人往，多的是去菊园的人，你三哥这样，若是被人瞧见了，会不会说闲话？” “应该不至于？”苏萱愣了下，缓缓咬了口点心。 “那可不一定。”樊湘摇头，“旁人不知道你们兄妹间如何，见这般，说不定会以为你们家兄弟不合，故意欺负你三哥。”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萱眼眸流转，随即招呼金玲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金玲点了点头，敛衽后，弯腰下了车。 “你这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见苏萱一副乐悠悠的模样，樊湘笑着问道。 “姐姐尽管瞧着就是了。”苏萱说着，往樊湘嘴里塞了块儿点心。 他们的马车在前，是以，金玲下车后，便站在路边等候，直至苏卿和叶枫跑到她跟前，金玲方才上前，拦住两人的去路，敛衽行了一礼。 马车距离几人有些远，樊湘听不见金玲说了什么，就只看见苏卿忽然抬起头来，很是欢喜的冲他们招手。 那之后，金玲便折返回来，苏卿和叶枫则往前跑了几步，乐滋滋的上了一辆马车。 - 抵达菊园时，已经临近午时。 菊园外此时已经停了许多马车，苏萱和樊湘一前一后的下了车后，便瞧见不远处的苏家三兄弟。 苏瑾今日里没有穿官袍，只穿了一身黑白相间的衣袍，一把劲腰束在黑色镶银的腰带下，满头墨发用一定银色发冠束着，一眼望去，气势凌厉，冷峻俊欲，既像是出生在缘故，无情无爱的上古战神，又像是活在暗夜里的魔王。 亦仙亦魔，亦正亦邪。 而站在他身旁的苏武，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衫，整个人瞧着稳重大气，活像是专门出来视察的将军。 苏卿则穿着白色衣裳，浅粉色外裳，拿着玉骨扇子，冲着人弯着桃花眼笑时，真真是又骚包，又风流。 苏萱有些看不下去，索性别开了脸。 谁曾想，苏卿看见了她，并且趁着苏瑾上前跟负责迎客的人打官腔时，快步过来，一把揽住了苏萱的脖子。 咳…… 又是一记锁喉！ 第123章 谁要喝你的茶！ “幺幺，够意思哈！”苏卿毫不吝啬的夸赞。 苏萱却忍不住咳嗽出声。 樊湘闻声扭头，见她憋红了脸，瞬时慌了。 “苏三哥哥，你快松开幺幺，她喘不过气了！” “啊？”苏卿一怔，忙松开了她。 苏萱觉得嗓子难受，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才满眼水汽的抬眸问苏卿：“三哥，我好心救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苏卿讪讪，“误会，都是误会，幺幺。三哥不是故意的。” “那就是有意的。”苏萱面无表情的接话。 “不是。”苏卿摆手，“三哥就是想谢谢你，真不是……” “少爷，小姐，樊小姐，大少爷让你们过去。” 苏卿话音未落，陶书便跑过来传话，几人齐齐抬眸往菊园迎客的地方望去，就看见苏武朝着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樊湘不想两人再争执下去，便道：“咱们先过去，有什么话，进去了再说。” 苏萱点头答应。 因着住处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负责迎客的管家，便让侍女将他们领进了菊园。 迈过院门，绕过照壁，一路往里走时，苏萱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真的，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虽然，她来之前，就知道菊园被圣柔大长公主搭理的极好，但，万万没想到，竟是这般好！ 真的，一眼望去，全是花！ 各种各样的菊花！ 各种品种！各种颜色！ 她一路往里走，光是单色的菊花，就看见了白色、黄色、红色、粉色、紫色、绿色。 复色的菊花也瞧见了两种，一种是二乔，一种是梅花鹿。 二乔是一半红一半黄，梅花鹿是紫红色为底，上面有白色的小斑点。 这两种菊花，她读大学的时候曾见到过。 一个专门学园林的女生养的花，她那时瞧见了，只觉得好奇。 得知是菊花后，便只剩下震惊了。 毕竟，在她过往二十年的贫瘠生活里，只见过黄色的菊花。便以为，这世间的菊花，只有黄色。 但那位学园林专业的女生很善良，不光为她讲了这两种花，还拿出手机搜索了别的颜色的菊花给她看。 托那位同学的福，她如今才不至于丢脸。 菊园里人来人往，偶尔遇见熟人，苏瑾便停下来寒暄。 如此，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方才到了分岔路口。 侍女顿住脚步，行了一礼道：“男宾和女宾分住东西两院，女宾处，不允许男子进入，还请苏大人见谅。” “嗯。”苏瑾淡淡应了一声。 而后一行人便兵分两路，男宾去往东院，女宾去往西院。 所谓西院，并非是一个小院子，而是女宾处的总称。 里面有许许多多的小院子，但许是因着两家关系好，苏萱和樊湘的住处是紧挨着的。 为此，苏萱很是开心。 然而，她的这种开心并没有持续很久！ “苏萱！” 怒吼声传来时，苏萱刚收拾完东西，在锦榻上躺下，听到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时，“噌”地坐起身来，巴拉着窗户往外瞧。 就看见气势汹汹的柳莺莺。 “不是，她怎么来了……” 苏萱一脸懵逼，时隔一个来月，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柳莺莺。 想着自己来之前答应卜君荔要安分守己不惹事，苏萱忙跳下锦榻迎了出去。 柳莺莺一副气头上的样子，见到苏萱后，当即撸起袖子来。 “好啊！苏萱，今天，你可算是让我逮到你了！我告诉你，阿吉的事儿，我跟你没完！” 苏萱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我说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你怎么还急着呢？” 柳莺莺一听这话便炸了毛，“我能不记着吗？你知不知道，你把我们阿吉害成什么样子了？多好的一只藏獒啊！” “它长得多好看啊！”柳莺莺说着说着就红了眼。 “它是藏獒里长得最俊俏的，有健硕的身材，油亮的毛发，它曾经，多么的骄傲啊……” “可是，就因为你！”柳莺莺猛地伸手指向苏萱，“都怪你！要不是你给它喂了巴豆，还弄了痒痒粉害它！它怎么会受伤？” 柳莺莺越说越伤心，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 苏萱嘴角抽了抽，好声好气的劝道：“不就是剃毛了吗？这么久，也该长出来了，再说，一只狗……” “你懂什么？！” 柳莺莺气愤的打断苏萱，“那是一只狗吗？！那是藏獒！我的阿吉是这世上最帅的藏獒！就因为你，它失去了它引以为傲的体格，和油光锃亮的毛发，它多伤心？多难过？你究竟知不知道？！” 苏萱诚实的摇头，“我不知道。” “你肯定不知道！”柳莺莺哽咽着掉眼泪，“它以前多骄傲啊，因为你，它都抑郁了，不好好吃饭了，都到现在了，它还不愿意出门。” 柳莺莺话落，便抹着眼泪哭起来。 见她哭的伤心，苏萱心下生出几分愧疚来。 “不……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柳莺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气愤地道：“若是你被人害的没了头发，看你伤不伤心！” 苏萱心下一想，似乎是这个理。 便道：“你说的也没错。” 柳莺莺继续抹眼泪。 苏萱想了想，摊手道：“可这事儿，你找我，我也没办法啊。” “你！” 柳莺莺气噎，随即掏出帕子用力醒了一把鼻涕，怒瞪着苏萱道：“反正这事儿是你惹出来的，我家阿吉现在瘦得都皮包骨头了，它要是死了，我跟你没完！” 苏萱闻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它不吃饭，你应该找兽医，你找我……也不行啊。” “你以为我没找啊！”柳莺莺更伤心了，抹着眼泪道：“人家说了，阿吉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要不然，我能来找你嘛！” 苏萱哭笑不得，莫名觉得这柳莺莺似乎也没那么坏，甚至还有点儿可爱。 “那你说，你想让我怎么办。” “我……”柳莺莺没想到苏萱这么好说话，酝酿了一肚子的威胁话瞬间没了用武之地。 皱着鼻子，望着苏萱好一会儿，方才道：“我还没想好！但是，你最好老实听我的话，不然，我跟你没完！” “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你要跟我没完了。”苏萱笑着摆手，“我听的就是了，你别哭了。” 柳莺莺闻言囧的小脸一红，倔强的反驳道：“谁哭了！” “哦，是我哭了。”苏萱善解人意的点头。 “你！”柳莺莺气噎。 苏萱却笑得如沐春风，甚至还友善的询问：“难为你一路找过来，院子里晒得慌，要不进去坐坐喝杯茶？” 柳莺莺闻言脸色大变，瞪大眼睛后退一步，满脸防备道：“谁要喝你的茶！” “我告诉你，你休想在茶水里下药害我！” 得，好心当成驴肝肺。 哎，不是，她不就给那只藏獒下过一次药么？至于让柳莺莺这么防备？ 见苏萱揉着眉心没说话，柳莺莺便觉得是自己猜中了，心下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她机灵！差点儿就被苏萱给算计了。 啐！这个诡计多端的坏女人！ 第124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目送柳莺莺出了门，苏萱又好气，又好笑。 当然，更多的还是好笑。 于是乎，她给金玲递了个眼神，转身回屋子里躺着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金玲端着茶盏从外面进来，将茶盏放到了锦榻上的矮桌上。 “小姐，问清楚了。” “说。”苏萱坐起身来，端起凉茶灌了大半杯，又重新躺倒。 金玲道：“柳小姐今日一到菊园，就同人打听了你的住处，紧接着，又问出了住在你隔壁的是谁，许是她觉得樊小姐不会同她换住处，便央了坐在咱们左边院子的罗小姐。” “那罗小姐的父亲是工部侍郎，想来是不想得罪柳小姐，便同她换了住处。” 苏萱缓缓点头。 她就说嘛！ 柳莺莺那个小可爱怎么会这么顺畅的找到她住处，原来是做了功课的！ 金玲察言观色，问道：“小姐若是不想惹麻烦，咱们也可以想法子换个院子，或者，去跟大少爷说一说。” “不必。”苏萱摆了摆手，望着头顶的朱红色房梁道：“一个柳莺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个河豚鱼罢了，不用管她。” “河豚鱼？”金玲面露迷茫。 苏萱冲她嘿嘿一笑，解释道：“河豚鱼，就是一种会生气的鱼，每当它觉得自己遭受威胁时，就会使自己的身体膨胀，像是一个皮球，而且，身体表面会布满小刺，让人难以下口。” 金玲缓缓点头。 苏萱继续道：“不过，你一般见不到这种鱼，因为他们一般生活在大海里。” 金玲面露疑惑，“听小姐的语气，小姐是见过？” “我自然……” 苏萱话说一半儿，猛地意识到不对，扭头冲着金玲笑了，“没见过。” 金玲眨了眨眼，“那小姐从何得知？” “听婠婠姐姐说的。” 金玲缓缓点头，笑着夸赞道：“樊小姐当真是见多识广。” 苏萱嘿嘿一笑，收回视线，默默端起了茶盏。 对不起了哎，婠婠姐姐！ - 因着体谅众人一路赶来菊园的辛苦，中午时，圣柔大长公主未曾露面，只命人准备好膳食，送到各个院子。 苏萱闲来无事，便带着人拎着食盒去了樊湘院子里，两人边用膳，边闲谈。 “婠婠姐姐，晚宴时，我能跟在你身旁吗？” 从前世到今生，苏萱都没有参加过什么大型宴会，心里难免紧张。 樊湘见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忍不住笑了。 “你怕什么？不过是个晚宴罢了，谁还能欺负了你去？” “我这不是不懂规矩么？”苏萱努了努嘴，“我怕我到时候，一不留神就惹了祸，又或者，给大家丢脸。” “无妨。”樊湘宽慰她道：“左右，一个宴席罢了，你若不放心，就一直跟着我。” “谢谢婠婠姐姐。”苏萱感动，恨不能抱着樊湘亲一口。 白露见她又抱着樊湘的胳膊撒娇，有些忍俊不禁。 然而，这种温情，并未持续太久。 因为，院门口，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苏萱，苏萱！” 接连两声河东狮吼传进来，屋内的人齐齐一惊。 “苏小姐，这……”白露诧异地指了指门口。 樊湘道：“去瞧瞧是谁。” 白露应声而去。 苏萱叹了口气，一边起身一边道：“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 “谁啊？”樊湘疑惑地看向她。 苏萱摊手道：“柳莺莺。” 樊湘愣怔，神色有些茫然。 “苏萱！苏萱！你给我出来！” 柳莺莺不顾阻拦，冲进了院子。 待瞧见走出来的苏萱时，顿时双手叉腰，如一只战斗鸡一般，冲着苏萱喊：“你跑什么？你是不是心虚？！” “啊？” 苏萱整个人都懵了，老天爷，这女人究竟在说什么？ 樊湘见状，上前两步，微笑着道：“柳小姐不要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慢不了！” 柳莺莺一副被人踩着了尾巴的模样。 苏萱见状上前，挡在了樊湘前面，刚要说话，就见柳莺莺指着她的鼻子质问：“你是不是怂了？你是不是反悔了？” “哈？”苏萱震惊当场，目瞪口呆。 樊湘亦是满脸茫然，不明所以。 “你就是怂了！” 柳莺莺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苏萱的鼻子控诉时，甚至还气的跺脚。 “哎，不是，你……”苏萱满脑子问号，“柳莺莺，你到底再说什么？你先前找我的事情，我不都答应了吗？你又干什么啊？” “你……”柳莺莺话语一噎，小脸一红，憋了好一会儿方才双手叉腰，挺起胸脯大声道：“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得着吗？” 闻言，院内众人齐齐石化。 柳莺莺这一鼓作气，在众人的静默下萎靡下去。 “你、你答应过我的！” 柳莺莺指着苏萱的鼻子，明显的底气不足。 “我是答应过你啊！”苏萱哭笑不得，摆手道：“可你家那只狗……藏獒，它现在也不在这儿啊，即便是我要帮忙，也得等咱们回去？” “话是如此……”柳莺莺努了努嘴，“可谁知道你会不会食言啊！” 苏萱闻言一下子笑出了声，“就是我食言了，你能怎么样？而且，我要是打算食言，我直接不答应你，不就行了。” “你——！”柳莺莺气噎。 苏萱抬脚上前，在距离她两步的地方停下，抱着胳膊冲她叹气。 “柳莺莺，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柳莺莺一脸防备的看着她。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柳莺莺蹙眉，不大高兴的反驳：“你以为我想用你啊，要不是……” “打住——”苏萱打断她的话，“无论你要用我的原因是什么，如今都是你有求于我，而且，这里是菊园，是圣柔大长公主的地方，你若在这儿跟我闹起来，咱们两家，谁也好不了。” 柳莺莺气闷地道：“我也没想跟你闹。” 苏萱笑出声，上下打量着她问：“那你这是干什么呢？” “我……”柳莺莺话语一噎，嘴角咕哝了几下，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这不是怕你跑了么？” 苏萱闻言哭笑不得，“怎么？你是打算一刻不停的看着我？” 柳莺莺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诡异的沉默了。 苏萱心下猛地咯噔一下，然后就听她道：“也不是不行。” 疯了。 绝对是疯了！ 苏萱猛地往后蹦了两步，惊恐地指着柳莺莺：“你疯了？” 柳莺莺见状却忽然打起了精神，眉开眼笑的道：“就这么定了，为了防止你耍赖，在菊园的这段日子，我会天天跟着你，提醒你，免得你忘了。” “还有，你休想摆脱我！你若换了住处！我就直接搬到你院子里去！” 说完这句，柳莺莺看着傻眼的苏萱，心情甚好，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那模样，活像是打了胜仗的战斗鸡。 白露看的叹为观止，好半晌，都没能合上嘴巴。 樊湘亦是开了眼界，看着苏萱，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终，还是金玲走上前，敛衽行礼，闻声提醒：“小姐，樊小姐，先回屋用膳，有什么事，用膳之后再说也不迟。” “也是。”苏萱点了点头，走回来抱住樊湘的胳膊，笑嘻嘻地道：“不管了不管了，姐姐，咱们快回去用膳。” “可……” “哎呀，没有可是。” 苏萱打断樊湘的话，将人推进了屋子…… 第125章 红配绿，赛狗屁。 酉时过半，夕阳落入西山处，将附近的云彩，染成漂亮的橘红色。 苏萱换了一身新衣裳从院子里出来时，就瞧见早已等在门口的柳莺莺。 彼时，柳莺莺穿着大红色上衣，大绿色裙褥，带着满头珠翠，十分招摇地站在苏萱院门口，瞧见她出来，十分不耐烦地道：“换个衣服而已，你怎的这般磨蹭？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都烦了！” 苏萱哭笑不得，摊手道：“你要是不想等，完全可以先走啊，我又没叫你等我。” “你……”柳莺莺被噎住，一张小脸红了白，白了红的。 苏萱别开脸偷笑。 柳莺莺见她往前走，连忙跟上，还不忘嫌弃苏萱的装扮。 “我说苏萱，你到底有没有审美？你懂不懂得装扮啊？你瞧瞧你，穿了这么一身红裙，头上也不多戴几个首饰，还要你这妆容，太素淡了，压不住你这身衣裳，你知不知道？” 苏萱闻言也不闹，只默默地看了眼她满头的朱钗。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柳莺莺被问得一愣，狐疑又防备的看着她。 苏萱咧嘴一笑，“红配绿，赛狗屁。” 话落的瞬间，苏萱提起裙摆，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 独留柳莺莺在原地抓狂的大喊：“苏萱，我要杀了你！” - “你啊……” 刚迈出房门的樊湘，眼瞅着苏萱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也耳听着柳莺莺抓狂的吼声，无奈失笑摇头。 “姐姐救我。” 苏萱一把抱住樊湘的胳膊。 樊湘忍不住道：“我救你？幺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啊，就是故意激怒她。” 苏萱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樊湘无奈的摇头，“等下出了门，我看你怎么办。” 闻言，苏萱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姐姐，你不疼我了吗？” 樊湘伸手将她的爪子从自己胳膊上拽下，“疼不疼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磨蹭下去，咱们就迟了。” 话音落下，樊湘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白露紧随其后，却还不忘冲苏萱使眼色。 苏萱无奈，只能抬脚跟上。 然后，就在院门外，瞧见了早已等候在那里，随时准备掐死她的柳莺莺，已经被柳莺莺摧残过后，神色幽怨的金玲。 苏萱心存愧疚，朝金玲投去满怀歉疚的一笑。 “苏萱，你还敢出来！” 瞧见苏萱出来，柳莺莺撸起袖子就冲了过来。 苏萱忙躲到了樊湘身后。 柳莺莺虽任性，却也是个讲道理的，自不会对着无辜的樊湘下手，就只能绕着樊湘跟苏萱追来追去。 几次三番下来，见自己实在是逮不到苏萱，顿时气得跺脚。 “苏萱，你还要不要脸了！躲在旁人身后，算什么好汉！” 苏萱猫在樊湘身后，探着个脑袋反驳，“我一女子，本来也不是什么好汉。” “你！”柳莺莺气得瞪大了眼睛。 樊湘被两人转得头晕，眼瞅着时间不早了，便劝道：“柳小姐，您先消消气，方才你和幺幺发生了何事，我不知晓。” “只是，现下，马上就是晚宴了，咱们一直在此耽搁，委实不妥。不如，咱们先将此事搁置，待到晚宴之后，咱们再来评判对错，你看可好？” “对对对，咱们先去晚宴！” 苏萱探出脑袋来附和。 被樊湘伸手摁了下去。 “柳小姐，你看可好？”樊湘挡住苏萱，笑得温温柔柔地问柳莺莺。 “行。”柳莺莺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瞪了眼苏萱道：“看在樊小姐的面子上，我先不跟你计较。” “那我是不是得谢谢你？”苏萱挑眉。 柳莺莺闻言拧起眉头，“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苏萱张嘴唱了起来，“听我说想，谢谢你，因为有你……” - 在侍女的引路下，一行人在菊园七绕八绕后，终于来到了宴会所在地。 所谓的宴会地，其实是一个偌大的亭子。 为什么是亭子呢？ 因为它只有柱子和顶子，但没有墙壁。 为什么是偌大呢？ 因为它真的很大。 苏萱放眼望去，就看见亭子下面摆列整齐的桌椅。 再往四周看，便是数不清的菊花，各式各样的菊花。 苏萱紧跟在樊湘身后走进宴会场，又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四下扫了一眼，忽然就明白，这儿，为什么只建造亭子了。 当然是为了赏花啊！ 试想，亭子既能遮挡烈日，又能遮风挡雨，且还不影响视野，观感简直不要太好！ 想到这儿，苏萱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都怪她太穷了。 因为太穷，才想象不出有钱人的快乐！ “瞧你那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 嫌弃的话语从一旁传来时，苏萱猛地回神，就对上柳莺莺无比嫌弃的目光。 “不过是些菊花罢了，你至于这般？” 柳莺莺眉头紧拧，虽嫌弃，却又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苏萱忽然就不生气了，甚至还有些想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苏萱收回视线，双手托腮道：“就是觉得，你也挺不容易的。” “什么意思？”柳莺莺疑惑的看着她。 “没什么意思。”苏萱轻轻摇头，而后悠悠道：“好歹你也是个爱摆弄花草的，你说你，从小到大养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长进呢！” “苏萱！” 柳莺莺愤怒地拍案而起，瞬间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她身旁的侍女眼瞅着自家主子闯了祸，忙偷偷去扯柳莺莺的衣裳。 苏萱则捻着帕子去擦眼角，做出一副被人欺负，受了委屈后，独自哽咽的可怜模样。 席间，已经有人窃窃私语。 虽说苏萱在京城的名声不好，柳莺莺的名声，亦是好不到哪里去。 而苏萱到底是大将军府出来的，再加上，大将军府还有一位年少有为的苏瑾，那些相中了苏瑾的，免不得要帮苏萱说几句。 “诶……这是柳淑妃的妹妹？” “嗯，对，就是她。” “那她旁边那个，就是苏萱？” “嗯，对。” “啧，她不是大将军的幺女么？怎么被人欺负成这样了？竟然都不带还嘴的，这也太可怜了些。” “哎，谁说不是呢？” 柳莺莺听到这几句，气的肺都要炸了！ 可她已然站起了身，若自己突然坐下去，那便是认了欺负苏萱这事儿。 她柳莺莺素来骄傲，哪儿能这般屈辱的低头！ 可情急之下，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伸腿用脚尖踢苏萱的椅子。 “苏萱，你别装了！” 她压低了声音，暗暗警告道：“你再装，我可就不客气了！” 苏萱闻言，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红着眼望向柳莺莺。 哽咽可怜的道：“柳小姐，我知道我先前得罪了你，可我也没落好不是？你能不能，别在找我麻烦了？” 她说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柳莺莺懵了。 樊湘也跟着傻眼了。 四下里的议论声，也更大了…… 第126章 绿茶白莲花的快乐 苏瑾一行人来到宴会场地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苏卿桃花眉眼微微上挑，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闪着折扇，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凑到苏瑾跟前。 “大哥，看来咱们来得正是时候啊！” 苏瑾没说话，苏武皱眉瞪了他一眼。 苏卿也不放在心上，只风流倜傥地一甩头发，带着笑意道：“我先行一步，过去瞧瞧。” 话落，脚下如生了风似的，一溜烟的走到了女宾席。 “呦，这不是柳小姐么？怎的这般生气？可是谁惹恼了你？” 苏卿“啪”地合上折扇，看向柳莺莺时，神情异常认真。 柳莺莺被苏萱当众摆了一道，心下正恼着，听见这话，神情肉眼可见的变了。 是震惊，是困惑，是匪夷所思。 苏萱闻言，抽噎了两声，哽咽着道：“是我不好，都怪我，不小心惹柳小姐生气了。” “哦？是吗？”苏卿拿着折扇在掌心敲了下，蹙着眉头对着苏萱教训道：“咱们来之前，兄长和爹娘是怎么教育你的？” “出门在外，能忍则忍，少惹祸。旁人若只是说你两句，打你两下，你忍着就是了，能怎么着？还能掉块肉吗？” 苏萱拿帕子擦着眼角，缩着肩膀，哽咽着道：“三哥教训的是，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给柳小姐赔不是。” 她说着，红着眼站起身来，敛衽行礼，哽咽着道：“柳小姐，此番是我不对，你放心，你下次在教训我，我一定不反驳我，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柳莺莺惊呆了，愣傻了。 四下里的看客们，也跟着傻了。 这大将军府教育子女的方针，竟是这般么？ “知错就改便好。”苏卿端着架子，很是客气地同柳莺莺拱了拱手，“此番，家妹多有得罪，待宴会之后，我会好生教导她，还望柳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 “不是，你……” “柳小姐的意思，是要计较了？”苏卿挑起潋滟的桃花眼，眯笑着眼睛问，“那依柳小姐的意思看，我该如何教训家妹才好？” “我……”柳莺莺此时此刻，觉得自己像是吞了黄连的哑巴，有苦说不出。 这苏卿，看似公平，其实是跟苏萱一唱一和的抹黑她。 偏偏，她现在连解释都解释不了，可不解释，就是默认。解释了，在外人面前，就是故意欺负苏萱。 真真是，横竖都是错！ “柳小姐怎的不说话？”苏卿紧盯着柳莺莺，“刷”地打开折扇，风流一笑道：“若柳小姐仍旧觉得不解气，大可抓着幺幺打一顿，你放心，我们做兄长的，绝不帮忙。”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难怪往日里有人说苏家兄妹不合，我还当他们是说笑，不成想，竟是真的。” “是啊，任由别人这么欺负自己妹妹，实在是过分了。” “哎，你们难道才发现他们感情不好吗？苏家入京多年，你们难道没发现，往常都是苏萱一人在街上逛么？她的几位兄长，可不陪她的。” “是啊是啊……” 议论声四起，声音虽不高，却足以几人听清楚。 柳莺莺气闷的快要吐血。 苏卿则面不改色。 苏萱缩着肩膀低着头，拿着帕子擦眼角的同时，顺带遮住了嘴角。 艾玛，太好笑了！她快忍不住了怎么办？ 当绿茶白莲花，原来这么快乐的吗？ 有了苏卿的参与，这件事迅速翻篇。 柳莺莺心不甘情不愿地落座。 苏瑾和苏武兄弟二人也缓缓入场。 众女眷们的注意力被两兄弟分走，便也不再议论此事。 但柳莺莺越想越憋屈，越想越郁闷，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苏萱摆了一道。 她咽不下这口恶气，扭头怒瞪向苏萱，就见苏萱正凑在樊湘身旁笑嘻嘻的说话。 瞬间，更加气闷！ 衣服被人拉住的时候，苏萱正在跟樊湘说樊冬冬，便以为是金玲在扯她衣裳，便头也不回地道：“你先等会儿。” 然后，继续跟樊湘说话。 奈何，那只手并未松开，甚至又用力扯了扯。 “哎呀，等会儿。” 苏萱正说到激动处，哪儿有心思回头看？想都没想地便将自己的衣裳从那人手里扯了回来。然后继续跟樊湘说话。 然而，还不能她把话说完，那只罪恶的小手便再度伸了过来，并加大力道扯了她的衣袖。 “刺啦”一声，脆弱的布料浮光锦经不起这力道的璀璨，光荣的，裂开了。 苏萱说话的声音骤然一顿，猛地回头，就瞧见自己撕裂的衣袖，以及，拽着她一截衣袖傻眼的柳莺莺。 气氛，这一瞬间凝固了。 周遭的欢声笑语也戛然而止。 柳莺莺嘴角抖了抖，“那什么，苏萱，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苏萱默默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眶当即红了。 她皱了皱鼻子，可怜巴巴地睁大眼睛问：“柳小姐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了。” 她抽噎两声，垂眸望着那半截衣袖，语气满是哀求，“只是，柳小姐，你能不能，先把衣袖还我？” 不对劲。 哪哪儿都不对劲。 苏萱这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柳莺莺心下疯狂大喊，恨不能上前抓住苏萱的肩膀死命摇晃，大声质问她，你是不是在演我？！ 但是，她不能。 周遭的人都在看她，她不能太过任性，她需得给柳家、给姐姐、给自己，留一份体面。 她只能憋着一口气，讪讪的将手里的半截袖子递了回去。 苏萱可怜巴巴地伸手接过，眼睛更红了，看着更可怜了。 这是一场无声的风波，饶是苏萱没有闹，可柳莺莺还是满心忐忑。 果不其然，在苏萱捧着那坏了的衣袖低下头后，周遭的议论声便响了起来。 “啧，往日里大家说这苏萱蠢，我还不信，今日瞧见，真真是大跌眼镜！” “可不是。” “哎，堂堂大将军府的嫡女，怎么活成这样了？先前被穷书生骗，现在又被柳莺莺欺负。” “她自己怯懦，不反抗也便罢了，她那几位哥哥明明瞧见了，也不过来管一管。” “怎么可能会管？这几年苏萱和柳莺莺一直不对付，我先前在街上还瞧见过柳莺莺放狗咬苏萱，你是没瞧见，苏萱当时多惨，身上都是伤。” “还有这种事？” “可不是？可问题是，我接连让人打听了好几回，都没见苏家人帮苏萱讨回公道。” “这……我以前还以为苏萱在苏家挺受宠呢。” “那都是假的，你们见过哪个受宠的女儿，活成她这样的，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而且，她那几位兄长也不大搭理她。” “还有她爹娘，以往东征西战，根本无暇顾及，现下虽有了时间，但想来也疼爱不到哪里去。” 有了目睹苏萱被藏獒追的那位小姐的科普，其他人看向苏萱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樊湘往对面的男宾席位望了一眼，见苏家三兄弟正各忙各的，丝毫没有往这边看的意思，微微蹙了眉头。 须臾，又转身往后瞧了一眼，那几位官家小姐对上她的视线，瞬间禁了声…… 第127章 开屏！ 樊湘抿了抿唇，没说话，须臾，收回视线。 然而，她刚回头，那几位官家小姐就又闲聊起来。 “幺幺……” 樊湘视线落在苏萱身上，见她捧着被扯坏的衣袖，缩着肩膀，垂眸而坐，眼睫低垂，既没有笑，也没有哭，心下很是不安，便往她身旁凑了凑。 “不过是件衣服罢了，回头我送你件更好的。好不好？” 苏萱没说话。 樊湘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头，又道：“现下还有些时间，你若是觉得不妥，让霜降和金玲一路跑回去，再拿一件新的外裳过来，你看可好？” 苏萱缓缓侧过头来看她。 虽然鼻尖是红的，眼睛却很是明亮。 她冲着樊湘眨了眨眼，低声道：“我没伤心。” 樊湘愣住了。 “真的。”苏萱伸出手，轻轻捏了下她的掌心，还不忘冲着她使眼色。 樊湘哭笑不得，却也松了口气。 “你啊……” “姐姐……”苏萱委屈的嘟嘴。 “知道了。”樊湘轻轻摇头，眼角余光往柳莺莺身上扫了一眼，见她正攥着拳头，满脸郁闷、满脸怒气的垂手而坐，有些想笑。 但，此时此刻，若是笑了，定是会被人拿来做文章，是以，樊湘捻着手帕，压住了上扬的嘴角。 苏萱则收回视线，继续扮一朵可怜的小白花。 真的，以柳莺莺的智商，现在肯定是怀疑人生了！ 不过，自己也算是给她上了一课，免得这蠢姑娘以后轻而易举就死了。 还有，她演技真的好好啊！ 啧啧，可惜了，前世怎么就没有伯乐相中她这匹千里马呢？ 正想着，“江言才”三个字从身后传过来，苏萱一怔，瞬间头脑清醒，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便听一女子道：“我觉得那江言才，一般的很，虽说长得不错，但家世不好，才学也不行，今年秋闱，虽是榜上有名，却也名次不高。” “这样的人，如何能配得上大将军的嫡女。” “我也这般觉得，若是他考中了前三，也便罢了。” “妹妹这话就不对了，不过是个秋闱，纵然前三甲，又如何？又不是春闱。” “也是啊……” 耳听着一片附和声，苏萱心下也跟着附和一声。 “那你们说，先前京城里的那些谣言，说苏萱跟江言才苟且，还有了身孕那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谁清楚啊……” “我觉得，不像是真的。” “我也觉得。” 此话后面，又是一片附和声。 紧接着有一女子说道：“先不说苏萱如何，单看大将军府，虽说大将军夫妇如今也在，但真正管家的是苏大人，苏大人最是严格，若苏萱真的同那江言才有什么，以苏大人的脾气，定是要严加处置的。” “我觉得也是。”另一女子附和，“我爹同苏大人同朝为官，他说，苏大人年少有为，最是严厉，做事素来雷霆手段，哪怕对自家人，也不曾手软。” “是啊！若苏萱真的有了身孕，以苏大人的脾气，绝对不会带她来游园会。” “对啊对啊，本来她也定了亲。” 几个官家小姐凑在一起八卦，但越是八卦下去，越是觉得苏萱清白，最后，甚至还得出了一个无比清醒的结论：定是那穷书生想要借苏萱上位，故意造谣抹黑。 末了，其中一位还无比清醒地道：“姐妹们，我娘先前就说，女子出嫁，要么高嫁，要么门当户对。总之，千万不能嫁小门小户。” “对对对，我娘也是这么说的。” “而且，我娘还说，小门小户的人，尤其是读书人，最是厚脸皮，最是能做出，软饭硬吃的事情。” “我娘也是这么说的。” “对，我娘也是这么说的。” 耳听着她们闲聊，苏萱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 优秀啊！ 这一届的路人女配，真是太好带了！ 当然，全都多亏她们的娘，真的把她们教得太好了！ 别的不说，就凤凰男，那是真的不能嫁啊！ - 夕阳彻底落入西山后，几位皇子公主方才簇拥着圣柔大长公主来到了宴席。 众人齐齐起身行礼。 苏萱却在起身行礼时，看到了一个熟人，当即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好在立在她身旁的金玲眼神好，及时提醒了她，她这才垂手跟着众人一起问安。 圣柔大长公主穿着赭红的白御寞炎上衣，云雁细锦缕金挑线纱裙，外头罩着一件深紫色撒花烟罗衫。 她梳了个瑶台髻，头顶斜插着一支老铜镂空金钱花卉细长钩簪子。 含笑看人时，神情格外的慈祥。 虽眼角有些皱纹，但面色白皙红润，瞧着保养的极好。 且，她的五官生的极好，一眼望去，便能想到她年轻时，该是何等的风采照人。 不过如今，也不差便是了。 苏萱瞧着她，脑海里响起那句，岁月从不败美人。 “都落座。” 被人搀扶到主位后，圣柔大长公主笑呵呵地招呼人落座。 众人齐齐行礼谢恩后，方才坐下。 几位皇子公主，也都陆续落座。 圣柔大长公主笑呵呵地道：“许是年纪大了，如今瞧着孩子们这般好，心里啊，便高兴的很。” “今日，大家无需拘谨，就当是寻常家宴，左右，找你们过来，也是想让你们同我一起乐呵乐呵罢了。” 她话落，慈祥亲切地笑着。 坐在左下首第二位，身穿黄色绣云纹，红色镶边华服的男子端起酒盏，笑着道：“能同老祖宗同乐，是我等之幸。” 此话一出，众人端起酒杯齐声附和。 圣柔大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 苏萱在附和声中，朝说话的男人望了一眼。 只一眼，便引起了那人的注意。 那人目光锐利，对上苏萱的视线时，下垂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的弧度像是一把弯刀。 苏萱脊背蓦地一凉，但想到那人的性子，倒也没躲闪，大大方方的微笑颔首。 那人却突然变了脸色，收回了视线，薄唇微动，不耐烦的嘀咕了句什么。 以苏萱多年来对唇语的研究，他嘀咕的那句应该是“没意思”。 苏萱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就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待回望过去时，便对上了那双熟悉的丹凤眼。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此时正冲着苏萱挤眉弄眼。 苏萱嘴角狠狠抽搐了下。 开屏！这花孔雀绝对是在冲她开屏！ 但，她是谁？她可是苏萱！这种男狐狸精大庭广众之下，冲她暗送秋波的行为，能打动她吗？ 那必然是不能！ 苏萱恨恨地收回视线，趁着舞女进来献舞的功夫，拿心往嘴里塞。 并默默给自己洗脑：她的心是温小世子的，除了温知意，她谁也不喜欢！ 第128章 被嫌弃了…… 因着一直埋头吃喝，宴席还没进行到一半儿，苏萱就把自己给吃撑了。 见她一直坐立不安，樊湘蹙了蹙眉头，凑过来问她是怎么了。 “我……”苏萱羞赧的红了脸，“果酒喝多了，想、想去如厕。” 樊湘哭笑不得，“那去就是了。” 她话落，见苏萱一直扭捏，忍不住道：“你若是自己不敢去，我陪你去也是一样的。” “不用不用。”苏萱连连摆手，“我自己去就成。” 宴会还没进行到一半儿，就跑去如厕也便罢了，要是再拽上樊湘，那可就太过惹眼了。 “那你快去快回。” “嗯。” 苏萱点头，悄悄起身退了出去。 另一边，柳莺莺眼瞅着苏萱出去，拧着眉头沉思了半晌，附耳同侍女交代了几句后，也悄悄退了出去。 夜幕降临，宴会场地内外挂了不少的灯笼。 苏萱找了个侍女，让她领自己去茅房。 然而，等自己方便完出来，却怎么都寻不见侍女了。 她没法子，就只能自己往回走。 好在，如厕的地方距离宴会场地不远。 苏萱借着宫灯的光，一路往回走，然而，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苏萱！”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人，一人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她面前。 苏萱先是一惊，随即松了口气。 “姑奶奶，你又怎么了？” “什么叫又？”柳莺莺神情气愤，撸起袖子道：“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就当我不会说话好了。”苏萱摊手，拿出渣男对付女人的那一套来。 “你……” 果不其然，柳莺莺气得半死，指着苏萱鼻子的手，都在颤抖。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苏萱继续摆烂，“你要这么想，我……” “苏萱，我要掐死你！”柳莺莺抓狂，怒吼着打断苏萱的话，便伸出手来掐她。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柳莺莺！”苏萱闪身躲过，还不忘提醒柳莺莺。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柳莺莺气得跳脚，“苏萱，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在宴会上，就是你算计我，你跟你三哥一起算计我，我都知道！” 苏萱摊手，“你要是这么想，我……” “啊啊啊……”柳莺莺气得抓狂大喊，“苏萱，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她说着，狠狠踹了地面几脚后，便朝着苏萱冲了过去…… 苏萱见状，心知是自己把人逗急眼了，忙不迭往一旁跑去。 宴会场上，载歌载舞。 苏卿饮下一杯酒后，朝着苏萱所在的位置望去，见只有金玲候在一旁，不由蹙眉。 “二哥。” 他微微侧身，凑到苏武身旁。 “嗯？”苏武侧眸看他。 苏卿扬了扬下巴，“幺幺还没回来。” 苏武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紧接着皱了眉头。 “她出去多久了？” 苏卿想了想，说：“有一刻钟了。” “委实有些久了。”苏武说着就要站起身来，但被一旁眼疾手快的苏卿摁住了。 “二哥要干什么去？” 苏武看傻子一般看他：“自然是把小妹找回来。” “不妥。”苏卿摇头，压低声音同他道：“此处是菊园，你大张旗鼓的出去找人，若是被人知晓，会觉得你这是对圣柔大长公主不敬。” 苏武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一回事儿，故皱起眉头询问：“那该如何是好。” 苏卿给他递了个眼色，视线落在苏瑾身上。 苏武恍然，“你的意思是，大哥？” “嗯。”苏卿点头，松开苏武，捻起酒杯道，“二哥只需将此事告知大哥即可。” 苏武点了点头。 苏卿收回视线继续欣赏歌舞，眼角余光却是打量着苏瑾和苏武。 果然，苏武低声说了几句后，苏瑾便皱了眉头，紧接着叶枫就退了出去…… 苏卿见状有些遗憾，轻轻摇了摇头，心下叹气。 大哥啊大哥，机会都给到你了，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哎，可惜，可惜啊…… 而此时此刻，被柳莺莺不要命的在花园里追了一大圈后，苏萱实在是跑不动了。 当然，不是体力不行，而且，她吃的太多了，一直跑，就想吐。 “柳莺莺，咱们商量一下。”苏萱蹲在假山上，同柳莺莺打商量。 “商量什么？！”柳莺莺喘着粗气，却依旧满脸怒气。 “苏萱，我告诉你，有本事你给我下来！躲假山上面，算什么好汉！” “我不是，我不是好汉。”苏萱摇头，喘着粗气道：“我认输，是我错了，柳莺莺，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成吗？” “凭什么？！”柳莺莺扶着腰，小脸通红，却依旧中气十足。 “你先前当着宴会上那么多人的面算计我，现在想就这么算了，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那你说，怎么办。”苏萱实在是不想跟她折腾了。 倒不是怕了她，而是他们今天刚到菊园，若是来的第一天就惹事，旁人该如何看她？ 她是脸皮厚，可苏威夫妇知道了，该多担心？ 苏萱不想让他们担心。 柳莺莺闻言一愣，好一会儿才道：“你真能听我的？” 苏萱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道：“你先说说看。”顿了顿，又补充，“我总不能什么都听你的，万一你让我杀人放火，谋权造反，我可怎么办？” 柳莺莺闻言满脸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关键你有这个本事么？” ——得，被人嫌弃了。 苏萱无言以对。 柳莺莺想了想道：“你今天算计了我，污蔑了我的清白，你等下必须得跟他们解释，告诉他们，我没有欺负你。” 苏萱闻言哭笑不得，“姑奶奶，这事儿真不是我不帮你，如果咱们俩现在回去，我特意跟大家解释这个事情，他们肯定会觉得，我是被你威胁了。” “那怎么办？”柳莺莺如丧考妣，“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误会我？” 苏萱想了想，“也不是没办法。” “那你快说啊！”柳莺莺着急的催促。 苏萱美眸流转，笑了。 “其实这事儿很简单，只要你能配合，咱们什么都不用解释，就能解除误会，而且，不光能解除误会，还能提升咱们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 “真的？”柳莺莺睁大了眼睛。 “当然是真的。”苏萱看着她那双亮闪闪又满怀期待的大眼睛，心下忍不住摇头叹气。 瞧瞧，多么天真，多么好忽悠的一个姑娘？ 这样的姑娘，明明是玛丽苏傻白甜啊！怎么就成了八线恶毒女配了呢？ 可惜，可悲，可叹啊…… 第129章 听墙角 “你这法子真的有用吗？” 从假山上下来，一路往回走时，柳莺莺蹙着眉头，不放心地问苏萱。 苏萱啧了一声，“我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用的啊。” “你确定？”柳莺莺狐疑地看着她。 “当然！” 苏萱挺起胸膛跟柳莺莺对视，直到柳莺莺妥协的说出一句“那好”，她方才松了口气，往柳莺莺身边凑了凑，挽着对方的胳膊道：“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了。” “若没有信任，谈何情谊啊？” 柳莺莺满脸恶寒地看向她，“我同你有何情谊？咱们俩，只有仇好吗？” 苏萱尴尬，讪讪一笑，“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是以前有仇，但从今天起，咱们不就是化干戈为玉帛了么？再者，情谊这东西，谁说得准？说不定咱们哪天就有了呢。” 柳莺莺不认同地翻了个白眼，“你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上你的贼船的。” 话虽如此，但她并没有甩开苏萱。 苏萱心觉有戏，乐呵呵地道：“贼船也是船不是？再说了，跟我有情谊，难道不好吗？别的不说，以后别人欺负我，我能帮你一起欺负回去啊！” 柳莺莺顿住脚步，没好气地道：“你可拉到，整个儿京城，除了你，也没别人欺负我。” “那可不一定。”苏萱摇头，“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而且……” “殿下……” 苏萱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急促的呼喊，脊背一紧，忙捂着柳莺莺的嘴，拽着人躲去了花丛后。 “殿下……”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女子的声音再度传来。 苏萱偷偷去瞧，就看见一男子正快步往这边走，在他身后，一女子提着裙摆在追。 正此时，柳莺莺扯开她的手，“你……” 苏萱眼疾手快，再度捂住了她的嘴巴。 柳莺莺茫然地睁大眼睛，好似在无声地问她“你要躲就躲，拽着我做什么？” “为你好。”苏萱在她耳边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解释，“别说话，一旦暴露了，咱们要招人记恨的。” 柳莺莺本来还在挣扎，闻言皱了皱眉后，别扭的移开了视线，没在挣扎，也没再说话。 “殿下……” 女子的声音里带着一抹哽咽，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一般。 那匆匆而行的男子，总算顿住了脚步。 “殿下，我就想知道，为什么？” 男子穿着素白色的里衣，墨绿色的外裳，头上束着一顶银白色的发冠。 苏萱借着宫灯和月光，瞧见他堪称黄金比例的侧脸。 只一个侧脸，她便认出了这人。 ——原书中的三皇子李煜。 “抱歉。”李煜没有转身，可嗓音却是哽咽的。 “是我配不上你，我、我不想拖累你，更不想，让你跟着我吃苦。” “可我愿意啊。” 他身后的女子哭出声来，而后一步一步走上前，伸手捏住他衣袖的一角。 “煜哥哥，我愿意，我不觉得这是吃苦。” 李煜没说话。 那女子，却是哭的伤情。 “煜哥哥，算我求你了，算我求你好不好？你娶我，好不好？” 李煜依旧没说话，也没转身，只紧紧攥了拳头。 那女子仰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哭声忽然就停了。 半晌，她松开李煜的衣裳，后退了两步，嗓音喑哑，语调伤情。 “煜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李煜沉默了许久，终究是说了一句抱歉。 女子深深吸了口气，又问：“煜哥哥，我再问你一句，你真的，不娶我吗？” 不等李煜回答，她又补充，“哪怕，我嫁给别人，你也不打算娶我，是吗？” 李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半晌，终究还是说了句“抱歉。” “好，好……” 女子连说了两声好，而后，伤情地笑出了声。 “既然煜哥哥心意已决，今日，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女子话落转身，背对着李煜，挺胸抬头，望着天上明月道：“从今以后，煜哥哥同我，就当作，从未相识过。” 话落，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到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李煜方才痛苦哽咽的说出一句对不起。 而后，伤情又落寞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苏萱蹲在花丛后，觉得这场墙角，听得没意思透了。 “我现在能说话了吗？”柳莺莺扯了扯她的衣裳，低声询问。 “可以。”苏萱点头，下意识的就想站起身，可屁股刚抬起来一点儿，就哀嚎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 柳莺莺惊恐地看她，紧接着想起什么来，猛地跳起身远离她，“苏萱，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不会又要设计我！” “腿、腿麻了。”苏萱面目狰狞的解释。 “哦。”柳莺莺松了口气。 苏萱一手揉腿，一手揉屁股，还不忘龇牙咧嘴地问柳莺莺：“你怎么没事儿？” “哎，是哈。”柳莺莺回过神来，活动了一下腿脚，瞬间乐了。 “哈哈哈哈，肯定是你做了太多坏事，遭报应了。” 面对她这无情嘲笑，苏萱无语凝噎。 这不是傻白甜，这特么就是个傻子！ 但，嘲笑归嘲笑，柳莺莺笑够了之后，还是上前将苏萱搀扶了起来。 “苏萱，刚刚那是谁啊？” “你不认识？”苏萱惊讶的看她。 柳莺莺摇头，“我的位置不太好，被宫灯挡住了，没看清楚。” 苏萱松了口气，“没看清楚就好。” 柳莺莺顿住脚步皱眉看她，“所以，你这是不打算告诉我了吗？” “哎，不是……” “你刚刚还说要跟我做朋友，要跟我有情谊的，现在才多久啊，你就这样，苏萱！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啊？亏你刚刚还让我信你！” “哎，别生气啊。”眼看着柳莺莺炸毛，苏萱忙顺毛撸。 “我就是生气！我很生气！” 柳莺莺双手叉腰，气的胸口起起伏伏，小脸都红了。 苏萱见她这般，心下又好气，又好笑。但为了安抚柳莺莺，还是道：“我不是不告诉你，是怕给你带来麻烦，但你既然想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 “真的？”柳莺莺怒气散了七八分，睁大眼睛望着她。 苏萱点了点头。 柳莺莺的心情瞬间好了，又伸手来搀扶她，“那你快说。” 苏萱，“……” 这人是个傻子，绝对是个傻子！ 她后悔跟傻子做朋友了怎么办？现在还能反悔吗？ 在线等，挺急的，真的！ 第130章 我不瞎 说起来，今天是苏萱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见原文中的男主李煜。 人人都道，没人在骨不在皮。 又道，美到极致，便雌雄难辨。 苏萱以前看小说时，书中说他，像是水墨山水画中绝妙的一笔，虽只有简单色彩，却让人越品越觉得韵味深长。 苏萱那时候时常想，这样的男主，究竟是长了一张怎样的脸。 如今得见，搜肠刮肚地想了半晌，却也只想到“极好”这个词。 这是一张，女人看了，都容易心动的脸。 “三皇子？原来那是三皇子啊！” 苏萱说完事情的大致后，自己还在出神，一旁的柳莺莺便激动地道：“我先前听人说，三皇子相貌很好，可惜生母身份卑微，又早早故去，虽养在良妃膝下，却也不得良妃看重的。” 苏萱轻笑出声。“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 柳莺莺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肯定比你知道的多啊！” “是吗？” “当然！”柳莺莺挺胸抬头，一副战斗鸡模样。 但紧接着，她便搓着手，一脸八卦地问：“嘿嘿，你刚刚的意思，是不是那女子喜欢三皇子？” “……”苏萱无语，这不是问得废话么？ 柳莺莺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憨憨一笑，又问：“话说，那女子是谁啊？” “我不认识。”苏萱摇头，“你知道的，我以前也没参加过什么宴会，京城里，除了你，也就认识个胡蝶儿，别的人，我都不认得。” “那你怎么认得三皇子？” 苏萱嘴角猛地一抽，不得不说，这女人很会抓重点！ “你倒是说说啊！我都不认得三皇子，你怎么认得他？”柳莺莺伸手扯着她的衣裳催促。 “我又不瞎。”苏萱从她手中夺回衣袖，“你先前扯坏我衣裳，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要是再给我扯坏……” “赔你一件不就是了！”柳莺莺打断她的话。 苏萱，“……” “哎呀，赔你两件。”柳莺莺财大气粗的挥手。 “成。”苏萱放下了衣袖。 柳莺莺脸上洋溢着八卦的光，“你快说说。” 苏萱清了清嗓子道：“依我之见，三皇子，多半同那姑娘认识，两人多半是青梅竹马，但，如今那姑娘到了婚配的年纪，家里多半给她相好了人家，但这姑娘喜欢三皇子，便想着让三皇子娶她。” “三皇子呢，多半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又或者碍于种种原因，这才拒绝了她。” “种种原因？是什么原因？”柳莺莺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发问。 苏萱嘴角狠狠一抽，无言以对的看着她。 柳莺莺又问：“还有，那姑娘是谁啊？哪家千金？” “我不认得。”苏萱摇头，紧接着想起什么来，勾唇一笑，“方才你不是同我说，你比我懂得多么？既如此，那你同我说说，刚刚那位姑娘是谁？” “那位姑娘是……”柳莺莺话说一半儿回过神来，气恼的撒开苏萱，“我要是知道是谁，不就不问你了？苏萱你是不是又欺负我？” “哪儿有？”苏萱摊手，满脸无辜道：“不是你说的吗，你知道的比我多？” “我……”柳莺莺话语一噎，忽然就泄了气，“我不是没瞧见么？而且，咱们两家都是武将，也都是这几年才入京的……” 她声音小下去，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京城世家多瞧不上武将，这几年，咱们没参加过宫宴，也没人请咱们过府游玩，纵使咱们在京城又如何？” “莫说这些世家女出门少，纵使她们出门，咱们大街上撞见，也不认得啊。” “是这个道理。”苏萱认同的点头。 自古以来，文臣、武将不和。 文臣嫌武将粗鲁，武将嫌文臣迂腐，两方是互看不顺眼。 而前些年战乱，武将们一直东征西战，文臣们则是一直守在最安全的大后方。 有道是，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等到天下大定，尚且活着的武将已然不多。 如今在京城，且比较有威望的，也就苏家，柳家，樊家。 可仅仅三家武将，如何能比得上京城里的那些百年世家？ “不对啊，你姐姐不是淑妃吗？”苏萱猛地回了神，疑惑地蹙了眉头，“她们瞧不上我也便罢了，可你姐姐不是淑妃么？她们纵使不给你面子，也得给你姐姐几分薄面把？” 柳莺莺看着她无奈叹了口气，“她们的确看我姐姐的面子，请我去过。” “然后呢？”苏萱好奇的睁大眼睛。 柳莺莺摊了摊手，“起初她们邀我参加茶会，我还挺开心的，可谁曾想，她们故意在我面前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不光如此，还故意折辱我！” “折辱？”苏萱诧异，“你是不是听错了？你姐姐可是淑妃，她们怎么敢？” “她们怎么不敢？”柳莺莺有些气馁，“当今皇上，膝下皇子众多，我姐姐入宫后，也只生下一个女儿，这未来的皇帝，有可能是任何一个皇子，但，都跟我姐姐没关系。而且，我姐姐只是一个妃嫔，如何能同那些百年世家相比？” 苏萱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极为赞许的道：“你能看透这一点儿，说明你还不算蠢。” “你说什么？”柳莺莺猛地回头瞪她，一边撸袖子，一边咬牙切齿道：“你说谁蠢呢？！” “呀！说漏嘴了！”苏萱表情夸张地捂住嘴。 然后就听见柳莺莺抓狂的的声音，“苏萱，我要杀了你！” - 柳莺莺和苏萱，猫捉耗子一般的回到了宴会。 好在，两个人都有分寸，靠近宴会场地后，都有所收敛。 “苏萱，你给我等着。” 在自己位置上落座后，柳莺莺咬牙切齿的瞪着苏萱威胁。 苏萱啧了一声，拧着眉头凑近她，“不是都说好了么？你怎么这么压不住脾气？” 她话落，见柳莺莺又要炸毛，忙摁住她的手，“淡定。” 柳莺莺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骂了句国粹。 另一边，叶枫回到苏瑾身旁，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苏瑾略皱眉头，凝眉望向苏萱。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苏萱头皮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回望，就看到苏瑾那张淡漠冷清的脸。 唔，似乎还带着几分不满。 苏萱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散了大半。 她松开柳莺莺，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在自己位置上坐好。 柳莺莺正低声控诉苏萱，见她忽然远离了自己，话语戛然而止，下意识地抬眸，就看见苏萱冷淡的面容。 她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要知道，她同苏萱相识几年，在苏萱脸上见过各种表情，却唯独没见过这种。 她微微皱眉，抿着唇收回视线，眼角余光就扫见正望向这边的苏瑾，整个人骤然一僵。 而苏瑾，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便扫了过来。 柳莺莺脊背一凉，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尾骨爬上来，激的她猛地打了个哆嗦，而后缩着肩膀，低下了头…… 第131章 我喜欢她 因着圣柔大长公主年事已高，戌时过，宴会便结束了。 苏萱跟着樊湘一起往回走，柳莺莺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身后。 樊湘回头看了一眼柳莺莺，又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苏萱，心下叹了口气。 “幺幺……” 她喊了一声，苏萱却没回应。 樊湘疑惑地看她，见她一直低着头，索性停了下来。 “幺幺……” 苏萱却毫无察觉，自顾自的往前走。 直到金玲伸手拉住了苏萱的衣裳，苏萱才回过神来，左右看了一眼后，惊诧地问金玲：“婠婠姐姐呢？怎么只剩下我自己了？” 金玲无奈地朝她示意。 苏萱转身，这才瞧见几步开外的樊湘，瞬间松了口气，折返回来，拉住了樊湘的手，“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自己走了呢。” 苏萱瞧着同平时无二，但樊湘心下却极为不安。 “幺幺……” “嗯？”苏萱茫然的看着她。 樊湘神色严肃，“你信我吗？” “当然啊！”苏萱想都没想的回答。 樊湘眉宇间满是担忧，她想要直接询问，可话到嘴边，终究打了个弯，又咽了回去。 “幺幺……”她拉起苏萱的手，直视着苏萱的眼睛，“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又或者，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一定要来告诉我，我会竭尽所能的帮你。” “嗯嗯。”苏萱笑嘻嘻的点头，却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 樊湘心下的担忧又重了几分，回头看了一眼躲到花丛后的柳莺莺，暗暗叹了口气。 “我瞧着，今日宴会上，你不太高兴，是因为柳莺莺吗？” “不是。”苏萱挽着樊湘的胳膊，一边往前走，一边道：“我没有因为她不高兴，相反，其实我挺喜欢她的。” 樊湘诧异的看着她。 苏萱笑着解释，“我就知道你们不信我。” 她嘿嘿一笑，解释道：“我是跟柳莺莺斗了几年，但，无非是今日她欺负我，明日我捉弄她罢了，都是些女儿家的小事。” “而且，我和她的事情，从不掺和两家人，我一直这般，她也一直这般，这就说明，她很遵守我们之间的规则。” 樊湘惊奇道：“虽说，有些匪夷所思，但，听着似乎很有道理。” “是？”苏萱咧着嘴笑，“我觉得柳莺莺并不坏，只是同我一般，都被家里惯坏了，有些任性罢了。” “而且，我俩虽结仇，她也从未想过害我性命。” “还有，姐姐，我觉得柳莺莺，其实挺单纯，挺可爱的。” “嗯。”樊湘点头，“我也觉得，她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本质纯真，喜怒哀乐都表现的直白，不藏心思，也没什么害人之心。” “是，所以，我才说我喜欢她。” 樊湘笑起来，“你喜欢她，你还捉弄她？哪儿有你这样喜欢人的？” 苏萱摇头，“姐姐你不懂，柳莺莺这人，同那些世家小姐不同，而我同她的关系，也不一般，我若突然对她如对你这般，她指定觉得我居心叵测，是要害她。” “也是。”樊湘缓缓点头。 苏萱笑着道：“每个人都有她的可爱之处，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姐姐也能跟她做朋友。” 樊湘顿住脚步，笑得温温柔柔地看着她，“我自认识你，便知晓，你比旁人聪敏，而且，你难得在我面前这般夸一个人，你既觉得她好，那她定然是极好的。” “自是极好，那我自然是愿意跟她做朋友的。” 朋友？ 柳莺莺躲在假山后，脸色绯红，呼吸急促。 直到侍女提醒她苏萱和樊湘已然走远，她方才回了几分神，猛地抓住侍女的肩膀摇晃：“她们刚刚是不是在夸我？是不是？是不是？！” 侍女被她摇晃的头晕，连声应道：“是是是，小姐。” “哈哈哈哈……”柳莺莺仰天大笑，笑得十分开心。 侍女惊恐的看着她。 半晌。柳莺莺又猛地收住笑，瞪大眼睛看向她。 侍女被吓得头皮一紧。 “小姐……”侍女声音发颤，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 柳莺莺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神情严肃道：“她们刚刚是不是说，要跟我做朋友？” “啊？”侍女傻了。 “是不是？”柳莺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是是是。”侍女连声作答。 “哈哈哈哈……”柳莺莺松开她，大笑着转身离去。 侍女脸色白了一白，腿软的踉跄了两步，带着哭腔哀嚎：“老天爷，我家小姐，不会是疯了？” 她欲哭无泪，只能打起精神去追柳莺莺。 - 同樊湘分别后，苏萱便回了自己院子。 金玲见她没什么精神，以为她是累了，送她回房后，便去小厨房煮安神汤去了。 苏萱百无聊赖的躺在锦榻上，望着房梁，努力回想原书中的剧情。 按照原书中的介绍，当今皇帝膝下一共有九位皇子。 其中，大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李端，是皇后所出。已经娶了云家的嫡女为太子妃，并生有一女，封为永乐公主。 但，当年皇后怀太子时，天下还不太平，皇后跟着皇上吃了不少苦，为了帮皇上挡刺客，导致了太子早产，因此，太子身子孱弱，并未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而且，太子本人，并不想继承皇位，早年几次三番请陛下革去他的太子之位，他好带着妻儿去往江南。 但当今皇上对太子和皇后心存愧疚，不愿意让太子离开京城，因此，迟迟没有应允。 但，满朝文武都知道，皇后和太子都无心皇位，而且，太子的身子，也经不起劳累，皇上既心疼他，便不会让他继位。 至于皇上心下究竟属意谁继位，群臣不得而知。 二皇子李骞，生母乃是贤妃江嘉宜，江嘉宜的祖父曾是皇帝的老师，在皇帝继位后告老还乡。 而贤妃，自幼受祖父教导，并不想参与皇室夺嫡，在李骞十二岁时，便亲自跟皇上请命，让皇上将李骞外派去了南越。 如今，李骞已经十九岁，因为在南越治理水患有功，被封为安王，娶了南越当地的女子为王妃，彻底扎根南越，退出了皇位之争。 三皇子李煜，也就是原文中的男主，目前来说是最不起眼的皇子，生母身份卑微，且在他幼时就已经死在后宫争斗中，临终前，将她托付给良妃照顾。 但，良妃此人既不得宠，也没有母家撑腰，是以，连带着李煜在宫中也被人欺负。 在众人看来，这样一个没有皇上宠爱，也没有母族支持的人，是最不可能成为皇帝的人。 但，在原主女主的帮助下，他得到了两大家族的支持，这才成功夺嫡。 四皇子李毅，是前顾淑妃的儿子，生母去世后，寄养在皇后名下，性子如烈马，难以掌控。在原书中，他同李煜斗了最久，明明占据了优势，却因为李煜是男主而夺嫡失败。 最终，自刎结局。 第132章 谋杀亲夫？ 至于五皇子李琰，乃德妃所出，原书中写他生了一张娃娃脸，但其实最有心计，平日里最爱跟着四皇子李毅，山观虎斗，想趁着李煜和李毅两败俱伤时坐收渔翁之利，但却被原书中的女主发现了，后来，因为爱上了原书中的女主，做出了一系列疯狂的事情。 剩下的四位皇子中，六皇子和八皇子夭折，七皇子幼时落水，伤了身子，一直养在皇家寺庙。九皇子方才五岁，其母出身卑微，生他时，难产而亡。 如今九皇子由太后抚养。 细细算来，能参与夺嫡的，也就李煜、李毅、李琰三位皇子。 而今日出现在宴席上的，也是这三位皇子。 只是，苏萱并不想同他们打交道，便一直低着头猛吃猛喝。 可谁曾想，她竟是如此点儿背，出来上个茅房，还能意外撞上李煜，撞上也便罢了，还听了人家的墙角。 这事儿，真是想想就闹心。 苏萱闭上眼睛，揉着眉心长叹了一口气。 然后就听见一声笑。 她心下一咯噔，猛地睁开眼，就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她呼吸一滞，而后条件反射的屈膝抬腿！ “苏幺幺！”来人拔高声音喊了一嗓子，眼疾手快地摁住她的手，又捉住她作妖的腿。 “你想谋杀亲夫啊！” 苏萱恨得牙痒痒，“赫连佑霖，你在胡说，我可要喊人了！” “行，你喊。”赫连佑霖勾唇一笑，直接摆烂，将整个人身体都压在了苏萱身上。 盯着她的眼睛，笑得意气风发，邪肆张扬。 “你喊，你最好大声喊，把菊园里的所有人都招来，如此一来，无论你是同谁有婚约，你都只能嫁给我了。” “你……” “我怎样？” 看着他挑衅的笑，苏萱恨不能张嘴把他下巴咬下来。 但，她不能。 可她又实在是恼火，便猛地抬头，用脑袋狠狠撞击了赫连佑霖的额头。 “嘶……” 赫连佑霖疼的倒抽一口冷气，翻身在她身边坐下，捂着额头控诉她，“苏幺幺，你疯了？！” “哼！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苏萱揉着自己发疼的额头，趾高气扬的盘腿而坐。 “你……”赫连佑霖话语一噎，又“嘶”地倒抽了口冷气，这才道：“苏幺幺，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你是不是傻？” “我不管。” 察觉到凉爽的夜风，苏萱将窗子开得更大，趴在窗边道：“别说自损一千，伤敌一千，就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我也是愿意的。” “你这什么理论？”赫连佑霖哭笑不得，弯腰凑过来时，乌发上的白色珍珠和铃铛也跟着晃动。 苏萱眼角余光瞥见他那刻着奇怪花纹的耳坠，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 而后，便收回了视线。 赫连佑霖视线落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瞬后，轻笑一声，问道：“今日在宴席上，为何装不认识吗？” “呵……”苏萱冷笑，“你可能是眼神不好。” 赫连佑霖挑眉，“此话怎讲？” 苏萱翻了个白眼，露出礼貌的微笑，“我那是装不认识你吗？我明明是在装看不见你！” “你……”赫连佑霖一口气憋在胸口，是上不去，下不来。 好半晌，方才憋闷地道：“行，苏幺幺，算你狠！” 苏萱得意的摇头晃脑，做鬼脸。 赫连佑霖独自气闷了会儿后，忽然笑了。 “喂……” 他伸手碰了下苏萱的胳膊。 苏萱条件反射的想起那句“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 但，台词太过羞耻，她没能说出来。 “上次在马场分别时，你同我说，等回京了，送给礼物给我，还说绝对惊喜。” 赫连佑霖说这话时，一双漂亮眼眸始终紧盯着苏萱的眼睛。 “你……”见苏萱面色浅淡地望着他，赫连佑霖心下莫名一紧，瞳孔也跟着缩了一缩。 “不会忘了？” 苏萱尴尬一笑，“那什么……” “我就知道。”赫连佑霖的神情，肉眼可见的落寞了下去。 “……骗你的啦！” 苏萱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笑盈盈地道：“承诺给你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忘？” 赫连佑霖长吐了口气，近乎无奈的看着她。 “你等我一下。” 苏萱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而后爬到锦榻边缘部分，穿鞋下了锦榻，绕过屏风，去了内室。 不多会儿，便折返回来，将一个正方形的小盒子，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赫连佑霖端详着盒子，好奇的问道。 “你打开看看不就是了。”苏萱脱了鞋子，爬上锦榻坐好。 赫连佑霖轻笑一声，低头打开了盒子，就看见一个类似于手镯的东西。 “这……” 他惊奇的将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不解地问苏萱：“这是……手镯吗？” “不，这是腕表。” 苏萱凑过来，笑着同他道：“伸手。” 赫连佑霖虽然惊奇，但还是伸出了手。 苏萱将他的衣袖往上挽了挽，又从他手中拿过腕表，咔嗒一声打开，又咔嗒一声，扣在了他手腕上。 赫连佑霖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苏萱将腕表扶正，解释道：“腕表，本来应该是用来看时间的，但我实在是做不出能走动的表针，索性，改了改，做了个指南针的腕表。” “指南针？”赫连佑霖惊奇的看着她，就看见她浓密的眼睫，和小而挺巧的鼻子。 他呼吸，猛地一滞。 苏萱伸手指了指腕表的表盘，解释道：“这其实是个小型的指南针，你不是爱出去玩吗？日后，你就带着这个，万一迷路了，还能找回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听出苏萱语气里的开心和小得意，正垂着眼帘看着腕表的赫连佑霖，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极轻的嗯了一声。 “哦对了，你最好爱惜一些，我做这个十分不容易，而且，材料有限，想来是不会做第二个了，你若是弄丢了，我可不会再给你做一个。” 苏萱话落，转身趴在窗边吹风，又补充道：“你也是运气好，我先前不知道你会来菊园，没想着带过来的，只是昨个儿收拾东西，一块儿放进箱子里了。” 赫连佑霖含笑看她，眉眼说不出的柔情。 “看来，你我有缘啊。” 他挪到窗子前，背对着窗外，看着苏萱的侧脸。 “是啊，你我有缘。”苏萱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翘。 赫连佑霖忽然觉得这一幕说不出的美好，甚至幼稚的想，如果时间可以一直定格在此时此刻就好了…… 第133章 你要不要跟我去漠北？ “哇！流星！” 乍然听见苏萱的惊呼声，赫连佑霖猛地抬眸，就看见一道流星划过天际，最后消失于暗夜。 “嗯，流星。”他轻笑着重复，而后垂眸去看苏萱，就见她正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许愿。 夜色静默，他将手臂柱在窗子上，侧过身，单手托着脸，好整以暇地望着苏萱。 结束了许愿，苏萱心满意足的睁开眼，便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下意识地侧眸，就对上了某人的视线。 她心下松了口气，“赫连佑霖，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 “是吗？”赫连佑霖笑得好整以暇，“我以为你胆子很大呢！” “呵呵……” 赫连佑霖轻笑一声，而后驴头不对马嘴的问了句：“你要不要跟我去漠北？” “哈？”苏萱被问得一懵，“漠北？那不是蛮荒之地吗？你去那儿做什么？” 她话落，又摆手道：“还有，那种沙漠戈壁，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 赫连佑霖也不恼，只笑着道：“漠北的确是沙漠之地，也的确是荒凉了些，但是，我听闻那里，风景极为壮阔，且，爬上高山之巅，还能欣赏到别样风景。” “是，那儿的确能欣赏到别样风景，但赫连佑霖，我可提醒你，漠北气候寒冷，有沙漠，也有终年不化的雪山，甚至还有不少沼泽地。” “万一，你陷入泥沼中，没人救你，你可出不来。” 她话落，不等赫连佑霖接话，便瘪了瘪嘴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一天天的放着好日子不过，竟想着跑出去冒险，还去那种蛮荒之地，也不怕丢了性命。” 赫连佑霖眼神一亮，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幺幺这是在担心我？” “是是是，担心你。”苏萱趴在窗台上，敷衍地应和。 “难得交了个朋友，你若是死了，我定是要难过一番的。”她整个人恹恹的，瞧着没什么精神，说这话时，神情懒散，眉头微蹙，瞧着三分烦躁，四分疲惫，还要三分的不高兴。 赫连佑霖眼眸流转，凑近她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既然你这般在意我，漠北，我也可以不去的，不过……” “别——”苏萱打断他，伸手将人推远了些，满是嫌弃道：“你还是去。” 赫连佑霖戏精上身，甚是伤情道：“幺幺你，这就嫌弃我了么？” 苏萱恶寒的掉了一身鸡皮疙瘩，悄悄诺远了一些道。 “你还去一趟漠北，那里天寒地冻的，适合你。” 赫连佑霖疑惑，“幺幺何出此言？” 苏萱耐心的解释：“京城太热了，不适合你这躁动不安的灵魂，漠北好，能给你降降温。” 赫连佑霖，“……” “小姐……” 金玲的声音传来时，苏萱正和赫连佑霖大眼瞪小眼，闻言条件反射的推了赫连佑霖一把，“快走。” 赫连佑霖撇嘴，浑不在意道：“怕什么？你我光明正大，又不是偷晴……” “偷你个头！”苏萱毫不留情的踹了他一脚，凶巴巴的威胁，“赶紧给我走！不然别怪我翻脸！” 见她动了真格，赫连佑霖也不再纠缠，直接从窗口翻上了屋顶。 苏萱趴在窗口，抬头往上瞧，好巧不巧，对上趴在屋顶，猫着腰往下看的赫连佑霖。 四目相对间，空气都开始尴尬。 “小姐？” 门口的金玲又唤了一声，苏萱忙应了一声，而后收回视线，在锦榻上坐好。 “小姐，安神汤煮好了。” 金玲端着安神汤走进来。 苏萱淡淡应了声，看了一眼已经不再冒热气的安神汤，不由多看了金玲一眼。 “小姐还有别的吩咐？”金玲神色如常。 苏萱轻轻摇头，“没了，你下去。” “是。” 金玲敛衽垂眸，转身退了出去。 苏萱松了口气，视线落在矮桌上，瞧见那一大碗安神汤，不由倒抽了口冷气。 “这金玲……” 她嘴角抽了一抽，下意识地猫着腰探出窗外，刚想问赫连佑霖要不要喝上一碗时，就听见咚咚的敲门声。 彼时，金玲刚走到小厨房门口，闻声忙应了一声，往门口去了。 “谁啊……” “是我。” 熟悉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苏萱猛地缩回了身子。 可这院子不大，她再怎么不想听，开门声和说话的声音也能传到耳边。 “大少爷。” “小姐睡了吗？” “还没。” “嗯。” 简短的对话戛然而止，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苏萱双眸一错不错的盯着矮桌上的那一大碗安神汤，心里却是一下一下数着那脚步声。 等来人迈过门槛，绕过屏风走进来时，苏萱猛地端起矮桌上的安神汤，视死如归的喝了下去。 苏瑾走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盘腿而坐的少女，视死如归的神情，比脸还大的碗。 空气中，隐约还飘着股子中药味儿。 “嗝儿……” 喝安神汤喝撑了的苏萱，恍惚地望着眼前的虚空，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儿。 “来之前，家里是饿着你了？” “啊？”喝撑了的苏萱，大脑有些不在线，闻言茫然的抬起头看他。 苏瑾忽然觉得她这副神情，像极了小时候，懵懂纯粹，单纯讨喜。 那时候的她，总角年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好奇，对于任何一个新鲜事儿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嗝儿……” 苏萱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嗝儿，成功将苏瑾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他在矮桌的另一边坐下，视线扫过那只大碗，落在了苏萱身上。 “那日……” 苏萱慢半拍的扭过头来看他，苏瑾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萱茫然的眨了眨眼，“大哥怎么不说了？” 苏瑾轻轻摇头，站起身道：“忙碌了一日，你也累了，早些歇息。” 苏萱闻言一脑门子的问号，但还是“哦”了一声。 “我走了。” 苏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去。 苏萱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缓缓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收回视线，负手而行，可行至屏风处时，终究是顿住脚步，回了头。 就看见苏萱双手抱腿，盘坐在锦榻上，神情恍惚，眼神茫然。 他心下忽地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尖锐地疼了起来。 “幺幺……” “嗯？” 苏萱扭头望过来。 “抱歉。” 他深吸了口气，望着苏萱的眼睛道：“那日，是大哥错了，大哥不该怀疑你。” 正神色恍惚的苏萱，骤然愣在当场。 “是大哥不好，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苏萱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诧异地张了张嘴。 然而，苏瑾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时间不早了，早些睡。” 说完这一句，苏瑾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独留苏萱一人，在夜风中凌乱。 但好在，今日里的夜风，夹带了浓郁的菊花香，纵然安神汤催眠，也让苏萱有了几分清醒。 她望着打开的房门，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须臾，裂开嘴，歪倒在锦榻上，嘿嘿地傻笑起来…… 第134章 旧友重逢 夜幕下，月光似乎越发皎洁了。 赫连佑霖坐在屋顶上，摩挲着手腕上的腕表，嘴角勾起愉悦张扬的笑。 “傻子。” 他眯着眼睛望向远方，脸上的笑意，却是丝毫不减。 只是那一句“傻子”，很快随夜风消散，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谁…… 苏瑾一路回到院子里时，就看见海棠树下的石桌前坐了一人。 那人瞧见他进来，一边将食盒里的菜肴往外拿，一边冲他扬了扬下巴。 “喝一杯？” 苏瑾抬脚走了过去。 “桃花酿？” 在桌边落座时，苏瑾拎起面前那一坛子酒嗅了嗅。 “嗯。”那人笑得十分开心，颇为得意地道：“这可是十年的桃花酿，怎么样？我够意思？” 苏瑾难得轻笑了下，打开酒塞，嗅了嗅，“的确是好酒。” “那是自然！”那人得意的扬起下巴，“我拿来招待你的，素来都是极好的。”话落，又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悠悠道：“不像你，招待我时，素来甚是随意，别说是十年的桃花酿了，就是陈年的女儿红，那都少见的很。” “看来，你对我，抱怨甚多。” 苏瑾翻过酒杯，倒了两杯酒出来。 “那是自然！”那人翘起二郎腿，仰头望着月色，神情闲适又散漫。 苏瑾抬眸扫了他一眼，“难得有机会，不如，你把你的抱怨，仔细说来听听。” “啧……”那人笑出声，视线落在苏瑾脸上，“那你可得准备好了，我对你的抱怨，那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无妨。”苏瑾将酒杯推过去，“左右，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说。” 他话落，捻起酒杯，抿了口酒。 那人切了一声，“虚伪！” 话落，捻起酒杯过来给苏瑾碰了杯，极为嫌弃地道：“我最是讨厌的，就是你们文官这打官腔的嘴脸！” 苏瑾不置可否。 陶瓷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夜风，从远处山岗上吹下来，吹得海棠花微微摇晃。 天上，繁星闪闪，月光姣姣。 地上，旧友重逢，推杯换盏。 夜色，在夜风中，在花香中，在酒香中，在谈笑声中，一点一点，浓郁下去…… - 苏萱这一晚睡得极好。 因为睡得好，心情也好，连一大早被金玲喊起来，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金玲为她梳妆时，忍不住问：“小姐今日瞧着，心情极好。” “嗯！”苏萱笑嘻嘻的点头。 金玲也跟着笑起来，“小姐开心就好。” “嗯！对！” 见她言语间，活泼开朗，明媚的像是晨间的日光，金玲心下松了口气。 - 因着今日是游园会的第一日，按照日程，今日的主题是赏花。 但作为看过原着的人，苏萱清楚的知道，所谓的赏花，是以赏花为由，将年轻的公子小姐们聚集起来，给大家相识交流的机会，也给大家展示自我的机会。 至于这展示自我的机会，便是藏在各种以赏花为由的小事里。 可，虽手握剧本，却也不能抢风头，更不能惹是生非。 是以，苏萱今天的目的简单纯粹：那就是做一个合格的缩头乌龟！ 她心下盘算的极好，且对自己的盘算极为满意。 是以，昂首挺胸，信心满满地出了门。 然后，就撞上了不知为何候在她院门外的柳莺莺。 “嘶……” 苏萱捂着额头后退两步，龇牙咧嘴的去瞧时，就看见同样捂着额头，面容痛苦的柳莺莺。 “你……” 两人异口同声，就连指向对方鼻子的动作都格外一致。 “你先说！” 尴尬的沉默了一瞬后，两人再度异口同声！ “凭什么我先说！” ……再度异口同声。 “你……” 眼看着两人瞪着对方僵持不下。 金玲道：“要不，柳小姐先说。” “凭什么我先说！”柳莺莺大声反驳。 “小姐，要不你……” 对上金玲哀求的目光，苏萱吐了口浊气，牙一咬，心一横道：“行，我先说！” “凭什么你先说！” 柳莺莺想都没想就反驳出声，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她懊恼的闭上眼别开脸，老天爷，她究竟都在说些什么啊！ “那你先说。” 看着她，苏萱忽然就不生气了。 “还、还是你先说。” “这可是你说的啊，可不能反悔！” “知道了。”柳莺莺别扭的应声。 苏萱此时头也不疼了，心情也不差了，抱着手嘚瑟张扬的走到柳莺莺跟前，扬着下巴问：“你一大早的，守在我院门口干什么？堵我啊？” 柳莺莺闻言神情十分复杂。 “不是你说的么？” “哈？我说什么了？”苏萱一脑子们问号。 柳莺莺别开视线，神情扭捏，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格外轻柔缓慢。 “昨个儿，不是你说，让我跟你演……” “唔，我想起来了！”苏萱猛地一拍脑门，下一瞬便笑嘻嘻的扶住了柳莺莺的肩膀。 “瞧我这脑子，都怪我，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对了，莺莺啊，你早饭吃了吗？昨晚谁的好吗？还有，你渴不渴啊？饿不饿啊？对了，你昨个儿答应赔我两件新衣裳的事儿，你没忘。” “没忘没忘没忘！”柳莺莺抓狂的扯开她的手，甚是嫌弃道：“苏萱，你好歹也是将军府嫡女，怎么就这么俗气！两件衣服的事儿，你也惦记着。” “那是两件衣服吗？”苏萱神情严肃，挪到柳莺莺身边，语重心长道：“那是咱们友情的见证啊！你想想，你送我衣裳，我送你香囊，这是多么伟大，又是多么被值得歌颂的爱……友情啊！” 一时嘚瑟，险些说顺嘴了的苏萱，及时找补了回来，并暗暗为自己的机灵点了个赞！ “好像也没错。”柳莺莺困惑的直抓头，目光审视的打量着苏萱，“可我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只是一时间不适应。”苏萱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靥如花，“你放心，等过段时间，你就适应了。” “是吗？”柳莺莺神色狐疑。 “是的。”苏萱给了她一个坚定诚恳的眼神。 见她满眼真诚，眼睛一眨不眨，柳莺莺开始自我怀疑。 难道，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苏小姐，柳小姐……” 不远处，白露的呼喊，成功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 “呀，婠婠姐姐出来了。” 苏萱神色一喜，刚要朝樊湘奔去，就想起柳莺莺还在，忙转身拽着柳莺莺朝樊湘奔去…… 第135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哎……你跑就跑，拽着我干什么啊？” 还没回过神来的柳莺莺，被苏萱拽的一个踉跄，要不是反应快，就要脸着地摔下去了。 然而，苏萱没理会她的质问，欢欢喜喜的拖着她过去跟樊湘来了个拥抱。 莫名来了个三人拥抱的柳莺莺，整个人都傻了。 唯有樊湘，轻笑出声，温温柔柔地看着两人道：“看来，你们是和好了，和好了就好。” 柳莺莺闻言脸一热，移开视线，别扭的小声反驳，“不是和好。” “对！不是和好，我们一直都很好！”苏萱猛地举起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傻子一般欢呼。 “耶耶耶也……艾福瑞巴得嗨起来……” “……” 柳莺莺僵硬当场，半晌，回过神，艰难的抽回自己的手，看着高举着胳膊，傻子一般围绕着他们转圈蹦跶的苏萱，嘴角狠狠抽搐了下，而后扭头问樊湘。 “樊姐姐，你跟她做朋友，是看上她什么了？” 樊湘忍俊不禁，视线落在苏萱身上，温温柔柔地道：“大概是可爱。” 她看向柳莺莺，神色温柔又认真，“你不觉得，她远比那些世家小姐，要聪明，机灵，活泼，真诚，善良，可爱吗？” 柳莺莺神色复杂，看着樊湘好半晌才道：“范姐姐，认识你之后，我总算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是怎么来的了。” 樊湘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柳莺莺笑不出来，只能看看樊湘，看看苏萱，再看看樊湘。再看看苏萱。 半晌，望着天空长叹了一口气。 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多能欣赏对方优点的两个人啊！ 可惜都是女子，不然，这得是多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啊！ 等到苏萱二傻子一般欢呼着一路往外跑时，柳莺莺生无可恋的跟在樊湘身旁往外走。 真的，丢脸，实在是太丢脸了！ 她现在后悔跟苏萱做朋友了，怎么办？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柳小姐……” 正出神间，柳莺莺听见了樊湘的声音，忙回过头看向她。 就见樊湘笑得温温柔柔地道：“柳小姐，幺幺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同她做朋友，只要真心待她，她必不会让你失望。” 柳莺莺愣怔，张了张嘴，竟是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好。 “走。”樊湘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柳莺莺在原地愣了一瞬后，抿了抿唇，抬起脚跟了上去。 - 如喜鹊一般欢快蹦跶的苏萱，在飞出西院的那一刻，如棉絮遭遇寒流，飞花坠入冰窟，整个人都僵住了。 紧随其后的樊湘和柳莺莺察觉出不对劲，对视一眼后，忙快步跟上。 但，当他们走出拱门，瞧见外头候着的人时，也齐齐傻了眼。 好在，樊湘反应快，垂眸敛衽，行了一礼。 柳莺莺也紧跟着行了一礼，而后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樊湘身旁。 苏瑾视线掠过樊湘和柳莺莺，落在了苏萱身上。 苏萱僵硬地收了手，如犯错的孩童一般，低着头站在原地。 “噗嗤……” 苏卿笑出声来，摇着玉骨扇子上前。 “啧，幺幺，这一日不见，变化挺大啊，昨天，还像是霜打的茄子呢，今个儿，怎么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了？” “会不会说话？”苏萱嗔了他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去偷看苏瑾，见对方正盯着自己，脊背一紧，忙收回视线。 苏卿轻笑出声，“我会不会说话，我是不知道，不过幺幺你……” 苏卿啧啧摇头，扇着扇子不再往下说。 苏萱咬了咬牙，想着苏瑾还盯着自己，屈膝抬腿，在苏卿脚上狠狠一踩。 哀嚎声瞬间响彻整个儿上空。 苏萱心满意足了，冲着苏卿做了个鬼脸后，速度极快地跑到了苏武身后。 “幺幺！”苏卿气急败坏，连扇子都合上了。 “你给我过来！” 见他一瘸一拐地来找自己算账，苏萱一把抱住苏武的腰，探出半个脑袋，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我不！” “苏萱！过来！” 苏萱缓缓睁大眼睛，“三哥真是好久没连名带姓地唤我了，这一声喊……”她皱了皱鼻子，垂下眼帘哽咽起来。 “你究竟要说什么？” 见她吞吞吐吐，苏卿气的想打人！ 苏萱抽噎了两声，可怜巴巴道：“三哥这一声喊，让我想起来，幼时被人欺负时，三哥你也是这般着急。” 回忆起幼时，苏卿表情有所松动，紧接着更加生气！ “你还有脸说！幼时你被人欺负，都是三哥帮你打回去的，不光帮你打回去，还要背你回去，就是因为这样，三哥才没有大哥和二哥长得高！” “你倒好，一句让你不顺心，你竟然踩我的脚！实在是太过分了！” 苏卿越说越生气，越说越觉得苏萱欠收拾，当即将扇子塞到腰带上，撸起袖子就朝苏萱走去。 见这招不顶用，苏萱忙大喊：“二哥救我！” “喊二哥也不行！” 苏卿气势汹汹，一副势必要把躲在苏武身后的苏萱给揪出来的架势。 眼看着三人老鹰捉小鸡一般闹开，柳莺莺嘴角抽搐了下，悄悄往樊湘身边挪了挪，又伸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樊湘的衣袖轻轻扯了下。 待对方偏过头来看她时，压低声音道：“樊姐姐，要不，咱们先走？” “这……不好。”樊湘有些犹豫，瞧了瞧闹成一团的兄妹三人，以及不远处一言不发的苏瑾，不由蹙了眉头。 “没什么不好。”柳莺莺耐心劝解，“你看苏大人那脸色，咱们在这儿，反而不好。” 樊湘抬眸看向苏瑾，捏着帕子的手莫名一紧。 柳莺莺扯了扯她的衣袖，给了她一个“你看我说的没错”的眼神。 樊湘缓缓叹了口气后，轻轻点了头。 柳莺莺松了口气，忙拉着樊湘跑了。 等走到拐角处时，还不忘回头望，见苏萱还在跟兄长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心下松了口气，默默自我安慰道：这可不是我抛弃朋友哦！是朋友沉迷亲情，不可自拔，我只是不想碍事儿罢了。 再说，樊湘跟她一起呢！所以，这绝不是抛弃朋友！ - 苏武被两个人转来转去，没多久就开始头晕。 “老三！” 他拧着眉头一把抓住苏卿的胳膊，皱着眉头道：“小妹还年幼。” 苏卿气急败坏，“年幼什么年幼，都可以嫁人了！还算什么年幼！” “这……”苏武语噎，扭头看向苏瑾。 “别闹了。” 一直沉默的苏瑾总算是开了口。 苏卿老实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撇嘴嘟囔：“大哥偏心！” 苏萱偷偷朝苏瑾望了一眼，见他面色不虞，忙缩着脑袋躲在苏武身后。 “幺幺，过来。” 苏瑾没理会苏卿的抱怨，直接看向了苏萱。 “小妹……” 见苏萱躲在自己身后装死，苏武回头，十分贴心的提醒：“大哥叫你呢。” 苏萱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真的，书上说的真的一点儿都没错，苏武，不仅是个武痴，还特么是个傻子！ 她扁扁嘴，松开苏武，一步三挪地，挪到了苏瑾面前。 “大哥……” 她低着头，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苏卿盯着她看了一瞬，抬眸对苏武道：“你和老三先过去，我同幺幺交代几句话。” “嗯。”苏武点头，抬手抓住苏卿的肩膀，拎小鸡崽似的将人拎走了…… 第136章 你也想要？ “轻、轻点儿了，二哥。”苏卿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近及远。 苏萱同情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她比较温柔。 你看，她踩了苏卿一脚的时候，苏卿尚且中气十足。 如今，苏武还没动手，他就已经哭了，所以，谁下手温柔，谁下手重，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儿吗？ “在想什么？” “没。”苏萱下意识地摇头，紧接着回过神，抬眸看着不知何时走到自己面前的人。 “还在怪我？”苏瑾那双深邃眼眸紧盯着她，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眸看清她的内心。 “没。” 苏萱往后挪了挪，移开视线道：“我从没有怪过大哥。” “真的？” “嗯，真的。” 苏卿忽然笑了。 苏萱心下猛地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辩解，便听苏瑾道：“你以前总觉得，是我不信你，今日，我便信你，你说没有，我便信你没有怪我。” 闻言，苏萱说不上是喜是悲，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我信你，你为何也不开心？” 苏瑾说这话时，眼神是温和的，眉眼嘴角隐约还带着几分笑意。 可苏萱，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我开不开心，大哥在意吗？” 苏瑾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消散，再次恢复成那副严肃冰冷的模样。 苏萱心下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 于是，她笑了。 如往常一般憨憨傻傻的笑了。 “哎呀，开个玩笑啦！” 她蹦跶着，拍了拍苏瑾的肩膀。 “你看你，咋还当真了呢。” 苏瑾没说话，也没动，乌黑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苏萱。 苏萱被他看的心底发慌，几乎要演不下去。 她想要落荒而逃，偏偏又不能。 “对了，大哥刚刚不是说，有几句话要交代给我？到底是交代什么啊？” 苏瑾不答，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苏萱心里越发不安，那颗想要落荒而逃的心，更是紧张的快要跳出来。 但她不敢跑，只能强撑着，笑盈盈的催促：“大哥，时间不早了，你再不说，等下可就没机会了。” 但，苏瑾还是没说话。 “大哥？”见他一动不动，心下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幺幺！” 苏萱脊背一紧，猛地睁大眼睛朝东院的远门望去，就瞧见一抹潋滟的红色衣袍。 而那衣袍的主人，此时两眼发光，扬起的手在日光下，快乐的挥舞，手腕上的腕表，也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苏萱的眼，几乎要被闪瞎了。 然而，就在她想着要不要装不认识赫连佑霖时，身子骤然一轻，紧接着就看见快速移动的地面，以及耳边渐行渐远的，赫连佑霖的喊声…… 有关香囊的事情，柳莺莺直到赏花时，瞧见旁人腰间挂着的香囊时，方才想起来，彼时，苏萱正猫着腰欣赏一株梅花鹿，柳莺莺走上前，一把抓住了苏萱的胳膊。 “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苏萱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睛问她。 柳莺莺满脸懊恼，幽怨委屈道：“我赔你两套衣裳，你才给我一个香囊，不公平！” “噗……原来你说的这个啊，我还以为你说的什么呢。”苏萱忍俊不禁，抬手一边扯柳莺莺的手，一边道：“一个香囊而已，也值得你琢磨这么久，柳莺莺，你累不累？” “我不管，反正就是不公平，你才给我一个香囊，就是不公平！而且，香囊哪儿有衣服贵？”柳莺莺嘟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苏萱闻言哭笑不得，“我说你这一路上怎么不是蹙眉，就是沉思的，该不会，你一直在琢磨这个事儿？” 柳莺莺小脸红了几分。 苏萱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又怕引起旁人注意，便拉着柳莺莺去到没什么人的角落，温声细语的说道：“香囊呢，的确没有衣裳贵，可你想啊，衣裳，是你出银子，旁人来做。” “对啊！”柳莺莺点头。 苏萱道：“香囊不一样啊！香囊是我自己出银子，我自己动手做！” “你？”柳莺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会做香囊？” “嗯。”苏萱养着下巴，甚至得意地点头。 柳莺莺眉头蹙的更厉害了，“你做的香囊，那得多丑？谁能带出来挂在身上？” “啧……”苏萱凝眉，双手叉腰，不认同地道：“你可以侮辱我这个人，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女红。” 柳莺莺低声嘟囔了句什么，苏萱没听清。 “你说什么？” “反正，不公平。”柳莺莺嘟着嘴，那委屈可怜的模样，真的，苏萱只在三岁孩童脸上见过。 至于柳莺莺，嗯，顶多四岁，不能再多了。 “你看到婠婠姐姐头上那只扶桑花的发簪了吗？”苏萱想了想，本着哄孩子的心态问道。 “嗯，看到了。”柳莺莺呆呆的点头，模样甚是呆萌乖巧。 苏萱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好看吗？” “好看。” “嘿嘿，我做的。”苏萱得意扬扬。 柳莺莺怔愣当场。 苏萱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扬起下巴说道：“怎么样？现在相信我的手艺了？” 柳莺莺瞳孔地震了好一会儿，方才扁扁嘴，小声发问：“真是你做的？”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 “不信，你可以去问婠婠姐姐。” “行，我信就是了。”柳莺莺点头，须臾，嘿嘿一笑，一脸讨好的凑过来，“那什么，苏萱，你看，我们现在也是朋友了，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做个发簪？” “哦？”苏萱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上下打量着柳莺莺，饶有兴致地道：“你也想要啊？” “嗯。”柳莺莺红着脸，神情扭捏地应了声。 “这个简单。”苏萱打了个响指，十分走心的道：“刚好，我那里还有几颗粉色珍珠，这样，我给你做个樱花发簪，你看，你叫柳莺莺，樱花，多衬你，还有，我到时候给你的香囊上面，也缝上樱花，你看可好？” “嗯嗯嗯，我觉得特别好。”柳莺莺欢喜非常，都忍不住拍手鼓掌了。 “好？” “嗯！” 苏萱满意的眯起眼睛，感恩孤儿院，让她学习了各种技能，不光能做手工讨好人，还能毫无压力地带孩子。 啧，怎么忽然觉得，能在孤儿院长大，实在是太好了呢！ 第137章 少女她没有心！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柳莺莺正沉浸在能跟苏萱做朋友太好了的喜悦中时，就听见了这么一句，她扭过头，嘴巴缓缓长大。 苏萱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包蜜饯，眼疾手快地往她嘴里塞了一个，又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两个。 而后边嚼边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什么坏事，但是，你知道的，粉色珍珠，可不常见，而且，那是我爹爹专门给我的。” “还要，做发簪好辛苦的，我要是不拿你当朋友，肯定不会给你做，而且，我也不图谋你什么，也没想害你，只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柳莺莺成功被她绕晕了，困惑的直抓头发，“我怎么没明白你的意思呢？” 苏萱又往嘴里塞了个蜜饯，“简而言之呢，就是我不会害你，让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就是考验一下，咱们的友情，毕竟你看，你让我给你做发簪，我都答应了。” “好像，是这个理。”柳莺莺缓缓点头。 “是？”苏萱笑眯眯地往她嘴里塞了个蜜饯，又循循善诱道：“当然，咱们呢，就是打商量，你要是不乐意呢，我也不能逼你，你说是不是？” “好像，是这个道理。” “还有啊，你不答应呢，也没关系，我呢，还是会给你做发簪呢。” 闻言，柳莺莺的眼睛睁大了几分，望着她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苏萱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虽然你不答应我，我有些伤心，不过你放心，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责怪你，所以，答应我，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她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这话，柳莺莺顿觉压力山大，一把抓住苏萱的手道：“我答应！” “啊？”苏萱惊诧的张大了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柳莺莺神情认真且坚定，“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所以，我答应你！” “莺莺，你真好……”苏萱感动的哽咽，二话不说，给柳莺莺来了个姐妹情深的拥抱。 “你也很好。”柳莺莺感动到哽咽，眼角甚至还溢出了真心的泪花。 至于苏萱。 呵！ 少女她没有心！ 她嚼着蜜饯，拍着柳莺莺的后背，露出了恶魔般的微笑。 天哪，看看这个傻孩子，真的是，太好忽悠了！ 以至于忽悠了她之后，苏萱都没有太多的成就感。 不过，这轻微的失落感，很快就在人来人往的花园里，被风吹散。 只一盏茶的功夫，苏萱便将此事抛之脑后，愉悦的穿梭在花丛里。 那欢脱的模样，活像是一只刚花间成蝶的花蝴蝶。 但，这只花蝴蝶穿了一身绯色衣裳，上面绣着大片大片的萱草花。 是以，在花海和人群中，格外显眼。 “苏幺幺！” 被人揪住后脖领拽回去的时候，苏萱只觉得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喉咙，忙伸手去扯前头的衣领，可饶是如此，也还是憋红了脸。 “呃……咳咳咳……” 等到后衣领被人松开时，苏萱猛地咳嗽起来。 那人的手刚落到她肩膀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咳得像是得了哮喘似的，顿时慌了，忙拍着苏萱的后背问：“苏幺幺，你该不会是花粉过敏？” “怎么办？你该不会要死了？” 赫连佑霖越说越慌，眼瞅着苏萱小脸通红，眼中带泪，心下方寸大乱，想也没想地一把将人抱起，一边大喊：“都给我让开！” 正在赏花的年轻男女们，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齐齐噤声望过来。 就连正同人说话的苏卿，也望了过来，于是便瞧见赫连佑霖抱着苏萱，一边狂奔，一边大喊：“苏小姐花粉过敏了，快找医师过来！” 闻言，苏卿扇扇子的手一顿，困惑的“咦”了一声。 立在他身旁的世家公子诧异道：“苏卿，刚刚那人口中的苏小姐，该不会是你妹妹？” 不待苏卿接话，另一位世家公子便道：“京城里，姓苏的貌似不多，而能来赏菊游园会的，貌似只有……” 他说着，视线落在苏卿脸上。 苏卿一怔，睁大眼睛道：“你们看我做什么？” 其中微微一笑，“你妹妹花粉过敏啊？” “啊？”苏卿恍然，苏萱花粉过敏吗？他怎么不知道？ 另一人道：“刚刚那位红衣公子是谁啊？我在京城这么久，怎么没瞧见过他？” 苏卿，“……” “哎，对了，苏卿，你妹妹都花粉过敏了，你不过去瞧瞧吗？” “我……”苏卿刚开口，便有人急匆匆跑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裳，着急忙慌地道：“苏卿，幺幺中毒了，你有没有带药啊？呜呜呜……她会不会死啊？” 眼看着柳莺莺神色慌乱，眸中带泪，苏卿嘴角狠狠一抽。 “应该，不会死？” “真的吗？”柳莺莺哭声一顿，却是猛地晃了晃苏卿的，“你不会是在骗我？” 一旁的世家公子见状神色复杂道：“柳小姐，苏小姐再怎么说，也是苏卿的妹妹，这种尤关生死的事情，他应该不会骗你。” “呜呜呜，太好了。”柳莺莺松开手，站在一旁开始抹眼泪。 苏卿看着她，心下既惊悚，又惊讶。 真的，万万没想到，这般担忧他家幺幺安危的，是幺幺往日里的死对头柳莺莺。 啧啧，瞧瞧她这哭成泪人的模样，真的是神明瞧了都感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什么闺中密友呢！ “呜呜呜……苏萱，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柳莺莺边哭边往前走。 一旁的世家公子见她哭哭啼啼的离开，忍不住碰了碰苏卿的胳膊肘。 “苏卿，好歹是你妹妹，你不过去瞧瞧？” “是啊。”另一人接话，义正言辞道：“虽说你往日里，与你妹妹不合，但那好歹是你妹妹啊！如今，旁人都为你妹妹哭成这样了，你若不过去，就太不合适了。” 得！ 苏卿眼角抽搐。 这两个，不光爱管闲事，这思维想象能力也不错。 罢了罢了，懒得跟这些人争辩，他还是去一趟好了。 刚好，也瞧瞧，赫连佑霖那家伙，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么想着，苏卿别了两位世家子弟，扇着扇子去追柳莺莺。 “哎，我说……” 途径池塘时，苏卿追上了柳莺莺，然后，他刚伸出扇子，就见柳莺莺顿住脚步，正诧异时，便瞧见柳莺莺拿手帕放到鼻尖，用力醒了一把鼻涕。 苏卿，“……” 一旁的侍女眼尖的瞧见苏卿，刚要提醒柳莺莺，柳莺莺便仰头大声嚎哭起来…… 第138章 苏幺幺，是我错了 “呜呜呜……苏萱，你可不要有事啊！你今天可是刚答应我，要给我做樱花香囊，和樱花发簪的啊……” 她边哭边往前走。 然后就被人拽住了衣裳。 她哭声一顿，诧异的顿住脚步回头瞧，就看见似笑非笑的苏卿。 “我就说么，你跟幺幺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般地步了，原来，是为了幺幺做的发簪啊香囊啊！” 柳莺莺洗了洗鼻子，也不哭了。甩开苏卿的手，理直气壮道：“那又怎样？是苏萱自己说要给我的！不是我跟她要的。” “是吗？”苏卿挑眉，一贯潋滟的桃花眼里，带了锐利锋芒。 “当然是了！”柳莺莺没苏卿高，眼瞅着苏卿的气势压过了自己，忙踮起脚尖，双手叉腰，挺胸抬头，想要从气势上扳回一局。 奈何，身高有限。 “还愣着干什么？！”柳莺莺回头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瞪自己的侍女。 侍女忙上前扶着她的腰往上提。 奈何两人身高有限，体力也有限，饶是1+1，也没能等于2。 柳莺莺很生气。 苏卿却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 “哈你个头！” 柳莺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哼了声，“就算我是为了簪子，好歹我也是真的关心苏萱，不像你这个做哥哥的，假惺惺的。” “假惺惺？”苏卿气笑出声，“你竟然说我假惺惺，你有没有搞错？哎，你……” “我肯定没搞错！” 柳莺莺打断他的话，双手叉腰，气急败坏地道：“我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但你肯定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咱们半斤八两罢了，你在这儿瞧不起谁呢？” “你、你竟然拿我跟你相比？”苏卿捂着心口，气得手都抖了。 “拿你跟我比，那是高看你了！哼，你还不如我呢！呸i！” 狠狠啐了苏卿一口后，柳莺莺转身就跑，独留苏卿和自己的贴身侍女在秋日的暖阳下面面相觑，各自凌乱。 但，短暂的凌乱后，侍女红了眼眶，一副快哭了的模样瞧着苏卿。 “苏、苏苏苏苏苏公子。” “滚！” 苏卿蹙着眉头斥了声。 那侍女瞬间如临大赦，匆匆行礼后，转身就跑。 其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甚至，因为跑得太快，眼泪都飞到苏卿脸上了。 “啧……” 苏卿嫌弃的抬手擦了飞到脸上的泪，拧着眉头往前望，见主仆两个都跑出了逃命的架势，俊眉拧作一团。 “主子粗鲁，侍女结巴，这主仆俩，还真是般配的很！” 他边说，边打开折扇往前走，边走边注视跑得快没人影的柳莺莺。 “不行。” 他兀自摇头感慨，不能让幺幺跟柳莺莺交朋友，本来幺幺就够蠢了，这要是再添上一个更蠢的，到时候，饶是樊湘有三头六臂，也带不动这两个二傻子啊！ - 厢房内，医师给苏萱检查完后，笑呵呵地告诉赫连佑霖，“苏小姐并无大碍，公子莫要太过担心。” “真的？你确定？”赫连佑霖皱着眉，不放心的看了苏萱一眼，又同医师道：“大夫，您是不是没检查仔细啊？她刚刚明明咳得满脸通红，瞧着像是喘不过气似的。” 医师闻言，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生无可恋的苏萱，又看了看担忧过头了的赫连佑霖，耐着性子道：“苏小姐真的没什么事，只要休息休息就好了。” “可是，她明明刚刚……” “公子……”医师多半是不认得赫连佑霖，闻言笑容和蔼的打断他的话，捋了捋胡须道：“公子你看，苏小姐脖子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红痕，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是被人勒住了脖子，这才喘不过气的呢？” 此话一出，赫连佑霖僵硬了，傻眼了。 苏萱则望着浅黄色的床围，轻轻吐了口气。 真好，破案了。 “幺幺啊……” 尴尬的送走医师后，赫连佑霖折返回来，看了眼生无可恋的苏萱，又扫了眼她脖子上的红痕，耳尖红了红，端了杯凉茶，尴尬的挪到床边。 “咳了这么久，口渴了？快，喝口水。” 苏萱缓缓扭过头看他，然后毫无感情的咧嘴一笑。 下一瞬，便面无表情的别开了眼。 赫连佑霖尴尬的无所适从，端着茶盏干站了半晌，见苏萱还不理会自己，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而后放下茶盏，拱手施了一礼。 “苏幺幺，是我错了。” 苏萱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赫连佑霖等了半晌，都不见苏萱搭话，便悄悄抬头去瞧，见苏萱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走上前，满脸讨好道：“我先前游历四方时，得到了一块儿极好的和田玉，我觉得那块玉，特别衬你。” 苏萱睫毛颤动了下。 赫连佑霖瞧见后，有些想笑，但还是努力憋住了。 “那块儿和田玉精光内敛，坚韧细腻，光泽柔美，温润含蓄，跟我这张狂肆意的性子，委实不搭。” “但你就不一样了，你这个人，最是纯粹善良，无论是相貌，还是品性，都堪比日月。” “所以，那块儿上好的和田玉配你，那是最好不过了。” 苏萱心下熨帖不少，但仍旧端着架子。 “那和田玉既然这么多优点，必然是价值连城，我哪儿敢收啊……” “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赫连佑霖眉眼含笑，循循善诱，“幺幺你都送我这么宝贵的腕表了，我送你一块儿和田玉，我都觉得羞愧。” 他说着，长叹了口气，极为感慨地道：“毕竟，这世间，幺幺亲手做的腕表，目前就这么一块儿，但，和田玉，却是有千千万万的。” “也是。”苏萱认同的点头，而后利落地坐起身，抬手一拍了拍赫连佑霖的肩膀，极哥们义气地道：“虽说，你今日让我大为丢脸，且还让众人误以为我对花粉过敏，但，鉴于你道歉的态度比较有诚意，我就暂且原谅你了。” 赫连佑霖闻言憋笑憋的极为辛苦，但还是附和道：“我就知道，幺幺你，最是大度了。” “当然！谁叫我是个讲义气的朋友呢！” 此话一出，苏萱自己都快要被自己感动了。 赫连佑霖点头，刚要在美言上几句，房门就被人撞开，紧接着中气十足的哭嚎声就落入耳中。 “呜呜呜苏萱，你还好吗？呜呜呜……我好担心你啊！” 伴随着哭嚎声，一女子抹着眼泪冲进来。 赫连佑霖正惊讶这人是谁时，便被人一把从苏萱身边推开了…… 第139章 无处安放的风采 “你……” 他被人推得一个踉跄，险些脸朝地摔下去了。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刚要质问来人，就见那女子抱着苏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呜……苏萱，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呜呜呜呜……我差点儿以为你要死了。” 苏萱生怕她的眼泪和鼻涕蹭到自己身上，忙掏出帕子来，一边给人擦眼泪，一边暗搓搓的将人推远了些。 柳莺莺感动非常，“呜呜呜呜……苏萱，你真好。” 苏萱羞愧难当，干咳了声道：“我没事儿，你别太难过。” 真的，要不是她清楚的知道，昨个儿她俩才刚化干戈为玉帛，今个儿一早还在干架，苏萱差点儿要被她的眼泪整出真情实感来了。 “呜呜呜呜……你真的没事儿吗？”柳莺莺拿着她的手帕擦了眼泪，又用力醒了一把鼻涕，这才抽抽搭搭地道：“你不知道，我这一路过来，有多担心你……” 立在一旁的赫连佑霖原本想上前找回自己的场子和位置，在看到柳莺莺如此豪迈的拿手帕擤鼻涕后，抬起的脚，僵在了半空中。 素来张扬肆意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表情，却是一度要裂开的模样。 苏萱垂眸坐在床上，一边认真听柳莺莺说话，一边神色复杂的看着柳莺莺手里的手帕。 整个人，前所未有的全神贯注，精神紧绷。 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柳莺莺便将那包含着她鼻涕的手帕塞到自己手里来…… 苏卿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哎呦……”他扇扇子的手一顿，合上扇子“啪”地在掌心敲了下，走上前绕着赫连佑霖转了一圈，乐不可支道：“我说赫连佑霖，你这练得什么功啊？姿势这般奇特？表情也这般新奇，啧，该不会是金鸡独立？” 赫连佑霖裂开的表情开始愈合，站直身子收回脚，并默默后退了一步。 苏萱见状，如临大赦，“三哥……” 她激动的伸出尔康手，可还没等苏卿来拉她一把，这只手，就被人握住了。 “苏萱，我跟你说……” 柳莺莺依旧抽抽搭搭，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苏萱僵硬了，傻眼了，茫然了。 她视线下移，顺着柳莺莺的手，缓缓移动到她脸上。 见柳莺莺哭的妆都花了，心下一时间复杂非常。 柳莺莺看着她的眼睛，抽抽搭搭的道：“你别理他，我跟你说，你三哥一点儿都不疼你，刚刚……” “啧，柳莺莺，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哈。”苏卿走过来，用手上的玉骨扇子在柳莺莺脑袋上敲了下。 “柳莺莺，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还要，我怎么就不疼幺幺了，我一听幺幺花粉过敏，就赶紧过来了。” “呸！”柳莺莺嗤之以鼻，啐了苏卿一声后，站起身跟他对峙。 “就你，也好意思说疼她？方才在园子里，若非我去问你，你都不知道此事。” 这一点，苏卿没法反驳，只得道：“这园子里这般多，我一时不查，不知晓此事，也在情理之中，但我得知后，不是第一时间过来了么？” “才不是！”柳莺莺双手叉腰，“你才没有第一时间过来，你就是敷衍！” “我敷衍？”苏卿气笑了，“在我们家，我可是最疼爱幺幺的，你竟然说我敷衍？呵呵呵呵呵……” 苏卿气得干笑了好几声，方才猛地回过神来，瞪着柳莺莺道：“不是，柳莺莺，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我就是敷衍，那也比你心疼幺幺啊！好歹，我是她哥哥，得知她身子不适，那也是真情实感的担心，不像你……” “我怎么了？”柳莺莺大声反驳，垫脚、瞪眼，挺胸抬头，企图在气势上压倒苏卿。 苏卿皮笑肉不笑，“你能怎么呢？你不过是怕幺幺死了，她答应给你的发簪和香囊做不了了，所以这一路上才跑得这么快，哭的这么惨而已。” 一直坐在床上的苏萱猛地抬眸，目光如炬的看向柳莺莺。 “你、你……你胡说！” 柳莺莺心虚，大声反驳了苏卿后，转过头，给苏萱赔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那什么，苏萱，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如今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那什么，樊姐姐一定很担心你，而且，她自己在园子里肯定很孤单，不过你放心，作为你的好朋友，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樊姐姐。” 她说这话时，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 苏萱，“……” “那什么，我先回去照顾樊姐姐，你好好休息，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平安无恙的消息带给樊姐姐的。” 眼看着柳莺莺认真严肃的神情，苏萱脑海里响起一句歌词，该配合你表演的我演视而不见。 然，柳莺莺是个合格的演员，即便没有苏萱的配合，即便苏萱的眼神无比幽怨，她还是坚持完成了自己的表演，然后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走了。 “看。”苏卿在床边坐下，打开玉骨扇子一边扇扇子一边望着柳莺莺离开的背影说：“这个柳莺莺，就是个不靠谱的，幺幺你可千万不能跟她做朋友。” 目送着柳莺莺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苏萱收回视线，悠悠看向苏卿。 然而，苏卿毫无察觉，还在自说自话。 “当然，我说的这个不靠谱呢，不是说她有多坏，而是这个人，不光坏，还蠢。当然，关键是蠢。” “你想啊，幺幺，你已经很蠢了，你这么蠢笨的人，就应该跟樊湘那样聪明稳重的女子做朋友，而不是跟柳莺莺这种。” “旁的不说，就冲她为了个发簪和香囊，就哭的跟死了娘似的，就说明她这个人……幺幺，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苏卿说到激动处转过头来，便对上神情哀怨的苏萱，话语蓦地一顿。 “我想问问，柳莺莺找到三哥时，三哥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穿梭花丛中，让世家子弟，好好见识见识我的魅力和风采。”苏卿说这话时，昂首挺胸，得意风流。 甚至还甩了个刘海，甚是自满地道：“哎，我这无处安放的风采，实在是……哎呦！幺幺！” 不等他感慨完，就被苏萱一脚踹下了床，猝不及防的他，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噗嗤……” 赫连佑霖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又怕影响苏萱的发挥，忙捂着嘴移开视线，并往柱子旁挪了挪，希望圆滚滚的柱子能挡住他俊美的身姿。 “唔……” 苏卿疼的龇牙咧嘴。 苏萱双手叉腰，没好气的道：“三哥，你也好意思说柳莺莺，先不管她是为了什么？但好歹人家也是第一个冲过来的，而且，哭的妆都花了，形象都没了。” “再看看你，一路慢悠悠的挪过来！发丝都没乱一根！” 第140章 我看你是想上天！ “谁说没乱的！”苏卿不忿的反驳，痛心疾首的指着地面道：“不光乱了，还断了！” 苏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努力瞪大眼睛瞅了半晌，方才瞅见他手掌下压断的那根头发丝。 真的，累了，倦了，不爱了。 苏卿很是伤心，捧着那根断发道：“幺幺，你我可是手足，我如今都为了断了发了，你竟然……你竟然觉得我不如柳莺莺，实在是、实在是……” 苏萱打断他，“三哥，发既断，便是预示着你我兄妹缘分已尽，时间尚早，三哥还是尽早回园子里去，再多寻几个妹妹来，至于我，就不劳三哥挂心了。” 话罢，苏萱洒脱的一摆手，“赫连佑霖，送客！” “遵命！” 赫连佑霖愉悦了，开心了。 乐颠颠的从柱子后绕出来，笑容满面的来到苏卿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苏三公子，请。” 苏卿彼时正盘腿坐在地上，抬眸看见赫连佑霖，只觉得他笑得极为张狂，那露出的大白牙，也极为惹人厌。 “哼！小人得志！” 他气呼呼地站起身，攥着根断发，头也不回地走了。 “慢走不送哈，苏三公子。” 赫连佑霖站在门口，大声吆喝，气得苏卿走的更快了。 见他气得快冒烟，赫连佑霖更愉悦了，关门的动作都透着欢喜。 “不容易啊，苏幺幺，你总算意识到我是对你最好的男人了。” 赫连佑霖美滋滋的往回走，可刚绕过屏风，一个抱枕就飞过来，正中面门。 赫连佑霖接下抱枕，就看见盘坐在床上，耷拉着眼皮看他的苏萱。 赫连佑霖脚步一顿，仔细将方才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儿，可思来想去，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毛病，便放心大胆的抬脚走了过去。 “幺幺，我理解你，摊上苏卿这样的哥哥，你也是倒霉。不过，你大可放心。” “如今，你认识了我，认识了整个儿西部最靠谱的男人，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人失望。” 眼瞅着赫连佑霖在自己身边坐下，拍着胸脯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苏萱嘴角狠狠一抽。 “你？”她上下打量眼前人，“整个儿西部？最靠谱的男人？” 赫连佑霖满面笑容的点了点头。 苏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赫连佑霖，我看你是想上天，想和太阳肩并肩。” 赫连佑霖听的莫名，“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萱翻身在床上躺平，盖上被子、闭上眼睛道：“我现在是个病人，我需要休息。” 赫连佑霖哭笑不得，“苏幺幺，你就算是卸磨杀驴，这不至于这么快？” “嗯，对对对，我就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她睁开眼，看着赫连佑霖问：“所以小毛驴，你走不走？” “噗嗤……” 赫连佑霖被逗乐，冲着她梳了个大拇指。 苏萱挑眉。 赫连佑霖，“论毒舌，还得是你们苏家人。” 苏萱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我们苏家人？”她拧着眉头坐起身来，不甘心的反驳，“你说我就说我，我又不代表苏家人。” “我知道啊！”赫连佑霖曲起一条腿踩在床边的凳子上，笑得张狂又骚包。 “那你什么意思？”苏萱拧着眉头看他。 赫连佑霖眉眼含笑地凑过来，“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苏萱，“……” 真的，拳头它忽然就硬了。 “啪——”地一声，苏萱一巴掌将赫连佑霖的脑袋拍到一边。 “你说不说？！” “嘶——” 赫连佑霖倒抽一口冷气，捂着被拍疼的脑袋坐直身子，“苏幺幺，你一个女子，你……” 话说一半儿，赫连佑霖就被亮光闪瞎了眼，他下意识的闭眼，等再睁开时，就看见苏萱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匕首，正对着他的脸比划。 “咕咚——” 赫连佑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苏萱阴恻恻地笑了声，“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赫连佑霖干笑两声，身子战略性后仰，目光真挚的看着苏萱说：“我是说，你一个女子，你这般聪明果然，机灵可爱，活泼跳脱，不光会骑马射箭，还懂琴棋书画。” “真的，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比你更好了。” “哦，怎样啊……”苏萱缓缓笑了，将匕首往回挪了挪。 “我刚刚，也是想给你看看我的匕首，怎么样？是不是很闪？” “嗯，特别闪。”眼睛都快给他闪瞎了！ 两人相视而笑，一个默默拉开了距离，一个将匕首塞回了鞘里。 “哦，我想起来了，刚刚幺幺你说，你累了，想睡觉是，那我就不打扰了，我这就……”赫连佑霖说着起身就走，刚走两步，就被苏萱拽着后脖领的衣服给拽了回来。 “咳咳……”跌坐在床上的赫连佑霖，干咳了几声后，揉着脖颈，还不忘同苏萱调笑：“幺幺这么舍不得我，该不会是爱上我了？” “刷”地一声，苏萱又拔出了匕首。 赫连佑霖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下一瞬便一脸正色道：“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如你父兄那般，既能保家卫国，又能太平治世，不该一心想着情情爱爱，嗯，我都唾弃我自己！” 苏萱收了匕首，赞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智者不入爱河，建设美丽祖国！” “嗯！幺幺说的对！” 赫连佑霖借机拍了拍苏萱的胳膊。 两人面对面而坐，又相互将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咋看还以为在练功。 “嗯？”苏萱不满的撇了眼赫连佑霖那只手。 “嗯？”赫连佑霖装傻。 苏萱暗暗咬了下后槽牙，核善的笑了。 “胳膊要是不想要，我可以帮你剁了，对了，独臂大侠杨过，听过没有？” 赫连佑霖下意识的摇头，刚要说什么，就看见苏萱再度拔出了匕首，他目光一紧，忙收了手。 苏萱缓缓收了匕首。 两人再度相视而笑。 “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共处一室，怕是不太好，不如我……” 被苏萱核善的笑容盯了半晌后，赫连佑霖终于熬不住，然而，刚要走，就被苏萱摁住了肩膀。 “无妨。” “嗯？”赫连佑霖诧异。 苏萱笑容核善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待都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这……” “所以……”苏萱摁着他的肩膀，“你能跟我说一下，你跟我大哥，究竟是什么关系吗？” 第141章 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什么关系？”赫连佑霖眯起眼睛，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他缓缓靠近苏萱，压低声音，语调缓慢又骚包，“幺幺以为，我同你大哥，是什么关系？” 苏萱，“……”拳头它又硬了。 眼瞅着苏萱攥紧了拳头，赫连佑霖眼皮一跳，忙同她拉开距离，哈哈哈哈干笑了几声后，退到距离床四五步的地方，摊开手道：“还能什么关系？当然是，未来妹婿和未来大舅子的关系啊！” “呵呵……”苏萱核善的笑了，又核善的拔出了匕首。 “开玩笑。”赫连佑霖忙伸出尔康手，一脸正色道：“开个玩笑而已，好友一场，你不会跟我计较的，对不对？” 苏萱干笑，“好友一场，我捅你一刀，你也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赫连佑霖头皮一紧，深吸一口气道：“那是自然，毕竟，我对幺幺你的爱……” “铮”地一声，苏萱将匕首插到了床边的凳子上。 “你说什么？” 赫连佑霖长长抽了口冷气，友好真诚的笑了。 “我是说，我跟幺幺你，情同手足，从情谊上来说，你我乃是至交好友，从年龄上说，咱们更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哦……”苏萱缓缓点头，抬脚踩上凳子，挑起一边的眉道：“所以，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你能跟我说一说，你同我大哥，究竟是什么关系么？” “旧相识。”赫连佑霖面带微笑，眼神真诚。 “旧相识？”苏萱打量着他的眉眼，“有多旧？” “这个么？”赫连佑霖伸手拉了把椅子过来，在苏萱对面坐下，翘着二郎腿，曲着食指戳了戳脑袋，“此事说来话长，应该，挺旧了。” “那你长话短说。”苏萱将匕首从凳子上拔了出来，塞回了鞘里。 赫连佑霖看着她流畅利落的动作，眸中闪过一抹笑，嘴角微微上翘。 “十年前见过。” “嗯？”苏萱挑眉，眸中带着几分诧异。 “十年前？”她上下打量着赫连佑霖，眉头微蹙，“十年前，你多大？” 赫连佑霖眨了眨眼，饶有兴致道：“幺幺现在，是想短话长说了？” “……” - “老三……” 苏卿满腹郁闷的折回园子里时，就被人喊住了，他脚步一顿，偏过头，就瞧见苏瑾和苏武。 “大哥，二哥。”苏卿没什么精神的走到两人跟前。 苏武皱眉，“你怎么无精打采的？还有，听说小妹花粉过敏，你可去瞧过她了？” 苏卿一听这话便气不打一处来，“什么花粉过敏？她怎么可能花粉过敏？从小到大，她可没少在花丛里跑，什么时候过敏了？！” “你去瞧过小妹了？”苏武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苏瑾问：“她人在哪儿？” 苏武又问：“那小妹现在是没事了？” 苏卿正气在头上，闻言道：“她能有什么事儿！她好得很！不光好得很！还欺负我这个亲哥哥，让人把我赶了出来！” 苏武缓缓长大嘴，神情从惊讶，到疑惑。 “好端端的，她赶你出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嫌我碍事！”苏卿气急败坏，撸起袖子道：“大哥，二哥，赫连佑霖来了，你们瞧见了？就是他，说幺幺花粉过敏，我现在怀疑，他是故意整了这么一出，就为了找机会勾引咱们幺幺！” “咱们幺幺也是没出息，为了这么一个花孔雀，竟然亲哥哥都不要了！而且，还说我这个三哥不疼她？我什么时候不疼她了？我明明最疼她了！” “还有那个赫连佑霖，天天穿着一身红，带着个奇怪的耳坠，打扮的活像是开屏的花孔雀！一举一动，像极了修炼千年的狐狸精！” “身为一个王子，一天天不好好呆在他的西部，不想着发展一下他的势力，就会盯着咱们幺幺！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如今赖在京城不肯走，就是为了咱们幺幺！“ “他这只臭狐狸，就是把咱们幺幺当成了一块儿肉，一门心思的想把幺幺这块儿肥肉，叼回到他自己的窝里去！” 苏武打量了眼苏瑾，见自家大哥面无表情，一手握拳挡在鼻尖，轻咳了声，“老三，消消气。” “我怎么能消气？”苏卿有些抓狂，上前抓住苏武的胳膊，激动的摇晃，“二哥，那可是咱们的幺幺啊！咱们可就这么一个妹妹啊！要是幺幺被赫连佑霖那只花狐狸哄骗了去，咱们可怎么办？” “这……”苏武沉默片刻，“应该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苏卿声音拔高，情绪激动，见苏武说不通，转而投向苏瑾，“大哥，那可是西部啊！距离京城远得很呢，要是幺幺嫁过去，受了欺负，咱们可不知道啊！” “而且，幺幺可是你一手带大的啊，她要是嫁远了，咱们想见她一面，可就太难了。” 苏瑾伸手扯开苏卿的手，语调沉稳，面容平静。 “老三，你太激动了。” 苏卿一下子跳了出去，“幺幺都要被人拐跑了！我能不激动吗？！” 苏武为难的看向苏瑾，“大哥，此事……” 苏瑾抬手打断他的话，负手而立，“你们先回去，此番游园会，我们苏家人，不能都不在。” “嗯。” 苏武点头应下，拉着苏卿就要走，却被苏卿甩开。 “不！我要跟大哥一起去找幺幺，我绝不能让幺幺嫁给那只花孔雀！”苏卿跳回来，一把抱住苏瑾的胳膊。 苏瑾皱眉看他，乌黑眼眸沉沉如雾霭。 苏卿心下猛地一咯噔，立刻松开苏瑾的胳膊，跳回到苏武身旁，站姿笔直，神情严肃。 “大哥说得对，游园会乃是大事，我这就跟二哥回去，大哥放心，有我在，一定为苏家争光。” 苏武缓缓转头看他，然而还不等开口吐槽，苏卿便扭头冲着他咧嘴一笑，抱着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二哥，快走，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苏武，“……” -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赫连佑霖摊手，身子微微后倾，靠在了屋内的红木桌子上。 苏萱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赫连佑霖打量着她的神情，眼眸闪过潋滟的光，勾唇一笑，转身倒了杯凉茶，轻轻啜了口。 “幺幺想知道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那幺幺能同我讲一讲，我想知道的事吗？” “哈？”苏萱诧异出声，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想知道的事情。” “嗯，对啊。”赫连佑霖理所当然的点头。 苏萱皱眉，“什么事？” 赫连佑霖看着她喝了大半杯凉茶，而后笑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好奇，今日一早，你大哥把你掳走后，都同你说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一个靠枕便砸了过来，紧接着便听见苏萱不满的声音…… 第142章 苏幺幺，是我看错你了。 “什么叫掳走？赫连佑霖你到底会不会说话？那可是我大哥！” 赫连佑霖接住抱枕，好笑的看着她，“嗯，不是掳走，那幺幺说，那是什么？” “那是……”苏萱一时卡壳儿，毕竟，苏瑾是未经她同意，就直接把她扛走了。 因为是扛，不是抱。 所以，严格些讲，不能算是请。 但具体算什么，苏萱一时想不出来。 “反正，不是掳走的。”她烦躁的摆手。 见她气鼓鼓的，赫连佑霖只觉得又呆又萌又可爱，活像是草原上的笨兔子。 他眉眼弯出愉悦的弧度，单手撑着脸道：“好好好，不是掳走的，刚刚是我错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缓慢轻柔，眉眼之间是藏不住的温柔宠溺。 只可惜，气头上的苏萱并未发现。 “哼！”苏萱撇嘴。 赫连佑霖轻笑出声，“所以，作为交换，幺幺能跟我讲一讲，你大哥究竟跟你说了什么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苏萱蹙眉看他，抱着胳膊一脸防备道：“还有，我刚刚可没跟你做什么交换，你告诉你跟我大哥的关系，那是你自愿告诉我的，可不是我逼你的。” “噗——”赫连佑霖嗤笑出声，“苏幺幺，是我看错你了。” 苏萱摊手，摆烂道：“那没办法，你自己眼神不好，可不能怪我。” 赫连佑霖忍俊不禁，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你可真不愧是你大哥的亲妹妹。” 苏萱哼哼了几声，心说，那你还真是看错了，我还真不是我大哥的亲妹妹。 我跟他，跟我和你一样，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啊！ 但，这话苏萱是不会告诉赫连佑霖的。 “所以，你真不打算同我说一说么？？”笑够了的赫连佑霖盯着苏萱的眼睛，可怜巴巴地道：“苏幺幺，我可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哥哥，你若是连这个都不同我说，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苏萱歪着头看他。 脑海里却忽然想起早上苏瑾同自己交代完正事儿，转身要走时，又忽然停下来说的那句话。 ——幺幺，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温小世子的确很好，但，未必就适合做夫君。赫连佑霖虽瞧着嚣张肆意，却是个值得相交的人。 她那时，心下惊讶，张开嘴，想要问什么，却又不知该问什么。 而苏瑾，停顿了一瞬后，又道，“幺幺，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我自是盼着你好，无论你信不信，我都盼着你好。” “但，幺幺，京城，未必就适合你。” 她听见最后一句时，如遭雷击，整个人目瞪口呆，大脑亦是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来，苏瑾已经不知所踪。 她愣怔在原地，脑海里好似千万只土拨鼠在困惑、在尖叫！ 苏瑾他，为什么会说那一句！ 苏瑾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她头脑混乱，精神恍惚，漫无目的的在园子里走着，直到撞到假山，方才吃痛回神。 她蹲在假山处，抱着膝盖想了很多，也想了许久。 她有想过，苏瑾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又或者，苏瑾是不是发现她不是原主？ 可后者很快被她否定。 毕竟，魂穿这种事，实在是太过荒诞了。 苏瑾未必想得到。 可，若是第一种，苏瑾为何不戳穿她呢？ 她想不通，也想不到缘由，就只能呆坐在原地。 直到有侍女经过，问她是不是身子不适，她方才回了神，然后让侍女引路，带她去今日的聚集地。 路上，她忽然想到，京城不适合她，她还可以去别处不是？ 想法子赚钱，然后离开将军府。 可很快，这个想法便被她自己否决。 从前，她大学毕业，初入社会时，是何其艰难？ 一个小姑娘，没有家人，没有什么朋友，身无分文，在大城市打拼。 饶是生活在法治社会，她也经历了种种危险。 被醉鬼调戏，被人在地铁上占便宜，被人尾随，被人跟踪，被人半夜敲门…… 那些无助崩溃的瞬间席卷而来，让她浑身冰凉。 可，那还是法治社会，是大多数地方都有摄像头的现代社会。 遇到危险，她还能求助警察，还能打110报警。 可这里呢？ 这是一个没有摄像头的时代，也没有警察。 她一个人孤身离开京城，遇到危险能怎么办？ 她能求助于谁？ 又能指望谁？ 难不成，指望她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吗？ 不行的。 不行的。 那是万万不行的。 她自顾自的摇头苦笑，然后否决了这一想法。 尽管，生活在京城有风险，可除却那些风险，大部分还是好的不是吗？ 只要她不做坏事，只要她不触发那些剧情，就未必会有悲惨下场。 而且，即便真千金回来，她也还能回到原本的家里去，不是吗？ 毕竟，原主本身，也是有亲生父母的，不是吗？ 哪怕不讨喜，至少也衣食无忧，至少，也没有生命危险，不是吗？ “苏幺幺？苏幺幺？” 被人握着肩膀，摇晃了几下后，苏萱缓缓回神，涣散的眼眸一点一点聚焦，然后就瞧见皱着眉头，神情担忧的赫连佑霖。 “你怎么了？”赫连佑霖神色关切，眉眼嘴角全无笑意，就连那些不正经，也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苏萱看着他，忽然就相信了苏瑾的那句话。 的确，赫连佑霖其实，是一个很靠得住的人。 “我没事。”苏萱轻轻摇头。 “真的？”赫连佑霖不放心，蹙着的眉头，没有舒展开。 “嗯。” 见苏萱笑嘻嘻地点头，又恢复成笨兔子的模样，赫连佑霖松了口气，紧接着道：“你啊，真是要吓死我了。” 他长吐了口气，在苏萱身旁坐下来。 苏萱扭头看他，弯着眉眼笑了笑，随即俏皮地凑过去问：“赫连佑霖，你这么好奇我大哥跟我说了什么，该不会是对我大哥有意思？” 赫连佑霖嘴角狠狠一抽，缓缓睁大了眼睛。 见他要反驳，苏萱忙抢先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没事，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且，你与我大哥都是人中龙凤，在一起也很般配的。” “你……”赫连佑霖倒抽一口气，气的嘴角都抽搐了下。 “我懂。”苏萱笑嘻嘻地握住了他的手，“爱情嘛，有时候就是这样，那句话怎说来着，对了，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龙卷风嘛！必然是呼啸而过，都呼啸而过了，哪儿还在乎男女呢！” “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鄙视你们的。” “我一定，做你们坚实的拥护者！”? 第143章 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你……”赫连佑霖整个人都不好了，单手捂着心口咳嗽。 苏萱缓缓点头，又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我知道你很感动，但，也不用太感动，毕竟，你们都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嗯？”赫连佑霖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苏萱意识到食言，忙一把摁住他肩膀，笑着改口：“不小心说顺嘴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意思都是一样的，你——只需要记住，我是支持你的就好。” “我——”赫连佑霖要哭了。 苏萱伸出一只手晃了晃，再度打断了他。 “我懂。” 赫连佑霖抓狂，这个苏幺幺，她究竟懂什么了啊懂！ 苏萱露出慈爱的姨母笑，语重心长道：“我知晓世人还不能接受你和我大哥这种纯粹美好的爱，但你不要担心，也不要放弃。” “你要相信，真爱，它是无关年龄，无关性别的，甚至，无关物种。” 赫连佑霖早在刚刚就已经气的胸口疼了，此时听到这里，忽然就麻木了。 “哦……” 苏萱继续道：“当然，我也懂你不想世人知晓的心思，你怕大家用异样眼神看待你们，所以，你放心，我——” 苏萱坚定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十分义气地道：“愿用生命来维护你们的爱情！” 赫连佑霖，“……” 麻了，累了，不想解释了。 苏萱继续表忠心，“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泄露这个秘密的！” 赫连佑霖，“……” 算了，干脆来到雷，直接劈死他算了。 他不过是想拐个小夫人回狐狸窝，这小夫人倒是好，想把他拐回家当嫂子！ 当嫂子？ 当嫂子！ 想他赫连佑霖，七尺男儿，相貌堂堂，俊美无双！追他的女子从天宇大陆的这头，排到那头。 结果，结果！ 赫连佑霖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生气，扯开苏萱的手，生气的反驳道：“苏幺幺，你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给你当嫂子的！” “哇哦！” 苏萱惊喜的捂住了嘴巴，露出了慈祥的姨母笑。 “嫂子……啧啧，赫连佑霖，你对自己的认知，这么到位的吗？我都还没想到这一层，啧啧啧……” 刚刚站起身来的赫连佑霖闻言如遭雷劈，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 苏萱笑得直捶床，搞到真的了！哈哈哈哈哈…… 正主石锤了，哈哈哈哈哈哈…… - 苏瑾在拐角处瞧见两人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赫连佑霖神情恍惚，脸色苍白，捂着胸口，踉踉跄跄，一副被人吸干了精气的模样。 而苏萱，生龙活虎，精神亢奋，容光焕发，走路带风，一副刚吸了别人精气的模样。 苏瑾顿住脚步，蹙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而苏萱在看到苏瑾的那一瞬，眼神却是骤然一亮，紧接着一把拽过赫连佑霖，将这个可怜的少年拖到了苏瑾面前。 “大哥，你来了啊！” 看着两眼放光的苏萱，苏瑾有一瞬的静默。 “你这是，打鸡血了？” “对啊！”苏萱想都没想的点头，紧接着回神摆手：“不是，我这是对大哥你，爱得深沉。” 苏瑾，“……” 见自家大哥似是不悦，苏萱忽地福至心灵，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敲击了一下后，一左一右抓住了两人的手，然后郑重其事的交叠在一起。 “嗯，对，就是这样，没错！” 苏萱自我认同的点头，嘴角甚至还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赫连佑霖看着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缓缓抬眸，等对上苏瑾那张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俊脸时，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放心！大哥，大嫂，我作为你们的粉头，一定会无条件拥护你们的！” 话音落，苏萱忽然周遭气温骤降，她缓缓吸了口气，松开两人呼噜了两下胳膊，“诶……怎么忽然觉得有点儿冷？” 苏瑾，…… 赫连佑霖，还是来一道雷劈死他！ 苏萱疑惑的四下张望，最终感觉追寻着那股冷气的源头，对上了苏瑾阴沉冰冷的双眸，呼吸瞬间滞了一滞。 糟了！玩脱了！ “呵呵呵呵……”苏萱干笑，垂下手，一边往后挪，一边道：“那什么，时间不早了，婠婠姐姐肯定想我了，我先去给她报个平安，大哥、大……赫连佑霖，你们慢慢聊，不用着急哈。” 说完这句，苏萱立刻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 苏萱回去的很及时，完美的避开了上午以秋菊为题的诗会。 说是诗会，也不准确。 因为圣柔大长公主是个很随和的人，即便是有才艺表演，也不会弄得特别隆重正式，多是随口一提，以玩乐的形式进行。 而且，也不规定所有人都参加，只是她每提一次，都会给个彩头。 大家无论是给圣柔大长公主面子，还是想获得圣柔大长公主的青睐，都会踊跃参加。 基本上，每天分两场，一共七天，十四场。 圣柔大长公主身边会有人专门负责记录各家公子小姐的表现，最终，表现无论好坏，都会被人做成册子送到皇宫去。 而晌午，因为赫连佑霖搞得那一出，苏萱完美逃过一劫。 虽说她是二十一世纪的高材生，但是她一个理科生，又是一个敲代码的程序员，对于作诗，实在是一窍不通。 “婠婠姐姐……” 苏萱折返回来时，上午的游园会已经进行到尾声，苏萱猫着腰挪到樊湘身旁，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裳。 樊湘回头，蹙眉担忧道：“你怎么来了？柳小姐不是说，你不舒服，需要休息，就不过来了吗？” 苏萱嘿嘿一笑，“也没什么大的毛病，这不，休息完就过来了。” “真没事？”樊湘不放心的拉着她上下左右的打量。 “真没事。” 樊湘松了口气，“没事儿就好。” 可话音刚落，就猛地想起什么来，立刻拿帕子捂住了苏萱的嘴。 “？？？？”苏萱一脑子问号，困惑的直眨眼。 樊湘眉头紧蹙，“幺幺，你叫我如何说你好？你既花粉过敏，为何又跑回来？” 哈？ 苏萱诧异的睁大眼睛。 樊湘还在说教，“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会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你不能因为这是赏菊游园会，就不顾性命的跑来。” “还有……”樊湘四下瞧了瞧，拉着她行至假山后，压低声音同她道：“幺幺，你我皆知，这赏菊游园会是为了什么，既知晓，便合该明白，这与你无关，你来与不来，在与不在，都无妨。” “所以，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苏萱认识樊湘以来，头一回见她这般严肃。 可正是因为樊湘的这份严肃，让她想起读书时，同桌小女生被她姐姐站在走廊前训斥时的场景，心下说不出的温暖欢喜。 “我没有。” 她扑到樊湘怀里，抱着她的腰肢撒娇。 樊湘叹了口气，伸手捏她的脸，“还狡辩呢？” “我没有狡辩。”苏萱嘟起嘴望她，还特意吐了几个泡泡。 樊湘被逗笑，“你啊……” “嘿嘿……婠婠姐姐你可算是笑了。”苏萱松了口气，紧接着道：“不过姐姐，你真的误会了，我没有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那你……”樊湘神情疑惑。 苏萱咧嘴一笑，“嘿嘿，我压根就没有花粉过敏。” 樊湘嘴角狠狠一抽，“那刚刚柳小姐说……” “哎呀，她搞错了。” 回想起柳莺莺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模样，苏萱又好气又好笑，拉着樊湘将事情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儿。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樊湘哭笑不得，“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个误会？” “嗯……” 苏萱苦大仇深的点头。 樊湘轻笑出声，“那现在怎么办？” “凉拌喽。”苏萱摊手。 “对了，今天……”樊湘忽地想起什么事来，刚要同苏萱讲，就听见了脚步声，话语蓦地一顿，转身就瞧见白露急匆匆而来…… 第144章 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小姐，苏小姐，你们在这儿呢？游园会已经散了，大家都跟着圣柔大长公主去宴会厅了，管事姑姑见你们不在，叫我来寻你们。\" 不待苏萱和樊湘开口问，白露便急切的出声。 \"现下大家都已经去了，小姐和苏小姐也快些，免得到了晚了，叫人非议。\" 两人觉得此话有理，忙快步往宴会厅赶去。 - 抵达宴会厅时，圣柔大长公主不在，但大多数人已经落座。 柳莺莺瞧见两人，激动的冲着两人挥手。 \"樊姐姐，苏萱，我在这儿！\" 苏萱正挽着樊湘的手找座位，闻言朝柳莺莺望过去，见她身旁有两个空位，便拉着樊湘走了过去。 \"你们可算是来了。\" 苏萱落座后，柳莺莺便凑过来，居功道：\"我跟你说，他们原想把你的桌椅撤了的，但我来得早，寻思着你定是要来的，便拦住他们，保住了你的位置，怎么样？我够意思？\" 见她下巴扬得快要与天齐，一副傲娇猫咪做了好事儿等待跨甲的模样，苏萱忍俊不禁，极为赞许的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干得漂亮，柳莺莺！\" \"那是！\" 被夸了的柳莺莺开心的直哼哼。 苏萱见她摇头晃脑的模样，轻笑出声。 如果人物能具象化，此时此刻柳莺莺身后一定有个翘的高高的尾巴在甩来甩去。 但，苏萱是谁？ 她可是一个坏人啊！ 于是乎，苏萱凑过去，附在柳莺莺耳边问：\"我听说，晌午赏花会你被逼着作诗时，丢了大脸。\" 闻言，柳莺莺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了一僵，哼哼声也戛然而止。 至于那条左摇右晃的尾巴，嗯也僵硬不动了。 苏萱满意了，伸手揽住柳莺莺的肩膀，爱抚的拍了拍，捻起她一缕发丝道：\"无妨，咱们是武将之后，不善诗词，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柳莺莺缓缓转过头，一副要吃了苏萱的表情。 \"你也好意思说我！你还不如我！\" 因为生气，柳莺莺声音有些高，将周遭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柳莺莺察觉到四周骤然安静，四下看了眼，干笑了下。 苏萱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冲着看热闹的人咧嘴一笑，而后发出邀请：\"诸位是欣赏我和莺莺的盛世美颜吗？既如此，坐到我俩跟前欣赏可好？\" 众人嘴角抽了抽，陆续收回了视线。 隐约间，苏萱还听见几声吐槽。 \"还盛世美颜？就她们俩？也好意思\" \"就是！她俩顶多是两个陪衬的绿叶罢了！\" \"呸！就是两个丑八怪罢了！诗书礼仪样样不行，也就脸皮厚了。\" \"哎，可不，武将粗鲁，武将家养出来的女儿，能有什么好的，这要是说好啊，那还得是咱们江小姐。\" \"可不。\" \"江姐姐可是京城排名第一的才女！这相貌嘛！自然也是极好的。\" 苏萱眨了眨眼，唔，是极好，不是第一。 她愉悦的勾了勾嘴角。 柳莺莺听见议论声，又急又气，凑近苏萱压低声音道：\"听见她们如何议论你我了吗？还有，你别说我，那时，你若在，还不一定比我好。\" \"嗯。\"苏萱认同的点头，满脸真诚的望着柳莺莺道：\"你这话说得不错，我作诗的确是不行。\" \"\" 柳莺莺话语一噎，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苏萱压住嘴角的笑意，凑近柳莺莺咬耳朵，\"想不想报复回来？\" 柳莺莺疑惑的看着她。 \"你就说，想不想？\" 柳莺莺凝眉，回头扫了一眼那几位世家小姐，压低声音道：\"这不妥？\" \"哈？\"苏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柳莺莺一脸为难，\"这儿怎么也是圣柔大长公主的地方，你若是在她的地盘上害人，回头万一被查出来，可是要连累整个儿苏家的？\" \"哎呀，你这是在担心我啊？\"苏萱眯起眼睛，笑得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然后挑起柳莺莺的下巴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柳莺莺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但不过是一瞬，她便猛地站起身跑了出去。 苏萱傻了眼。 愣在原地大眼睛眨巴眨巴。 不知何时赶来的金玲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裳，友善的提醒：\"小姐，你要不要，跟出去瞧一瞧？\" \"行。\"苏萱站起身，同樊湘说了一声后，便出去了。 然后，就在宴会厅外的假山处，瞧见了扶着假山弯腰干呕的柳莺莺。 苏萱大惊，忙提着衣裙快步跑到柳莺莺跟前，惊恐的道：“柳莺莺，你该不会怀孕了？” 柳莺莺的干呕声戛然而止，缓缓抬起头，神情幽怨的看着苏萱。 苏萱忙后退两步，双手护胸，一脸无辜道：“你看我干啥啊？你怀了，那也不是我的！” 柳莺莺终于忍无可忍，双手握住苏萱的脖子用力摇晃起来，“臭苏萱！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我知道了，我知道错了，大侠饶命啊！” 苏萱识时务的求饶。 金玲在一旁看的直叹气。 怎么说呢？ 以她阅人无数的经验看来，她家小姐就是故意的。 嗯，绝对是故意的。 说不上什么原因，但他家小姐就是反驳在柳莺莺的怒气点蹦跶，并乐此不疲。 哎，变态啊…… 金玲忧伤的摇头叹气，哎，也不知小姐她究竟是随了谁…… “哼！” 柳莺莺嫌弃的松开苏萱后，瞪了她一眼，便开始往回走。 苏萱笑嘻嘻的追上去，绕着人说好话。 “哎呀，别生气了嘛，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哼！”柳莺莺将脸别到另一边。 苏萱又绕到另一边，“我真的知道错了，别生气嘛。” “哼！”柳莺莺不看她。 苏萱又绕回来，见柳莺莺又要别开脸，一把抱住她的胳膊，笑嘻嘻道：“哎呀，好莺莺，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最人美心善了。” 柳莺莺，“哼！” 苏萱也不恼，只继续道：“哎呀，别生气了，我刚刚就是逗逗你，而且，我都知道那些人在游园会上欺负你的事情了，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报复回去。” 柳莺莺不说话。 苏萱察言观色继续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一定让她们哭着跪地唱征服！” 柳莺莺虽听不懂苏萱的话，但总觉得不简单，咬了咬唇道：“我也不是什么生气。” 她顿了顿，不知响起什么来，又道：“还有，你别惹事，这里是菊园，是圣柔大长公主的地方。” “我知道啊！那又怎样？”苏萱不以为意。 柳莺莺却是皱了眉。 “不一样。” 她顿住脚步，神情严肃的看着苏萱。 苏萱一怔，也跟着停了下来…… 第145章 我就知道你爱我。 \"以往你跟我，无论怎么闹，我都不会太跟你计较。同样的，两家的长辈，也不会太计较，可这里不一样，那些人，也不一样。\" 苏萱诧异的眨了眨眼。 柳莺莺垂首，叹了口气，神情颓丧道：\"我娘说，乱世，是武将的天下，但太平盛世，是文臣的天下，咱们现在，不是他们的对手。\" \"啊，我懂了！\"苏萱笑嘻嘻的开口，神情欢脱而天真。 \"你懂什么了？\"柳莺莺不解的看着她。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嘛！\"苏萱歪了歪脑袋，\"普天之下都是一个道理，我明白的。\" 柳莺莺神色复杂怪异的看着她。 苏萱看着她的眼睛笑，\"可那又怎么样？难道要因为顾忌这些，就任人欺负么？柳莺莺，你知道的，我可不任人欺负。\" \"别人欺负了我，我定然要欺负回去的。哪怕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我也在所不惜的。\" \"再说了，无非几个世家小姐罢了，算得了什么啊。\" 柳莺莺听得心惊，她同苏萱斗了多年，自然清楚苏萱的性子，闻言头皮一把，一把握住了苏萱的手。 \"你别——\" \"嗯？\"苏萱挑眉。 柳莺莺咬了咬唇，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此事与你无关。\" \"是吗？\"苏萱笑看着她。 柳莺莺被她看的心底发麻，小声道：\"总之，你别管，还有，你别把先前对付我的那一套，照搬到这里来。\" 她咬了咬唇，又道：\"痒痒粉巴豆什么的，真是幼稚死了，还有，你手脚一点儿都不干净，早就被我们家的暗卫发现了，只不过，我们家觉得你蠢笨，干不出什么大事儿，没管你罢了。\" 苏萱忍不住笑出声，\"你不早说。\" 她抬手在柳莺莺胳膊上拍了下，\"我说你怎么这么笃定是我下得药呢。\" 柳莺莺面露同情，看傻子一般看着她道：\"即便没有被暗卫发现，我也知道是你，毕竟，整个儿京城，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也就只有你了。\" \"喔这么笃定啊！\"苏萱笑得挪瑜。 柳莺莺叹了口气，\"阿吉那件事，若换了旁人，要么，不计较，要么，要了它性命。也就你，蠢坏蠢坏的。\" 柳莺莺话落别开脸，耳尖却是微微红了。 \"那你可错了。\"苏萱潇洒的一甩头发，\"我这个人，年轻又貌美，聪明机警，我呢，就是单纯的坏，一点儿也不蠢。\" \"\" 柳莺莺嘴角狠狠一抽，表情快要裂开。 金玲默默抬眸望天。 嗯，今个儿天不错。 - 回到宴会厅时，酒菜已经端上。 苏萱落座时，大致扫了一眼，而后往樊湘身旁凑了凑，\"樊姐姐，哪个是江筝啊？\" 樊湘闻言捏着帕子挡在唇边，低声道：\"你往我右边瞧，穿着一袭茜素青色的牡丹薄水烟长裙，头顶斜插着一支镶嵌珍珠碧玉步摇的，就是江筝。\" 宴会厅的排位是男女左右分坐，男宾在左，女宾在右。 苏萱闻言，身子前倾，歪着头往右方瞧，掠过一张一张妆容精致，或安静，或谈笑的脸，苏萱瞧见了江筝。 江筝，这位原书中男主曾经的白月光，的确长得很标致，轻柔似水，灵气逼人，端坐无言时，瞧着楚楚动人，却又万分惊艳。 也难怪，能让原书中的男主，记挂在心里那么久，甚至，还让原书中的女主为她吃醋。 许是苏萱的目光太过赤裸裸，让美人儿有所觉察，江筝抬眸望过来，对上苏萱的视线后，颔首浅笑。 苏萱也弯着眉眼跟着笑了。 难怪被那些世家小姐那般夸赞，这江筝，的确是很不错。 一举一动，端庄大气，又极有古典美，一颦一笑都是韵味，整个人瞧着优雅又淡和，很是招人喜欢。 只是看人时，平和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清苦哀怨，想来是因她心情不佳，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美，反而为她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魅力。 \"的确很好。\" 苏萱收回视线。 樊湘轻笑，\"江小姐生在江家，自幼跟在江太傅身旁长大，无论是性情还是才学，都是一等一的。\" 苏萱笑眯眯的点头，却是下意识地去找李煜的身影。 很快，他就瞧见正在喝闷酒的李煜。 她眼眸眨了眨眼，又看了眼江筝，就见江筝垂手而坐，整个人都透着股子忧伤。 \"圣柔大长公主来了\" 正走神间，柳莺莺伸手过来扯了苏萱一把，苏萱回神，见众人起身，忙跟着起身行礼。 然后，她就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待抬眸去瞧，就看见搀扶着圣柔大长公主进来的赫连佑霖。 \"\" \"你老盯着他，该不会是喜欢他？\" 眼瞧着赫连佑霖扶着圣柔大长公主坐下后，又在她身旁落了座，苏萱拧起眉头。 正百思不得解是，她听见了柳莺莺的声音，偏过头就对上柳莺莺八卦的脸，放光的眼。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柳莺莺激动的问。 “狗仔。” “……” 柳莺莺的拳头硬了。 “苏萱，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苏萱一本正经的凑过去，“打是亲，骂是爱。” 柳莺莺，“……” 苏萱欣慰的拉起她的手，眯笑着眼睛色眯眯的望着她道：“我就知道你爱我。” 柳莺莺神色惊恐地抽回自己的双手。 “变态啊你……” “哎呀，被你发现了。”苏萱遗憾的感叹。 柳莺莺被她恶心的不行，拍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同她拉开了距离，任凭苏萱怎么喊，都不在搭理她。 苏萱见目的达到，收回视线，借着喝过酒的功夫，一边听圣柔大长公主跟众人寒暄问话，一边悄悄打量在场的众人。 默默无闻真好。 苏萱心下如是想，然后往嘴里送了一勺子鱼丸。 然后就被人扯了衣裳。 “小姐……” 苏萱偏过头，对上神色急切又紧张的金玲，刚要问她怎么了，就发现大殿里的众人都看着自己，她心下猛地咯噔一下。 然后缓缓移动视线，就看见坐在圣柔大长公主下首，笑意潋滟的赫连佑霖。 她心觉不好，下意识地望向圣柔大长公主，就见圣柔大长公主，笑容慈祥的看着她。 “听说你今日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了？” “好，好，好了。” 苏萱紧张到结巴。 金玲压低声音提醒：“小姐，站起来回话。” 苏萱忙站起身来，福身行礼。 “先前一直听说苏小姐在苏家，得父母兄长疼爱，天性纯真，活泼跳脱，不拘泥繁文缛节，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男子含笑的声音响起时，苏萱朝人望去，就对上一张亲和含笑的脸。 此人生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瞧着很嫩，无论是相貌还是眼神，又或者整体的气质，都非常随和可亲，看着很好亲近。 但…… 第146章 催婚 \"五弟还真是看谁都好。\" 苏萱尚未言语，便有人开了口。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四皇子李毅。 至于刚刚说话的，则是五皇子李琰。 \"能把不懂规矩，愚昧无知，说的这般好听的，这天底下，大概也就只有五弟一人了。\" 李毅单手捏着酒杯，嘴角勾出一抹凉薄冷漠的讥诮。 狭长的眼眸里迸射出的是无边的冷意和不屑。 坐在他身旁的李煜，好似没听见一般，继续喝着闷酒。 \"殿下，对一个小姑娘这般咄咄逼人，怎么？是她得罪过你？\"赫连佑霖轻笑着开口。 众人视线落在他脸上时，苏萱也朝他望了过去，然后就听见身后几个姑娘激动的夸他长得好看。 她微微垂眸，瞥见不少世家姑娘眼里的倾慕。 苏萱心下叹了口气，感叹了声蓝颜祸水。 又暗自替这些小姐感到可惜，毕竟，赫连佑霖是要做自家大嫂的人，她们一群女子跟自家大哥抢人，那能抢得过吗？ 这般想着时，苏萱抬眸去打量自家大哥。 却发现自家大哥正目光沉沉的打量自己。 苏萱心下猛地惊呼一声糟了！ 大哥定是怪她，把赫连佑霖也牵扯进来了！ \"怎么？你这么维护她，是她爱慕过你？\"李毅瞥了赫连佑霖一眼，那可真真是三分冷漠，四分嫌弃，还要三分漫不经心。 \"啧，还有这种好事儿呢？\"赫连佑霖乐了，视线落在苏萱身上，饶有兴致地道：\"苏萱，四皇子说你爱慕过我，可是真的啊？\" 苏萱强忍住翻白眼的念头抬起头来，直视着赫连佑霖，语气平静真诚，\"公子纵是刚来京城，也不该什么话都信才是。\" \"哦？\"赫连佑霖挑眉，\"是吗？\" 苏萱继续道：\"公子有可能不知，我已经有了未婚夫，而且，我未婚夫无论才学相貌，都极好，在我心里，无人能比他更好，我心里喜欢的，爱慕的，也只有我未婚夫一个，至于旁的人\" 苏萱瞥了李毅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一双细长眼眸，犹如猛兽毒蛇之眼，头皮有些发麻，但仍挺直了脊梁，\"天下男子，我最在意的，便是我未婚夫和父兄，至于其他人，无论如何，都不关我的事。\" \"嗯！说得好！\" 赫连佑霖捧场的鼓掌，挪揄的看向李毅。 \"殿下可还有别的话要说？\" 李毅啜了口酒，看着他嗤笑了声，\"这好话歹话都叫你们说完了，还让我说什么？\" \"哦，看来殿下是无话可说啊！\"赫连佑霖拉长了尾音，神情懒散，脸上的笑容嚣张又骚包。 李毅冷笑了声，\"自是比不得赫连佑霖你巧舌如簧。\" 赫连佑霖闻言啧了声，\"殿下这是羡慕嫉妒了？\" \"你——\" \"好了。\"眼看着李毅动了怒，圣柔大长公主赶紧出来打圆场，她视线扫过两人，笑呵呵地道：\"都说年轻气盛，本宫瞧着你们，越发觉得年轻真好。\" 她话落，慈祥地笑起来。 坐在前头的几位世子郡主，闻言忙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老祖宗也不老呢。\" \"对啊，老祖宗瞧着年轻着呢。\" \"\" 几人你来我往，逗得圣柔大长公主呵呵笑。 苏萱听着他们说话，只觉得腰疼腿麻。 好在，圣柔大长公主还不算老眼昏花，一盏茶的功夫后，总算想起她来。 \"苏小姐也坐下。\" 苏萱闻言如临大赦，忙行礼谢恩。 圣柔大长公主慈祥地望着她。 众人也顺着圣柔大长公主的视线望过来。 尚未把垫子暖热的苏萱，瞬间如坐针毡。 \"敢问大长公主，还有何吩咐？\" 苏萱身子微微前倾，恭敬规矩的问道。 圣柔大长公主慈祥地笑了，声音温柔，语调轻缓。 \"本宫记得，你今年十四岁了。\" \"回大长公主，的确是十四岁了。\" 闻言，苏卿素来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皱起，轻轻打开折扇遮挡住大半张脸，凑近苏武，扯了扯他的衣裳道：\"二哥，大长公主，怕不是在催婚。\" 苏武皱了下眉头，\"小妹和温小世子的婚事已然定下几年，温家现下只有世子一人，而小妹明年就要及笄，大长公主心疼自己故去的侄女，着急催促，也在情理之中。\" \"可\" 苏卿还想再说什么时，就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眸就瞧见面色不虞的苏瑾，当即闭了嘴。 果不其然，在得到苏萱的回答后，圣柔大长公主缓缓点了点头，而后道：\"本宫记得，福安当年出嫁时，也是刚及笄的年纪。\" 苏萱一听这话，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福安是谁？ 那可是温小世子他娘亲，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只可惜，红颜薄命。 当年威武将军夫妇遇害，温知意遇袭重伤，从此坐在轮椅上再也站不起来。 也是从那开始，温知意便不大出门。 可是，这么不爱出门的一个人，这么美强惨的一个人，这么本该活成一个男主的人，却说等她伤好后，邀她出门游玩。 这么好的一个人。 在原书中，却是早早病逝。 苏萱心下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 宴会结束时，苏萱一行几人出了宴会厅，柳莺莺和樊湘一左一右走在她身旁，见她一直没说话，目露担忧，对视一眼后，樊湘开了口。 \"幺幺，你真的要嫁给温小世子？\" \"嗯，对啊！\"苏萱答得利落。 柳莺莺蹙眉，小声嘟囔：\"你以前不是不愿意嫁给他么？还有，虽说温小世子身份不一般，但你若不想嫁，也是有法子的啊。\" 苏萱闻言忍不住笑出声，\"谁说我不愿意了？\" \"啊？\"柳莺莺惊讶的目瞪口呆。 苏萱道：\"嫁给温小世子，是我心甘情愿。再说了，温小世子多好啊！长得好看，人也温柔，我若嫁过去，他定会对我好。\" \"可\" \"没有可是。\"苏萱打断柳莺莺的话，继续道：\"反正，我是一定要嫁给世子的，这世界上，嫁给谁，对方都可能嫌弃我，对我不好，但他不会。\" \"这\"樊湘诧异，沉吟片刻方才道：\"你为何这般笃定？\" 苏萱总不好说是自己看过原着，知道温知意的人设，便扬起小脸，笑嘻嘻地道：\"这你们就不用管了，反正，我是肯定要嫁给温小世子的，而且，我是真的喜欢他的。\" 柳莺莺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樊湘同样是蹙眉不语。 苏萱却是冲着两人嘿嘿一笑，\"你们现在还不知道温小世子的好，不过没关系，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这一句，她抬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咧嘴一笑，如花蝴蝶一般，蹦跶着飞走了。 只留下樊湘和柳莺莺在原地面面相觑 第147章 话过无痕，事过也可以。 \"你怎么又来了？\" 苏萱一回到住处，就瞧见侧躺在她锦榻上，姿势无比妖娆骚包的赫连佑霖。 \"当然是关心你了。\"赫连佑霖冲她抛了个媚眼。 苏萱心下一阵恶寒，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赫连佑霖愉悦地笑出声，却是变本加厉起来。 \"小娘子，我可是等你很久了。\" 苏萱被他恶心得头皮发麻，随手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冲了过去。 \"等我很久了是？那我是不是得好好招待你啊！\" 苏萱撸起袖子，单手叉腰，鸡毛掸子狠狠在矮桌上一敲。 赫连佑霖嘴角勾起，笑得很是开心。 \"也不是很好的招待我，唔，亲我一下就行。\" 他说着，伸手在自己脸颊上戳了戳。 \"亲你个鬼！\"苏萱咬牙，拎着鸡毛掸子就招呼上去。 却是被赫连佑霖一把抓住。 \"幺幺，好歹我也帮了你，你这么恩将仇报，不太好？\" \"你还有脸说！\"苏萱气得抓狂，\"本来我就是一个小透明，没人搭理我，今日因你开口帮我说话，平白地害我被人记恨！\" \"被人记恨？\"赫连佑霖诧异，曲着一条腿坐起身道：\"这话怎么说？\" 苏萱气得丢了鸡毛掸子，一屁股坐在了锦榻上。 \"本来嘛，四皇子说我几句，也没什么，你帮我说话，我也知道你是好心，可赫连佑霖，咱们不一样，你觉得你是在帮我。\" \"可你这样的帮，会让很多喜欢你的女人记恨我，到时候，我的处境很更不好。\" 赫连佑霖收敛了笑，蹙眉抿唇不语。 苏萱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行过激，深吸了几口气，缓和了心情后，伸手扯了扯赫连佑霖的衣袖，等对方看过来时，语气软软道：\"那什么，我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赫连佑霖挑眉。 苏萱气恼，\"她们说话太难听了，一直在背后议论我，我心里不太舒服。\" \"这样啊\" 赫连佑霖缓缓点头，而后抬手搭在苏萱肩膀上，轻笑着问道：\"那幺幺能跟我说一下，她们是怎么议论你的么？\" 闻言，苏萱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憋了憋嘴，低着头，抠着手指把事情讲了。 其实，也不算是很难听的话。 无非爱慕赫连佑霖和四皇子、五皇子的女人看不惯她，出言诋毁她，把江言才的事情旧事重提后，又说她放荡不堪，狐狸精一般，到处勾引人。 难听的话，她不是没听过。 前世她是孤儿时，不知道听过多少中伤她的话。 还记得读书的时候，因为她是孤儿，因为她没钱，同桌丢了一只八百块的手表后，所有人都怀疑是她偷得。 她被迫当着全班的面被人搜身，那些人见搜不出来，甚至还要来扒她衣服 往事如云烟，时不时在脑海里飘来飘去。 她后来，好似长大了，又好似没有。 而今日，宴会之上，那些人在她身后小声议论她，用怪异的眼光看她时，她都知道。 可她一直装听不见。 许是，因为她的不管不问，那些人议论的越发过火，最后连柳莺莺和樊湘都听不下去，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气不恼，甚至还能笑嘻嘻的劝说两人，劝她们不要太当回事。 毕竟，嘴巴长在别人身上。 可，一路走回来，又同赫连佑霖说起此事时，她发现，她心里其实是在意的，也是难过的。 只是过往那十几年孤儿院的生活里，那些无依无靠的日子里，那些吃饭读书都很困难的时光里，磨平了她的棱角，让她无法在意，也无法反抗。 她只是不能。 但，并不能不想。 \"事情就是这样，不过我刚刚想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能，是我太小心眼了。\" 赫连佑霖坐在锦榻上，微微歪着头，眼瞅着苏萱在讲述此事时，眼眶鼻尖一点一点红下去，垂在膝盖上的手，一点一点收紧。 \"那你想怎么办？\" \"没想怎么。\"苏萱轻轻摇头，仰头望着头顶的虚空长吐了一口气，而后苦笑：\"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能怎么办啊\" 因为江言才导致的恶劣影响，尚未完全消除。 临来之前，爹娘一再交代，不要惹事。 所以，她能怎么办呢？ 许是那天的日光太温柔，斜斜地从窗户射进来，照在苏萱脸上时，显得她格外的无助可怜。 赫连佑霖眸光沉下去，抿着唇许久。 方才伸手拍了拍苏萱的脑袋，轻笑道：\"这可不像你。\" \"嗯？\"苏萱疑惑的看着他。 赫连佑霖却站起身来，背对着她，一边活动筋骨，一边道：\"我认识的苏幺幺，可不是这种爱吃亏的性子，更不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再者，嘴巴么，的确是长在别人身上，但手长在自己身上不是？” “话过无痕，事过也可以。” 赫连佑霖勾起嘴角，笑得嚣张肆意，又意味深长。 苏萱闻言一怔，看着他微弯的眼眸，忽地，福至心灵！ - 下午时，因着圣柔大长公主疲累，便让管事嬷嬷将大家带到院子里自由活动，并让他们去赏一株从海外带过来的菊花，就说那菊花与别的花都不同，往日里圣柔大长公主极为宝贝。 苏萱前世也瞧过不少的花，闻言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柳莺莺极为好奇，为此，苏萱专门陪着她去瞧了瞧。 这一瞧不打紧，花她是没觉得有多好看，但是，她有了巨大发现！ 这一发现，让苏萱神清气爽，心情倍儿好。 当柳莺莺还陷在“这菊花究竟有什么好的”困惑中时，苏萱便跟樊湘打了个招呼，然后一个人跑了。 但，她刚哼着歌儿穿过花丛，就听见簌簌声，她脚步猛地一顿，歌声也戛然而止。 “什么人？”她好奇的走过去。 然而，没人回应。 苏萱四下瞧了瞧，见周遭没什么人，只有不远处有两个小丫鬟，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转身哼着歌儿继续离开了。 然而…… 还没蹦跶出五步，又听见簌簌声。 她脚步再次顿住，簌簌声也戛然而止。 苏萱循声往路边的花丛中瞧，就看见花叶轻轻晃荡。 但…… 这片菊花花丛，长势极好，花枝已经到了她胸口。 若是藏人…… 似乎有点儿不现实。 若是别的？ 那，又能是什么呢？ 难不成，是小兔子？ 苏萱摩挲着下巴思索，然后试探地喊：“小兔子，是你吗？” 此话一出，花丛猛地一阵摇晃，簌簌声由近及远。 苏萱当即来了兴致，忙追着簌簌声而去…… 第148章 来啊！同归于尽啊！ 待追着簌簌声跑了十多步后，簌簌声忽地停下，只有不远处的一丛花还在来回晃荡。 苏萱满意了。 邪恶一笑，便缓缓上前，伸手去扒晃荡的花丛。 “嘿嘿，小兔子，我来啦！” 苏萱笑的眉不见眼，正琢磨这兔子是红烧还是炭烤时，便听见“嗖”地一下，有什么东西从花丛中飞了出来。 那一瞬间，万籁俱静，山河倒流。 苏萱傻了。 僵硬地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刚刚……那个会飞的东西是什么玩意？ 如、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条彩带？ 哦不，不对。 这世上哪儿有会飞的彩带啊！更别说，还能穿梭在花丛中了！ 那特么，绝对是一条蛇！ 苏萱心下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好奇心，果然害死猫啊！ 可问题是，那蛇呢？ 惶恐了半晌后，苏萱终于意识到了关键问题。 她忐忑不安的，如僵尸一般转过身，四下探望。 但，没有瞧见那条彩虹蛇。 “诶？不见了么？” 苏萱困惑地原地转了一圈，仍然无所获。 她又抬头望了望天，天空晴朗，白云飘飘，嗯，是个好天气。 可是，蛇呢？ 苏萱满心忐忑，头皮发麻，缓缓伸手抹了抹脖子，很好，脖子上什么都没有。 “呼……” 苏萱松了口气，轻轻拍着胸脯自我安慰，“没事没事，不怕不怕。” 应该是她想多了，以前幼儿园的阿姨是怎么说的来着，蛇这种生物是最有灵性的，一般而言，它不会主动招惹人类。 但，蛇很记仇，如果人类伤害了它，那它无论如何，都是要报复的。 但苏萱平生最怕这种软绵绵、冰凉凉，又没有骨头的东西，别说伤害了，看一眼都胆儿颤的那种。 所以，没有伤害，应该就没有报复。 而那条蛇，应该是看到她觉得害怕，然后跑走了。 当然，也可能是她最近心事太重，想得太多，再加上精神紧绷，所以出现了幻觉。 这么想着，苏萱说服了自己，抬脚缓缓往前走。 然而，她刚转了弯，寻思着去那边凉亭透透气时，就瞧见一个拎着木盒子的小丫鬟，那小丫鬟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张脸也惨白的没有血色。 “你、你……”小丫鬟呼吸急促，颤抖着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然后两眼一白，身子一软，晕倒了。 “我？” 苏萱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困惑地问自己：“我怎么了？” 她四下张望，没瞧见旁人，困惑的拧了眉头，须臾，想起什么来，走到那小丫鬟跟前，蹲下身，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伸手去掐她的人中。 小丫鬟缓缓醒过来，待睁开眼瞧见她时，呼吸一窒，头一歪，又晕了。 见状，苏萱更困惑了。 不应该啊！ 虽说原主这颜值在原书中不是数一数二，那也是中上之姿！ 至于旁人瞧见她就晕过去吗？ 不对，这不对。 苏萱看着晕倒的小丫鬟，摩挲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但，当看到小丫鬟惨白的脸色，以及发白的唇色时，忽地福至心灵，猛地站起身往不远处的湖畔跑去。 待她一路跑到湖畔，颤抖着跪在湖边，伸出脑袋往水中张望，跟水面那双黄金瞳对上视线时，呼吸骤然一窒，一时间全身的血液都像被人抽走了一般，身子一软，跌坐在湖边。 日光明媚，湖面波光粼粼。 来回晃荡的水面倒影里，那条彩虹蛇睁着一双黄金瞳，一错不错的盯着水里的她。 苏萱浑身僵硬，头皮发麻，脊柱生寒。 破案了。 她终于知道那小丫鬟看见她时，为何能连续两次晕过去了。 但此时此刻，她真的好羡慕那小丫鬟，她也好想晕过去啊…… 呜呜呜呜…… 她怎么还没晕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苏萱没眨眼，没动。 盘踞在她头顶的那条小蛇，也没眨眼，也没动。 苏萱盯着水面，小蛇盯着水面倒影里的苏萱。 麻了，她怎么还没晕！ 是不是她神经反应太慢？还是说她姿势不对，又或者说，她应该先憋憋气，看能不能把自己憋死？ 苏萱开始憋气，试图憋死自己，或者憋晕自己。 但，很快就失败了。 几口茶的功夫后，因憋气而满脸通红，心口发疼的苏萱，开始怀疑人生。 开始思考自己前世那二三十年里，是不是做了什么孽？ 可她思考半晌，也只得出一个结论：她是个好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但，好人，是有好报的？ 颓丧万分的苏萱，总算打起一丝丝精神，她开始试图跟头顶的彩虹小蛇讲道理。 “那个，蛇大仙，咱们打个商量。” 彩虹小蛇一动不动，黄金瞳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水中倒影。 苏萱想起幼儿园阿姨说，蛇能听懂人言的话，便继续装着胆子，耐着性子跟它打商量。 “那什么，大仙，能否请您行行好，先从我头上下来？” 彩虹小蛇巍然不动。 苏萱拿不住彩虹小蛇的意思，暗自寻思了一番，想着有可能是自己刚刚得罪了它，便诚恳的道歉：“大仙，刚刚是我年幼无知，我不知道那花丛里的是您，我还以为是一只小兔子呢，但凡我知道是您，那纵是给我一百个胆子，哦不，一千个、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招惹您啊。” “您呢，大仙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你看成吗？”苏萱说着，双手合十，态度虔诚的拱手。 “不过，您放心，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一定会给您雕个金身，好好供奉您的，另外，如果您有什么未完成的事情，需要我做的，我一定鞍前马后、做牛做马、尽力而为。” 苏萱觉得自己态度足够真诚，姿态足够正确。 但，彩虹小蛇没动，黄金瞳都没眨一下。 苏萱欲哭无泪。 “大仙，我求您了，您就从我头上下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您从我头上下来。” 苏萱红了眼，带着哭腔哀求。 然，彩虹小蛇不为所动。 苏萱眼泪都下来了，见还劝不动它，忽然就崩溃了。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彩虹小蛇的脑袋将其从自己头顶扯了下来。 “好好跟你说，还不行了是？” “您到底想怎么着？我不就是无意间得罪了您嘛！至于这么锱铢必较嘛！” 彩虹小蛇盯着她，似是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苏萱来脾气了，双手紧攥着它，气呼呼地道：“你还不高兴了！我还不高兴呢！你不是要报复嘛！来啊！同归于尽啊！” 第149章 义结金兰！ “苏小姐……” 话音未落，苏萱就听见一声温和地喊，条件反射一般，她转过身，将蛇藏在了身后，就瞧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朱褐色衣裳的嬷嬷。 苏萱记得，那是圣柔大长公主身边的管事嬷嬷，是当年跟着大长公主从宫里出来的，地位极高。 “苏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嬷嬷走上前，四下瞧了瞧，神情困惑地问：“您刚刚是在跟谁说话啊？怎么那么生气？” 苏萱总不好告诉她自己是在跟一条蛇说话，那样不光有可能吓晕对方，还有可能被当成怪物。 于是她乖巧的笑了笑，羞赧道：“说了怕您笑话，我自幼没怎么读过书，作诗不行，才艺不行，什么都跟别人比不了，我寻思着，不能太给家里和世子丢脸，便想着，看能不能弄个什么好玩的节目，给大长公主瞧瞧。” 嬷嬷缓缓点头，欣慰又同情地道：“苏小姐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 “再者，当初天下动荡不安，大将军和夫人四处征战，苏小姐因为居所不定，才没能好好读书学艺，这些都不是苏小姐的错。” “这些年来，苏家的付出，大长公主是看在眼里的，苏小姐这段时间的努力，大长公主?都知道的，她老人家也不会在这方面为难、怪罪您，也不会允许旁人为难您，您啊，莫要把这些放在心上。” “我知道，我知道大长公主疼我，可是……”苏萱低下头，做羞愧状，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副故作坚强的模样，“我就是觉得，我好笨，我什么都不好，我实在是，太给父母兄长、和世子丢脸了。” “无妨的。”嬷嬷暖心宽慰，“咱们皇上是明君，苏家上下忠君爱国，陛下不会让旁人以此来欺辱苏小姐，欺辱苏家，苏小姐尽管放心。” “再者，苏小姐同世子已有婚约，此番大长公主请苏小姐过来，是想着在苏小姐及笄之前，让您来菊园好好游玩一番，顺便多结识一些人，毕竟，世子府无长辈操持，苏小姐一旦嫁过去，就要掌管中馈，届时，免不了要跟这些世家打交道。” 苏萱闻言有些惊讶，但稍微一想，又觉得情理之中。 温知意父母双亡后，温家只剩他一人，若他能迎娶大将军之女，与他而言是好事。 所以，即便是在原书中，在苏萱嫁给江言才之前，皇室也是没什么人反对这门婚事的。 毕竟，温知意一旦娶了苏萱，就能得到苏家的庇护。 由此，也可以想到此番大长公主邀请她来菊园的真正用意了。 苏萱感激嬷嬷的提点，好生道谢，又拜托对方不要将方才之事说出去后，这才辞别了对方。 待目送嬷嬷走远，苏萱松了口气，四下张望后，攥着彩虹小蛇跑到了湖畔凉亭。 “小彩啊……” 苏萱攥着彩虹小蛇，看着对方那双黄金瞳，极其和善地笑了。 “俗话说，万事好商量，刚刚呢，是我不对，不过，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但老话又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彩虹小蛇别开眼，隐约翻了个白眼。 苏萱又道：“你看，你呢，长得这么非同寻常，肯定是要勤奋修仙的，既然是要修仙，那便不能残害人类，而我，虽说不小心得罪了您，但我也不是有意的，你说是？” “你呢，就把此事当成修仙路上的一个历练，而我呢，也知道我有错，也真诚的向您道歉，与此同时，我会潜心帮助您修行的。” “还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若无相欠，怎能相见？咱们俩，往前扒拉几世，定是认识的，如今相见，那也是缘分使然，咱们呢，要珍惜这段缘。” 这一段话，被苏萱说的抑扬顿挫，一本正经。 若此时明心在此，定要觉得她家小姐像极了江湖惯骗。 然，彩虹小蛇，不为所动。 苏萱见怀柔政策不太行，拧了拧眉头，准备实施第二方案。 “小彩啊，你这不说话，我就当你是认同我的话了，相遇不易，这样，你我今日义结金兰，以后想自家人相处，你要伤我，那可就是残害自家人。” “当然啦，我也不会伤害你的，这个你就放心好了。” 彩虹小蛇眼皮下垂，似是皱眉。 “哎呀，你看你没反对，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咱们呢，这就歃血……哦不，歃水为盟，对着这片天，对着这片地，对着这片湖水起誓。” “从今天起，你我姊妹二人，义结金兰，从此相亲相爱，直到永远。” 苏萱说着，攥着蛇头，一本正经的对着湖水拜了拜。 片刻后，她欢喜的起身，走到亭子边缘，十分欢快道：“小彩，我观这湖泊水质极好，位置也极好，乃是皇家龙脉，灵气聚集之地，你以后就在此修行。” “你放心，我呢，每当月圆之时，会设法给你送贡品的。”苏萱边说边想，她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月圆之时，会把贡品烧给它的。 只是烧贡品就类似于漂流瓶。 她烧，是肯定要烧的，但是，小彩能不能收到，就是它的事儿了。 苏萱打算的极好，怕彩虹小蛇起疑心，还假模假样的挤出了几滴眼泪。 “刚义结金兰，就要分开，我心下十分不舍，但，小彩你是个有灵性的蛇，我实在是不忍心阻你前程。” “你就放心修炼去。不用管我，也不用担心我。” 话落，苏萱一把松开手，将彩虹小蛇扔进了水里，为了怕扔的太近，对方飞回来，还特意踮起脚尖，伸长手臂，用力扔远了些。 然后，抬手以袖遮面，呜呜呜地跑开了…… 等抱着头跑远了些后，苏萱回头望了望，见彩虹小蛇没追上来，瞬间神清气爽，心情舒畅。当即甩着衣袖，大摇大摆的走起来。 然而，还没开心多久，就再次瞧见了那个拎着木盒子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神情恍惚，似乎刚从地面爬起来，正拎着木盒子走的踉踉跄跄。 苏萱心生同情，刚想着要不要去宽慰她几句时，小丫鬟便抬起了头。 那原本就没恢复几分血色的脸，一瞬间白了个彻底。 苏萱心下猛地一咯噔，然，还没来得及多想，小丫鬟便两眼一白，再度晕了过去。 苏萱呼吸一窒，浑身的血液都紧绷了。 她僵在原地半晌，然后，强撑着一口气，扶住了一旁的假山，然后，走到了不远处的水缸前。 待探头一看！ 好家伙！盘在她头上，双目如炬，一动不动的，不是小彩，又是谁！ 第150章 赖上她了！ 苏萱双腿发软，踉跄着扒住了大水缸的边缘。 “小彩啊，你怎么又回来了？？” 彩虹小蛇一言不发。 苏萱心肝发颤，头皮发麻。 “小彩啊，你别这么盯着我，我害怕。”苏萱腿肚子打颤，盯着水面彩虹小蛇的倒影，欲哭无泪地问：“你是不是不打算走了？？你是不是赖上我了？” “嘶嘶……” 彩虹小蛇伸了伸舌头。 苏萱腿一软险些跪到地上去。 她慌了，她哭了。 “小彩啊，我知道我人美心善又有钱，但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赖上我啊！” 彩虹小蛇眨了眨眼，似是心情愉悦。 苏萱泪流满面。 “我知道我身为将军府幺女，受尽宠爱，跟着我能吃香的喝辣的，住上大房子，过上好日子，可小彩，人、哦不，蛇，是不能只看眼下的。” “不瞒你说，我以后下场很惨的，会被扔到蟒蛇窝里去，你跟着我，会被蟒蛇一口吞掉的啊！蟒蛇你知道？嘴巴比这缸口都大。” 彩虹小蛇冷眼看她。 苏萱欲哭无泪。 半晌，她吸了吸鼻子，哽咽发问：“所以，你就打算这么赖上我了？是吗？” 彩虹小蛇一脸沉稳，那表情似乎是在说“是的。” “……” - 往回走的路上，苏萱脚步是虚浮的。 她神情恍惚，走得缓慢，瞧见有人走进，就赶紧往一旁挪一挪，发现有人想过来跟她打招呼时，便以最快的速度别开脸。 来菊园的世家子弟除了赫连佑霖外，其余人都住在京城，也都听闻过她和江言才以及温知意三人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是以，男宾都恨不能躲着她走，若非避不开，根本不会跟她打招呼。 至于女宾，如果不是碍于她的身份，就是因为太过有礼貌，讲礼仪，不然也不会跟她打招呼。 当然，也还有另外一种情况，比如说…… “苏小姐……” 欢快的女声传来时，苏萱心下一慌，忙转身往反方向瞧，试图让对方识趣些，主动远离她。 然而…… “苏小姐，大家都在那边赏花，你怎么独自在这儿啊？” 女子快步走过来，面带笑意地问她。 苏萱不得已，只能转过头来，扯着嘴角冲对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我不爱跟人打交道。” 面前的女子容颜姣好，一头乌丝梳成芙蓉归云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金络丝红宝石步瑶。手拿一柄扇水墨团扇，身着一袭羽蓝色的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脚上穿一双凤纹绣鞋，同苏萱说话时，身子微微前倾，瞧着很是青春活泼有朝气。 “这样吗？”女子神情带着几分遗憾，微微蹙着眉头，心疼的看着她，而后道：“那你一定很辛苦？” 哈？啥玩意儿？ 苏萱懵了，大眼睛眨巴眨巴，隐约间，嗅到了一股子清香，只是，她心神恍惚，竟是有些分不清，这是绿茶的清新，还是莲花的清香。 “这么多年，真是为难你了。”女子一把拉过苏萱的手，心疼地望着她道：“当年大将军他们四处征战，你也漂泊不定，这些年，一定是吃了很多苦，所以才不愿跟人打交道。” “我明白你的。” 女子满脸真诚。 苏萱一脸懵逼。 老天爷啊！她什么都还没说呢！这女人究竟是明白什么了啊！ “哎，要是你我早些相识便好了，可惜，我来京城来得晚，不然，说什么也要跟你做朋友，陪着你，护着你，绝不让旁人欺负你。” “呵呵……”苏萱干笑，果然，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别人的冷眼敌对，而是旁人忽然间的关心。 “客气了。”苏萱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发现对方攥的很紧，就只能两手并用。 好不容易抽回手，两人相视一笑。 苏萱尴尬的直抠脚。 女子却是微微一笑，说道：“哦对了，妹妹以往不大出门，应当还不认得我，我是嵇俏，去年刚刚随父亲入京，只不过我父亲官职小，住的地方离妹妹家有些远，这才没怎么见过面。” “不过，我先前在街上瞧见过妹妹的，当时本想着上前打招呼，可还没等我跑过去，妹妹你就走远了。” “是吗？”苏萱干笑。 她从前在孤儿院，为了求生，觉得自己逢人就笑，已经足够虚伪，没想到如今碰上个更虚伪的，才刚见面呢，就姐姐妹妹的叫上了，啧啧啧…… “嗯。”嵇俏很遗憾的点头，旋即视线落在她头上，眨了眨眼惊奇道：“妹妹，你这花环好生漂亮，是你自己编的吗？” 她说着，便伸过手要来摸。 苏萱见状心下大惊，忙捂着花环往后退。 嵇俏脸上的笑容一顿，嘴角下垂，神情失落，“妹妹可是嫌弃我父兄官职小，不愿同我打交道。” “没有，不是，你想多了。”苏萱摆手，义正严词道：“这是别的姊妹送我的，特意交代我不能叫旁人碰的。” “是吗？”嵇俏脸色好转。 “当然。”苏萱一本正经。 心下却默默补充，当然是骗你啊！这花环可是我亲手编的，只不过，这花环里藏着杀伤性武器而已。 不让你碰，那是为你好，万一你被杀伤性武器咬一口，死了，谁负责？ 嵇俏开心地笑了。 上前一步道：“我就知道，妹妹不是那种俗人，定不会因为我父兄官职低微，而瞧不起我。” 泥马，你才鬼扯！ 苏萱嘴角抽了下，心说，能来菊园的，父兄官职能低到哪里去？！太低的，也压根进不来好吗？ 不过，这嵇俏口口声声把父兄官职挂在嘴边，定是极为在意权势之人。 当然，她父兄职位，纵使不低，可跟这满院子的世家权贵一比，也定然不高就是了。 “姐姐这说的哪里话？” 苏萱微微蹙眉，板着一张小脸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普天之下的百姓，也都是君王的百姓，君王待咱们一视同仁，你我自然也都是一样的，一样是吃饭睡觉，哪儿有什么高低贵贱，又哪儿会因为父兄官职就高看一人，或低看一人。” “人与人相交，不都是因为瞧着对方顺眼，心生欢喜么？” 嵇俏羞愧的笑，“看来，是我小心眼了。” 她话落，又道：“不过，经此一番，倒是叫我见识到了妹妹的真性情，先前旁人都说妹妹你不好，我寻思着，传言素来不准，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苏萱礼貌地笑。 心下暗暗拍手称赞！ 高啊！这是高手！不动声色，就诋毁了旁人，突显了她自己。 厉害！真厉害！ 这真不是一般的白莲，这是王维诗里的白莲啊！ “姐姐谬赞了！” “我明明是实话实说……” “幺幺……” 嵇俏话音未落，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喊，苏萱抬眸去往，就瞧见穿着如桃花成精一般的苏卿。 真的，她从未看苏卿如此顺眼过！ “三哥！” 她如临大赦，激动的蹦起来朝苏卿挥手。 嵇俏见状一怔，疑惑的看了苏萱一眼，“妹妹同兄长的关系，竟是这般好吗？” “还好。”苏萱努力收住笑容，生怕嘴角咧的太大，被人发现不对。 至于她同苏卿的关系么…… 嗯，以前么？可能不是很好，但此时此刻么…… 托嵇俏的福，那可真是好的不能再好啦！ 第151章 浦河嵇家 许是苏萱的热情传染给了苏卿，苏卿当即加快了脚步，犹如一刚修炼成精化成人形的桃花精般冲了过来。 嵇俏大概是被苏卿的气质吓到，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怎的？幺幺这是意识到三哥的好了？” 行至苏萱跟前后，苏卿便摇着折扇，咧着大嘴，鼻孔朝天地问。 苏萱忽然就有些嫌弃，但一想到身边那透着清香味儿的白莲，顿觉相比之下苏卿还是很愚蠢可爱的，于是上前一把抱住苏卿的胳膊：“瞧三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不是一向都知道三哥的好么？” “哼！”苏卿得意，下巴扬得更高了。 被兄妹俩忽略了的嵇俏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 苏萱回神看她，“呀”了一声道：“三哥，忘了跟你介绍，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嵇俏姐姐。” 嵇俏温柔的一敛衽，“苏三公子。” “嵇小姐好。”苏卿兴致恹恹，没什么跟她闲话的意思。 嵇俏有些尴尬，略顿了下，笑看向苏萱说：“既然你哥哥找你有事，我就先走了，待妹妹闲了，我再来同妹妹说话。” 苏萱笑着说好啊好啊。 嵇俏又同苏卿行了一礼，这才走了。 留在原地的兄妹俩对视一眼后，齐齐抱着胳膊凑在一起目送着嵇俏离开。 “三哥，这是谁啊？” 待嵇俏身影走远，苏萱用胳膊肘碰了碰苏卿，疑惑发问。 “你说她啊……”苏卿闲散的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神情散漫，语气缓缓，颇不以为意。 苏萱困惑，“三哥，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特别瞧不上他们吗？” “呵呵……也不能说是瞧不上。”苏卿合上扇子在掌心敲了下，转身看向苏萱道：“你知道浦河嵇家吗？” 苏萱摇头。 “你不知道也正常。” 苏卿轻笑了声，复而打开折扇。 “浦河嵇家，以前也是有名的世家贵族，往前数几代，历朝历代都有杰出的文臣，但是，先前天下动荡，嵇俏的高祖时任太师，是前朝的太子一脉，后前朝六皇子谋逆，天下动荡。” “嵇俏的高祖便一直跟在那太子身边为他出谋划策，说起来，她那太祖也是个人才，在他的帮助下，前朝六皇子节节败退，最后退到了浦河一带。” “而嵇家，本就发源于浦河一带，嵇俏的高祖在六皇子谋反前就对其出言不逊，后又导致六皇子节节败退，六皇子怀恨在心，再加上大势已去，便带着人杀去了嵇家。” 苏萱啧啧感叹：“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苏卿轻笑了一声。 “若换你是那六皇子，你当如何？” “当然是诛他九族啊！”苏萱义愤填膺。 “这不就是了。”苏卿笑出声。 苏萱眨了眨眼，会意道：“所以，嵇家因此落败了？” “嗯。”苏卿点头，一边往前走，一边道：“什么叫世家大族？不光是得有权势，最重要的是还得有人，不然，有再多荣耀，又有何用？” 苏萱认同的点头。 人都没了，说别的，还有个屁用啊！ “嵇家在前朝六皇子的截杀中，几乎全军覆没，唯有一个刚怀孕的儿媳侥幸存活下来。” “但她根本不敢露面，一直躲躲藏藏，直到后来前六皇子一脉尽数被诛杀，地太宗建立新朝，那位夫人才领着孩子现世。” 苏萱困惑的咦了一声。 “既然只剩下一人，为何还叫浦河嵇家？” “笨。”苏卿摇头，“本宗的人死了，不还有旁宗的么？又不是全天下的嵇姓人都死了。” “再者，那嵇俏的高祖，曾与太宗皇帝有几分恩情，后太宗皇帝建国，便让人重修了浦河嵇家，让嵇家母子住了回去，还给了些赏赐。” “不过，世家大家遭此重创，想要重新站起来，谈何容易？况且，孤儿寡母，想要在乱世存活，何其艰难？” 苏萱认同的点头。 她虽不曾孤儿寡母，但她曾孤儿，莫说乱说，即便她曾出生在太平盛世，也觉得异常艰难。 也因着那时的艰难，所以，即便呆在苏家有狗带的风险，她也不想离开。 毕竟，外面的世界更可怕。 而苏家…… 别的不说，就目前来看，苏氏夫妇还是很疼爱她的，而苏家大多人对她也不错。 “不过，嵇俏的祖父也很争气，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用功苦读，弱冠之年，成了一方县令。” “许是嵇家的传承好，嵇家的儿郎读书都不错，最差的也是秀才。只不过，他们家的家风不太好。” 苏萱竖起八卦的耳朵，睁大眼睛问：“怎么个不好？” 苏卿摇头，“太过钻营，一门心思地想往上爬。” “这不很正常吗？”苏萱疑惑地拧眉，“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们想要权势，也没什么错？” “噗……”苏卿嗤笑出声，刚要拿扇子敲打苏萱的头，苏萱便扶着头上的花环，猛地跳到一边，并瞪大眼睛，惊恐地质问他：“你干什么？” 苏卿被她吼的一愣，好一会儿才拧起眉，“不对啊，幺幺。” “什么不对？”苏萱又往后退了一步，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随时准备跑步。 “你不对劲。”苏卿紧盯着她，“幺幺，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哪儿有？”苏萱心虚。 “不对……”苏卿说着，抬脚朝她走过来。 苏萱心虚又心慌，干笑着往后退，“时候不早了，三哥，咱们还是去跟大家伙一起待着，老跟人待着，旁人见识不到的你的风采啊……” “无妨。”苏卿风流一笑，骚包的一甩头：“我的风采，岂是常人能瞧的？” “………”苏萱扁扁嘴，“你的恶心，是随处可见的。” 苏卿，“……” “老三，幺幺……” 气氛僵持间，沉稳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苏萱偏过头就瞧见正朝他们走来的苏瑾和苏武。 嚯！ 刚刚吹得是什么风？怎的把苏老大和苏老二一起吹来了？ 苏萱惊诧间，两兄弟行至跟前。 “大哥，二哥。” 苏萱乖巧的打招呼。 苏武冲她点了点头，转而对苏卿道：“老三，我有事儿找你，你跟我过来。” 苏卿拧眉，不大高兴道：“二哥有什么话，在这儿说就是了。” 一直没说话的苏瑾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苏卿立刻绷紧了神经，“唰”地合上扇子，挪到苏武跟前。 “二哥说得对，我这就来。”话落，忙不迭推着苏武离开了…… 第152章 大哥，你听我狡辩！ “站住——” 目送着苏卿、苏武走远，苏萱缩着肩膀想要偷偷溜走，然而还没走几步，就被喊住了。 苏萱顿住脚步，小脸拧巴成苦瓜，下一刻硬着头皮转过身，笑的十分狗腿道：“大哥喊我啊。” “不然呢？’苏瑾挑眉，“这儿还有别人？” 苏萱心说，人没有，蛇倒是有一条。 唔，也可能不止一条，毕竟，这么大一个园子…… 见她不语，苏瑾视线上移，落在她头戴的花环上，“你这花环……” “它又美又新。”苏萱忽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满眼真诚的看着他。 苏瑾看着她，目光审视，忽地伸出手来。 见状，苏萱心下大惊，然而，还不等她护住花环往后退，苏瑾便迅如疾风般，抓住彩虹小蛇的脑袋收回了手。 苏萱傻眼了。 苏瑾看了一眼彩虹小蛇，冷笑了声，“我倒是不知，幺幺什么时候，有了养蛇的爱好……”他又看了眼彩虹小蛇，补充道：“还是这么特别的，怎么？幺幺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大哥你听我狡辩。”苏萱连连摆手。 苏瑾挑眉，“狡辩？” 苏萱欲哭无泪，“大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你说。” 苏萱话语一噎，好一会儿才道：“大哥，你看这个蛇……” “它又艳又毒？” 苏萱，“……” 泥马，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物以稀为贵。”苏萱硬着头皮道。 苏瑾冷笑，“人以蠢为鉴。” “……”累了，麻了，要不还是让苏瑾捏死这条蛇！ 这么想着，苏萱视线落在彩虹小蛇身上，见它一双黄金瞳紧盯着自己，不由打了个哆嗦。 “那什么，事情是这样的……”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后，苏萱决定坦白从宽。 待苏瑾听完，皱眉看了看彩虹小蛇，又看了看苏萱，“你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小彩。”苏萱冲彩虹小蛇扬了扬下巴。 “嗖”地一声，彩虹小蛇从苏瑾手中飞出，稳稳地盘在了苏萱脑袋上。 “你看，我没骗你。”苏萱无奈地摊手。 苏瑾沉默了，看着眼前的一人一蛇，好半晌都没说话。 半晌，苏萱干咳了声，率先打破寂静道：“大哥，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小彩它是听得懂人言的，还有它不会轻易伤人的，而且，我都已经跟它约定好了，它跟着我，我养着它。” “再者，小彩身形小，吃得少，是不会把将军府吃穷的，大哥放心好了。” 苏瑾眉头紧皱，面色不虞，“幺幺是觉得，我不让你养，是怕它吃得多？” “不是不是。”苏萱连连摆手，“我知道大哥是怕它伤人，怕它伤着我，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苏瑾上前一步，面上表情凌然，满身不自觉散发出让人不敢直视的森然气场。 “它赖上我了……”苏萱缩了缩肩膀，神情可怜。 “既如此……” 苏瑾面色沉了几分，一只手抬起。 苏萱见状，猛地抓住了他的手，“不可以，大哥！” “为何？”苏瑾声音冷下去，瞧着有些生气，话落又道：“难道你的性命，身旁人的安危，还不如一条蛇来得重要？” “不是。”苏萱摇头，忽然心累。 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知道大哥是为我好，我若说了缘由，大哥也定然觉得我愚昧无知。” 苏瑾沉着脸没说话。 苏萱知道对方这是再给她解释的机会，便道：“蛇是这世上最有灵性的生物，而且，女娲娘娘就是人首蛇身，还有，五大仙知道？狐、黄、白、柳、灰，其中柳，指代的就是蛇。” “而且……”苏萱顿了顿，想着彩虹小蛇就在自己脑袋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蛇很记仇的，况且，小彩不是一般的蛇，它既选定我，赖上我，我也与它约法三章。” “若大哥此时动手，不免陷入我不仁不义，届时小彩定是要嫉恨与我。” “再者，我自己武功不高，有小彩在，还能保护我。还有，蛇好歹是五仙之一，我养着它，它肯定会保佑我的。” 苏瑾薄唇紧抿，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里迸射出一抹异样的光。 ——嗯，没错，那是关怀智障的目光。 苏萱企图给自己找补，“虽然传言不可尽信，但这么有灵性的东西，得罪了，总归是不好。” 苏瑾沉默。 半晌，他视线落在彩虹小蛇身上。 “你打算怎么做？” 苏萱知道苏瑾这是松口了，心下松了口气，语气急促且欢快。 “很简单！我准备先供着！哦不，养着！” 苏瑾眉心皱出一个“川”字，抬手摁了摁发疼的眉心。 “你可知，它被人发现的后果？” “大哥放心，我会好好藏着它的！” 苏萱保证的信誓旦旦。 苏瑾皱眉看她，半晌没说话。 半晌，他转过身。 “过来——” “哈？” 苏萱愣住。 苏瑾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苏萱见状连忙跟上。 …… 两盏茶的功夫后，两兄妹重新出现在人群中。 柳莺莺眼尖，原地蹦起来冲她挥手。 “苏萱，苏萱！” 一直猫着腰躲在苏瑾身后的苏萱如丧考妣，耷拉着眼皮朝柳莺莺投去了核善的眼神。 然后就发现柳莺莺被几个女人围着。 柳莺莺发光发亮的眼眸里带着急切的求救，活像是坠崖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这气氛…… 苏萱皱眉，犹豫两秒后，抬脚朝柳莺莺走去。 可刚走两步，就听见苏瑾的警告：“别惹事。” “嗯。” 她没打算惹事，只是不想见死不救。 “柳莺莺，你在这儿呢，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你。” 苏萱行至柳莺莺跟前，语气如常的说道。 柳莺莺如荒漠饥渴的旅人，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我一直找你呢，你可算是来了。”她激动的红了脸。 “呦，我当是谁，这不是苏大将军的幺女，苏萱么？怎么？你一个不清白的人，也能来菊园啊？” 啧，这话说得可真够难听的。 苏萱视线落在女人身上。 女子长得不错，就是脸上没肉，略显刻薄。她梳着百花髻，头顶斜插着一支蝴蝶钗。手拿一柄扇水墨团扇，身着一袭水绿色的十二破留仙长裙。 瞧着倒是满富贵的。 “这是丹阳郡主。” 大抵是察觉出了苏萱的困惑，柳莺莺附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苏萱，你好大的胆子，见到郡主，为何还不行礼？！” 立在丹阳郡主身旁，穿着妃色的织锦绣花裙的女子指着苏萱的鼻子训斥。 苏萱朝她望了一眼，低头跟柳莺莺咬耳朵，“这又是谁？” 柳莺莺小声说：“这是丹阳郡主的表妹，严沛雯。” 什么配不配的？这都是谁？原书中有这号人吗？ 苏萱努力在脑海里回想原书中的剧情，企图寻找到蛛丝马迹。 柳莺莺顿了顿，不大好意思的补充，“她就是先前欺负我的……” 得，这下明白了！ 第153章 她不干净了…… “呀，原来是丹阳郡主啊！” 苏萱巴拉开柳莺莺的手，喜笑颜开的上前，一脸的崇拜和艳羡。 柳莺莺懵了，目瞪口呆的眨了眨眼，心说，这什么情况？ 然而，还不待她回神，就听见苏萱真挚崇拜的话语。 “先前就听说丹阳郡主生的好看，没想到竟是这么好看，呀，丹阳郡主穿的这一身留仙裙也好看，在哪儿做的啊？” 丹阳郡主被她夸得飘飘然，抬手抚了抚发簪。神情倨傲：“这可是宫里的手艺，是我姨母皇后娘娘专门命人给我做的，你就是喜欢也没用。” “哪儿能啊……”苏萱笑眯眯的，“也就郡主这样的国色天香，才配穿这样精致的留仙裙，我等凡人哪儿配得上啊。” “算你有自知之明。”丹阳郡主嘴角微翘。 俨然，苏萱的马屁拍到了她心坎上。 “多谢郡主夸奖。” 苏萱笑的眉不见眼，丹阳郡主身后的女子全都面露不齿，但或许碍于家世颜面，倒是没说什么。 只站在丹阳郡主身旁的严沛雯瞪大了眼睛，气粗了脖子指着苏萱，“你怎么这么无耻？” “诶？”苏萱睁大眼睛，神色茫然，“严家姐姐你好生奇怪，我不过是羡慕郡主生的好看，穿衣服也好看，怎的就无耻了？” 她说着，垂下嘴角，吸了吸鼻子，做可怜状，“难道，说实话也有错么？” 顿了顿，又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问：“还是说，你觉得郡主不好看，又或者，郡主不配穿这衣裳？” 此话一出，正心里美的丹阳郡主瞬间变了脸色，不满的看向严沛雯。 严沛雯有些慌了，连忙摆手解释，“表姐，我没有，我不是，你别听她瞎说。” 苏萱垂下眼帘，适当的耸了耸肩膀，带着几分哽咽道：“我不过是就是羡慕丹阳郡主生的好看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严家姐姐若是觉得我瞎说，那、那就当我是瞎说好了。” 她说完，又恰到好处地吸了吸鼻子，从怀里抽出帕子擦了擦鼻尖。 “你、你卑鄙！” 严沛雯气的跳脚。 “够了！” 丹阳郡主愤怒出声，话落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走了。 “你、苏萱你给我等着！” 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后，严沛雯便急切的提着衣裙去追丹阳郡主了。 其他几位小姐见状也快步离去。 “哇！厉害啊！” 柳莺莺惊叹出声，“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她冲苏萱竖起大拇指。 苏萱得意的哼了声。 柳莺莺凑过来，抱住她的胳膊说：“真的，苏萱，我以前觉得你挺无耻的……” “嗯？”苏萱眼睛一点一点瞪大。 柳莺莺忙道：“那是以前，我现在觉得你老厉害了，我能跟你做朋友，那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哼！”这还差不多！ “不过，你哪儿来的这么好看的花篮啊？该不会是自己编的？” 苏萱正得意的翘尾巴时，柳莺莺伸手戳了戳她挎在胳膊上的花篮。 “别碰！” 眼瞅着苏萱如临大敌地护着花篮跳到两步开外的地方，柳莺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整个人震惊又伤心的望着她。 苏萱心知自己伤了少女的心，心下叫苦不迭，但还是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跟我过来，我细细跟你说。” 柳莺莺虽然伤心，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萱领着她到了人少的地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不是我不拿你当朋友，而是，这东西碰不得。” “为什么碰不得？” 苏萱不好跟她明说，便道：“你先前不是说她们欺负你么？我便想着给他们一个教训。” 柳莺莺惊讶的捂住了嘴巴，随后激动的一把抱住苏萱，甚至还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 “呜呜呜，苏萱，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柳莺莺抱着她开哭。 苏萱神情呆滞且茫然，完了，她被人非礼了，她不干净了。 不过，这一口亲的十分有作用！ 柳莺莺也十分的傻白甜，不等她解释，便自己脑补了花篮的来龙去脉，甚至还苦口婆心的劝说苏萱，莫要为了她干傻事，并劝说苏萱尽快把花篮里的毒药处理掉。 当然，花篮还是很好看的，柳莺莺表示可以留下来。 甚至表示，如果苏萱喜欢花篮，她愿意忍痛割爱，让苏萱拿她院子里的花编花篮。 苏萱十分感动，并配合的跟她演了一出姐妹情深，然后才询问起丹阳郡主和严沛雯的事情。 “你说丹阳郡主啊……”柳莺莺小脸垮下来，“她本名叫刁婉，母亲是皇后的表妹，父亲是从五品殿中丞，在殿中省当差。” 苏萱缓缓点头，心说这人叫什么刁婉啊！直接叫刁蛮得了！ 正想着，便意识到哪里不对，诶了一声，抬起头来。 “不对啊，她母亲不是公主，父亲不是皇子，她怎么能是郡主？” 柳莺莺叹了口气，“按照身份，她的确不该是郡主，但是，当年皇后遇刺，丹阳郡主的母亲曾冒死救下皇后，因此不能生育，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皇后和皇上为了补偿她母亲，也为了不让刁家以此为由欺负他们母女，便破例将她封为郡主。” “哦……” “那你是如何得罪她的？” 柳莺莺无奈地摊手，“我没得罪她，我是得罪了她表妹严沛雯。” 又是表妹。 苏萱嘴角抽了下，心说你搁这儿套娃呢！ “……准确的说，也不能算是我得罪了她，是她和她的小姐妹瞧不起我，屡次欺负我，我不过是气不过，反击了一两次，她们就嫉恨上我了。” “不对啊……”苏萱抱起手，“咱们俩斗了这么多年，你可是没一次忍气吞声的，怎么可能只反击一两次？” 柳莺莺心虚地笑，“可能不止一两次。” “切……” 柳莺莺往回找补，“不过，跟她们欺负我的次数一比，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萱翻了个白眼。 柳莺莺有些急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苏萱见她不似撒谎，便问：“为什么？” 柳莺莺郁闷地吐了口气，“还不是我爹娘兄长，说什么文臣和武将不一样，说什么武将大气，苏大将军是光明磊落之人，不会为此计较，但文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柳莺莺看了她一眼，说：“我爹说，文臣都小心眼，而且，大多文臣看武将不顺眼，而且，还说什么帝王之术，他说了很多，我也记不清了，不过重点就一个，就是我可以跟你折腾，但绝对不能得罪文臣家的儿女。” 苏萱哭笑不得，“你倒是听话。” “没办法啊。”柳莺莺无奈，“人人都说我姐姐得宠，我们家得皇上器重，可我爹娘一直都诚惶诚恐，而且，我姐姐日子也不好过，明明我们就在京城，我爹娘也不敢入宫看她，她也不敢回家看爹娘。” “你长大了。”苏萱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柳莺莺，“……”这一腔真情，终究是辜负了。 苏萱看着她有些忍俊不禁，笑眯眯地冲她招了招手。 呆蠢呆蠢的柳小姐凑了过去，苏萱在她耳边低语了句什么，柳莺莺诧异地睁大眼，张大嘴巴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第154章 唢呐一吹全剧终！ 天公不作美，暮晚时分，忽地下起雨来。 圣柔大长公主便让大家去到宴会厅里。 宴会厅内灯笼高悬，将殿内照得甚是明亮。 苏萱让金玲在自己位置上放了个小凳子，又将小花篮轻轻放上去，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压低声音叮嘱：“小彩，咱们约定好的时候，你可莫要忘了。” 花篮的小缝隙里，伸出一个尖细的彩虹色蛇尾巴尖。 苏萱满意了，“够意思！”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戳一戳小彩的尾巴，却在却碰到的时候，蛇尾“嗖”地一下收了回去。 苏萱撇嘴，小声嘟囔，“不就是个尾巴么？戳一下怎么了？” 她暗自哼哼，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蛇尾是蛇的生殖器，顿时涨红了脸。 呕吼，她差点儿就轻薄了小彩，啧啧。 - 既是室内的晚宴，又是菊园内的晚宴，那必然是一场盛大的才艺表演。 果不其然，宴会刚开场，几位皇亲国戚便跟圣柔大长公主一唱一和的为这场才艺表演拉开了序幕。 苏萱作为“有夫之妇”，自是不必参与这场表演的，于是乎，便如鹌鹑一般，乖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看着才子佳人们的表演，并演好一个炮灰观众的职责——时不时地鼓掌叫好。 因着她鼓掌时的真诚和耐力，几位世家小姐在表演结束后，朝她投来了感激的笑容。 当然，还有诚惶诚恐，或鄙夷不屑的。 苏萱对此，毫不在意，直到—— “苏小姐，我先前听说，你入京后，一直都在努力学东西，全段时间据说有了重大进步，如今，你难得来一次菊园，也难得见一次老祖宗，不如让老祖宗瞧瞧，你学习的成果。” 刚刚一舞结束的严沛雯，在得了圣柔大长公主的嘉奖后，便将矛头对准了苏萱。 苏萱鼓掌的手，刚刚拿心，闻言险些被手里的点心一口噎死。 这姐妹，不地道啊！她好心给她鼓掌，她却要害死她！啧啧，卑鄙啊卑鄙。 因着严沛雯这一句话，众人齐刷刷看向苏萱。 苏瑾眸光沉沉，苏武眉头微皱。 唯有苏卿，捻着一杯酒弯着桃花眼看热闹。 苏萱朝他看了一眼，【三哥，不地道啊！】 苏卿下巴微扬，冲着她扬了扬嘴巴，【期待你的表演哦，小妹。】 苏萱默默翻着白眼收回视线，面上则垂眸作羞赧状。 圣柔大长公主也朝她望了过来，一时间却是没说话。 苏武有些压不住性子，“老祖宗，家妹她……” “我可能不太行。” 苏瑾抓住苏武手腕时，苏萱站起身，乖巧柔顺的敛衽行礼，神色紧张又局促。 “老祖宗，我早些年，不争气，没怎么学过东西，您老人家也是知道的。” “无妨。”圣柔大长公主笑呵呵地说。 苏威夫妇的功绩有目可睹，她没道理为这个责怪苏萱。 “多谢老祖宗。”苏萱开心的行礼，抬起头，敬仰又依赖的看着圣柔大长公主，活像是孙女看自家祖母一般。 “我自知我天资不好，人也笨拙，学东西很慢，但严家姐姐说得对，我难得来一次菊园，难得在这里跟大家相聚，待到明年我及笄，可能就没机会在来赏菊游园会了。” 圣柔大长公主缓缓点头。 苏萱继续说：“我方才坐在这儿，就一直很想给您老人家瞧瞧我最近所学，但又怕我太差劲，污了您老的耳光，也让大家笑话，便没好意思说。” 圣柔大长公主慈祥地笑起来，“你这丫头，如今来的，都不是外人，再说了，有我这个老太婆在，谁敢笑话你？” 这是明显的维护和撑腰。 无论是为了皇室颜面，还是为了苏家的颜面，但，都让苏萱有了依仗。 “谢谢老祖宗！”苏萱很开心，神情很激动，还不忘同严沛雯道谢。 “真是谢谢你啊！严家姐姐，我本来还不好意思呢，多亏了你，改日，我一定登门致谢，请你吃饭。” “你——”严沛雯本想让苏萱出丑，没成想她不按常理出牌，一时间眼睛瞪得像铜铃，气都快喘不匀了，若非一旁的丹阳郡主嫌她丢人，拧着眉头让侍女提醒，她怕是还不知收敛。 圣柔大长公主被苏萱的天真活泼逗笑，“苏威夫妇，养了个好女儿啊，小意那孩子能有你，是他的福气啊。” “老祖宗谬赞了，能有世子和父兄，那是我的福气，他们摊上我这般愚笨的，可不能算是福气。” 苏萱表现的很开心，但言语很谦逊。 “哎呦呦，你这小嘴啊，倒是比你爹娘会说话。”圣柔大长公主乐不可支，对着一旁的侍女道：“你们快瞧瞧，她这是像了谁。” 一旁的嬷嬷笑呵呵道：“老奴听说，苏夫人年轻时也是这般，如今瞧来，苏小姐应是随了苏夫人。” 苏瑾眸光沉了沉，抿着唇没说话，看向苏萱的视线里却带着一抹担忧。 “不知，苏小姐要跟我们表演什么？” 阴阳怪气的声音带着丝丝凉意传来，苏萱询问望去，就对上那人阴郁的眼眸，和嘴角鄙夷凉薄的笑。 呵，不是四皇子李毅，又是谁？ 但，既然装傻白甜了，那就要装到底了。 “回殿下，我先前学了吹笛子，我觉得我还挺有天赋的，反正，我吹笛子比拉二胡强多了。” 苏萱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神情真挚，感情到位。 李毅一口酒噎在喉咙里，是上不去，下不来。 殿内其他人，亦神色各异。 苏瑾同样皱眉。 唯有苏卿朝她投去赞赏的目光。 苏武神情困惑，小声凑到苏瑾身边问，“大哥，小妹什么时候学了吹笛子？” 柳莺莺和樊湘全都担忧的看着她。 唯有苏萱一脸不懂的模样，看了看众人，懵懂地问：“怎么？大家是没听过吹笛子吗？”她顿了顿，又怯生生的，缩着肩膀，带着几分自卑问：“还是说，大家瞧不上我的笛子？” “怎么会呢？”五皇子微笑着开口，“都是乐器，没什么高低贵贱，再者，能有幸听苏小姐的笛音，那是我们的荣幸。” 苏萱闻言，刚投以感激的笑意，四皇子便悠悠开口，“五弟这爱说好话的毛病，我看是时候改一改了。” 苏萱笑容僵在嘴边，低下头，须臾小声道：“老祖宗，要不，我还是、我还是不献丑了？” “老四。”圣柔大长公主拉下脸来。 四皇子缓缓道：“我知道了，老祖宗，我不说了就是了。” 圣柔大长公主又看向苏萱，笑呵呵道：“他啊，就爱胡说，你啊，别放在心上，再说了，笛子怎么了？我这老太婆，觉得笛子也很好。” 苏萱感激的抬起头，须臾，又伤感的垂了眉，“可笛子还是比不上别的。” “何处此言啊？”圣柔大长公主神情疑惑。 苏萱抿了抿唇，不好意思道：“我听人说，十年笛子百年萧，一个二胡拉断腰，千年琵琶，万年筝，唢呐一吹全剧终！” 第155章 纯天然制冷器！ \"噗——\" 此话一出，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声笑，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宴会场上的其他人许是受了影响，也跟着笑起来。 现场紧绷的氛围，瞬间变得轻松愉快。 \"难得老祖宗如此开心，不如，我与苏小姐合奏一曲？\" 众人的笑声方才落下，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苏萱心下猛地一咯噔，抬眸朝说话人望去，就瞧见一身殷红，丹凤眼微弯，笑得张扬笑意的男人。 四目相接，赫连佑霖冲她微微眨眼。 苏萱有些笑不出来。 \"赫连佑霖，以往你来时，可没见你这么积极，怎么？你这是对苏小姐有意思？\" 四皇子扬了扬手中的酒杯，下垂的嘴角带着几分嘲弄。 赫连佑霖\"啧\"了一声，歪头笑看着李毅，\"从前我游历四方时，听人说，心思龌龊的人，看什么都龌龊，如今瞧来，此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宴会厅上寂静如斯，唯有五皇子温声开口：\"佑霖表哥，四哥并非这个意思\" \"怎么？\"赫连佑霖挑眉看他，一边的嘴角微微勾起，\"五殿下，我可什么都没说，纵然历朝历代的皇子们都不和，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做实四殿下的罪名？\" 这话，够劲爆！ 苏萱心里发出土拨鼠的尖叫，连看向赫连佑霖的目光里，都带了几分崇拜！ 勇者！这绝对是大无畏的勇者啊！ 四皇子脸色瞬间黑了下去，阴沉的似乎能拧出水来。 五皇子慌了，忙侧身面向四皇子，\"四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 四皇子没说话，神情阴鸷的看了他一眼，五皇子脸色一白，瞬间闭嘴。 在场众人，除却一直喝闷酒的三皇子外，以及略皱眉头的圣柔大长公主，其余人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 好不容易热络起来的场子，瞬间降至冰点。 苏萱缩着肩膀低着头，心说这李毅当皇子实在是可惜了，他应该当空调，而且，绝对是天然的制冷空调！ 啧啧，瞧瞧，他这制冷效果，可比那些大牌空调强多了！ 而且，纯天然，不费电！ \"哎，你们兄弟，真是一见面就要斗嘴。\" 眼瞅着冷场，圣柔大长公主只能出来主持局面。 她先是笑呵呵的看着四皇子，温柔慈祥地说：\"你这孩子，性子就是别扭，明明是关心的话，怎就说不好？\" 话落，叹了口气，\"哎，许是你母妃去得早，这才如此。\" 四皇子抿着唇、垂着眼，没说话。 圣柔大长公主这边渲染完气氛后，便嗔怪的看向五皇子：\"小五你也是，这么多年了，怎的还是不会说话？看来啊，是时候找个老师好好教教你了。\" 五皇子谦恭的起身认错，\"老祖宗教训的是，是我太过蠢笨了。\" 圣柔大长公主笑起来，\"知错就改啊，还是好孩子。\" 五皇子面露腼腆。 \"坐下。\" 圣柔大长公主慈祥地冲他摆了摆手，而后缓缓移动视线，看向赫连佑霖。 彼时，赫连佑霖正喝酒，见状眉开眼笑的看向圣柔大长公主，\"老祖宗这么看我，可是感动于我这一片孝心，想要赏赐与我？\" 苏萱原本还在感慨圣柔大长公主的高情商和好手段，闻言嘴角狠狠一抽。 心下则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果然，论，那还得是赫连佑霖你啊！ \"还赏赐？\"圣柔大长公主气笑出声，却是端起架子训斥，\"就你这小赖皮，我不打你，就不错了，你竟然还敢问我要赏赐？我看你这脸皮啊，是比咱们皇城的城墙还要厚了！\" 这话，虽是嗔怪，但圣柔大长公主语气并不重，尤其是眉眼间带着笑意，综合下来，可谓是实打实的宠溺了。 赫连佑霖一本正经的反驳，\"老祖宗这话可不对了，皇城那城墙，如何能同我比？皇城的墙丑得很，哪儿比得上我年轻貌美，肌肤胜雪啊？\" \"你这小赖皮啊哈哈哈哈哈\"圣柔大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 众人见状，总算松了口气。 苏萱却是默默地在心里梳了个中指，好个年轻貌美的男人！ - 好在，经过赫连佑霖的一番努力后，场子热回来大半。 苏萱悄悄打量了黑着脸的四皇子，又看了看笑得满面春风的赫连佑霖，心下直摇头。 这两人，虽是隔了两代人的表兄弟，但，从某方面而言，真的很像。 只不过，这种像，是两个极端的像。 如果说四皇子是单方面制冷的空调，那赫连佑霖就是个性能优良的制暖器。 如果说四皇子是暗夜里的疾风骤雨，那赫连佑霖就是晴空下的春风化雨。 这两个人 \"小姐，小姐\" 苏萱还没想完，就被人扯了衣裳，偏过头就看见一直冲她使眼色的金玲，正要问出了什么事时，就察觉现场气氛异样。 她打眼去瞧，就见众人全都望着她，而后就听见赫连佑霖那欠扁的声音，“苏小姐，是不愿跟我合奏？” “当然不愿意！”苏萱脱口而出。 众人皆是一愣，本来乐呵呵的圣柔大长公主也面露疑惑。 “为何啊？” 苏萱垂首行礼，撇了撇嘴角，如小女儿家跟自家长辈抱怨一般说道：“老祖宗，您是知道的，我、我才刚开始学这些，而且，我、我愚笨，学的本就不好。” “若是我自己独奏，那也便罢了，虽是差，也就只是差。” “但，若旁人跟我合奏，肯定会显得我更差的！” “噗——”有人没忍住笑出声。 苏萱抬眸去望，就看见笑得促狭的苏卿，当即生气的瞪他！ 众人也都朝苏卿望过去。 苏武低声训斥，“老三，你怎可嘲笑小妹？” “不是。”苏卿笑着起身，对着圣柔大长公主拜了一拜说：“老祖宗，我没有嘲笑我妹妹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她很有自知之明。” 圣柔大长公主忍俊不禁，“你们这一家子兄妹啊……” 她说着，视线落在苏瑾身上，“苏瑾，你觉得此事当如何？” 闻言，众人齐刷刷朝苏瑾看了过去。 苏萱也紧张的望过去，并在心下暗暗祈祷，大哥，你可千万要做个人，帮我拒绝了这个事儿啊！ 然后，她就看见苏瑾站起身来，拱手朝圣柔大长公主行了一礼，而后道：“回老祖宗，我觉得，此事极好。” 极好？ 苏萱愣住了，苏萱震惊了！ 苏萱想自己掐人中自救。 苏武不认同的皱眉，“大哥……” 苏卿饶有兴致的望着苏瑾，倒是没说话。 “哦？”圣柔大长公主面露惊奇，“为何是极好？” 苏萱见状也竖起耳朵听，便听苏瑾说，“家妹过去不懂事，一直不知道她自身不足，如今虽知晓了些，却也不全面。” 苏萱的拳头硬了！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么？！ 苏瑾看了一眼赫连佑霖，继续道：“我听闻赫连公子学富五车，才学极佳，有他跟家妹做对比，家妹一定能深刻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苏萱麻了，呵呵，挺好的一个人，挺帅的一张脸，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张无情的嘴！ 关键是，圣柔大长公主竟还认同的点了点头！ 苏萱已经没力气生气了，可苏瑾，却还没完！ “不过，老祖宗，我有一个提议。” 第156章 惊艳全场！ 宁静雨夜，雕梁画栋的宫殿内，一片寂静。 苏萱拿着笛子站在厅内，整个人说不出的紧张。 \"你\" 她犹豫着开口，看了看左前方的赫连佑霖，和右前方的苏瑾，心情万般复杂。 \"你们能别看着我么？我、我紧张。\" \"我也不想看你啊。\"手执长萧的赫连佑霖好笑地摊手，\"这不是，在等你开始吗？\" 尴尬！ 忘了这个了！ 苏萱羞赧的低下头，顺了顺气后，拿起了笛子。 很快，大殿内便响起欢快的笛音，而手执长萧，时刻准备跟上曲调的赫连佑霖，却是愣住了。 不光他，就连坐在古筝前，准备好弹奏的苏瑾，手指也僵在了半空中。 苏萱心下得意地笑了。 哼哼，小样！还想碾压她！怎么样？傻眼了？ 没听过广场舞神曲小苹果？不知道怎么应和了？ 哼！还想跟她斗？ 真是天真！ 柳莺莺越听越觉得奇怪，忍不住弯腰，摁着苏萱的座椅，去扒拉樊湘。 \"樊姐姐，你有听过这曲子吗？\" 樊湘轻轻摇头。 柳莺莺拍着胸口吐了口浊气，\"还好还好\" 真是吓死她了，差点儿以为是她见少识少了呢！ 樊湘见她举止奇怪，好奇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柳莺莺摆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道：\"我就是觉得，这曲子，格外的欢快，格外的喜气。\" ——嗯，还格外的怪异。 她在心下默默补完。 樊湘温温柔柔地笑了，\"我也这般觉得呢。\" 柳莺莺满心复杂，不，你不是。 她很想说，樊姐姐你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是真的看苏萱哪哪儿都好，但我，不是这样的。 但，她不好意思直说。 就在这时，悦耳沉着的筝声响起，那筝声混杂在笛音中，相辅相成，却又不会盖过笛音。 柳莺莺惊奇的扭头去看，便瞧见坐姿雅致，神情肃然的苏瑾。 她看着苏瑾那张脸，又看看苏瑾手下的古筝，末了，视线又回到苏瑾身上。 明明都是兄长，为什么苏萱的兄长，就是苏瑾这种长得好看，又年轻有为的，而她兄长——算了，不提也罢！ 正此时，悠扬的萧声也混了进来，笛音、筝声、萧声三者混为一体，和谐又美好。 起初，柳莺莺还觉得只有笛音的曲调过于怪异，可有了筝声和萧声的加入后，这首曲子立刻变得正常起来。 虽然，她从未听过这曲子，却莫名觉得这曲子的原曲并非是笛音独奏，而是笛子、古筝、长萧的结合，且三者缺一不可。 不过，这曲子实在是太欢快了，以至于，她老想跟着曲调一起摇摆，是怎么回事儿？ 柳莺莺如是想着，却完全没察觉，自己的身体，早在刚刚，就已经跟着曲调摇摆起来了 但，樊湘发现了。 她原本想提醒柳莺莺，但往四下里一扫，发现不自觉跟着摇摆的人还不少，于是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此时此刻的苏萱，已经从先前的得意嘚瑟，变成了现在的颓然生气。 大意了！ 真的，大意了！ 原以为选个小苹果，能出其不意，让苏瑾和赫连佑霖跟不上。 不成想，苏瑾是个聪明人。 真的，这么聪明干什么？应和的这么好干什么？ 还有赫连佑霖也是，他的萧声跟筝声搭配的那么好干什么？显得她的笛声很多余好吗？ 苏萱很伤心，苏萱很失望。 但苏萱她，不是轻易会被打倒的人！ 于是，她一边吹笛子，一边打量苏瑾和赫连佑霖，苏瑾还好，一直淡定自若的弹奏，压根看都不看她一眼，倒是赫连佑霖，一直挑衅地冲她挤眉弄眼。 那神情，就好像在说，看，还是我跟你哥哥最般配！ 苏萱越看越生气，越是生气！越是生气，脑子便转得越快。 于是乎，在苏瑾和赫连佑霖完全掌握了曲调的变化后，苏萱猛地将手中的笛子扬起，而后，便唱出了那首经典曲目。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就像天边最美的云朵\" \"\" 歌舞既出，瞬间大杀四方！不光围观群众愣住了，就连一直潜心弹奏的苏瑾，都抬起了头。 至于赫连佑霖，早已经傻了眼。 看，被我惊艳了！ 哼哼，什么苏瑾，什么赫连佑霖，在她钮钴禄苏萱面前，都是弟弟！ 苏萱很亢奋，苏萱很开心，苏萱超级得意。 而一直弹古筝的苏瑾，却是眉头越皱越深。 至于现场的其他人，除了不自觉跟着嗨的，就是看热闹的，再不然，就是鄙夷愤然的。 但，有一个人不一样。 那人一身红衣，吹着长萧，看苏萱的眼神，满意的不像话。 嗯，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的确是非一般！ 他对自己优越的看人眼光极为满意，并朝帮他牵线的\"好心人\"投去感激的一瞥。 嗯，不愧是好兄弟！就是够意思！ \"\" 正在弹奏的苏瑾，内心忽然就有了那么一丝后悔，甚至还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产生了浓重的怀疑。 他以前觉得温知意实非良人，可如今有了对比 ——忽然觉得温知意除了身体不好，也没有大的问题。 至于赫连佑霖，还是算了。 苏萱在又唱又跳之后，终于带着一身热汗喘着粗气谢了恩。 圣柔大长公主乐的合不拢嘴。 \"你这是什么曲子？怎这般喜庆？还有，你刚刚跳那舞，是哪里学的？\" 苏萱喘匀了气息后，福身谢恩。 \"回老祖宗，那曲子叫小苹果，是小时候跟着爹娘四处征战时，一个伯伯教我的。\" \"至于那舞蹈，也是他教的，他跟我说，这舞蹈要多跳，那样可以强身健体，而且啊，最好是每天早起跳，这样一整天精神都会好。\" \"真的啊？\"圣柔大长公主一脸惊奇，\"我老太婆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呢。\" 苏萱嘿嘿一笑，抓了抓头发道：\"我也是头一回听说，而且，我小时候还试验过呢。\" \"结果如何？\" \"效果非常好！\" 苏萱激动的拍手。 呵！千万人都打卡的广场舞神曲，千万人都跳的广场舞，效果能不好么？ \"哎呦，是吗？\"圣柔大长公主笑得慈祥，\"本宫许是年纪大了，近来总觉得疲乏，你觉得本宫可不可以跳这个？\" \"可以啊！\" 苏萱激动起来，上前两步道：\"老祖宗，您是不知道，那个伯伯当时就跟我说啊，他说您这个年纪的人最适合跳这个，每天早上跳一跳，不光身体好，心情好，还能越活越年轻！\" \"真的啊？\"圣柔大长公主眸子里迸发出期待的光。 \"骗人的？\"严沛雯拧着眉头出声，\"我活了这么久，可从未听闻过这样的事情，苏萱，你下次说谎时，能不能先在肚子里打个草稿？\" \"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苏萱摊了摊手，转而望向圣柔大长公主，\"老祖宗，我素来相信，事实胜于雄辩，若老祖宗愿意，我可以在菊园教大家跳这个舞蹈，等大家跳上几天，若觉得不好，老祖宗到时候再罚我，也不迟。\" \"我觉得这个法子好。\" 丹阳郡主开口，\"老祖宗，就按她说的，咱们总得给苏小姐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不是？\" 圣柔大长公主缓缓点头。 丹阳郡主看向苏萱，皮笑肉不笑地道：\"苏小姐，如今机会可是给你了，明日一早，我们大家就跟着你一起练，若届时不像你说的那般\" \"放心，若大家届时都觉得不好，不用你们说，我也认罚。\" \"行！够爽快！\" 丹阳郡主目的达到，便不再说话。 圣柔大长公主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笑着说：\"什么罚不罚的，不过是本宫觉得有意思，想着学一学罢了。\" 苏萱还想再说，手腕就被苏瑾抓住了。 她一怔，疑惑地偏过头来，苏瑾便松开了她，上前一步，开了口 第157章 私会三皇子的人…… 得益于苏瑾的主动谢恩，和谦逊请职，这一场谈话以最快的速度结束。 苏萱意犹未尽地回到座位上，喘粗气的功夫，还不忘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并在心下由衷的感慨：当女团学唱跳，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还好，前世她被社区阿姨拉着去跳了几个月的广场舞，身体对小苹果的广场舞已经有了肌肉记忆，不然，还真不好临场发挥。 “苏萱……” 柳莺莺凑过来，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裳。 苏萱偏过头看她。 柳莺莺诚恳的竖起大拇指：“你刚刚真厉害！” “是？”苏萱得意的扬起下巴，刚要自我吹嘘一番，就听柳莺莺说，“就是笛子吹得太差了，跟他们俩完全没法比。” 苏萱眼皮耷拉下来，讲真，刚刚那句，完全没必要说的。 “还有，你能跟我说说，你大哥为什么这么厉害么？” 闻言，苏萱满脸防备，“柳莺莺，你该不会是看上我哥了？” “怎么可能？”柳莺莺反驳，“我才不喜欢你阿哥这样的呢，我就是好奇他为什么这么厉害，想着让我哥跟你大哥学一学。” “算了。”苏萱摆手。“这是天赋，学不来的。” “怎么可能学不来？你都能一个月内学会这些，我哥怎么可能学不会，你少瞧不起人了。”柳莺莺不高兴地撇嘴。 苏萱神色复杂的看她。 心说妹妹啊，单纯了！ 苏瑾那牛瘪犇掰的人设，是作者给的，可不是旁人，能轻易学来的。而且，这种东西，也学不来？ “苏萱啊……”生了会儿闷气的柳莺莺又凑了过来。 苏萱狐疑的看她。 柳莺莺嘿嘿一笑，“你有没有觉得，刚刚演奏的时候，你夹在你大哥和赫连佑霖中间，显得特别多余？” 苏萱拧起眉头，“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什么叫夹在他们两人中间，我们三个那位置，明明是等边三角形！” “我不是那个意思。”柳莺莺摆手，“我不是说位置的问题，我的意思是说，你，和你的笛声，在他俩面前，都挺多余。” “……” “还有……”柳莺莺又往她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附耳说道：“我觉得，你大哥和赫连佑霖，好般配啊！” 苏萱，“……” 姐妹，你发现了真相啊！ - 消耗了巨大体力的苏萱，在接下来的宴会里，一直埋头吃喝，等到宴会散场时，她吃的肚子圆滚滚，扶着腰往回走。 樊湘面露担忧，“幺幺，你没事儿？” “没……嗝儿。”苏萱打了个饱嗝。 樊湘叹了口气，对金玲道：“来时，可有准备消食的东西？若是没有，赶紧找菊园的管家要一些。” 金玲说：“有的，樊小姐，临来时，大少爷特意命我带了些。” “那就好。”樊湘松了口气，转而教育苏萱，“日后少吃些，总是撑着，容易伤了脾胃。” 苏萱敷衍的点头应和，眼角余光瞥见柳莺莺心不在焉的低着头往前走，便忍不住拍了拍她胳膊。 “你咋了？丢魂了啊？” 柳莺莺缓缓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苏萱满脑子问号。 倒是樊湘瞧出了不对劲，却也没戳破，只笑着道：“今日下了雨，路上不好走，有什么话，等回了院子再说。” 柳莺莺连连点头。 苏萱吃得太饱，也没多想，闻言打了个饱嗝，也应了下来。 - 待到樊湘进了院子后，柳莺莺便跟着苏萱去了她院子。 “诶……”苏萱在房门口顿住脚步，疑惑地转过身来。 “柳莺莺，你不回你院子，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有事儿跟你说。”柳莺莺说着，伸手将苏萱推进了门。 …… 室内，烛光摇曳，苏萱喝了茶，吃了山楂，掀起眼皮看坐在对面的柳莺莺。 “啧，你都坐了半天了，就是天大的事儿，也该说了？” 柳莺莺抬眸，犹豫不决的看她。 苏萱拧起眉头。“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就送客了哈。” 柳莺莺，“……” “金玲！送客！” “别啊……”见苏萱来真的，柳莺莺这才急了。 “我说还不行吗？” 柳莺莺嘟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苏萱满脸嫌弃。 柳莺莺讨好的一笑，起身来到她身边坐下，而后压低声音小声道：“我今天听见江筝说话了。” “然后呢？”苏萱问。 柳莺莺咬了咬唇，道：“我觉得，她就是那天在园子里，跟三皇子私会的人。” 闻言，苏萱面上做惊讶状，心下却是默默竖起了大拇指，姐妹，你终于发现真相了！ 但，她还是要装不知道。 “是吗？真的吗？你怎么发现的？” 苏萱忽闪着大眼睛，发出憨憨三连问。 于是，呆萌可爱的柳莺莺，便为她做了全面解答…… - 翌日，卯时过半，菊园便响起了极为欢脱的曲调，伴随着这提神醒脑的音乐，苏萱双手叉腰，面向无精打采的一众人，中气十足的道：“来，大家跟着我的节奏一起来。” “来，跟我来，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再来一次。” “……” 晨光微暖，赫连佑霖看着朝气蓬勃、精神十足的苏萱，以及跟在苏萱身后，那一群无精打采的人们，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走到负手而立，目视前方的苏瑾身旁。 “喂……” 他碰了碰苏瑾的胳膊，打着哈欠问：“你不困吗？” “不困。” 苏瑾面无表情，看着一直挥舞小胳膊小腿的苏萱，语气平淡，“你可以回去接着睡。” “那怎么行？”赫连佑霖摇了摇头，想要把瞌睡虫从脑袋里摇出去。 “苏幺幺头一回担此重任，我自是要陪着他。” 苏瑾侧眸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 不远处，苏卿打着折扇眯着眼睛走过来，用折扇遮着大半张脸，冲着场地上的女人们啧啧感叹。 “没想到我们家幺幺这么有领导力，看来，是我小瞧她了。” 赫连佑霖打呵欠的动作戛然而止，扭头神色不明的看向他。 就连苏瑾也朝他望了过来。 苏卿不明所以。 赫连佑霖和苏瑾又齐齐别开视线，弄得苏卿一脑门问号。 他困惑的抓了抓头，犹豫片刻后，还是绕到了苏瑾身旁，谨慎且谦逊的说，“大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苏瑾看向他，没说话。 这是默认了。 苏卿忙往他身边凑了凑，伸手挡在嘴边，故作神秘道：“大哥，幺幺作死，我懂得，我就是好奇，你是有多想不开？才能大早上的不睡觉，无聊的来这儿当监工。” 苏瑾闻言倒也不恼，只略挑了挑眉，“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 “哈？”苏卿一脸莫名。 苏瑾没理他，朝苏萱望了一眼，见她已经停下来，招呼大家暂时休息，便抬脚走了过去…… 第158章 娶妻当如苏幺幺 赫连佑霖站在原地，望着远处同人说笑的苏萱，摩挲着手腕上的腕表，嘴角溢出一抹浅笑，而后极为感慨的说了句，“娶妻当如苏幺幺啊。” “啥？”苏卿傻了眼，愣了神，停了摇折扇的动作，又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 “赫连佑霖，我没听错？你刚刚说……” 赫连佑霖看向他，十分正经道：“娶妻当如苏幺幺。” 苏卿嘴角狠狠一抽，神色复杂，半晌“唰”地收了折扇，“啪”地一下敲在掌心。 “疯了，你肯定是疯了。” 苏卿不住的摇头。 而后叹了口气，拿折扇敲了敲赫连佑霖的肩膀。 “年轻人，没睡醒的话，就回去接着睡，下次，别再说这种傻话了。” 话落，擦肩而过，重新展开折扇时，又极为同情的长叹了口气。 “哎，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年纪轻轻的，就瞎了呢？” 赫连佑霖，“……” - 短暂的休息过后，苏萱再度招呼女眷们起身。 她双手叉腰，站在场上，望着本就缺乏锻炼，又早起而无精打采的女眷们，甚至想学红孩儿大喊一句“孩儿们，操练起来。” 但，她没有。 毕竟，苏瑾也在，圣柔大长公主也在。 她虽作死，但还不想真的死。 彼时，丹阳郡主正坐在花坛前让人给她捶腿，闻言气的牙痒痒，转头生气的去瞪严沛雯。 “都是你干的好事儿！” 严沛雯有苦难言，也不敢反驳，只得小声赔不是，“表姐，我知道错了，你就先别生气了。” “哼！” 丹阳郡主生气的别开脸。 严沛雯往不远处瞧了瞧，见圣柔大长公主已经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便扯了扯丹阳郡主的衣袖，小声的劝道，“表姐，大长公主已经起身了，咱们也……” “我是瞎吗？用得着你提醒？” 丹阳郡主有气撒不出去，甩开严沛雯，头也不回地走了。 广场舞教学在继续…… 众女眷虽不情不愿，但也只能好好学，毕竟，圣柔大长公主在，公主在，郡主在，苏瑾、赫连佑霖以及苏卿这三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在。 甚至，有些女眷还红了脸。 柳莺莺瞥见她们的羞赧，心下止不住的摇头，甚至还想说一句，看什么啊，再看也不是你们的！ 樊湘见她神情奇怪，怕她得罪人，便小声的提醒她。 柳莺莺这才收敛了几分。 - 大半个时辰的晨练结束后，众女眷不是累的半死，就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个个不是丫鬟扶着，就是相互搀扶着。 柳莺莺将大半身子压在苏萱身上，有气无力地道：“苏萱，我以后，再也不瞧不起你了。” 苏萱瞪大眼睛，“你还敢瞧不起我？” “那是以前。”柳莺莺连忙伸手抱住她的胳膊，生怕她把自己丢下。 白露搀扶着樊湘走近，见她们停下，忍不住道：“你们怎么停下了？” “没啥。”柳莺莺连连摆手，又催促苏萱赶紧扶着她走。 苏萱虽不情愿，但翻了个白眼后，还是认命的拖着她往前走了。 因为巨大的体力消耗，早饭时，大家的干饭热情都很高，就连圣柔大长公主都多吃了一个包子，六个虾饺，一碗粥。 为此，她身旁的嬷嬷又欣慰，又担心。 还特意找了医师要了消食的药丸，并专门找苏萱来询问了一番。 苏萱对此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又安慰嬷嬷莫要太担心。 因着还在学习期，是以，早膳之后的活动项目由先前的游园赏花比才艺，变成了齐聚集场地，学习广场舞。 在苏萱的努力下，原本声势浩大，争奇斗艳的赏菊游园会，最终变成了广场舞学习培训基地。 对此，苏萱表示很满意。 但，那些专注围观的公子哥们也表示很满意。 毕竟，作为围观群众的他们，最是能在众多女眷时，发现哪个女眷反应快，哪个女眷身体协调能力好，哪个女眷肢体柔韧度高。 至于女眷们，起初对学习广场舞这件事是极为不满的，但当第一天瞧见负责监工的苏瑾，以及不明原因出现的赫连佑霖和苏卿这三位美男时，便觉得一大早来学广场舞这件事，也不是那么的难以令人接受。 而后，当她们发现越来越多的公子哥来看她们跳舞时，心下仅有的那点儿郁闷也没有了。 没了郁闷，便只剩下要在异性面前好好表现的心态，于是乎，女眷们学的分外认真。 苏萱对于学生们高涨的热情很是满意，教得也极为认真。 于是，在经过连续两天的广场舞教学后，大家终于不负所望，学会了这一层风靡华夏的广场舞小苹果。 完美验收的那天，苏萱神情亢奋，她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一张张红扑扑的小脸，忍不住道：“最近几天，大家辛苦了，不过，大家都很聪明，肢体协调性也很好，学得都很快，原本别人可能学一两个月才能学会的，你们两天就学会了，真厉害！” 她激动的拍手手，赫连佑霖见状也跟着拍手手，苏武、苏卿也跟着拍手手，其余男宾见状，也跟着拍手手。 很快，现场掌声雷鸣。 不少女眷害羞的红了脸。 待掌声落下，苏萱继续发力：“难得大家都聚在一起，我寻思着游园会还有几天时间，不如，我借此机会，再教大家一曲野狼dis？” “什么什么扣？”柳莺莺一脸茫然。 樊湘亦是困惑的摇头。 苏瑾见状，眉头微皱，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高台，一把将苏萱拽到一边，对着台下众人道：“近来，诸位辛苦，如今时间还早，诸位可回去梳洗一番，稍后，会有人带诸位去马场。” 众人闻言，齐齐松了口气。 苏萱诶了一声，刚张开嘴，还没发出声音，就被苏瑾捂着嘴拖了下去。 - “为啥啊？” 待行至无人处，苏萱挣脱开束缚，不解地问苏瑾，“大哥，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还有，是我教的不好吗？你看大长公主，因为跟我学了广场舞，这两天明显精神了，饭也吃的多了。” 苏瑾面无表情，“人消耗体力，自然吃的多，莫说跟你学这个，纵是去街上多逛几圈，也比平时吃得多。” 苏萱，“……” 莫名有道理，且无法反驳。 “可，老祖宗她的确说，跟我学了这个，不腰酸背痛了啊？” 苏瑾瞥了她一眼，“那是因为老祖宗平日里缺乏锻炼，血液不流通，你看军营里的将士们，从不腰酸背痛。” 苏萱有些恼了。 “怎么说都你有理呗？” 苏瑾略挑眉，一副本就如此的模样。 苏萱心知如何是真动手，还是打嘴仗自己都不是苏瑾的对手，索性另辟蹊径。 “大哥……”她嘿嘿一笑，凑近苏瑾。 苏瑾战略性后退。 “你躲啥？！”苏萱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生怕人跑了。 苏瑾皱了皱眉，没说话，只垂眸看着她。 苏萱一心为了膈应苏瑾，丝毫没发觉自己大半个身子紧贴着苏瑾有什么不对劲，只仰起头来，咧嘴嘿嘿一笑。 “大哥，看了这几天，有相中哪位千金么？” 第159章 半夜找你 苏萱是捂着脸出现在马场的。 柳莺莺见状大惊。 “咋了？苏萱，你是被人打了吗？” 苏萱双眸含泪，轻轻摇头，“也不能算。” “那是……” 苏萱松开捂脸的手，露出被掐坏的脸。 “噗……” 柳莺莺没忍住，笑出了声。 樊湘心疼的直皱眉，“怎的下手这般重？” “呜呜呜……”苏萱可怜兮兮地望向她。 “指定是你做错了事，不然不至于。”柳莺莺大咧咧的摆手，并放出豪言：“我爹爹说过，你大哥不是那种会无故找茬的人，你又是他的亲妹妹，如果不是你干出了什么事儿，他肯定，哎哎……苏萱，松手。” 柳莺莺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萱捏住了脸。 “你是不是想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啊？”苏萱咬牙切齿。 “唔、唔是……”想扯住脸颊的柳莺莺，说话都漏风。 “我告诉你！一个巴掌也很响！”苏萱凶神恶煞。 樊湘怕她真的动手，忙说：“好了好了，别闹了。回头大家都往这边瞧了。” 苏萱扭头瞧了一眼，见已经有几个世家女往这边瞧，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柳莺莺哽咽的揉自己的脸，甚至还从身上摸出了一面小镜子。 “呜呜呜呜，人家的脸本来就有点儿大，现在被你这么一扯，更大了。” 苏萱冷哼，“下次再敢得罪我，我还能扯的更大！” 柳莺莺本想反驳，奈何苏萱眼睛瞪的像铜铃。想着苏萱还欠着自己发簪和香囊，便忍住了。 樊湘看了看两人，无奈的摇头叹气。 原本只有一个人脸肿，现在好了，俩了。 唉…… - “幺幺！” 午膳结束，众人回院落歇息时，苏萱被苏卿喊住。 樊湘和柳莺莺回头，见苏卿一副有话说的模样，便敛衽行了一礼，先行回去了。 “三哥，你怎么来了？”苏萱疑惑发问。 苏卿收了折扇，一把揽住苏萱的肩膀，将她往没什么人的小路上带。 “自然是有事找你啊、” “什么事儿？”苏萱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嗨，自然是小事儿。” 苏萱忍不住翻白眼。 苏卿拉着她走到一个凉亭上坐下，垂手一边斟茶一边问：“我说，你今日里，是不是得罪大哥了？” “没……有。”苏萱干笑，眼神飘忽。 苏卿打量了她一瞬，“你确定？” 他眉头微皱，故作担忧地叹了口气，“可我看，大哥今日脸色不太好啊。” “是、是吗？” “是的，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呵呵……”苏萱脸上干笑，心下高呼一声，完了！死期将至啊！ 苏卿打量着她的神情，漂亮的桃花眼滴溜溜转了好几圈。 “幺幺，不如，你跟三哥说说，三哥也好帮帮你啊。” “你？？”苏萱怀疑的看着他。 苏卿干咳一声，“我不行，那还有二哥不是？” 苏萱认同的点头，“嗯，二哥的确是比你靠谱。” “……” 苏卿脸都要气绿了！胸腔都要气炸了！ 但，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又生生将这口气咽下了。 “所以，幺幺你，是怎么得罪了大哥？” “也不能说是得罪？”苏萱抓了抓脑袋，寻思着这事儿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沉吟片刻便说了出来。 “其实，你也知道的，今日一早，我见大家学小苹果学得这么好，便寻思着再教一教大家别的，比如说，野狼dis啊，又或者最炫民族风啊，再或者，套马轩啊，总之，机会难得嘛！” 苏卿嘴角狠狠抽了下，忽觉有些头痛。 “然后呢？” “然后……”苏萱颓丧地叹了口气，摊手道：“你也看到了，大哥阻挡了，我的广场舞大业。” “三哥，差一点儿，真的，只差一点儿，本尊的广场舞天下，就要大成了。” 苏卿神色复杂，盯着苏萱的眼睛好半晌，方才憋出一句：“然后呢？” “大哥不允许啊！” 苏萱看傻子似的看他。 苏卿默默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又默默放下。 “那你知道，大哥为何不允许吗？” “不造……”苏萱拨浪鼓似的摇头。 “我就知道！” 苏卿眼疾手快地用折扇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带着三分同情，四分挪揄，还有三分幸灾乐祸地说：“就你这个铁脑壳，肯定想不出原因，不过你放心，三哥在，三哥告诉你。” 苏萱被他那一下敲得有点儿疼，此时正捂着脑壳，龇牙咧嘴地瞪着他。 苏卿不以为意，“唰”地打开折扇故作高深道：“幺幺啊，你还记得赏菊游园会的用意是什么吗？” “是什么？”苏萱陷入自我怀疑，难道这赏菊游园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作用吗？ “是为皇室选拔合适的儿媳和女婿啊！笨！” “……” 苏卿说着，又将折扇伸过来，这次，苏萱眼疾身快的躲开了。 苏卿敲了个空，愣了几秒，方才收回手去。 “因是挑选，所以，才要从方方面面比较大家的才艺，这几日，因为你要教什么广场舞，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 “我……” 见苏萱要开口，苏卿眼疾口快，“当然，你也不能算一无是处，你至少让大家看清楚了女眷们的情况，可，幺幺，你要明白，赏菊游园会，可不只有女眷，还要众多男宾，如今，女眷们表演完了，轮，也该轮到男宾们登场了？” 苏萱眼角狠狠一抽，静默了。 苏卿继续道：“当然，大哥拦着你，也是为了你好，若是让你一直这么胡闹下去，回去圣上责怪，无论是于你，还是于苏家，都不好。” 苏萱没说话，默默地端起茶盏喝茶。 苏卿察言观色，“唰”地收了折扇，身子前倾，八卦地问：“不过，以大哥的性格，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你肯定还干了别的事儿。” “啧，三哥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去报个班学一学？”苏萱不认同的凝眉，放下茶盏道：“什么叫我还干了别的事儿，说的像是我犯法了似的。” 苏卿，“能惹大哥生气，估计也差不多了。” “你——” 苏萱怒地拍桌。 苏卿不以为意，“我可要提醒你，大哥心情不好，很可能啊……” “什么？”苏萱莫名紧张。 两兄妹缓缓凑近，好似特务接头一般。 等到两人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时，苏卿神秘兮兮道：“小心大哥半夜找你。” 苏萱猛地打了个哆嗦，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苏卿咧嘴一笑，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他抬手拍了拍苏萱的肩膀，“莫慌，三哥与你同在。” “……” 神特么与你同在！ “所以，你究竟是如何得罪了大哥？”苏卿潋滟的桃花眼里，迸射出八卦的光。 苏萱呵呵一笑，“怎么？想知道啊？” “嗯嗯嗯！”苏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苏萱朝他招了招手，待对方附耳过来时，苏萱眸中闪过一抹精光，然后凑到对方耳边，神秘兮兮说了五个字。 然后，苏卿脸色变了，拳头硬了。 “苏萱！”他咬牙切齿。 苏萱直视着他的眼睛，默默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然后在苏卿杀人的目光中，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第160章 喜欢男人？ “所以，你到底说了什么啊？” 下午，欣赏完青年才俊们的表演，大家三三两两的坐着休息时，苏萱同柳莺莺和樊湘讲了这件事。 柳莺莺眨巴着无知的大眼睛，好奇地凑过来问。 樊湘聪明的眼眸里透着温柔又睿智的光芒。 苏萱同情地拍了拍柳莺莺的肩膀，“莺莺啊，回头多吃点儿核桃？” “好的好的。”柳莺莺下意识的点头，片刻后回神，茫然地问：“吃核桃干啥？” “补脑啊！”苏萱一本正经，然后就被柳莺莺跳起来打。 而另一边，苏卿愤愤不平的跟苏武说了此事，苏武好奇道：“小妹究竟说了什么？竟惹得你这般生气？” 苏卿气得狂扇扇子，咬牙切齿道：“枉我这般信任她！她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苏武皱眉，“所以，小妹究竟说了什么？” 苏卿脸一红，扇扇子的动作顿住了。 苏武正疑惑，就看见苏卿往自己耳边凑，他防备地往后退，警惕地看对方，“你作甚？” 苏卿羞赧，“我怕旁人听见。” 苏武迟疑的打量了他一眼，然后默许了此事。 苏卿神秘兮兮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就-不-告-诉-你。” 苏武愣住了，忠厚的脸上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苏卿憋住笑，满脸真挚的冲着他点头，“就是这样。” 苏武眉头皱起，一言不发的开始活动手腕。 苏卿见状，干笑两声，“那什么，二哥，大哥找我还有事儿，我先……” 他起身欲走，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拽着后脖领子，拖到没人的小树林去了。 没多久，小树林便惊起一片飞鸟。 彼时，正跟柳莺莺追逐打闹的苏萱，担心地望着飞鸟道：“它们飞的这么着急，该不会小树林里有凶杀案？” 柳莺莺脸色一白，打了个哆嗦，凑到苏萱身旁，扯着她的衣袖，颤巍巍道：“我胆子小，你可别吓我。” “……”苏萱神色复杂的看她，这么蠢，还这么胆小，这样的人，是怎么混成恶毒女配吗？ 难不成，是靠蠢么？ - 因着苏卿的那一句提醒，苏萱晚上回住处时，一直都心惊胆战。 甚至，还特意拿鸡腿和猪头肉贿赂了小彩。 “小彩啊，你看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如今跟着我，理应保护我一下，你说是不是？” 小彩头也不抬的吃肉。 苏萱眼巴巴地望着它，继续苦口婆心，“你看啊，我——是苏家唯一的嫡女，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都不成问题的，我要是没了，你还得再找别人，可其他人哪儿有我好啊？” 小彩抬眸瞥了她一眼，黄金瞳波澜不惊。 苏萱将盛着水的碟子往前推了推，讨好的道：“其实也不难的，毕竟，你这么敏锐，这么厉害，别说是进来一个人了，就是飞进来一只苍蝇，你也能发现的，当然，你也不用做什么，只要对方进来，你设法弄醒我就成。” 小彩立起大半个身子看她。 苏萱一喜，忙表忠心：“你放心，有我苏萱在的一天，保管让你顿顿吃肉！” 小彩默了一瞬，算是应了。 苏萱松了口气，恨不能捧着小彩亲上一口，奈何这玩意儿太鲜艳了，一看就有毒！ 她无从下手，就只能动手切了一片猪头肉给它。 “彩啊，多吃点儿哈，今晚上，哦不，是往后余生，全都指望你了。” 她说的深情款款，好似要托付终身。 小彩耷拉下眼皮看她。 苏萱心虚，忙别开视线，“那啥，你先吃，我去洗澡。” - 菊园有专门的汤池，苏萱给小彩准备了一堆肉片后，便带着金玲欢欢喜喜的出了门。 甚至，还特意喊上了柳莺莺和樊湘。 樊湘因为来了葵水，去不得，便只有柳莺莺与她同行。 两人坐在汤池里闲聊时，压低声音将菊园里的公子小姐们聊了一个遍儿，等到末了出门时，柳莺莺犹豫再三，说道：“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闻言，苏萱脚步猛地一顿。 “你既如此问，那就是不当讲。” 话落，苏萱迈步往前走。 柳莺莺快步跟上，“虽然，但是，我觉得咱们是好朋友，我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的。” 苏萱挑眉看她。 柳莺莺羞赧扭捏。 “你、你别这么看我，人家害羞……” 苏萱嫌弃的撇嘴，“有屁快放！” 说完，苏萱继续往前走。 “哎，等等我啊……” 柳莺莺快步追上，抓住她的手腕，又四下张望一番，这才压低声音说：“苏萱，我记得，你大哥已经弱冠之龄了。” 苏萱下意识的点头，而后猛地扭头看向柳莺莺，“你可千万别打我大哥的主意，不然我……” 不等她威胁完，柳莺莺便抓住了她扬起的拳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柳莺莺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苏萱有些急眼。 见状，柳莺莺方才道：“我的意思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十五六岁就开始相看了，可你大哥，都二十岁了，还没开始相看，而且，我在京城都这么久了，也没听说你大哥喜欢哪家的千金，莫说喜欢了，连个能多跟他说几句话的女人都没有。” “这倒是真的。” 苏萱认同的点头。 柳莺莺继续道：“这很不正常，对不对？” 苏萱再度点头。 柳莺莺微微蹙眉，“你就不担心吗？”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苏萱摊手，要知道，原着里苏瑾就是个孤寡命，从头到尾都没个红鸾心动的时候。 这事儿，说白了是原作者的事儿，跟她有毛线关系！ 她能苟住自己的小命就不错了，哪儿有闲心去管旁人有没有对象。 “你……”柳莺莺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说道：“我说了你可不要骂我。” “你说。” 柳莺莺忽然竖起手指，一副要起誓的模样。 “那什么，我说的是我个人的想法，仅代表我个人。” 苏萱心下狐疑，这傻白甜，什么时候这么严谨了？ 见苏萱难得正经，柳莺莺凑过来说，“你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你大哥他，喜欢男人？” “……” 苏萱嘴巴缓缓张开，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跟柳莺莺击个掌！ 好家伙，英雄所见略同啊！ 见她没说话，柳莺莺继续道：“也不能怪我多想，毕竟，你大哥这些年，从不跟女子打交道，而且，我今日还瞧见你大哥跟赫连佑霖凑到一起说话，甚至还笑了。” “真的，我这些年，在京城也撞见过你大哥不少次，还是头一次瞧见他同人这般亲近呢！” 苏萱回想起先前她教人跳广场舞时，苏瑾和赫连佑霖站在一处围观的模样，心下暗暗点头。 夫唱妇随，夫俊夫美，真真是登对的很！ 再者，原书里，从未提及过苏瑾喜欢什么人，所以，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他就是喜欢男人呢？ 怀着此种念头，苏萱一路回到了院子里。 然后，刚到廊檐下，就瞧见盘在门前柱子上的小彩，四目相对，苏萱瞬间明白过来！ 第161章 像个刚成精的狐狸精。 “大哥来了啊。” 苏萱一进门，便瞧见坐在桌边喝茶的苏瑾，她瞥了一眼从窗台爬进来的小菜，缩着肩膀在桌边落座。 苏瑾手中捻着一杯茶，闻声掀开眼皮打量了她一瞬，又缓缓啜了口茶，这才放下茶盏。 苏萱满心忐忑，真真是被苏卿这个乌鸦嘴给说中了，苏瑾果然大晚上来找自己了。 但，好在不是半夜，不然，能吓死她！ “幺幺……” “在！” 乍然听见苏瑾的声音，苏萱条件反射的挺胸抬头。 苏瑾被她的反应弄得一顿，沉吟片刻方才问：“你觉得赫连佑霖如何？” 窝草！不是！ 苏萱脑海里一万只土拨鼠此起彼伏的尖叫起来。 她大哥，东明国当世最厉害的男人，这是要公开出柜了吗？！ 苏萱深吸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苏萱，这都是小场面，小场面。 你要记住，你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这么想着，她坐直身板，睁大眼睛，眼神真挚，神色正经。 “我觉得，赫连佑霖挺好的。” “真的？” 苏瑾声音微微上挑，隐约带着几分惊讶和惊讶，唔，似乎不只是惊喜，好像，还有几分惆怅。 苏萱捧起茶杯，一边小口小口的喝茶，一边暗暗捉摸她大哥的心思。 却不想，这一幕落在苏瑾眼中，赫然另外一番模样。 微凉的夜风，越过窗口吹进来，将屋内的蜡烛吹得来回摇曳。 “其实，他也不是很好。” 乍然听见这话，苏萱一怔，抬眸便瞧见垂着眼帘喝茶的苏瑾。 烛光映照下，苏瑾半边脸在暖光下，半边脸在阴影中。 随着烛光摇曳，他的脸，也在明暗中交错。 苏萱抿了抿唇，捧着茶杯的手，一点一点收紧。 她大哥，似乎有忧郁，很孤独。 明明，这个人一直很强大。 想到这儿，她放下水杯，身子前倾，咧嘴嘿嘿一笑。 “大哥，人都是有缺点的。” 苏瑾抬眸看她，乌黑明亮的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深不可测。 “每个人都有缺点，你有，我有，二哥有，三哥也有，赫连佑霖自然也有。” “再说了，在这世上，上到天子，下到臣民，甚至包括神明和鬼怪，全都是有缺点的，如果一个人没有缺点，那得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啊！” 苏瑾神色不明的看她。 苏萱转了转自己聪明的脑袋瓜，谆谆劝导：“大哥，你要接受人类的不完美。” 她寻思着，苏瑾能在原着中从头寡到尾，除却自身原因外，绝无其他。 而这个自身原因么…… 多半是他自己过于优秀，便瞧不上旁人。 偶尔瞧上一个，又觉得对方不完美。 可爱情里，哪儿有那么多完美？ “不完美才是常态啊，大哥。”苏萱苦口婆心，试图改了自家大哥的孤寡命。 “你很懂？”苏瑾挑起一边的眉。 “马马虎虎啦。”苏萱做作的摆手。 苏瑾嗤笑了一声，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悠悠道：“也是，这方面，你的确有经验。” 苏萱拧眉，她没听错的话，这厮是在内涵她？ “烂桃花也是桃花，经历过，那都是经验。” “也是教训。”苏瑾无缝衔接。 苏萱语噎，扁扁嘴，好一会儿才小声吐槽：“反正，比你强。” 再说了，抛开别的不讲，江言才也算个帅哥不是？ “嗯，比我强。” 苏瑾难得认同，苏萱正要得意的自夸一番，就听对方问：“既如此，你便说一说，你我他的缺点。” “他？”苏萱愣住，“哪个他？” 苏瑾瞥了他一眼，“你说呢？” 苏萱困惑的想抓头，“江言才，还是赫连佑霖？” 苏瑾脸色黑了几分。 苏萱心肝颤了颤，轻咳一声道：“我的缺点么？我的缺点，必然是很多的，比如说，太聪明，太可爱，太活泼，太招人喜欢，啧，太多了。” 苏瑾冷笑一声。 苏萱忙坐直了身子，笑得十分狗腿道：“当然，大哥你的缺点也很多，比如说，太优秀，太英俊，太有才华，太有能力，太让人有安全感，太让人喜欢……” “你觉得，我是专门来听你鬼扯的？”苏瑾悠悠地看过来。 “那必然不是。”苏萱求生欲爆棚。“大哥肯定是专门来看望我的，毕竟，大哥你如此爱我。” 苏瑾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 苏萱也不气馁，继续拍马屁，“大哥你就是太优秀了，真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妒英才，你就是因为太优秀，太完美了，所以才孤寡……” “你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秃噜嘴了的苏萱，声音戛然而止，但还是被耳聪目明的苏瑾听到了。 “我……”苏萱干笑，“我是说……” “缺点？”苏瑾挑眉。 苏萱，“自然，我……” “真话。”苏瑾眼睑下垂，整个人不怒自威。 苏萱心肝一紧，条件反射道：“严肃、冷漠、深不可测。” 苏瑾嗤笑一声。 “难得……”他放下手中的水杯。 “那他呢？” 苏萱小心翼翼打量了眼他的神色，扁扁嘴，说道：“骚包，自大，像个刚成精的狐狸精。” 苏瑾嘴角一抽，端起茶挡住了嘴角的笑。 “你呢？” 苏萱下意识地道：“贫穷。” “噗……咳咳咳……”苏瑾一口茶喷在了桌子上，接连咳了好几声，方才抬起头错愕又疑惑的看她，“贫穷？” “是啊！”苏萱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且十分气恼的拍案而起。 “大哥，我是谁？我可是大将军府唯一的嫡女，还是幺女，按理说，我应该很有钱，可你看看我，穷得要死，荷包里，就那么几两银子，上次买通人干坏事儿，还是问三哥要的银子呢！” “你看看，我多可怜？还有，不是说穷养儿富养女吗？我身为将军府的嫡女，温世子未来的世子妃，我穷成这样像话吗？” 苏萱越说越激动，一只脚猜到椅子还毫无察觉，甚至还激动到拍手。 “还有，你们这么克扣我，回头我很容易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很容易被人骗走的啊？”、 “那要如何，你才不会被人骗走？”苏瑾一只手捏着茶杯，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当然是给我钱了啊！” 苏萱激动到拍桌子，并试图给苏瑾洗脑。 “你想啊，大哥，见识过黄金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不值钱白银？” “见识过珠宝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不值钱的簪花？” “还有，天天穿绫罗绸缎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个野男人送的布料骗走？” “你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苏瑾低头喝茶，墨黑的睫毛遮挡住双眸，让人看不清眼中神色。 “是？”苏萱暗暗欢喜，挪到苏瑾身旁落座。 “所以啊，大哥，要想我不被人骗，首先，要富养我。只有富养的女子，才不会被人轻易骗走。” “再者，我就是个女儿，即便是富养我，也花不了多少钱的，再者，我没钱，我会很自卑的，我自卑，就很容易违法犯罪走歪路的。” 苏瑾缓缓点头。 苏萱目露期待，“那大哥，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是不是应该每个月，多给我点儿……” 她说着，羞赧一笑，冲着苏瑾搓了搓拇指和食指…… 第162章 活的提款机！ 苏瑾瞥了一眼她的手，“也不是不可。” “大哥，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 苏萱激动的一把抱住苏瑾，并唧一口亲在了他脸上。 哎，长得这么帅，竟然还是她大哥，啧啧…… 哦不，不仅是大哥，还是金主爸爸！ 苏瑾倒也没推开她，只放下茶盏悠悠转过脸来看她。 “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需要幺幺你解答一下。” “大哥随便问，别说一个，十个也行。”苏萱两眼放光，看苏瑾的眼神，活像是在看活的提款机！ 苏瑾微微一笑，“无需十个，你只需同我讲一讲，你问老三要钱买通人，究竟为了是干什么坏事？” tui！ 失策说漏嘴了！ 苏萱心下咯噔一声，讪笑着同苏瑾拉开距离。 “其实，我觉得，我也不是那么的缺钱。” 她一边往外挪，一边道：“虽说买不起纯金的首饰，但簪花还是买得起的。而且，我觉得，我其实也不是太过贫穷，跟乞丐一比，我还是过得很好的。” 苏瑾，“呵呵……” 苏萱心虚，缓缓站起身来，“做人，得知足，我很知足的，大哥。”、 她说着，转身就要跑，却是被苏瑾一把攥住手腕给拉了回来。 她受力，身体失衡，直直地向后倒去，猛地想起身后是把椅子，正想着后腰撞上椅子扶手得多疼时，就听见木板在地面滑行的声音。 下一瞬，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嘿嘿，大哥。” 被苏瑾公主抱，不是头一回。 但，被坐在椅子上的苏瑾公主抱，还真的是头一回！ 不得不说，她家大哥的怀抱，真的很坚实有力！ “大哥，不愧是你，真的安全感十足！” 苏萱竖起大拇指，眼神真挚，语气真诚。 然而，回应她的，是一声熟悉的呵呵。 紧接着，便是一句：“所以，你打算在我怀里安家了是吗？” “倒也不至于。”苏萱抓着他的胳膊站起身来，并狗腿的拎着茶壶给他斟茶。 “我就是觉得，大哥你很好。” “有多好？” “……”苏萱被问得一噎，须臾道：“无限好。” 苏瑾，“……” - 苏瑾回到自己院落时，一眼就瞧见了躺在他屋内锦榻上的赫连佑霖。 彼时，赫连佑霖正摆弄着一只兔子灯，他穿着一身红衣，翘着二郎腿躺在锦榻上，乌黑的长发散乱在锦榻上，右边耳朵上坠着的红色木牌上的花纹在烛光下隐隐泛着光芒。 隐匿在发丝间的白色珍珠，和珍珠下那不会响的铃铛，则随着他的晃动，而晃动。 苏瑾看着他，脑海里忽然想起苏萱那句，“骚包，自大，像个刚成精的狐狸精。” 这么一看，的确很像。 察觉到苏瑾进来，赫连佑霖从锦榻上坐起身来，贴着手里的兔子灯给他看，“你看这兔子灯怎么样？你说，我要把这个送给苏幺幺，她会不会喜欢？” 苏瑾视线落在兔子灯上，那是一个白身子，红眼睛的兔子灯，看着，倒是不错，只是，不太值钱的样子。 “也许。” 他收回视线，走到桌边落座。 赫连佑霖则从锦榻上跳下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怎么样？她怎么说？” 赫连佑霖一边热情的帮他斟茶，一边着急的发问。 苏瑾瞧了他一眼，问道：“你们赫连王族，富有吗？” “自然！” 赫连佑霖放下茶壶，困惑道：“苏瑾，你这是瞧不起我们赫连一族吗？” “那倒不是。” 苏瑾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无非就是想确认下，能否满足那小财迷而已。 “那你呢？” “我？”赫连佑霖被问得一愣，而后道：“我的情况，你都知道的啊。” 话落，意识到什么，忍不住笑了。 “我说苏瑾，你该不会是怕苏幺幺跟着我吃苦？” 苏瑾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不至于。” 只是想确认，你的资产情况，能不能入小财迷的眼罢了。 “我就说，你不是那么肤浅的人。”赫连佑霖端起茶盏跟他碰了下，喝了两口问：“对了，你帮我打听了没有，苏幺幺她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苏瑾闻言默了一默。 在今晚之前，他觉得，苏萱可能是个看人品择夫婿的人。 但，经过刚刚的一叙，他意识到，这小丫头谁都不喜欢，她就是个小财迷。 可，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心下忽然松了口气。 “他觉得你，挺好的。” “真的吗？！” 赫连佑霖的开心了，激动了。 大笑之后，拿起桌上的兔子灯便道：“择日不如撞日，难得她现在看我如此顺眼，我更应该趁热打铁。” “那什么，苏瑾你先睡，改日我再来寻你喝酒。” 话落，不等苏瑾答话，便嗖了一下，冲了出去。 苏瑾面不改色，头也不抬的喝着茶，须臾，不知想起什么来，嘴角翘起，低低的笑出声来。 那笑声，很是愉悦。 只可惜，赫连佑霖没听见，苏萱也没听见。 - 翌日，苏瑾在瞧见赫连佑霖时，他正抱着手蹙眉沉思，一副极为苦恼的样子。 见状，苏瑾脚步猛地一顿，紧接着便转身离开。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就被赫连佑霖拦住了去路。 苏瑾顿住脚步，挑眉看他。 赫连佑霖四下张望一番，拉着他往一旁的假山处走。 “江湖救急，拜托了。” 苏瑾原本想推开他，见他这般苦苦哀求，便跟着他去了。 偏不巧，这一幕被正到处找苏萱的柳莺莺给瞧见了。 “小姐，咱们还找苏小姐吗？” 见自家小姐忽然愣住不走，小丫鬟顺着柳莺莺望着的方向瞧了一眼，而后弱弱发问。 “别打搅我。”柳莺莺不耐烦的摆手。 小丫鬟见状，垂首站在她身边，缩着肩膀不敢再说话了。 而另一边，赫连佑霖拖着苏瑾到了无人处后，便拧着眉头问：“我昨日的兔子灯，是不好看吗？” 苏瑾挑眉，“何出此言？” 赫连佑霖神情困惑，“因为我昨日给苏幺幺送兔子灯时，她的表情，很奇怪。” 苏瑾，“怎么个奇怪？” “怎么说呢……”赫连佑霖捻着秀发捻了捻，“就是那种很复杂的表情，似乎，还有点儿欲言又止。” 苏瑾眸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那她有说什么吗？” 赫连佑霖，“有的。” 苏瑾，“什么？” “她说，这种没用的东西，以后不要再送了。” 苏瑾以手握拳，挡在唇边。 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微不可查的轻笑。 赫连佑霖，“……” 苏萱在今日游玩的园子里独自转了一圈，收集完该收集的东西，干完该干的事儿后，便回到了人群中。 然而，刚瞧见樊湘，正要上前打招呼，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第163章 跪下！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小姐啊！” 肩膀被人撞得发疼时，苏萱踉跄了一下，后退了两步站稳身体，就发现自己被人包围了。 而站在她面前的，则是阴阳怪气的严沛雯和趾高气扬的丹阳郡主。 苏萱压下心头的不满，笑着给丹阳郡主行礼。 “还算你识趣。” 丹阳郡主瞥了她一眼。 一旁的严沛雯说道：“难得啊，我还以为苏小姐眼高于顶，不会行礼呢。” “严家姐姐这可是冤枉我了，我虽读书少，却也知道尊卑礼仪的，再说了，丹阳郡主人美心善，我很喜欢她，瞧见她，自是要礼数周到的。”苏萱笑盈盈的说着话，神情乖顺而认真。 话落，丝毫不给严沛雯说话的机会，便面向丹阳郡主，“郡主今日的气色真好，唔，郡主今日戴的粉色珍珠耳坠也好看的紧。” 丹阳郡主被苏萱夸得心下熨帖，抬手摸了摸耳坠道：“你也是运气好，这耳坠，可是前朝的东西，贵重的很。” 严沛雯见状狗腿的附和，“可不是？这样的宝贝，也就表姐才有，苏萱这种没见识的武将之女，怕是都不认得。” 呵呵…… 苏萱心下干笑，不就是珍珠么？ 在人工养殖蚌珠的时候，粉色珍珠廉价的很，一整串粉色珍珠做成的手链，也才一百多块钱。 至于丹阳郡主戴着的这个，成色也就那回事。 “苏萱！” 苏萱尚未来得及反驳，就听见一声喊，抬眸就看见柳莺莺挤开两个女子走进包围圈。 “哎呀，原来你在这儿啊！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看见苏萱，柳莺莺眼神亮了一亮，随即一把抓住苏萱的手腕往外走。 “柳莺莺！” 严沛雯气恼的吼出声，“你是瞎了吗？没看到我、我表姐在么？不知道行礼吗？你们家怎么教你规矩的？你到底有没有家教？” 柳莺莺脚步顿住，脸上的笑容消失大半。 “严沛雯，我有没有家教，不劳你操心，但你在菊园这么大喊大叫就说明，你的家教不怎么样。” “你——”严沛雯气噎，上前一步想要动手。 柳莺莺双手叉腰，“怎样？” 严沛雯怂了，憋着一口气怒瞪了柳莺莺片刻，转而冲丹阳郡主抱怨：“表姐，你看她？一点儿都不尊重你。” 丹阳郡主面色不虞的皱眉。 柳莺莺昂首挺胸，一副战斗公鸡的模样。 苏萱见状，抬手将柳莺莺插在腰上的胳膊拍了下去，嗔怪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真是的，即便是倾慕郡主，也不能害羞到不打招呼？” “再说了，你跟严家姐姐性情不合，关郡主什么事？郡主又不会因为这个迁怒于你。” 柳莺莺闻言一愣，见苏萱冲自己使眼色，这才明白过来，双手置于身前，做作的来回扭捏身子，“人家害羞嘛！” 苏萱被她恶心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害羞也不能不顾礼数啊？” “人家知道错了。”柳莺莺做害羞扭捏状，而后羞答答的上前同丹阳郡主行了礼。 严沛雯看的眼角直抽搐。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丹阳郡主虽对两人不满，却也没到结仇的程度，是以，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后，便没再说话。 苏萱见状，笑着道：“郡主忙碌，我们就不打搅了。”说完，拉着柳莺莺就要跑。 然而，还没突出重围，就被严沛雯喊住了。 “站住！” 苏萱闻言忍不住用国粹在心下问候了她一番。 严沛雯心知以自己的身份压不住苏萱和柳莺莺，便同丹阳郡主道：“表姐，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二人目无尊卑，需得好好教训一番。” “再者……” 她瞥了眼苏萱，凑近丹阳郡主小声说：“表姐难道忘了这几日因她出丑的仇了么？” 闻言，丹阳郡主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严沛雯知道自己说到了重点，便继续拱火，“表姐，苏萱不过是个武将之女，若是她这般欺负你，你都忍让了，回头，谁还把表姐你放在眼里？” 丹阳郡主皱眉，脸色不好地瞥了眼背对着她的苏萱。 严沛雯见状继续道：“表姐，别的不说，就她搞出来的什么广场舞，每天让咱们平白早起了许久，跳得满身是汗不说，人都晒黑了。” 闻言，丹阳郡主的脸色猛地阴沉了下去。 “苏萱。” “郡主有何吩咐？”苏萱面带笑容转过身来。 “跪下！”丹阳郡主厉声呵斥。 闻言，不光苏萱愣了，一旁的柳莺莺也跟着愣了。 “我表姐让你跪下，你是没听见吗？！” 严沛雯在一旁狗仗人势的叫嚣。 苏萱有些恼火，但还是压着火气笑着道：“郡主，我虽没有品级，却也是将军府嫡女，温小世子的未婚妻，您就这么让我跪，不太好？” “让你跪，你就跪，哪儿那么多废话！”丹阳郡主满脸的不耐烦。 苏萱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下去，“既是要跪，便是我有错，不知我犯了什么错？才劳得郡主这般罚我？” “我想罚就罚，需要跟你解释吗？！”丹阳郡主耐心告罄，再加上气在头上，便道：“你不过是一个武将之女罢了，我乃丹阳郡主，我罚你跪那是天经地义！” “大将军又如何？世子府又如何？如何能与我们皇家比？！” 苏萱闻言险些笑了。 这丹阳郡主，怕不是个傻子？ 大将军，那可是一国武将的最高职位。 而世子府…… 唔，世子的确不算什么，但，温知意是谁？他可是当今太后的亲外孙，当今陛下的亲外甥！ “你……”柳莺莺闻言气不过，刚想上前为苏萱辩驳，就被苏萱拽住手腕，护在了身后。 “郡主说得对，我一个武将之女，的确是不能跟郡主比的，但，今日若在别处，我也就认罚了，可如今，我们尚在菊园，我若就这么认了，回头，旁人瞧见，怕是要说大长公主的不是。” “为了大长公主的名声，也为了郡主的清誉，咱们不如去大长公主那里走一趟，让她老人家定夺。” “你……” 看着丹阳郡主气红的脸，苏萱忽然很想打着快板说一句，你什么你，竹板一打气死你！ 但，她忍住了。 毕竟，这里是皇权社会，不是法治社会。 “苏萱，你这是瞧不起我表姐么？我告诉你，我表姐可是皇后的外甥女。” 严沛雯适时地站出来拱火。 原本底气不足的丹阳郡主，瞬间变得底气十足。 苏萱微微一笑，“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严沛雯气的双目睁圆，小脸通红，指着苏萱的手指都在颤抖。 但，也只是颤抖了那么一会儿，她便恼羞成怒道：“来人啊，把她给我抓住！” 此话一出，严沛雯身后的侍女蜂拥而上，将苏萱和柳莺莺齐齐抓住。 严沛雯恼火的上前，气急败坏地质问：“你到底跪不跪！” 第164章 欺人太甚！ “我们凭什么跪？！”柳莺莺气愤的挣扎。 苏萱站着没动，任由旁人抓着她，但见柳莺莺快要挣脱开，便喊了她一声，“柳莺莺！” 柳莺莺愣了下，扭头看她。 苏萱给她使了个眼色，转而同严沛雯道：“严家姐姐，不要欺人太甚了。” “哼！这就算欺人太甚啊？”严沛雯笑起来，紧接着吩咐侍女：“让她跪下！我倒是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 “是！” 侍女应声，抬脚便踹向苏萱的膝盖。 苏萱吃痛，倒抽口冷气跪了下去。 “苏萱！”柳莺莺脸色唰的一白，猛地甩开抓住她胳膊的侍女，上前一把推开抓着苏萱的侍女。 “苏萱，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儿？”她急的哭出声。 严沛雯嘴角露出满意的笑，丹阳郡主淡淡瞥了一眼，神色带着几分嫌弃，却也不制止。 “哎呀，我还以为苏小姐的骨头有多硬呢！啧啧，瞧瞧，多软啊。” “唔………”她夸张的捂住嘴，“苏小姐教我们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广场舞，还说，多跳一跳，身体好，苏小姐从小跳到大，跳得跟唱戏的似的，按理说，身体会非常好啊，可如今瞧着，也没多好嘛。” 苏萱额头冒出冷汗，咬着牙没出声。 严沛雯嘲笑出声，丹阳郡主面露不屑，其余几位世家女子也跟着笑起来。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柳莺莺“腾”地站起身来，怒指着严沛雯道：“严沛雯，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还有，又不是苏萱非要教的，是大长公主让她教的，你们不敢反抗大长公主，就来欺负苏萱，算什么好汉！” 严沛雯讥诮出声，“柳莺莺，你脑子跟手装反了？我们是女子，再如何，也不能算是好汉啊！” “你……” “还有，我表姐可是郡主，你这么污蔑我表姐，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还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丹阳郡主的脸色瞬间变了，脸色不善的看向柳莺莺。 柳莺莺脸色泛白，口不择言道：“严沛雯，你不要胡说，我何时不把郡主放在眼里了？！我只是在说你们欺负苏萱的事情！” “柳莺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什么时候欺负苏萱了？”严沛雯笑得不怀好意，看了一眼尚且跪在地上的苏萱，转而看向其他几位世家小姐。 “我们有欺负苏小姐吗？” “哪儿有啊？” “柳小姐可不要冤枉我们，我们可不敢欺负苏小姐。” “就是就是，苏小姐可是大将军的女儿，还是温小世子的未婚妻，我们哪儿敢欺负啊？” “可不是么？她不欺负我们就不错了。” “你、你们！”柳莺莺气得说不出话来。 苏萱看着孤军奋战的柳莺莺，眼角余光往不远处的花丛处瞥了一眼，便快速收回视线，咬着唇没说话。 严沛雯对于柳莺莺的反应，十分满意。而后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可怜巴巴地望向丹阳郡主，“表姐，你看啊，柳莺莺当着您的面，还敢青口白牙的污蔑我呢。” 丹阳郡主皱眉。 严沛雯继续道：“依我看啊，柳小姐就是觉得柳淑妃得宠，自己也觉得高人一头，这才不把皇后娘娘和表姐放在眼里。” “严沛雯，你胡说！” 柳莺莺气得指着他们的手都在抖。 丹阳郡主面色阴沉地看向她，“柳莺莺，我姨母可是皇后，是中宫正位，你姐姐在得宠，那也是只是个妾！我劝你，最好老实些，免得给你姐姐和柳家找来祸患！” 柳莺莺被气急了，闻言就要上前跟她们拼命，却是被人拽住了裙摆。 她回头，就看见脸色发白的苏萱。 “郡主好心提醒，你还不快谢谢郡主？” 柳莺莺正满心火气，听见苏萱这般说，神情茫然困惑，“苏萱，你……” “还不快谢谢郡主？”苏萱盯着她的眼睛，加重语气提醒。 柳莺莺红了眼，满心的委屈和不甘，可看到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却依旧提醒自己的苏萱，终究是忍住了。 她转过身，规矩地同丹阳郡主行了一礼。 “多谢郡主提点。” “算你识相。” 丹阳郡主懒洋洋地掀了眼皮。 柳莺莺不再说话，只垂着头、咬着唇站在原地。 眼看着一场战火就要被压下，严沛雯如何能甘心，当即凑到丹阳郡主身旁：“表姐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们了？” 丹阳郡主有些不耐烦，瞥了一眼日头道：“你若愿意继续呆在这儿，那你待着，我要走了。” 苏萱和柳莺莺的死活，她不在意，但被大太阳一直晒着，她可不愿意。 丹阳郡主说完这一句，便转身离去，丝毫没有跟人打招呼的意思。 严沛雯面色有些讪讪，但还是仰着下巴，狐假虎威。 “这次，就先放过你们，下次，可就没这种好运了！” 话罢，她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这才转身去追丹阳郡主。 剩下的世家小姐和侍女见她离开，也快步跟上。 “苏萱，你没事儿？” 柳莺莺转身，抽噎着将苏萱搀扶起来。 “没事儿。” 苏萱抬手摸了摸膝盖，眼眶有些红，但没哭。 柳莺莺却是难过的哭出声，“呜呜呜……都是我不好，我刚刚要是拦着就好了。” “没事儿。”苏萱笑着安慰她，“多大点儿事儿啊，你哭什么？” 她说着，又往不远处的花丛处扫了一眼，见那儿空空荡荡，便收回了视线。 “呜呜呜……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柳莺莺擦了眼泪，抽噎着道：“你刚刚，肯定很疼。” “还好。”苏萱伸手帮她擦了眼泪，“你可别哭了，本来就长得丑，回头哭肿了眼睛，更丑了。” “你……”柳莺莺气噎，抬手拍了苏萱一下，“那不是因为你！你说你，好端端的，教什么广场舞啊！这下好了，把丹阳郡主得罪了？” 苏萱闻言哭笑不得，“我哪儿知道她们会这样啊，我不也是好心嘛？” “你要那么好心干嘛？我娘说了，在京城里，想要活得好，就不能太好心，不然，回头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苏萱认同的点头。 柳莺莺见她笑嘻嘻的不当一回事，便更生气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还笑……” “哎呀，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苏萱好声好气的道歉，柳莺莺的眼泪却依旧止不住。 见状，苏萱没辙，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哄的她不哭，而后，又让她搀扶自己离开。 但，两人离开不久，一旁的假山处便走出一个人，那人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后，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165章 谁关心真相？ 因为膝盖受伤，苏萱便以不慎跌倒为由，提前回了住处。 柳莺莺则以照顾她为由，同她一道回了住处。 “你说你，为什么啊……” 柳莺莺一边给她上药，一边不解地问。 “什么为什么？”苏萱笑嘻嘻的装傻。 柳莺莺瞪了她一眼，放下药膏。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厉害着呢，翻墙去我家时，身手矫捷的很，今日里，怎么就那么轻易被抓住，被踹倒了？” “你先前，不是跟着你兄长去了马场学习么？有你二哥教你，纵使你打杀不了她们，也不该被她们欺负了才是！” 见柳莺莺肿得像兔子，整个人又气呼呼的，苏萱忍不住笑出声。 “哎呀，那句话说的没错，果然是不能惹女人哭，女人一旦哭多了，脑子里的水就流干净了，脑子里没了水，人都聪明了。” “不错啊，变聪明了，看来没白哭。”苏萱赞许的伸手摸她的头，却是被柳莺莺一巴掌拍开。 “我可不是跟你说笑，还有，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没什么主意。”见柳莺莺发现了蹊跷处，苏萱甚是欣慰。 “我不信。” 苏萱轻笑了声，而后冲着她抛了个媚眼，“那你猜。” “……” 见苏萱不说，柳莺莺抿着唇继续给她上药，待上完药后，站起身就往外走，走到屏风处，又顿住脚步，侧过脸道：“苏萱，我不是傻子，我知你不信我，但我真的是拿你当朋友。” 她说着，眼眶又红下去，话落，抬脚就要走。 “回来！” 柳莺莺被苏萱吼得一愣，再度顿住脚步。 苏萱放缓语气，“柳莺莺，你看，你是让我自己下床找你呢，还是你自己回来呢？” 柳莺莺咬了咬唇，在原地默了一会儿后，又走了回来。 “我可不是心疼你，我是怕你再伤了，回头污蔑我欺负你！” 柳莺莺在床边坐下，语气倔强，表情可怜。 苏萱笑出声，“瞧把你委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柳莺莺皱了皱鼻子，“本来就是你欺负我。” “好好好，算我欺负你。”苏萱笑嘻嘻的伸手去拉她。 柳莺莺象征性的挣扎了下，没挣开，便作罢了。 “我呢，不是不告诉你，是园子里人多眼杂，不好说话。再说了，我若不打算告诉你，就不会让你送我回来了。” “真的？” “当然！” “这还差不多。”柳莺莺擦了脸上的泪，傲娇的哼了声。 苏萱忍俊不禁，但还是跟她坦白。 “我不反抗呢，原因有三，不让你反抗，原因也有三。” “这第一，咱们是在大长公主的园子里，无论谁对谁错，只要闹起来，咱们都有错。” “第二，我爹是大将军，是武将。” “第三，我当时，瞧见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了。” 听见前两句时，柳莺莺还觉得情理之中，听到最后一句时，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苏萱继续道，“至于不让你反抗么？前两点的原因是差不多的，第三点么，就是你姐姐是柳淑妃，丹阳郡主的姨母是皇后，若你反驳了她，得罪了她，往小了说，那是小女儿间的斗嘴，往大了说，那就是你觉得你姐姐得宠，目中无人，想要挑衅皇后的权威。” “我没有！” 柳莺莺大声反驳，“是她们欺人太甚！” “我知道你没有，可是，谁关心真相？” 柳莺莺沉默了。 苏萱继续道：“想想你爹娘素日里是怎么教你的？若真相真的那么有用，你用得着一直受委屈？” 柳莺莺咬着唇不说话。 苏萱捏了捏她的手，“狡兔死走狗烹，自古以来，为君者，都是忌惮武将的，若是有机会，有由头可以让他们收回兵权，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闻言，柳莺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半晌，终究是垂下眼帘，闭上了嘴。 - 圣柔大长公主的慰问品，是天黑时送来的，与慰问品一起来的，还是赫连佑霖。 “你被人欺负，怎么也不说一声？” 赫连佑霖看了眼她膝盖上的纱布，拧着眉头问了句。 “这有什么可说的？”苏萱瞧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点心递过去。 “新鲜的桂花糕，来一块么？” 赫连佑霖笑出声，在床边坐下，“我说苏幺幺，你这心态，未免也太好了些。” “不吃算了。”苏萱收回手。 赫连佑霖单手撑着脸，盯着苏萱的眼睛问，“你就不生气？” “怎么可能？”苏萱瞪他，“我是人，又不是木头。” 赫连佑霖松了口气，“这才对嘛！” 旋即，他又拧了眉，“不对啊！你看着不像生气的啊。” “我生气归生气，但不至于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有点儿道理哈。”赫连佑霖笑着点头，“那这件事，你就打算这么算了？” “不是。”苏萱摇头。 赫连佑霖有些惊讶。 苏萱撇了他一眼，“赫连佑霖，我不是圣人，也不是善人，我就是个人，普通的人。” 赫连佑霖诧异，眸中一闪而过的光亮，而又勾了嘴角。 “那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你是要帮我吗？”苏萱挑眉。 “当然！” “嗯，够意思！”苏萱拿起一块儿点心塞到他嘴里，“这是谢礼。” 赫连佑霖漂亮的丹凤眼里绽放出光亮，“你需要我怎么做？” “暂时还不需要。”苏萱摆了摆手。 赫连佑霖眼里的光，“唰”地一下灭了。 苏萱咬了一口点心，“不过，很快就会需要。” 赫连佑霖眼里重新燃起光亮。 苏萱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去，赫连佑霖眼睫上挑，当即凑了过去。 然后…… “就这？”赫连佑霖蹙眉，神情费解，且困惑。 “嗯，就这。”苏萱点头，而后凝眉问：“你该不会是不愿意？” “那倒不是。”赫连佑霖神色复杂，“我就是觉得，有点儿大材小用。” “没事儿。”苏萱将点心塞进嘴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带将手上的点心渣蹭到他的衣服上。 “以后会有大用的。” “……” - 打发走赫连佑霖后，苏萱便让金玲闭门谢客，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在等，等苏瑾出现。 然而，她等到子夜，苏瑾都没来。 彼时，屋内的蜡烛已经熄灭，苏萱躺在床上，借着窗棂照进来的月光看上方的床围。 她想起很多事，很多人。 也想起，曾经兼职时，认识的一个咖啡店老板，那是一个非常成熟漂亮的姐姐。 那个姐姐跟她说，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没必要有太多的善良和心软。过多的善良和心软，只会害死她自己。 起初，她不懂。 但后来，当她进入社会打拼，吃了足够的苦头后。 忽然就懂了。 而今日的苦，跟曾经那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毕竟，在她看来，没什么比成为一个孤儿更可怜了。 这么想着，苏萱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夜深人静，秋风微凉。 有一阵风从窗棂吹进来时，盘在床围上睡着的小彩，睁开了眼睛……? 第166章 不要做那个发光的人 月色下，泛着微光的黄金瞳，一眨不眨的看着站在床前的男人、 那人，一身墨蓝色华服，察觉到小彩的视线后，抬眸与它对视。 一人一蛇，四目相对。 一个沉着冷静，幽深眼眸如暗夜里的海浪，似乎随时波涛汹涌。 一个毫无情绪，黄金眼眸如无声无息的死海，毫无波澜。 良久后，却是小彩收回了视线，盘踞在雕花床围上，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而来人，垂眸看向床上熟睡的少女，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大概是做了什么噩梦，睡梦中的少女眉头紧拧，面色挣扎，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床边的人眉头皱起，下意识的伸出手，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他犹豫又挣扎，最终，落下手去，握住了苏萱颤抖紧攥的拳…… - 苏萱这一夜，睡得很不好。 梦里，她又变成了那个租住在廉价居民楼的孤儿，每天一个人辛苦的上下班，被坏人跟踪无可奈何，被居心叵测的男人半夜敲门时紧张害怕，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睡得不好，第二天时，她一直没什么精神，再加上伤了膝盖，便一直懒洋洋的躺在床上。 柳莺莺不放心她，一大早就过来看望她，还端着碗一勺一勺的喂她吃粥。 苏萱实在是受不了她那副心疼的快要哭了的模样，便抢过碗，和樊湘一起好说歹说，劝她去了游园会。 毕竟，她是伤了腿，不是伤了胳膊。 苏卿和苏武二人，是一前一后赶来的。 苏卿进来后，一落座，便“唰”地打开他那把玉骨扇子，眯着桃花眼，笑得极为欠扁地道：“幺幺，你今年不太行啊，接二连三地伤了腿，怕不是命犯太岁，要不这样，等游园会结束，我带你去普度寺拜拜？” 苏萱歪着脑袋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苏卿从凳子上挪到她床边坐下，从她手里端着的盘子里抓了把瓜子，将扇子塞到怀里，边嗑瓜子边道：“幺幺，你可知，丹阳郡主此番为何针对你？” 苏萱没说话，只抬眸看他。 苏卿轻笑出声，“因为丹阳郡主她，肢体不协调，学不好你教的广场舞，自觉在众女眷和男宾面前丢了脸，心中有气，这才想要报复你。” 苏萱没说话，低着头继续嗑瓜子。 苏卿挑了挑眉，问：“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苏萱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三哥想让我问什么？” 苏卿嗤笑出声，伸手捏了捏苏萱的鼻子，“你啊，有时候聪明的很，有时候蠢得很。” “……”苏萱不置可否。 苏卿又道：“幺幺，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做那个发光的人，树大招风，人亦如此。” “嗯。”苏萱闷闷地应了一声，她先前总想着，只要自己各方面平庸，就万事大吉。却忘了，特立独行，也是一种罪。 苏卿见她神色恹恹，便岔开了话题。 等到苏武来时，兄妹俩已经磕了一整盘的瓜子。 苏武看着满地的瓜子皮，先是一愣，随即，找了片没瓜子皮的地儿站定，神色严肃的问苏萱，“小妹伤势如何了？” “好多了。”有了苏卿的陪伴，苏萱打起了几分精神，抬手招呼苏武坐下，又吩咐金玲上茶、上瓜子。 苏武闻言犹豫了一瞬，行至锦榻处坐下。 金玲进来奉茶，苏武刚从游园会赶来，端起茶盏喝了大半杯后说道：“昨日，我本想过来的，但大哥不让，所以……” 屋内嗑瓜子的咔咔声不绝于耳。 苏萱和苏卿齐齐望向他，“二哥，你刚刚说什么？” “……” 苏武静默了。 苏萱和苏卿对视了一眼，而后齐齐招呼苏武，“二哥，来，别客气，都是自家兄妹，一起嗑瓜子。” 苏武今日穿了一身雾蓝色的长衫，这衣服显得他整个人白了许多。 他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瓜子壳，又看了看锦榻上矮桌上的那一叠瓜子，眉头微微拧起。 究竟是磕，还是不磕？ 这是一个问题。 若磕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净的手，面露不忍。 若不磕…… 他抬眸看了看眼巴巴望着他的嗑瓜子二人组。 似乎，会显得他不合群。 犹豫挣扎良久后，苏武最终选择了合群。 苏萱满意了，苏卿也满意了，两人齐齐收回视线，继续讨论改日拜佛烧香的事情。 苏武握着一把瓜子，几次想插话进去，奈何苏卿和苏萱说话的速度太快了，话太密了，以至于他根本插不进去。 这让苏武很颓败。 且，这种颓败一直持续到苏瑾的到来。 “怎么？你们三个不去游园会，就为了凑在这儿嗑瓜子？” 在一片咔咔声，和一地的瓜子壳中，苏瑾顿住脚步，在屏风处停下。 “是大哥啊。”苏卿嗑瓜子的动作不停，热情的同他道：“我们在说去普度寺的事情。” “你说是不是？二哥？”苏卿望向苏武。 苏武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点儿什么，苏卿便移开视线，看向苏瑾，“大哥要不要一起去？” 苏瑾挑眉，扫了一眼低头趴在床边专心嗑瓜子的苏萱，“怎么忽然要去普度寺了？” “哎，还不是幺幺流年不利，总是受伤。”苏卿又捞起一把瓜子，快声快语地说道。 一直慢悠悠嗑瓜子的苏武看了他一眼，心说，老三啊，大哥不是在问你。 但，一想到苏卿这般没眼色，他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嗑瓜子的动作都快了些许。 苏瑾轻笑一声，“求神拜佛，就能解决问题了？” “至少能求个心安嘛！” 苏卿再度抢答。 苏武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老三啊老三，大哥没问你啊！ 苏萱继续装聋作哑。 苏瑾盯着苏萱打量了一瞬，见她始终不抬头，便想走过去，可抬脚的一瞬，看着面前一地的瓜子壳，抬起的脚，又缓缓收了回去。 这一幕，被低着头嗑瓜子的苏萱瞧见了。 她看着地上的瓜子壳，又看了看苏瑾那双干净的云锦绣金纹的靴子，忽地有些想笑。 可嗑瓜子的动作，却是丝毫没停。 她想，这扔了一地的瓜子壳，像极了一片肮脏可怖的黑海，明明区域不大，却是黑白分明的把她和苏瑾隔开来。 她，在黑海的这边自甘堕落。 而苏瑾，在黑海的那边圣洁如月。 她虽未抬眸，却从想到他看向她时的眼神。 不是嫌弃，不是喜欢，不是厌恶，不是心疼。 那是如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俯视跳梁小丑在地狱挣扎的表情。 苏萱想着想着，不由笑出了声。 而就去普度寺的事情，在同苏瑾打商量的苏卿，在听到她怪异的笑声后，俊脸“唰”地一变，猛地扭过头看她！ 第167章 以身相许行不行？ “幺幺你……” 苏卿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惊讶和担忧。 苏萱笑着摆手，“我没事。” 她抬起头来，却是笑得肩膀都在耸动。 “我就是忽然想到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苏卿神色复杂。 苏瑾皱眉不语。 苏武面带担忧。 一室静默。 半晌，苏萱摆手，“都这么严肃干什么，来来来，大哥、二哥、三哥，嗑瓜子啊？” 苏萱热情地端出瓜子招呼他们。 可兄弟三人，谁也没动，谁也没说话。 “你们不吃，我可就自己吃了哈。”苏萱收回手，抓了瓜子送到嘴边，咔咔磕起来，没事儿人似的说：“真是，这可是上好的焦糖瓜子儿，选用精品葵花籽，颗颗饱满，好吃着呢。” “啧啧，你们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 苏卿朝苏瑾看了一眼，眉宇间带着担忧。 苏瑾没说话，幽深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苏武沉吟半晌，担忧道：“小妹，你要是难受，我……” “二哥！”、 苏卿出声打断苏武的话，而后笑吟吟的看向苏萱，“幺幺，我还有事儿跟大哥、二哥说，你先歇着，回头我再来看你。” “嗯，也行。”苏萱点头，想起什么来，又补充道：“对了三哥，你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儿鸡爪。” “成！” 苏卿爽快的答应了，然后站起身拽着满目担忧的苏武，推着神色不明的苏瑾，离开了。 “咔咔咔……” 苏萱坐在床边继续磕瓜子，磕着磕着，忽然就笑了。 一直藏在雕花盆景内歇息的小彩在听到这笑声后，抬眸看了她一瞬，便又收回了视线。 - 当天夜里，赫连佑霖便背着一个包袱出现在女主房里。 “你要的东西，都给你找来了。”他将包袱递给苏萱，自己在床边落座。 “多谢！”苏萱十分江湖的抱拳道谢。 赫连佑霖挑眉，“就这么谢？” 苏萱略想了下，道：“我还可以送礼。” “噗……”赫连佑霖笑出声，“以身相许行不行？” 苏萱闻言也不恼，眯笑着眼睛问：“把我大哥许配给你行不行？” 闻言，赫连佑霖哭笑不得，“你大哥听见这话，怕是要伤心。” “那可不一定。”苏萱低头翻了翻包袱里的东西，而后想起什么来，抬眸神色严肃的看着赫连佑霖。 赫连佑霖被她看的有些紧张，“怎么了？” “你可能，还得再帮我一个忙。” “我……” 赫连佑霖刚要说话，苏萱便打断她道：“不过，作为报答，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真的？”赫连佑霖面露惊喜。 “真的！”苏萱斩钉截铁的点头。 赫连佑霖两眼放光：“那你嫁给我！” “那不行！”苏萱毫不迟疑的摇头，“你换一个。” 赫连佑霖失落，活像是被人泼了一盆水的红狐，漂亮的狐狸毛都打蔫了。 苏萱看他如此可怜，便好心劝慰：“我找你帮得忙，也不难，你可以提个差不多的要求，比如说，让我给你做个香囊……” “好的，那你给我做个香囊。” 苏萱被他的快速反应弄的一愣，好一会儿才神色复杂地问：“你不再考虑一下？” 赫连佑霖满不在乎的摆手，“不用，就这个，反正别的你也不会答应。” “……也是。” 苏萱认同的点了头。 反正她也要给柳莺莺做香囊，多做一个，少做一个，没影响。 赫连佑霖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她，便瞧见她精致小巧的侧脸。 眼睫狭长卷翘，蹙眉沉思时，有些可爱，又有些迷人。 他勾了勾唇角，忽然觉得，不虚此行。 这么想着，一向嚣张肆意的眉眼弯起，漂亮眼眸里，闪着光，里面好似盛着灿烂星河，却又说不出的温柔。 - 为期七天的赏菊游园会很快到了尾声，因为苏萱膝盖受伤的缘故，一直称病没参加。 但，离开菊园的前一天夜里，圣柔大长公主来见了苏萱。 彼时，苏萱正吩咐金玲收拾东西，听见脚步声时，心下咯噔一下，紧接着就瞧见两个嬷嬷搀扶着圣柔大长公主走了进来。 她一慌，忙放下瓜子从床上爬起来行礼，然后就被走上前的嬷嬷拦住了。 “苏小姐有伤在身，不必行礼。” 苏萱诚惶诚恐。 金玲忙跪下行礼，圣柔大长公主身后的侍女快步上前放好了椅子，圣柔大长公主在床边落座。 一旁的嬷嬷摆了摆手，众人都退了下去。 苏萱原本想跪在床上，被嬷嬷阻止后，便如鹌鹑一般，乖顺的坐在床上。 圣柔大长公主笑起来，摆着手，慈祥道：“不用这般紧张。” 苏萱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呆呆的点头。 一旁的嬷嬷笑呵呵道：“苏小姐这年岁啊，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该活泼些才是。” 苏萱羞赧地垂下头，“我挺活泼的。” 此话一出，嬷嬷和圣柔大长公主全都笑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活泼了？”圣柔大长公主声音温柔，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苏萱脸红了几分，“我爬树挺厉害的。” 闻言，嬷嬷和圣柔大长公主对视一眼，齐齐笑出了声。 “这是不是挺不好的啊？”苏萱小心翼翼地问。 “这有什么不好的？”圣柔大长公主笑的和蔼慈祥，“我年轻时，也会爬树呢！” “真的啊？”苏萱惊讶得瞪大眼睛。 一旁的嬷嬷笑着说，“可不是？当初公主殿下爬树最是厉害，为此没少挨教训。” 回忆起往事，圣柔大长公主眼神看着眼前的虚空，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 “那时候，本宫还年轻，尚不知天高地厚，总想着去宫外瞧一瞧，可是公主，是不能随意出宫的，于是，本宫就去爬树，还是爬御花园里最高的那棵树。” 苏萱认同的点头，崇拜又赞许地道：“老祖宗，您爬的不是树，是对自由的渴求。” 此话一出，圣柔大长公主被逗的笑出声。 一旁的嬷嬷也笑着道：“苏小姐这张嘴啊，真真是比说书先生还厉害。” “可不是？”圣柔大长公主接话，“我啊，就喜欢她这样的。” 她说着，又看向苏萱，“要不是怕你爹娘舍不得，来找我要人啊，我啊，真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苏萱开心地道，“我也喜欢老祖宗！” 圣柔大长公主又乐呵呵地笑起来。 苏萱顺杆子往上爬，“要不我不走了，就留在您身边陪着您，老祖宗。” “真的啊？” “嗯，真的！比真金还真！”苏萱点头，神情呆萌真挚。 “不回家了？” “嗯，不回家了！” “也不嫁人了？” “嗯，不嫁人了！” “那可怎么行？”圣柔大长公主嗔她，“你要是不嫁人，小意他岂不是得找我要人？” “那就让他跟我一起陪在您身边！” 见苏萱反应这般快，圣柔大长公主又笑起来。 一旁的嬷嬷道：“公主，老奴看了，这么多孩子里，也就苏小姐最能讨您开心了，要不，您啊，就让她留下来好了。” “嗯，这个好，本宫也是这么想的。” 苏萱瞧着嬷嬷和圣柔大长公主一唱一和，也开心地道：“我就知道老祖宗疼我！” 第168章 有脚气！等着传染给你！ 圣柔大长公主在苏萱这儿坐了两盏茶的功夫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而圣柔大长公主刚离开不久，苏萱就听见惨叫声，先是一愣，随即探着大半个身子往外瞧，就看见柳莺莺站在墙下龇牙咧嘴的揉屁股。 “噗嗤……” 苏萱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我？”柳莺莺听见笑声瞪了她一眼，而后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屋。 “还笑！”柳莺莺进屋后见她笑声不止，瞪了她一眼后，在床上坐下来。 苏萱毫不收敛。 柳莺莺冲她翻了个白眼，而后自顾自地脱了鞋子在床上坐下。 见她如此自觉，苏萱惊讶的瞪大眼，“柳莺莺，你洗脚了吗？就敢爬我的床！” “没洗！有脚气！等着传染给你？怎么了？！”柳莺莺扬着下巴、瞪着眼，神情很是豪横！ “行，您厉害！”苏萱甘拜下风。 柳莺莺哼了一声，然后脱了外裳。 苏萱也不拦着，一脸坏笑的看着她，“柳莺莺，你该不会忽然发现这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如我好，所以，准备跟我投怀送抱、相伴一生了？” “美的你！” 柳莺莺将外裳砸了过去。 苏萱抓过盖在脸上的衣裳吸了一口，“呦，还是香的，欲擒故纵啊！” “苏萱，不贫嘴能死啊你！”柳莺莺红了脸，恶狠狠的瞪她。 “哎呀，逗你呢，还当真了。”苏萱笑嘻嘻地摆了摆手，随手将柳莺莺的衣裳放在了一旁，这才道：“言归正传，你不在院子里收拾东西，跑我这儿干什么？” 柳莺莺脸色微变，抿了抿唇，说：“我方才瞧见大长公主了。” “嗯，然后呢？”苏萱挑眉。 柳莺莺抬眸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眉宇间带着些担忧：“菊园里这么多人，她却在这时候来找你……” 接下来的话柳莺莺没问出口，但苏萱还是明白了过来。 她放松身体靠在身后的靠枕上，眯笑着眼睛勾起一个坏笑。 “你猜。” 柳莺莺，“……” - 有关圣柔大长公主来找自己的事情，苏萱还是同柳莺莺讲了。 彼时，夜深人静，柳莺莺躺在她身旁，闭着眼睛抱着她的胳膊含糊不清地问：“大长公主是不是喜欢你啊？” 苏萱轻笑出声，伸手捏她的脸，“在你看来，喜欢都来得这么简单吗？” 柳莺莺凝眉，借着月光睁开眼看她。 苏萱叹了口气，心说这傻姑娘啊！真是白瞎了恶毒女配的名号。 当然了，原着里她也不怎么聪明，要不然，不至于每次还没算计到别人，就被人发现。 “你这种傻白甜，应该活在玛丽苏文学里。” “什么是玛丽苏文学？” “就是不带脑子的文学。” 苏萱说完，觉得不够严谨，又补充：“就是那种情情爱爱，专门哄骗你这种蠢笨女子的话本。” “苏萱！” 柳莺莺气鼓鼓的坐起身。 苏萱笑着拉她躺下来，“跟你说笑呢！” “哼！” 虽是傲娇，柳莺莺还是躺了下来，并再度抱住了苏萱的胳膊。 “这世上，有一类人，外表相貌，和真实性格，具有很大的反差。” “啥意思？”柳莺莺茫然。 苏萱看了她一眼，耐心解释：“就是反差，比如说，婠婠姐姐，她是不是看着温温柔柔，像是很需要人保护的样子？” 柳莺莺认同的点头。 苏萱轻笑了声，“其实她这个人，非常聪明，非常自立自强，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柳莺莺疑惑的蹙眉，“这矛盾吗？” 苏萱不解释，继续道：“你觉得丹阳郡主如何？” 柳莺莺许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生气道：“她又坏又讨厌！” “她的确是坏，但也算不上有多坏，更多的，是蠢。” 柳莺莺诧异的看着她。 苏萱继续道：“那严沛雯呢？” “比丹阳郡主还坏！就她最坏了！” 苏萱摇头，“那可不一定。” “为什么？” 苏萱定定的看着她，“她是比丹阳郡主要坏，但她坏的太明显，反而是蠢了。” 柳莺莺神色困惑。 苏萱心下叹了口气，这傻白甜，怎么这么蠢啊！ “傻莺莺，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一眼就看出来是坏人的人，也不是明着欺负你的人。” “那是什么？” “是那些，表面对你很好，让你察觉不出是坏人的坏人。” 柳莺莺困惑的拧眉。 苏萱继续道：“这世上，很多人对你好，都是有原因有目的的，比如说你父母疼爱你，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孩子，你兄长疼爱你，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妹妹。” “府中的侍从对你好，那是因为你是他们的主子。” “那，欺负呢？”柳莺莺睁着大眼睛，憨憨发问：“一个人欺负一个人，是不是都有原因和目的？” “不。”苏萱摇头，“这世上，所有的爱与好，可能都有原因和目的，但，恶不是。” “恶的可怕之处在于，它有时候，生于一瞬间，没有缘由，没有下限，也没有上限。” 柳莺莺一副没听懂的模样，“这跟大长公主找你有什么关系？” 苏萱叹了口气，“你怎么没听明白呢？” 柳莺莺更懵了，“可你说的，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事情啊。” “傻孩子，看来你真的没听懂。”苏萱慈爱的捏了捏她的脸。 柳莺莺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扯开她的手道：“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那你甭管，反正比你大！“ “几个月而已！” “哈？别说几个月，那就是几个时辰，几瞬，那也是比你大！” 柳莺莺气的瞪大了眼睛。 苏萱得意的扬起了下巴。 可柳莺莺还是想不通，半晌，声音闷闷地说：“可我还是不明白两者有什么关系。” 苏萱爱抚的摸了摸傻孩子的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大长公主跟我讲，她幼时被欺负，同人打架的事情吗？” 柳莺莺反驳，“我是傻，不是健忘！” 苏萱乐出声。 柳莺莺意识到这话把自己套进去了，气呼呼的转过身，背对着苏萱。 苏萱笑够了以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还是那句话，柳莺莺，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也没有轻而易举的喜欢。” “不过，话说的太明白，就没意思了。你要是实在想不通，就回去同你父亲，或者你娘亲讲一讲，我想，他们会给你解答的。” 柳莺莺转过身来，幽怨地看着她，“你直接给我解答，不是更好吗？干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苏萱摇头，闭上眼道：“这件事，重要的不是给你解答，而是，你自己能悟出来，当然，以你的智商么，你要是实在悟不出来，就只能请求外援了。” “你！”柳莺莺“腾”地坐起身来。 苏萱语气缓缓：“气大伤身。” 柳莺莺气的抬手打她，“还不是怪你？” 苏萱笑出声，睁开眼伸手拉她，“好了好了，怪我怪我，快睡，如果回京后你还想不通，再来找我。” 柳莺莺气闷，却也明白苏萱是打定主意不说，哼哼了两声，便顺着台阶下了。 毕竟，苏萱这个人捉摸不透，万一有台阶她还不下，回头可能连梯子都没了！ 想到这儿，柳莺莺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本想着再跟苏萱白扯一番，但见苏萱闭着眼睛神色疲惫，便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第169章 不看僧面看佛面 一夜无话，翌日，天蒙蒙亮，菊园外便列了许多马车。 辰时末，管家带着菊园的侍从们开始送客。 苏萱因为膝盖上的伤还未好，被苏武一路从院子里抱到马车上。 期间，苏卿扇着扇子在一旁叽叽歪歪。 “幺幺，要不还是三哥来，二哥那一身铁骨铮铮，我怕他硌着你。” 苏萱伸出尔康手，“不必，大可不必。” 她说完，笑容乖巧可爱的看向苏武，满脸崇拜道：“我觉得二哥非常好，二哥的双臂结实有力，二哥的怀抱温暖牢固，二哥脚步轻盈稳健，总之，安全感十足！” 闻言，走在左前方的苏瑾回眸悠悠地看了她一眼。 苏萱全当看不见。 苏卿吃味，但仍想为自己证明。 “幺幺，三哥的怀抱，也很温暖牢固。”他说着，收了扇子，扬起手臂撩起衣袖，露出白皙的胳膊。 “看！”他攥着拳头，奋力亮出自己的肌肉。 苏萱瞥了一眼，意味深长道：“三哥，出门在外，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快，把袖子撸下去。” “噗……”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苏萱偏过头，就瞧见一个一身雪青色华服的小公子。 小公子穿着简单，却又不失贵气，满头长发用一根碧玉簪子束着，整个瞧着青春明朗，朝气十足。 却又很乖很奶。 像什么来着，对了，像奶狗。 许是察觉到苏萱的目光，小公子抬起头朝她望过来，却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红了脸，移开了视线。 苏武察觉到异样，顺着苏萱的视线看过去，而后收回视线，低声解释。 “那是云老王爷的外孙云琅。” 闻言，苏萱脑子“嗡”地一声，身子都跟着僵了一僵。 苏武最先察觉到不对，蹙眉问：“你怎么了？” 苏萱轻轻摇头。 羞赧的云琅再度朝她看过来，见她没移开视线，刚想走上前来打招呼，苏萱便收回了视线。 他有些受挫，俊脸都垮了下来。 苏武觉得不对劲，打量了苏萱一瞬，又扭头看了云琅一眼，而后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 待将苏萱送上马车，苏萱脑子里还在想这件事，然而，不等他开口问一问，柳莺莺便推开他挤进了马车。 “苏家哥哥，你可以走了，苏萱我来照顾就好了。” 苏武愣住，看了看自告奋勇的柳莺莺，视线落在苏萱脸上。 苏萱哭笑不得，摆手道：“好了二哥，你忙你的，她照顾我就行。” “没错没错，苏家哥哥，你忙你的。”柳莺莺眼疾手快的放下了帘子，阻挡了苏武望过来的视线。 “……” 苏武呆愣在原地，苏卿摇着扇子走过，扬起眉眼，发出一声愉悦的笑，而后啧啧摇头的往自己马车去了。 - “你瞅啥呢？” 马车走出百步远时，柳莺莺见苏萱一直扒拉着帘子往外瞧，忍不住顺着她的视线望了望。 “你猜。” “……” 见柳莺莺小脸垮下来，苏萱放下帘子笑出声。 “你怎么那么讨厌啊！”柳莺莺气呼呼的抬手打她。 “瞧你这话说得，我不一直都是坏人么？” “你……” 这话柳莺莺没法反驳，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 “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啊！” 苏萱但笑不语。 柳莺莺自顾自的生了会闷气后，便转过身来，闷闷地问：“你是不是在等樊姐姐啊？” “啊？”苏萱愣住。 柳莺莺扁了扁嘴，“你大概等不到她了。” “啥意思？”苏萱蒙圈。 柳莺莺抬眸看她，表情有些伤感，又有些落寞。 “咱们出门的时候，我瞧见几个世家小姐，把她拉住了。” “啊？”苏萱瞪大眼睛。 “你别误会！”柳莺莺连忙解释，“不是找她麻烦，她们是想讨好樊姐姐，所以才这样。” “哦……”苏萱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你下次说话可别大喘气了。” 柳莺莺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须臾，还是道：“你可能没发现。” “发现什么？” “也是。”柳莺莺自顾自地叹了口气，“你在菊园这几天，不是忙着教大家广场舞，就是在院子里躺着，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 苏萱哭笑不得，“我该知道什么吗？” 柳莺莺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虽然咱们和樊姐姐都出身武将之家，但樊姐姐跟咱们不一样，她不像咱们俩，不招人喜欢。” 苏萱认同的点头。 柳莺莺神情落寞，“你是没瞧见，那些世家公子和小姐多喜欢樊姐姐，你不在的时候，我连想挤进去跟樊姐姐说句话都难。” “还有，大长公主和几位皇子公主也很喜欢樊姐姐。” 苏萱心说，能不喜欢她么？ 这可是皇室内定的皇子妃啊！ 柳莺莺说完，失落的叹了口气后，便不再说话。 半晌，她听见咔咔声，抬眸就看见苏萱正捧着话本嗑瓜子。 “……” “你都不难过的吗？”柳莺莺疑惑发问。 “这有啥好难过的？”苏萱笑出声，“我们活一辈子是为了自己开心，又不是为了讨别人喜欢。” 柳莺莺愣住。 半晌，努了努嘴，问：“可，如果大家都不喜欢，自己也不开心啊。” “我管他们喜不喜欢呢，我自己开心就行了。”苏萱咔咔磕着瓜子，丝毫没把这个事儿放在心上。 柳莺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神色复杂道：“我大概知道，大长公主为什么喜欢你了？” 苏萱，“嗯？” 柳莺莺轻轻摇头，岔开话题道：“之前你伤了腿，没参加晚宴，有些事，可能不知道。” “？” 苏萱茫然的眨了眨眼。 柳莺莺继续道：“晚宴上，丹阳郡主和严沛雯本来想借广场舞的事情诋毁你，好让大长公主责罚你。” “可，大长公主没有，她不光没有责罚你，还夸赞了你，说你教的广场舞很好。还说她最近跳的多了，身体都比先前好了。” 苏萱闻言笑出声。 柳莺莺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苏萱笑了好一会儿，方才擦了眼角笑出的泪。 “柳莺莺啊，你真的，太好玩了。” 闻言，柳莺莺小脸垮下来，气恼道：“我跟你说真的呢！” “我真的严重怀疑，你的智商在正常水平线以下。” 苏萱说完，见柳莺莺激动的要反驳，便按住她的手问：“柳莺莺，咱们参加的是游园会，不是惩戒会，别说我只是教了个广场舞，我即便真的跟丹阳郡主打起来，大长公主也不会轻易责罚。” “为、为什么？” “因为，这是赏菊游园会，还有，不看僧面看佛面。” 苏萱耐心给面前的小傻子解释，“就像你，你代表的不止是柳家，还要你姐姐柳淑妃，同样的，我代表是也不只是苏家，还有世子府。况且，我大哥还在，大长公主如何罚我？” 柳莺莺沉默了。 苏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地道：“傻孩子，被太单纯，这儿是京城，不是边城。” 柳莺莺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唇，说：“苏萱，我以前怎么会觉得你跟我一样蠢啊，明明，你比我聪明多了。” 苏萱但笑不语，心说，傻孩子，你的感觉没有错，原主她跟你一样蠢。当然，我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只是，我看了原书，提前知晓了剧情而已。 再加上，她曾经作为一个孤儿，一个人孤独艰难的活了快三十年，心境想法，同旁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第170章 愚不可及！ 马车摇摇晃晃，苏萱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柳莺莺腿上，而柳莺莺则正侧着脸发呆。 “想什么呢？”苏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柳莺莺回过神来，看着她没头没尾的说：“你昨天说了樊姐姐，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挺对的。” “所以？” “所以……”柳莺莺羞赧的低下头，“我想问问你，我是什么样的。” “你啊……”苏萱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坏笑一声。 “你跟她，刚好相反。” “啊？”柳莺莺愣住，“啥意思？” 苏萱竖起一根手指，“就是说，你呢，长着一张坏女人的脸，其实，傻得很，性子也软的很，爱撒娇，脆弱，也很容易相信人，你这种啊，最容易上当受骗。” 柳莺莺，“……” 这死丫头，非要说的这么直接嘛？！ 见柳莺莺嘴角抽搐，一副想骂人的模样，苏萱忍俊不禁，指着她的脸说：“对！就是这样，喜怒于形，缺乏心机。” “苏萱，我要杀了你！” - 打闹声和欢笑声自车内传出时，和车夫一并坐在车前的金玲摇头轻笑。 她是看明白了，她家小姐啊，就是故意逗柳莺莺。 不过，这也能说明，她家小姐是真的喜欢柳莺莺。 而且，她家小姐跟柳莺莺在一起是真的开心，这种开心，不同于跟樊湘在一起时的温柔静好，这种开心，是那种抛开束缚，完全的释放自我的开心。 真好。 她如是想。 - 大批量的马车从菊园一路往京城而去，一辆接一辆，在官道上形成一条蜿蜒而行的长龙。 苏瑾闭着眼睛坐在车内，面容一如既往的冷峻。 “大哥，二哥，说句话啊！” 苏卿看了看坐在中央的苏瑾，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苏武。 苏武眉头紧锁。 “这件事，的确不好办。” 他沉思片刻，看向苏瑾，但见苏瑾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转向苏卿。 “要不，还是回府后告知爹娘，在做商议！” “你疯了啊！” 苏卿急促出声，“唰”地收了扇子，敲打在面前的矮桌上，“此事如何能叫爹娘知道？若是爹娘知道幺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心下得多难受？多自责？” 苏武皱眉，“可此事这般瞒着，也不是办法。” “我焉能不知道？”苏卿烦躁的打开玉骨扇子狂扇。 苏武为难的皱眉。 苏卿扇了半天扇子后，忍无可忍看向苏瑾。 “大哥，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一直闭目养神的苏瑾睁开了眼。 “拿什么主意？” 苏卿不满道：“还能是什么主意？当然是幺幺的事情了，还有，我刚刚不是已经把幺幺近来不对劲的地方都说了吗？你是没听啊？还是没听啊？” “老三，怎么跟大哥说话呢？” 苏武皱眉训斥了句，而后面向苏瑾，“大哥，老三说话冲了些，是他不对，但小妹近来的确不对劲。” 苏瑾没说话。 苏武顿了顿，又道：“以前，我总想着小妹若是学得聪明些，懂事些就好了，可如今，她真的这般，我反而不安。” “我……”他面带愧疚和担忧，“宁愿她像以前那般，至少，她那时候活的轻松欢愉。” 苏卿红了眼，别开脸冷哼一声道：“希望人改变的是你们，现在后悔的，也是你们。” 苏武愧疚地叹了口气。 苏瑾却是一言未发，只缓缓，闭上了眼睛。 - “你可知错？” 菊园内，圣柔大长公主坐在锦榻上，轻轻戳了口茶，又优雅的放下茶盏，这才看向跪在面前的丹阳郡主。 丹阳郡主眼眶红肿，眼角带泪。 闻言委屈的哽咽：“又不是我对苏萱动的手，也不是我让她们动的手，老祖宗你为何只罚我一个人？” “愚蠢！” 圣柔大长公主“啪”地一拍桌子，怒吼出声。 丹阳郡主吓得哆嗦了一下，缩着肩膀，想哭不敢哭。 圣柔大长公主皱眉，眸中一闪而过的嫌弃。 “你姨母那般端庄聪慧，怎会有你这样愚蠢的外甥女？” 丹阳郡主抹了把眼泪，在心里暗暗吐槽：我又不是姨母生的。 “也是，本来你母亲，同皇后也只是表姊妹。” 圣柔大长公主叹了口气，面色不虞的看着她，“你可知，我为何只罚了你？” 丹阳郡主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看圣柔大长公主，见她皱眉沉眸，不怒自威，顿时被这冷厉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缩着肩膀垂首轻轻摇头。 见她还算识趣，圣柔大长公主面色缓和了些。 “事情就发生在本宫的菊园，本宫如何能不知晓事情如何？可本宫只罚你，是因为你愚蠢。” 丹阳郡主被训斥，委屈的只掉眼泪。 圣柔大长公主面露失望，“你若有苏萱一半儿的聪明，就不至于被人当枪使！” 丹阳郡主闻言抬眸，大声道：“我就知道是她告我的状！” “愚蠢！” 圣柔大长公主怒不可遏，随手抄起矮桌上的茶盏摔了过来。 “哗啦”一声，茶盏在丹阳郡主面前四分五裂，温热的茶水溅湿了她华丽的衣裙。 丹阳郡主吓得瑟瑟发抖。 圣柔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 “丹阳，你当真是蠢不自知！” “你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自是知晓你性情，你虽骄纵愚蠢，但并无太多坏心，乃是受了那严沛雯的教唆。” 丹阳郡主委屈的掉眼泪，“老祖宗既然知晓，为何不罚她，只罚我？” 见她还不开窍，一旁的嬷嬷忍不住开口：“郡主，那严沛雯是什么人？您又是什么人？” “公主她是拿你当自家孩子，这才教导你，那严沛雯算什么？如何能有幸让公主殿下教导她？” 丹阳郡主愣怔。 圣柔大长公主伸手去揉额头，一旁的侍女及时端上了一盏热茶，嬷嬷忙递给她。 圣柔大长公主接过茶盏喝了几口，又递回给嬷嬷，这才看着丹阳郡主开口。 “你因苏萱丢脸，对她不满，是人之常情。但你不该在菊园公然羞辱她，更不该纵容严沛雯等人欺辱她。” 丹阳郡主闻言小声反驳，“严沛雯与她不和，也不是因为我啊……” “本宫自然知道！” 圣柔大长公主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蹭的一下涌上来。 “可她严沛雯仗的是谁的势？是你的势！若没有你，以她严沛雯的家世身份，如何敢欺辱当朝大将军的嫡女，未来的世子妃？！” 面对圣柔大长公主的质问教训，丹阳郡主依旧不开窍，倔强的道：“她是大将军嫡女没错，可她那样胸无点墨，又愚蠢不自爱的女子，如何配得上世子妃的身份？” “你、你真是愚不可及！” 眼瞅着圣柔大长公主气的呼吸急促，手指颤抖。 一旁的嬷嬷忙上前给她顺气，并劝导丹阳郡主：“郡主，您看您把公主气得，还不快认错？” 丹阳郡主低着头，不情不愿地道：“老祖宗，丹阳知错了。” “你没错！” 圣柔大长公主气恼出声，“是本宫错了，竟妄想来雕琢你这块朽木！” 她话落，扭脸对嬷嬷吩咐：“送她出去，让她走！” 第171章 为什么说谎？ 丹阳郡主闻言慌了，忙哭着爬上前扯着圣柔大长公主的衣摆认错，“老祖宗，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嬷嬷同情地看着她叹了口气，但还是让侍女将她搀扶了出去。 哭声和认错声由近及远，直至再也听不见时，嬷嬷方才开口劝说：“殿下莫要生气，为一个小辈儿气伤了身子，不值得。” 圣柔大长公主脸色有些不好，呼气缓慢虚弱。 “若非是看她生母可怜，膝下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我定不会多嘴管教她。” 嬷嬷叹了口气，“刁大人夫妇，素来谨慎，虽有皇后这层关系在，却从不曾放肆过，也不知，怎的就生出了这样的女儿。” “愚蠢无知！” 圣柔大长公主面色不虞，须臾，吐了口气，闭上眼睛揉着眉心道：“罢了，随她去，左右一个小小的郡主，也并非我皇家的人。” 嬷嬷笑了，“殿下说的是，左右，丹阳郡主姓刁，不姓李。” 圣柔大长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面色好转了些，睁开眼睛同她道：“她的死活，本宫不想管，不过，此事涉及到苏家，纵然苏家那小丫头聪明识趣，不把此事往外说，也拦不住旁人知道。” 嬷嬷认同的点头。 “苏家三位公子都在，苏大人又是个天资聪颖的，怕是早就知晓了，不过，他没闹起来，也没来为幺妹讨说法，想来，还是因为敬重您。” 圣柔大长公主满意的点头，眉眼弯起，笑出几道褶子。 “这苏瑾，倒是甚合我心意，只可惜，苏家已经出了一位世子妃了。” 嬷嬷点头，笑着道：“苏大人有将相之能，文能官拜宰相，武能上阵杀敌，依老奴看啊，京城里的这些公子哥，没一个能比得上的。” 圣柔大长公主笑着点头，“这孩子，比他爹娘都要厉害。” 话落，又道：“不过，苏萱那小丫头也不错，性子活泼讨喜，有她陪在小意身边，小意应当会开心很多。” “公主说的是。” 圣柔大长公主叹了口气，“福安夫妇去的早，可怜小意那孩子了。” 嬷嬷紧跟着叹气。 圣柔大长公主想起什么来，眉眼冷厉了几分，吩咐嬷嬷道：“派人将此事告知皇后，福安夫妇虽去了，本宫却还在。” “本宫既然在，就不能叫旁人欺负了小意。” 嬷嬷点头，“老奴这就派人去。” 圣柔大长公主又道：“还有，其他几家也要派人敲打，苏萱那可不仅仅是苏家的幺女，还是小意未过门的世子妃，让一个准世子妃给她们下跪，她们也敢！” 话落，生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殿下莫要太生气，当心自个儿身子。”嬷嬷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好声劝说。 圣柔大长公主因为生气脸色有些红，呼气也急促，闻言深吸了几口气，缓了一会儿说：“再有，派人去一趟苏家…… - 许是连续几天时间紧绷，回城的路上，同柳莺莺闹过之后，苏萱又睡了过去，等醒来时，人已经在芳华苑。 而且，睁开眼就瞧见哭的眼睛如桃子一般的明心。 “呜呜呜，小姐，您可算是醒了。” 见苏萱睁开眼，明心当即扑了过来，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呜呜呜，小姐，都是我不好，我要是跟着您出门就好了，要是奴婢在，说什么也不会让您受伤的。” 苏萱既感动于她的衷心，又嫌弃她的鼻涕，便动手将人扒拉开。 “大可不必。”苏萱看了一眼明心的腿，“你要是拖着这条腿去，我会更惨的，信我。” 明心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哇”地一声，哭的更大声了。 苏萱无奈的伸手捂住了耳朵。 金玲端着茶点从外面进来，瞧了一眼大哭不止的明心，行至床边问苏萱，“小姐可要喝口茶？” 苏萱点了头。 金玲便将茶盏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动手将她搀扶起来，又端过茶盏递给她。 苏萱喝茶的空档，瞅了一眼哭的满脸是泪的明心，心情很是复杂。 明心这丫头，衷心是有，智商也有，可惜，不多。 但，反观金玲，虽不知衷心如何，但智商和情商都不错。 “将军和夫人得知小姐受伤，很是担心，现下，小姐既醒来，可要告知将军和夫人？” 苏萱略想了下，摇了摇头。 “不必，左右晚上要一起用膳的。” 金玲欲言又止，可到底没多说什么。 - 尽管未曾让人告知，下午时，卜君荔夫妇还是来了。 同行的，还有苏武。 苏萱的膝盖伤得并不严重，也并非不能走的地步，只是擦破了些皮，瞧着有些惨，但如今受伤的地方已经结痂。 可饶是如此，还是惹得卜君荔红了眼，落了泪，抱着苏萱，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苏萱哭笑不得，哄她说，膝盖早就没事了，是她懒，这才装病，说话间，还想跳下床，蹦跶几下给卜君荔看。 可惜，被拦住了。 “你这孩子……”卜君荔鼻尖红得厉害，嗔怪的在苏萱胳膊上拍了下。 “怎么就那么傻？郡主又如何？咱们是怕她不成？你何苦让人这般欺负？” “哎呀，娘，没事儿的，再说了，毕竟是赏菊游园会嘛！闹起来也不好。”苏萱笑盈盈的抱着她撒娇。 卜君荔闻言，心里却越发难受了。 一旁的苏威眼睛也有些红，却又插不上话，只得骂苏武，“老二，你说说你们，养你们有什么用？兄弟三个，连幺幺都护不住？你说说，要你们有什么用？！” 苏武本就自责，闻言神色严肃的认错。 苏威本想发作一番，见他认错态度这般好，也不好再说，只问：“老大呢？” 苏武说：“说是朝中有事，刚回来就被人请走了。” “我就知道！”苏威气得拍桌子，“他一心只有公务，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家！没有幺幺！没有我们。” 苏萱满心复杂的看了苏威一眼，心说，倒也不必如此。 卜君荔为苏萱鸣了半天的不平，苏威则是将不在场的苏瑾骂了个狗血淋头。 苏萱好一番劝说，总算将这一对怨种爹娘给劝走了。 待回头，见苏武一言不发的立在房内，疑惑的眨了眨眼。 “二哥？” 苏武朝她望过来，褐色的眼眸像是秋末初冬时，暮晚的云朵，静谧中带着微凉，却又莫名的让人安心。 “小妹。”苏武开口，行至床边，眸光沉沉地看着她。 “嗯？” “为什么不反抗？” 四目相对，苏萱看清了苏武眼底的神色。 也明白他的意思。 可…… “瞧二哥这话问得，那可是丹阳郡主啊，我怎么反抗她？再说了，那是菊园，不是咱们家。”苏萱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不，不是这样。”苏武反驳。 “小妹，你在说谎。” 苏萱脸上的笑凝滞了下，移开视线看着窗台上的花没有说话。 “为什么？” 苏武又问。 苏萱望着花瓶里的海棠没吭声。 为什么？ 为什么不反抗？ 为什么说谎？ 苏萱不知道他究竟问的是哪一个，索性不答。 毕竟，无论是哪一个，她都无法作答。 她总不能说，我不反抗，是因为我既不是你妹妹，也不是真的苏萱。 说谎，自然也因为这个。 可她不能说，毕竟，真正的苏家幺女还没回来，若她现在开了口，她又该去往哪里呢？ 世界那么大，可是，她人生地不熟，一个女子，又能去哪儿？ 第172章 你很好，特别好。 苏武没能等到苏萱的回答，离开芳华苑时，脸色很不好。 苏萱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后，便掀开被子，躺倒继续睡了。 - 因着心疼她的腿，卜君荔没让她去前厅用膳，特意让人把晚膳送到了她房中，还特意让厨房做了她喜欢的糖醋小排。 苏萱欢欢喜喜的吃了，而后又欢欢喜喜地泡了澡。 一整晚，没人来打搅，苏萱睡得很好。 翌日，金玲进来伺候她洗漱时说，世子府送了帖子过来，问她要不要去游湖。 苏萱这才想起先前温知意给自己的承诺，便吩咐金玲准备笔墨纸砚好给温知意回信。 可刚提起笔，苏卿就晃了进来。 “呦，难得啊？” 苏卿挑起眉，嘴角带着调笑。 苏萱瞥了他一眼，没理会。 苏卿摇着扇子晃到她身旁，瞧见她宣纸上的字，嗤笑出声：“何必这般麻烦？” 苏萱停下笔，抬眸看他。 苏卿道：“傻了不是？咱们回来之前，不是刚跟你说，去普度寺祈福的事情么？与其你同温小世子单独碰面，遭人非议，不如，让他同咱们一起去一趟普度寺。” 苏卿说完，停顿了片刻，又补充：“相比于你，我觉得他运气更不好，更需要拜一拜。” 苏萱认同地点了点头，而后蹙眉：“我同他见面，遭人非议，难道，一起去普度寺就不遭人非议了么？” “是不是傻？”苏卿拿扇子在她脑袋上敲了下，“那可是普度寺，再说了，有我和二哥同你一起去，谁敢非议你？” “……” 虽是歪理，但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 左右，最近呆在京城也不妥，不如找个清净地方好好同温知意套套近乎，说不定，他就愿意提前娶自己了。 这么一想，苏萱心情豁然开朗，乐颠颠的重新铺了张宣纸。 见她没反对，苏卿松了口气，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 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 因着明心的腿伤一时半会儿的好不了，卜君荔便命金玲留在苏萱伺候。 苏萱的膝盖，虽有伤，却也不严重。 于是乎，回京城的第三日，便再次收拾行囊出了门。 - 按照约定，温知意提前出门，在城门外等待苏萱。 是以，临近城门，苏萱便掀开帘子，眼巴巴地瞧着，但望见温家的马车，便命人停了车，开心的跳下车奔着温知意的马车去了。 “世子！” 跳上马车，掀开车帘时，苏萱笑靥如花的喊。 马车内，一身浅色华服的温知意坐在马车上，瞧见她，也跟着笑了。 “苏小姐。” “叫我幺幺就行。”苏萱弯腰进了马车，话落，对着车外吩咐：“走。” 马车前的护卫闻言愣了一愣，茫然地望向温知意。但见温知意点头，这才放下帘子去赶车。 马车缓缓前行，车轱辘压在地面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苏萱坐在马车上，瞧着温知意那张脸，是越看越满意。 果然，论相貌，还得是他们温小世子。 尤其那一双眼睛，澄澈如鹿，招人的很！ 若非因为伤了一双腿，不爱出门，就凭这张脸，还有这温润性子，绝对是能迷倒无数人的。 “你……”温知意耳尖微红，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萱两眼放光，哇塞！男神主动跟她说话了！ “你能不能……”温知意垂眸，敛袖轻咳了一声，不大自然道：“别一直盯着我。” “……” 好嘛！给人看害羞了！ 苏萱小脸发热，尴尬的移开视线，还不忘暗骂自己lsp。 车内安静下来，半晌，温知意开口问：“听说，苏小姐在游园会上受了伤？” “你怎么知道？”苏萱诧异。 温知意眼神困惑，迟疑道：“难道我……不该知道吗？” 苏萱，“……” 半晌，苏萱干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事儿，我也没往外说啊，再加上，你也不出门。” “你说这个啊……”温知意轻笑出声，声音说不出的温柔。 “赏菊游园会上，又不止你一人参加，况且，你既受伤，缺席了游园会，旁人自会知晓。” “哦……”苏萱了然的点头。 温知意注视着她，眉眼温柔如画。 “不过，我知晓此事，并非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是姑祖母派人告知于我的。” 苏萱愣住。 温知意神情依旧温柔，眸光里却是多了几分愧疚。 “抱歉，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苏萱懵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温知意垂眸，看着双腿低声道：“若我能去游园会，能陪在你身边，那些人……” “不是的。” 苏萱打断他。 手腕被抓住，温知意衣袖下紧攥的拳骤然一松。 苏萱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坚定有力。 “我被人欺负，与你无关，这不是你的错。相反，如果不是因为你，她们对我的欺负可能更加厉害。” 温知意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苏萱弯着眉眼笑了。 “你很好，特别好，真的。”她攥着他手腕的手紧了紧，“世子，你信我，在这世上，没人比你更好，你不用对我愧疚，也不需要对我愧疚。” “只要你不怪我，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很开心，真的。” 温知意眼眸缓缓睁大，澄澈眼眸里，掩饰不住的诧异。 苏萱忽然觉得，眼前这人干净的如屹立在雪山之上的神只，根本不是自己这种在底层社会摸爬滚打的人能够染指的。 她心下莫名刺痛，缓缓松了手，面上笑意却是不减。 “此事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世子不必放在心上，还有，我也没受什么伤，缺席游园会，只是因为我肚子里笔墨不多，不想在众人面前丢脸，这才借着这个由头没去。” “嗯。”温知意轻轻应声，眼角余光却是在看苏萱收回去后，便蜷缩在身前的那只手。 他心下，莫名有些难过，却又搞不清楚缘由。 - “大哥呢？” 苏卿垂手放下帘子，转身问正闭目养神的苏武。 “大哥上朝去了。” “我就知道。”苏卿摇晃着手中的扇子，语气神情，皆是不满。 苏武睁开眼瞧他，剑眉拧起，“大哥同你我，是不一样的，他有公务在身。” “知道了。”苏卿不耐烦地啧了声，“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还有，我是失忆了吗？我难道不知道大哥有公务在身吗？” 苏武皱了皱眉，没说话。 苏卿心情烦躁，扇扇子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苏武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苏卿胸口压着火气，又掀开帘子往外瞧，须臾，放下帘子道：“幺幺还没从温知意马车上下来。” 闻言，苏武的手，微微收紧。 “老三。” “嗯？” “你有没有觉得，小妹她……” “幺幺怎么了？”苏卿扇扇子的动作停下。 苏武神色复杂，犹豫片刻后，终究是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苏卿，“……” 马车一路向前，不同于苏萱和温知意的相谈甚欢，苏卿和苏武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冷凝。 官道上，马车熙熙攘攘，京城内，一如既往的热闹。 一切似乎都和之前一样好。 但，繁华掩盖下，红砖绿瓦下，高门大院内，已然闹开了锅…… 第173章 秀色可餐 “你们为什么拦着我？为什么不让我出门？！” 世子府内，胡蝶儿愤怒的大喊。 几个侍女拦在胡蝶儿面前，生怕她冲出院门。 梅叔带着几个侍从走进来，见她这副模样，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 “表小姐。” 他走上前唤了一声。 胡蝶儿朝他看过来，顿时换了副面容。 “梅叔，您可算是来了。”她一副见到救星的模样。 “就是她们……”她指着几个侍女跟梅叔告状，“梅叔，就是她们不许我出门，不许我出去找表哥的，对了，梅叔，表哥呢？表哥去哪儿了？” 她话落，不等梅叔接话，便自顾自地道：“从前都是我跟在表哥身旁照顾他的，如今我不在他身旁，表哥定然不习惯。” 她眼神涣散，神情恍惚，怔怔一笑。 “没关系的，表哥，我马上就来找你了，蝶儿马上就来照顾你了。” 她说完，欢喜地望向梅叔，“梅叔，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等下就出来，您只需要帮我准备好马车就行了。” 话落，她转身就往屋子里跑。 梅叔脸色沉了几分，看着她的背影沉沉出声，“表小姐……” 胡蝶儿脚步咻地一顿，脸色也跟着白了一白。 须臾，她转过身来，冲着梅叔笑得温顺得体，“梅叔还有什么吩咐吗？” 梅叔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世子临行前，交代老奴，好生命人护送您回去。” 闻言，胡蝶儿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好一会儿，她才扯着嘴角苍白的笑了笑。 “梅叔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梅叔皱起眉头，“表小姐，此事，世子早就同您说过了，老奴，也早就提醒过您了。” “我不知道。”胡蝶儿一边后退，一边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脚后跟碰到台阶时，她踉跄了下，而后跌坐在台阶上。 侍女见状想要上前搀扶她，但见梅叔冷着脸，便讪讪地收回手，退回到了原位。 “表小姐，您已到了议亲的年纪，继续待在世子府，实在是不妥。” 坐在台阶上愣神的胡蝶儿闻言忽然抓狂，“我呆在世子府怎么了？世子是我表哥！我母亲是温家的女儿，我是世子的表妹！我为什么不能待在这里！” 梅叔皱眉，“表小姐，这是世子的决定。” “不，不是的！” 胡蝶儿站起身来，神情愤怒地指着梅叔等人，“我表哥才不会这么对我！一定是你们！是你们在欺负我！” “呵！想要趁着我表哥不在，就欺负我，赶我走，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她话落，猛地一甩衣袖，愤愤地将所有人瞪了一个遍儿，这才转身，拎着衣裙快步上了台阶，待跑进屋子后，“砰”地一声关了房门。 院内一片寂静。 半晌，立在梅叔身旁的小厮为难地问：“梅叔，这该如何是好？” 梅叔皱了皱眉，“先命人好好盯着她，莫要让她出了这院子，也莫要让她做傻事。” 小厮应声。 梅叔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须臾，叹了口气后，转身走了。 - 不同于世子府风波过后的平静，刁家此时已经炸了锅。 瓷器碎裂的声音，和咒骂声接连不断的从屋子里传出来，吓得侍女们全都缩着肩膀心惊胆战地守在外面，没一个敢往里去的。 “这是怎么了？” 刁夫人带着嬷嬷匆匆赶来，瞧见侍女们全都站在院子里，忙快步上前。 站在边缘位置的侍女正单手捂着脸，瞧见她，忙行了一礼，放下手，露出脸上的巴掌印，哽咽着道：“夫人，郡主一早醒来，不知怎的，脸上，脖子上，手上长出许多红色的疱疹，然后……” “然后如何？”刁夫人着急的发问。 侍女抽噎了两声，“然后郡主觉得痒，抓破了脸上的疱疹，然后，郡主很生气。” “好端端的，怎么会长疱疹？”一旁的嬷嬷开口，问她道：“可是郡主碰了什么不该碰的？” “奴婢不知。”侍女哭着摇头，话落，就听见有人惊呼，“水璇，你这是怎么了？” 众人闻言齐刷刷朝那名叫水璇的侍女望了过去，便瞧见她脸上脖子上、手臂上，有很多红色的疱疹，但她自己却毫无所知，正伸手乱抓，闻言也只是蹙着眉困惑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忽然感觉身上很痒。” 见状，刁夫人的脸色刷地变了，双腿都跟着软了一软，好在身旁的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快……” 她带着颤音开口，双眸惊恐地看着那位名叫水璇的侍女。 “快命人去宫里请御医来，快！” -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抵达普度寺时，已经临近午时。 因着提前着人来打了招呼，所以，早有人在门口等待接应。 苏萱从温知意马车上下来时，精神饱满，神清气爽。 苏卿下车时，瞧见活力满满的她，忍不住打着折扇挡住大半张脸，凑到苏武跟前吐槽：“二哥，你看幺幺，像不像吸足了精气的小妖精？” 苏武皱眉，“老二，你怎能这样说小妹？” “啧，随口一说罢了。”苏卿懒得同这种没情趣的人争辩，打着折扇朝苏萱走去了。 “怎么样？心情好了吗？” 凑到苏萱身旁后，苏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刚从车上下来的温知意，压低声音问苏萱。 “相当好！” 苏萱点头。 真的，也不怪前世那么多人追星。 真的，不追不知道，一追吓一跳。 偶像的力量，真的难以想象。 别的不说，就说她同温知意同床……哦不，同车而行的这段时间，虽然除了聊天，啥也没干，但心情就是说不出的好。 那感觉，真的，说一句飘飘欲仙也不为过。 苏卿嗤笑一声，拿折扇在苏萱头上敲了下。 “你啊你，就是为色所诱。” 闻言，苏萱刚要反驳，苏卿便收了折扇，朝前来迎客的主持打招呼去了。 见状，苏萱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 因着温知意身份尊贵，又因着苏萱是温知意的未婚妻，是以，一行人被安排到了靠近后山的院落里。 对此，苏萱十分满意。 毕竟，能和男神住隔壁，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但，她难得有这样的福气和运气，是以，晌午时，便厚着脸皮跟温知意一同用了午膳，而后才屁颠屁颠地回自己住处去了。 “二哥，你说，幺幺她究竟是喜欢温小世子，还是不喜欢？” 目送着苏萱欢欢喜喜的蹦跶回屋，苏卿收了折扇，困惑地问一旁的苏武。 “我不知。”苏武诚恳的摇头。 苏卿有些失望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用折扇敲打着手掌分析。 “的确，不太好说。” “这若说喜欢，也不能够；可若说不喜欢，幺幺瞧见他，都欢喜地多吃了两碗饭！” “那许是不喜欢。” “啊？”苏卿惊讶地转头看他，连手中的扇子都不敲了。 “为何二哥觉得不喜欢？” 苏武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苏萱紧闭的房门上。 “我先前听人说，女子若瞧见心悦之人，会害羞脸红，根本不敢大声说话，更不可能大口吃饭。” “可你看小妹，她瞧见温小世子时，何曾害羞脸红过？” 苏卿迟疑，“这……” 苏武继续道：“再者，你何时见过女子在心悦之人面前这般大口吃饭的？甚至比往日里吃的还多？” “这……”苏卿凝眉，“的确是不正常。” 他凝眉沉思，须臾，问苏武，“二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温小世子，秀色可餐？” 苏武，“……” 第174章 喜欢她吗？ 苏卿没理会苏武复杂的目光，自顾自的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刚刚的推测，委实有些离谱，若因此说幺幺不喜欢温小世子，也不行。毕竟，一个人，是不会盯着自己讨厌的人看的。 “也是。”苏武抱起胳膊沉思。 苏卿继续补充，“一个人面对讨厌的人，是不会那么能吃的。” 苏武，“有没有可能，是化悲愤为食欲？” “……” 这话，苏卿没法接。 虽然道理上行得通。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萱并不讨厌温小世子，不然，不至于每次看到温小世子时，都两眼放光，一副饿狼扑食的模样。 但，若说是喜欢，也不对。 苏萱看温知意，明显不是看爱慕之人的眼神。 兄弟两人百思不得其解，在日光下站了好半晌，方才困惑地回各自住处了。 - 一觉醒来，苏萱心情好的不像话，又听闻前头有大师傅讲经，忙换了一身素衣往前头去了。 说起来，前世里，她就很喜欢一年到头都有檀香味儿的古刹寺庙，只可惜，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大多数寺庙都成了风景区，想要进去，那都是得付钱的。 虽然，他们此番来，也是给了香火钱，但苏萱依旧很爱心。 毕竟，这香火钱不是她给的，再者，香火钱都给了，她自然是要对得起这香火钱的。 一整个儿下午，苏萱都在大殿里听老和尚讲经，听得神情专注。 等到暮晚时分，大和尚讲经结束，见她还做的笔直，神情认真，眼睛瞪的大大地望着她，忍不住笑了。 “小施主。” 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冲她招手。 “你是在喊我吗？”苏萱四下张望，见身旁的人散了大半，便指着自己的鼻子欢喜地问。 “嗯，对，就是你。”老和尚的眉毛胡子都花白了大半，说话时，语气缓慢温和，瞧着整个人格外慈祥，尤其是那一张圆圆的脸，感觉像极了弥勒佛。 “大师傅。” 苏萱起身，快步往大师走去，却因为腿脚坐麻了，而踉跄了下。 好在一旁的小和尚及时扶了她一把。 “小施主今天第一次来。” 待苏萱行至大和尚跟前，对方笑呵呵地问。 “嗯，对。”苏萱点头，寻思着对方这把年纪，定然道行高深，便厚着脸皮问：“大师傅，我叫苏萱，今天刚来，我最近运气不好，您能给我个开了光的福袋吗？” 老和尚闻言，捋着胡须笑出了声。 一旁的小和尚也跟着笑。 苏萱不解，困惑道：“不行吗？” “那倒不是。”小和尚收了笑意，为她解惑，“施主你运气好，我们师叔祖往日里，都在云游四方，昨日才刚回来，今日头一回讲经，就被您碰上了。” 闻言，苏萱瞬间福至心灵，眼神也跟着亮了一亮，“那我运气真是太好了！” 小和尚会意一笑。 苏萱忙往老和尚面前凑了凑，坐姿乖巧，笑容讨好。 “大师傅，佛曰，相逢是缘，你看我今天刚来，就遇见您了，这说明，咱们有缘。” “还有，我觉得您刚刚讲的经文，实在是太好了，我听得特别入迷。” 大和尚笑眯眯地问：“那你可听出什么心得了？” 苏萱被问得一愣，开始努力回想，可奇怪的，她在这儿全神贯注的听了一下午，回想的时候，脑海里竟是一片空白！ 这可真是……听了个寂寞。 “我……忘了。” 苏萱讪讪的低下头，整个人好似霜打的茄子。 老和尚闻言忍俊不禁，“你倒是实诚。” 苏萱抬眸看他，扯着衣裳道：“当着佛祖的面，也不能撒谎啊，不然，显得我特别不好，回头，他老人家一生气，可能就不保佑我了。” 此话一出，不光老和尚大笑出声，不远处的几个大和尚和几个小和尚，也都笑出了声。 甚至，其中一个大和尚还逗她说，“那施主是觉得，您不撒谎，佛祖就会保佑您了吗？” “不是说，心诚则灵吗？”苏萱回答的认真，“我寻思着，我挺诚的。” “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声。 苏萱，“……” 真的，这些人礼貌吗？ 当着佛祖的面，笑得这么大声，真的好吗？ 不过，笑归笑，那大和尚笑完之后，便走了过来，同老和尚施了一礼，“师傅，难得小施主这般诚心，不如，您帮一帮她好了。” 老和尚点了点头。 见苏萱还愣神，一旁的小和尚激动的提醒她：“小施主，您有福了，还不快谢谢清文师叔和师叔祖。” 尚未回过神来的苏萱闻言忙道谢。 然后，她就迷迷糊糊地跟着小和尚出了大殿。 小和尚热情地道：“小施主，您运气真好，师叔祖昨个儿刚回来，您就来了，对了，我们师叔祖是得道高僧，您要是有什么困惑，又或者想要占卜什么，求什么，一定要说，毕竟，旁人都没这个机会。” 苏萱连连点头，一边回忆原书中的剧情，一边问：“小师傅，我头一回来，什么都不清楚，我能问一下，你们师叔祖叫……哦不，怎么称呼吗？” 小师傅顿住脚步，笑着道：“你应该听说过的，我们师叔祖，就是赫赫有名的智和大师。” 智和大师？ 苏萱闻言一愣，脚步咻地顿住了…… - 椿树下，苏卿坐在石桌前，一手压在石桌上，一手执白子于半空中。 在他对面，是眉眼温柔如画的温知意。 苏卿凝眉思索良久，方才落下一字。 不同于他的苦思良久，温知意气定神闲的捻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之上，而后，礼貌的抬手，“苏公子，到你了。” “咳咳……”苏卿才刚端起茶盏送到嘴边，闻言呛的直咳嗽。 “你不再想想的么？” “不用。”温知意笑的温柔文雅，“左右，不过是一盘棋罢了。” 苏卿闻言险些心肌梗塞，这是一盘棋吗？这是男人的尊严！是幺幺的未来！ 但，作为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他需得注意个人形象，于是，款款放下茶盏，捻起了一颗白子。 可待瞧见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时，只觉得脑壳疼。 “世子。” 苏卿开口，一边琢磨往哪儿落子，一边问温知意，“你觉得，我妹妹如何？” “很好。” 温知意答得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苏卿抬眸看他，见他无论是神情，还是气质，都一如既往的温雅，一时间，竟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那世子，喜欢我妹妹吗？” 第175章 求您救救他。 温知意被问得一愣，脸上的笑意散了大半。 “苏公子，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怎么？不能问？”苏卿挑眉，身子微微后倾，同桌面拉开距离，将手中的棋子高高抛起，又接住，然后再抛起，再接住。 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幺幺同世子的婚约，已有多年，眼下，幺幺已然十四岁，待到明年及笄，便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 苏卿没再往下说，只眯着双桃花眼，打量温知意的反应。 温知意收起了脸上的温柔浅笑，抬眸对上苏卿的视线。 “苏公子希望我如何？” “什么叫我希望你如何？”苏卿有些不满，眉头略拧起一瞬，“我能希望世子如何？” 温知意瞥见他眸中一闪而过的不满和不屑，温和地笑了。 “我自知身有残疾，配不上令妹。” “若苏萱有心悦之人，我定当设法解除婚约。” 苏卿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那若她喜欢你呢？” 温知意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移开视线，“我自当，好生待她。” 苏卿眼看着他如白玉般的耳尖一点一点红下去，忍不住笑出声。 “嗯，不错。” 他起身行至温知意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你过关了，未来妹夫。” 说完，“唰”地打开折扇，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知意却是被他这一声妹夫喊得，从脸红到了脖子。 而苏卿则脚下生风一般，走得飞快，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直到他走出温知意院子好远，方才绕到一个菩提树下拍胸口。 真是吓死他了！差一点儿就输了。 但，好在他机智，及时把幺幺这块砖搬了出来。 不过，温知意也是单纯，嫁给他，幺幺应该不会吃亏。 还有，他临走时，是故意把棋盘弄乱了？温知意那小子，不会发现真相？ 苏卿心下忐忑不安，却又不好折返回去确认，就只能安慰自己温知意不会发现他快输棋的这件事，然后扇着扇子往后山去了。 - 禅房内，苏萱跪坐在蒲团上，微微仰着头望着不远处的一尊佛像出神。 智和大师从外面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笑看世人的佛像，以及，两眼无神，仰望佛像的少女。 他面露悲悯，但很快，便收了悲悯，笑呵呵地走到少女对面坐下。 “小施主，很喜欢弥勒佛啊？” “嗯。”苏萱点头。 智和大师又问：“那你了解过他吗？” “有的。”苏萱点头，但双眸依旧凝视着弥勒佛的神像。 “弥勒佛，也称弥勒尊佛，在大乘佛教经典中，常被称为阿逸多菩萨摩诃萨，是世尊释迦牟尼佛的继任者，未来将在娑婆世界降生修道，成为娑婆世界的下一尊佛，即贤劫千佛中第五尊佛，常被称为当来下生弥勒尊佛。” 智和大师面露惊讶，下一瞬，却是笑着夸赞：“你倒是懂得不少。” 苏萱被夸得不好意思，收回视线，低下头，羞赧道：“我就只知道这个。” 闻言，智和大师笑得更大声了。 苏萱小脸热了热，出家人原来都这么爱笑的吗？ 她暗自困惑，寻思着可能她前世她一天天忙着赚钱，没什么见识。 再加上，没跟出家人打过什么交道，这才如此无知。 “小施主，想要求什么呢？” 笑过之后，智和大师慈祥的看着苏萱。 苏萱先是一怔，随即咧着嘴角笑了。 “大师傅，您真厉害，我还没开口呢，您就知道我是有所求了。” 智和大师捋着胡须呵呵笑。 苏萱道：“我的确是有所求，但，此事可能有些为难。” 智和大师缓缓点头，“小施主但说无妨。” “多谢。” 苏萱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我想求大师傅设法为温小世子疗伤。” 智和大师笑意一怔，须臾，神色严肃的看着苏萱，“小施主，你……不为自己求吗？” “倒也不是。”苏萱笑嘻嘻的，“不过，事情都有轻重缓急嘛！况且，我如今顶多是运气不好，倒也没有什么大事。” “可你，还可以为父母兄长，不是吗？” “不用。”苏萱摆手，她可是看过原着的人啊！苏家，除了她和明心下场不好以外，其他人，过得都挺好的。 智和大师有些惊讶。 苏萱怕他误会，忙解释：“我是觉得陛下皇恩浩荡，爹娘又善良敦厚，几位哥哥也一直想着忠君报国，我虽没什么本事，却也不惹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要命的事。” “所以，想为温小世子求一求。” “嗯。”智和大师缓缓点头。 苏萱没再多话，只乖巧的坐着。 智和大师捻着佛珠沉思片刻后，抬眸看着她笑了。 “你这小丫头，倒是个聪明机灵的。” 苏萱嘿嘿一笑。 “你说让老衲给温小世子疗伤，却未言明是哪里的伤。” 小心思被人戳破，苏萱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全身上下，由内而外。” 智和大师闻言笑出声。 苏萱默了一会儿，倾身往前凑。 “大师傅，您这么厉害，一定能救他的。” “您就救救他，我求求您了。” 苏萱双手合十，不断哀求。 前世，她看书的时候，就很心疼温知意。 如今，她看到了全世界最好的温知意，感受到了他的温柔，他的善良，他的美好，又怎能忍心看他落得那般结局呢？ 她做不到的。 “大师傅，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只要您能救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见智和大师不说话，苏萱便苍蝇似的围着他哀求。 智和大师掀开眼皮看她，“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苏萱心下狐疑，古代的老和尚，难道都这么不正经的吗？ “嗯。” 为了男神，苏萱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智和大师闻言眉梢弯了弯。 “此事，老衲就应下了。” “多谢大师傅，多谢大师傅。” 苏萱开心的行礼道谢。 智和大师视线落在她身上，笑呵呵地道：“谢就不用了，以后，你就是老衲座下的俗家弟子了。” “啊？哈——” 苏萱惊呆了，傻掉了。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却是悲喜交加。 “师傅？” “嗯？” “我以后既然是您的弟子了，是不是您就可以……哦不，佛祖他老人家就能保佑我了？” 智和大师，“……” “还有……”苏萱皱了皱鼻子，可怜巴巴地问：“我既然是您的弟子了，是不是就不能嫁给温小世子了？” 智和大师，“……” 第176章 福星 看着这般愚蠢的小徒弟，智和大师忽地有些后悔，他捻佛珠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刚要开口。 苏萱便扑过来抱着他的腿大声道：“师傅，出家人不打诳语的！” 智和大师，“……” - 苏卿在后山找到苏武时，对方正道理在一块儿椭圆形的石头上练功。 苏卿摇着折扇走过去，伸手将遮住苏武脸的衣摆掀开。 “二哥，你这是干嘛呢？修仙吗？” 苏武，…… “小妹呢？” 苏武姿势利落地翻了个身，从石头上蹦下来。 “不知道。” “不知道？”苏武不满的蹙眉。 “就是不知道啊。”苏卿摆手，想起什么来又神色一喜，凑到苏武身旁，“不过，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什么重大发现？”苏武好奇。 苏卿冲着他神秘兮兮的招手。 苏武将信将疑的将耳朵凑了过去…… - 普度寺之行的第一天，苏萱便达到了两项至高成就。 一，成功让智和大师答应救温知意。 二，一跃成为智和大师的俗家弟子，瞬间晋升为普度寺掌门的小师妹。 这速度，这进步，快的让人不敢想象。 以至于，苏萱从禅房出来时，脚步都是虚的。 好在，先前带她去的小和尚一直在门口等着她，见她脚步不稳，上前搀扶住了她。 “小施主，您这是怎么了？” 苏萱虽走路不稳，但脑子是清醒的，她伸出尔康手，打断小和尚的关心。 “错了。” “什么错了？”小和尚茫然。 “称呼错了。”苏萱一本正经的纠正，“从今天起，我不是小施主了。” “那你是？” “你的小师叔。” 小和尚，“……” 虽是震惊，但在苏萱的一番解释下，小和尚还是接受了这个难以令人接受的事实。 并向苏萱取经，“小师叔，您能跟我讲一讲，您是怎么让师叔祖收您为徒的么？要知道，我们好多同门，想要拜他为师，他都不收的。” 苏萱想了想智和大师的做派，又想了想清文和自己，默默总结出一个真理。 “可能，缘分未到。” 她拍手拍了拍小和尚的脑袋，说的一本正经。 小和尚顿时醍醐灌顶，双手合十行礼。 “多谢小师叔指教！” 苏萱故作高深地应了一声，而后便移开了视线。 嗨，心虚啊！ 可她实在不好告诉这小和尚，她觉得智和大师收徒的标准是不正经？ 可，以她对智和大师为数不多的了解，只能这么推断了。 但好在，智和大师，也只是偶尔的不正经。 - “师傅。” 苏萱离开后，清文从内室绕出来，朝智和大师行了一礼。 “你是想问为师，为何收下她么？” 智和大师睁开眼，慈祥的看着清文。 “嗯。”清文点头，而后笑了。 “不瞒师傅，苏家的小丫头，我先前曾见过一面的，只是那时，她眼高于顶的很，不似现在这般，可爱机警。” “你也看出来了？”智和大师笑呵呵的问他。 清文点了点头，“虽不可思议，可世间万物，皆有其章法。” “说的不错。”智和大师赞许的点头，“看来，这些时日，你颇有进步。” “要是您老人家出门也能把我带上，我可能进步更多。” 智和大师呵呵地笑，就是不接话。 清文眼眸流转，略想了一瞬问：“师傅真的打算救温小世子？可您之前明明说……” 智和大师叹了口气，“他的确是，有命定的劫难，但，我前日夜观天象，似有变数。” 他捻着佛珠，蹙眉想了一会儿，继续道：“此番他能与苏萱同来，苏萱又能为了他来求我，便是缘分，想来，苏萱便是那变数。” 清文似懂非懂，默默想了一会儿后，笑了。 “看来，小师妹是个福星了。” “既如此……”他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袍道：“看来，我也该找机会，去跟这位小师妹，好好聊一聊了。” - 因着记性不好，苏萱让小和尚送自己回去，一路上将小和尚的情况盘问了个仔细。 小和尚今年十三岁，名叫妙一，据说是大雪天被扫地的僧人在山门前发现的，当时他还在襁褓中，发现时小脸冻得通红，一双眼睛瞪的很大。 僧人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便将他抱进寺庙，给他为了些汤药，没想到真的活了下来。 小和尚虽然年纪不大，但听了不少有关于智和大师的传说，是以，非常崇拜智和大师，在得知苏萱成了智和大师的小弟子后，连带着看苏萱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崇拜。 苏萱不好打破他的美好幻想，只能强撑。 又因着觉得妙一跟自己前世的遭遇相似，心有同情，便在回到住处后，让金玲把此番带来的点心翻出来送了他几包。 妙一千恩万谢的走了，临走时，看苏萱的眼神更加崇拜了。 苏萱被这眼神弄的亚历山大。 以至于紧绷的精神好半晌不能放松。 但好在，她今日收获满满。 毕竟，来之前，她是万万没想到能偶遇智和大师的。 原书中，曾经提及过智和大师，那是在温知意快要去世之前，圣柔大长公主说起的。 她说，若这世间，还有谁能救温知意，那一定是智和大师。 只可惜，智和大师常年云游在外，神龙见首不见尾，寻常人根本寻不到他。 后来，等智和大师再归来时，温知意已经去世一年…… 一想到这儿，苏萱便心口刺痛。 “想什么呢？” 脑袋被人敲了下的时候，苏萱睁开眼，便瞧见一僧人在矮桌对面落座。 “你……” “清文，你师兄。” “哦……”苏萱拉长尾音坐起身，“我就说看你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自家人啊。” 清文被她这一声“自家人”给逗笑，当即扔了个明黄色的东西过来。 苏萱下意识的接住。 “什么啊？” “福袋。” 清文自顾自地拎着矮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师兄我亲自开的光，你好生戴着，保管你四季平安，桃花满满。” 苏萱哭笑不得，“师兄，出家人送见面礼，都这么有诚意的吗？” “不然呢？”清文挑眉看她。 “师兄说得对。”苏萱将福袋塞进怀里，还不忘朝清文竖起大拇指。 清文笑了声。 “师兄，你笑什么？” 苏萱不解地发问。 清文放下茶盏，看着她道：“小师妹，我都给了你见面礼了，你不打算给我点儿回礼么？” “自然是要给的，你等着。” 被他这么一提醒，苏萱想起来了。 当即一拍桌子站起身，又快步绕过屏风。 清文意味不明的看着她，轻声感叹，“真的是不一样了。” 可惜，他声音太小，一心想着给回礼的苏萱没听见。 很快，苏萱便抱着一堆点心走回来。 “这个，这个都是师兄你的。” 苏萱推了两包过来。 清文一愣，不解道：“那剩下六包呢？” “是给师傅他老人家的。” “……” 第177章 兄妹齐心，合力断金！ 丹阳郡主和严沛雯等人长了水痘的消息，是苏萱抵达普度寺的第三天听闻的。 彼时，她正跟妙一一起，在前院帮忙。 有妇人途径他们身旁时，念叨起此事。 “哎，丹阳郡主感染水痘这事儿，你听说了吗？” “竟有此事？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没听说啊……” “哎，我瞧着你也不知道，就是这几日的事情。” “是吗？” 听到熟悉的字眼，苏萱忍不住往那两位夫人身旁凑了凑。 她今日未施粉黛，身上又穿了一件同妙一一样的素衣，站在人堆里并不起眼，是以，那两位夫人也未曾留意到她，只自顾自的说话。 “哎，你是不知道，我可是听闻了的，据说宫里的御医亲自给看的诊，而且，不光丹阳郡主，就连她的贴身丫鬟和几个世家小姐，都感染了。” “这……” 说话间，两位夫人走远，苏萱也并未跟上，只抱着手里的簸箕，挪回到妙一身边。 “妙一啊……”她碰了碰妙一的胳膊肘。 “怎么了？小师叔？”妙一凑过来，睁大眼睛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苏萱弯着眉眼嘿嘿一笑，“有好吃的，去不去？” 妙一眼神唰地一亮，“真的啊？” 可话音一落，便陷入纠结，“可，师傅不许我们随意出门的，而且，出家人是不食荤腥的。” “没让你出门。”苏萱拍了拍他，又说：“还有，我虽然佛经读得不多，但是，佛经《戒律广本》中明确写道，佛教没有吃素的规定，佛家禁止吃的，是‘荤’，而这个‘荤’，指的并不是鸡鸭鱼肉这些动物的肉，而且，它在佛经里也不念‘hun’，它念‘xun’，熏的意思，则是指气味熏人的蔬菜。” “是这样吗？”妙一茫然的看着她。 苏萱用力的点了点头，又道：“荤乃蔬菜之臭者，而且《梵网经》里有些，若佛子不得食五辛，五辛就是指大蒜、葱、慈葱、兰葱、兴渠，同样的，荤也是指这五种蔬菜，所以，你明白了吗？” 妙一茫然的眨了眨眼，“明白什么？” “笨！”苏萱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荤字，从草字头论，不是从肉字旁，还有，在这世界上，也就咱们国家的僧人不吃肉，别的国家的，都吃肉的。” “小师叔，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啊……”妙一抱着头，委屈可怜地望着苏萱。 苏萱叹了口气。 真是造孽啊！ 当然，不是她造孽，而是南朝梁武帝萧衍作孽。 原本，佛教传入中国时，还没有和尚不准吃肉的规定，后来之所以有，都是托了他的福。 这般想着，苏萱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太为难你了，你还是去吃点心。” 苏萱说着，摇头叹气地走了。 - 但，大仇得报的好心情，苏萱实在是难以压抑，于是便在下午听完禅会后，换了衣裳，偷偷溜出了寺庙。 “小姐，咱们这样偷跑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出了寺庙，金玲环顾四下，蹙了蹙眉，小声问道。 “嗨，这有什么不好的？”苏萱大手一挥，挺胸抬头的往前走，没多久，便激动的冲着不远处摆手。 金玲闻言定睛一瞧，好嘛，不是她家两位少爷，又能是谁？ “幺幺，说好的，早出发呢，你这也太慢了。” 苏卿用扇子在额前撑了个凉棚，眯着眼看了眼橘红色的夕阳。 “再晚，太阳可就要落山了。” “落山了才好呢，落山了才有意思呢。”苏萱笑嘻嘻的蹦跶过去，凑到苏武身旁，“二哥也来啦。” “嗯。”苏武应了声。 苏萱赞许道：“咱们兄妹齐心，合力断金！” 苏卿嗤笑出声，拿扇子在苏萱脑袋上敲了下，“行了，别贫了，知道的，咱们是出去偷吃，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准备烧杀抢掠呢！” “不至于。”苏萱摆手，而后笑嘻嘻的跟苏卿说笑。 苏武一直没怎么说话，就默默听苏卿和苏萱斗嘴，直到他们走出寺庙很远，苏武方才道：“咱们同温小世子一道来了普度寺，此番，不带上他，是不是不太妥当？” “无妨。”苏萱不在意的摆手，“他忙着呢，没空跟咱们出来。” 苏武挑眉看他。 苏卿也扭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幺幺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毕竟，那可是我……” 苏萱话说一半，便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几道视线，话语猛地一顿，轻轻侧眸打量，见在场的几个人全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便干笑了一声。 “幺幺，说话要说全，说一半儿，可就太没意思了。”苏卿上前，伸手揽住苏萱的肩膀拍了拍。 “三哥说的是。”苏萱讪讪。 她这个人，真的，又勇又怂，干坏事的时候，毫无愧疚，可有些时候，虽然干的是好事儿，但…… “小妹。”见苏萱一直不开口，苏武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难道，我和老三，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不是不是。”苏萱连连摆手。 “那小妹为何不说实话？” 看着苏武严肃的脸，苏萱欲哭无泪。 可，让她怎么说嘛？难道直白的告诉苏武和苏卿，她凭着狗屎运得到了智和大师的青睐，却把唯一的请求用来求智和大师救温知意了吗？ “……罢了。”见苏萱一脸为难，苏武移开视线，看向苏卿，“老三，别为难小妹了。” 闻言，苏萱不由松口气，刚在心里夸苏武识大体，便听他道：“小妹不信任我们，是我们做的不好，不是小妹的错。我们，不要逼她了。” 尼玛…… 苏萱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紧接着就听苏卿阴阳怪气道：“对，二哥说的对，都是我们的不好，是我们这两个做哥哥的不是。”他话落，还摇着头叹了口气，然后和苏武同时抬脚往前走去。 目送着两人身影走出七八步，金玲神色复杂的上前提醒：“小姐，两位少爷走远了。” “我知道。” 苏萱欲哭无泪。 大意了！ 她真是被苏武那张憨厚正直的脸给欺骗了，怎么会觉得他是个毫无心机的傻直男呢？ 哦不，直男也有心机啊！ 再者，苏武出身苏家，有苏瑾这种天资聪颖的大哥，和苏卿这种八百个心眼的弟弟，他怎么可能毫无心机！ 苏萱心下泪流满面，悲伤逆流成河，但还是咽下悔恨的泪水，跑着去追上两人。 “嘿嘿，二哥，三哥。”她伸手，一边抱了一人胳膊。 “嗯。”苏武淡淡应声。 苏卿撇了她一眼，勾着嘴角调笑，“幺幺这是想通了？” 苏萱认同的点头，下一瞬又猛地摇头…… 第178章 都是过客！ “三哥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想通了，我本来就是清醒的，理智的。” “哦？是吗？”苏卿挑眉。 “那是！”苏萱挺胸抬头，自信心十足。 苏卿轻笑出声。 苏武没说话。 苏萱一本正经道：“若说这世上，谁真心对我好，那肯定是父母兄长，这一点呢，是毋庸置疑的。” “哦，是吗？”苏卿拉长了尾音，嘴角的笑带着几分挪揄。 “当然！” “那夫婿呢？” 苏萱啧了一声，一本正经道：“什么夫不夫婿，都是外人。” “是吗？”苏卿一副憋笑快憋出内伤的模样。 苏萱一本正经话的点头，“当然！” 苏卿笑出声，笑得胸腔震颤，肩膀抖动。 苏武眉眼舒展开来。 苏萱趁热打铁，说起温知意的事情。 “我跟哥哥们才是一家人，所以，有什么好事，自然是要想着哥哥们的，至于温小世子么……” “嗯？”苏武、苏卿同时偏过头看她。 看的苏萱心下一紧。 “温小世子如何？”苏卿笑着问。 “过客。”苏萱眼不眨、心不跳地说，“都是我的人生的过客。” 从前，温知意是书中人，是纸片人的时候，在她心里，那是个类似于儿子一样的过客。 现在，虽然成活的了，但也只能是过客。 毕竟，男主，是属于女主的。男二，是属于观众的。 温知意死了，她心疼。 温知意活着，她开心。 但，无论生死，都不会属于她，她在温知意那里，是个无关紧要的过客，她头脑清楚，心里明白。 同样的，活着的偶像男神，在她这里，也只是一个过客。 毕竟，没人能跟自己的偶像生活一辈子。 她不是女主，也不特别，所以，她也不能。 即便，她嫁给温知意，那也不能。 毕竟，男二的心，是女主的。 苏萱的内心的想法，苏武、苏卿并不清楚，但见苏萱提及温知意时既不娇羞，也不造作，反而如寻常般平淡。 苏武、苏卿同时松了一口气。 苏武想的是，还好还好，自家小妹不是个恋爱脑。 苏卿想的是，不错不错，不愧是他带大的妹妹，嗯，有几分他的风范。 苏萱见状，也跟着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差点儿就扛不住压力实话实说了，还好她反应快啊…… - 抵达目的地时，苏卿的脸色“唰”地就变了。 当然，苏武也没好多少。 见两人都不动，苏萱有些讪讪，下一瞬便猫着腰，轻手轻脚的，想要离开。 却被人，一左一右，抓住了肩膀。 身体受到桎梏，那颗想要自由自在翱翔的灵魂，不得不困于当下。 苏萱几番尝试，见挣脱不开，只能转过头，冲着苏武露出一个三分乖巧，七分讨好的笑容。 而后委屈可怜的小声说，“二哥，疼……” 苏武心软，闻言第一想法是自己手劲儿太大，没掌握好力道，弄疼了苏萱，心下当即生出几分愧疚来。 然而，刚要松手，就听一旁的苏卿冷笑：“幺幺，他为什么在这儿？” 苏萱讪讪地朝苏卿望过去，就见对方皮笑肉不笑地说：“解释一下。” 解释？ 怎么解释？ 苏萱歪着头，望了一眼，不远处，一身殷红衣裳，翘着二郎腿，单手托着脸，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望着这里看笑话的某人，心下那叫一个气啊！ 这是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苏武顺着她的视线看了某人一眼，随后板起脸，“解释一下，小妹。” 诶？ 苏萱困惑的看了苏武一眼，是她想多了么？怎么觉得苏武很失望的样子？ 可是，她要怎么解释嘛！ 苏萱头大如斗，苦思冥想好半晌，方才挤出一句：“都是缘分。” 苏卿直接气笑出声，用扇子冲着不远处的某人随意一指，“幺幺，你是当哥哥们瞎了么？” “还有，这得是什么样的缘分，才能让他准备好食材物件，在这儿荒无人烟的地方候着你？” 苏萱抿了抿唇，诚恳道：“三哥，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守株待兔？” 苏武神色复杂，“小妹。” “嗯？”苏萱朝他望过去。 苏武拧着眉头，一副有话想说，却又不能说的模样。 “虽说，温小世子实非良人，可……” 苏武欲言又止。 明明他没说完，苏萱却懂了。 “二哥。”苏萱苦口婆心的解释，“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武脸色不大自然的嗯了声，但明显没信苏萱的话。 苏卿直接开摆，“是是是，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苏萱一口气憋在胸腔，那是上不去，下不来。 不远处，赫连佑霖已经等得不耐烦，“苏幺幺，你还过不过来了，我可是快要饿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 苏萱连连应声，下一瞬，便拽住苏武的胳膊，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了句什么，而后怒着嘴扯着他的胳膊撒娇，“好不好嘛，二哥。” 苏武一个钢铁般的直男，哪儿拒绝得了这个，当下便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苏卿在一旁看的叹为观止，撇嘴瞪着自家哥哥，一副“二哥，我看不起你的表情”。 苏武则视若无睹的移开视线，朝着赫连佑霖走了过去。 已经攻克了一个，那便只剩下另一个。 在苏卿不满的目光中，苏萱拉起他的两只手，借着夕阳的光，看着他手指上独一个的戒指感叹：“哎，多漂亮的一双手啊。” “切，还不是本公子天生丽质！”苏卿得意的扬起下巴。 苏萱继续：“多好看的一个戒指啊！” 苏卿眼睫微动，眯长了眼睛看她。 便见苏萱低着头，盯着他的手，极为感慨地道：“要是凑够一双就好了。” 苏卿噗嗤笑出了声，从苏萱手中抽出手，用折扇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下。 “那可就这么说定了。” “嗯，一言为定！”苏萱抬起手。 “驷马难追！”苏卿愉悦的跟她击了个掌。 - 摆平了苏氏两兄弟，愉快的烧烤晚宴便拉开了序幕。 苏萱告知苏卿怎么带人弄烧烤架后，便挽起裤腿，愉悦的下河追鱼去了。 赫连佑霖站在岸边，赏风景似的看着她抓鱼。 眼看着她接连抓了两条鱼，看她的目光，越发满意。 “苏幺幺，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呢？” 彼时，苏萱正拎着刚叉的鱼朝岸边走来，闻言翻了个白眼，“我的本事多了！” 赫连佑霖嗤笑出声，摆手附和：“对对对，你本事最多了，以后可得教教我。” “好说好说。”苏萱满不在意的摆手，而后走过来，将叉到的鱼放到他面前。 赫连佑霖，“？” 苏萱大手一挥，“既然要学，那就先从简单的开始，来徒弟，先把鱼给处理了。” “……” 不远处，坐在椅子上往铁钳子上弄鸡翅膀的苏卿，遥遥望着溪流边说话的苏萱和赫连佑霖，凑近身旁正在串鸡腿的苏武，“二哥，你看。” “看什么？”苏武头也不抬的问。 “哎呀，你看啊。”苏卿皱眉，用胳膊碰了碰苏武的胳膊肘。 苏武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飞速的低下头。 “看了。” 苏卿，“……” “不是看我！是看他们！” 苏卿抓狂，恨不能掰着苏武的眼珠子让他往苏萱的方向看！ 苏武困惑，“谁们？” “！” 苏卿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老天爷，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有苏武这么白痴的哥哥啊！ 第179章 没有希望，何来失望？ 在苏卿“耐心”地游说下，苏武从善如流的朝溪流边的两人望了一眼，而后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继续串他的鸡腿。 苏卿震惊了，半张着嘴好半晌，方才问：“我说二哥，你就不说点儿什么吗？” 苏武困惑，“我应该说什么吗？” 苏卿几近崩溃，要不是满手油污，他都想使劲儿晃晃苏武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水声！ “难道，不应该吗？” 苏武茫然。 苏卿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弄得他十分想杀人。 于是，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同一对儿爹娘生的，同一对爹娘生的，不能杀、不能杀…… 自我劝诫了好半晌，他方才咽下这口气，然后凑近苏武，小声说：“二哥，难道你不觉得，幺幺同赫连佑霖，有些亲近了么？” 苏武放下串好的鸡腿。 “你是觉得，小妹喜欢他？” 苏卿神色严肃，“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武没说话，只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望去，须臾，收回视线。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苏卿凝眉。 苏武利落地拿起两个鸡腿，边串边道：“小妹不可能喜欢他。” “为什么？”苏卿不解。 苏武看向他，面色一如既往，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震惊苏卿。 “与其说小妹喜欢赫连佑霖，不如说小妹喜欢大哥。” “二哥，你在说什么？幺幺可是我们的亲妹妹！”苏卿震惊的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知道。”苏武示意他安静，“我只是打个比方，毕竟，论亲近，小妹对大哥，最为亲近。” 苏卿神色惊诧，盯着苏武好半晌，方才问：“二哥怎么看出来的？” “眼神。”苏武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老三，一个人看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苏卿直视着他的目光没说话。 苏武移开视线，一边串肉，一边道：“小妹看似同你我亲密无间，同大哥总是闹脾气，可老二，一个人，对一个人有所期待，才会有所失望，有所抱怨，有所不满。” 他说着，转过头来看苏卿，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老三，小妹对我们没有期待，所以，没有不满，也没有抱怨。” 苏卿嘴巴和眼睛一点一点张大，却是丝毫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是了，没有希望，何来失望？ 没有期待，又何来不满和抱怨呢？ - 捡柴火归来的陶书和毕方，明显察觉到自家主子心情不好，两人对视一眼，全都沉默着没说话。 待暗搓搓退远了些，陶书方才伸手去扯毕方的衣裳，“哎，你看我家少爷，是不是心情不好？” “嗯。”毕方认同的点头，“我家少爷也是。” 陶书摇头叹气，“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了？”毕方茫然的看着他。 “你说呢。”陶书朝溪流边的两人努了努下巴，“你该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他语带嫌弃。 毕方拧着眉头望了一瞬后，抱着胳膊道：“我知道为什么了。” 陶书欣慰，刚要赞许他孺子可教，便听毕方道：“我家少爷一定是因为不想小姐远嫁，这才伤心。” “哼！我就知道，这狐狸精对咱们小姐图谋不轨！” 他说的义愤填膺。 一旁的陶书惊的一个踉跄，扭头瞧见毕方那张气愤非常的脸，嘴角狠狠抽了下。 “你说毕方……”他拍了拍毕方的胳膊，试探道：“你确定，咱们小姐跟赫连公子，不是两情相悦吗？” “怎么可能？！” 毕方大声反驳，瞪着眼睛同陶书道：“咱们小姐怎么可能看得上那红狐狸精！” “……” 陶书说不出话来了，真的，他是看明白了，他家少爷以前说的一点儿错也没有，这毕方，跟二少爷，一个德行，全都是驴脾气！ “行，你说啥就是啥。”陶书自知不是毕方的对手，也不跟他争辩，只问道：“那你觉得，咱们小姐看得上谁？” “这个……” 这问题，可算是把毕方给问住了，苦恼的他直抓头发。 陶书面露同情，上苍果然是公平的，给了毕方强健的身体和高超的武艺，却也给了他猪一样的脑子，啧啧…… 不像他，聪明又有文采！ 对比之下，真是想不喜欢自己都不行啊…… - 因着人员众多，苏萱便多弄了几条鱼。 可直到她拎着最后一条鱼从水里走出来，赫连佑霖还在慢吞吞的处理第一条鱼。 苏萱看的叹为观止，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将人一脚揣进水里的冲动后，方才朝他走去。 “呦，赫连公子速度挺快啊！” “一般一般，主要是师傅教得好。”赫连佑霖扬起那张风流又欠扁的脸，笑得那叫一个骚包。 “呵呵……” 苏萱冷笑，继续阴阳怪气。 “有你这样的徒弟，可真是我的福气。” “嗯，有你这样的师傅，也是我的福气。” 落山，苏萱懒得跟他白扯，自顾自的拿了刀子，蹲在溪流边处理剩下的鱼。 赫连佑霖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偷笑一番后，拎着未处理完的鱼凑到了她身旁。 “生气了？” “哪儿能啊，谁能跟赫连公子生气啊。”苏萱继续阴阳怪气。 赫连佑霖嗤笑出声。 “笑个屁啊！赶紧干活！”苏萱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催促。 赫连佑霖闻言也不恼，一边干活儿一边问：“喂，苏幺幺，答应给我的香囊，做了没有？” 夕阳余晖下，赫连佑霖手上的腕表泛着金黄色的光，看起来有些刺眼。 苏萱眯了眯眼睛，紧盯着手里的刀子和鱼。 “哪儿有空啊。” “可是，都好几天了。” “这不也没几天么？”苏萱话落，抬眸看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赫连佑霖噗嗤一下笑出声，而后便哈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苏萱看着他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到了嘴边的吐槽，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想，肯定是夕阳的光太温柔，太具有蛊惑性，才会让她觉得赫连佑霖这厮，唇红齿白的，长得还挺好看。 可惜了，这是书里的世界，所有美男子，都是爱女主的。 她作为炮灰女配，也就只能欣赏欣赏颜值了。 这么想着，苏萱自嘲一笑，低下头继续杀鱼。 可就是她不经意间的一笑，让赫连佑霖愣了神。 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苏萱的侧脸看了好半晌，方才凑过去，笑着说道：“苏幺幺，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那是当然！” 苏萱挺起胸膛，“本小姐天生丽质！回眸一笑百媚生好！” “……” 意识到自己的夸赞助长了某人的歪风邪气后，赫连佑霖沉默良久，直到苏萱开始处理第二条鱼，他方才问：“你真的打算嫁给温知意么？” 第181章 以朋友之名 酒袋里的酒喝了大半的时候，赫连佑霖收了酒袋挂到腰上，起身朝苏萱晃了过去。 “唔，挺香啊。” 他凑到苏萱身旁，弯腰嗅了嗅。 “那是！”苏萱偏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讶异，随即扬起下巴哼哼。 “也不看看我是谁？” 赫连佑霖笑出声，“你能是谁？你不就是苏幺幺么？” “肤浅！”苏萱啧了一声，“我可不只是苏幺幺！我还是……非一般的人。”原本苏萱想玩梗说“我是你得不到的人”可话到嘴边，瞧见赫连佑霖泛红的眼尾，心下猛地刺痛了下。 她硬生生改了口，却仍旧觉得自己残忍。 不止残忍，还很卑鄙。 以朋友之名捆绑一个喜欢她的人。不光是卑鄙，还是自私。 她收回视线，用剪刀剪了一小块鱼肉放到碟子里，转身递给赫连佑霖，“尝尝看。” 赫连佑霖从善如流地做了。 “嗯，不错，不愧是苏幺幺！” 他笑着竖起大拇指。 苏萱嘚瑟的直哼哼。 不远处，苏卿抓了一把瓜子，边磕边凑近苏武。 “二哥，我忽然，有些看不懂幺幺了。” 苏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从前也未曾看懂。” 苏卿啧了声，“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 “谁！” 他话音未落，毕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苏武猛地抬眸望去，眸光凌厉，如暗夜里的雄鹰。 “是我。” 伴随着懒散的声音，有人从灌木丛处慢悠悠走出。 “师兄？” 苏武正蹙眉，听见这惊讶的喊声，猛地朝苏萱望过去。 苏卿更是“噌”地站起身来。 “师兄？” 几道惊讶声同时响起，苏卿惊诧地同苏武对视一眼，这看向其他人。 嗯，很好。 除了金玲和来人，其他人都很惊讶。 看来，他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苏萱回头，冲着苏家兄弟讪笑，“我等下再跟你们解释。” 说完，便将烤肉的工作交给了赫连佑霖，蹭蹭蹭地朝着来人跑了过去。 “师兄，妙一，你们怎么来了？” 清文穿着一身素衣，抄着手站着，瞥了一眼惊诧的望着他的几人后，视线落在苏萱身上，赫然一笑，“自然是寻小师妹你来的。” 妙一躲在清文身后，一副纠结害怕的模样，对着苏萱喊了一声小师叔后，便伸手去扯清文的衣裳，“师叔，咱们要不，还是回去。” “来都来了，回去做什么？” 像是生怕两人跑了似的，苏萱快步绕到两人身后，将两人推了过去。 “二哥、三哥、赫连佑霖，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兄，清文，是普度寺的僧人，也是智和大师的弟子，这个是妙一，是普度寺的小和尚。” 清文微微颔首。 妙一双手合十，施了一礼。 苏卿和苏武对视了一眼，后者站起身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原来是清和师傅，失敬。” “无妨，都是自家人。”清文笑意平淡如水。 苏武略有惊讶，但也只是一瞬，便礼貌地请清文过去坐了。 苏萱眼瞅着两人交谈，只觉得心惊肉跳。 然而，正当她想偷偷溜回到赫连佑霖身旁时，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苏卿一把揽住她的脖子，给了她一记锁喉杀。 “三哥，咳……” 苏萱呼吸困难，伸手挣扎。 可她哪儿是苏卿的对手？ 当即被苏卿捂住嘴巴拖到了没人的地方。 “到底怎么回事儿？！” “咳咳咳……”重新活的呼吸自由的苏萱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苏卿一脸急色，掐着腰走来走去，“你怎么会认识清文？还有，你怎么会认识智和大师？” 苏萱仍在咳嗽。 苏卿来回踱步一圈，忍不住催促：“你倒是说啊！你真是要急死我。” 苏萱好不容易缓过气，扁扁嘴道：“你在用点儿力气，把我喉咙勒断，我会更有力气跟你说。”“你……” “事情很简单。”苏萱打断苏卿的话，语速极快的道：“长话短说就是我来普度寺之后，偶然碰到了智和大师，智和大师觉得我天资聪颖，根骨奇佳，悟性极好，是个修善成佛的好料子，破例收我做他的俗家弟子。” 苏卿睁大眼睛。 苏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只是苏家弟子，不耽误我嫁人的。” “之所以没告诉你们，是因为我师父他老人家觉得此事不易张扬，免得给大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卿气愤地红了脸。 “幺幺，我们难道不是一家人吗？！” 苏萱被他吼得一愣，缩着手后退一步。 “当然是啦，瞧三哥这话说得……” “那你怎么不把此事告诉我！” “因为，因为……”苏萱正绞尽脑汁想理由，便听苏卿暴躁道：“此等好事，为什么不叫上我一起？！” 呵！ 呵呵…… 她是看明白了，她的这位好三哥，跟她，有亲情，但不多。 - 这边厢，苏武和清文坐在椅子上，极为官方的闲聊。 基本本着苏武问一句，清文答一句的模式，苏武不问，清文也不答。 妙一双手合十，立在一旁，低着头闭着眼睛无声念佛经。 赫连佑霖站在烤架前，闲散悠然的烤串。 金玲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帮忙。 陶书和毕方凑在一起碎碎念。 陶书，“咱们小姐什么时候出家了？” “不知道。”毕方摇头，顿了顿，凝眉说：“应该不是出家，你看咱们小姐头发还在呢。” “也是。”陶书点头，困惑是思索了会儿，又问：“那为什么那小和尚喊咱们小姐小师叔？” “我也不知道。”毕方摇头，嗅到香味儿后，朝烤架望过去，肚子当即咕噜噜叫了起来。 陶书见状，刚要吐槽，自己的肚子也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两人尴尬的别开脸，谁也不看谁。 远远地，赫连佑霖便瞧见苏萱气呼呼的走回来。 “这么生气啊？你三哥欺负你了？” “差不多。”苏萱动手往烤串上唰调料。 赫连佑霖挑了挑眉，扫了一眼同样气呼呼走回来的苏卿，莫名觉得这对儿兄妹像极了。 他嘴角勾了勾，摇头轻笑。 下一瞬，就见走到烤架前的苏卿顿住脚跟苏萱对视，而后，齐齐冷哼着别开脸。 “……” 赫连佑霖看的叹为观止，直到苏卿身影走远，他方才碰了碰苏萱的胳膊，“真吵架了？” “不是吵架。”苏萱咬牙切齿。 “那是？” “是决裂！” 苏萱说着，一手拿起烤好的鱼，一手拿起银光闪闪的匕首。 赫连佑霖呼吸一顿，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然后就看见苏萱盯着那条诺大的烤鱼，表情凶狠的道：“哼！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她话落，扯着嘴角阴沉可怖的笑起来，下一瞬，便扬起了泛着冷光的匕首…… 第182章 这就是我的阴谋。 “鱼来了。” 苏萱将盘子放到椭圆形的大石头上时，石头旁的几人齐齐低头看，而后又齐齐抬起头来。 “不是烤鱼吗？怎么变成鱼片了？”苏卿不满发问。 “有的吃就不错了！”苏萱瞪了他一眼，哼了声，转身走了。 苏武看了看盘子里的烤鱼片，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招呼清文和妙一。 赫连佑霖站在烤架前，眼瞅着苏萱气呼呼地走回来，忍不住笑出声。 “我还以为，你是要跟你三哥拼命。”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苏萱答得一本正经。 “那为什么放弃了？” “谁说我放弃了？”苏萱瞥了她一眼，再度掏出那把亮闪闪的匕首。 “我可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所以呢？”赫连佑霖挑眉。 苏萱蹙眉看他：“难道你刚刚没发现重点吗？” 赫连佑霖疑惑，“什么重点？” 苏萱扁扁嘴，凑近他道：“难道你没发现，刚刚我只给他们送了鱼，没给他们送筷子吗？” “好像是啊……”赫连佑霖恍然大悟。 苏萱得意，“这就是我的阴谋。” 赫连佑霖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苏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 “你看，我把鱼肉切成了鱼片，但又没给他们筷子，他们能怎么吃？就只能下手！可鱼里有什么？” “有什么？”赫连佑霖下意识地问了句。 “有鱼刺啊！”苏萱在他肩膀上猛拍了一张，“真是笨。” 赫连佑霖，“……” 亏得他以为，苏萱是在鱼里下了毒…… 苏萱喜滋滋的道：“只要他们下手抓，肯定会被鱼刺扎到手，到时候，哼哼……” 赫连佑霖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甚至还想提醒一句，鱼刺而已，伤不了人。 但看着苏萱那得意的小模样，只得沉默。 嗯，确定了，苏幺幺她有智商，但不多。 不过也好，笨点儿可爱，再说了，他已经足够聪明了，只要以后他们的孩子随他就好了。 当然，如果生了女儿的话，随苏幺幺，也没关系。 苏萱哼着小曲儿嘚瑟时，全然没想到，身旁的男人，已经连他们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而不远处，捏着片鱼肉往嘴边送的苏卿，望着站在一起的苏萱和赫连佑霖，用胳膊肘碰了碰苏武。 苏武，“？” “二哥，我忽然觉得，赫连佑霖这厮，跟幺幺还挺般配的。” 苏武沉眸，“所以呢？” 苏卿道：“我只是忽然觉得，让幺幺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苏武没说话，只是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在他一旁，清文眼眸流转，也跟着望了过去，而后勾唇，摇头一笑。 一旁的妙一双手合十，看着清文手里的鱼片，一脸为难的碎碎念。 “师叔，出家人，不得食荤腥，这若是让主持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清文睨了他一眼，咬着鱼片，带着几分笑意道：“你不说，谁会知道？” 妙一，“……” 烤鸡肉和烤羊肉陆续端过来时，陶书咬着鸡腿，将毕方扯到了一边。 “咋了？”毕方一手鸡腿，一手肉串，交替往嘴里送的时候，还不忘夸赞苏萱：“咱们小姐真厉害，烤的肉也好吃得很。” “别老想着吃！”陶书皱眉嗔他，而后又望了一眼，围坐在石头边吃肉的几人，沉默了一瞬，压低声音道：“你看那个和尚。” 毕方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咋了？” “他在吃肉。”陶书紧盯着清文。 “嗯，我看见了。”毕方啃着鸡腿点头。 陶书长吐了口气，看傻子一样看他，想要开口问候，又畏惧于对方满身的腱子肉，最终，深吸一口气，平复住情绪问：“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毕方，“有吗？” 陶书，“……” 毕方茫然，啃着肉，茫然的看着他。 陶书无比心累，最终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吃。” 话落，拎着鸡腿回去了。 毕方仍旧未找到重点，便苦难地站在原地大口吃肉。 站了一会儿，仍未想通，可手中的肉已经吃完，便只能抬脚往回走，然后刚走了两步，便猛地回头，“谁！”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的迷糊干饭王，瞬间化身暗夜里的雄鹰，“嗖”的一下，没了人影。 片刻后，他拎鸡仔似的，拎着一个姑娘出现在众人面前。 “呜呜呜……” 被塞住嘴巴的女子发出呜咽声。 苏萱和赫连佑霖对视一眼后，忙跑过来看，待借着火把的光，看清楚情况后，不由“哦豁”一声。 只见地上的少女，双手被绑于身后，双脚被绑于深浅，嘴巴被布塞住。 而绑着她的手脚，和塞住她嘴巴的是同一块布。 而且，不是别的，正是她自己的外裳。 苏萱神色复杂的看向毕方。 不得不说，猴哥真的是个人才！ 这办事效率，若是想搞死她，估计也就一瞬间。 想到这儿，苏萱脊背一凉。 至于“猴哥”本人，早就深藏功与名，退到一边去了。 “怎么回事？” 苏萱看着眼眶发红，一直呜呜呜的女子，心生同情，开口问了一句。 紧随着而来的赫连佑霖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子，轻笑了声说：“瞧她的穿着，应该非富即贵。” 苏萱诧异，刚要追问，便听毕方回禀：“回小姐，刚刚属下听见草丛后有动静，过去查探时，就发现此人一直鬼鬼祟祟的盯着咱们，于是，就把她抓来了。” “哦。” 苏萱点头，双眸一直盯着女子看。 就在这时，妙一“欸”了一声。 苏萱抬眸朝他望了过去，便见他抓着自己的光头，困惑地道：“我怎么觉得，这位施主，瞧着眼熟？” 一旁的清文慢条斯理的咽下嘴里的肉，又喝了口酒，而后笑出声，“这是住在寺院里的平阳郡主，你能不眼熟吗？” “平阳郡主！” 苏萱惊呼出声，猛地朝苏卿望过去，见他整个人都僵住，忙快步上前，给平躺郡主松绑，奈何，毕方的绑法特殊，她急出一头热汗，也没能解开。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郡主解绑！” 傻了眼的毕方忙过来松绑。 妙一已经傻了眼，眼神在平阳郡主和清文之间来回打转，见清文仍旧慢条斯理的吃肉，急的都要哭了。 “师叔，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可是一发现就说了，难道还不早吗？”清文咬着肉瞥他。 妙一，“可是……” “没有可是。”清文打断他，喝了口酒，笑着道：“反正也不是你绑的，你急什么？” 妙一，“……” 苏武，“……” 陶书，“……” 一番顿默后，陶书凑近毕方，扯了扯他的衣裳，等对方看过来后，低声吐槽：“这和尚，是不是太过分了？当咱们听不见么？说话都不知道低声些。” 毕方嘴角动了动，还未开口，就听见“哇”的一嗓子哭声。 众人闻声，齐齐望过去，就见坐在地上的女子，眼眶通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第183章 我饿…… “哎，你别哭啊！” 见平阳郡主哭的厉害，苏萱整个人都慌了。 “郡主，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你说话？对了，你是不是身上疼？” 她焦急询问，但平阳郡主但哭不语。 苏萱问不出东西，只能找毕方，“猴哥——不是，毕方你刚刚绑她的时候，是不是弄伤他了？” 毕方一时答不上来，只能拧着眉头回想。 苏萱求助无门，只能继续关心平阳郡主。 清文坐在椅子上吃着肉看热闹，见苏萱手足无措，好心提醒：“小师妹，她可能只是饿了。” “饿了？”苏萱愣住，疑惑的回头望清文。 清文努了努下巴，朝她示意桌子上的鸡腿。 苏萱将信将疑，起身过来拿了个鸡腿，又回到平阳郡主跟前蹲下。 “郡主，你是不是饿了？我这儿有鸡腿，你要不要吃？”她问的小心翼翼。 平阳郡主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 她看着鸡腿吞了吞口水，而后眼巴巴地问苏萱：“我可以吃吗？” 苏萱，“……” 得！还真让清文说着了，这姑娘就是饿的！ “可以的。”苏萱笑着点头，态度温柔的不像话。 站在一旁的赫连佑霖嘴角勾了勾。 看来，以后他们家孩子，不愁没人哄了。 平阳郡主接过鸡腿后，便大吃特吃起来，吃的满脸都是油，苏萱哄着人从地上起来，又拿着帕子给她擦嘴角的油。 还不忘交代她慢点儿吃。 赫连佑霖在一旁瞧着，只觉得火光下，苏萱整个人都映照在温柔里。 - 将平阳郡主交代给妙一照顾后，苏萱便继续回来烤串，可刚走出两步，赫连佑霖就凑了过来。 “没看出来啊，苏幺幺，你还挺会哄孩子的。” 苏萱得意的叉腰，“那是，也不看看我在哪儿长大的！” 赫连佑霖面露疑惑，“你不是将军府长大的吗？” 闻言，苏萱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忙往回找补，“对啊！但，我们将军府孩子多啊！” 赫连佑霖，“？” “我小的时候。”苏萱继续找补，“你也知道的，将军府好多孩子都是跟我差不多年龄，都是那些将士遗孤，我跟他们一起长大，自然……懂得就多嘛！” 赫连佑霖疑惑的蹙眉，“你是小姐，又是大将军的幺女，难道不是他们哄着你吗？” “当！当然！” “但，我看多了不就会了嘛！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赫连佑霖闻言笑出声。 苏萱生怕说多错多，忙道：“不跟你说了，我去烤串去了。” “嗯，好。”赫连佑霖笑着点头，但见苏萱脚步飞快，还不忘补充：“我同你一起。” 闻言，苏萱跑得更快了。 赫连佑霖乐不可支。 心下想的却是，他看中的姑娘，果然与众不同，连哄孩子都手到擒来！ 嗯，以后等他们有了孩子，苏幺幺肯定也会很温柔的！ 他越想越觉得无限美好，一时间对未来充满了无限向往！ - 待到烤串烤的差不多时，苏萱才在平阳郡主身边落座，见她吃东西的速度明显放慢，这才问她：“郡主，你不是在普度寺吗？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平阳郡主闻言愣了下，而后呆呆的转过头来看她。 “我饿。” “？” 苏萱面露疑惑，不解地看向清文。 清文轻笑，“别看我，跟我无关，再者，她是郡主，寺里，可不敢不给她饭吃。” “也是。”苏萱点了点头。 便见平阳郡主摇头说：“寺里的饭，不好吃。” 苏萱，“……” “我想吃肉！”平阳郡主神情认真又委屈，“可他们不给我吃肉，所以，我就偷跑出来了。” “然后就跑到了这儿？” “嗯！” 苏萱满心复杂，再度看向清文，便见对方呷了口酒笑了。 “别看我，她不是头一回偷跑出来了。” 苏萱看向妙一。 妙一更委屈，“我也不知道啊，小师叔。” “那儿。”平阳郡主扯了扯她的衣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跟她说，“你给我肉吃，你是个好人，所以，我只告诉你哦。” 苏萱睁大眼睛，竖起耳朵。 便见平阳郡主指着溪流说：“那条河里有鱼，我上次来的时候，有个姐姐，给了我好吃的鱼。” 苏萱神色复杂，“所以，你就又来了？是吗？” “嗯！”平阳郡主用力点头，开心的像个两百斤的胖娃娃。 “……” 苏萱再度望向清文，“师兄，你们寺里，这么看管不严的吗？还有，她可是郡主哎，不给口肉吃的吗？” “这你可错怪我了。”清文轻笑出声，“当初，平阳郡主可是永亲王亲自送来的，也是他老人家叮嘱，要让郡主跟寺庙里的人同吃同住，不得单独给她做膳食，更不能放任她。” 苏萱蹙眉，“不给吃肉，但允许乱跑？” 清文摊手，“放心，丢不了，再者，她是由永亲王的人看管，不由寺庙看管。” 苏萱困惑不解，回头看向平阳郡主，见她正埋头吃肉，心下一时间无比复杂。 方才她一直操心别的事情，如今静下心来才发现，平阳郡主的相貌生的极好，是尘埃和油污，也无法遮挡的好相貌。 她心下叹了口气，拿帕子去给平阳郡主擦脸，对方察觉后，扭过脸来，冲她露出一个憨憨傻傻，却又无比真诚的笑容。 苏萱心下莫名刺痛，下意识地朝苏卿望去，见他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喝酒，忽然，就有些想不通了。 苏卿不喜欢旁人提平阳郡主，可看他的态度，不像是讨厌平阳郡主，但，也不像是喜欢。 苏萱百思不得其解。 偏偏，原书里，苏家除了那位真正的千金有官方cp外，剩下的三个儿子，全是单身汉。 至于苏卿，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唯一一个走得近的，还是红鸾姑娘。 可饶是红鸾为了苏卿连命都可以不要，苏卿也没说过喜欢她，更没想过要娶她。 为此，一大波书粉在评论区哀嚎。 苏萱之前看书的时候，对苏卿和红鸾这两人不是很感冒，也就没太在意。如今真的设身处地，便觉得苏卿没选红鸾，实在是常理之中。 虽说苏卿是个闲散公子，没有官职，名声也不大好，可他到底是大将军之子，而红鸾，是烟花之地的女子，这种身份上的巨大差异，莫说苏卿不开口，饶是苏卿开口，苏威夫妇也不会同意。 再者，若苏卿真的娶了烟花之地的女子，那京城里的人，得怎么笑话苏家啊？ 本来，那些世家大族，就挺瞧不起武将的。 真想着，苏萱叹了口气，然后就听见娇憨甜美的一声喊：“大姐姐……” 第184章 谁跟你是姐妹！ 这脆生生的一嗓子“大姐姐”喊得苏萱浑身僵硬，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她记得没错，这平阳郡主跟原主同龄，唔，似乎比原主还大了几个月。 “郡主，我叫苏萱。”她试图纠正。 然而，平阳郡主的小脸，却是一瞬间垮了下来…… - “滚！都给我滚！” 伴随着哗啦啦瓷器摔碎后的声响和侍女的哀嚎声，房屋的门被打开，两个宫女狼狈而出，却因为过于慌忙，踩到裙子，而跌倒在地。 院内，带着面纱，端着汤药的侍女见状加快脚步走近，压低声音问道：“郡主又生气了？今天又是为的什么？” 带着面纱的侍女哽咽着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这……”那侍女蹙着眉往屋子瞧了一眼，问：“那屋子里现下还有谁？” 跌坐在地上的侍女擦了眼泪说：“严家小姐。” - “表姐，你、你先消消气。” 屋内，严沛雯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暗暗吸了口冷气，犹豫着上前。 “别过来！” 丹阳郡主厉声呵斥。 带着面纱的严沛雯当即顿住脚步，伸手一只抓后背，一只抓胳膊。 丹阳郡主同样带着面纱，见状目露嫌弃和厌恶。 “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把你接过来？” 严沛雯干笑，“许是舅母想着我跟表姐情同亲姐妹，想让我陪着表姐，再加上……” 不等严沛雯口中那句“舅母疼我”说出口，一个东西便朝她砸了过来。 “嘶……”眼角被划破，有温热涌出时，严沛雯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伸手捂脸，紧接着就听见丹阳郡主带着嘲笑和不屑的骂声。 “谁跟你是姐妹！” “表姐……”严沛雯眼泪滚珠似的落下来。 “我是郡主！我跟宫里的公主才是表姐妹，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论姐妹！” “可，可我本就是你的表妹啊……”严沛雯小声地说。 闻言，丹阳郡主气的面部狰狞，当下从锦榻上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严沛雯跟前。 “表姐……”严沛雯害怕的后退一步。 丹阳郡主眸光冷厉，带着嫌弃和不耐。 她一言不发地瞪着严沛雯，须臾，扬起手“啪”都甩了她一个耳光。 严沛雯哀嚎一声，跌倒在地上。 脸上的面纱不慎掉落，露出满是红色疱疹的脸。 “严沛雯，少跟我说什么姐妹，我告诉你，我是郡主，而你不过是小小的文官之女，你我云泥之别，你以后，少跟我攀亲戚！”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什么，我告诉你，你最好安分守己，没了我，你严沛雯，可是什么也不是。” 闻言，严沛雯慌乱地爬起来，面纱都来不及戴上，便哭着爬到丹阳郡主跟前扯着她的衣裙求饶。 “表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改的，表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丹阳郡主睨了她一眼，随即毫不留情的将人一脚踹开。 严沛雯哀嚎一声，跌倒在地。 丹阳郡主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嫌恶道：“你弄脏我的衣裳了。” 严沛雯眸中一闪而过的怨恨。 丹阳郡主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严沛雯，不耐烦的移开视线。 转而，走回到锦榻前坐下。 “严沛雯，以后最好收起你的小伎俩，安分守己地当一条好狗，不然，可别怪我无情。” 闻言，严沛雯眸中的怨恨加深，但只一瞬，她便收了怨恨，满脸是泪的从地上爬起来，而后一步一步爬到了严沛雯跟前。 “表姐，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别生气。” 她低着头，缩着肩膀，看上去乖巧又可怜。 丹阳郡主冷哼了声，“算你识相。” “多谢表姐。”严沛雯俯首磕头。 却听丹阳郡主冷哼了声道：“你最好真的长了记性，以后，少交往些不三不四的人。” “表姐说的是。”严沛雯低着头应声，而后又抬起头来，望着丹阳郡主说：“表姐，我交往的都是正经的世家小姐，也都是嫡女……啊——” “你还说！” 严沛雯话未说完，就被丹阳郡主踹翻在地。 紧接着丹阳郡主站起身指着她的鼻子怒骂。 “你是猪脑子吗？若非你总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我怎会染上这种恶心的病！” “世道如此，一切都是你的错！你若安分守己，你我何须受这种罪！” “如今，你自己遭殃，还连累本郡主，本郡主好心提点你，你还不知悔悟！” 严沛雯有苦难言，要知道，她们一行人从菊园回来后，便陆续长出疱疹，而她和另一位小姐最是严重。 再加上，御医说这是水痘，会传染。 于是，丹阳郡主便将此事全都怪罪在了她和那位小姐的身上。 严沛雯有苦难言，有口难辩。 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和怨恨。 “表姐，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可，大家走在菊园，好端端的，怎就我们几个染了病。” 闻言，丹阳郡主越发恼火，“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说话间，她又是一脚踹过去。 严沛雯被踹中胸口，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她忍着身上的疼和心里的委屈，跪在地上仰头望着丹阳郡主，“表姐，是苏萱，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害的咱们，表姐，您信我。此事一定是她做下的。” “行了！”丹阳郡主嫌恶的看了她一眼，“事到如今，还要攀扯别人？那苏萱，蠢货一个，书都没读过几本，且又受了伤，她如何能害了你我？” “我……”严沛雯哑然。 丹阳郡主嫌弃的哼了声。 “别说此事不是苏萱做下的，纵然是她做下的，你又能如何？严沛雯，亲戚一场，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苏萱，可是大将军的幺女，温世子未过门的世子府，纵然她愚蠢不堪，那也是有皇家护着的人，你若总想着跟她过不去，回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闻言，严沛雯低下头，怨恨的咬着唇，攥紧了衣裙。 “多谢表姐提点。” 折腾了一通，丹阳郡主也累了，但见严沛雯衣裙脏污，眼角的血顺流而下，脏了大半张脸，不由皱了皱眉。 “行了，本郡主来了，别在我面前碍眼了。” “是。” 严沛雯应声，站起身低着头往外走，行至桌边，瞧见地上那支带着血迹的簪子时，眸光暗了暗，她顿住脚步，悄悄回头去看，但见丹阳郡主正往内室走去，眸中迸射出怨毒的冷光。 待丹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她方才收回视线，弯腰捡起了那根带血的簪子，紧紧攥在了掌心。 她站在原地，嘴角扯出扭曲诡异的笑，在脸上血迹的映衬下，显得极为可怖。 “苏萱，你给我等着！” 第185章 要仗你仗，我不仗。 吃完烧烤，一行人往后走。 苏武和清文走在前，平阳郡主则因为苏萱给了她吃的，欢欢喜喜地拉着她的手走在中间。 苏卿和赫连佑霖，则走在最后。 “大姐姐，你也要去寺里吗？” “嗯。” 苏萱点头，却不忘纠正，“我叫苏萱，你叫我苏萱就成。” “哦。”平阳郡主点头。 一旁的赫连佑霖笑着插话，“你叫她苏幺幺也行。” “苏幺幺？”平阳郡主睁大了童真的双眸。 苏萱拧着眉头去瞪赫连佑霖，“你要实在是吃饱了撑的，就趁着夜色正好，赶紧回京去，别一天天教人些有的没的。” 赫连佑霖脸上笑意加深，“那怎么行？我要是走了，你得多伤心？” 苏萱，“……”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赫连佑霖说的深情款款，末了，还不忘冲她骚包的一眨眼。 苏萱嘴角抽了抽。 真的，这厮人长得很帅，但脑子是真的有问题，还是埋了。 她收回视线，不再理会赫连佑霖，只专心跟平阳郡主矫正称谓问题。 然后她就发现，她矫正了半天的称谓，不如赫连佑霖的一句“苏幺幺”。 哎，心累。 苏萱无奈的扶额，而后又自我安慰，苏幺幺就苏幺幺，起码比喊她大姐姐强，当然，倒不是把她喊老了，而是，那可是平阳郡主啊！ 智商只有几岁的平阳郡主啊！ 这若是让皇室的人听见这称谓，绝对会觉得是她对皇室不敬！欺负平阳郡主痴傻，从而占她便宜！ 而她，处境已然十分不易了，可不想再为自己的求生之路增加难度了。 “小师叔，你先回去，我来送平阳郡主回去就好。” 行至寺庙时，妙一如是说道。 闻言，苏萱感动的一塌糊涂，呜呜呜！这才是好孩子啊！ 她朝妙一竖起大拇指，还不忘表达谢意。 “好孩子，下次有好吃的，我还带你！” 妙一神色复杂，不远处的清文好死不死的道：“小师妹，此番可不是你带妙一去的。” 苏萱一僵，随即讪讪一笑。拍了拍妙一的肩膀，“我那儿还有蜜饯，回头给你两包。” 妙一顿时喜出望外，“多谢小师叔！” 苏萱松了口气，哎，小孩子，就是好忽悠。 - 同清文等人分别后，苏萱一路往回走，走了几步，察觉不对，猛地转过头。 “怎么了？小姐？”金玲不解地问她。 苏萱困惑，“许是我想多了。” 她吐了口气，然后继续往回走。 待回到住处后，便命金玲去准备洗澡水，自己则摆成一个“大”字躺在了锦榻上。 “呦，睡着了啊、” 含笑的声音落入耳中，苏萱还没来得及睁眼，便听那人感叹：“佳人熟睡际，郎婿采花时。” 闻言，苏萱猛地睁开眼，然后就看见咫尺之间的一张帅脸，当下，想都没想便抬脚踹了过去。 那人猛地闪躲开，笑望着她道：“苏幺幺，谋杀亲夫啊！” 苏萱冷哼，坐起身看来，“你再鬼扯，我就只能送你一程了。” “玩笑而已，怎的还较真了？？”赫连佑霖挑了挑眉，随手拎了茶壶给自己斟茶。 苏萱蹙眉，“你不是跟清文师兄走了吗？” “又回来了。”赫连佑霖答得利落，仰头喝下一杯水，方才扭头笑看她，“怎么？不欢迎啊？” 苏萱没接话，只问：“那你今晚住哪儿？” “唔，苏幺幺，你这么关心我住哪儿，该不会是想让我跟你住？” 说这话时，赫连佑霖单手撑在桌面，单手支着脸，微微歪着头，笑得极为骚包。 那模样，嗯……活脱脱一个花楼勾引客人的小倌形象。 想到这儿，苏萱顿觉那些古风耽美小说里的骚包迷人男花魁全都有脸了。 “你不去南风馆，真是可惜了。” 赫连佑霖闻言笑出声，“我要是去了，你不就可惜了。” “不。”苏萱伸出尔康手，“我不可惜，我好得很。” 赫连佑霖笑个不停。 苏萱行至桌边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喝下。 而后看向赫连佑霖。 “说，你来找我什么事儿。” 有一说一，赫连佑霖这个人还是很有分寸的。 无论当初在菊园，还是如今来了寺庙，都没做过太过出格的事情。 即便昨日夜里忽然出现，也只是说了丹阳郡主等人的事情，之后便离开了。 “的确是有事。”赫连佑霖将自己空了的茶杯推过去，苏萱十分有眼力的给他满上。 赫连佑霖眸中的笑意加深，这才道：“丹阳郡主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用处理。”苏萱啜了口茶，见赫连佑霖面露诧异，便放下茶盏解释：“那种药并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药，不过是会让他们难受个七八天罢了，之后，就会慢慢恢复了。” “原来如此。”赫连佑霖轻笑，“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心软的。” 苏萱神色复杂，“你要是眼神不好，就赶紧找大夫看看。” “何出此言啊？” 苏萱翻了个白眼，“赫连佑霖，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而且，我的心，又黑又硬。” “是吗？”赫连佑霖眼睛睁大了几分。 “当然！”苏萱同样睁大眼，而后腹诽，瞧瞧这傻子，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 捕捉到苏萱眸中的同情和嫌弃，赫连佑霖憋着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刚好，我也是个坏人，咱们恶男恶女，简直天生一对，地设一双，最合适一起仗剑走天涯了。” “别。”苏萱再度伸出尔康手，“要仗你仗，我不仗。” 闻言，赫连佑霖刚要在说话，苏萱便抢先开口。 “赫连佑霖，子夜了，你该回去了。” 赫连佑霖，“……” - 翌日一早，苏萱睁开眼，就看见盘在枕边的小彩，还以为看错了，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又睡了会儿，方才猛地睁开眼坐起身。 “小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彩没动，没吱声，甚至没吐舌头，只是看她的表情，宛如看一个智障。 总之，是十分的嫌弃。 苏萱不高兴了，当即盘起腿，抱起胳膊，坐在了小彩的对面。 “小彩，咱们先前是怎么说的？” 小彩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 苏萱继续：“咱们是不是说好的，我管你吃饭，你跟在我身边保护我？可你呢？就这么丢下了我，我都以为我被抛弃了，你知道吗？” 小彩微微蹙眉。 苏萱皱了皱鼻子，一脸难过的控诉。 “小彩啊，你知不知道，我最近有多担心你？我真的，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生怕你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更怕你被人欺负你知道吗？” “要知道，咱们可是义结金兰的，可是情同姐妹的，你这么贸然的出门，也不打个招呼，这要是遇害了，我都不知道，该找谁报仇去。” 小彩面无表情，静静看着她表演。 苏萱本想挤出几滴眼泪，奈何早上睡醒是，眼睛太干了，饶是她拼了命，也只是红了眼睛。 “总之，下次出门，一定要跟我说一声，还有，这世界很危险的，若没什么事儿，你最好呆在我身边，毕竟，咱们已经义结金兰了，在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你爱谁？” 乍然的声音落入耳中时，苏萱吓得一哆嗦。 抬眸就看见窗子不知何时被打开，有一人立在窗外望着她…… 第186章 我不要你，我要苏幺幺！ “二哥……” 苏萱讪笑着将茶水递过去，然后乖的如小鹌鹑一般在一旁落座。 “你刚刚，是在跟谁说话？”苏武环视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可心下又觉得哪里不太对，便收回视线望向苏萱。 “这……” 大抵是心虚，苏萱下意识往小彩藏身的方向瞥了一眼。 奈何这一眼被细心的苏武发现，当下快如闪电一般冲了过去。 然而，什么都没发现。 眼瞅着苏武检查了床上、床下、甚至还绕床走了一圈，最后神情严肃的折返回来，苏萱松了口气。 真是吓死她了。 “二哥啊……” 不等苏萱话落，苏武眸光如利剑一般射了过来。 “小妹。” “嗯？”苏萱被他严肃的神情弄的莫名紧张，忙正襟危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你已经十四岁了。” “我、我知道了。” 苏萱心慌慌，老天啊，苏武该不会是觉得她在屋子里藏了个男人？ “你要洁身自爱。”苏武皱着眉头，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浓重的威压。 苏萱，“……”不用想了，苏老二绝对是误会了。 “以往，二哥对你疏于关心，但你我终究是亲兄妹，二哥如论如何，都是疼爱你的。” “嗯嗯。”苏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苏武继续道：“你若不喜欢温小世子，也没关系，也可以有别的打算，但，你一定要提前跟我们讲，如此，我们方才能想出更好的法子来帮你。” “嗯，我知道的。”苏萱笑着咧开嘴，“父母兄长都疼我，我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苏武松了口气，端起茶盏送到嘴边缓缓喝下。 见状，苏萱也紧跟着松了口气。 然后，眼角余光就瞥见盘在床围上的小彩，呼吸骤然一滞，险些吓到窒息。 “你怎么了？”苏武蹙眉问她。 “没。” 苏萱摆手。“就是忽然想起来，我昨个儿答应妙一今天去前头给他帮忙的，结果一不小心睡着了，心下有些愧疚。” “原来如此。”苏武放下茶盏，站起身道：“刚好我也无事，你现下换了衣裳，等下我送你过去。” “哎，好。” - “小祖宗，你想要我的命啊！” 待将苏武送出门，苏萱便快步行至床边，仰头望着床围上的彩虹小蛇控诉。 “那可是我二哥啊！虽瞧着五大三粗的，但心细的很，你在他面前左右横跳，是生怕他发现不了你吗？！” 小彩不以为意，甚至还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苏萱欲哭无泪。 “小祖宗，您就听我一句劝，老实待几天成吗？你老这么折腾，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啊？” 小彩四下张望一番，见关上的窗户还透着一条缝，便动身爬了过去。 “你又要去哪儿啊？” 苏萱急的上火，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压低声音质问。 小彩回过头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顺着窗户的缝隙爬了出去。 苏萱，“……” - “我不走！” 世子府内，胡蝶儿紧抱着屋子里的柱子，对着梅叔和侍从道：“我告诉你们，我来京城，是专门照顾我表哥来的，只要我表哥没开口，你们就谁也别想赶我走。” 梅叔不着痕迹地皱了眉头，“表小姐，此事，是世子吩咐下来的，再者，您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世子让老奴派人送您回去，也是为您好。” “骗人！” 胡蝶儿大声反驳，红着眼眶瞪着梅叔。 “我表哥是全天下最温柔、最好的人，他最是疼我了，才不会这么做！你休想诓骗我！” 梅叔皱眉。 胡蝶儿继续道：“反正，我是不会走的，你们也休想赶我走，如果，你们胆敢强迫我离开世子府，那我就死给你们看！” “梅叔，要不……”侍从闻言，为难的看向梅叔，小声的开口。 沉默许久的梅叔叹了口气，“表小姐，您何必呢？” 胡蝶儿紧抱着柱子，“反正，我是不会走的！你要想赶我走，就让表哥亲自来说！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 梅叔眸中透出几分无奈，“既然表小姐执意如此，那届时，还望您不要太伤心的好。” 说完这句，梅叔转身便走，一旁的侍从见状忙快步跟了出去。 直到走出胡蝶儿的院子，侍从方才开口：“梅叔，您刚刚为什么那么说，您明知道，咱们世子心软，是不可能直接跟表小姐说让她走的话的。” 梅叔轻轻摇头。 侍从不解。 梅叔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咱们世子，虽是心软，却也不是愚蠢之人。” 侍从不解，“可，表小姐毕竟是世子为数不多的亲人啊。” 梅叔叹了口气，“正因为是亲人，才更要送她回去，不然，他日若犯下大错，可就来不及了。” 侍从困惑的凝眉，“表小姐虽任性了些，却也是真心待世子好的，再者，她平日里也不大出门，能犯下什么大错啊。” 梅叔摇了摇头。 “你不懂。” 侍从闻言更加困惑，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梅叔便已经抬脚离去…… - “小师叔，小师叔……” 苏萱换完衣裳，便同苏武一道往外走，然而，刚绕过一片荷花池，便听见急促的呼喊声，转头就瞧见满头大汗朝她跑来的妙一。 “怎么了？妙一，出什么事了？” 苏萱快步朝他迎去，担心地问了句。 便见妙一喘着粗气道：“小师叔，我可算是找到了你了。” “怎么了？”苏萱抬手帮他擦了擦汗，宽慰道：“你别着急，慢慢说。” 妙一接连喘了几口粗气，方才道：“平阳郡主哭着喊着要找你呢，招呼她的嬷嬷没法子，便来找了我，我也实在是没法子，这才找了你。” “啊？”苏萱愣住，同身旁的苏武对视了一眼，方才问：“好端端的，她找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总之您快去看看。” “……行。” - 几人一路匆匆，总算是赶到了平阳郡主的住处。 然而，尚未进门，就听见平阳郡主的哭喊声。 “呜呜呜呜呜你起开，我不要你，我要苏幺幺！” 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哭喊，苏萱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顿住脚步，望着院门，好半晌没动。 苏武察觉出不对，扭头问她怎么了。 妙一则着急的催促：“小师叔，咱们都到这儿了，您快进去啊？” 苏萱神色复杂的看了妙一一眼。 虽说她这个人会哄孩子，但…… 眼瞅着妙一急的满头大汗，苏萱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然后推开院门，抬脚走了进去…… 第187章 做不成朋友了 “苏幺幺！” 坐在椿树下大哭的平阳郡主，眼尖的瞧见苏萱走进来，当即起身朝她扑了过去。 “呜呜呜呜，苏幺幺，你可算是来了，呜呜呜呜……” 苏萱生怕这小美人将哭出来的鼻涕蹭到她衣衫上，不动声色的伸手将人扒拉开。 倒不是衣服贵重，她有多心疼。 而是这一身素衣，若是弄脏了，唯恐对佛祖不敬。 毕竟，她如今也算个佛家编外人员。 - 一番温声细语的哄劝下，平阳郡主总算收了眼泪。 苏萱松了口气，问她为何一大早哭成这样。 平阳郡主皱了皱鼻子，委屈巴巴地看着她道：“我饿。” 苏萱蓦地一怔，困惑地扭头看站在一旁的嬷嬷和妙一。 妙一连声道：“小师叔，冤枉啊！每日三餐，庙里都是按时送来的。” 一旁的老嬷嬷讪笑，“苏小姐，小师傅说的没错，饭菜都是定时定点送来的。” 苏萱越发疑惑，“那……” 老嬷嬷别开脸，不大好意思道：“郡主她……” 不等她说完，平阳郡主便扯着苏萱的衣裳凑过来，“寺里的饭菜不好吃……” 苏萱嘴角抽搐了下，扭过头，便见平阳郡主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说：“苏幺幺，我想吃肉。” 她说的小声，手上还扯着苏萱的衣袖，真真是好一副软妹撒娇的模样。 偏偏，这软妹还生了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 不知怎的，苏萱想起小彩来，当初，那小蛇似乎也是这么赖上自己的。 世人都肤浅，无论是美人、美景、还是美食，都不大忍心拒绝。 苏萱亦如是。 奈何，寺庙里不能做荤腥，苏萱作为智和大师的小弟子断不能知法犯法，只得争取了嬷嬷的同意，领着平阳郡主出了门。 当然，一道出门的还有苏武。 至于苏卿…… 自打昨日瞧见平阳郡主后，苏卿便一直不大对劲，今日里更是面都没露一下。 苏萱虽八卦之魂在炯炯燃烧，却也不敢去触苏卿的眉头，只能暂且忍下。 待吃了苏萱弄的烤鱼，和苏武打的野兔子后，平阳郡主总算心满意足地拍着肚皮回来了。 苏萱好不容易送走了烫手的山芋，便摸着满头的汗回了院子。 “苏幺幺！” 入门后，苏萱正想着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时，就听见轻快的喊声，抬眸就瞧见坐在树上的赫连佑霖。 苏萱懒得理会他，半死不活的上了台阶。 赫连佑霖微微一怔。 片刻后，赫连佑霖从窗口跃进来，瞧见摆成“大”字型，生无可恋躺在锦榻上的苏萱，不由笑出声。 “听说，平阳郡主一大早就哭着喊着要找你，看来，她挺喜欢你啊。” 苏萱闻言冷笑。 “呵呵……我可谢谢你啊！” 平阳郡主那是喜欢她吗？那是喜欢她的肉！ 见她一副有气撒不出的模样，赫连佑霖笑得肩膀都在耸动。 苏萱懒得理会他，有气无力道：“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走人。” 赫连佑霖歪头看着她，憋着笑道：“自然是有事儿的。” “说。” 赫连佑霖挑了挑眉，伸手摩挲了下手上的腕表。 “我听说，你是跟温知意一起来的，怎么？都来了这么几天了，你不打算过去瞧瞧他？” “是啊！” 苏萱“蹭”地坐起身来，瞪大眼睛看着赫连佑霖：“都亏你提醒我！我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了！” 话落，她猛地跳下床，一溜烟地往外跑。 待跑到门口时，又伸手一把把住门框往回望，“你也别闲着，没事儿去前头替我祈个福！” 赫连佑霖嘴角抽搐了下。 苏萱冲他俏皮的眨了下眼，然后头也不回出去了。 赫连佑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怔怔地笑出了声。 - 一路往温知意住处去的时候，苏萱寻思着自己难得做怎么一件大好事，总要讨些好吃回来的。 再者，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如此行径，也算不得是坏人。 她边走边琢磨，想着该如何让温知意点头娶了自己。 毕竟温知意此人，虽心善，却也思虑良多，加上父母早亡，顾虑更是多。 想让他点头答应这门亲事，并不容易。 想到这儿，苏萱不由叹气。 然而，到了地方却被告知，温知意不在。 不得已，苏萱又打听了他的去处，而后一路匆匆赶了过去。 最终，在寺庙的凉亭里发现了下棋的苏卿和温知意。 她怔了一怔，又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确定是这两人无疑，方才压下震惊挪步过去。 - 柳莺莺跑来普度寺，是两日后的事情。 彼时，苏萱刚从智和大师那里出来，正哼着歌往回走，然后就听见中气十足的一声喊。 她猛地踉跄了下，扭头就瞧见气势汹汹朝她而来的柳莺莺。 老天爷！她怎么来了？！ 苏萱又惊又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却是被疾奔而来的柳莺莺一般抓住了衣裳。 “苏萱，你怎么回事？来普度寺也不跟我说一声！亏得我还来找你！我很伤心的，你知不知道？” 苏萱被她吼的耳朵疼，拧了拧眉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柳莺莺闻言更生气了。 “怎么好说？！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辛苦，你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结果，我记得清清楚楚，眼巴巴地等你来寻我，你倒好……” 柳莺莺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听得苏萱头晕脑涨，只觉得有五百只蚊子在脑袋边嗡嗡嗡。 真的，她好想逃，却逃不掉。 - 那一天，气愤的柳莺莺拽着苏萱整整抱怨了她一个时辰。 从苏萱不讲朋友情谊，出门游玩不带她，一直抱怨到她言而无信，不管阿吉死活。 苏萱听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可一时间，又无可奈何。 末了，抱怨完的柳莺莺总算平静下来，沉默地喝了两盏茶后问她：“丹阳郡主她们感染水痘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苏萱正用指甲掏耳朵，闻言怔了下，旋即点头。 “听说了啊，咋了？” 柳莺莺放下茶盏抬眸看她，抿了抿唇，问：“是不是你做的？” “说什么呢？”苏萱嗔她，“我是将军府的小姐，不是巫族的圣女，以我的本事，顶多能暴打他们一顿，如何能让她们感染水痘？怎么？你当我是神明啊！” 柳莺莺蹙眉，须臾，低下头去。 “可能是我想多了。” 苏萱眸光闪了闪，笑了。 “不是，你好端端的，怎么会觉得此事同我有关？” 柳莺莺抬眸看她，神色有些复杂。 “就是，直觉。” 她抿了口茶，顿了顿，说：“若是同你没关系，那最好不过，若是同你有关……”她低下头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你就说，是我做的。” 苏萱脸上的笑，骤然一僵。 柳莺莺却是不大自在的抓了抓脸，“我、我就是胡说的，你那时一直没出门，此事肯定跟你没关系，要是有关系，也只会跟我有关系，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若届时有人问起来，我啊，不会连累你的。” “诶？”苏萱撇嘴，“那咱们可能做不成朋友了。” 闻言，柳莺莺脸色“唰”地白了下去…… 第188章 最虔诚的心愿 “为什么？” 她怔怔地抬起头望向苏萱，眸子里的失望和惊诧，肉眼可见。 苏萱俏皮的眨了下眼，单手托着脸道：“还能为什么啊？当然是因为，我是个坏人啦。” 柳莺莺面露疑惑。 苏萱继续道：“若有人问我，我肯定告诉他们，坏事是咱们俩一起坐下的，毕竟，死也得拉个垫背的不是？” “再说了，咱们朋友一场，虽未必能同甘，但一定得共苦。”苏萱煞有介事的拍了拍柳莺莺的肩膀。 “苏萱！” 柳莺莺气的骂出声，随手抄起一旁的靠枕砸了过去…… - 满怀热忱的人，对什么都热忱。 拥有真心的人，对什么都真心。 无论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 在柳莺莺身上，苏萱清楚的看到这一点。 她羡艳又同情，欢喜又悲伤。 她清楚的记得，书里的柳莺莺，因为爱上了男主，害了自己，害了柳家。 那时候，书粉只评价说，她愚蠢恶毒，自作自受。 她那时，对这个恶毒女配并未有太多想法，所有心思都在心疼温知意。 如今，真的置身其中，她只看到了一个满怀热忱，又心思单纯的少女，不大聪明，又容易交付真心。 她单纯到愚蠢。 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么想着的时候，苏萱扭过头，便瞧见闭着眼睛跪坐在一旁，双手合十，虔诚祷告的少女。 她抿了抿唇，无声的长叹一口气，这才仰头去望大殿上的神明。 从前她是书外人，总是轻而易举的断定书中人。 可如今，她是书中人，反倒是不敢妄论了。 这世间，是非曲直，黑白对错，怎是一个好坏说的清楚呢？ 这么想着，苏萱闭上眼，默默在心里祈祷。 她纠结又犹豫，因为书里的一切，都是设定好的。 她不知，她是否真的能够改变自己和旁人的结局。 她怕不努力尝试会后悔，更怕会有不知名的力量来把一切掰回到原本的轨道上。 若是那样，她又该如何是好呢？ 佛音靡靡，檀香阵阵。 在佛像下，在寂静中。 有人以生命为赌注，许下最为虔诚的心愿。 - 自平阳郡主出现后，苏卿再不来寻苏萱，反倒是跟温知意厮混在一处。 当然，说厮混也不太准确。 主要是苏卿带着温知意钓鱼，温知意带着苏卿下棋。 论钓鱼，苏卿是老手，奈何，钓不过耐性极好的温知意。 论下棋，苏卿这个臭棋篓子，更不是温知意的对手。 可偏偏，苏卿不知道是哪儿根筋答错了，一天天的就缠着温知意。导致苏萱想找机会跟温知意培养下感情都不行。 当然，这其中也有柳莺莺的功劳。 因为这厮自打来了普度寺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苏萱身旁，属于打都打不走的类型。 别说温知意了，就连赫连佑霖想找机会跟苏萱培养一下感情都不容易。 托这两人的福，苏萱连跟男神喝杯茶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天，苏萱掰着手指算了算，眼瞅着就要到了回京的日子，心下焦急又上火，当下拖着柳莺莺这个小尾巴寻温知意去了。 绕过一片莲花池，远远地，苏萱就瞧见坐在湖边钓鱼的苏卿和温知意，她莫名心虚，忙往一旁的假山后藏了藏。 “怎么回事？”她问领路的妙一，“往日里他们不都是出去钓鱼吗？今日里怎么在寺庙里钓鱼了？还有，那湖里有鱼吗？” “有的有的。”妙一连声作答，“方丈每年都会让人放一些小鱼苗进去。” “哦……” 柳莺莺唧了下嘴，问：“那湖里的鱼能吃吗？” 妙一被问的一愣，须臾，神色复杂道：“能吃是能吃，但……庙里是不能杀生的。” “哦……” 柳莺莺颓丧的垮了小脸。 苏萱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傻孩子，谁让你来得晚呢？早来几天，还能赶上她的烧烤，啧啧，可惜了。 “妙一……” 远远地，有人唤妙一，三人齐刷刷回头，便瞧见一个小和尚正冲这边招手。 妙一忙拍了下脑袋，对苏萱说道：“哎呀，光顾着给小师叔带路了，竟是把正事儿给忘了！” “什么……” “小师叔，我先走了啊……” 不等苏萱发问，妙一便摆了摆手，快步朝同伴跑去。 苏萱的尔康手，石化在半空中，未出口的那句“别走”也卡在喉咙里。 一旁的柳莺莺许是从她的神情里读懂了什么，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道：“没事，你还有我。” 苏萱，“呵呵……” 还不如没有。 虽说一个臭皮匠比不上一个小和尚，但眼下这局面，苏萱也只能将就着用。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等下，你就这么做。” “嗯！”柳莺莺一脸严肃的点头，那神情，好似将要上阵杀敌的女将军。 苏萱心下仍旧不大放心，于是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儿。 柳莺莺不耐烦的摆手，“哎呀，我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孩童，这么点儿小事儿还能办不好？” 苏萱神色复杂，心说，你可能还真办不好。 但，她当下正是用人之际，于是乎，便昧着良心拍了拍柳莺莺的肩膀，“柳莺莺，我以往就很看好你，这么点儿小事儿，我相信，你肯定能办得很好的。” “那是当然！” 柳莺莺得意的一甩头发，然后扭着她的杨柳腰，走了。 苏萱趴在假山处，心惊胆战地瞧着。 然后便瞧见柳莺莺一步三扭的到了那两人身后，而后做作地一甩帕子，“哎呦”一声，跌倒在地。 这演技…… 还真是，稀巴烂啊！ 苏萱捂着眼，不忍再看。 奈何事关己身，又不得不看。 于是，她无奈地眯开一条眼睛缝，就瞧见趴在苏卿后背上的柳莺莺，正无比嘚瑟地冲她挤眉弄眼。 苏萱长长松了口气。 并默默给她梳了个大拇指。 虽说演技细碎，好歹也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回头，也不是不可以奖励她一顿烤鱼的。 苏萱如是想着。 然后耳边就落下一道声音。 “看什么呢？” “看我男神呢！” “好看吗？” “当然！” “好看为何不过去看？” “正要过去呢！” “哦……”那人拉长了尾音，隐约间还带着几分笑意。 苏萱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转身就看见抱着胳膊站在她身后的赫连佑霖。 “你……” “我？？”赫连佑霖原本正眯着眼睛打量温知意的背影，闻言略一挑眉，勾唇一笑，看向苏萱。 “看到我是不是很惊喜？” 苏萱扁扁嘴，刚想反驳，便听赫连佑霖哼笑一声，抢先开口道：“虽然我知道你看见我很是惊喜，不过，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啊？”苏萱一脸懵逼。 赫连佑霖移开视线，悠悠道：“毕竟，我可不是来找你的。” 闻言苏萱心下大喜。 那可真是太好了！ 开心的土拨鼠在她心中旋转、跳跃、欢呼。 “没关系。”苏萱按捺住自己雀跃的心情，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我很懂事的，你放心，你忙你的，我不会打搅你的。” 她睁大眼睛，万分真诚的看着赫连佑霖那张骚包的狐狸脸，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乐出声。 “也是。”赫连佑霖眸中笑意加深，“既如此，我就先过去了。” 话落，转身就走。 苏萱喜不自胜，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控制住没让自己笑出声。 然而，就在她憋笑憋的胸腔都疼了的时候，眼角余光便瞥见了赫连佑霖离开的方向，瞳孔骤然一缩，笑容霎时间僵在了脸上…… 第189章 苏幺幺，过来！ 眼瞅着赫连狐狸、哦不，赫连佑霖，骚包嘚瑟地行至温知意身旁，在苏卿原本的椅子上落了座，抢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苏萱是气不打一处来。 故意的！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苏萱气的牙痒痒，拳头都攥的咔咔响。 奈何赫连佑霖好死不死，还凑过去极为亲密的同温知意说了什么，温知意在听完他的话后，诧异的朝她望过来。 苏萱躲闪不及，就那么暴露在温知意的目光下。 真的，社死也不过如此。 老天爷，呜呜呜，还是来道雷劈死她！ 呜呜呜…… 苏萱内心流下悔恨的泪水，恨不能撞假山而亡。 然而，温知意面带微笑的冲她颔首。 苏萱瞬间喜极而泣。 呜呜呜，偶像的笑容！ 这是什么？这是温柔的暖光啊！ “苏幺幺，过来！” 赫连佑霖冲着她招手。 既已暴露，苏萱便不好在装死，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世子。” 行至跟前，苏萱羞赧的一敛衽。 一旁的赫连佑霖“噗嗤”笑出声，笑得苏萱脸一红，温知意一怔。 见两人的目光全都望过来，赫连佑霖漫不经心道：“苏幺幺，论身份，我这王子，也不比世子差多少？怎么你见我的时候，从不行礼？” 苏萱恨的咬牙切齿，但当着自家男神的面，还是硬着头皮行了一礼。 “敷衍。”赫连佑霖不满的啧啧，“苏幺幺，你这礼行的很敷衍你知不知道？” 苏萱礼貌的回应了一个“呵呵……” ……嗯，有礼貌，但不多。 赫连佑霖心知再逗下去就把人逗急了，便收敛住，望向水面。 “温知意，你这不行啊，钓了这么半天，一条鱼也没钓上来。” 温知意轻笑，笑意温润清雅。 “钓鱼，不过是情趣罢了，未必非要钓上来。” 赫连佑霖意味不明的哼笑了声，瞥了一眼一旁放置的小桶，下一瞬便将浸在水中的鱼饵给扯了上来。 “呵，我说呢！” 赫连佑霖盯着鱼饵上的青草哭笑不得，“我就说，这湖中的鱼又多又肥美，怎的我在这儿做了半晌都不见有动静，原来是姜太公钓鱼啊！”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温知意一眼。 而温知意，只是目光温柔平和地望着水面。 “能静心，也是好的。” 闻言，苏萱顿时化身追星女孩。 看看温知意，多温柔，多美好。 “静心有什么用，还不如抓两条上来做鱼汤。”赫连佑霖不以为意，随手将青草挽了个花儿，然后重新扔进了水里。 苏萱瞥了他一眼，果然，有些人成不了男主，也成不了男二，那是有原因的！ 这么想着，她又收回视线，星星眼望着温知意。 啧啧，果然还是温知意比较有格局！ 难怪当初能以一纸片人，坐拥大批粉丝！ 赫连佑霖瞥见她的花痴神情，哼笑了一声。 温知意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不大自然的转过身道：“苏小姐若无事，也一同坐。” “真的吗？可以吗？”苏萱受宠若惊，然后不等温知意答话，便一把推开赫连佑霖，在他暖热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温知意，“……” 赫连佑霖，“……” 险些被推入河中的赫连佑霖，在从地上爬起来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他扭过头，瞧见眼巴巴望着温知意的苏萱，整个人更不好了。 隐约间，有一种心肌梗塞的感觉。 他抬手抚上受伤的心灵，并发出了灵魂质问。 这是人干的事儿？！ 他走回去，伸手戳了戳苏萱的头顶。 然而，苏萱没理他。 只自顾自的跟温知意讲话。 赫连佑霖拧了拧眉，又戳了戳她的头顶。 苏萱不耐烦扒拉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道：“别耽误我正事儿。” 赫连佑霖气得冷笑，“正事儿？”他扯了扯苏萱的头发，“你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正事儿？” “我正事多了去了！” 苏萱不耐烦的回头，见赫连佑霖还站在自己身后，不由拧眉：“你怎么还没走？” “呵呵……” 赫连佑霖抱起胳膊，不爽地道：“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怎么还没死呢！” “你……” 眼瞅着两人要吵架，温知意忙开口打圆场，“苏小姐方才想来不是故意的，表哥切莫要动怒，还有，我这边还有位置，表哥若不嫌弃，不如坐到我身边来。” “表哥？” 听见这称呼，苏萱整个人都傻了。 她懵逼地看了看身旁站着的赫连佑霖，又看了看一旁坐在轮椅上的温知意，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不用。” 赫连佑霖摆了摆手，“刚好我口渴，我去找人弄壶茶来，你们先聊。” 说完，赫连佑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苏萱神色复杂。 半晌，她收回视线，见温知意目光淡然地望着水面，犹豫了一瞬后，搬着椅子往他身旁挪了挪。 “世子，我能问你几个问题么？” 温知意轻笑一声，视线落在她脸上，端的是温文尔雅，尤其是看人的眼神和嘴角的笑容，当真是说不出的温柔。 面对这样的人，苏萱心下莫名的平静，也莫名地心安。 温知意，似乎总有这样的魔力。 “世子，你跟赫连佑霖？” “你说他啊……”温知意笑了声，移开目光望向水面，声音温润轻缓。 “我的外祖母，是他的姑奶奶，按辈分，我同他是平辈，只不过他年长我一些，所以，要唤他一声表哥。” “唔，这样啊……”苏萱点头，下意识地问：“那我嫁过来，是不是也要这么喊？” 温知意闻言笑出了声，笑声前所未有的畅快。 苏萱莫名，困惑的睁着眼睛问：“难道不是吗？” “不是。”温知意摇头，笑声仍未停止。 直到他笑得太过，整个人咳嗽起来。 苏萱方才回过神，起身过去帮他拍后背顺气。 “方才多谢你。” 因为咳嗽，温知意面色薄红，嗓音也沙哑了几分。 “没事儿。”苏萱不大放心，关切道：“你最近不是在治病吗？怎么还会咳嗽？” 温知意闻言一愣，下一瞬猛地抬起头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治病？” 苏萱被问得一愣，好一会儿才道：“我、我方才闻见你身上有中药味儿，猜出来的。” “原来如此。” 温知意低下头，垂眸敛去眼底的神色。 苏萱心下松了口气，真是，差点儿就露馅了！ “对了，苏小姐想问我什么？” 须臾，调整好气息的温知意偏过头来问苏萱。 “我想问……” 苏萱抿了抿唇，又深吸一口气，方才鼓起勇气，将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 第190章 温知意，你要认命， 等到赫连佑霖拎着一壶茶回来时，湖边只剩下温知意一人。 “苏幺幺呢？” 他环顾四下，在温知意身旁落座，拎着茶壶斟了一杯茶递给他。 “走了。” 温知意伸手接过，轻声言谢。 “哦。”赫连佑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望着湖面慢悠悠的喝起来。 温热的茶水下肚，温知意脸色好了许多。 他望着湖面，极为平静地道：“我拒绝了她。” 赫连佑霖喝茶的动作一顿，偏过头来看他：“为什么？” 日光下，温知意的面容温润如玉，那双温柔眼眸却是毫无光芒。 “你知道的。” 他扯着嘴角近乎颓然地笑了下，而后偏过头来，望着赫连佑霖道：“我的处境，我的身体，你都知道的。” 赫连佑霖皱了下眉头。 “智和大师不是说，还有救吗？” 温知意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想害了她。” 他啜了口茶，目光平静地望着湖面。 “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单纯善良，世子府，不适合她。” “况且，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这样的两个人，不该被捆绑在一起。” 赫连佑霖没说话，只默不作声的喝茶。 温知意捧着茶盏沉默了一瞬，忽地笑了。 “这样很好，不是吗？” 赫连佑霖一怔，偏过头，便望向温知意清雅温和的笑颜。 “相比于我，表哥你更能照顾好她，再者，她跟你相处，也最自在。” 赫连佑霖先是目露诧异，随即笑了。 “被你发现了。” 温知意不语，只笑得眉眼弯弯，如诗如画。 赫连佑霖拎着茶壶给他续了一杯茶，又给自己斟满。 “此番，是我对不住你，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表哥言重了。”温知意缓缓摇头，整个人温柔的好似蓝天上漂浮的白云，柔软又圣洁，让人不忍伤害。 “本来，我也没打算娶她的。” “为何？”赫连佑霖不解。 温知意笑了声，扭头望她：“那可是苏大将军唯一的女儿，整个儿苏家都宝贝着的姑娘，若是嫁了我……”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不是很好？”赫连佑霖笑着接话。 温知意笑着摇头，“若几年前我没出事，那这的确是一桩极好的姻缘，我会在她及笄时娶她，也会善待她。” “即便无情无爱，想来也会相敬如宾的度过这一生。” “可世事无常，这些年，饶是太后和陛下四处寻医问药，也未能治好我。我的问题……” 他转过头来望着赫连佑霖，如画的眉眼半弯着，如玉的面容一般沐浴在光中，一般隐匿在阴影中，可他的嘴角却始终带着微笑，语气亦是自始至终的温和平静。 “你知道的，不光是腿的问题，亦是身体和寿命的问题。” 他望着赫连佑霖笑，“当年你来看我，后来去往四方，拜访了那么多名医，又不辞辛苦派人送他们入京，不也没能治好我么？” 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下似的，心口狠狠疼了起来。 赫连佑霖移开视线，默默地喝掉了剩下的半杯茶。 温知意却是不悲不伤，只长长吐了口气，又捧着茶杯啜了几口茶，而后弯着眉眼温柔地笑起来，自我调笑道：“大将军和苏家几位公子，不会希望苏萱嫁给我这样的人。” “毕竟，年纪轻轻守寡，可不是什么好事。” 赫连佑霖放下茶盏，“所以，先前她喜欢旁人，你才放任不管？” “不能算是放任不管。”温知意将空了的茶盏递过来，脸上的笑意不减。 赫连佑霖无奈，垂手给他续茶。 “我只是觉得，她很无辜，希望她能寻一良人，相伴终老罢了。” 赫连佑霖沉默许久，好半晌，方才抬手将茶盏送到嘴边，待喝了个空，方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拎起茶壶，想给自己续杯，却在拎起茶壶的一瞬间，猛地抬起头来。 “你不喜欢苏幺幺，该不会是心里有人了？！” 温知意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喝茶，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同以往大相径庭。 “有什么关系吗？” 赫连佑霖瞳孔地震，放下茶盏凑过去问：“谁？” 温知意移开视线，“这跟表哥无关。” “怎么就无关了？好歹，咱们亲戚一场，兄弟一场。”赫连佑霖抬手落在他肩膀上，目光灼灼地望着温知意。 许是从赫连佑霖眸子里读出了浓浓的八卦意味，温知意脸上笑意加深。 “表哥说的是。” “你这么想就对了……”赫连佑霖甚是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知意笑着道：“我方才忽然觉得，苏小姐也不错，我若娶了她，想来，也是极好的。” 闻言，赫连佑霖脸色“唰”地变了。 “看在亲戚一场，我可以给你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唔。”温知意满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朝苏萱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呷了口茶道：“方才，我记得苏小姐是从这个方向离开的，我现在派人去追，想必，还来得及。” “臭小子，算你狠！” 赫连佑霖丢下茶壶就走。 跑出去几步，又折返回来，拍了拍温知意的肩膀道：“臭小子，我真是看错你了！” “还有，你这样，我真的很伤心。” “唔……”温知意不以为意的点头，笑眯眯地道：“我方才想了想，我同苏小姐，其实挺般配的。” “唰”地一下，不等温知意把话说完，面前就没了人。 他痴痴地笑出声，好一会儿才摇着头转过身去。 天空晴朗，日光明媚，湖面波光粼粼。 温知意缓缓啜了口茶，眯着眼睛望着远处。 半晌，终是长叹了口气。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温知意啊温知意，你要认命。” 朗朗晴空下，秋风从山峰吹来，带着淡淡的果香和花香。 吹散了天边的云，湖中的水，也吹散了，那一池枯萎的荷叶。 秋天，终于，在缓缓走近后，又渐渐远去。 而连同秋季一同远去的，不止是温柔的日光，也不止是花果的清香。 当然，伴随而来的冬季，也不只是寒冷。 春来夏往，秋收冬藏。 冬日降临的那天，夏季，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悄然而至…… 第191章 雾里寻花 离开普度寺的前一天，苏萱去拜别智和大师，临出门时，瞧见了挑着灯笼的清文。 她先是一怔，随即笑着小跑过去。 “师兄是在等我？” “嗯。”清文点头，挑着灯笼往外走。 苏萱快步跟上。 “师傅又要出门，师兄要跟着一起去吗？” 闻言，清文嗤笑出声，“我倒是想。” 苏萱毫不收敛地笑出声。 清文也没制止，只引着她往外走。 待两人走出小院，苏萱方才开口问：“清文，你说世子他……” “别问我。”清文摇头，三分笑意，七分挪揄道：“他的病，是师傅给看的，具体如何，我不知晓，不过，师傅既然给看，那就说明，还有一线生机。” “哇，师兄你真好！”苏萱开心的抱着他的胳膊欢呼。 清文忍俊不禁，“一线生机也这么开心？” “当然！” 清文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告诉他了吗？” 闻言，苏萱顿时焉了。 “没有。” 她小声地说。 “为什么？”清文偏过头来看她。 苏萱抓了抓脸，羞赧地笑了。 清文略挑眉，便听她小声道：“我想救他，是我的事情，同他有什么关系？我若以此来要挟他，他定是会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什么都答应我。” “可是，这种挟恩图报的事情，跟威逼利诱，又有什么区别？” 清文笑了声，“不成想，小师妹你，还是有几分悟性的。” “那是！”苏萱仰着脖子得意的哼了声，又道：“所以师兄，你不会往外说？” 清文哼笑了声，“小师妹，你这是怀疑我的人品？” “夸张了不是？”苏萱忙往回找补，“我就是随口一问，再说了，你是谁啊，智和大师的得意弟子，我的好师兄，你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你定然是时时刻刻维护师傅颜面，疼爱小师妹的。” 清文咯咯地笑，虽说他听得出苏萱话里话外的马屁，但这马屁让他心情舒畅，是以，也没戳破，只道：“小师妹言之有理。” 苏萱心下松了口气，笑呵呵的附和。 末了，笑嘻嘻的道：“师兄，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清文咧嘴一笑，“你既然说了……” 苏萱眼神亮起来：“如何？” “那自然是……不能！” 恶作剧成功，清文顿觉神清气爽。 苏萱气的咬牙，奈何自己不是清文的对手，就只能咽下这口恶气，快步追上去撒娇耍赖的问。 “师兄，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好奇，师傅他为什么收我，真的，没别的问题。” 她一再强调，清文咧着嘴无声的笑。 “天机不可泄露。” 苏萱，“……！” 苏萱心下抓狂，深深吸了好几口冷气，方才按捺住想打人的冲动。 “师兄，你就跟我说一下嘛，而且，这算什么天机嘛！” “哎，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啊……阿弥陀佛……”清文话不对题的感慨了句，然后挑着灯笼走远了。 苏萱此时只觉得一脑门子问号，原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瞅着那灯笼的光越来越远，忙抬脚追了上去…… 师兄妹两人一路你追我赶，快到苏萱住处时，清文顿住脚步，扭头面向苏萱。 “小师妹，难得明日你就要走了，此时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你我师兄妹一场，师兄我没什么好送的，索性送你几句话好了。” 苏萱抬头望他，虽清文是一副吊儿郎当的不靠谱模样，可直觉却告诉苏萱，他要讲的是正经事。 她紧张起来，竖起耳朵，睁大眼睛，易错不错地盯着清文，生怕漏掉了什么。 “人生在世，如徒步入林，山峦层叠，万物而动，日出虽明朗，可林间多迷雾，想要雾里寻花，水中捞月，需得……” 清文拉长尾音，却迟迟不往下说。 苏萱眼瞧着快要听到重点，不由催促。 “需得如何？” 清文看着她嗤笑了声，歪头，吊儿郎当的抬手敲了下纸灯笼。 “不争气啊，才这么一会儿，蜡烛就要燃尽了。”他啧啧摇头，拎着火光微弱的灯笼便往回走。 僧袍随夜风飘动，清文欣长的身影很快隐匿在黑暗中，只有他手中那盏灯笼，还挣扎着在暗夜里发出微弱的光。 一闪、一闪，几番重复后，终于消失不见。 苏萱站在原地没有动。 清文，似乎是在告诉她什么，只是，他说的朦胧含蓄。以至于她听得一知半解。 可是，他究竟想告诉她什么呢？ 苏萱一时间悟不出来，只想起临别前，智和大师那一句“天机不可泄漏”以及妙一小和尚曾跟他说的那句—— 【师叔祖可厉害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咱们寺院里，唯一得了师叔祖几分真传的，就是清文师叔了。】 【不过，清文师叔这个人奇怪的很，说话素来只说一半儿，叫人听不明白。但有一点，清文师叔，从不胡说。】 从不胡说的人，说了这样的话，做了这样的事情，究竟，是要提醒她什么呢？ 夜风从山岗垂下来，夹带着草木的气息，却也带着湿冷的寒意，吹得人四肢发凉。 一件裳衣自身后披下，苏萱侧过身，便瞧见金玲。 “小姐既到了院门前，怎的不进去？” “正要进去呢。”她轻笑着笼了笼身上的衣物，边往回走边问：“金玲，你说，如何才能雾里寻到花，水中捞到月？” 金玲闻言微怔，抬眸望了苏萱一眼，见她不似在说笑，收回视线，敛着眉眼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 “大雾四起时，有时伸手不见五指，想要寻到花，的确不易。”她声音温和平缓，“既然大雾遮住了眼睛，索性便舍弃了这双目。” 苏萱惊讶，侧眸看她。 金玲微微低着头，一副谦恭模样，可说出的话，却是坚定有力。 “万物皆有其特点，花有花香，人有五感，舍弃了双目，我们还有嗅觉和触觉，大可以凭借这些来寻找花朵。” “所以，想要在雾里寻花，并不是难事，难得是，寻一种寻不到的花。” 苏萱哑然，好半晌才道：“你继续说。” 金玲点了点头，“雾里寻花，尚且可行，可水中捞月，却是难事，毕竟，月在天上悬，水中只是幻影，幻影，是捞不出实物的。” 苏萱心下一跳，顿住脚步问：“若我非要捞出实物呢？” 金玲抬眸，对上她的视线，“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造假。” 第192章 你别赶我走…… 回京时，已经是十月份。 抵达府邸的那天下午，气温骤降，然后便是瓢泼大雨。 撒娇耍赖非要跟苏萱待一天，看看她如何做香囊和簪子的柳莺莺为此被困在了苏家。 卜君荔本着主人家的本分，特意派人去柳家送了信，委婉地告知柳家夫妇：你女儿在这儿，要不要来接，看你们。 柳家夫妇收到信后，很快给了回信，并在给回信的同时，派人送了些礼品。 卜君荔看到回信当下气笑了，而后，二话没说，命人连车带信送到苏萱那里去。 大雨哗啦啦下个不停，苏萱和柳莺莺对坐在锦榻前，一个赛一个的认真。 小侍女撑着伞从外头进来，将东西递给了金玲。 金玲当即带着东西进了屋子。 “这什么？” 眼瞅着一封信在跟前放下，苏萱疑惑地问了声。 金玲道：“夫人送来的，说是让小姐瞧一瞧。” 十月的天，已然相当冷，即便是不出门，苏萱也已经穿上了袄子，闻言拍了拍手，又端起金玲送来的热茶喝了两口，这才去拿信封。 “哦豁！”苏萱惊呼出声，瞪大眼睛看向柳莺莺。 “咋了？” 正琢磨着如何绣花的柳莺莺困惑地问了句。 苏萱嗤笑，“你爹娘心够大的啊。” 她说着，将手中的信递了回去。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你爹娘亲生的啊？” “苏萱！” 柳莺莺气恼的瞪她，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过，小脸微红，似是窘迫。 但很快，她便挺起胸膛，强撑着道：“我爹娘这般，是尊重我！” “是是是，尊重你。”苏萱憋着笑将信抽回来，一边往信封里塞一边道：“得亏我是个女儿家，我若是个男子啊，见你爹娘这般好说话，甚至还特意送东西来，定然要将这些当成你的嫁妆看待。” 柳莺莺不以为意的哼哼，“才不是嫁妆！再说了，我的嫁妆多着呢！才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儿！” “是是是！”苏萱笑着应声，而后同她打商量，“你看这样可否，你我成亲，然后各自带上一大笔嫁妆，然后带着嫁妆私奔！” 柳莺莺嘴角抽了抽，看智障一般看着苏萱。 苏萱啧了声，刚要说话，便听见一声凶狠如打雷一般的叫声，吓得苏萱猛地一哆嗦。 然而，还不等她回过神，坐在对面的柳莺莺便好似惊了魂儿一般，跳下锦榻就往外跑去。 苏萱茫然地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回神，便听见“哎呦”地惨叫声…… 因着下雨的缘故，天色暗沉的厉害。 屋内的窗户大开着，温知意独坐在锦榻前自己跟自己下棋。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进来奉茶的小厮轻声道：“世子，表小姐还在外头呢。” 闻言，温润如玉的少年，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而后，垂手放了棋子，道：“让她进来。” “是。” 小厮应声退下。 不多时，好似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胡蝶儿便瑟瑟发抖的走进来。 她浑身上下都是水，脸色发白，嘴唇发紫，每走一步，都有雨水顺着衣摆掉落，湿透了的鞋子，更是晕出了一个又一个脚印。 “表哥……” 她怯生生地唤了一句，嗓音沙哑，且带着浓重的鼻音。 可这些，都比不上她语气里的委屈和可怜。 温知意看着满棋盘的黑白棋子，忽然就没了下棋的心情。 他朝窗外望了一眼，吸了几口冷空气，方才开口。 “良月雨寒，你身子骨素来不好，日后，莫要做此等傻事。” 闻言，胡蝶儿一下子便红了眼，她踉跄着扑过去跪倒在温知意身旁，攥着他的衣摆道：“表哥，我不走，我求你了，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表哥，我以后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赶我走，我求你了。” “表哥，你别赶我走，我好不好，只要你让我留下来，我做什么都愿意的。” 她哭的伤心，泪水比窗外的雨水还要汹涌。 小厮有些不忍，红着眼眶别开脸。 温知意却是静默不语。 见温知意不理会自己，甚至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胡蝶儿哭的更伤心了。 窗外，原本平缓的雨势陡然增大，哗啦啦的雨声很快遮住了她的哭声。 而温知意，明明听得见她的哭泣，却始终不曾回头。 他就那么安静的坐在床边，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的大雨。 - 半晌，等到桌边的那盏茶彻底凉透时。 胡蝶儿终于不再哭了。 她浑身湿透，发丝凌乱，眼睛红肿，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跪坐在地上，嗓音沙哑厚重，又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哭腔。 “表哥，非要送我走不可吗？” 一直沉默的温知意，此时总算有所反应，他缓缓吐了口气，视线落在那盏凉透了的茶上。 “回去后，好好孝敬你爹娘。若无事，莫要在回京来了。” 闻言，胡蝶儿眼眶“唰”地红了，下一瞬，伤情的哭出声。 温知意别开脸，吩咐道：“送表小姐回去。” “是。”小厮应声，却是不敢去碰胡蝶儿，只走去门口叫了两个侍女进来。 胡蝶儿哭泣不止，却也没有反抗。 两个侍女拿裳衣披在她身上，这才将她搀扶起往外走。 胡蝶儿止住了哭泣。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可就在他们行至屏风处，快要出门时，胡蝶儿忽然一把推开侍女，发了疯似的跑回来，扯着温知意的衣裳问：“是不是因为苏萱！是不是因为她？表哥你是不是因为她，才要送我走！” 温知意面无表情道：“此事跟她无关。” “我不信！” 胡蝶儿红着眼，满是愤怒的将棋桌推到。 伴随着“哗啦”地声响，黑白棋子滚得到处都是，而那盏凉透了的茶，却摔落再地，青花瓷的杯盏四分五裂，浅碧色的茶水则染湿了地面。 “你骗我！” 胡蝶儿疯了一般，指着温知意质问，“我可是你表妹！我们才是一家人！苏萱那个贱人，从前如何辱骂你的，你都忘了吗？你怎能为了她来伤害我？” “我可是你的表妹！我待你的一番真心，你都忘了吗？！” “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怎么可以这般对我？！” 愤怒之后，胡蝶儿再度伤心起来，她哽咽着跌坐在地上，“表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当年，你当着舅父、舅母的面说的好好的，你说你会保护我的，你会一直保护我的。” “现在，你怎么能赶我走啊？我走了，你怎么办啊？” 他泪如雨下，温知意眼眶一点一点红了。 他别开脸，吩咐道：“送表小姐回去。” “是。” 小厮颤巍巍的应声，而后跟两个侍女使眼色。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 胡蝶儿坐在地上默默的流泪。 这一次，直到侍女将她搀扶出院门，她都没发出丝毫的声音。 窗外，雨势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只是西北方向的乌云越来越沉，且，正缓缓而来。 就像是一个恐怖的魔兽，正一点一点吞噬着天光。 温知意就这么坐在窗前，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他整个人，好似被人定住了一般，除却窗外的雨水，其余一切，都像是一副静态的美人图。 小厮红了眼眶，几番想上前劝慰，可犹豫过后，到底是忍着泪没有开口…… 第193章 你是不是有病？ 黄昏时分，原本的瓢泼大雨变成了烟雾般的细雨，原本昏暗的天色，也露出几分暗黄。 但温度仍旧低得厉害。 苏萱披了一件材质柔软的裳衣在身上，拿着根小木棍坐在火炉边翻地瓜。 不远处的锦榻前，柳莺莺和苏卿面对面盘腿而坐，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 唔，准确地说，是瞪着对方。 苏萱叹了口气，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坐在她斜对面一直冲着她吐舌头的棕色藏獒，心下不禁呼一声造孽！ 事情，还要从金玲下午送来的那封信说起。 她看了信后，觉得柳莺莺的爹娘对她过于放心，对苏家也过于信任。 当然了，如今天降大雨，她也不可能冒着雨让人送柳莺莺回去。 再者，将军府这么大个地方，多柳莺莺一张嘴，也算不得什么。 她心下不以为意，且盘算着日后如何借由此事讹柳莺莺一笔。 却不想，平地一声惊雷，骤然打破了平静。 那一声狠厉的藏獒叫，直到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而她这位新教的好友柳莺莺，明显从这粗犷的藏獒声里听出了熟悉的味道，然后跳下锦榻就冲了过去。 然后，就跟正从外面往里冲的苏卿正面相撞，来了一个命运般的亲密接触。 但，现实永远没有小说美好。 柳莺莺这么娇小的一个妹纸，哪儿里是苏卿的对手？当即被苏卿撞得魂飞魄散！整个人直直往后倒去。 苏卿则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到这里，事情还是美好的，甚至还有几分偶像剧的味儿。 然而…… 苏卿淋了雨，手上有水，抓人一捞，拽人拽了一半儿的时候，脱了手。 于是乎，可怜的柳莺莺，在被他搭救完的三秒后，被他甩出门去…… 当时那“扑通”的声响，不光震惊了刚刚跑出去的苏萱，甚至还惊到了一众的侍从。 至于柳莺莺本人，除却被摔得够呛外，还被溅起来的水糊了一嘴。 其惨状，苏萱作为一个围观者都不太愿意回忆，更别说柳莺莺本人了。 至于苏卿，他也没好多少，因骚包华丽的靴子不防滑，在玩了一招“空中飞人”将柳莺莺送出去后，自己则因为脚底打滑直接扑倒在苏萱面前。 这一声“扑通”，真的，明显比先前那声更有力。 苏萱惊诧地倒抽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伸手捂嘴。 一时间，竟是想不通苏卿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 但好在，芳华苑里除了一心吃瓜的她，还有一个靠谱的金玲。 她在发现这出人间惨剧后，以最快的速度命人收拾残局。 于是，在事情发生的大半个时辰后，沐浴更衣、又处理了伤口的两人，欢聚在苏萱的房间内。 屋内寂静如斯，只有烤地瓜的滋滋声。 “唔，香得很。”苏萱用力嗅了嗅，又伸手捏了捏，见地瓜已经软得很，心情瞬间好得不像话。 “不愧是我，人间烤地瓜小能手舍我其谁啊！” 她自顾自地夸赞，而后拿起一个烤熟的地瓜，用草纸包起来，而后出声将金玲唤了进来。 “这个大，你拿去跟明心分了吃。” 金玲微微一怔。 苏萱蹙眉，“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是。”金玲敛眉压下眼底神色，捧着热乎乎的烤地瓜出去了。 苏萱又拿起一个，拍了拍后，用草纸包住，然后开始剥外面那层皮。 “唔，好吃！” 即便烫得合不拢嘴，苏萱还是开心的不行。 “嗷呜……” 可怜的叫声响起，苏萱动作一顿，然后就望见眼巴巴看着她的藏獒。 因为淋了些雨的缘故，它身上的毛一缕一缕地揪在一起，样子远没有初见时的威武霸气，有的只是狼狈可怜。 “真是跟你主人一个样。” 苏萱嘟着嘴哼了哼声，然后将手里的烤地瓜掰开，分了一半儿给它。 藏獒当即要张嘴去吃，苏萱抬手在它凑过来的脑袋上拍了下，提醒道：“烫着呢，等会儿再吃。” 藏獒抬眸看她，小声的“嗷呜”一声后，耷拉着脑袋趴下了。 苏萱用将炉子上的地瓜翻了个面，然后扭头问锦榻前如气蛤蟆一般的赌气二人组。 “烤地瓜熟了，要不要吃？？” “要！” “不要！” 虽意见不同，却同时开口。 苏萱赞许的竖起大拇指，“不错不错，也算是心有灵犀，很有默契了，怎么样？要来块烤地瓜吗？” 两人气呼呼的对视一眼，而后再度默契。 “不要！” “要！” 苏萱放下烤地瓜，默默鼓掌！ 要不是柳莺莺这丫头智商不足，她都想当场起哄大喊“在一起”了。 “你是不是有病？”柳莺莺一掌拍在锦榻上的矮桌上，抢先发问。 怒气值，可谓是百分百！ 苏卿不甘示弱，“啪”地一掌拍下去，脸红脖子粗的反问，“你才有病！” “我怎么可能有病！明明是你有病！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摔了一跤！又怎么可能受伤？！” 柳莺莺说着，气愤地撸起袖子，给苏卿看她擦破了一大块皮的手臂。 苏卿同样气愤。 “你还有脸说我？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摔倒？” “哈？你竟然怪我？”柳莺莺气笑，指着苏卿的鼻子骂道：“亏我先前觉得你人还行，虽然是个风流、爱卖弄、又不靠谱的绣花枕头，但也算是没有坏心！” “但今天，我可算是看透你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苏卿更来气了，“我承认我仪表人情，风流倜傥，是你这个蠢女人可望不可即的男人，但你也不必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般诋毁与我。” “还有，什么叫没坏心？本少爷从头到尾都很善良好吗？先前若不是我好心拉了你一把，你早就后脑勺着地，一命呜呼了！” “你还好意思说！”柳莺莺气得胸口起起伏伏，“要不是你突然拉我一把，我可能只是在屋子里摔一跤。” “可因为你突然伸手拉了我一把，害得我直接飞了出去！” 柳莺莺越说越伤心，“方才面前多大的雨啊！你知道我摔下去的时候多疼吗？还有，你知道那个雨水多冷吗？还有，那个混着尘土的雨水，你知道有多难喝吗？” 苏卿同样憋屈，“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拽了你一把，我怎么可能摔倒？还有，要不是你突然跑出来，咱们怎么会撞上？” 苏萱默默点头，的确，以当时的情况来看，苏卿若没伸手去拉柳莺莺，是绝不会摔倒的。 当然，若不是他这一拉，柳莺莺也不会直接飞出去。 e…… 怎么说呢？ 初心是好的，就是好心办了坏事儿！ “你还好意思说？你一个男宾，没事儿往女眷院子里跑什么？”柳莺莺气得小脸都红了。 “我来我妹妹院子，有何不对？！” 这一句，柳莺莺没法反驳，以至于憋了好一会儿才生气的道：“那也是你不对，你好好走路不行吗？你要是不跑，也不至于。” “你还有脸说我？”苏卿闻言更生气了，抬手指着正趴在地上吃烤地瓜的藏獒道：“要不是你弄个藏獒在门口吓人，我怎么可能跑？这京城谁不知道，本公子是最有风度的！” “我呸！” 第194章 一哭解百忧。 “就你，还有脸说风度？” 柳莺莺万分嫌弃的上下打量了苏卿一眼。 “依我看，整个儿京城，就你最没风度了！” 苏卿：“你……” “还有，我的阿吉最乖了，平时轻易不会叫，它自己好好地呆在马车里，若非你主动招惹它，它怎么会冲你叫！” “我要不是听见阿吉的叫声，又怎会冲出去，说到底，这件事都是你的错！” 苏萱蜷缩着腿坐在炉子旁吃瓜，眼瞅着柳莺莺口齿伶俐，条理清晰的把苏卿说的哑口无言，心下又欣慰，又感慨，又复杂。 欣慰的是这孩子也不是那么傻。 感慨的是这蠢孩子进步这么大，实属不容易，一定是因为跟她做了朋友，近朱者赤。 复杂的是，她这老母亲一般的心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素来口舌伶俐的苏卿，哑然了好一会儿方才道：“谁知道马车里的是条狗？再者，这是我家！不是你们柳家，我的地盘，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苏卿成功为自己扳回一局，哦不，是两句。 苏萱啃着红薯，在心下默数，脑海里，实时地响起double kill的声音。 “你……”柳莺莺一时间想不出词来反驳，憋了一会儿后，“哇”地一声哭了。 “呜呜呜呜，苏卿你欺负我，我要找苏世伯和苏伯母告状！呜呜呜呜……” 柳莺莺眼眶说红便红，眼眶也说来就来。 莫说坐在她对面的苏卿傻了眼，就连吃瓜的苏萱和阿吉都沉默了。 - 不过，一哭解百忧。 不知是柳莺莺的眼泪起了作用，还是她对苏卿的威胁起了作用。 总之，此事以苏卿的道歉作为结束。 取得巨大胜利的柳莺莺如得逞归来的战斗鸡，走路都仰着头。 而一直以“抑郁”着称的阿吉，不知是目睹了自家主人的风姿助长了气焰，还是被苏萱的烤地瓜喂饱了胆子。 整条狗一扫先前的郁郁寡欢，欢快柔顺的活像是一只大金毛。 然后，便与它的主人一起，在将军府过上了蹭吃蹭喝的好日子，并以卖萌为生，成功胖了十斤。 只不过，这都是后话。 - 梅叔踏进青竹园时，雨已经停了。 院内的宫灯在冰冷的夜色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廊檐下的灯笼随风摇曳。 梅叔望了一眼窗边倒映出的人影，心下叹了口气，抬脚走了过去。 守在门口的小厮瞧见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还是不肯用膳吗？” “是。”小厮红了眼，语气里满是心疼，“梅叔去劝劝世子，他最是听您的话了。” 梅叔叹了口气，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屋内已然被打扫干净，棋盘也已经摆放好，温知意披着狐狸毛做的裳衣坐在窗边下棋。 梅叔在屏风处顿住脚步，看了一眼桌子上凉透了的饭菜，这才往里走。 “世子。” “梅叔来了。”温知意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温润柔和的笑。 梅叔看了一眼棋盘，笑呵呵地道：“下棋虽陶冶情操，但，饭还是要吃的。吃饱了，才能更好的下棋不是？” 温知意也没驳他的面子，只笑着道：“那梅叔同我下完这局。” “那老奴，就斗胆挑战世子了。”梅叔笑呵呵的坐下，瞧了一眼道：“如今黑白棋，奇虎相当，这黑子离老奴近，既如此，老奴执黑子可好？” “好。”温知意点头应下。 烛光悠悠，少年如玉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明暗交错。 梅叔一心二用，一边下棋，一边打量温知意。 半晌，开口道：“世子，老奴有一事不明，不知世子，可否解惑？” 温知意微微低着头，双眸好似在盯着棋盘，闻言神色微变，语气依旧平静温和：“梅叔可是要说蝶儿表妹的事？” 梅叔一怔，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被世子看出来了。” 温知意手里捏着一枚白色棋子，未曾犹豫，便落了子。 “蝶儿的性子，梅叔是知晓的，她不适合留在京城。继续待下去，与她而言，有害无益。” 梅叔叹了口气，“表小姐性子单纯，虽有些任性骄纵，可本质并不坏，先前苏小姐那件事，她也是想要为世子讨个公道。” “我并非是因为此事送她走。” 梅叔怔住。 温知意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头也不抬地道：“她并未温家人，也并未在京城长大，没必要一直呆在京城。” “再者……”他凝视着棋盘，语气平稳。 “如今虽也算个太平盛世，可京城局面波诡云涌，我这个温家后人，尚且不知能不能自保，又如何能护得住她？” 梅叔叹了口气，“世子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世子，如今，您也就这么几个亲人了，表小姐虽任性了些，但在京城的这些年，她并不大出门，日日也就呆在世子府，想着如何照顾您。” “我明白梅叔的意思。”温知意抬起头来看她，“可梅叔，表妹已经十四岁了，明年就要及笄，她若一直呆在世子府，她该如何议亲？世子府无长辈，只有我这么一个表哥，你说，外人会如何看她？” “这……” 梅叔面露为难，然而，还不待他开口，温知意便道：“梅叔许是觉得，让我娶了表妹也无妨。” “可梅叔，父亲在世时，姑母是他唯一的血亲。” “父亲过世后，姑母和表妹，是我为数不多的血亲。” 梅叔叹了口气，“这我知晓，世子一直挂念着大小姐，一心想护着他们，也为了护着她们，才设法不让他们回京来。” 京城是个狼虎窝，梅叔心里知道。 温知意没反驳，视线落回到棋盘上。 “当初表妹要跟我来京城时，我本就不同意，不过是怕姑母亲自过来，这才应了她的要求。” “如今，表妹已长大成人，是时候回到自己父母身边了。” 梅叔神色为难，半晌才叹了口气。 “世子一心为表小姐好，想来，表小姐日后会想通的。” 如此，便是认可温知意的决定了。 温知意素手落下一白子，而后抬眸冲着梅叔温润一笑。 “梅叔，该你了。” 梅叔闻言，这才定睛去看棋盘，这一看，便哑然失笑。 “世子惯是会取笑老奴。” 温知意不语，只弯着如诗如画的眉眼，温温柔柔的笑。 梅叔站起身，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道：“既然老奴输了，那世子您，也该用膳了。” “嗯。” 温知意淡淡应声。 雨夜寒凉，有侍从走进温知意的房间，脚步虽快，却没发出声音。 很快，冷掉的饭菜被人端出来，冒着热气的饭菜，又被人端进去。 院内，宫灯的光，柔和不减。 偶尔夜风吹过来，夹带着湿冷的寒意，冻得守夜的人瑟瑟发抖。 乌云，在天边缓缓移动。 深夜，不见月光，不见星斗。 有的，只是雨夜特有的寒凉和静谧。 天气，就在这种看不见、摸不透的静谧中，越来越冷…… 第195章 你家喂的，是猪饲料吗？ 接连的雨天，让京城的温度实现了断崖式降温。 不过短短十日，苏萱裹上了狐狸毛做的大氅。 除此之外，门口挂上了厚重的帘子，屋内燃起了暖炉。 而柳莺莺，自来了苏家后，是吃得好、睡得好，当然，她养的那条藏獒也吃得好，睡得好。 在苏家人的合力关心下，柳莺莺临走时胖了五斤，她的藏獒阿吉胖了十斤。 柳莺莺她哥柳逸尘来接人时，瞧着脸圆了一圈的柳莺莺，和身形更加丰满的藏獒时，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方才对着出来迎客的苏武发出灵魂一问：“苏二公子，你家喂的，是猪饲料吗？” 刚正如苏武，一时间没接上话。 而一旁，因为藏獒同柳莺莺结仇，接连跟她吵架斗嘴了数日的苏卿，“噗嗤”笑出了声。 而后，毫不顾忌地道：“柳公子客气，此番盛景皆因令妹能吃，与苏府无关。” 柳逸尘嘴角猛地一抽。 柳莺莺当下便气呼呼地冲到苏卿面前，单手叉腰，杏目瞪圆，脸红脖子粗的指着苏卿的鼻子骂：“我哪里能吃了？再说，就算我能吃，关你什么事？” 苏卿面上笑容不减，悠悠然道：“不巧，你吃的是我家的饭。” “你——！” 第一回合，柳莺莺惨败。 一群人站在大门口，柳逸尘远远地瞥见有人往这边瞧，便轻咳一声，上前拱手行礼。 “这段时间，有劳大家照顾小妹了，今日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带小妹回去，改日再来道谢。” “刘公子客气。”苏武还了一礼，客气道：“近日天寒，柳公子不如喝杯茶再走。” “不了，府上还有事，就不叨扰了。”柳逸尘客气的回绝，但见柳莺莺和苏卿还在大眼瞪小眼的怄气，心下无奈叹了口气，上前拉了柳莺莺一把。 “小妹，该走了。” “我……” 柳莺莺正在气头上，哪儿肯离开？但见柳逸尘冲自己使眼色，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甘心的低下了头。 柳逸尘客气的跟大家道别，而后带着柳莺莺往马车走，待柳莺莺上了马车后，自己翻身上马，又是冲着苏武等人抱拳行礼。 苏武礼貌的回应。 柳逸尘这才命人离开。 然而，就在马车动起来的那一刻，柳莺莺忽然掀开帘子跳下来，冲过来，狠狠踩了苏卿一脚，而后狂奔回去，爬上马车钻了进去。 其速度之快，动作之麻利。 莫说赶车的车夫，就连苏卿本人都傻了。 柳逸尘更是手足无措。 好歹，他反应快，以最快的翻身下马，来给苏卿道歉。 “苏三公子，家妹顽皮，方才多有得罪，实在是对不住。” 苏卿本人的脸色，说不上好，但好在有苏武在一旁掌控全局。 可怜的苏卿面对苏武的淫威，只能压着火气，皮笑肉不笑地道：“柳公子客气了……” 柳莺莺掀开侧边的帘子，偷偷冲着苏卿做鬼脸吐舌头。 苏卿气得险些将牙咬碎。 苏萱在一旁憋笑憋到内伤，却还不忘冲着柳莺莺竖大拇指。 柳莺莺极为嘚瑟地冲她扬下巴。 苏萱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以苏武为首的几人齐刷刷朝她望了过来，苏萱忙收敛笑意，一本正经地冲着柳逸尘道：“如今天干气躁，柳家哥哥路上慢走。” 柳逸尘闻言展颜而笑，眼眸说不出的明亮。 “多谢苏妹妹了。” 苏武对此不置可否，只多看了柳逸尘一眼。 苏卿目露鄙夷。 待到柳家的车队走远，苏武回头对两人道：“我今日有事需得出去一趟，你们等下就回府好生待着。” 两人齐齐应声。 苏武扫了两人一眼，不放心地叮嘱：“大哥尚未回京，你们若出门惹事，回头可没人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二哥放心，我绝不出门！”苏萱信誓旦旦地保证。 呵！以往出门的经验可是告诉她，出门准没好事！ 再者，先前给丹阳郡主等人下毒，害他们长疱疹的事情才刚过去没多久，虽说这些人未必能联想到她身上，但，当初在菊园，她到底是跟她们结了仇的。 最最关键的是，她的好大哥，金大腿苏瑾不在京城啊！ 呜呜呜呜，大哥不在家的第n天，想他！ “知道了……”苏卿懒洋洋的应声，无精打采的摆手道：“二哥就放心的去，你放心，这么冷的天，我们也不想出去。” “那就好。” 苏武松了口气，又道：“前几日我让人从外地选了一批上好的地瓜，今日一早已经送到你院子里，若你和老三闲来无事，可以在院子里烤地瓜吃。” 苏萱闻言不由竖起大拇指，“二哥，你果然最好了。” 她这句夸赞听得苏武很是愉悦，冷峻严肃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 临走时，还不忘承诺回来时给苏萱带新炒的热瓜子。 于是乎，苏萱满心欢喜的送走了苏武。 直到他连人带马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方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 然后，就听见苏卿嫌弃鄙夷的冷哼。 “幺幺，我真是看错你了。” “嗯？？？”苏萱震惊的抬头，耳边响起那句歌词：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的问号？ 苏卿又是哼了声，臭着一张脸道：“亏我先前觉得你有我的风骨，不成想，你竟这般堕落！” 说完这句，苏卿抱着手就往府内走。 苏萱心下那叫一个莫名其妙，当即快步追了上去。 “什么叫堕落？我怎么堕落了？” “三哥，你说话讲讲道理好不好？” 苏卿瞥了她一眼，嫌弃道：“与曾经的仇人为伍，还不算堕落？纵容曾经的仇人欺负自家哥哥？这不算堕落？” “一天天，见个男人就喊哥哥，这不算堕落？” “还有，一天天谁的马屁都拍，这不叫堕落？” “……”苏萱嘴角耷拉下来，沉吟一瞬后开口：“三哥，你不要无理取闹。” 苏卿闻言顿时炸了！ 停下来冲着苏萱嚷了起来。 “我怎么就无理取闹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还有，你看我的脚！” 他说着，弯腰脱了鞋袜，将泛红的脚伸到了苏萱面前。 “诶……” 苏萱战略性后退了一步，然后以手作扇在鼻尖扇了扇。 “三哥，我知道你对我不满，但也不能这么实质性的物理攻击？” 苏卿更生气了，翘着腿道：“死丫头，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看你哥哥的脚，被柳莺莺那个蠢女人踩成什么样了？！” 苏萱捂着鼻子瞧了一眼，“啧，瞧三哥这脚，白里透红，一看就气色很好。” “……” 苏卿被折腾到没脾气。 愤愤地瞪着她，以金鸡独立的姿势穿好鞋袜，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呀？真生气了啊？” 苏萱后知后觉地发问。 但见苏卿丝毫没有等自己的意思，忙快步追了上去…… 第196章 随手拍一拍。 “真生气了啊？”等追上苏卿的脚步，苏萱小声发问。 苏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苏萱决定顺毛捋。 “此事呢，是柳莺莺不对，她不该踩你。” 苏卿仰着下巴，又是哼了一声。 “可你也有不对啊，你当着她兄长的面，这么嘲笑她，她怎么不气？这也就是她了，这要是我，势必得踩得对方走不了路才行！” 苏卿闻言便觉得脚疼，呼吸一滞，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苏萱继续道：“你嘲笑她，她踩你一脚，也算是扯平了，谁也不吃亏，谁也不占便宜。” 苏卿别开脸不说话。 “至于我的问题……” 苏萱察言观色，停顿了一瞬，方才道：“称谓的问题，我是没办法。”她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咱们东明国的礼仪就这样，平辈的，不都是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么？” “我若直接开口喊一句柳公子，反而显得生分。” 苏卿依旧不语。 苏萱继续道：“至于三哥说我拍马屁，我那可不叫拍马屁，我那就是正常的人情世故。” 苏卿气笑出声，“幺幺，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想拿忽悠别人那一套来忽悠我？那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三哥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 苏萱凑过去，抱住苏卿的一条胳膊，拖着他边走边道：“咱们可是亲兄妹，我怎么可能会忽悠你嘛！再说了，别人拍马屁，那都是有目的的，而且，一般都是有选择对象的。” “什么对象？” “这你就不懂了！要不然怎么说三哥你不光长得好看，心思也单纯呢。” 苏卿险些忍不住笑出声，但想着自己还在气头上，便忍住了。 苏萱道：“咱们打个比方，你看街上的店小二，为什么要对客人笑脸相迎？那是为了让他们进店消费。” 苏卿略点了点头。 “同样的道理，成衣店的人为什么要夸试衣服的人穿什么都好看？自然是为了卖衣服。” “花楼里的人为什么要对客人笑脸相迎啊？那是为了从他们手里套出更多的钱。” 苏卿轻咳了一声，“也未必都这般。” 苏萱想笑，但努力忍住了。 “反正都一个意思，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拍马屁都是带有目的性的，但我不一样。” 苏卿挑眉，上下打量了苏萱一眼，“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不一样？” 苏萱一本正经道：“我没有目的。” “……” “而且，我没有选择对象，我谁的马屁都拍。” 苏卿噗嗤笑出声。 苏萱继续道：“谁的马屁都拍，那还叫拍马屁吗？不能，这顶多算是拍一拍。” “那你的拍一拍，还挺别致。”苏卿撇嘴，嘴角的笑收不住不说，就连眼角也是带着笑得。 “别管别致不别致，至少是一件好事。” 苏萱一本正经，“往浅了说，愉悦了他人，升华了自我，实现了双向的获利，往大了说，这是在为世界和平做贡献！” “而且长久而以往，人们会更友善，世界也会更美好，” 苏卿嗤笑出声。 “那你可还真伟大啊！” “没有没有，三哥过奖了。”苏萱笑着摆手。 “我也只是随手拍一拍罢了。” 苏卿，“呵呵……” “随手拍一拍，快乐你我他，再者，不为权势，没有目的，这是多么的单纯，又是多么的无私。” “三哥，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种值得赞许的高尚品德吗？” 苏卿嗤笑出声，顿住脚看她，“古往今来几千年，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拍马屁是种高尚品德，孔孟听了，恐怕都要被你气得活过来。” “时代在进步，思想在蜕变嘛！” 苏萱继续鬼扯。 “都是歪理。”苏卿摇头笑。 苏萱见他已然不生气，心下紧跟着松了口气，然后才倒回来讲另一件事。 “至于三哥说的仇人这点儿，我觉得我跟柳莺莺还上升不到仇人的地步，再者，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人来得好。” 苏卿没说话。 苏萱一边打量着他的神情一边道：“再者，这些日子三哥一直在跟柳莺莺斗嘴，虽说是斗嘴，但我看也不至于结仇结怨，再者，我看三哥你还乐在其中的，所以才没管。” 苏卿闻言脸一红，当即出声反驳：“谁乐在其中了？” “没有吗？”苏萱压着上翘的嘴角，挪揄道：“那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我这是气的！” 说话间，苏卿那张俊脸越发红了。 苏萱努力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苏卿自觉丢脸，冷哼一声道：“反正说你什么，你都有一堆歪理等着我，随你好了！我不管你了！” 说完这句，苏卿拂袖而去。 苏萱眼瞅着他走出七八步远，抿着嘴偷笑一番，而后冲他喊：“真生气了啊！” 苏卿声音很大的哼了声，然后走的更快了。 苏萱加大音量，故作夸张地道：“哎呀，这可真是太遗憾了！我好不容易才做好了戒指了，哦对了，还顺带做了几个发簪，既然三哥不要，那回头给大哥、二哥好了。” 苏萱说完，转身就走。 而疾步而行的苏卿，却是猛地顿住了脚步。 苏萱背着手往回走，时不时回头偷看，便瞧见某人顿住脚步后，接连后退了七八步，然后转身朝她而来。 噗嗤…… 苏萱在心里笑出了声。 她就知道会这样！ 嗯，还是她厉害！ 苏卿这十几岁的小孩，跟她这种两辈子加起来活了三十年的就是没法比。 看看，还不是轻松拿捏？ - 最终，此事以苏卿成功凑够一对儿戒指，外加另得了一根翠玉簪子作为结束。 苏萱则在阴雨连绵的那几日，做了一堆东西出来，除了承诺给赫连佑霖等人的东西，还多做了一些首饰。 除此之外，她还搞了一副麻将出来。 “小姐，这个是什么？” 明心拿着手中的牌问苏萱。 “怎么这么笨呢？都说了一条，开始之前不是跟你讲过了吗？”苏萱拧着眉头解释。 坐在苏萱右手边的陶书道：“都已经三局了，我都学会了，你都没学会，实在是太笨了，要不明心你起来，让金玲来。” “不要！”明心立刻护住自己的牌，但又怕苏萱点头，便可怜巴巴地望向她：“小姐……” “打住！”怕她再哭，苏萱忙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你放心，不会换了你的。” 毕竟，这么蠢，还能给她喂牌的上家，实在是难得的很，苏萱说什么也不会换的。 于是，她转过头来，对着陶书道：“既然你已经学会了，那这局完了，你去煮茶，让金玲来。” “啊？为什么？” 陶书哀嚎着发出灵魂一问。 明心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 端点心进来的金玲摇头轻笑。 唯有坐在苏萱对面的苏卿，双眸紧盯牌面，随意的伸手一摸牌，下一瞬，便眉尾上翘，嘴角勾笑：“自摸！本少爷赢了！” 第197章 你还是不信二哥。 苏武是天黑之前回来的，一回来便去了苏萱的院子。 彼时，苏萱正双目无神的坐在暖炉前喝茶，连苏武喊她都没听见。 “你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金玲被盘问，脸色红了红，低下头道：“可能是累着了。” “累着了？”苏武神情疑惑，看了看发呆的苏萱，皱起眉头：“你家小姐出门去了？” “那倒不是。”金玲连忙摇头，“二少爷，小姐今天一整天，哪里都没去的。” 苏武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只示意金玲下去。而后，绕过屏风行至苏萱面前。 “小妹？” 苏萱仍未回神。 苏武又喊了一声，还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苏萱涣散的眼眸这才渐渐聚焦，待看清面前来人时，哽咽出声：“呜呜呜……二哥，你怎么才回来啊？” 苏武闻言顿时心疼的不行。 “出什么事了？可是有人趁我不在欺负你？” “那倒不是。”苏萱擦了眼角的两滴泪。 “那……”苏武看着她发红的眼眶，脸色沉了几分。 “小妹，你还是不信二哥。” 见他严肃的语气里透着三分失落，六分伤情，还有一分无奈，苏萱犹如冷风拂面，瞬间清醒了。 “真不是，二哥！” 苏萱“蹭”地从锦榻上跳下来，拉着苏武在锦榻上落坐，又抬手给他斟了一杯茶。 “我摸着二哥受凉得很，怕是刚从外头回来，先喝口茶暖一暖。” 苏武心下熨帖许多，嗯了一声接过茶盏。 苏萱在一旁落座，趁他喝茶的功夫跟他解释。 “二哥，我不是不信你，今天真没人欺负我。” 苏武啜了口茶，抬起眼来看她：“那你方才为何那般失魂落魄？”他顿了顿，盯着苏萱的眼眶道：“眼眶也很红。” 苏萱闻言哭笑不得，心下却暖的不行。 “哎呀，你误会了。”苏萱弯着眉眼笑起来。 “我不是失魂落魄，我是打了一天的麻将，累的。” 苏武皱起眉头，“麻将？那是什么东西？” “类似于一种花牌，总之，很好玩。” 苏武点了点头。 苏萱又道：“二哥，你是不知道，今天你刚出门，我就开始教他们打麻将，之后又陪他们打麻将，这一整天都没闲着，真的，可是把我累坏了！” “而且，打麻将是要动脑筋的，打久了，就头晕脑涨，所以，我才无精打采的。” 苏武，“那眼睛……” 苏萱嘿嘿一笑，“用眼过度，眼疲劳。不信二哥瞧，眼睛里还有红血丝呢。” 苏武仔细瞧了瞧，果然有很多红血丝。 他心下松了口气，放下喝了大半的茶盏道：“以后还是少玩些。” “嗯！”苏萱乖巧用力地点头。 苏武心情好了不少，心下琢磨着自己方才可能太严厉了，便补充道：“二哥倒不是觉得你玩物丧志，只是怕你伤了身子。” “我都知道的。”苏萱垂手给他续茶。“二哥喝茶。” 苏萱眉眼弯了弯，伸手端起茶盏。 苏萱趴在矮桌上叽叽喳喳的跟他吐槽。 “二哥，你是不知道，我好心好意地教他们打麻将，他们竟然赢我的钱，尤其是三哥，把我的零花钱全都赢走了，只给我留了一个铜板！” 说到这儿，苏萱便气愤非常。 生气的点有两个。 一，她万万没想到，她一个玩了十多年麻将的会败给苏卿一个新人，输了个底掉不说，连面子都没了。 二，她没想到苏卿真的这么绝情，竟然真的拿走了她所有的钱。 想到这些，苏萱便十分伤心。 “二哥，那可是我所有的钱啊，你说三哥他怎么这么狠心？怎么能跟自家妹妹计较钱财和输赢？” 苏武忍俊不禁，安慰她道：“无妨，回头二哥补给你。” “真的啊？”苏萱一脸惊喜，两眼放光。 苏武嘴角溢出笑意来，“真的。”话落，又想着自家小妹撒娇也实在是太可爱了，便道：“回头我就让毕方给你送来。” “呜呜呜，二哥，你怎么这么好啊？”苏萱感动的内牛满面。 苏武心下满意又开心，但想着自己是兄长，于是便端着架子道：“为人兄长，应该的。” “才不是呢！是因为二哥人好！” 苏萱心情好，兴致高，不自觉开启拍马屁模式。 “二哥不光人好，长得还好看，武功还很好，细心正直，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哥哥，呜呜呜，我运气也实在是太好了！” “……” 苏武被她夸得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但，苏萱的彩虹屁实在是威力太大，正直如苏武，很快红了脸。 于是，他放下茶盏，不得已打断苏萱的彩虹屁。 “对了，刚刚小妹说的麻将……” “哦！忘了跟二哥说！”苏萱“蹭”地起身，跳下锦榻跑了出去，不多时抱着一个包袱跑回来。 “二哥，快把茶盏挪一挪。” 苏武忙动手挪开。 “哗啦”一声，苏萱将怀里的包袱放到了矮桌上。 然后跳上锦榻，解开包袱，将里面的小本本递给苏武。 “这个是麻将的玩法，二哥你先看一看。等下我具体教你。” 苏武接过，看到上面画的小图，和写的各种玩法后，沉默了。 苏萱扒拉着麻将给他讲解，“这个是一条，也叫小鸡。” “这个是二条，这个是三条，总之，以此类推，一直到九条。” “还有这个，这个是一饼，这个是二饼，以此类推……” “小妹……” 不等苏萱说完，苏武便开口打断她。 “啊？咋了二哥？” 室内光线昏暗，苏萱忽然发现她看不清苏武的脸，忙扭头冲着外面喊：“金玲，点灯！” “来了，小姐。” 金玲动作迅速，很快便进来点灯。 昏黄的烛光柔和温暖。 苏萱瞬间觉得眼睛好受多了。 她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喝下，然后才想起来问苏武，“二哥，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烛光下，苏武神色复杂，似是犹豫。 苏萱目光疑惑地望着他。 片刻后，苏武移开视线，看着手里的小本本问：“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说的这个叫什么麻将的东西，挺有趣的，对了，你有教爹娘吗？” 他抬起头，状似不经意的问。 苏萱想也没想地道：“教了！爹娘姨母，连带着他们身边的贴身侍从都教了。” “哦……” 这么大的家族活动，他竟然没赶上…… 苏武垂下眼帘，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虽说是因为他不在府上才学的晚，可一想到他是家里最后一个学习打麻将的成员，他便止不住的伤心难过。 然而，专心教学的苏萱未察觉到他的难过…… 第198章 我把他杀了。 “三哥他们学得最好，天分最高，而且不光天分高，运气还好！总是在赢！” “陶书还行，明心是个蠢的，金玲又会记牌，又会算，也很厉害！能跟三哥拼一拼！” 苏萱一边码牌，一边兴致勃勃的吐槽。 苏武听着，心下有些不是滋味，但也还是适时地回应。 “老三从小就很聪明。” “是！不光聪明，运气也很好！” 苏萱激动的拍桌子。 苏武看着她，心里忽然就不那么难受了。 他笑了笑，问：“那爹娘他们呢？” “你猜！” “……” 苏萱俏皮的眨了眨眼，“二哥觉得，爹娘姨母他们，谁比较厉害？” 苏武认真想了想，“应该是娘。” 苏萱诧异，“为什么？” 话落又道：“我还以为你会说爹呢。” 苏武摇头，“爹不行。” 见苏萱神情困惑，苏武耐心解释：“爹虽然武功好，懂排兵布阵，但玩的方面都不行，不如娘。” “哦……” “再者，当年爹娘一起行军打仗时，经常都是娘给爹出主意。” “难怪了。”苏萱心领神会。 “什么难怪？”苏武疑惑的看她。 苏萱嘿嘿一笑，“我以前听人说，儿子遗传的是母亲的智商，女儿遗传的是父亲的智商。我一直觉得娘很聪明，所以，你跟大哥、三哥都很聪明。” 苏武温和地笑了。 “都说将门虎女，作为大将军的女儿，你也不差。” “也是。”苏萱嘿嘿一笑。 苏武看着她低头傻笑的样子，忽觉自己有些小心眼。 但仔细想想，他似乎也不是最后一个学打麻将的。 毕竟，大哥还没回来。 这么一想，瞬间心情舒畅！ - 因着天冷，卜君荔便没让孩子们去前厅吃饭，只派人将饭送到他们院子里。 得知苏武在苏萱这里，便将两人的饭菜都送了过来。 苏萱便趁着吃饭的功夫跟苏武讲麻将的玩法儿，等到吃完饭，又跟苏武实际演练了一下。 苏武此人，虽细心，却也较真，学什么都学得很认真，因此，他总有很多为什么。 苏萱教得心力交瘁。 但，总算是在亥时，将人教会了。 她松了口气，灌了一大口茶道：“二哥学会了就好，没什么事儿的话，二哥先回去歇息。明一早，咱们在练武场见。” 苏武见她面露疲惫，便应声起身。 但，刚走出两步，便想起什么来，顿住脚，往怀里摸了摸。 然后，转过身来。 “小妹。” “啊？怎么了？二哥？”苏萱疑惑地仰头望他。 暖黄色的光线下，苏武刚硬的面容显得有些柔和，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给了苏萱。 “这是……” “给你做的暗器。” 苏萱愣住，怔怔地望了苏武好一会儿，方才问：“二哥今天出去，就为了这个？” “嗯。” 苏武点头，重新在她身旁落座。 “这个地方摁一下可以打开，里面我放了一些迷药。若遇到危险，摁一下这个地方，会有细小的毒针射出。”他说着，给苏萱演练了一下，又看向苏萱，“学会了吗？” 苏萱点了点头。 苏武将发簪递了过来。 苏萱当着他的面演练了一番，苏武方才安心。 而后又伸手去解身上的绑带。 等他解开，苏萱才发现他背了一个小包袱，只不过这包袱的颜色跟他衣服的颜色一模一样，以至于苏萱完全没察觉到他还背了一个包袱。 苏武低着头，将包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边拿边道：“原以为晌午就能赶回来的，但其中一个镯子出了点儿差错，这才耽搁了。” 包袱里，是各种各样的首饰，可每一样首饰，都是一种暗器。 每一样首饰，都打造的极好。 无论是样式，还是选材，都很好。 苏萱低头瞧着，耳听着苏武告诉她这些暗器的机关在哪里，该如何使用，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眼眶和鼻尖，全都一点一点酸了起来…… - 苏武走时，没让苏萱去送她。说是外头天寒，怕冻着她。 苏萱坐在锦榻上，冲他挥手，目送他离开，然后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偷偷目送那道身影离开。 十月的夜风寒凉，苏萱关上窗户时，忍不住咳了几声。 屋内，烛光暖黄，四下寂静。 她垂眸，看了摆了一桌子的暗器首饰，耳边响起的是苏武临走前说的话。 他说，【你是女儿家，出入总不好带着武器，我若做成武器给你，也多有不便。但女儿家，都是要戴首饰的，所以，我将这些，做成首饰给你，你每次出门，随便带几样，每次都换着戴。】 【如此，旁人也察觉不出问题。而且，这些首饰都是寻常样式，即便是丢了也无妨，旁人也证明不了是你的，你大可以放心。】 这些话，一遍一遍的在苏萱耳边回响。 她红了眼眶，坐在锦榻前，痴痴地笑。 明明，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于是，她哭着笑，笑着哭。 夜色浓郁，金玲立在窗外，望着廊檐下的灯笼，一言不发。 室内，雕花床围上，小彩静静地盘在上面，黄金瞳一眨不眨地盯着苏萱。 十月的夜，在逐渐干枯的草木里，在寂静无人的夜色里，在滴水成冰的寒夜里，一点一点，陷入冰寒。 - 那一晚，苏萱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变成了那个租住在出租房里的可怜姑娘，下班的冬夜里被人尾随，半夜被人敲门。 在老旧的居民区里，在寂静无人的黑夜里，她一次又一次的恐惧，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那个时候，她觉得杀人没那么可怕。 她多么想拥有一把枪，拥有一个可以一击毙命的武器。 毕竟，她多想杀了坏人。 可坏人在暗处，她在明处。 力量上，她不占优势。 处境上，她更不占优势。 她不是坏人的对手。 她清楚的明白这一点，以至于在连续数天被人大半夜敲门后，这件事，终于成了她往后多年的心理阴影。 几乎，三分之一的噩梦，是关于此。 藏于暗处看不到脸的坏人，忽然打开的房门，背后袭来的危机…… 一次又一次，她满身冷汗地从惊恐中醒来，却是无人拯救她，她也无法自救。 而今夜，她又一次从噩梦里醒来了。 她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胸口因为大口喘息，而剧烈起伏。 廊檐下的灯笼还亮着，隔着门窗，透进来丝丝光亮。 于昏暗中，苏萱瞧见一双黄金瞳。 她仍旧喘息着。 待看清楚是一直盯着她的小彩后，笑了。 “我把他杀了。” 她在笑，如释重负。 却在话落的那一瞬，泪流满面。 小彩没有动，就只是看着她。 苏萱坐在床上，双手捧着脸，无声地落泪。 折磨她多年的梦魇，让她痛苦了多年的梦魇。 在多年后，她死后，又活过来的今天，终于在梦里，杀了那个人…… 第199章 你能不能有点儿人性？ 苏武言出必行，翌日晨练结束，便让毕方送了一盒银子过来。 苏萱打开盒子，瞧见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亮了！ “哇！” 毕方规规矩矩的递过银子，并转达自家主子的话。 “我家少爷说，小姐是女子，想花钱就花，没了跟他说。” “呜呜呜，我就知道二哥是真心疼我！”苏萱感动得恨不能从眼里挤出来一捧珍珠给毕方，好让他带回去送给苏武。 奈何，她不是美人鱼。 哭不出珍珠。 于是乎，她只能将自己前些日子做出来的小玩意找了几个，让毕方带了回去。 等让金玲送走了毕方，苏萱恨不能抱着箱子里的金子亲。 老天爷，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还是头一回摸这么多金银呢！ 苏萱忍不住捧着偌大的元宝送到嘴边咬了咬。 然后就听见外头的喊声。 “小姐，樊家送了帖子过来。” 樊家？ 苏萱先是一怔，旋即想起樊湘来，忙欢喜的招呼人进来。 帖子是樊湘亲手所写，大意是多日未见，想邀她过府一叙，并表示，她弟弟樊冬冬也很想她。 苏萱眉开眼笑，当即书信一封，命人送去了回去。 - “幺幺，你把我从麻将桌上拉下来，究竟想干什么？” 廊檐下，被苏萱推着走的苏卿，神情焦躁，神情不耐烦。 “自然是有正经事！” 苏卿拧起眉头，“你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正经事？还有，有什么事儿，你找二哥，不行找娘，我今日手气好的很，若发挥的好，赢走爹的月例是不成问题的。” 苏萱神色复杂。 “三哥，你能不能有点儿人性？” 苏卿上下扫了她一眼，“你说完了吗？说完我可就走了。” 他说完，不等苏萱接话，便转身离开。 苏萱忙扑上去拖住了他。 “三哥，那可是爹爹啊，你怎么能对爹爹这样啊！” 苏萱喊得凄惨，当即将院子里侍从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苏卿见状，伸出手一把捂住了苏萱的嘴。 然后，将她拖出了院子。 “你究竟想干什么？”苏卿咬牙切齿的发出灵魂一问，并焦躁的来回踱步。 “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吗？我可是好不容易凑齐了爹娘和姨母，整个儿府上，娘和姨母最有钱，我就是想赢他们点儿钱，我容易么？” 苏萱扁了扁嘴，“你没钱，不是可以管他们要么？” “你怎么不要？” “我……”苏萱下意识的想说，自己不是苏家的女儿，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苏卿瞥了她一眼，语气了然道：“看，你也不好意思。” “是是是，我也不好意思。”苏萱点头附和。 苏卿道：“你看，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为难于我，挡我财路呢？” “再者，要来的钱，跟赢来的能一样吗？” 苏萱配合地道：“不一样。” “这不就是了，赢来的钱，花得多心安理得啊！这要是伸手要钱，回头若花的多了，爹娘就要责骂。” “嗯，有道理。”苏萱认同的点头。 苏卿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苏萱的肩膀，笑着道：“幺幺你能懂这个道理，实在是太好了，还有，时间紧迫，我就不跟你闲聊了。” 他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然后，就又被苏萱拽着胳膊拉了回来。 “你又干嘛？”苏卿眉头拧得宛如麻花。 苏萱嘿嘿一笑，“难得二哥去凑一局麻将，往日里他不怎么在家，跟爹娘相处还不如你我来得多，难道你忍心让他起身，看他失落，看他伤心？” 苏卿蹙眉，神情有一瞬的挣扎和犹豫。 苏萱趁热打铁，“还有，二哥往日里话少，显得不合群，如今难得合群一次，难道你忍心？” “的确是不大忍心，但……” “没有但。”苏萱打断他，“我们可是亲兄妹，理应体谅二哥，爱护二哥，毕竟，二哥武功高强，日后，咱们若是受了欺负，还是要仰仗二哥的。” 苏卿神色复杂。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二哥了？” “我一直都很关心。”苏萱说的一本正经，眼睛都不眨一下。 苏卿哼笑了声，从大氅里摸出折扇，“唰”地打开，勾唇风流一笑。 “说，究竟有什么事儿求我。” “嘶……”苏萱被迎面扇来的冷风迷了眼，抬手摁住他的扇子。 “三哥，我知道你很风流，也很风度，但，也不必这么讲究，真的。” 苏卿扇扇子的动作一顿。 苏萱指着不远处结了冰的水面。 “瞧见没？已经结冰了我的哥！” 苏卿噗嗤笑出声，收了折扇塞进腰里。而后撸了一把苏萱的脑袋。 “行了，依你就是。” - 半柱香的时间后，苏卿和苏萱，面对面站在街上，仰头望向同一个方向。 “你要我帮忙的正经事，就是这个？” “是的，没错。”苏萱的视线从“明月楼”偌大的牌匾上移开，冲着神色复杂的苏卿嘿嘿一笑。 “信我，三哥。绝对是正经事。” 苏卿哼笑了一声。 苏萱凑过去，垫着脚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苏卿皱起眉头，“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苏萱睁大眼睛，理直气壮道：“我靠本事吃饭，有什么不行的？” 苏卿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哎呀，别想了，三哥。”苏萱拽着他的胳膊，将人往明月楼里拖。 苏卿无奈叹了口气，半推半就：“幺幺，我真的觉得不太行。” “男人，怎能说不行？”苏萱回头瞪他，而后又冲他俏皮一笑。 “事成之后，给你分钱！” 苏卿眼神亮了亮。 “五成！” “你疯了？！”苏萱回头瞪他。 “那四成。” 苏萱松开他的手，理了理衣裳。 “我忽然觉得，我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她说着，就要往里走。 苏卿忙道：“三成！” “一成！” 苏萱神情自若，见苏卿不答话，便往里走。 一步，两步，三步…… 果不其然，走到第三步时，苏卿抓住了她的手腕。 “两成！” “成交！” 苏萱回头，爽快地跟他击了个掌。 苏卿却傻眼了。 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掌道：“我怎么觉得，我亏了？” “那算了。”苏萱甩开他的手就要走。 “行，两成就两成。”苏卿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谁让咱们是亲兄妹呢。哥哥我，就当是给你帮忙了。” 苏萱，“呵呵……” - 等到兄妹俩回到将军府时，已经是二更天。 陶书来接人时，见两人全都眼神涣散、面红耳赤、有气无力，整个人都傻了。 “少爷，小姐，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怎么？”他惊恐错愕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像是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 苏萱瞥了他一眼，没理会。只转头哑着嗓子跟苏卿说：“三哥，我先回去了。” “去。”苏卿摆了摆手，同样的嗓音沙哑。 苏萱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门。 陶书望着她的背影，行至苏卿身旁。 “少爷，小姐她这是怎么了？” “先扶我回去。”苏卿伸手搭在陶书肩上，同样的疲惫不堪。 陶书正要开口，便嗅到熟悉的香味儿，小脸“唰”地没了血色…… 第200章 出门左拐，慢走不送。 “少爷，您该不会是……”他惊恐的捂住嘴，瞪大眼睛看了苏卿好一会儿，方才道：“少爷，虽说红鸾姑娘不错，可，可那也是……” “想什么呢？”苏卿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 “赶紧扶我回去！再跟我废话，信不信我打死你！” 陶书缩了缩肩膀，低下头认命地扶起苏卿。 苏卿扯了扯领口。 豁，那股熟悉的香味儿更浓了。 陶书的脸红了几分，小声道：“少爷，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您、您这样，也没什么，小的也能理解。可，您不该带着小姐去啊，那可是未来的世子妃啊。您……啊，少爷，疼！” 苏卿拧着陶书的耳朵转了整整两圈，这才咬牙切齿道：“此事用得着你提醒我？还有，你最好把你那满脑子污秽收一收，再敢有这种联想，我直接让人绑了你送去花楼里当小倌儿！” “少爷，我知道错了。”陶书哭着求饶。 苏卿冷哼一声松了手。 不过，托陶书的福。 他被这么一气，整个人都有精神了。 当下甩开陶书，大步迈进府中…… - 疲惫不堪的苏萱，走进芳华苑，便捏了捏喉咙，用快要冒烟的嗓子对金玲道：“快煮一壶茶来，还有，给我弄些吃的，最好软烂好消化的。” “是。”金玲应声而去。 苏萱半死不活的上了台阶，掀开帘子进门时，下意识地去解身上的大氅，然后就瞧见骚包的坐在桌边，正笑盈盈地望着他的赫连佑霖。 她呼吸一滞，愣在原地好半晌没动。 直到赫连佑霖起身走过来，笑意嫣然地问她：“怎么？是被我的美貌惊艳了吗？” 苏萱撇嘴，叹了口气，解开了大氅。 “你的美貌眉眼惊艳到我，但你的人，和你的自恋，惊吓到我了。” 苏萱话落，将大氅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绕过屏风往里走。 赫连佑霖便紧跟着她走进去。 刚落座，金玲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小姐，茶好了。” 苏萱给了赫连佑霖一个眼神。 赫连佑霖无奈的摇头一笑，然后从还没暖热的锦榻上起了身。 金玲进门后，一边将茶点放到矮桌上一边道：“饭菜小厨房已经在热了，小姐先吃口点心垫一垫。”她说着，担心的看了眼正将凉茶、热茶混在一起喝的苏萱。 刚要提醒，苏萱便将茶喝了下去。 “……” “怎么了？”见金玲盯着自己，苏萱疑惑地问了句。 “没什么。”金玲的视线从她发红的眼眶上移开，拿着托盘退了出去。 “可算是走了。” 赫连佑霖从内室绕出来，在苏萱对面坐下，盯着她瞧了一瞬，笑着问：“苏幺幺，你这么晚回去，该不会是去见情郎了？” 苏萱，“……”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 赫连佑霖嗤笑出声，自己给自己斟茶时，还不忘给苏萱续杯。 “看来不是。” “我谢谢你啊！”苏萱瞪了他一眼，然后拿起一块点心送进嘴里，咬牙切齿地嚼。 赫连佑霖单手撑着脸，眯笑着眼睛看她。 苏萱也不理会他，只喝茶吃点心。 赫连佑霖也不打搅她。 半晌，直到苏萱吃了个五分饱，方才舔了舔手上的点心渣，问他：“你怎么来了？” 赫连佑霖好笑的看她：“怎么，我不能来吗？” “……”苏萱给了他一个眼神，真的，能不能来，这人心里没点儿数吗？ “我偷偷来的。”赫连佑霖正经了几分。“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坏了你名声。” “那你干嘛来了？” “当然是正经事了。”赫连佑霖扬唇一笑，伸出手来，一贯的嚣张骚包。 “拿报酬。” 他如是说。 唔，也不知是不是苏萱这两天过度疲劳，暖色烛光下，她竟然觉得赫连佑霖这只花孔雀有点儿迷人。 错觉！ 这一定是错觉！ “等着！” 苏萱拿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进了内室。 赫连佑霖诧异的挑了挑眉。 不多会儿，苏萱折返出来，将一个小包袱递给他。 赫连佑霖又惊又喜，眼神都亮了一亮。 “这么多的吗？” “不用谢。”苏萱摆了摆手，“除了答应给你的，剩下都是多出来的边角料做的。” 赫连佑霖愉悦地笑出声，刚要伸手去解，就被苏萱制止了。 “等下。” “嗯？” 苏萱不大自然地轻咳了声，“你还是回去后再打开。” 赫连佑霖漂亮的眸子里睁大了几分，而后，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愉悦。 “行。”他微微扬起下巴，状似随意般，将包袱背在了身上。 苏萱忽地听见外面的风声，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开口道：“过会儿再走？” 赫连佑霖嘴角上翘，倾身靠近。 “幺幺这是要留我吃饭？” 苏萱战略性后仰，“出门左拐，慢走不送。” 赫连佑霖愉悦地笑出了声。 行至窗外的金玲犹豫了一瞬，终究是折返回去，重新添了一双碗筷。 - 翌日，金玲从外面进来时，苏萱正捧着热茶看书。 “小姐，方才前头来了人，说大少爷要回来了。” 苏萱闻声一顿，随即转过头来：“大哥要回来了？” “是。”金玲点头，将点心放到桌面，笑着道：“马上就要冬月了，如今这天气，眼瞅着就要下雪，大少爷此时回来，是好事。若是再耽搁，回头大雪封路，可就难了。” 苏萱点头。 当初她跟苏武和苏卿去普度寺祈福后，没几天苏瑾就被皇上派去了外地。 此事，还是她回京后知晓的。 卜君荔因为他的外派，十分伤心，一直叹着气说什么，好不容易全说苏瑾答应相看，谁曾想才见了两三位小姐，他就出了远门。 如此一耽搁，也不知今年还能不能相看的成。 “对了，小姐。” 正走神间，苏萱再次听见了金玲的声音，抬眸望去便听金玲道：“小姐先前给樊小姐回帖，说这两日去见她。” “是有这回事。”苏萱放下茶盏，寻思着时间紧迫，略想了一会儿，便吩咐道：“你现在派人去告知我爹娘，我先收拾一番，等下咱们就出发。” “是。”金玲掀开帘子退了出去。 苏萱目送着她离开，速度极快地跳下锦榻，然后开始翻箱倒柜。 等到金玲回来时，苏萱已经收拾了几个小箱子出来。 她一一看过去，见全都上了锁，不由疑惑。 “小姐，这是？” “哦，是我准备送给婠婠姐姐和樊冬冬的礼物。” 金玲点了点头，心说那也不用上锁。 苏萱坐在梳妆镜前，边往头上戴发饰边道：“上个锁，显得贵重些，而且，还增加神秘感。” 她说着，回头冲金玲俏皮的眨眼。 金玲，“……” 第201章 专门给我的？ “这是……” 明阁内，樊湘眼瞅着苏萱宝贝的将一个红木箱子递过来，盯着看了一会儿后，困惑地问出声。 “这是我的身家性命。” 苏萱说的郑重其事，而后，便当着樊湘的面将盒子打开了。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苏萱险些被金灿灿的光给闪瞎了眼。 她下意识的伸手遮挡，须臾才移开手睁开眼。 “这……”她怔了会儿，蹙眉问：“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辛苦赚得。” 苏萱将盒子放到锦榻上的矮桌上，神情郑重道：“婠婠姐姐，这满京城的人，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我这笔钱，就先辛苦你帮我保管了。” 樊湘诧异，“为何？” 话落，抿了抿唇，看了一眼盒子里的钱，又道：“我先前送帖子请你来，原本是想着跟你商量一下首饰铺子的事情的。” “不耽误的。”苏萱笑嘻嘻的。 樊湘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半晌，叹了口气。 “幺幺，你同我说，是不是，苏家出什么事了？” “那倒不是。”苏萱摇头，“苏家若出事，我也活不了。” “是你出了事？”樊湘眉头紧蹙，眉眼间满是担忧。 “也不能算。”苏萱轻轻摇头，须臾，裂开嘴冲着樊湘笑了。 “婠婠姐姐，你相信梦吗？” 樊湘诧异。 苏萱继续道：“我从普度寺时，做了一个梦。” 樊湘心觉不好，但还是问道：“什么梦？” 苏萱垂下眼帘，摩挲着钥匙道：“我梦见，我不是苏家的女儿，然后，被赶出来了。” 闻言，樊湘的脸一瞬间苍白了下去。 “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苏萱抬起头来冲着她笑，然后伸手挠了挠脸颊。 “就是人嘛，总是容易往坏处想的。” 樊湘唇瓣紧抿。 苏萱又道：“还有，就是，可能是做了这个梦的缘故，我心里总有些不安，甚至还仔细观察了一下爹娘和几位哥哥的相貌，发现，我跟他们的确有点儿不一样。” “还有，同是一家人，你看，哥哥们都很好，很厉害，我却不行。所以……” “龙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你同你哥哥们不同，再正常不过。”樊湘神情严肃，声音却是温润的。 她耐心劝道：“我们不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来否定自己，还有，你哥哥们是好，但你也不差，你做出来的那些首饰，可是旁人花钱都买不到的。试问，这世上有几人能像你这般心灵手巧。” 苏萱嘿嘿笑，“我就是心里有些不安嘛！” “再说了，我就是图个心安，万一我真的不是苏家的女儿，到时候还能来你这儿拿这么一笔钱，还能生活不是？” 樊湘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伸手拉住她的手道：“你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你一定是苏家的女儿，若你不是，被赶出来也莫要怕，你记住，你有我呢，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 “再者，我这些年也存了些私房钱，到时候就在旁边给你买个院子，这都没什么的。” 苏萱闻言心下暖得不行，当即扑到了樊湘怀里。 “好姐姐，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嘤嘤嘤，救命！这就是有富婆闺蜜的好处吗？ 她真香了，甚至还想把人拐走怎么办？！ - 樊栋赶来时，苏萱正画了新裙子的样子给樊湘瞧，说是提前做出来，好在过年时穿。 樊栋穿着大氅跑进来时，见两人正凑在一起，忙跑上前问：“你们看什么呢？” 闻言苏萱抬起头来，瞧见他眉眼一弯：“你来啦！” “嗯。” 樊栋小脸微红，也不知是被外头寒风吹得，还是被屋子里的炭火熏得。 “这个给你。”苏萱转身抱了个箱子出来。 樊栋回过头来，“这是……？” “前段时间下雨，我闲来无事做的。” 樊栋接过箱子，定定地看着苏萱问：“专门给我的？” “也不能算。”苏萱笑着摇头。 樊栋肉眼可见的失落。 一旁的白露笑着道：“苏小姐专门送来给小姐和少爷的。” “嗯。”樊栋隐隐高兴起来，宝贝的抱着箱子没打开。 苏萱心说，这箱子里都是些边角料做的东西，又不值钱，这樊冬冬至于这么宝贝？ 但，这话她没说，只伸手去拿蜜饯吃。 一旁的樊湘看的真切，暗自摇头苦笑。 也不知，是该说她家弟弟太早熟，还是苏萱太晚熟。 算了，随他去。 - 午饭之后，樊夫人便派人来请樊栋去她那儿温书，樊栋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诶，婠婠姐姐，一段时间不见，樊冬冬进步巨大啊！” 樊湘呷了口茶，问道：“怎么说？” 苏萱甚是感慨道：“你没看见刚刚他多不舍得吗？都一步三回头了啊！” “这是什么？这是赤裸裸的真情流露啊！” 一旁的白露噗嗤笑出了声。 苏萱扭头望她，“你笑什么？” 白露刚要开口，樊湘便看了她一眼，白露到了嘴边的话，只得转了个弯，又咽了回去。 “没什么，就是觉得，苏小姐进步也很大。”她话落见苏萱蹙眉，忙又补充：“定是苏小姐最近书读的好。” 苏萱撇嘴，“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怪怪的？” 樊湘及时出声：“白露，去瞧瞧厨房的糕点做好了没，若做好了，就端过来给幺幺尝一尝。” 白露应声退下。 苏萱一直目送着她出门，方才闷闷道：“婠婠姐姐，我怎么觉得，白露她刚刚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等会儿她进来了，你再问她。”樊湘放下茶盏，想起什么来，说道：“对了，再有些日子，就是冬冬的生辰了。” “樊冬冬要过生辰啊？什么时候，我好给他准备个大礼。” “腊月十三。” “不过，大礼就不用了。到时候，就家里简单吃个饭，不过，你知道的，我跟冬冬在京城都没什么玩伴，我寻思着，到时候请你和莺莺妹妹过来热闹热闹。” 苏萱双手托着脸点头，“我是没问题，不过，樊冬冬一个儿郎生辰，总不只邀请我们，那样，别说他了，怕是你爹娘也不高兴。” 樊湘摇头，弯着眉眼笑得温温柔柔。 “他高兴的。” “啊？” “你放心，你来，他一定高兴的。” 苏萱有些懵，困惑的抓了抓脑袋，“我怎么没听明白呢？” 樊湘啜了口茶，似是认真，又似是玩笑道：“我觉得，冬冬还挺喜欢你的。” “啊？” 苏萱懵了。 樊湘放下茶盏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道：“若你真不是苏家的女儿，届时不如考虑一下冬冬。” 第202章 你是认真的吗？ 苏萱闻言几乎要裂开了。 苍天啊！她的理解能力为什么要这么好？为什么顷刻间就明白了樊湘的意思啊！ 要命！ “老天爷，好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樊冬冬才多大啊！” “他十一，你十四，差的也不多。” 樊湘话落，微微仰头想了下，说道：“对了，历史上的敬帝和康端皇后，相差就是三岁。两人成亲后，恩爱有加，敬帝甚至为了康端皇后空置后宫，这是历史上为数的恩爱帝后。” “……” 苏萱瘪了瘪嘴。 虽说女大三抱金砖，但，她十四岁的躯壳里，住的是三十岁的灵魂啊！ 前世，若她早早辍学嫁人，孩子都能有樊冬冬这么大了！ 虽说她不介意姐弟恋，可她也不能做禽兽啊！ “好姐姐，你这样，我很为难啊。”苏萱叹息着开口。 樊湘不解的看她。 苏萱耸了耸肩膀，无奈道：“我拿你当好姐姐，你却想当我大姑姐。” 樊湘噗嗤笑出了声。 苏萱继续道：“既然姐姐这么想跟我成为一家人，不如你从我三个哥哥里选一个嫁过去。这样，咱们就能亲上加亲。” 樊湘笑嗔道：“你这小猴子，又开始胡说了。” “好姐姐，信我，我认真地。” 苏萱正襟危坐，神色严肃，掰着手指跟她数：“你看我的三个哥哥，大哥文武双全，少年老成。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以后定是前途无量。” “你在看我二哥，心情坚定，为人坦荡，虽说不善言辞，但战场之上，绝对是有勇有谋，若能嫁的这般郎婿，该是多有安全感的事儿啊。” “还有我三哥，人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是，长得好看啊，你看他那一双桃花眼，多招人啊……”这话说出来，苏萱自己都忍不住沉默了。 片刻后，她摆手。 “罢了，忘了他。” 樊湘再度笑出声。 苏萱坚持不懈：“抛开三哥，大哥和二哥，还是很不错的。”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樊湘许是被她感染了，收敛了笑意，认真道：“我觉得你大哥挺不错，你回头跟他说一声，叫他冬月来提亲，时间赶一赶的话，过年之前，应该能嫁过去。” 苏萱愣住了。 她这算是什么？ 套路与反套路？ 还是调戏与反调戏？ 见她傻眼，樊湘憋着笑道：“加油，我相信你，幺幺，你这么聪明，又这么可爱，一定能立即劝说你大哥来娶我的，对不对？” 苏萱嘴角抽了抽，“好姐姐，你是认真的吗？” 樊湘做羞赧状，“嗯……” 哗啦一声，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无形的裂开了…… - 回府的时候，苏萱蔫头耷脑的。 金玲以为她是舍不得樊湘，温声劝道：“若小姐舍不得樊小姐，明日里再来也无妨的，左右，两家离得不远。” “你不懂。”苏萱无精打采。 金玲疑惑，毕竟，樊湘跟苏萱窝在一起聊天时，她不在，所以，也不知晓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樊小姐惹您伤心了吗？” “不是。”苏萱摇头，而后摆手道：“别猜了，你猜不出来的，还有，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说完这句，苏萱魂不附体的往里走。 面上虽无精打采，内心却是泪流满面。 呜呜呜，她总不能跟金玲说，她拿樊湘当姐妹，对方想给她当嫂子的同时，又想让她当弟妹？ 呜呜呜，古人好可怕，伟大的祖国母亲啊，我想回家…… - 胡蝶儿离京的消息传到苏家时，苏萱正跟卜君荔、月夫人还有苏卿一起打麻将。 卜君荔闻言有些欣慰。 “他能这么做，想来，是想明白了。” “姐姐说的是。”月夫人浅笑着应声。 苏卿道：“温小世子本就是个聪明人，不过是因为处境的问题，思虑太多罢了。” “也是。”卜君荔叹了口气，“这些年，他日子过得也不容易，此番，能做出这般抉择，想来还是看重咱们幺幺的。” 刚摸了牌的月夫人蹙眉，抬眸望向卜君荔，“姐姐真的打算让幺幺嫁入世子府吗？” 卜君荔有些无奈，“这不是我能打算的。”她叹了口气，看向苏萱，“幺幺，你怎么想？” “我都行。”苏萱将桌面上的麻将算了算，又瞧了瞧自己的牌，琢磨着是赢四六条好呢，还是赢五八万好呢？ 若是赢五八万，那就得将对儿拆开来打了。 卜君荔蹙眉，“婚姻大事，怎能这般敷衍？” “哦。”苏萱眼瞅着月夫人打出一张二饼，伸手摸了个牌，下一瞬眼神唰地亮了。 “自摸！” 桌上三人齐齐望向她。 卜君荔神色复杂，月夫人面带遗憾，“差点儿就赢了的。” 苏卿神情愤恨，“我一把好牌啊！差点儿就糊了的！” 他咬牙切齿，还不忘去撇其他人的牌，而后伤心地控诉月夫人，“姨母，你刚刚怎么不打三条，你打三条我就赢了！” 月夫人道：“下次，下次我一定。” 她说完，便扭头问苏萱：“幺幺，你真的想好了吗？” “先给钱。” 苏萱伸出手，眨巴着大眼睛望向几人。 心下则是忍不住哀嚎，老天爷！ 这让她怎么说？ 这事儿是她想好就成的吗？！ 人家温知意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娶她！ 而且，这都月末了，马上就冬月了啊！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真千金马上就要回来了啊！ 到时候，别说温知意悔婚，即便是不悔婚，嫁过去的也不是她了啊…… 想到这儿，苏萱默默为自己鞠一把辛酸泪！ 真的，前世读了那么多年书，学了那么多课程，怎么就没有一门课程，是教她如何让一个男人娶她的呢？ 如果有…… 噢，对了，这世上没有如果。 - 苏瑾是十月的最后一天赶回京城的。 而就在他回来的前一刻，京城下了雪。 彼时，已经是亥时。 腿伤未好的明心出来上茅房，从茅房出来时，天空便飘起了雪，她激动地站在茅房门口大喊：“小姐，下雪了！下雪了！” 正坐在床上抱着手，跟小彩大眼瞪小眼的苏萱闻言掀开被子就冲了出去。 “哇！真的下雪了。” “嗯！”明心开心的点头。 金玲搀扶着她小心地往苏萱这边走。 “每次下雪，就觉得快过年了。”苏萱伸手去接雪花，冰凉的雪花落入掌心，很快化开。 “小姐，过了年，你就快及笄了！” 明心兴高采烈的说道。 “是啊……” 苏萱应声，抬眸望向天空。 暗夜里，白色雪花如柳絮般缥缈着落下，苏萱低声呢喃：“也不知，还能不能等到那时候了……” “小姐，你说什么？”明心没听清，好奇地扯着她的衣裳问。 苏萱轻轻摇了摇头，可还不等她开口。 便有人拎着灯笼跑进院子，欢天喜地地喊：“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第203章 要你管！ “大哥！” 府门前，苏瑾刚翻身下马，便有人提着衣裙，急切的朝他奔来。 他下意识的转过身，那人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香香软软，带过扑面而来的冷风。 可怀抱却是暖的。 而比怀抱还要暖的，是喷洒在他胸口的温热呼吸，以及那清晰可闻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饱满有力，又满怀热忱。 苏瑾眉眼弯起，嘴角上翘。 连夜赶回的疲惫和艰辛，在此时消散大半。 一切劳心劳力，也都变得值得。 “夫君，你看他们兄妹感情多好啊。”慢一步赶来的卜君荔，笑着同苏威说道。 一旁的苏卿抱着个暖手炉，阴阳怪气道：“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说什么呢，混小子！”苏威一脚踹过来，给苏卿踹了个踉跄。 好在一旁的苏武及时搀扶了一把，不然，捧着暖手炉腾不出手的苏卿怕是要直接滚到台阶下去了。 “我又没说错……” 苏卿挪到苏武的另一边，竭力同苏威拉开距离后，小声吐槽。 “怎么没错了！” 苏威吹胡子瞪眼。 苏武蹙眉倪他，“老三……” 苏卿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月夫人笑着打圆场，“老三就是爱说笑罢了。” 话落，同卜君荔道：“对了，姐姐，方才可命厨房给老大做饭了？” 卜君荔笑着道：“一听到消息，就吩咐下去了。” “那就好。” “还不起来？”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苏瑾垂眸看着怀中人的发丝问道。 苏萱此时脸烧的要命。 她方才一听闻苏瑾要回来，便上了头。 看到人之后，更是不管不顾的就冲了上来。 等到头脑一冷静，完全不知该如何收场，就只能窝在苏瑾怀里当鸵鸟。 “幺幺这不是想你了么？” 卜君荔下了台阶走过来，轻轻抚了抚苏萱的后背，而后对着苏瑾道：“天气寒冷，路上冻坏了？” “还好。” 卜君荔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心疼的眸子里迸射出一抹诧异，旋即收了手，道：“先入府。” 苏瑾，“嗯。” 卜君荔看向苏萱，轻笑一声，调笑道：“幺幺，你一直不起来，该不会是想让你大哥抱你回去？” 苏萱闻言脸越发热了，下意识地抬起头想要反驳。 然而，头抬到一半儿，就被人给摁回去了。 “无妨。”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萱紧张焦躁的心情，瞬间平复下来。 ——算了。 她放弃挣扎，一句话也不说，就任由苏瑾将她抱起，抬脚上了台阶。 苏威见状，挫着手手凑过来，“老大啊，你一路辛苦，定是累坏了，来来来，老爹替你。”他说着，便笑容满面的伸出手来。 苏瑾一个侧身，躲开了。 “爹有心了。” 苏威神情失落，但仍不死心。 “一家人，总要相互关怀，相互体谅的。”他边说，边冲苏瑾使眼色。 跟在两人身后的苏武闻言瞬间茅塞顿开，加快脚步走上前道：“大哥，你赶路辛苦，小妹就交给我。”他说着，也伸出手来。 与此同时，还冲着苏威点了点头，并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嗯，相亲相爱一家人！放心，爹，我懂得。 苏威读懂他的眼神后，整个人都傻了！ 直到苏瑾抱着人走远，方才回过神来，气得一脚踹向了苏武。 “混小子，你专门来砸场子的？！” 苏武被踹的莫名其妙，“爹，不是你说的吗？一家人，要相互关怀，相互体谅。” 苏威气的说不出话。 苏卿憋笑憋得面容都快扭曲了。 卜君荔和月夫人对视一眼，抬脚上前，扯着苏威的耳朵，将人带走了。 彼时，苏卿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地大笑出声。 月夫人摇头失笑。 苏武一脸莫名，蹙着眉头困惑地问苏卿，“你笑什么？” 苏卿笑得满眼是泪，压根说不出话。 “别管他。”月夫人走上前来，对苏武道：“天色已晚，咱们也快些回去，免得劳他们等待。” 苏武从善如流的点了头。 苏卿边走边笑。 却在快行至前厅时，顿住脚步，对月夫人和苏武道：“姨母，二哥，你们去，我就不去了。” “为何？”苏武不解的转过身问他。 “不为何。”苏卿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就是昨个儿睡得太晚，今个儿起得太早，困了。” 苏武仔细瞧了瞧，果然瞧见了他眼底的红血丝和眼下的淤青。 于是乎点了点头。 “好，爹娘那里，我会说的，你且回去歇息。” “嗯，好。”苏卿不想伸手，便冲着两人歪头一笑。 然后便转过身，带着陶书施施然地走了。 等绕过花园，陶书不解的看了眼兴致勃勃的苏卿，扁了扁嘴，小声吐槽：“少爷，你这不是挺精神的么？而且，你什么时候这么早睡了？” 苏卿拧着眉头呛他，“你是老年痴呆了么？本少爷以前素来早睡的！” 陶书缩了缩肩膀，低着头小声嘟囔：“那是以前，自从你学会了打麻将，就……” “要你管！” “哎呦——” 苏卿一脚踹过去，直给陶书踹了个踉跄，偏偏此时地面已经有一层雪花，陶书踉跄了几步后，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呜呜呜，少爷……” 他坐在地上冲着苏卿哀嚎。 而苏卿，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 “小妹，你脸怎的这般红？可是染了风寒？” 苏武进门时，一眼便注意到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苏萱，忙走过去贴心慰问。 此时，心跳尚未完全平复的苏萱，闻言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冲着苏武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不是……” “那是？” “……” 尴尬如苏萱，好一瞬没说出话来。 但，苏武的眼神太过真挚，里面是真真切切的疼爱和关心。 苏萱心下五味杂陈，咧着嘴笑起来。 “估计是吹了风，热茶一熏，就这样了。” 苏武神色有些困惑，似乎是在考虑她这话的真实性。 苏萱又道：“外头天寒，二哥也坐下来喝口茶。” 说完，便放下自己的茶盏，斟了一杯茶递给苏武。 “嗯。”苏武接过茶盏在她身旁落座，心下十分熨帖。 他就知道，小妹心里是有他的。 而无意看完了这一幕的月夫人则有些哭笑不得。 心虚的苏萱没再说话，只端起自己的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茶。 时不时偷偷抬眼去看坐在对面同苏威夫妇说话的苏瑾，然后，再红着脸收回视线，低下头去…… 第204章 我也很想你 “就这么想我？” 等将苏家人和侍从们远远甩开后，苏瑾低头问怀里的人，语气里带着丝丝笑意。 苏萱本来就热的脸，闻言越发觉得烧得慌。 她硬着头皮道：“也没有很想。” “哦，是吗？”苏瑾挑眉，“那是有多想？” 苏萱想了想，松开抱着他脖子的手，冲他比了个心。 “大概，这么想……” 苏瑾看着她认真的小眼神，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四目相对，苏萱也忍不住笑了。 可笑着笑着，心情便复杂起来。 从前，她觉得苏瑾强大，优秀，却也冷漠，可怕。 可如今却发觉，这个人笑出来是那么的好看，又是那么的温暖。 最重要的是，她忽然发现，这个人让她意外的安心，意外的牵挂。 也意外的让她想要依赖。 诸多意料之外，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全都意料之中。 可是，入冬了。 灰姑娘的水晶鞋，快要消失了啊。 她心下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却是听见苏瑾说：“原来是一整颗心都在想。” 她听不出他的情绪，便紧盯着他的脸。 见他眉眼间都是笑意和愉悦，也便松了口气。 “那大哥想我吗？”她笑容娇俏，故作轻松，心下却莫名的紧张、忐忑。 苏瑾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 “你觉得呢？” 苏萱呼吸一滞。 苏瑾却是移开了视线，目视着前方没再说话。 可等到进了花厅，将她放下时，却盯着她发红的脸看了一瞬，而后意味不明的说了句，“这般想我，日后该如何是好？” 苏萱心下莫名一跳，猛地抬起头来。 “难道，想你不好吗？” 苏瑾伸手抚去她身上的落雪，却是答非所问。 “有时候，太过思念，也不是好事。” 苏萱那一颗忐忑紧张的心，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般，顷刻间冷却下来。 她失落的低下头，却听见苏瑾说，“我也很想你。” 像是在一瞬间听见了花开的声音，巨大的喜悦如烟花般在苏萱心口炸开，盛大绚烂，让她心跳加速的同时，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小妹，你总是偷瞄大哥做什么？” 还沉浸在回味里的苏萱，乍然听见苏武这话，紧张的险些将手里的茶盏扔出去。 “有么？” 她努力控制着双手，小心翼翼的将茶盏放到桌面。 苏武瞥了一眼她颤抖的双手，皱了皱眉，不解道：“你很冷吗？” “没、没有啊。”苏萱干笑。 “那你手抖什么？” 苏萱，“……”老天爷啊！为什么这么要让一个钢铁直男，这么心细如发啊！ “老二……”正当苏萱不知该如何作答时，一旁的月夫人开了口。 两人齐齐朝她望过去。 便见月夫人笑得温温柔柔地道：“你去看看厨房里的饭菜好了没有。” “嗯。”苏武点头，放下茶盏后，起身出去了。 苏萱朝月夫人报以感激的笑意。 月夫人微笑着颔首。 苏萱收回视线，低下头去，继续默默的喝茶。 - 待到苏瑾用了晚膳，时间已经是亥时末。 苏武掀开帘子瞧了眼外头飘飞的大雪，转身对花厅内的众人道：“雪势很大，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不如爹娘、姨母、大哥各自回去歇息，我送小妹回去。” 卜君荔凑过来，瞧了一眼道：“这雪势，的确很大。” 苏威紧跟着凑过来，感叹道：“是啊，这泼天的鹅毛大雪，就是回去，那也冻得够呛。” 苏武看向自家老爹，“爹，你以前打仗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威瞪眼，“那是当年老子年轻！火力壮！” “哦。”苏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原来爹老了。” “你——”苏威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苏武的手都要颤抖了。 若非卜君荔和月夫人在一旁拦着，定是要撸起袖子，好生揍这不孝子一顿的。 苏萱偷偷瞥了苏瑾一眼，见他正透过苏武掀开的门帘一角望窗外的大雪，抿了抿唇，收回了视线。 “哎，左右雪势大，明日又是休沐，不如咱们在此打麻将好了，若是困了，在此歇息就成。”卜君荔如此提议道。 苏威闻言，立刻举双手赞同。 “这个好，我觉得行！”话落，还不忘夸赞卜君荔。“夫人当真是聪慧，你看，我就想不到。” 卜君荔嗔了他一眼。 苏武蹙眉道：“这……不太好。” 月夫人也道：“老大刚回来，理应好好歇息，咱们也便罢了，老大他……” “我无妨。”苏瑾说道。 众人齐刷刷抬眸望了他一眼。 而后卜君荔问苏萱，“幺幺，你呢？” 这一问，便将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苏萱看了看几人。 苏威用眼神暗示她点头答应。 卜君荔则冲她使眼色。 苏武一脸坚定的望着她，神情眉眼间，都是一副“小妹，我知道你懂我。” 唯有月夫人，温温柔柔的，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和期望。 苏萱亚历山大，忍不住看了看苏瑾，见他正望着自己，脸一热，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我都行。” “哎，我就知道，我宝贝女儿不会让我失望！”苏威甚是满意，甚至还有些嘚瑟。 卜君荔也很满意，一边吩咐人弄麻将桌来，一边同苏瑾道：“老大，你一路辛苦，你休息你的，我们玩我们的。” 苏瑾嗯了一声。 月夫人摇头轻笑。 苏武则万分失望，并用目光谴责苏萱，一副小妹你怎么能屈服于爹娘淫威之下的愤慨，唔，似乎还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苏萱低着头扣手指，心说，我也不想的啊，可大哥都答应了啊…… - 很快，一切准备妥当。 几人站在麻将桌前，却有些为难。 “这四人麻将，五个人怎么打啊？”苏威困惑发问。 苏萱诚恳地摊手，表示五个人打不了，只能四个人。 月夫人不想大家为难，便道：“我今日也乏了，不如……” “幺幺……” 不等她话落，苏瑾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苏萱抬眸望去，便瞧见对方躺在锦榻上，侧着头冲她招手。 “大哥在喊你。”苏武在一旁贴心的提醒。 “嗯。”苏萱抬脚走了过去。 苏瑾不语，只示意她附耳低头。 苏萱回头看了一眼卜君荔等人，抿了抿唇，犹豫纠结后，到底是弯下了腰。 “老大跟幺幺说什么呢，怎么神秘兮兮的？”苏威好奇的问卜君荔。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老大肚子里的蛔虫。” “也是。”苏威点头。 卜君荔叹着气感慨：“儿大不由娘啊……” 苏武友善提醒：“娘，你这句形容的不太对。” “要你管！”卜君荔瞪了他一眼。 苏武蹙眉，还欲再说时，被一旁的月夫人扯住了衣袖。 他偏过头，见月夫人冲他摇头。 于是乎，便没再说下去。 正适时，苏萱起身折返回来，低着头道：“大哥说，他有些头痛，叫我去给他摁一摁，爹娘，姨母，二哥，你们玩。” “好，那你……” 卜君荔点头应下，然而，话未说完，就被一旁的苏武打断了。 “胡闹！” 众人震惊，齐齐抬眸，便见苏武皱着眉头，神色凝重。 “近日天寒，今日又下了雪，大哥一路赶回来，定是受了风寒，才会头痛，他不当一回事，小妹你怎么也不当一回事？！” 苏萱，“……” 反正，就挺突然的。 卜君荔神色复杂，苏威瞠目结舌，月夫人欲言又止。 很快，苏武便继续道：“爹、娘，你们也懂事些，大哥生病，你们就不要一心想着玩了，还有，小妹你现在命人去煮姜汤。” 话落，看向月夫人，“姨母，大哥，就交给你了。” 众人：…… 第205章 牌场如战场 屋内寂静半晌，苏萱无语望房梁。 老天爷！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扯谎，而是一群人里混进了一个憨厚的老实人。 很明显，苏瑾的话是为了缓解尴尬，好让月夫人留下。 而苏武，这个脑子不转的钢铁直男，硬生生把气氛凝固住了。 “老二啊，你……”苏威神色复杂的跟卜君荔对视一眼后，斟酌着开口。 “我觉得老二说的有道理。”卜君荔打断他的话，扭头对苏武道：“我们这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不能所有人都耗在这里。” 苏武认同的点头。 卜君荔道：“这样，老二，你先回去，我跟你爹先留下来看看老大的情况。” “好。”苏武点头，“那我送小妹一起回去。” “不用。”卜君荔摆手，“我跟你爹，还有你姨母年纪都大了，不能熬夜，得让幺幺留下来照顾你大哥。” 苏武不认同地皱眉，“这怎么行？小妹一个女儿家，照顾大哥如何能方便？我来照顾大哥。” “那更不行了。”卜君荔蹙眉，“今日天这么晚了，总不能一家人都耗着，总得有个人回去好好歇息，以便明日主持大局，难不成你想把主持大局的事儿，教给幺幺？你忍心吗？” 苏武，“……”的确不忍心。 卜君荔叹了口气，道：“事情就先这样，再说了，幺幺一个姑娘家，肯定比咱们心细，肯定能把老大照顾好的。” 苏武，“嗯。” “那就这么说定了！”卜君荔拍板钉钉，“夫君，你去命人煮姜汤，再弄些被褥过来，月娘，你先给老大瞧瞧。幺幺，你去让人弄些热水来，以备不时之需。” 月夫人满心复杂，但见卜君荔冲自己使眼色，只能应了。 “行了，都差不多了，走，儿子，娘送你出去。”月夫人松了口气的模样，眉眼间似乎还跳跃着几分激动，似乎……还有几分快按捺不住的欢喜。 苏武心下困惑，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想自家娘亲，于是便点了头。 其余三人假模假样的忙着，苏萱望着被卜君荔领出去的苏武，心有不忍。 ——二哥，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没眼力劲了…… 眼瞅着苏武走远，苏萱和苏威对视了一眼，月夫人无奈的摇头，苏瑾没事儿人似的躺着。 很快，卜君荔折返回来，一回来便开心地道：“终于把烦人精给哄走了，来来来，麻将打起来啊！” - 片刻后，四人落座。 在苏威的教唆下，苏瑾也过来，坐在了苏萱身旁观战。 用苏威的话说，就是“老大聪明，打麻将这么简单的事情，看看就会了。” 对此，苏瑾不置可否。 旁人也没多说什么。 倒是苏萱，听着身后人清晰可闻的呼吸声，以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类似于雪松的气息，莫名的紧张和慌乱。 以至于，好几次头脑不清，乱打牌。 一连输了几句后，坐在她身后的苏瑾看不下去，直接过来握住她的手，然后替她打了一张牌出去。 “八条……” 低沉悦耳的声音落入耳中，苏萱小脸“腾”地烧了起来，心跳更是快的没边。 “豁！老大学的很快啊！”苏威出声夸赞。 “我生的，能不聪明嘛？”说完这句，卜君荔打了个二饼出去。 然后，她的好大儿便回了她一个字：“糊——” 卜君荔摸牌的手将在半空。 苏威想笑不敢笑。 月夫人用手帕压了压上扬的嘴角。 苏萱紧抿着嘴角，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真的，有孝顺，但不多。 但，卜君荔这么一个征战沙场的女巾帼，怎会跟自家儿子计较呢？ 她很快的给了银子，然后开启了下一局。 然后，刚一开局，她才刚打出去两张牌，便听见来自她好大儿的一声“杠……” 多么清脆悦耳的声音啊！却是硬生生坑了她四两银子！ 卜君荔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伸手将苏萱整个儿护在怀里，神情自若的码牌，打牌，姿态潇洒随意，举手投足间尽显迷人风姿，便暗暗劝自己：自己生的，自己生的，自己生的，要忍，要忍，要忍！ 毕竟，满京城，也就只有她生了这么优秀的儿子。 这么想着，卜君荔心情好了许多。 甚至还觉得自家老大别的不说，至少当兄长当的好啊！还知道护着自家妹妹，嗯嗯……不错，是个好孩子。 然而…… 这种想法维持了半个时辰不到，卜君荔便想撸起袖子打人。 “老大，你故意的！” 在苏瑾杠了她三回，糊了她三把，又自摸了两把后，卜君荔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见状，苏威忙打圆场，“夫人息怒，夫人喜怒啊！这打牌嘛，都是看运气，再说了。老大也不是故意的不是？” “对啊，姐姐，老大摸牌之前，也不知道会摸到什么，只是，凑巧罢了。” 月夫人跟着劝道。 苏瑾下巴抵在苏萱头顶，闻言将牌码好后，冲着卜君荔淡淡道：“娘，牌场如战场，难不成，娘还需要我让着？” “你——”卜君荔气噎。 苏威忙递上一盏热茶，“夫人快喝口茶消消气，再者，老大说的也没错，这牌场如战场，一切都瞬息万变的，再者，牌桌上那都是敌人，哪儿有亲友啊。” “是啊，姐姐。”月夫人紧跟着劝，“你看前些日子，咱们不好赢了老二和幺幺好多钱么？” “好像也是啊。”卜君荔回过神来，神色有所缓和。 苏瑾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而后抬手摸了摸苏萱的头。 苏萱：？ 这是安慰吗？ 苏威则松了口气，笑着道：“这不就是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也是。” 卜君荔被哄好，众人继续摸牌打麻将。 苏萱窝在苏瑾怀里，默默地吃点心喝茶。 然后…… “糊——” 命运的齿轮再一次转动，神奇地转到了苏瑾和卜君荔的身上。 因着就坐对面，苏萱清楚地看见了卜君荔咬牙切齿，想暴打苏瑾的表情。 而苏瑾，则不动声色地伸手将落在苏萱衣裳上的点心渣拂去，微微歪着头看卜君荔：“娘不会是输不起？” 一句话，成功将卜君荔的怒火引到至高点。 偏偏，又让卜君荔下不来台。 作为观众的苏萱默默低下头。 怎么说呢？ 她大哥，有孝心，但不多。 至于她娘亲—— 应该有被这个好大儿孝到。 “怪我，都怪我。” 新一轮麻将开始后，有火发不出的卜君荔气呼呼道：“定是我生你的时候，多给你生了个脑子，老二才会那么缺心眼！” 苏瑾淡淡反驳：“娘这话不对。” “怎么不对？”卜君荔瞪他。 “六万。”苏瑾打完牌后，解释道：“除非我跟老二是一胎双生，不然，完全没有这种可能。”“再者，抛开这点儿，从正常生育繁殖来说，即便老二缺了心眼，那缺少的心眼，也只会留在娘的肚子里，然后传给老三。” 话落，屋内寂静如斯。 卜君荔的脸色万分不好。 月夫人低着头，几次拿帕子去擦嘴角。 苏威憋笑已经憋到面容顷刻间换了无数表情。 苏萱端详完自家老爹的各种表情，见他已经从左顾右盼，到仰头望房梁，不由心生同情。 这么短的一会儿功夫里，老爹他一定是把过往所有悲伤苦痛的事情想了一遍儿，不然，脸上不至于那么多表情。 “都怪你！” 气闷半晌，又想不出什么话反驳的卜君荔，抬脚踹在了苏威身上…… 第206章 我想嫁给你 苏威被踹得险些摔倒在地，爬起来时，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夫人啊，这关我什么事儿啊？” “能不关你的事儿！你年轻时就蠢，害得老二跟你一样蠢！” “这……这也不能怪我啊……”苏威依旧委屈，但见卜君荔气呼呼地码牌，小声吐槽：“再说了，我觉得，我即便是年轻的时候，也比老二聪明多了。” “你还说！” 回应苏武的，又是卜君荔的雷霆一脚！ 苏萱捧着茶盏小口小口的喝茶，她想，有了苏瑾做对比，娘亲此时此刻肯定万分想念苏武。 毕竟，苏武虽然缺心眼，但，打牌的时候，是真输，而且，即便输得多了，也从不计较，是个十分大气的人，为此，卜君荔以往打牌，很喜欢叫苏武去凑局。 至于苏瑾…… 苏萱低头看了眼牌面，以及牌桌前挂着的钱袋子。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过后，家里人打牌，应该不会找苏瑾凑局了。 当然，尚且不知情的苏武和苏卿除外。 - 窗外，大雪纷飞。 整个儿京城渐渐发白。 而在寂静中，随园灯火通明。 房间内，时不时出来三万、六条、红中的声音。 而花厅内，亦是麻将声经久不衰。 如此，一直打到了后半夜。 牌场是何时散的，苏萱不知道。 只知道睁开眼时，就瞧见苏瑾那张俊美的脸。 许是因为睡着了的缘故，他的五官不再显得凌厉，整个人也显得柔和起来。 莫名的，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苏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张脸看。 如果，能一直这样看下去，似乎也很不错。 她心下如是想。 身体则不由自主的朝苏瑾靠近，就在两人鼻尖都快贴上时，苏萱蓦地清醒。 脑海里跳出一个白色小人气愤地质问她：你在干什么？这可是你哥哥啊！ 说完，一个黑色小人便跳了出来：什么哥哥！都没有血缘关系的！跟她没有！跟她这个身体也没有！ 白色小人气愤道：那也不行！对外还是亲兄妹的！ 黑色小人嗤之以鼻：什么亲兄妹！人家真千金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名义上的兄妹都不算了。 白色小人语噎，气愤半晌后，强撑着道：那也不行！反正现在还是！ 说完，又补充：至少，现在在大家眼里，他们是亲兄妹。 “在看什么？” 不等两个小人吵完，沙哑的嗓音便落入耳中。 苏萱闻言一惊，然后就见苏瑾缓缓睁开了眼，她心下一慌，下意识地同人拉开距离。 却不成想，她退的太猛，大半个身子瞬间悬空。 好在苏瑾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带了回去。 “跑什么？” 大抵是没睡醒，苏瑾微微眯着眼，沙哑的嗓音像是带了几分笑意。 似乎，似乎还有几分无奈和宠溺。 苏萱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看着他。 “傻了？” 苏瑾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苏萱怔怔地摇了摇头。 “就是，觉得大哥好像变了。” “嗯，哪里变了？”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变了。” 苏瑾难得笑了，看着她问：“那你觉得，这种改变，是好，还是不好。” “好。”苏萱答。 苏瑾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却也不好。” 苏瑾手上的动作顿住，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瞬。 “为何？” 苏萱抿了抿唇，说道：“我怕我会嫁不出去。” 苏瑾不笑了。 “为何？” “大哥太好。” 说这话时，苏萱心里万分紧张，双手在胸前紧攥成拳。 须臾，她继续道：“大哥，人年轻时，是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的，不然，往后余生，都很喜欢上别人，也很难过得好。” 苏瑾似乎清醒了，神情严肃的看着她，就连眼睛，也比先前睁大了几分。 “大哥，你看，你那么优秀，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你，而且，你对我太好了。” “有珠玉在前，以后，我遇到任何一个人，都会拿他跟你对比，就会觉得，他没我大哥厉害，没我大哥疼我，没我大哥对我好，这样，久而久之，我会嫁不出去的。” 苏萱笑盈盈的，语气温和平淡。 苏瑾神色有些复杂，眸子里蕴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四目相对，苏瑾许久都没说话。 就在苏萱想着，他若再不说话，自己就起床时，总算听到了他开口。 “温小世子呢？你不是打算嫁给他？” 苏萱摇了摇头。 “为何？”苏瑾蹙眉。 “他不喜欢我的，而且，他不会娶我的。” “那你呢？”苏瑾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喜欢他吗？” “喜欢。” 苏瑾呼吸一滞，身体也随之僵硬。 “但，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苏萱微笑着解释，“是那种特别的喜欢。” 苏瑾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逐渐舒缓。 “哪种特别？” “就是，不算是对人的喜欢。” 闻言，苏瑾神色再度复杂起来。 苏萱笑着道：“我觉得温小世子人很好，我看他，犹如天边云，山中鹤，又或者，雪上莲，我对他的喜欢，同我喜欢春日里的桃花，夏日里的垂柳，秋日里的海棠，冬日里的蜡梅没太多区别。” “若说有什么区别，那定然是，他就像是我精心浇灌的一株水仙，盼着他长势好，盼着他开花，盼着他生生不灭。” “但，也仅此而已。” “所以，他不喜欢我，我也不会难过，不娶我，我也不会伤心，顶多，就是想叹一口气。毕竟，他真的是个不错的人。” 苏瑾嗤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都是歪理，真不知你一天天在想些什么。” “想你啊！”苏萱想都不想的答。 苏瑾笑容一僵，但见苏萱笑得眉眼弯弯，神色越发复杂。 须臾，他松了手，问苏萱。 “你想要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苏萱睁开眼睛，同苏瑾四目相对的一瞬，心底忽然有个声音说“我想嫁给你”。 但她不敢，于是，故作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 “好人。” “仅此而已吗？？” “也不是，只能说是首先考虑的条件。” 苏瑾沉默了一瞬，问：“什么样的才算是好人？” 苏萱笑了，“不害我性命，便算是好人。” 苏瑾僵住。 苏萱继续道：“如果投胎是个技术活，那嫁人肯定是运气活了，这要赌上一生的幸福荣辱，我呢，不求大富大贵，也不在意对方是否纳妾嫖妓，我只求，那人不谋害我。” 苏瑾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大哥，人这一生的运气和命数，都是一定的，有时候，命运可能早早安排好了一切，但，命运里给予的馈赠，都是早就标好了价格的，未来某日，一定会在某处让我还回去。” 苏萱笑着拉起他的手，“大哥，你看，我出生便是大将军的幺女，荣华富贵，父母疼爱，兄长宠爱，仆人衷心，就连预定的婚事，也是极好的，毕竟，温小世子那么好的一个人。” “可大哥，我前半生，太顺了，真的，太顺了，什么都有，什么都好。这于旁人而言，很不公平，所以，若后半生有什么不如意，那也是人之常情。” “而我，已经享受了命运给予的馈赠，合该也就接受它要求的代价，而我，拥有的太多，便不能再求别的。” “人啊，是不能贪心的。” “所以，未来我嫁的人，只要不伤我、害我，算计我，我都觉得对方是个好人。” 第207章 我很爱你们。 说完这些，苏萱便静静的看着苏瑾。 看着他凌厉硬朗的眉眼，也看着他微皱的眉头，以及那双乌黑幽深，从前她怎么也看不透，此时此刻，却透着她柔和笑颜的眼眸。 从前，从前她许许多多的日子里，她似乎，从未好好看过这双眼，也从未好好，看过这个人。 “你怪我们吗？” 沉默半晌的苏瑾，问出这么一句。 明明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一句话明苏萱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不怪。” “为何？” “你们待我很好，而且我爱你们。”苏萱话落，又补充说：“我很爱你们。” 余下的日子太短了，短得让苏萱难过，以至于，她压根没工夫去思考苏瑾话里的深意，只想着抓紧这最后的时间，享受这偷来的温暖。 纵然，是偷来的温暖，她也想好好的感受，好好的记得，再好好的回应，好好的告诉他们，她也很爱他们。 前世，她有许许多多的遗憾，可现在，她不想再给自己留那么多的遗憾。 - 大雪下了一夜，苏萱走出屋子时，外头已经白茫茫一片。 苏萱穿着上好的狐狸毛做成的大氅，仰头望着从天空中飘落的鹅毛大雪，转头问苏瑾，“大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首诗？” “什么诗？” 苏萱转过头来，伸手去接飘落下来的白色雪花。 “忽悠古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苏瑾接过叶枫递过来的伞，撑开后，行至她身旁。 “第一次听。” 苏萱仰头，看着撑到头顶的伞，笑了。 “大哥，廊檐下打伞，会长不高的。” 苏瑾侧眸看她，对上她娇嗔的笑颜，眉眼似乎柔和了几分。 “你想多高？” “再高一点？”苏萱伸手比划了五厘米。 “嗯。”苏瑾收回视线，“回头吩咐下去，让绣娘给你做鞋子时，加高些。” “大哥，你怎么这样啊？”苏萱气得跺脚。 叶枫站在一旁，实在是忍不住，便挪了挪，凑到金玲身旁。 “小姐是在跟公子撒娇吗？” 金玲看了一眼，“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叶枫撇嘴，“那明明就是。” 金玲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你明明知道却还来问我的表情。 “走了。”苏瑾伸手给苏萱带上兜帽后，出声提醒。 闻言，苏萱也不再闹，伸手便抱住了苏瑾的胳膊。 苏瑾哭笑不得，尝试着动了两下胳膊，发现动弹不得，无奈道：“你是打算，挂在我胳膊上吗？” “我都可以。”苏萱答得认真，大眼睛还眨巴眨巴。 苏瑾轻笑了声，没再说什么，撑着伞往外走。 叶枫长叹了口气，摩挲着下巴问金玲，“金玲啊，你说，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咱们公子和小姐，走在一起，般配极了？” 金玲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走出去，没有出声。 叶枫补充：“甚至，还莫名的觉得甜。”他说着，拿胳膊肘撞了撞金玲，“哎，你有没有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甜甜的味道。” “嗯，有的。”金玲点头。 叶枫大喜：“你看，我就说有！咱家公子和小姐，怎么就是兄妹了呢，明明瞧着，多般配的一对啊！” “……应该是小厨房里的南瓜饼熟了，你要吃吗？” 叶枫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偏过头，就瞧见金玲那一本正经的脸。 “要吃的。”他点头，而后又问：“明心呢？” “腿还没好，在屋子里。”金玲顺手一指。 “多谢。”叶枫抬手一抱拳，下一瞬，便身形如风般，从金玲身旁掠去了。 金玲偏过头去看时，刚好瞧见叶枫的衣摆，消失在厢房门前。 紧接着，她便听见明心的惊呼声：“是吗？假的？还有什么，你快跟我讲讲！” 金玲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往小厨房去了。 - 两人一路往花厅去时，苏萱抱着苏瑾的胳膊，叽叽喳喳，不停的说着话。 苏瑾友善提醒：“说太多话，回头呛了冷风，可是要难受的。” “没事儿。”苏萱摇头，而后继续叽叽喳喳。 苏瑾见状，也不再提醒，只是将伞往苏萱那侧偏了又偏。 等穿过花园，远远的瞧见花厅时，叽叽喳喳的苏萱，忽地停顿了一瞬。 正当苏瑾好奇她怎么了的时候，便见她扬起脸，笑的眉眼弯弯地问：“大哥，你说，今朝你我同淋雪，是不是，此生也算共白头了？” 苏瑾怔住。 看着她，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直到抄着手抱着暖手炉的苏卿走过，瞧见他们站在雪地里，这才扯着嗓子冲他们喊：“喂，大冷天的，就不要在雪地里甜蜜对视了？” 闻言，苏萱小脸“腾”地红了。 “要你管！” 她气呼呼的呛了苏卿一句。 苏瑾倒是没说什么，只收回视线，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你昨日怎的早早回去了？” 苏卿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我昨个儿瞧着大哥，并不十分想我，也不是很想见我，与其留下来给大哥碍眼，遭爹娘数落，不如回去睡大觉。” 话落，又是打了个哈欠。 苏瑾瞥了一眼他发青的眼底，视线落在陶书脸上，见他亦是满脸困惑，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你们主仆二人，昨日是一起做贼去了吗？” “差不多。”苏卿懒洋洋的打呵欠，而后歪头看了苏萱一眼，旋即收回视线。 “冷死了，你们要赏雪，就慢慢赏，我可要先进去了。” 说完，打着哈欠往花厅去。 苏萱仰头看苏瑾，见他一直盯着苏卿的背影，心下莫名有些慌。 然后，就听见了苏武的声音。 “大哥，小妹，你们也到了。” “嗯。”苏瑾点头，见苏武神清气爽，精神满满，脸色这才好了些。 苏武喜道：“既然咱们都到了，那便一起进去。” “好。” 苏瑾点头后，三人一并往里走。 这是苏瑾归家后，全家聚在一起，吃的第一顿饭。 苏萱掰着手指数日子，若是家里每天都聚餐一下的话，她还能跟他们吃上好多顿饭。 真好，她如是想。 第208章 摩斯密码 苏瑾回京后，在家歇息了三日后，便继续上朝了。 苏萱一直呆在府中没出门。 京城天寒，大雪接连下了几日，天气方才好了一些。 天晴那日，苏萱被苏卿拉去花厅凑牌局。 打到下午时，苏威回来了。还没进门，便气愤的大声喊：“夫人，你听说了吗？明月楼那里有麻将了，我跟你说，他们定然是从咱们幺幺这里偷去的，靠着咱们幺幺的本事赚钱，当真是可恶的很！” 闻言，苏萱心下猛地一咯噔，条件反射的踢了踢苏卿的脚。 【三哥，快想想办法啊！当初，你也是拿了钱的！】 苏萱急切地冲他使眼色。 苏卿慢条斯理地看了她一眼，【急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知不知道？】 【爹都知道了，我能不急嘛！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苏萱欲哭无泪。 苏威一边喊着太过分，一边掀开帘子进了屋。 一进屋，就瞧见麻将四人组，正齐齐望着他。 苏威话一顿，问：“都在呢？” “是的，爹，都在呢。”苏卿答话。 月夫人礼貌微笑。 “爹上朝辛苦了，快喝杯茶。”苏萱立刻化身暖心小棉袄，亲自斟了一杯热茶送过去。 这一举动，可把苏威感动的不行，就差抱着自家小棉袄亲两口了。 “真不愧是爹的好幺幺，爹就知道，没白疼你！” 卜君荔忍不住催促：“幺幺，快回来，等着你摸牌呢。” “哎，来了。”苏萱花蝴蝶一般飞回来，快速地摸牌打牌。 但，只是一杯茶，并不能堵住苏威的嘴。 他脱了大氅后，便端着茶盏过来，搬了个凳子在卜君荔身旁坐下，开始絮絮叨叨地说明月楼推出的麻将业务是多么的受欢迎。 又说，在麻将业务的加持下，明月楼的生意前所未有的火爆。 苏萱小心翼翼的跟苏卿对视了一眼，没敢吭声。 “你说了这么半天，到底想说啥？” 卜君荔听他念叨，只觉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便拧着眉头问了一句。 苏威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就是好奇，他们怎么知道麻将的。” 卜君荔没吭声，只目光直直地望向了苏卿。 苏威继续道：“夫人啊，你是不知道，明月楼靠着麻将赚了多少钱，别说我，此事，如今可是连皇上都惊动了。” 苏萱听见这话，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三哥，皇上都知道了，这可怎么办啊？】 她在桌下疯狂踢苏卿的脚。 苏卿不为所动，继续没事儿的似的摸牌打牌。 【一个麻将而已。】 苏卿瞥了她一眼，【你慌什么，这又不犯法，再者，纵然皇上知道是你我，那又如何？总不能拿这个来责罚咱们。】 【再者，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爹和大哥还在呢，再不济，也有三哥我，你怕什么？】 【把心收回到肚子里去。】 【不行，我怕。】苏萱用眼神示意他。 苏卿无声地叹了口气，而后打出一张红中。 卜君荔一心两用，除了打牌，就是盯着苏卿。 苏威很快察觉到麻将桌上怪异的气氛，目光在苏卿、苏萱和卜君荔之间打转。 半晌，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终究是欲言又止。 而后，求助地望向月夫人。 月夫人则轻轻摇头。 很快，苏卿糊了牌。 他将麻将推倒后，笑看着卜君荔问：“娘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难不成，是想从我脸上看出花来？” 卜君荔收了手，靠坐在椅子上。 “明月楼的麻将……” “没错，是我。” 不等卜君荔问完，苏卿便麻溜地认了。 苏萱怔住。 苏威也愣了。 卜君荔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诚，皱眉好一会儿方才道：“为何？” 苏卿靠在桌子上，单手撑着脸，笑盈盈地道：“不说娘教我的么？有好事，要分享。” “麻将这么有意思的事儿，若是从咱们家流传出去，不大合适。若是从明月楼流传出去，那就合情合理了。” “再者，好东西，若只有咱们一家有，迟早遭人忌讳。而现在，大家都可以有，那就没事了，娘说是不是？” 苏萱紧张的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住了，就连脊背都开始丝丝拉拉地疼起来。 当初卜君荔那一鞭子的威力，她可是到现在都记得呢。 眼瞅着卜君荔眉头紧蹙，神色严肃，看着苏卿不说话。苏萱手心开始冒冷汗。 屋内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在这种快要凝固的气氛里，苏萱很快丢盔卸甲。 “那个，娘……” 她刚开口，就被人踢了一脚，哦不！准确的说，是两脚！ 而且，分别来自两个人！ “凑什么热闹？！” 苏卿和卜君荔同时开口。 苏萱愣怔，苏萱懵逼，苏萱眨了眨眼，迷茫的半晌没说话。 而卜君荔，抬眸嗔了苏卿一眼，说了句“下不为例”后，便拍了拍手，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月娘，走，咱们去看看厨房的点心好了没。” 月夫人应声，起身跟着出去了。 侍女掀开帘子，两人前后出了门，只留下咪笑着眼睛的苏卿，和茫然不解的苏威、苏萱。 半晌，苏萱扯了扯苏威的衣裳，“爹，这是什么情况啊？” 苏老爹同样茫然：“我哪儿知道啊……” 苏卿将桌上的麻将笼到一处打乱，慢悠悠地道：“这是不计较的情况。” “啊？”苏萱还没想明白，茫然的回头看苏卿。 苏卿笑看着她，“娘觉得，我说的对。” “……” 苏萱再一次愣住。 很快，苏威凑过来，问：“你们俩刚刚咋回事啊？来回在桌子下踢脚干啥？” “……”尴尬，尴尬是今晚的月光。 原以为做的静悄悄的事儿，骤然发现，大家都知道。 苏萱恨不能用脚抠出一栋城堡。 但面对苏老爹真切的，带着浓浓求知欲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句。 “爹，我说这是传说中的摩斯密码，你信吗？” 苏老爹，…… 苏卿，…… - 这一年的京城，似乎格外的多雪。 陆陆续续的下了足足半个多月。 半个多月里，苏萱抱着苏瑾的胳膊吃了半个多月的饭。 她心想，若按照那句“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的诗词算的话，她跟苏瑾，大概已经共了千年的白头了。 这么一想，她心情好的不像话，每天都能多吃两碗饭。 于是，小脸明显圆润，整个人的气色，也明显好了许多。 为此，她没少被苏卿挪瑜，但每一次，苏萱都理直气壮的反驳说，她这是“幸福肥”。 而后，又愤愤不平的跟苏卿讲了“幸福肥”和“悲伤瘦”的理论。 讲的苏威、苏武深以为然，然后，父子俩共同镇压了苏卿这个不认同此理论的反贼。 对此，苏萱甚是满意，回去后，连夜给这父子俩做了保暖护膝。 至于明月楼那件事，卜君荔没有再提，苏瑾吃饭时，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但并未多说。 不过，好奇的苏萱还是派人出去打听了一番，再得知明月楼靠着这个持续性爆火，即便是大雪天也是客满为患时，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第209章 我不是小偷 等到十一月中旬时，柳莺莺命人送了一些东西来，有柿饼，板栗、花菇干、核桃，以及橘子和风干腊肉，并洋洋洒洒的给苏萱写了一封信。 整整六大张！ 苏萱看了好半晌才看完。 金玲走进来时，见苏萱抱着信在笑，便问道：“柳小姐究竟在心里说了什么？竟是惹得小姐这般开心？” “她在跟我炫耀功劳呢！” “啊？”金玲诧异。 苏萱指着桌子上的橘子道：“她说，给我的这些，可都是她千辛万苦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等着我好好犒劳她呢。” 金玲忍不住笑了，问：“那小姐打算如何犒劳她？” 苏萱提起笔，蘸了蘸墨汁，笑嘻嘻地道：“当然是好好夸夸她啦！” - 在飘飞的大雪中，苏萱做好了给樊冬冬的礼物，想了想，将礼物装在盒子里封好，提笔写了一封信，而后将金玲唤了进来。 “将这个连同信，一并送去樊家，记得，一定要给婠婠姐姐。” “这……”金玲诧异，盯着面前的红木盒子看了一瞬，不解道：“这不是小姐给樊家小公子做的生辰礼物吗？可，如今才冬月啊……” “我知道。”苏萱拿着笔，漫无目的的在纸上写写画画。 金玲抿着唇没说话。 须臾，苏萱抬眸问她：“还有什么问题吗？” 金玲神色复杂，却也只是摇了摇头，而后拿着东西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自己一人时，苏萱放下笔，仰头靠在椅子上，望着头顶的雕花房梁发呆。 小彩不知何时爬上了房梁，探着个脑袋跟他对望。 四目相对了一会儿，苏萱忍不住笑出声。 “是我给你做的窝不好吗？”她问小彩。 小彩不说话，转了个方向，用尾巴对着她。 苏萱忍俊不禁，半开玩笑地问：“你不冬眠吗？” 小彩的尾巴在半空甩来甩去，却是不理她。 苏萱又问：“如果我离开了苏家，你跟不跟我走？” 四下静谧，小彩甩尾巴的动作顿住，转过头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苏萱坐直了身子，“我会好好供着你的，咱们即便离开了这里，也能天天吃肉的。” 小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苏萱笑着道：“而且，你不是大仙么？那，我多拜拜你，你保佑我发财，咱们也还是有钱人，你说是不是？” 小彩闻言扭过头，顺着房梁爬下。 “喂，问你呢？” 苏萱站起身，追着它的身影走。 就见小彩头也不回，速度极快的爬到窝边，然后一头扎了进去。 “小彩，你……” 苏萱刚开口，便瞧见彩红色尾巴伸出来，将窝边的小毯子扯下，盖住了它整个儿身子。 “……” 很好，对方拒绝跟她交流，并关上了心门！ 苏萱很伤心，苏萱很失落。 她咬牙切齿的表示，今晚不给小彩喂饭了！ 真是，说好的大仙呢！都供了这么久了，也不保佑她一下！ - “姐姐……” 临近冬月底，月夫人和卜君荔坐在一起盘账。 接连忙了几日后，她放下账本，望向卜君荔。 “怎么了？”卜君荔翻着账本，头也不抬的问。 月夫人神色复杂，迟疑了一瞬道：“姐姐，翻了年，幺幺就及笄了，姐姐是不是该教她些别的东西？” 卜君荔拨动算盘的手咻地一顿。 月夫人又道：“幺幺嫁出去，是要做当家主母的，总是要执掌中馈的，总是姐姐已经安排了金玲她们在，可旁人会，哪儿比得上自己会来的好？” 卜君荔抿着唇没吭声。 月夫人叹了口气，又道：“我知道对于幺幺的事情，姐姐和将军另有打算，幺幺她也很好，可——身为当家主母，光是好，是不够的，要能掌家，能管人，能将家产仆从都握在自己手里，那才是正经事。” “若这些，全都仰仗于旁人，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你说的这些，我焉能不知？”卜君荔亦是为难，她冗长地叹了口气。 “可月娘，你是知道的，幺幺，不是我带大的，是老大带大的。” 月夫人蹙眉，“纵然幺幺不是姐姐带大的，也是姐姐的亲骨肉，如今幺幺也长大了，懂事了，若姐姐肯教她，她定是会好好学的。” “你不懂。”卜君荔苦笑。 月夫人面露疑惑。 卜君荔道：“此事的关键，不在于幺幺。” 月夫人：“那是……？” “在于老大。” 月夫人诧异的张大了嘴巴。 卜君荔端起茶盏啜了口，而后道：“幺幺学什么，不学什么，都是老大说了算，此事，他先前同我们讲过，他说，幺幺是他带大的，这些事应该由他决定。” “这……”月夫人张了张嘴，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卜君荔长吐了口气，苦笑道：“旁人家，也许就只是儿大不由娘，咱们家，那是爹娘得听儿子的。” 聪慧如月夫人，当下便明白了卜君荔的意思，遂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听老大的。” 她啜了口茶，温温柔柔的笑了。 “他自己带大的妹妹，心下，应该比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还要疼她。” 卜君荔认同的点了点头，又道：“这些年难为他了，我先前，原本想着，趁着我们都不忙，赶紧帮他相看相看亲事，不成想，刚相看了两个，他就离京了，等他回来，又一直下雪。” 她话落，无奈地叹了口气。 月夫人笑着劝道：“都说好饭不怕晚，咱们老大这样的青年才俊，京城里哪个姑娘不喜欢？主要啊，就看咱们老大了。” 说起这个，卜君荔更无奈了。 “我啊，就是把他生得太好了，才让他这个年岁了，还没成亲，你瞧瞧，这满京城同他一般年纪的男儿郎，有几个如他这般的？” “那是因为咱们老大心有大志。” “是是是，胸有大志。”卜君荔气笑，“他的确是与旁人不同，可我作为他娘亲，瞧了他二十年，都不知他在想什么。” “姐姐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月夫人略想了一瞬，道：“好像，老大从小到大，都叫人捉摸不透，他虽哪哪儿都好，可他的志向，似乎既不是名垂青史，也不是高官厚禄。” “说的就是这个。”卜君荔一脸为难，“我跟将军私下还问过他。” “那他怎么说？”月夫人好奇的往前凑了凑。 卜君荔无奈的叹气，“他说，若我们实在闲得慌，可以去把京郊的地给耕了。” 月夫人闻言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 接连三日，苏萱都做了噩梦。 梦见真千金回来，她受千夫所指，被人痛骂着、推搡着，赶出了苏家。 “我不是小偷，我不是小偷，我不是……” 她焦急的辩解，可没人相信她。 最后，她哭着醒过来。 “醒了？”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时，苏萱正满脸是泪地望着雕花床围出神。 闻言，她怔怔地侧过脸，便瞧见坐在不远处的苏瑾。 “大哥。” 她轻声唤。 “你怎么在这儿？” 苏瑾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过来。 “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 苏萱噗嗤笑出声，坐起身来，边擦眼泪边道：“大哥又诓我。” 闲来无事？大半夜来她房中？逗她玩呢？！ 第210章 你可以永远是苏家的女儿。 “你家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廊檐下，叶枫磕着瓜子问金玲，“怎么一直在喊不是她、她没偷这种话？”他困惑的凝眉，见金玲不语，便凑过去小声问：“你家小姐，该不会是偷什么东西了？” “怎么可能！” 金玲拧眉反驳了他一句。而后撞开他的肩膀往小厨房走。 叶枫快步跟上，“怎么不可能？当初你家小姐，还偷偷跑来我们公子房间偷……” 金玲猛地停下脚步，一个刀眼斜过来，叶枫瞬间闭了嘴。 “我们家小姐，是不会偷东西的，再者，我家小姐只是做了噩梦。” “哪儿有人接连几天做同一个噩梦的？”叶枫小声嘟囔。 金玲皱眉，她从前怎就没发现，叶枫这厮这般聒噪？！ “喂，问你呢？”叶枫戳了戳她的胳膊。 金玲往一旁挪了挪，面向他问：“明心昨日说想你了。” “啊？”叶枫懵了。 金玲盯着他的眼睛道：“大家同在将军府长大，你去瞧瞧她吗？” “……定然是要瞧的。” 叶枫虽不明所以，但对面金玲可怕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好。” 金玲收回视线，绕开他走了。 叶枫站在原地，茫然的抓了抓后脖颈，好半晌才怔怔地回头，然后往明心的屋子走。 但是，刚走了两步，就猛地回过神来！ “小丫头诓我！” 虽说同在将军府，可哪儿有人大半夜探病的？！ 他激动的转身，可廊檐下哪儿还有金玲的身影？！ - 屋内，蜡烛静静燃烧，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 苏萱坐在床上，身上披着一件外裳。 苏瑾立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梦见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个噩梦。”苏萱轻轻摇头。 苏瑾微微皱眉，“昨天，你也是这般。” 闻言，苏萱身子骤然一僵，然后没说话。 外头，寒风吹得廊檐下的灯笼微微摇晃。 金玲端着茶盏立在门外，犹豫了一瞬后，到底是没敲门。 屋内安静的厉害。 半晌，是苏萱受不住这肃杀静默的气氛，小声开了口。 “就是一个不太好的噩梦。” “说说看。” 苏瑾视线从小彩的窝上收回，抬手将床外的帘子掀开了些。 苏萱咬了咬唇。 却是低着头不敢看苏瑾。 “我梦见，我其实不是苏家的女儿。” “所以呢？” 苏萱咬了咬唇，鼻尖酸的厉害。 “所以，我被赶了出去。” “嗯。” 苏瑾声音淡淡，叫人听不出喜怒。 苏萱眼眶“唰”地就湿了。 但她死死咬住了唇。 好半晌，屋内都没人说话。 而苏萱那一颗，本就快要崩溃的心，在无限的等待和煎熬中，终于一点一点裂开，碎成了星星点点的碎片。 温热的眼泪，带着苦涩滑入嘴角。 她想要苦笑，却笑不出来。 她没有伤心的资格，更没有埋怨的理由。 毕竟，她本就是鸠占鹊巢。 “幺幺。” 在漫长无尽的煎熬中，她终于再一次听到了苏瑾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想抬头，可想到自己满脸的泪，到底是忍住了。 “你永远是你。” “无论你是不是苏家的女儿，你都是你。” “即便你不是，你也还是你。” “我们喜欢的是你，无论好坏，都是你。” 一字一句，沉着稳重，却又坚定有力，像是带着力量的雨滴，狠狠砸在她破碎不堪的心上，混着血泪泥土，生根发芽，又缓缓地，开出一朵花。 她缓缓仰起头。 逆光中，她对上苏瑾坚定的目光。 许是心疼她仰着脖子难受，苏瑾弯下腰来，半蹲在地上。 又伸手捏了捏她沾满眼泪的脸。 “我们爱你，只因为你是你，而不是怎样的你。” “还有，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一概而论，所谓亲情，也不只是以血脉来衡量。” 苏萱皱了皱鼻子，哽咽着问：“可，爹娘疼爱我，不就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女儿吗？大哥、二哥、三哥疼爱我，也不是因为我是你们的妹妹吗？如果，如果……” 她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哭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苏瑾起身在床边落座，将她抱进了怀里。 原本，苏萱只是难过，可当被抱住的时候，忽然就无限委屈起来，她紧攥着苏瑾的衣裳，在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呢？ 为什么？ 这世上，最残忍的，不是从未拥有。 而是，得到了又失去。 最痛苦的，也不是已经失去，而是她心知这一切终将失去，却是无可奈何，毫无办法。 为什么？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呢？ 从前，她是孤儿，她什么都没有。 所以，她什么都认。 她认命，她吃苦，她受罪，哪怕生死面前，她也能一笑置之。 可后来，她突然什么都有了，她害怕，她惶恐，她寝食难安。 明明，明明她什么都知道，可她还是在温暖的港湾里，一点一点地陷了进去。 等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时，却又忽然想起：啊，这一切都是偷来的，都不是她的。 她依旧是曾经那个躲在无人问津的小黑屋里，独自哭泣的小可怜。 上苍，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然后，又来嘲讽她的愚蠢和可笑。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假的，就是假的。 再怎么努力，她也成不了真的，不是吗？ - 苏瑾一直坐在床边静静地抱着她，听着她的失声痛哭。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苏萱开始抽搐了。 见状，苏瑾一手刀打在她后颈。 苏萱哭声戛然而止，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苏瑾将她在床上放好，给她盖好被子，擦干眼泪，理好头发。 而后，方才长吐了一口气。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永远是苏家的女儿。”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苏萱，如是说道。 “咚咚——”地敲门声响起，苏瑾说了一声“进”。 金玲端着茶盏走进来。 待将茶盏放到桌上后，她朝床榻望了一眼，见苏萱昏迷不醒，而苏瑾坐在床边，一直沉眸望着她，顿了顿，喊了苏瑾一声。 “大少爷。” 苏瑾转头望她。 那一双乌黑眼眸沉沉如霜，金玲瞧着，只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威压伴着冷气压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不安，恐惧，纷沓而来。 她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攥住了托板。 “奴婢从前，听老人说过一句话，今日，想跟大少爷说一说。” “什么话？” “老人说，这世上，没有人能天天开心，哪怕是神仙也不能。所以，这世上没有人能因为开心，而天天笑。” “如果一个人很爱笑，对谁都笑，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面对苏瑾的施压，金玲硬着头皮道：“如果不是她身份低微，不得已而为之，那一定是因为，她心里太苦了。” “因为苦，才想要甜。因为不开心，才想要开心。”金玲望着苏瑾，缓缓吸了口气，继续道：“因为，人都是缺什么，才拼命的想要弥补什么。” 第211章 预兆 苏萱一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许是下了雪的缘故，天光很是刺眼。 苏萱拧着眉头好半晌，方才缓缓睁开了眼。 屋内寂静如斯。 蜡烛不知何时已然熄灭，而床边，也没有苏瑾的身影。 苏萱下意识的张嘴，发现喉咙疼得厉害，索性作罢，只抬手将胳膊搭在了眼睛上。 太囧了。 她竟然在苏瑾面前哭成那样，实在是太丢脸了。 她心下有些懊恼，可偏偏她那时是真的难过。 “咚咚”地敲门声响起，很快，金玲推门进来。 “小姐，快起来了，夫人请您过去呢。” “请我？”苏萱诧异，话出口才意识到嗓音沙哑的厉害。 而金玲像是没察觉到不对劲一般，笑着道：“对啊，夫人说马上就腊月了，得开始着手做过年的衣裳了。” “哦。”苏萱点头，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先前给家里人设计了过年的衣裳，便坐起身开始穿衣裳。 “小姐先把这个喝了。”金玲端过一盅汤来。 苏萱喉咙正难受，便伸手接过去喝了。 “好甜。” “甜就对了。”金玲笑盈盈的接过茶盅。 这可是她一大早起来熬的润喉茶，还特意多放了冰糖，能不甜么？ 等起身到了镜子前时，苏萱总算瞧见了自己如桃子般的眼睛，一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要不，我今天还是不去了？”她踌躇的开口。 金玲将胭脂水粉全都摆到了桌面上，一边宽慰她没事，一边拿着胭脂水粉给她上妆。 可饶是如此，苏萱还是满心忐忑。 等她一直踏着雪到了卜君荔院门前，忽地就想落荒而逃。 “小姐？” 见她停下来不再往前走，金玲轻轻唤了她一声。 “金玲，要不，咱们还是不进去了。” 苏萱小心翼翼的跟她商量。 她这表情，看的金玲又心疼，又难过。 “为何？” “我、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要紧事。”苏萱说着，又自我肯定道：“对，非常要紧，我现在就得回去。” 她语气焦急且慌乱，话落便转身往回走，可刚转过身，就撞到了人。 “哎呦，不容易啊。” 调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萱抬眸就对上苏卿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今个儿难得来娘这儿，一来就碰上幺幺你投怀送抱，看来我今日运气不错。” 若是往日，苏萱定然要回呛他几句，可今日里，苏萱心慌的厉害，闻言也只是应和道：“三哥说得对，那三哥先忙，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她话落，绕开苏卿，提起裙摆，快步往回走，那速度，就好似有恶灵在追她。 苏卿好奇，盯着她的背影“啧”了一声后，困惑地问陶书：“你家少爷我，看着很可怕？” “嗯嗯。”陶书下意识的点头，而后在苏卿不满的眼神里猛地摇头。 怕摇头不够真诚，又道：“少爷你是整个儿京城最好看的公子哥，脾气也是一顶一的好。”他竖起大拇指。 苏卿满意了。“我就说嘛……” 陶书继续补充：“除了风流，没啥毛病了，真的。” 闻言，苏卿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笑容核善的看向陶书：“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啊？”陶书茫然的抓头，“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难道少爷你还有别的缺点？” “说的很好。”苏卿气得满胸腔冒火，“以后还是不要说了，不然，本少爷找人毒哑了你！” 话落，苏卿气得冷哼一声，便往卜君荔院子里去了。 - 所有的坏事发生之前，似乎都是有所预兆的。 在苏萱接连不断的噩梦里，在不断呼啸的寒风，和肆意飘飞的雪花里，京城迎来了腊月。 年关，似乎，越来越近了。 而苏萱的不安，也越来越严重。 明明，明明她记得原书里，真千金是在苏萱嫁人的第二年春回到京城的，可如今，她却觉得对方离她越来越近，像是随时都会出现在她面前一般。 就好似无形中悬挂在她头顶的一把刀，似乎随时都要落下来。 而苏萱的这种焦虑状态，不光在她身边的金玲感受得到，苏家的长辈和苏氏几兄弟也都感受得到。 “幺幺啊，你看，你都在家里憋了这么久了，三哥带你出去逛逛怎么样？我跟你说，最近明月楼可热闹了，而且，红鸾也想你了，好几次跟我打听你呢。” “哦，是吗？”苏萱窝在床上，无精打采的问。 苏卿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将她从被窝里拉起来。 “你这有气无力的，什么样子？” “幺幺，你今天无论如何，都得跟我出门！” 苏卿难得如此雷厉风行。 很快，苏萱就被苏卿裹成粽子，塞进了马车。 - 马车一路往明月楼而去，期间苏卿一直跟苏萱讲京城里最近的趣事，可苏萱始终打不起精神来。 苏卿没辙，只能将开导苏萱的事情拜托给红鸾。 红鸾不负众望，废了大半个时辰的口舌，总算让苏萱打起了些精神。 从明月楼出来时，雪已经停了。苏萱抬眸，就看见数日不见的太阳从云层里一点一点露出来。 那刺目的光，好似能穿越一切阻碍，照到她心上。 苏萱伸手在额前撑了个凉棚，眯着眼瞧了好一会儿，方才收了手，扯了扯苏卿的衣裳。 “三哥，我想吃飘香楼的麻辣烤鱼。” 见苏萱精神好了些，苏卿心下大喜，当即大手一挥：“安排！” 于是，兄妹俩带着人大摇大摆的往飘香楼去了。 因是寒冬腊月，飘香楼门口挂着厚重的帘子，一小二站在门外迎客，瞧见兄妹俩进来，忙将人迎了进去。 不同于街上三三两两的冷清，飘香楼内热闹非常，楼上楼下的雅间全满了，大堂内也都坐满了人。 掌柜的见状，忙绕出来赔不是。 “苏三公子，苏小姐，多有得罪，今日客人多，现下已经没空位了，您二位看是等一等，还是……” “等。”苏萱开口，她今日，是真的很想吃烤鱼。 苏卿对此自然没意见。 掌柜的忙让人去搬椅子过来。 然而，巧得很，椅子刚搬过来，楼上便有人吃完了饭要走。 于是，掌柜的忙让人收拾了一番，然后亲自带着人上了楼。 等到兄妹二人点了菜后，掌柜的便带着人关了雅间的门出去了。 然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小二便推门进来，小心翼翼的道：“苏三公子，苏小姐，外头来了两位客人，说是想跟您二位拼个桌，您看成不行？” “客人？” 苏卿皱眉，刚要拒绝。 便听苏萱问：“什么样的客人？” “两位年轻的公子小姐。” 苏萱扭头看向苏卿，“三哥，左右这雅间大的很，不如，就让他们进来拼个桌。” 苏萱既开了口，苏卿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点头答应了。 很快，店小二便领着人上了楼。 “二位这边请。” 雅间的门被人从外推开，正在喝茶的苏萱下意识的抬眸，然后便对上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她脸色唰地一白，手里的茶盏便落在了地上。 “哗啦”一声，青花瓷的茶杯碎了一地…… 第212章 沧海遗珠 该怎么形容呢？ 那是一张说不出有多绝美，却处处透着沉稳明艳的人。 明艳如卜君荔，即便穿着一身丁香色的大氅，也遮盖不住她的熠熠生辉。 偏偏，她又沉着如苏瑾。 一双眼眸坚定如斯，就好似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青竹。 她想，她大概明白，温知意，为何会对这样一个人倾心了。 因为，她只看了她一眼，脑海里便想起“沧海遗珠”四个字。 这样的人，才该是女主。 也合该是女主。 而她，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一个十八线的恶毒女配罢了。 在那么好的真千金面前，苏家，没有任何道理，也没有任何理由，来选择她的。 巨大的失落，像是带着寒气的黑云，瞬间笼罩了苏萱。 以至于，她全然没发现，坐在一旁的苏卿，在看到来人后，目光始终在她身上，始终紧张的盯着她。 她也没发现。 跟在真女主身后那位，穿着黛色大氅的青年。 雅间内，寂静如斯。 店小二犹豫着是否要开口。 苏卿却忽地笑了。 “怎的还这般胆小？”他伸手摸了摸苏萱的头发，转而看向店小二，“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了？” 触及到苏卿冷寒的目光，店小二连连应声，同手同脚的跑过来，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片。 站在门口的女子见状眉头皱起，“公子何必这般？” “我哪般了？”苏卿冷笑出声，嘲弄的望向她。 “他不过是一个苦命人罢了，公子让他做什么，他自会做，公子何苦那般吓唬他？” “我吓唬他？”苏卿气笑了，看向女子的目光都冷了几分。 “你怎知我吓唬他？他跟你说的？” “我自己看见的！”女子皱眉，神情不满。 “你看见的？”苏卿嘲弄的笑出声，而后问蹲在地上捡碎片的店小二，“小二，本少爷刚刚吓唬你了吗？” “没、没有。”店小二连连摇头。 “可这女人说我吓唬你。”苏卿语调缓缓，另一只手，却一直在苏萱背后帮她顺头发。 “没有。”店小二起身，朝着女子行礼，“这位小姐，您可能误会了，苏三公子人很好的，他也没有吓唬我。” 女子见状更生气了，瞪着苏卿道：“你还说你没吓唬！你看看他，脸色都白了！” 苏卿的脸骤然一寒，无形中，犹如寒冰一般的威压从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女子无惧无畏。 而他身穿黛色大氅的青年却是微微皱了眉头，而后伸手拉住了她，“云晴，算了。” “哥……”沈云晴不情愿地喊了一声。 青年冲她摇了摇头，见她气闷的别开脸，这才松开她，拱手朝苏卿行礼。 “今日多有打搅，家妹自幼被宠坏了，任性了些，还望公子莫要介怀。” 苏卿懒洋洋地道：“我素来不跟上不了台面的人介怀。” 青年脸色一僵。 女子则猛地扭过脸来：“你说什么？！” “我的地盘，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苏卿摆出一副二世祖的模样。 女子彻底怒了，上前一步，冷笑道：“我以前常听人说，苏大将军夫妇，早年为国为民，征战多年，深得百姓爱戴，还以为苏家人各个英雄豪杰，不成想，也有公子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苏卿嘲弄地看着她。“我哪儿样的人了？” 女子气愤，“你爹娘辛苦征战了半生，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仗势欺人的么？苏卿，你就不觉得为爹娘丢脸吗？！” 苏卿笑出了声。 “我丢不丢脸的，关你什么事儿？我爹娘、我兄长都不觉得我丢脸，用得着你一个外人觉得？” 苏萱认识苏卿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这么难听的话。 饶是，她心里难受的要命，可想到面前的女子是苏卿的亲妹妹，还是开了口。 “三哥……”她抬手抓住苏卿的手腕，目光却是看向了面前的女子。 “姑娘，这里是飘香楼，是吃饭的地方，不是吵架的地方，你若对我三哥有什么不满，咱们等下出去吵便是，现下，我就想问问，这饭，你还吃不吃了？这桌，你还拼不拼了？” “吃！当然要吃。” 女子答话间，抬脚行至苏萱对面坐下。 苏萱望向站在门口的青年。 那青年抬脚走过来，拱手行礼道谢后，方才坐下。 苏卿皱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爽”两个字。 苏萱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裳，冲他使眼色。 苏卿虽然接收得到，却并不给予回应。 苏萱无奈，只能压住心里的酸涩和疼痛，硬着头皮招呼面前两人。 “你是苏萱？” 菜上桌时，女子开口问道。 “对，我是苏萱。”苏萱点头，又伸手介绍了一旁的苏卿，“这是我三哥，苏卿，平时人很好的。”言下之意，方才你误会下他了。 “我叫沈云晴。”女子对苏萱的后一句话并不回应，转头介绍了她身旁的青年，“这是我哥，沈云琦。” “沈公子好，沈小姐好。”苏萱乖巧的打招呼。 沈云琦微微颔首。 沈云晴却表现的兴致勃勃，“咱们应该差不多大，你叫我云晴就好，对了，我刚刚听他叫你幺幺，我可以这么叫吗？” “嗯，可以的。”苏萱点头，却在心下默默补充：这本来是属于你的名字。 幺幺，幺幺，听着就是个充满了宠爱和疼惜的名字。 “幺幺，你真可爱。”沈云晴笑着夸赞。 闻言，苏萱心里更难受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苏卿便冷哼了声，“那是自然，我们家幺幺，可是全京城最可爱的姑娘。” “三哥！”苏萱在桌下踢他的脚。 往日里无脑夸也便罢了，可现在不能啊！ 毕竟，他们对面坐着的，不是旁人，而是苏卿的亲妹妹啊！ 苏萱满心忐忑，紧张的看向沈云晴，刚要解释，便听沈云晴道：“你这句说的，倒是句人话。” 苏卿闻言瞬间炸了。 “我哪句说的不是人话了？！” “那句以外的都不是。”沈云晴毫不畏惧的硬刚。 眼瞅着他们一样的愤怒，一样的倔强，就连生气的模样都几乎一模一样，苏萱心下就只有一句话：这才是亲兄妹。 第213章 拜帖 一顿饭，在鸡飞狗跳的斗嘴中结束。 临别时，苏萱站在飘香楼门前，目送着沈云晴兄妹骑马离开，久久不能回神。 “被看了，走远了。” 苏卿抄着手，拧着眉头懒洋洋的提醒。 苏萱这才收回视线，转身问苏卿，“三哥，你觉得沈云晴如何？” “不如何。” 苏卿仍旧一脸不爽。 说完，像是想起什么来，猛地瞪大眼睛，“幺幺，你别跟我说，你看上沈云琦了，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他说完，又撇嘴补充，“我可不想跟沈云晴做亲戚。” 苏萱叹了口气，心说道：那你怕是不能如愿了。 毕竟，没有比亲兄妹更亲的亲戚了。 “幺幺，你说话啊，你可别吓我。”苏卿一脸的诚惶诚恐。 苏萱摇头：“没有，我没看上他。” 沈云琦，这个原主的亲哥哥，今日里对她一直都很客气疏离。 而原书里，沈云琦回来时，原主已经嫁给江言才，所以，这兄妹俩根本就没相处过，所以，原书里，沈云琦从不喜欢他的亲妹妹苏萱，甚至还有些嫌恶。 但，他很喜欢沈云晴。 “三哥。” 上了马车后，苏萱扯了扯苏卿的衣裳。 “怎么？现在知道讨好我了？”苏卿靠在车上，掀着眼皮懒洋洋的看她。 “不是。”苏萱忍不住笑了，“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觉得，沈云晴她……跟娘亲有点儿像？” 听到沈云晴的名字，苏卿便不耐烦的拧了眉头，而后闭着眼睛开始摆烂。 “你许是瞎了。” “真的，真的很像。”苏萱又扯了扯他的衣裳，“你看她的眉眼，怎么看都是爹娘的孩子，而且，她跟大哥有些像，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苏卿将衣袖从她手中抽走，甚是同情道：“幺幺，你若是瞎了，趁早说，咱们也好回府请姨母给你瞧一瞧。” “……我没瞎。” “那就是病了。” 苏卿伸过手来，在她额前探了探。 “不热啊……难道是傻了？” 他说的一本正经。 苏萱愣怔了一瞬，扁扁嘴，扯下他的手。 “三哥，我说真的呢。我真的觉得沈云晴她……” “知道了知道了，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苏卿一脸无奈。“小姑奶奶，我都困了，你就当行行好，让我睡一觉行不行？有什么话，等咱们回到家再说，成不成？” “成。” 苏萱答应下来。 苏卿松了口气，笑着夸了她两句后，便躺下来，枕着她的腿睡了。 等到苏卿彻底睡熟，苏萱低头，望着苏卿的脸好半晌，方才低声呢喃了一句“明明就很像”。 马车摇摇晃晃，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苏萱掀开侧边的帘子往外张望了几眼，心下却是说不出的惆怅失落。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那些连续不断的噩梦，那些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焦躁和不安，在看到沈云晴的一瞬间，都有了合理解释。 而沈云晴的提前归来，似乎也并不难解释。 毕竟，她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事，虽然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用蝴蝶效应来解释，似乎一切都合情合理。 但—— 如果是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一些故事线，导致了沈云晴的提前归位。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到来，也能改变别的事情？ 想到这儿，苏萱那一颗好似泡在酸水里的心，好似被人从水中打捞起，放在了温暖的土地上，而后，逐渐升温，那暗淡了许久的眼眸，也逐渐明亮起来…… - 许是因为悬在头上的刀已然落下，苏萱反倒有些释然。 时隔多日，苏萱再度瞧见活蹦乱跳如小猴子一般的苏萱，心下讶异万分，就连看向苏卿的目光，都多了崇敬。 苏卿骚包的一甩头发，冲着金玲扬了扬下巴。 ——看，这就是本少爷的实力！ 金玲，…… 兄妹俩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子后，苏萱便跑进了内室。 苏卿大爷似的坐在桌边喝茶，金玲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苏卿贱嗖嗖地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本少爷厉害的很？” 金玲抬眸看了他一眼，心下叹了口气，夸赞道：“三少爷的确是厉害，只是不知，三少爷究竟做了什么？竟是让小姐恢复的这么快？” 因着怕在内室的苏萱听见，金玲特意压低了声音。 苏卿闻言放下茶盏，冲着金玲勾了勾手。 金玲迟疑了一瞬后，弯腰凑过去。 苏卿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小声在她耳边道：“这么厉害的事儿，本少爷怎能轻易告诉人？” 金玲，“……” 苏卿抽出别在腰间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拉长尾音道：“毕竟，本少爷也不是那种到处炫耀的人，这种邀功的事儿，本少爷，是不稀罕做的。” 金玲攥着托盘的手紧了又紧，方才道：“冬日天寒，三少爷还是少扇扇子，免得回头感染风寒。” “无妨，本少爷今个儿心情好！” 金玲闻言默了一瞬，而后行至窗前，默默地打开了窗户。 寒风乍然吹进来，给苏卿冻的一哆嗦。 他激动的从桌边跳起来，大声质问金玲：“金玲你干什么？好端端的开什么窗户？！” 金玲一脸委屈，“奴婢瞧着三少爷一直扇扇子，以为您是热得慌，怕您扇扇子累着，这才开了窗。” “你、你……”苏卿气的说不出话，半天才憋出一句：“把窗户给我关上！” 金玲应了，起身去关窗户。 正适时，苏萱从屋子里出来，乐呵呵的对苏卿道：“走，三哥。” “去哪儿？” “娘那里。” “啊？”苏卿一脸茫然，“好端端的，去娘那里做什么？” “能做什么，当然是今个儿心情好，找娘打麻将啊！” 苏卿闻言思考了片刻，而后认同的点了点头。 之后，兄妹俩人便一起出了门。 而金玲，站在廊檐下，目送着苏萱走远，心下的不安，却是越发重了。 - 沈家的拜帖送过来时，正是申时初，彼时，苏萱刚糊了牌，心情正好的很。 然后，苏武便变拿着帖子进了门。 苏卿眼尖，瞥见他手里的东西便问了句：“二哥，你拿的什么？” 苏武道：“沈家送来的拜帖。” “沈家？” 卜君荔和月夫人齐齐出声，面色同样的耐人寻味。 很快，卜君荔和月夫人对视一眼，接过了帖子。 “姐姐，帖子上怎么说？” 月夫人紧盯着卜君荔，见她蹙眉，忙关切的问了句。 卜君荔道：“雅娴表妹在帖子上说，她和沈大人已经回京，三日后，会携子女来见我。” “表妹？”苏卿诧异，“娘还有表妹？我怎么没听说过？” 苏萱静默的不说话。 苏武同样困惑，“我也没听说过。” 苏卿心下好受许多。 卜君荔和月夫人对视了一眼。 月夫人道：“左右他们已经回来，姐姐便告诉他们。” 卜君荔闻言，有些踌躇，半晌，长叹了口气后，到底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214章 故人恩怨 大抵是因为事情涉及自身，卜君荔不好开口，再说完她有一表妹，名缪雅娴，多年前嫁给了沈家独子沈凌风后，便借故身子不适，让苏武接替了她的位置，替她打麻将。 至于讲故事的重任么？ 则交给了月夫人。 眼瞅着卜君荔出门，月夫人摇头苦笑。 面对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剩下的，姨母来说。” “说来，不过是一段旧事罢了，你们今日听了，也便听了，但莫要同人提及，知道吗？” 兄妹三人齐刷刷点头。 “尤其是你们父亲面前，千万莫要提及，还有，少跟沈家人打交道，听见了吗？” 三兄妹再次点头。 月夫人叮嘱完，这才缓缓开讲。 原来，卜君荔的母亲缪湘瑞与缪雅娴的父亲缪湘筠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缪湘瑞年轻时，看上了卜君荔的父亲卜靖，而卜靖是个商人，本来，缪家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但，缪湘瑞愿意，所以，一番折腾后，也只能同意后来。 缪湘瑞和卜靖成亲后，便随他离开了京城。去了卜靖老家西南一带，缪湘筠则留在京城。后来，缪湘瑞因意外去世，缪家老太太心疼外甥女，便将卜君荔接到身边。 缪湘筠也心疼这个外甥女，再加上卜君荔和缪雅娴年纪相仿，便让她二人住在一处，还设法将卜君荔送去了缪雅娴所在的书舍一起读书。 说到这儿，月夫人叹了口气，“原本，缪大人是一片好心，想着两人日日在一起，日后能相亲相爱，可谁曾想，两人非但没能相亲相爱，还结了仇啊。” 苏卿好奇的发问：“为何结仇？” 月夫人道：“你听我慢慢讲。” 原来，缪雅娴就读的书舍，是由沈凌风的祖父，沈大学士创办的。 原本，沈大学士创办书舍，是为了自家子弟，但后来又相熟的人，觉得他那书舍极好，便求了他，将自家孩子也送了进去。 送得多了，就变成了一个书舍。 当时，沈凌风也就读于沈家书舍。 沈家与缪家，是故交，所以，沈凌风和缪雅娴自幼相识，两家长辈，甚至还为他们定过娃娃亲。 最初，卜君荔在书舍人生地不熟，是缪雅娴带着她认人，也是缪雅娴处处照顾她。 “这不是挺好的吗？”苏卿单手拖着脸，另一手，随意的码牌。 月夫人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这自古以来，能让姐妹反目为仇的，除了自家长辈偏心，两人利益互斥外，就是男人了。” 苏卿像是开启了八卦雷达，当即两眼放光地看向月夫人：“那沈凌风，该不会是喜欢上我娘了？” “嗯。”月夫人点了点头。 “但，你娘不喜欢沈凌风，察觉到这一点后，便立刻疏远了他，甚至于，连书舍都不去了。” “可，饶是如此，缪雅娴也还是难受，毕竟，你娘小小年纪失了母亲，缪家从上到下，都跟她说，你姐姐可怜，你在外头要护着她，莫让旁人欺负了她。” “可缪雅娴心里委屈啊，她一个养在闺阁里的千金小姐，本来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对你娘好。就连沈凌风喜欢你娘，她都未曾说过什么。” “缪家人只看到你娘年少失母，却忘了你娘自幼习武，而缪雅娴，不会武功。” “可他们不知你娘不去书舍的真正原因，也不相信你娘说出来的理由，便将此事怪到了缪雅娴身上，觉得是她没照顾好你娘。” “可，众人忘了，你娘才是姐姐，若论照顾，那也是你娘照顾她。”月夫人语气里透着无奈，话落，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苏武道：“如此听来，这缪姨母，倒是个不错的人。” 月夫人摇头苦笑，“再不错的人，日日被人差别对待，看着从小到大的竹马喜欢旁人，却还要她帮忙的时候，她也难受。” “难受的久了，就很难大度了。” 可，如果只是缪家长辈的偏心，和沈凌风的变心，缪雅娴虽然委屈，却也不至于黑化。 毕竟，那些缪家人看不见的委屈和心酸，卜君荔都瞧见了，不光瞧见了，还私下几番跟她道歉，什么好东西都先拿给她。 对她是，事事体贴，万事上心。 缪雅娴怪不得卜君荔，也怪不了卜君荔。 她就只能在心里怪自己命不好。 可后来，苏威出现了。 以英雄救美的方式出现，在长街上，救下了缪雅娴。 缪雅娴因此倾心，对苏威情根深种。 可偏偏，苏威跟卜君荔是旧相识，甚至，苏威还喜欢卜君荔。 本就生活在痛苦里的缪雅娴，纵然是再好脾气，此时也要疯了。 “她几次三番害你娘，却次次不成功，甚至，还被将军发现了她的阴谋，以将军的脾气，自然不愿手下留情。” “可有你娘求情，碍于你娘，将军虽未对她出手，却也厌倦了她。” “再后来，天下大乱，连绵的战火烧到京城，你娘便嫁给将军，跟随将军征战四方。” “没多久，缪雅娴也嫁给了沈凌风。” “后来，叛军打入京城，缪家和凌家全都离开了京城，你爹娘同他们便也失去了联系。” “再后来的事情，你们也就都知道了。大战平息，咱们归京，你爹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在得知他们几家在外地过得都还不错，便没再跟他们联系了。” 月夫人说完，长叹了口气。 “原以为，这些人此生都见不到了，不成想，沈凌风他们，竟然又回来了。” 她微微蹙眉，眉宇间，满是担忧。 苏武沉默着不说话。 苏萱一直看着自己的牌面，在月夫人说话的时候，头都没抬一下。 苏卿拿着个麻将在桌面来回的敲，半晌，笑着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爹娘的桃花旧事。” 月夫人无奈的看他，叮嘱道：“这话，你可莫要在你爹面前说起，不然啊，小心家法伺候。” 苏卿不以为意，“都多少年的旧事了，爹总不至于这般小心眼。” 月夫人摇头，“这事儿搁以前，可能是旧事一桩。” “但，他们夫妇回来了，就不再是旧事了。” 她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我今日告知你们此事，不是让你们拿来当故事听，而是叫你们知晓这事情的严重性。” “毕竟，沈家人回来了，两家又是亲戚，日后碰面，总归是要打交道的。至于，这交道怎么打，分寸怎么掌握，可就全看自己了。” “但，你们一定要知道，这分寸，既不能给外人说闲话的把柄，也不能让他们抓到咱们的软肋，明白了吗？” 苏萱下意识的点头。 苏武皱起眉头：“亲戚之间，非要如此吗？” “啪”地一声，苏卿将手里的麻将拍在桌面上，嗤笑着看向苏武：“二哥，你怎么还不明白？咱们跟沈家，那可不是亲戚，而是仇家。” 话落，他靠在椅子上，端起茶盏啜了两口。 “我就说呢，今天那两人看我怎这般不顺眼，原来是有仇。” “如此一来，倒也能解释，我为什么看他们也不顺眼了。” 第215章 最珍贵的东西 “他们？”月夫人蹙眉，“什么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怎么回事，就是冤家路窄。”苏卿放下茶盏，冲着月夫人勾唇一笑。 “不过，狭路相逢勇者胜，姨母放心，我是不会吃亏的。” 月夫人嗔笑，“知道你不吃亏，你倒是快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武视线在苏萱身上停留了半晌，见她一直静默不语，便看向了苏卿。 “老三，别卖关子了。” “知道了知道了。”苏卿连连应声，顺势推倒麻将，将胳膊支在桌面上，摆好架势后，开始讲今日同沈家兄妹相遇的孽缘。 孽缘，苏卿这般形容道。 而苏萱，却一直低着头垂着眉眼在出神。 原书里，苏卿一开始也不太喜欢沈云晴，兄妹俩一见面就斗嘴。 那时候，苏卿还一心维护原主。 可惜，原主注定是个炮灰，也注定不争气。 她总是伤苏卿的心，也总是让苏卿失望，所以渐渐地，苏卿的心便开始向沈云晴倾斜。 而原主，除了抱怨，除了怨恨，就只会窝在她自己的世界里痛苦。 她怨恨沈云晴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却忘了反思她自己。 这一切，真的都是别人抢走的吗？ 可，纵然是别人抢走的，那也只能说明，那些拥有的东西，都是有时效的。 她想起大学时老师说过的话—— 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往往都是的。 比如说空气，阳光，青春，陪伴，爱。 而的东西，都是无价的；无价的东西，也都是不被人珍惜的。 那些爱你、照顾你又陪伴你的人，其实都是老天爷送给你的礼物，你不珍惜，老天爷就会把礼物收回去。 而人们，往往都是失去了，才明白其可贵。 可，失去的东西，往往永远不会再回来。 即便能找回，也不会是回来的模样。 这世上美好的词汇有很多，比如失而复得，和好如初。 可人们却忘了，失而复得的下一句是得而复失，而和好如初，不过是假象，这世上，没有相同的一片落叶，也没有相同的日落。 每一天，都是崭新的。 所以，这世上只有和好，没有如初。 “幺幺，幺幺……” 肩膀被人接连拍了两下后，苏萱慢半拍的回神，涣散的双眸也逐渐聚焦。 在清晰的视野中，苏萱看见了微微蹙着眉头，面容担忧的月夫人。 苏卿和苏武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屋内只剩下她和月夫人。 苏萱张了张嘴，哑声喊了句姨母。 “姨母在这儿呢！有什么事儿跟姨母说。” 苏萱轻轻摇头。 “你这孩子，跟姨母也见过？你跟姨母说实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是说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没有不舒服。” 月夫人叹了口气，起身挪到苏萱身旁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探了探她的脉搏。 而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紧张起来。 “没生病啊，可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温声细语，关怀备至。 曾经的苏萱，一直生活在这种无微不至的关爱里，以至于，她不知道这是爱，所以，也不知道爱需要珍惜。 苏萱鼻尖有些酸。 明明，她努力珍惜了的。 明明，所有道理她都懂。 可注定要失去的东西，却是她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 她总不能像原主一样怨恨，怨恨到希望沈云晴死去。 可沈云晴是这本书的原书，如果她死了，这个世界，说不定就会崩塌。 到时候，她就会彻底失去这一切。 所以，她不能。 她只能希望沈云晴好好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只有如此，她爱的这些人，也才能长长久久的活着。 “姨母。” 苏萱反握住她的手。 “嗯，姨母在呢。”月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怕吓着她一般，声音越发温柔，眼眸里的担忧也满得像是要溢出来。 “我今天看到沈云晴了。” 酸涩从心底涌上来，蔓延而上，心口，喉咙，鼻尖，眼底，全都酸涩起来。 苏萱强忍着眼泪，笑着说道：“姨母，我看到她了，她跟娘——很像，比我、比我更像是娘的女儿，你说会不会……” “不会。” 月夫人打断她，轻轻摇头，温柔的宽慰她：“幺幺，你别多想，你永远都是苏家的女儿，永远都是姨母面前的好孩子。” “至于你说的沈云晴……”月夫人轻轻笑了。 “幺幺，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外甥肖舅，侄女肖姑。” 苏萱茫然的眨了眨眼。 月夫人轻轻揉了揉她冰凉的手，笑着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外甥一般长得像舅舅，侄女呢，一般像姑姑。” “你缪姨母长得就像你外祖母，所以，她跟你母亲相貌上有几分相似。” 苏萱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月夫人继续道：“说起来，你大哥的性子就很像缪大人，也就是你缪姨母的父亲。” “真的假的？”苏萱诧异出声。 “当然是真的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你爹。”月夫人笑的眉眼弯弯，“说起来，老大小时候，因为像缪大人，没少被将军嫌弃。” “可，将军虽然嫌弃，却也晓得这是他和姐姐的孩子，总不会因为老大像缪大人就有所怀疑。” “同样的，沈云晴像你娘，这特没什么，我们总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怀疑你。” 苏萱伸手抱住月夫人，在她怀里蹭了蹭，小声道：“可是，她跟爹娘都很像。” 顿了顿，又补充：“跟大哥和三哥也有些像。” 月夫人轻轻拍着她宽慰：“这有什么？表兄妹之间，有些像很正常。” “可我跟大哥、三哥，还有爹娘，就不怎么像。” 月夫人笑出声，“你这孩子，怎么想这么多？” 苏萱强忍着眼泪道：“可能是我想多了。” 月夫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不用想那么多，幺幺只需要记住，无论如何，你都是苏家的女儿，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足够了。” “嗯。” 苏萱点头，可出声的一瞬间，一滴泪从眼角话落。 ——够了。 她跟自己说，苏萱，所有努力，能换回这么一句话，已经足够了。 人要知足。 不能贪心，也不要贪心。 苏萱啊，千万要记得，千万要记得。 她在心里这般叮嘱自己，可悲伤还是如潮水般汹涌，顷刻间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密不透风，让她喘不过气。 可，无人救她。 无人救她。 - “不要——” 再一次从噩梦中醒过来时，苏萱浑身都湿透了。 她喘着粗气，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虚空。 而后，痛苦的捂住了脸。 为什么？ 为什么要突然得到？ 为什么得到了又要失去？ 为什么？ 为什么？ 她一遍一遍在心里问自己，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掉落。 她无声的痛哭，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 却丝毫没发现，屋内亮着一盏灯。 也丝毫没发现，一人正抬步而来。 直到，有人给她披了一件衣裳…… 第216章 大哥，求你了…… “为什么哭？” 苏萱缓缓抬起头时，便在模糊的视野中，看到了苏瑾熟悉的轮廓。 她想要喊一声大哥，可张开嘴眼泪就掉下来，以至于她根本说不出话。 苏瑾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帮她擦了脸上的泪。 而后将人抱进了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道：“我不过是临近年底忙了一些，你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样子？” 苏萱闻言更委屈了，抱着苏瑾哭出了声。 苏瑾无声地叹了口气。 苏萱哭了大半晌，总算是停了下来。 因着将苏瑾胸前的衣裳全都哭湿，冷静下来的苏萱，不得已离开了这个温暖又湿润的怀抱。 苏瑾挑眉，“用完就丢？” “不，不是。”苏萱扭捏的反驳。 苏瑾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那就是用完就扔。” 苏萱下意识的点头，等回过神来又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大哥，你听我说……” “嗯，说。” 苏瑾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苏萱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苏瑾好笑地歪了歪嘴角，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下：“按理说，脑子里的水流干了，人应该更聪明了一些才是，幺幺你，怎么反而笨拙了。” “我本来就笨，只是你以前没发现。”苏萱低下头，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苏瑾挑眉。 “没……” 苏萱摇了摇头，而后抬眸看他。 “大哥，你知道沈家吗？” 烛光下，苏瑾硬朗的面容有些柔和，可住在阴影中的那一半儿，却又有些冷沉。 那一双深邃眼眸在烛光下明明灭灭，叫人看不真切。 “怎么了？” 他不答反问。 苏萱的心，却陡然沉了几分。 直觉告诉她，苏瑾知道，苏瑾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的，对不对？你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苏萱倾身上前，伸手扯住苏瑾的衣裳。 她的目光执着，声音沙哑，语气间是满满的忐忑，期待，失望，和快要溢出来的小心翼翼。 “知道什么？”苏瑾面无表情的反问。 “我……” 苏萱哑声，像是刚点燃就被一盆冷水浇灭的蜡烛。 她眸光暗淡下去，无助的低下头，抓着苏瑾衣裳的手，也随之垂落。 半晌，轻轻摇头。 “没什么。” 苏瑾双眸紧盯着他，乌黑眼眸里有暗流涌动。 “苏萱。” 他鲜少这般连名带姓地喊苏萱，以至于苏萱僵了一瞬后，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你永远都是你。” 苏萱有些懵，眉头皱了皱，轻轻摇头。 “我不明白。” “大哥，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记得，你永远都是你。”苏瑾神情沉着，语气沉稳。 他伸手为苏萱整理了垂落在脸颊的碎发，继续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苏萱，无论你是谁，你都是为自己而活。” 苏萱紧盯着苏瑾的脸，想要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沉着之外的表情。 然而，没有。 什么都没有。 所以，她什么都看不出。 “我知道了，大哥。”她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会为自己而活的。” “嗯。” 苏瑾收了手，起身道：“夜深了，你且安心睡。” “那你呢？”苏萱抬起头望他，四目相接时，她问：“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回去。” “不回去可以吗？” 苏瑾略挑眉，没有吭声。 苏萱眼眸一错不错地望着他，“大哥能留下来陪我一晚吗？” 苏瑾没答话。 苏萱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就一晚。” 怕苏瑾不答应，她又道：“我心里很不安，一直在做噩梦，有大哥在的话，我会睡得很好的，从前只要大哥在，我都睡得很好的。” 苏瑾眸光沉沉地望着她，像是在思考。 苏萱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答话，便掀开被子下了床，上前小心翼翼地扯了一截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哀求：“大哥，求你了……” 饶是苏瑾有一颗钢铁般的心，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听着她哭到啥呀的嗓音，在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心下冗长地叹了口气，而后，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大哥你最疼我了。” 苏萱由悲转喜，暗淡的双眸里再次闪现光芒，她扑上来，开心的抱住了苏瑾。 真好，她抓住了最后的机会。 她如是想。 - 这一晚，苏萱用尽浑身解数后，终于成功把苏瑾拐上了她的床。 她心下成就感满满。 以至于，等两个人真的躺下来，她成功抱上苏瑾的胳膊后，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她的开心，从心里一直蔓延到梦里。 小时候，她羡慕别的小孩子有家里人。 她记得，刚读小学的时候，她的同桌是个扎着马尾辫，长得很可爱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很怕黑，晚上自己睡的时候，半夜醒来发现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自己时，总是害怕地哭。后来，她哥哥知道后，晚上就一直陪着她睡，那之后，小姑娘每一晚都睡得很好。 苏萱当时听闻的时候，只觉得羡慕非常。 而如今，她也有哥哥了，她也有哥哥陪着睡了。 她满心欢喜，雀跃非常。 以至于，梦里她都回到了小时候，在听到小姑娘说完后，也炫耀的告诉人家，“我也有哥哥，我哥哥知道我做噩梦，也陪着我睡呢！” 梦里的小朋友很配合，张大嘴巴“哇”了一声说，“那你哥哥也很疼你啊！” 她说，“是啊是啊，我大哥最疼我了。” 她嘴上如是说，心下如是想。 然后，一整个梦里，她都满心欢喜。 而躺在她身旁的苏瑾，却是许久都未曾入睡。 黑暗中，他双眸紧盯着眼前的虚空，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身旁睡得香甜的苏萱笑出声，他方才回过神来。 黑暗中，他看着少女弯起的嘴角，眉眼也跟着弯了弯，须臾，无声地笑了。 也不知睡梦中的少女究竟梦到了什么，抱着他胳膊的手紧了又紧，却是笑了又笑。 他莞尔，又觉有趣。 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直到她不再笑，方才伸手帮她将散落在脸上的发丝拢到耳后。 “大哥……” 他身子骤然一僵，须臾才发现，这是少女睡梦中的呓语。 他无声失笑，“你是有多喜欢我？”以至于连做梦都梦得到。 暗夜里，少女睡得香甜，盘在窝里的小彩轻轻探出脑袋朝床榻张望。 但，无人回答。 苏瑾微微侧身，低头在少女额前落下一吻。 窗外，寒风骤歇，雪落无声…… 第217章 自恋是病，得治。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腊月初六这天，苏萱早早便起了床。 金玲惊奇于她今日的奇怪，苏萱却是笑着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小姐，您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反驳声响起，苏萱偏过头，便瞧见明心端着水盆进来，气呼呼地道：“小姐，您以前明明说是早起的虫子被鸟吃！” “人都会变的。”苏萱语重心长，“以前，我是虫，现在我是鸟了啊！” 明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小姐，你怎么这样啊！” “哎，习惯就好。”苏萱笑嘻嘻地摆了摆手，而后对金玲道：“梳子给我，今天我自己梳头。” 金玲闻言一怔，但还是将梳子递了过去。 明心不解的和金玲对视了一眼，而后上前问：“小姐，你今天是要出门吗？” “嗯。”苏萱点头，而后神情严肃的对两人道：“要替我保密，不可以说出去，知不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这才乖嘛！”苏萱笑眯眯的夸赞了一句，而后收回视线，一边将头发梳成高马尾，一边道：“我大概下午回来，到时候给你们带好吃的。” 金玲心下不安，抿着唇没有应声。 一旁的明心则欢欢喜喜地道：“我就知道小姐最好了，小姐，我要玫瑰酥和水晶冬瓜饺。” “嗯，记下了。”苏萱将头发束好，扭头问金玲，“你呢？” 金玲轻轻摇头，“奴婢什么都不要。” “那行。”苏萱恍若未闻，“那我就带两份一样的。” 金玲，“……” - 一盏茶的功夫后，三人出现在狗洞前。 眼瞅着苏萱和明心两人一左一右的挪开挡在狗洞前的稻草，金玲神色复杂。 “小姐，你真的……不打算走正门吗？” “当然！”苏萱拍了拍手，而后笑着道：“我下午就回来了，你们要好好看家。” 明心立刻响应：“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守好家！” “那就好。”苏萱赞许的拍了拍明心的头，而后面向金玲，“我走了。” 明明苏萱说这话的时候在笑，可金玲心下蓦地一疼，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 她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可苏萱已经弯腰钻出了狗洞。 金玲愣在原地，那只迟了半分的手僵在半空中，许久都没收回。 明心上前将稻草堵回到洞口，而后拍了拍手，走过来同她道：“好了，金玲，别愣神了，咱们该回去了。” 金玲收回手，抿着唇瓣站在原地没动。 明心上前拉她：“好了，别再看了，再不回去，就要被人发现了……” 她被明心拖走，却是一步三回头。 可饶是一步三回头，也没能抓住那个要走的人。 一墙之隔外，苏萱用稻草堵住洞口，苦笑着望着面前高高的围墙。 今日这一走，能不能回来，真的要看命了。 但，有些事，她没办法阻止。 更没办法面对。 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选择逃避。 想到这儿，苏萱轻轻摇头，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子。 待拐过两个胡同，穿过一条街，他瞧见挂着“沈府”标志的马车，也瞧见马车前，骑着骏马的沈云琦。 她下意识地往人群后躲藏，然而，沈云琦并没发现她。 等到沈家的马车走远，她方才无声失笑。 “苏萱，自恋是病，得治。” 她如是对自己说。 怎么可能有人会在人群里，一眼瞧见她啊，她又不是女主。 她自嘲地笑摇头。 可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拽住了衣裳。 “姑娘——” 听到声音，苏萱身子僵了一瞬，这才转过身来。 “你是？”她疑惑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姑娘可能不记得我了。”男子松开她，腼腆一笑，冲她施了一礼。“不过没关系，我记得姑娘。” 苏萱闻言越发诧异。 “九月时，我在入京的路上同姑娘偶遇，那时，我染了风寒，多亏姑娘命人照拂，我这才捡回了一命。” 他这么一说，苏萱想起来了。 “原来是你啊！那你高中了吗？” 男子脸色薄红，腼腆道：“在下不才，殿试二甲，如今在礼部任库房主事一职。” 闻言，苏萱由衷地替他开心。 “不错不错，礼部是个好地方。” 话落，她慢半拍的想起苏瑾也在礼部，刚想开口说，便想起沈云晴已经去了苏家。 今日之后，她大概就不是苏家人了。 而苏瑾，自然也不会是她大哥了。 巨大的落寞从心底蔓延开来，苏萱的目光，肉眼可见的暗淡下去。 察觉到苏萱的失落，男子轻声问：“姑娘这是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 “不是。”苏萱强撑着笑意摇头。 男子眼眸里满是担忧，但见苏萱不肯说，便道：“对了，忘了同姑娘自我介绍，在下禾渊。草木禾，深水渊。” “苏萱，扶苏的苏，萱草花的萱。” 苏萱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并友好的伸出手。 禾渊却是愣住，好一会儿才手足无措地伸了伸手。 苏萱见他一直左右手来回犹豫，才想起古代没有握手礼，于是干脆利落的握住禾渊的手摇晃了两下，然后松开。 “禾渊是，能够重逢说明你我有缘，而且，咱们握过手了，从今日起，就算是朋友了。” 禾渊呆呆愣愣地点头，“姑娘说的是。” “还叫姑娘呢？”苏萱啧了声，提醒道：“叫苏萱就成。” “好。”禾渊面前一笑，俨然一副温和清润的书生模样。 难得多了个朋友，苏萱心情好了不少，当下笑眯眯地问：“你今日忙不忙啊？” “不忙。”禾渊摇头，后知后觉地问：“姑娘……哦不，苏萱你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还真的有。”苏萱冲他招了招手。 禾渊犹豫了一瞬，四下张望一番，见没什么人往他们这边瞧，这才挪着步子凑过来。 然而，刚凑过来，就被苏萱抓住了手腕。 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苏萱拽着跑了出去…… - 随着时间的推移，金玲越发坐立不安。 明心见她一直站在廊檐下，望着院门出神，犹豫过后，端着一盘瓜子走到她身边，“金玲，你就别担心了，小姐最是言而有信了，你放心，她会回来的。” “再说了，咱们小姐可是苏家嫡女，她不回苏家，能去哪儿啊？” 说话间，明心咔咔咔地嗑着瓜子。 金玲看了她一眼，长吐了口浊气，没说话。 明心正要在劝，院门就被人敲响。 两人齐齐抬眸，便见小厮拎着东西小跑着进来。 “两位姐姐，这是方才小姐命人送回来的点心。” 小厮气喘吁吁。 金玲怔住，“小姐呢？” 第218章 还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小厮道：“这点心是美味坊的人送来的，那人说，小姐想念樊家二小姐，便想着过去看一看，叫你们不必等她，说她过几日就回来。” 明心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金玲接过点心，问：“来人可说别的了？” 小厮摇头。 金玲抿了抿唇，又问：“那人确定是美味坊的人么？” 小厮点头，“确定。以前见过的。” 金玲这才松了口气。 “夫人那边告知了吗？” 小厮笑起来，“自然是告知了。” 他说着，又开心的道：“咱们小姐买了好多点心呢，全府上下的人都有，而且，咱们小姐细心着呢，怕大家担心，早早的命人来送了点心，告知了此事。” 金玲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夫人可有说什么？” “没有。”小厮摇头，“夫人正在待客，闻言倒没说什么。” 金玲心下莫名一紧，“什么客？” 小厮抓了抓脖颈，“好像是沈家的人，我也没听说过，不过我听前厅的两位姐姐说，好像是夫人的表妹一家。” “哦，对了，有件稀奇事忘了同你们讲。” “什么稀奇事？”明心好奇的问。 小厮激动道：“就今日来的那位沈家小姐，跟咱们夫人像的很，我跟你们说，我当时瞧见时，生生吓了一跳！” “若非，我在将军府当差多年，怕是要以为她才是将军府的小姐了。” 金玲脸色“唰”地一白，身子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下。 若非一旁的明心眼疾手快，她怕是要摔下去。 “金玲，你怎么了？”明心担心地问。 小厮不明所以，亦是担心地问：“金玲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金玲摇头，“可能是没睡好。” “哦。” 金玲站稳了脚跟，又问：“你可知，夫人是在哪儿招待的客人？” 小厮闻言也没多想，利落地道：“就是前头的花厅。” “多谢。”金玲给明心使了个眼色，明心转身进屋，回了一包瓜子回来递给小厮。 小厮笑着道了谢，这才小跑着出了门。 待打发走小厮，明心看着脸色不好的金玲，安慰道：“你别担心，咱们小姐人最好了，是不会做什么让咱们为难的事情的。” “我知道。”金玲垂着眼帘，望着手里的点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须臾，她将点心交给明心，说道：“你先在院子里守着，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花厅？”明心蹙眉。 “嗯。” “那你等一下。”明心咻地跑进屋子里，很快便空着手跑出来，拉住金玲的手道：“我跟你一起去！” - 明阁内，苏萱一杯茶接一杯茶的喝。 樊湘坐在她对面绣花，时不时往她身上瞟一眼，却也不说什么。 直到樊栋掀开帘子进来。 他站在门口解了大氅，绕过屏风走进来，瞧见正在喝茶的苏萱，脚步略停顿了一瞬后，嘴角微微上翘，而后神情自若的走到她身旁。 “我瞧你一直在喝茶，是因为二姐这里的茶，比别处的好喝吗？” “嗯。”苏萱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我不信。”樊栋摇头。 “是真的。”苏萱翻过小茶杯倒了一杯递给他。“不信你尝尝。” “嗯。”樊栋接过茶盏。 樊湘瞥了他一眼，瞥见他喝茶时上翘的嘴角，轻笑着摇头。 “是不是很好喝？”苏萱盯着他问。 “还行。”樊栋板着一张小脸放下茶杯。 苏萱神色复杂。 “怎么了？”樊栋心下有些忐忑，面上强撑着装淡定。 “没……”苏萱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后，捧起茶盏继续喝。 樊栋懵了。 好一会儿才朝樊湘投去求助的眼神。 樊湘耸了下肩膀，表示爱莫能助。 樊栋瞬间蔫了。 “可惜了。”一盏茶喝完，苏萱啧啧摇头，“这么好喝的茶，你们竟然都不懂得欣赏。” 樊湘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樊栋如打了鸡血一般，瞬间来了精神。 他故作老成地轻咳了一声，评价道：“我觉得还是可以的。” 苏萱扭头看他，语速极快道：“你刚刚说还行，还行的意思就是凑合，凑合的意思就是不太行，不太行的意思就是不行。” “……”樊栋目瞪口呆。 苏萱长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慢悠悠道：“果然，这样的好茶，还得是我这样有品位的人，才能欣赏啊……” 樊栋，“……” 由于，樊栋实在不懂苏萱的胡言乱语，不得已找了外援。 “她到底在说什么？” 白露朝苏萱望了一眼，无奈的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樊栋蹙眉：“她不是来了很久了么？” “是很久了。”白露点头，可苏小姐今天有点儿奇怪，莫说我了，就连我家小姐，也搞不懂她是怎么了。” “这样啊……”樊栋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不是一个人。 白露又道：“不过，苏小姐今日来时，带了一个人。” 樊栋立刻警惕起来：“什么人？” 白露蹙眉想了一会儿，“我也不认识，不过就是瞧着眼熟，而且，看样子，跟苏小姐很熟，而且，那个人长得挺好看的，说话文质彬彬的，应该是个读书人。” 樊栋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白露见状，忙往回找补：“读书人也没什么的，小少爷你不也是读书人么？再者，那人我瞧着穿的一般，想来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孩子，以着苏家的门第，即便他喜欢苏小姐，也娶不了苏小姐的。” “什么？他喜欢苏萱？！”樊栋激动发问。 白露默了一默，心说，小少爷你可真会抓重点。 “他竟然喜欢苏萱，他怎么能喜欢苏萱？！” 樊栋激动的来回踱步。 白露猫着腰往苏萱那边张望了两眼，心说，离这么远，应该听不见？ 樊栋来回踱步了几番后，终于停了下来。 “白露，我要回去读书了。” 樊栋望着白露开口，说话时的神情大有英勇就义，一心赴死的架势。 白露吓了一跳，“也、也不用那么着急的，小少爷。” “不。” 樊栋抬手，神情坚定：“时间紧迫，不说了，我走了。” 话落，全然不给白露说话的机会，便扯过一旁的大氅，穿在身上掀开帘子出去了。 白露，“……” - “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夜，樊湘躺在床上，轻声问一旁的苏萱。 “没有。”苏萱下意识的开口。 樊湘轻笑出声，侧眸看她，“幺幺，你是觉得，你能骗过我？” 苏萱无奈叹了口气，她睁开眼，对上樊湘的视线。 “婠婠姐姐。” “嗯？” “我好像，真的不是苏家的女儿。” 樊湘怔住。 苏萱盯着她的眼眸，继续道：“婠婠姐姐，这世上，很多事，都是有征兆的，我的噩梦，似乎成真了。” 樊湘抿唇，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苏萱又道：“如此，婠婠姐姐，还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第219章 美好的东西，都是恩赐。 蹙眉沉思的樊湘闻言骤然回神，生气的伸手捏苏萱的脸，“你这小丫头，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满眼世俗名利的人吗？” 苏萱原本满心坍塌，满心酸楚，闻言心下忽然好受许多，连声求饶道：“好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 “不是不说，是不要这么想。” 樊湘松开手，看着她道：“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而不是因为你是谁的女儿，若此事为真，你什么都不用怕，就尽管在樊家住下，若你不想住在樊家，我就在附近给你买个院子。” “左右，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我还养不活你了？” 樊湘话语里带着三分嗔怪，三分生气，余下的尽是无奈。 “你信我，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她如是承诺。 “知道啦知道啦。”苏萱满心欢喜，开心的抱着樊湘蹭啊蹭。 真好啊。 她心下如是想。 前世一直孤身一人的她，一直不曾被上苍好好眷顾的她，一直在被人舍弃的她，终于，也得到了温暖。 美好的东西，果然都是恩赐。 - “你在干什么？” 翌日，樊栋跑来明阁时，一进门，就瞧见苏萱正背对着他蹲在雪地里，便好奇地凑过去问。 可谁曾想，话音刚落，苏萱便扭过头来，冲他咧嘴一笑。 他心觉不好，刚要跑，就被苏萱扯住了衣领，紧接着一个冰凉凉的东西就被人顺着扯开的后脖领塞进了衣服里。 樊栋猛地抽了口冷气，紧接着大喊：“凉、凉、凉……” “哈哈哈哈……”苏萱乐不可支。 樊栋急的原地跳脚。 樊湘和白露一前一后从屋子里走出来，白露见状有些担忧，小声问：“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帮小少爷把雪球拿出来？” “不用。”樊湘穿着浅蓝色的大氅，站在廊檐下，弯着眉眼，笑得温温柔柔。 “男儿郎都不怕冷的。” “……”未必。 白露嘴角抽了下，视线落在樊栋身上，见他还在跳脚，心生同情，却站在原地没动。 苏萱跑到另一边继续团雪球。 樊栋自己没法把雪球弄出来，只能气呼呼的跑去找苏萱。 “把雪球给我弄出来！” “我不。”苏萱笑嘻嘻的摇头。 樊栋气得跺脚。 “你给我弄进去的，凭什么不给我弄出来？” “凭我愿意，咋的？要不打一架？” “你——” 眼瞅着苏萱神情逐渐挑衅，大有不跟他打一架誓不罢休的意思，樊栋饶是再好的脾气，也要毛了。 再者，他本就年纪不大，纵是平日里装得再沉稳，也就只是装的。 “你怎么这样啊？苏萱！你、你现在这样，即便咱们打一架，你也胜之不武！” “那又怎样？”苏萱摊手。 “成王败寇，自古传统，你管我胜的武不武呢？” “你、你……”樊栋又惊又气，指着苏萱的手都颤抖了。 苏萱却不以为意，一边团雪球，一边冲他吐舌头。 樊栋气得半死，咬了咬牙道：“你究竟怎么才肯把雪球给我弄出来？！” 白露远远瞧着，心生不忍，小声道：“小姐，要不，我去帮帮少爷。” “不用。”樊湘摇头，而后转身进了屋。 白露见状，虽不明所以，却也抬脚跟了进去。 进门后，樊湘便解开大氅，在窗前的锦榻上坐了下来。 白露不解，凑过去问：“小姐，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帮少爷啊？” 樊湘轻轻啜了口茶，无奈看她，“你这丫头，怎么就不明白呢？” 白露茫然，“明白？明白什么？” 樊湘叹了口气，伸手将窗户推开，望着雪地里说话的两人道：“你看，刚刚我们一直在外头，若冬冬需要你我帮忙，早就朝你我来了，毕竟，咱们俩就站在廊檐下，他不可能看不见。” “可，饶是他看见了，也没来找咱们，反而去找了幺幺，你说，这是为什么？” “是啊……”白露若有所思，半晌，总算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小姐你果然聪明！” 樊湘无奈失笑，“不是我聪明，是你太笨了。” “对对对，是我太笨了。” - 窗外，苏萱蹲在雪地里，仰头望着樊栋，沉思片刻道：“让我帮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得帮我堆个雪人。” “雪人？”樊栋神情困惑。 “对，雪人，你不知道没关系，等下我会告诉你怎么堆的。”苏萱站起身，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樊栋的肩膀。 樊栋，“……” 窗内，白露探着脑袋和樊湘一起往外瞧，眼瞅着苏萱伸手将化了大半的雪球从樊栋衣服里掏出来，有些哭笑不得。 但心下却松了口气。 然而，还不等她这口气松完，就看见苏萱将掏出来的雪球拍到了樊栋的头上。 “哈，臭小子，你上当啦！哈哈哈哈哈……” 苏萱弯腰捡起地上团好的雪球，边跑边嘚瑟的嘲笑樊栋。 “哈哈哈哈，樊冬冬，你个小傻子！”苏萱指着他的鼻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窗棂内，樊湘掩唇而笑，白露目瞪口呆。 而樊栋，在短暂的傻眼后，咬牙切齿地道：“苏萱，你给我等着！” 他话落，弯腰以最快的速度团了雪球，而后追着苏萱砸了过去。 窗棂内，白露看着追逐打闹的两人看的叹为观止。 樊湘嘴角的笑意收不住。 好半晌，白露才回了神，看着悠闲喝茶的樊湘问：“小姐，你不管管她们吗？” “这不挺好的吗？”樊湘不以为意。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该活泼些，再说了，冬日里，多动一动，也免得生病。” 话落，她放下茶盏，理了理衣裳站起身。 白露见状心觉不好，当即一把扯住了樊湘的衣袖，“小姐，你要干什么？” 樊湘道：“我觉得，冬日里在雪地里打雪仗，挺有意思的，你也一起来。” “小姐！”白露一副快要裂开的表情。 樊湘又道：“对了，去叫上霜降他们，打雪仗么，总要人多了一起玩，才有意思。” 说完这句，她便扯过一旁的大氅披在了身上，而后抬脚走了出去…… 第220章 所有温暖，都值得珍惜。 打了一天的雪仗，又奴役樊栋在院子里堆了两个雪人后，苏萱心满意足。 樊湘沐浴回来时，瞧见餍足的如猫一般躺在床上的苏萱，忍不住笑出声来。 “姐姐，你回来了啊，快来躺下。”苏萱闻声睁开眼，懒洋洋地冲着樊湘拍她身旁的空位。 樊湘笑着摇头，却没有立刻走过来，而是行至桌边拿了什么。 “快，姐姐，我都暖热了。” 见樊湘行至床边，苏萱往里挪了挪。 樊湘掀开被子躺下，见被窝暖的很，眉眼都弯成了月牙状。 “嗯，不错，暖床暖的很好，回头我升你做暖床姑娘。” “好啊。”苏萱嘿嘿傻笑，“我可会暖床了，姐姐你记得多给我点儿月钱。” “那是自然。” 樊湘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什么来，放在了被子上，而后拍了拍苏萱。 “暖床姑娘，睁开眼选一选你的月钱。” “好啊……”苏萱傻笑着睁开眼，就看见樊湘跟前放着一堆纸。 她困惑地眨了眨眼，“这是什么？” “房契。”樊湘一边翻看，一边道：“我命人选了几处院子，但因着时间紧迫，也就只有这几处，你且先瞧瞧，我凑合着给你买一个。” 苏萱瞳孔地震，震惊当场。 樊湘伸手将人从被窝里拉起来，又将房契塞到她面前。 “这几个，我瞧了，都差不多。” “这个，距离樊家近。” “这个，院子的布局好。” “还有这个，地理位置好。” “你看你喜欢哪个。” 苏萱看着樊湘认真的脸，心下万分复杂。 “看我做什么？看房契啊？”樊湘伸手戳她。 苏萱低头，却是没心思看房契。 “好姐姐，我觉得，不用这么着急买房子的。” 樊湘见她踌躇忐忑，“哦”了一声将房契都收了回来。 “既然你无心看，那就买最近的那个。” “哎，别啊……”苏萱连忙制止。 樊湘将房契塞到枕头下，拉过被子在床上躺好，闭着眼睛道：“幺幺啊，你方才已然放弃了选择权，现在，我说了算。” 苏萱哭笑不得，“好姐姐，真的不用给我买房的。” 要知道，京城的房子可不便宜，饶是她真心同樊湘交好，也不想对方花那么多钱给她买宅院。 樊湘没理她，翻了个身对着外面喊：“白露，熄灯，我要睡了。” 白露“哎”了一声，便麻利的灭了灯。 屋内骤然漆黑一片。 坐在床上的苏萱傻了眼。 樊湘憋着笑，伸手拍了拍她，“快睡，明日一早有金丝南瓜吃，还有燕窝粥，你若起的晚了，可就吃不着了。” 苏萱自打吃了樊家厨娘做的金丝南瓜，便无比痴迷，闻言，当即乖乖躺下睡了。 - 樊湘动作极快，翌日下午，便命人拿钱买了房契。 “我叫霜降去瞧过了，说还不错，离樊家也近，官府那里，也已经过户了，” 她将房契递给苏萱，温声道：“现下，这宅院便是你的了。” 闻言，苏萱一整个儿傻了眼。 她看着樊湘，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前世，她拼死拼活，直到死，都没能买套房。 可如今，不过前后两日时间，樊湘便已经给她买了房，过了户，速度快的，宛如坐了火箭。 “傻了？” 樊湘见她半晌没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苏萱这才回过神来，忙将房契推了回去。 “姐姐，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你刚刚叫我什么？” “姐姐啊……” 樊湘轻笑一声，“你都叫我姐姐了，那姐姐给你送个礼物，不过分？” “……” 苏萱嘴角狠狠一抽，“可这礼物，真的太贵重了。” “不贵重，你且安心收着。”樊湘话落，端起茶盏啜了口茶，又道：“你若觉得不好意思，以后赚了钱，多给我做点儿首饰。” “这个没问题！”苏萱拍着胸脯保证，“我别的不行，手艺还是不错的。” “那就好。”樊湘笑盈盈的点头。 苏萱继续道：“给姐姐做什么，我都什么都行，但，这个房契，我实在是……” 樊湘放下茶盏，伤心地叹了口气。 “看来，幺幺是不拿我当姐姐了。” “不是，是我……” 樊湘打断她的话，故作伤情道：“你若拿我当姐姐，怎会跟我见外，你跟我见外，那就是不拿我当姐姐。” “哎，我真是好生伤心。” 她拿起帕子去擦眼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苏萱，“……” “婠婠姐姐，别擦了，再擦眼角都擦红了。”见樊湘实在是擦不出眼泪，苏萱于心不忍的提醒了一句。 “哎呀，被发现了。” 樊湘俏皮一笑，丝毫没有被戳穿的窘迫。 苏萱心下叹了口气，“我知道姐姐你是疼我，可……” “你知道我疼你，就该收下。”樊湘打断她的话，神情严肃道：“幺幺，有时候接受别人的好意，也是一种善良。” 苏萱错愕。 樊湘道：“幺幺，拿此事来说，你若受我的好意，我会觉得，你是真的拿我当姐妹，他日我若有难，也能开口向你求助。” “若你拒了我的好意，我会觉得，你是同我生分，心里不拿我当朋友，他日我有难，自然也不敢同你讲。” “再者，幺幺，你在苏家时，我能安心，若你离开苏家，去到我不知道的地方，我如何能安心？” “幺幺，我们爱一个人，便希望她能健康平安，可如何能确定她健康平安，那便是将人放在眼前看着，放到自己的羽翼下护着，唯有如此，方能安心。” 苏萱张了张嘴，想要拒绝，想要反驳，可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她默默地起身，行至樊湘身旁，一言不发的抱住了她。 所有温暖，都值得珍惜。 所有爱她的人，也都值得珍惜。 所以，她用力抱住了眼前的温暖。 - 苏瑾是腊月初九来的樊家。 冬日里天黑的早，樊家人酉时初便用了晚膳。 之后，便关了府门。 樊栋拎着一篮子地瓜从外头进来时，苏萱蹲在暖炉前倒腾里面的炭火，瞧见樊栋后，忙冲他招手：“你可算是回来了，快，把地瓜拎过来。” 樊栋撇嘴，“我辛辛苦苦跑了一趟，你眼里只有你的地瓜。” 白露正烹茶，闻言凑到绣花的樊湘身旁，“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屋子里很酸？” 樊湘赞许地看向她，“你进步也很快。” 白露被夸得不好意思，脸红了几分，“都是小姐教得好。” 樊湘轻笑出声。 另一边，樊栋认命的将地瓜拎到了苏萱跟前。 苏萱捡了几个小的放到暖炉里，而后从一旁拎了个暖手炉递给樊栋。 “给你留的。” “这还差不多。”樊栋哼了声，在苏萱身旁的矮椅上坐下。 樊湘望着两人，眉眼弯了弯，须臾，收回视线，继续绣她的帕子。 窗外，雪花无声无息地落下。 屋内，木炭燃烧，发出轻微的声响。 樊栋见苏萱盯着木炭出声，眼眸几番流转，好半晌，才开口问：“你不开心吗？” 第221章 跟我回去 “没有。”苏萱下意识的摇头。 樊栋微微蹙眉，不解的看着她，心说你明明不高兴，为什么撒谎呢？ 但，这话他没往外说，他怕伤着苏萱。 于是，他短暂的犹豫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我给你讲个笑话。” “你？” 苏萱惊诧的瞪大眼睛，“樊冬冬，你还会讲笑话呢？” “怎么？不行吗？”樊栋皱眉看她。 “不是，就是觉得你不会。”苏萱话落，忍不住笑出了声。 “……” 樊栋小脸跨下去，耷拉着眼皮看她。 “对不起，我不该笑你。”察觉自己伤了少年的心，苏萱收敛住笑容。 “你快讲，我在听。” 樊栋无奈地叹了口气，虽想就此作罢，可犹豫了一瞬后，还是别别扭扭的讲起了笑话。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大官很怕死，等他老得快死的时候，便把他的好友都叫到了跟前，问他们死后好过不好过。” “然后呢？”苏萱配合地问。 樊栋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其中一个读书人说，很好过很好过，大官就问他原因，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说什么？” “他说，若是不好过，那些死去的人，早就设法讨回来了，可他至今，也没见过哪个死去的人逃回来，由此可见，死了以后很好过。” 苏萱目瞪口呆，完全笑不出来。 莫说她笑不出来，不远处的白露也笑不出来。 半晌，白露扁了扁嘴，问一旁的樊湘：“小姐，我怎么没听过这个笑话？” 樊湘蹙眉，“我也没听过。” 白露，“……”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神色后，齐齐叹了口气。 “小姐，要不，我回头出去买几本笑话书给小少爷。” 樊湘成以为然。 - “怎么？不好笑吗？” 见樊栋紧张兮兮地问自己，苏萱忽然有些同情他。 是了，樊家对樊栋管教极严，平日里不允许出门，除了读书习武，就是吃饭睡觉，不出门，也便不跟同龄人接触。 这么一个读正经书的孩子，哪里会讲笑话？ “挺好笑的。”苏萱点头，但见樊栋神色肉眼可见的失落，忙道：“礼尚往来，樊冬冬，我也给你讲个笑话。” “奥。” 苏萱弯起眉眼，笑盈盈地开讲：“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两个和尚，有一天，老和尚跟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两个和尚，有一天，老和尚跟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两个和尚，有一天，老和尚跟小和尚说……” 起初，樊栋听得很认真，但听着听着，便觉得不对劲起来。 “你又诓我！” 他气红了脸。 苏萱却乐出了声。 “你才发现啊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这样啊？”樊栋气的跺脚，耳尖却是染上几分薄红。 他气恼的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偏过头去看。 而霜降，就是在这时候掀开帘子进来的。 “小姐，苏大人来了。” 苏萱的笑声戛然而止。 樊栋猛地扭过头来。 白露脸上的笑意僵住，樊湘绣花的动作也停了。 霜降站在门口掀着帘子没动。 透过微小的缝隙，苏萱瞧见外面飘飞的雪花。 樊湘视线落在苏萱身上，见她已然低下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三日，整整三日，苏瑾，还是来了。 “幺幺……”樊湘缓缓开口。 苏萱却是站起身来，垂眸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我去见一见他。” 闻言，樊栋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猛地伸手攥住苏萱的衣裳。 “那你……还回来吗？” 苏萱看向他，看到他眸子里的紧张和担忧，微微笑了。 “等下就回来。” 樊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犹豫之后，却是松开了她的衣裳。 “那我等你回来。” “嗯。” 苏萱点头。 白露上前拿过大氅给她披上。 “幺幺……”樊湘又喊了一声。 苏萱偏过头，冲着她笑，“没事儿的，别担心。” 话落，她收回视线，一头扎进了风雪中。 帘子落下前，寒风夹带着雪花涌进来，白露鼻尖猛地一酸。 帘子外，霜降撑起一把油纸伞，护着苏萱往远门去。 守门的小丫鬟瞧见苏萱走近，方才打开了门。 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响，那抹熟悉身影再次映入苏萱眼中。 墨发长袍，黑眸俊脸，清贵出尘，宛如寒池雪莲。 那股宛如喝了八十年老陈醋的心酸，再一次翻涌而上。 苏萱衣袖下的手紧攥，弯了湾眉眼，笑了。 “大哥。” 夜色下，风雪中，她于院门前廊檐下，望向几步开外的苏瑾。 明明，只是隔了几层台阶，和几步路，可苏萱却觉得，他们之间，像是隔了一整个银河。 “玩够了吗？” 苏瑾乌黑眼眸沉沉如霜，说出的话，都像是带着如冰冷意。 “还好。”她笑答。 苏瑾眉头微皱，“跟我回去。” 苏萱微微歪了下头，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减。 “以什么身份回去？” 苏瑾面色骤然冷了下去。 “苏萱，我同你说的话，你是都忘了吗？！” 苏萱恍若未闻，仍旧自顾自的问：“我要以什么身份回去？” 苏瑾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你是出门时太匆忙，忘了把脑子带出来吗？” 苏萱莞尔一笑。 “大哥，你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就是我压根就没脑子。” 苏瑾脸色骤然一黑。 “幺幺，别闹了，跟我回去。” 苏萱鼻尖酸的厉害，脸上仍旧在笑。 “大哥觉得，我该以什么身份回去？” 苏瑾脸色已经十分难看，眉宇间都带着几分怒气，但他努力压住了火气，耐着性子道：“我说过，你永远都是苏家的女儿。” “嗯。”苏萱笑着点头。 帘子再一次被掀开时，樊栋猛地从矮椅上跳了起来。 待看到只有霜降进来时，整个人都傻了。 “苏萱呢？” 他冲上去，紧张的问。 “在门外。” 霜降说完，面向樊湘：“小姐，苏大人要带苏小姐回去。” “嗯，我知道了。”樊湘放下手中半晌没动的针线，起身批了大氅，正要吩咐白露给苏萱收拾行李时，便听见樊栋气恼的一句“她怎么这样？！” 她心下咯噔一声，忙扭头去看，可樊栋已然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院门处，苏萱站在台阶上没动。 苏瑾站在院门外的空地上眸光沉沉地望着她。 樊栋风风火火的冲出来，一把抓住了苏萱的手腕…… 第222章 我等你回来！ “你怎么这样啊？你不是跟我说，你等下就回来吗？你为什么没回来？你为什么要走？！” 苏萱低头，便看见少年泛红的眼和身上单薄的衣裳。 “怎么不穿个外裳在出来？” “为什么要走？” 少年紧攥着她的手腕，整个人微微颤抖，不知是冻得，还是气的。 她心有不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我会回来的。” 樊栋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可你刚刚也是这么说的。” 苏萱心有愧疚，迟疑半晌，到底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谁要你的对不起？！谁稀罕你的对不起？！” 少年近乎抓狂的大喊，眼眶里却有晶莹闪烁。 苏萱心下密密麻麻的疼起来，好声好气的道：“我还会再来的，再过些日子，你生辰，我一定会来的。” 少年眼眶红的厉害，鼻尖也跟着红，不知是冻的，还是酸的。 “烤地瓜你不吃了吗？” 苏萱替他笼衣服的手一顿，须臾，轻轻摇头，“今天就不吃了，下次再吃。” 少年眼眶又红了几分，就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哭腔。 “都快烤好了，我好不容易提过来的，你难道，不吃一块儿再走吗？” 眼看着他要哭出来，苏萱眼眶也跟着红了几分，“也是，樊冬冬亲自提回来的地瓜，肯定甜得很。” “那你，给我拿一块，我路上吃，你看行吗？” “那你等着！” 少年松开她，转身跑进了风雪中。 苏萱眸中晶莹闪烁，望着他的身影对走过来的樊湘道：“大晚上劳姐姐出来，实在是对不起。” 樊湘无奈又心疼的看了她一眼，“跟我还说这个？” 话落，她将手里的帕子塞给苏萱，而后越过她下了台阶。 “苏大人。”她敛衽行礼。 苏瑾的视线总算从苏萱身上移开，落在了樊湘脸上。 “樊二小姐。” 樊湘笑得温温柔柔，语气很是客气：“苏大人难得来府上一次，近日风雪交加，冷得很，不如进来喝杯茶再走。” “多谢樊二小姐的好意，但今日天色已晚，就不打搅了。” 他说着，视线落在苏萱身上，“家妹顽劣，想来给樊二小姐添了不少麻烦，今日我且接她回去，他日再登门道谢。” “不必。”樊湘笑意不减，“幺幺很好，我很喜欢她。若非苏大人亲自来，我是舍不得她走的。” 闻言，苏瑾深深看了她一眼，还未来得及言语，就听见急切的脚步声，偏过头，便瞧见是樊栋急匆匆跑回来，捧了一块烤地瓜，交到了苏萱手上。 “给你。” 少年郑重的将地瓜递给她。 苏萱看着手上被少年用草纸包好的地瓜，又看了看衣衫单薄，仍未穿裳衣的少年，眼眶热了热，笑了。 “多谢你啊，樊冬冬。” 她伸手揉了揉樊栋的脑袋。 少年眼眶红的厉害，倔强的偏过脸去，咬着唇没吭声。 苏萱心知，既已失信，此时无论再说什么，都已经无用。 于是收回视线，捧着那块热乎乎的烤地瓜同樊湘告了别。 樊湘虽想留住苏萱，却也知晓有些事，苏萱必须回去处理，便只能叹息着应下，而后偏过头问樊栋：“冬冬，我要去送幺幺，你去吗？” 少年倔强地不吭声，也不看她。 樊湘又心疼又无奈，交代霜降看好樊栋后，便带着白露去送苏萱。 苏家的马车停在樊家府门前，苏萱一路捧着烤地瓜走出来，掌心是热的，心里也是暖的。 她同樊湘拥抱道别，而后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缓缓移动，车轮压在地面，发出吱呀的声响。 在这吱呀声中，苏萱垂眸，一言不发的看着那块儿包的极好的烤地瓜。 然后，她便听见少年带着哭腔的一声喊。 “苏萱，我等你回来！” 声音沙哑，却铿锵有力，像是有贯穿夜空的力量。 苏萱猛地掀开侧边的帘子，刚要探身出去，就被苏瑾抓住了手腕。 “大哥……” 她红着眼偏过头，嗓音哽咽沙哑。 “难道，连这个也不可以了吗？”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伤情，也许是她的眼睛红的像是染了血。 坚毅如苏瑾，到底是松开了手。 苏萱弹出身子，冲着站在雪地里的少年摆手，“樊冬冬，我会回来的，下次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 少年站在雪地里望着她，半晌，冲着她喊了一声“好”。 - 转过两条巷子后，马车入了长街。 少年的身影在寻不见，少年的声音也再听不见。 苏萱低着头坐在马车上，一层一层的将裹着地瓜的草纸剥开。 “大哥吃烤地瓜吗？” 她轻声问。 苏瑾看了她一眼，“将军府不缺这一块烤地瓜。” “我知道。”苏萱小心翼翼的将烤糊了的皮剥开，“但这块烤地瓜很暖手，闻着也很香甜。” 苏瑾眸光沉了沉。 “你究竟是喜欢地瓜，还是只喜欢这一块地瓜？” “我都喜欢。” 两个人的对话似是意有所指，又似乎没有。 苏瑾皱了皱眉，马车内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 烤糊了的皮被剥去后，红色的瓤便露了出来。 苏萱咬了一口热乎乎的烤地瓜，顿时一脸满足。 “嗯，果然很香甜。” 苏瑾神色复杂，半晌，终究没说什么。 下车的时候，风雪已经停歇。 将军府门前的石狮子上落的雪还未有人打扫，看着像是长了白色的胡须。 苏瑾先下了马车，而后转过身去接苏萱。 彼时，苏萱正弯腰走出来，原本想直接跳下去，待瞧见苏瑾伸出的手后，先是一怔，旋即，莞尔一笑，朝他伸出了手。 “多谢大哥。” 苏瑾脸色稍缓，“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 “自然是知道的。”苏萱笑莺莺的。 苏瑾将她抱下来，等她在地面站稳后，方才松了手。 可刚抬脚，就被苏萱扯住了衣裳。 苏瑾回头看她。 “大哥背我回去好不好？” 苏瑾挑眉，“你不知道你多重？” 苏萱答非所问，“我想恃宠而骄。” 苏瑾盯着她看了一瞬，见她笑眼弯弯，眼尾却红得厉害，就连鼻尖也是红的，到底是背过身去，弯了腰。 “上来。” “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了。”苏萱跳上他的后背。 苏瑾背起她，稳稳地往前走。 门口的皑皑白雪被苏瑾踏出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而这脚印，又一路从府门，蔓延至芳华苑。 “大哥？” 苏萱诧异，她原以为，苏瑾带她回来，是要让她去见苏威夫妇的，不成想，她谁都没见，就被苏瑾送回了自己院子。 芳华苑的院门开着，苏瑾背着苏萱走进去。 站在廊檐下搓手的等陶书瞧见后连声大喊：“少爷，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他激动地冲进屋子，紧接着一群人冲出来…… 第223章 沈凌风的父爱 “呜呜呜，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真是吓死我了。呜呜呜……” 最先出来的明心瞧见苏萱后哭成了泪人。 金玲眼底透着疲惫，瞧见她明显松了口气。 苏武亦如此。 唯有苏卿，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看，我就说嘛，你家小姐早晚得回来。” 金玲轻轻嗯了声。 苏武眸光里透着担忧。 苏瑾一路将人背到廊檐下，方才放下来。 苏萱笑盈盈的同人打招呼。 “二哥，三哥，明心，金玲，我回来了。” 一旁的陶书不服气地道：“小姐，我和毕方也在，你怎么不跟我们打招呼？” 苏萱闻言哭笑不得，“那我现在补，还来得及吗？” 陶书刚要开口，一旁的毕方便道：“来不及了，小姐。” 被抢话的陶书气的直跺脚。 明心摸着眼泪呛陶书：“这是我家小姐，凭什么跟你们打招呼？” 话落，上来拉住苏萱的手，“小姐，你别丢下我啊，你下次再出门，把奴婢也带上，无论您去哪儿，奴婢都跟您去的。” “知道了知道了。”苏萱连连应声，抬手帮她擦眼泪，“这么冷的脸，哭什么，快别哭了。” 苏卿幽幽道：“你要再不回来，你这小丫鬟，可就要把眼睛给哭瞎了。” 苏武拧着眉头瞪了苏卿一眼，苏卿不以为意，“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苏瑾许是受不了这吵嚷的环境，开口道：“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众人应声，明心忙拉着苏萱进了屋。 苏武也松了口气，刚要进去，眼角余光便瞥见苏瑾站在廊檐下没动。 “大哥？” 他唤了声。 苏瑾回神，看向他道：“爹娘那边还等着，我得过去一趟，幺幺这里，就交给你了。” “嗯，大哥放心。” 苏瑾转身欲走，脚尖触及台阶时，又转过头来。 “别闹太晚，她需要休息。” “嗯，我记下了。” 苏瑾朝窗户望了一眼。 苏武听着身后传来的吵闹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瞧见窗户上倒映出的攒攒人影。 “大哥……” 他转过身来，可刚开口，就发现，廊檐下，早已没了苏瑾的人影…… - 许是怕苏萱伤心，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全都看着苏萱的脸色说话。 没人提沈家，更没人提沈云晴。 苏萱被他们的小心翼翼折磨的心力交瘁，没多久便开始赶人。 苏卿本不愿意走的，但有苏武在，不得不跟着走。 送走一屋子人后，苏萱松了口气。 然而，刚在床上躺下没多久，房门就被推开。 “谁啊？”苏萱懒洋洋地问了声。 然后就瞧见苏卿捧着暖手炉进来。 “三哥？”苏萱惊得坐起身来，“你不是走了吗？” “我是走了，但不代表我不能回来？” 苏卿自顾自的在桌边坐下，放下暖手炉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苏萱不明所以，但又觉得以苏卿的性子，定是有要事跟自己说，于是，便起身走到桌边坐下。 苏卿抬眸瞧了她一眼，嗤笑出声：“看来还不傻。” “还是傻的。”苏萱开口，“要不然，也不能乖乖坐在这里等三哥为我解惑。” “知道自己傻，那就不算傻。” 苏卿一口气将茶喝了大半，而后重新将暖手炉抱在怀里。 “以幺幺你的聪明，想来在咱们第一次见沈云晴时，就发现端倪了，所以，她来那日，你才逃了，对不对？” 苏萱点了点头。 苏卿眉眼略弯，轻轻笑了。 “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你那时，你应该，早就断定了这件事，来，让我猜一猜，幺幺你是何时知晓了此事的。” 闻言，苏萱心下猛地一咯噔，低着头没吭声。 苏卿盯着她，沉思片刻问：“是去普度寺的那次吗？” 苏萱没吭声。 苏卿继续道：“智和大师见多识广，上知天命，下知地理，想来，是他提点的。” 苏萱抿了抿唇，没出声辩解。 好在，苏卿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太过执着。 “如你所想，你的确不是爹娘的孩子，但，你没有错，幺幺，你同样是受害者。” 苏萱缓缓抬起头来。 四目相接间，苏卿说：“那日，月姨母说的话，想必幺幺你还记得。” “缪姨母嫉恨娘亲，又赶上她和娘亲同时有孕，那时天下大乱，爹在前方打仗，娘生产时，身旁没什么人，便被她算计，将她的女儿和娘亲的女儿调换。” 苏萱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她是知晓此事的。 缪雅娴嫉恨卜君荔，弄了一出狸猫换太子，而后又逼着沈凌风带她和沈云晴远走他乡。 而她恨卜君荔，所以也不善待沈云晴。 十四年来，沈云晴踏鬼门关的次数数不胜数，也全都拜缪雅娴所赐。 幼时的沈云晴不知缘由。 可沈凌风却从沈云晴的相貌中瞧出了端倪。 也是他，一直想方设法的护着，沈云晴方才能顺利长大。 而他对沈云晴的维护，让缪雅娴越发怨恨。 所以，回京任职，是沈凌风一手策划。 同苏家讲明真相，让苏家认回沈云晴，也是沈凌风为沈云晴所做的，最好的打算。 因为，在沈凌风看来，沈云晴只有远离缪雅娴才活的好，也只有摆脱缪雅娴女儿的身份头衔，才能活得好。 而苏家，就是那个最佳突破口。 同样的，也只有苏家，能在缪雅娴的怨恨里，护沈云晴平安。 这是他的拳拳爱子心。 只可惜，并不是对他的亲女儿。 “此事，乃沈大人亲自严明，也是他，亲自登门致歉，并请求爹娘，将你和沈云晴换回去。” 从前看书看到这一段时，苏萱一直为沈凌风对沈云晴的“父爱”所感动。 可如今，她置身其中，想到自己亲爹一路为别人谋划，从未顾及过她的死活时，心下就再也感动不起来。 “那爹娘怎么说？” 苏卿长长吐了口气，“爹娘，自然是不愿的。” 苏萱闻言轻轻笑了。 苏卿瞥了她一眼，“你高兴的早了，幺幺。” “嗯，我知道。”苏萱点头。 “你知道什么？”苏卿抬眸在她脑袋上敲了下，“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告诉你，那沈凌风可是有备而来，他说是来道歉的，可同爹娘讲完来龙去脉后，便要求将你和沈云晴换回来，见爹娘不答应，便说给爹娘几日时间考虑，若爹娘不答应，他便直接面圣，求圣上来断此事。” “嗯。”苏萱轻轻点头。 这一段，原书里写过，所以，她也知道。 苏卿叹了口气。 “爹娘如今，也是为难。” “我知道。” 苏萱再度点头，无声笑了笑，缓缓抬起头来…… 第224章 你可愿意嫁他？ “三哥，你去跟爹娘说，我愿意换回去，让他们不要为难。” 故事的主线难以改变。 让沈云晴认祖归宗，得到苏家的庇佑，是沈凌风这数年努力的目标，也是他此番回京的主要目的。 如今，他都已然回了京城，若不达目的，怎会善罢甘休？ 再者，沈家百年清流世家，声誉极好，即便这些年不在京城，当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也还是有的。 不然，沈凌风也不至于如此顺利的回京，并且，一回京便任职兵部尚书。 兵部，自古以来掌管兵权、兵力以及兵器，甚至还掌握着武人的考试。 像是后现代的国防部，一个国家是否强大，全看于此。 若他日打起仗来，调兵遣将时，苏家负责在前线拼杀打头阵，而沈凌风则负责后方的一切事宜。 这样至关重要的一个位置，这样至关重要的一个人，苏萱怎能让苏威为了他，跟沈凌风闹翻。 况且，结果的注定的。 无论如何，沈云晴都要归位。 她又何苦多折腾一番呢？ 再者，皇上早年间便知晓苏家和沈家的旧事，既然能任命沈凌风为兵部尚书，便是知晓沈凌风与苏威不合。 他想要利用沈凌风来拿捏苏家。 同时，也利用苏家来制衡沈凌风。 - 苏卿捧着他的暖手炉离开时，外头又落了雪。 苏萱站在廊檐下，目送着苏卿的身影渐行渐远，心里说不出的伤感。 她原以为，她是能在这里好好过个年的。 现下看来，是不可能了。 她低头苦笑，转身进了屋子。 却在掀开被子将要躺下时，发现了放在枕边的青木盒子。 她怔住，片刻后拿过青木盒子打开，就被里面的金光闪花了眼。 那是一整盒的金子，而在金子之上，是一个小纸条。 苏萱将纸条展开，便见上面写着：小丫头，三哥赏你的零花钱，拿去花！ 苏萱噗嗤笑出声，伸手拿起一块金子瞧时，便看见金子下面压着的银票。 她心下滚烫，眼眶同样温热。 “难怪平时总往明月楼跑，原来，这么有钱。” 她低低地笑出声。 好半晌，才在床上躺下，但很快，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坐起身来，将枕头掀开。 果不其然，枕头下，是一个无名的信封。 苏萱伸手将信封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薄薄的三张纸。 一张是苏武写给她的话。 一张是京城最大钱庄的银票。 还有一张，是房契。 “以此，赠与吾妹幺幺，愿吾妹，有住所可去，有钱财可依。” 苏萱笑出声，眼泪却“啪嗒”一声，砸落在宣纸上。 她就说嘛，苏武这么爱好合群的一个人，又那么的细心。既发现苏卿的小动作，又怎会甘于人后？ “苏萱啊苏萱，真是万万没想到，你在人世间暴富的机会，是这么来的。”她轻笑着摇头，而后将银票和房契放在了青木盒子中。 “人要知足。” 在床上躺好，闭上眼睛时，苏萱轻声说道，而后，咧着嘴角笑了。 她现在很知足，也很满足。 上苍还是厚待于她的。 前世，她无钱财傍身，无住处可去，无亲人可依。 而今生，她什么都有。 如今的她，有一堆亲人可依，爹娘护着，姨母疼着，几位兄长宠着，还有两个至交好友记挂着。 她不再是孤儿，不再孤单，也不用在终日为钱财劳碌，拼了老命的，只为谋一个住处。 如今的她，有钱，有好多钱，二哥、三哥，给了她好多钱。 有房，二哥、樊湘，每人给了她一套房。 唔，还是独栋独院的小别墅，还都是京城里的好地段。 苏萱啊苏萱，你是何其有幸啊！ 她笑着感慨，心下再没了委屈和不甘。 前世的眉眼的，上苍在这一世全都补给了她。 所以，还怕吗？ 不怕了。 还怨吗？ 也不怨了。 纵然，最后的结局还是灭亡，她也不会怪任何人。 从前，她看重结果，一心想要活着。 现在，她觉得，只要过程美好，结果，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所以，她想要留下来。 再多看一看，这些爱她的人，再多享受一刻，这爱与温暖。 终于死，她已经死过一次，不会再怕。 况且，人早晚都是要死的。 前世她一个人孤独的活了二十九年，所遇见的美好远不如这半年来的多。 所以，哪怕生命短暂，又怎样呢？ 只要生活在爱里，生活在温暖中，不就够了吗？ 毕竟，人不能贪心，总不能既想要爱和温暖，又想要长长久久的活着。 鱼和熊掌，本就不可兼得啊…… - 这一晚，苏萱睡得很好，一直睡到翌日巳时末，方才醒来。 醒来时，日光明媚。 她睁开眼，寻着明媚的光看去，便瞧见坐在窗边锦榻上喝茶的苏瑾。 “大哥？”苏萱诧异地揉了揉眼睛，见的确是苏瑾，便从床上坐起身来。 “大哥今日没去上朝么？” “今日告假了。”苏瑾视线落在她身上，说道：“沈家的事，想必老三已经告知于你。” 苏萱点了点头。 苏瑾紧盯着她，见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停顿了一瞬道：“沈大人说，他已经派人告知宗祠，要求你，在腊月十二之前，回到沈家。” 苏萱惊诧：“这么急？” “嗯。”苏瑾点头，“此事，他已经私下同皇上严明，腊月十二，是他给出的最后期限。” 苏萱唇瓣紧珉，素白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被子。 她原以为，只是没办法在苏家过年，却不成想，莫说过年，饭都吃不了几顿了。 苏瑾看着她，没说话。 屋内寂静如斯，院外同样安静。 半晌，苏瑾开口：“你若不愿，我……” “没有。” 苏萱截断他的话，扬起脸冲他笑了笑。 “就是没想到会这么仓促，毕竟，今天已经初十了。” 苏瑾眸光暗了暗。 苏萱眼眶微红，近乎仓促的别开眼，而后献宝似的抱起枕头边的青木盒子，打开来给苏瑾炫耀：“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苏瑾紧盯着她的眼眸，一眼都没往盒子里瞧。 苏萱如数家珍：“大哥你看，二哥给的房契和银票，三哥给的金子和银票，以前你还总克扣我的月例，现在，哈哈，没想到，我一夜之间就成了个小富婆，满京城里，有几个姑娘比我有钱的啊。” “我跟你说，大哥，我敢跟你打包票，京城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我还有钱的姑娘了。” 苏萱在笑，眉眼弯弯，嘴角上翘。 可苏瑾，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垂在桌子下的手，攥了又攥后，苏瑾终于开了口。 “幺幺，你觉得赫连佑霖如何？” “挺好的啊，对我也很好。” 苏瑾紧盯着她，见她双眸飘忽，始终不肯与自己对视，又问：“你可愿意嫁他？” 第225章 最好的选择 苏萱闻言僵住，好半晌才抬眸对上苏瑾的视线。 “大哥怎么、怎么突然这么问？” 苏瑾定定的看着她。 “若你嫁赫连佑霖，他能护住你，也能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幺幺，难道你不想跟他去看一看这大好河山吗？” 苏萱茫然，好一会儿才道：“我、我没想过，再说了，我、我、我不是还有跟温小世子的婚事吗？我……” “幺幺……”苏瑾打断她，“温小世子的婚事，是与苏家幺女的婚事，你马上……就是沈家女了。” “咣当”一声，悬在苏萱头顶的闸刀落下，伤得她猝不及防。 “我、我……”她想要说些什么辩解，却是结巴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幺幺，赫连佑霖，是大哥，所能为你想到的，最好的选择。” 苏萱震惊的说不出话。 往事如老电影一般在脑海里一一闪过。 她想，她终于之前先前的那种怪异感是哪儿来的了。 也终于知道，赫连佑霖为什么能出现在京城，出现在她面前，为什么会一开始就要娶她了。 因为，他本就是为她而来。 而赫连佑霖，之所以能为她而来，想来，是因为苏瑾。 “大哥……”苏萱扯着嘴角近乎苍白的笑了。 “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苏瑾抿唇不语，只眸光沉沉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苏萱忽然发现，她压根不需要苏瑾的回答，因为，苏瑾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是，她摸不准的是，苏瑾他……究竟知道多少。 仔细想想，似乎，一切事情都早有苗头。 比如，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原本，原主是顺利偷到了考题的，可她去的时候，压根没见到真正的考题。 再比如，原书中，苏瑾对于江言才虽不喜，却也没有太多反对，更没为了苏萱，把赫连佑霖叫到京城来。 虽然，原着里，赫连佑霖也出现过，但，也只是个边缘配角罢了，而且，还是在真千金回京的那一年才来了京城。 但，也只是出现了几章，就离开了京城…… 垂眸想了半晌后，苏萱笑了。 “既然，这是大哥所能为我想到的，最好的选择。” 她缓缓抬眸，望向苏瑾道：“那我愿意。” 得到苏萱肯定答复的那一瞬，苏瑾松了口气，可心下，却蓦地怅然若失起来。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忽然从他心底消失了。 他垂下眼帘，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 端起茶盏送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口，方才发现茶已经凉了。 他微微一怔，可到底还是将那口凉茶咽了下去。 - 苏萱从未想过留给她的时间会是这样的短暂，她仓皇无措，又无所适从。 以至于，苏瑾离开后，她呆坐在床上，完全不知该干什么。 收拾东西吗？ 可，收拾什么呢？ 她来的时候，孑然一身，什么都没带。 而这里的东西，每一样，好像都是属于苏家女的。 可她不是啊…… 她就这么呆呆坐着，直到金玲从外面进来。 “小姐……” 她行至床边，弯腰蹲下，拉着苏萱的手，微笑着道：“我已经同夫人说过了，我会跟小姐过去的。” 闻言，苏萱鼻尖猛然一酸。 紧接着，就见明心背着个小包袱火急火燎的跑进来。 “小姐，明心也跟你走，你看，我行李都收拾好了。” 她骄傲的拍了拍自己的小包袱。 苏萱噗嗤笑出声。 “这么小的包袱，能装什么啊？” “小姐你小瞧人，我跟你说，我这包袱里装的东西可多了。” 她说着，将包袱解开，放到苏萱面前。 “你看，我攒的月例，还有小姐送我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苏萱看着她包袱里的发簪，又想笑，又想哭。 “又不值钱。” “谁说不值钱了？这可是小姐亲手做的，旁人想要都没有呢！” 明心说着，宝贝的将东西收好，重新背到了身上。 “小姐，时间紧迫，咱们赶紧收拾。” “嗯，好。”苏萱哑然应声。 眼眶温热，视线里满是水汽。 金玲和明心站起身来，两人四下张望一番，却又不知道该收拾什么，对视一眼后，金玲问苏萱：“小姐，咱们都收拾什么啊？” 苏萱想了想，道：“把柳莺莺送给我的衣服带上，剩下的，也没什么了，我自己收拾就成。” 她说着，掀开被子下床，想起什么来，又道：“把大哥先前送我的衣服也带上。”、 “是。”金玲应声，带着明心转身出去了。 苏萱找了个盒子，将苏武特意做给她的暗器，以及赫连佑霖等人送她的东西收了起来。 拢共，也就只有一小盒子。 至于苏家人以往给她的珠宝首饰，她一样没拿。 她只带走了，大家特意送给她的东西。 至于原主曾收到的东西，她全都整理好，放在了房间里。 - 金玲和明心的动作很快，只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苏萱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妥当。 而沈家人，来得更快。 当天下午，便派人送来了口信，说是明日一早，会派人来接苏萱。 听到这话时，苏萱只觉得手脚冰凉。 她就那么呆坐在房间里，从日光明媚，坐到了黄昏时分，又从黄昏时分，坐到了夜幕降临。 廊檐下的灯笼被人换新时，月夫人带着人来了芳华苑。 彼时，芳华苑寂静如斯，院子里无人走动，就连宫灯都透着寂寥。 月夫人停下脚步，看着窗边倒映出来的人影，长长叹息了一声，方才抬脚走了进去…… - 兰亭苑内，苏瑾皱眉看着对坐在桌边的两人，眉头微皱。 “我这里，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喝酒的地方？” 苏卿闻言偏过头来，冲他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总不能去幺幺房间喝？” “是啊，大哥。”苏武点头，喝下一口酒后，看向苏瑾：“大哥要不要来一杯？” 苏卿闻言摇头又摆手。 “二哥，你真是糊涂了，大哥怎么可能跟咱们一样？你我……”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椅子被人拉开。 木制椅子摩擦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苏卿怔怔的转过头，就看见苏瑾自己翻过酒杯斟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苏卿吃吃地笑出声，伸手去拍苏瑾的肩膀。 “这才是我们大哥嘛！” 苏瑾不语。 苏武劝道：“大哥慢点儿喝。” 苏瑾没说话。 苏卿拎着酒壶给大家斟满酒，笑着招呼道：“来来来，喝喝喝。” 苏武、苏瑾，一言不发的举杯、碰杯。 很快，酒过三旬。 有些醉了的苏卿胳膊拄在桌子上，单手支着脑袋道：“大哥，二哥，我跟你们打个赌怎么样？” 苏武俊脸微红，似是有些醉了，闻言道：“老三，别闹了。” 苏瑾默默地喝下一杯酒，转过头问她：“赌什么？” 苏卿笑出声，冲着苏瑾竖起大拇指。 “大哥，还是你懂我。” “赌什么？”苏瑾又问了一遍儿。 “赌幺幺。”苏卿笑着开口。 苏瑾看着他，没有出声。 苏卿却缓缓坐直了身子，伸手拍了拍苏瑾的胳膊。 “大哥，就这一次，你跟不跟我赌？” 第226章 我们幺幺有人疼 二更的锣鼓声敲过后，苏萱偷偷摸摸地跑出了芳华苑，趁着夜色，一路摩挲到了墙角。 而后，悄悄挪开堵在狗洞前的稻草，然后爬了出去。 一切都很顺利，从洞穴处爬出的苏萱长长吐了口气。 然而，不等她这一口气吐完，便在瑟瑟寒风里，嗅到了一丝酒气。 “嗝儿……”不远处，有人打了个酒嗝儿。 紧接着，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怎么样？大哥，我说的没错。” 闻言，苏萱傻了眼，下意识地想转身往回爬，可双手刚扒到洞口，就被人抓住后衣领提溜了起来。 “疼疼疼……二哥、二哥，抓到头发了。” 苏萱龇牙咧嘴地哀嚎。 苏武哦了一声，慢半拍地松开她。 苏萱意识到不对，抬眸时，借着微弱的雪光，看清了脸色发红，神情呆滞的苏武。 与此同时，嗅到了浓重的酒气。 “二哥，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苏武努力回想，半晌，呆愣的摇头。 “忘了。” 苏萱，“……” 果然假酒害人！面前这人谁啊！快把她那心细如发的二哥还回来好嘛？！ “幺幺这是要去哪儿？”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时，冷沉的压迫感随之而来，不过一瞬，便将苏萱整个儿包围。 “大、大哥……” 她僵硬地转过身，冲着苏瑾咧嘴笑。 “没、没打算去哪儿。” “胡说。”抱着暖手炉蹲在不远处的苏卿开口，“幺幺，别人不知道你葫芦里卖什么药？我还不知道？” “你肯定是想着，明日沈家来接，你要跟我们拜别，心下会难受，现下偷偷走了，没有离别，大家就不难受。”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苏卿俊脸微红，下巴微扬，一脸的骄傲嘚瑟。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不过，苏卿这副德行，一看就是喝了酒。 苏萱懒得跟他计较，转过头来看向苏瑾，见他眸光深深，脸色冷凝，小心翼翼地道：“大哥，我、我没想去哪儿。” “哦，小妹想跑。”一旁的苏武忽然接了一句。 苏萱闻言差点儿开口飚国粹。 “二哥，你可真是我的好二哥啊！” “哦。”苏武两眼无神，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苏萱不跟醉鬼计较，转头冲着苏瑾讨好地笑。 “大哥，你听我说，我没想跑。” 苏瑾微微挑眉。 苏萱艰难的吞了口口水，道：“我、我就是不想面对离别，但，我没打算离开，我是想着，我都已经跟金玲商量好了，我先出来探探路，明日里，我在前头长街的拐角跟她汇合，然后，我们在一起去沈家。” “大哥……”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扯了一点儿苏瑾的衣袖。 “我就是觉得，我只要没拜别爹娘，拜别你们，我就还是苏家的孩子。若是我同大家拜别了，可能，我就觉得，我不是了。” 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 轻得让人心疼。 苏卿远远地看着，只觉得她这模样可怜极了。 他再笑不出来，只眯长了眼睛望。 四下寂静，无风无雪。 半晌，罪傻了的苏武开口，“小妹，永远都是小妹。” “小妹生于苏家，长于苏家，永远都是苏家的孩子。” 闻言，苏萱错愕的回头。 苏卿噗嗤笑出声来。 “唔，二哥，看来你还不算醉。” 他说着，捧着暖手炉站起身来，步子极稳地朝苏萱走来。 “幺幺，同在京城，算什么离别？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你就当是提前出嫁了。” “若是你回不来，那也无妨，爹娘和哥哥们，都功夫好的很，只想你想，我们随时都能去见你。” “三哥……” 苏萱眸中泪光闪闪。 苏卿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 “哭什么，有哥哥们呢，我们幺幺啊，有人疼。” - 因为苏卿的一句“我们幺幺有人疼”，苏萱转悲为喜，笑着抬手擦了眼泪。 也因为苏卿的这一句，她的悲伤消散了大半，就连告别，都觉得没那么难以面对。 她心甘情愿的跟着哥哥们折返回去。 回去的路上，撒娇的让苏瑾背着他。 苏瑾没拒绝，一言不发的背着她往回走。 苏卿、苏武并肩跟在一旁。 不久后，已经熄了灯的芳华苑重新点燃了光亮，院子里，也逐渐热闹起来。 金玲和明心，快步穿梭于廊檐下，将茶水、糕点送入房中。 浓浓夜色下，芳华苑重新热闹起来。 “一条……” “红中……” “白板……” 麻将声此起彼伏，欢笑声也此起彼伏。 如此，漫漫长夜，总算有了几分烟火气。 - 打了一整夜麻将的麻将，天光大亮时，几人方才沉沉睡去。 苏萱醒来时，屋内光线很亮。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她的脑袋，枕在苏瑾的肚子上，而苏卿的胳膊，搭在了她的腿上。 除了苏瑾，她和苏卿的睡姿都不太雅观。 至于苏武，则一个人睡在了窗边的锦榻上，身上盖了一床藕荷色的被子，那被子，苏萱在柜子里瞧见过，想来是细心的金玲拿出来给苏武盖上的。 她悄悄起了身，动作极轻地下了床。 待推门出来时，就被明媚的日光刺痛了双目。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遮挡，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 “小姐。”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金玲行至她身旁。 “奴婢已经按您的吩咐，把收拾好的东西送到门房那里去了。” “嗯，辛苦你了。” 金玲轻轻摇头，朝屋子望了一眼，问：“小姐，不叫醒几位少爷吗？” “不用。”苏萱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待睁开眼时，望着明媚的日光，笑了。 “金玲，你有没有发现，这两日的天格外的好？” 金玲应了一声。 的确，过去那一整个月，京城几乎一直都在下雪，可这两日，天却晴得极好。 就连气温，也比以往高了不少。 昨日屋顶的雪在白日里化了不少，待天黑后，气温下降，便凝结成了冰凌。 “真好，天晴了。” 金玲听见苏萱的感慨，忍不住侧眸看她，见她笑颜如花，缓缓收回了视线。 “是啊，真好。” 她轻声附和。 而后便听苏萱道：“那就，在天气好的时候，去跟爹娘告个别。” 她话落，跳下台阶，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身形欢脱，似乎一如从前。 金玲立在廊檐下，目送着苏萱的身影走远，这才收回视线，转身往一旁的厢房走去…… 第227章 离别 芙蓉苑内，卜君荔眼看着苏萱跪下，原本就红肿的眼，立刻溢满了泪，她偏过头去，用手帕捂住嘴，这才没哭出声来。 “娘莫要伤心。” 苏萱抬起头来，笑着道：“你且当幺幺是提前嫁了出去，娘还是娘，爹还是爹，姨母，也还是姨母，幺幺只要有时间，都会回来同你们团聚。” 苏威别过脸去偷偷的抹眼泪。 月夫人红着眼，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意。 “我就知道，我们幺幺啊，是个好孩子。” 她上前，将苏萱搀扶起来，转头看了看伤心到说不出话的苏威和卜君荔，拼命忍住眼泪道：“将军，姐姐，我还有话要交代幺幺，就先同她出去。” 卜君荔哽咽着点了点头。 苏威伸手捂住了脸。 可苏萱，还是瞧见了他满脸的泪。 她忍了又忍，这才没哭出来。 “那爹娘，幺幺就先出去了，爹娘要好好的，改日幺幺再来跟你们打麻将。” 卜君荔本就忍得艰难，闻言，更是泪如雨下。 苏萱见她捂着脸，哭的肩膀都在颤抖，便不忍再看，转身同月夫人一起出了门。 可刚下台阶，便听到屋内传来的哭声。 她顿住脚，红着眼回头望。 可是，隔着厚厚的帘子，她瞧不见她最爱的爹娘。 月夫人眼角的泪无声落下，她拿着帕子擦了又擦，始终没吭声。 直到苏萱回过头，望着她，红着眼，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跟她说，“姨母，送我出去。” 月夫人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再一次决堤。 - 两人一路从芙蓉苑往外走，见苏萱没有回芳华苑，反而是往府门时，月夫人怔了一怔，顿下脚步问：“幺幺，你不去跟老大他们……打个招呼吗？” “不用了。”苏萱浅笑，脸色却有些苍白。 “昨夜我们一直在一起，已经打过招呼了，再说了，我也在京城，只要想见面，随时都能见到。” 月夫人欲言又止。 “走，姨母，你再送我一程。” 月夫人犹豫的回头看，“幺幺，真的不让将军和夫人来送你吗？” “不用。”苏萱摇头，笑容乖巧道：“有姨母相送，就已经足够了。” 月夫人心下猛地一痛，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 她偏过头，拿帕子擦了又擦。 苏萱心下同样难受，这世上，生离死别，都是让人痛苦的事情。 而此番，又不仅仅是离别。 “姨母，我还会回来的。” 苏萱抬手去帮月夫人擦眼泪，“姨母，要不，您回去，剩下的路，我一个人，也能走的。” 月夫人哽咽着摇头，“姨母怎能让你一个人走剩下的路？” 她强忍着难过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道：“幺幺，姨母没事，姨母能行的。” 苏萱看着她红肿的眼，说不出拒绝的话，只笑着点了点头。 往外走的路，变得艰难又短暂，苏萱每一步都好似走在刀刃上。 每多走一步，她同苏家的关联，便被斩断一分。 每斩断一分，她的心，便多疼一分。 好似匕首搅心，又好似利刃相击。 一步一步，一刀一刀。 等走到府门前时，苏萱的脸，已经苍白如纸，唯有一双眼，红得像是要滴血。 她知道，她的心在流血，她在疼。 可是，她一个要走的人，都如此疼。 那些留下来的人，该如何的疼呢？ 昨夜里，头一回凑在一起喝酒的兄弟三人。 今日里，哭到面部浮肿，眼睛充血，哽咽道一句话都说不出的苏武和卜君荔。 还有，一路将眼泪擦了又擦的月夫人。 他们又该有多疼？ 这是他们照看了十几年的孩子，是他们放在心底疼爱了十几年的孩子。 却在他们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迫离开他们。 他们心里，得多疼？ 苏萱知道，他们的疼，比自己，只多不少。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 她毫无办法。 沈云晴，总归是要回来的。 毕竟，这是围绕男女主展开的世界。 她不能阻碍沈云晴的回归。 府门前，金玲和明心，早就等在了那里，瞧见苏萱和月夫人时，上前盈盈行礼。 苏萱停下脚步，对着月夫人露出一个笑。 “今日姨母，就送到这里。” 月夫人未语泪先流。 苏萱眼眶温热，鼻尖酸涩，却是努力笑着道：“姨母，不要难过，我只是不住在苏家了，我还活着，我还在京城，想见，随时都能见。” 她这话一出，月夫人的泪更汹涌了。 苏萱心疼的抱住她。 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月夫人更是哭的说不出话。 半晌，直到月夫人情绪稳定了些，苏萱方才松开她，拉着她的手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出门了，姨母回去。” 月夫人满眼是泪。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她哽咽的说不下去。 “我走了，姨母。” 苏萱清楚，再僵持下去，也改变不了她要走的事实，这样下去，只会让月夫人更难过。 眼看着苏萱松开自己的手，转身下了台阶，月夫人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拉住她。 却是连苏萱的衣裳都没抓到。 府门外，沈家的马车静静停在那里，月夫人抬脚想要追，却是被身旁的侍女拉住。 踩着凳子上了马车时，苏萱回头，冲着月夫人笑着挥手：“姨母，我走了，你回去。” “幺幺——” 月夫人悲戚地喊了一声。 苏萱好不容易忍住的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挥了挥手，冲着月夫人露出一个笑，下一瞬，便转身进了马车。 很快，车夫便调转车头，马蹄的哒哒声，和车轮的吱呀声一并传来。 金玲无声的递过来一张帕子。 明心无声的抹泪。 苏萱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可，就在马车掉转车头后，走出一丈远时，月夫人忽然推开了搀扶着她的侍女，踉跄着跑下台阶，冲着马车大喊：“幺幺啊，幺幺……” 听到这一声喊，苏萱忍了许久的情绪，瞬间崩溃。 “幺幺……” “幺幺……” 一声一声，哽咽悲戚。 而苏萱的马车，就是在这一声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声里，渐行渐远。 马车拐出巷子后，苏萱听见了月夫人那最后一声喊。 平日里，那么温柔的一个人，说话都不会大声。 今日里，却是为她喊破了嗓子。 一声一声的“幺幺”伴她离家。 最后那一声“我们幺幺啊”则是成全了她的所有。 苏萱咬着帕子，哭到崩溃。 而跌坐在将军府门外，哭到失声的月夫人，同样崩溃。 那一天，腊月十一。 在苏萱来到这个世界的半年后。 在她活了近三十年的时光里，第一次心痛到喘不过气。 也是第一次，哭到窒息，哭到晕厥。 死别让人痛苦，生离，同样是往人的心窝子上扎刀。 从前她看鸡汤，相信那句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可如今，她只觉得，不离别，才是人间理想。 可，与她而言，这是人间奢望。 离别，只会让人痛苦。 要走的人痛苦，留下的人痛苦，送她走的人，更是痛苦。 偏偏，她渺小如尘埃，无法改变注定的事情，也无法让他们不痛苦。 她真的，太没用了。 太没用了啊……? 第228章 逃避可耻 苏萱醒来时，屋内烛光摇曳。 她看着眼前熟悉的床围，大脑有一瞬的恍惚。 是梦吗？ 她僵硬的伸出手。 “小姐。”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时，金玲的声音落入她耳中。 苏萱怔怔地偏过头，茫然的眨了眨眼。 “金玲，是我做梦了吗？我们，怎么还在将军府？” 金玲发红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小姐……”她声音哽咽，“这里是沈家。” “沈家？”苏萱的神情更茫然了，“可明明……”她环视四周，明明这里同她在芳华苑的屋子一般无二啊！ 金玲道：“沈大人说，怕小姐你刚回来不适应，所以，按照你在将军府的住处，弄了个一模一样的屋子出来。” 苏萱闻言，整个人都变傻了。 好半晌，她才笑出声，笑着笑着，便坐起身来。 “我这好爹爹，还真是心细啊，难道，他不知道有个词，叫做触景生情吗？” 金玲神色复杂，抿了抿唇，提醒道：“小姐，这里是沈家。” “我知道。”苏萱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环顾四下，问金玲：“小彩呢？” “不知道。”金玲摇头，又道：“我是按照小姐您的吩咐将它的窝带来了的，可小彩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一直没瞧见它。” “罢了。”苏萱摆了摆手，找了件衣裳披在身上，行至桌边坐下，端起金玲刚端进来的茶盏喝了大半。 沙哑肿痛的喉咙得到了缓解，苏萱这才问：“我来时，沈家人可有说什么？” 金玲抿了抿唇，轻轻摇头，“倒也没说什么。” “嗯？”苏萱挑眉看她。 金玲道：“因为来时，小姐你昏迷不醒，沈大人看了一眼，便让管家带我们来了住处，至于沈家其他人，未曾出现，而且，管家将我们带到这里后，便没再管我们，只说有什么事，叫人知会一声，缺什么说一声，会有人送来。” “嗯。” 苏萱应声，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她自嘲地摇了摇头，而后对金玲道：“金玲，你是个聪明人，想来，今日也能看出来了。” “沈家，并不待见我，若是后悔，明日一早，便回苏家去，我不会怪你，苏家也不会怪你。” 金玲摇头。 “小姐，奴婢并不后悔。” 她顿了顿，继续道：“早在来之前，奴婢就想到可能会是这样。” “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只是怕小姐难过。” “我不难过。”苏萱笑着拉过她的手。 “从得知沈家的要求，我就知道，沈家疼爱的不是我，所以，我对他们，没有期待，也不抱希望。” 金玲闻言满目心疼。 苏萱道：“我饿了，好金玲，去给我弄点儿吃的。” “奴婢马上去。”金玲应下后，快步出了门。 “吱呀”一声，窗户被人打开，一丝寒气透了进来。 苏萱转过身，便瞧见捧着暖手炉的苏卿。 她诧异地张大了嘴。 苏卿腾出一只手将窗户关好，这才蹙眉看苏萱。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迎接三哥的大驾光临！” 闻言，苏萱嗤笑出声，却是从善如流的上前迎人。 “哼，这还差不多。” 苏卿抱着暖手炉，仰着下巴，骄傲嘚瑟的行至桌边坐下。 苏萱憋着笑给他斟了一杯热茶。 苏卿煞有介事的接过后，喝了大半，方才满意的点评。 “不错，知道讨好哥哥了，看在你这么用心的份上，哥哥就不跟你计较白日里的事情了。” 闻言，苏萱心下暖洋洋的，弯着眉眼笑。 “我就知道三哥疼我。” “哼，那是！” 苏卿的下巴扬的更高了。 但下一瞬，却是抬手敲苏萱的额头。 “知道三哥疼你，还不辞而别？” “三哥……”苏萱心虚，捂着额头小声喊。 苏卿气道：“知道沈家什么德行，还不让三哥陪着你一起来，怎么？瞧不起三哥？” “不是，我没有瞧不起三哥，我就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不是多事。”苏卿纠正她，“这是我作为哥哥，对你的疼爱和保护。” 苏萱闻言心下一暖，笑嘻嘻的道：“知道了知道了。” 苏卿哼了声，“你知道了还这样，那就是明知故犯。” “是的。三哥说得对。”苏萱举双手认同。 见状，苏卿有些无奈，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叹了口气。 “幺幺，逃避可耻。” “但有用。” “……” 见苏卿噎住，苏萱噗嗤笑出声。 而后，抬手给他续了一杯茶。 “姨母还好吗？” 苏卿无声叹了口气，打量着屋子道：“还好。” 苏萱手一顿，须臾，放下茶壶。 “怎么可能还好？” 苏卿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我若说不好，你能如何？又能如何？” “……” 苏萱脸上的笑意僵住，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半晌，她垂下眼睫，低下头去。 “不能如何。” 苏卿又是叹了口气。 “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顾不暇了，就别想着旁人了，爹娘和姨母那里，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跟大哥、二哥会好好照料。” “嗯。” 苏萱闷闷地应了声，想起书中对沈云晴的设定，鼻尖酸了酸，心说：有她在，哪儿需要你们照料啊。 “这沈凌风，瞧着人模狗样的，怎就能干出这种混账事？” 听见苏卿嘲弄的声音，苏萱抬眸，对上他的讥笑，有些疑惑。 然后就听苏卿道：“难道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触景生情吗？” 原本，苏萱是难过的，也该是难过的。 可听到这句，却是噗嗤笑出声来。 苏卿：“？” 苏萱笑着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 “你可真是我亲哥。” “本来就是！” 苏卿哼哼了声，而后慢半拍的挑眉问：“怎么忽然有这样的感慨了？” 苏萱笑着道：“我发现的时候，也是说了那句话。” 苏卿挑了挑眉，明白过来。 “看，我就说这沈老贼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萱，“嗯嗯。” 见苏萱附和，苏卿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儿呢，有哥哥呢。有什么事儿找哥哥。” “嗯嗯。” 许是因为一直抱着暖手炉的缘故，苏卿的手格外的暖。苏萱被摸的很是舒坦，甚至在心下想：她若是只猫就好了，这样可以让苏卿把她抱回苏家去。 可惜啊，她不是。 第229章 沈云琦，你凭什么？！ 像是怕发生什么变故一般，沈凌风全然不顾苏萱昨日的晕厥，坚持要在腊月十二这天，开宗祠，让苏萱认祖归宗。 于是，好不容易睡下的苏萱，一大早就被管家带人喊了起来。 一通折腾后，被带去了宗祠。 尚未睡醒的苏萱，在管家的带领下，老嬷嬷的指导下，对着一对牌位磕头点头，又对着一群陌生人行礼问好。 一通折腾后，总算完成了这场仓促至极的认祖归宗仪式。 金玲跟在苏萱身后，眼瞅着她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想到自家小姐昨日刚哭到晕厥，今日卯时就被拉起来，如今，眼瞅着到了午时，自家小姐还滴水未进，心里便疼得不行。 “小姐……” 趁着仪式结束，沈凌风招待客人无暇顾及这边，金玲偷偷扯了扯苏萱的衣裳，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苏萱眼睛眨了眨，冲着金玲感激地笑了。 她这一笑，金玲越发心酸了。 苏萱轻轻拿衣袖掩着唇咳了两声，见无人往这边瞧，方才趁机把金玲给的点心塞到嘴里。 然而，还不等这点心咽下去。 一人便行至她跟前。 瞧见眼前的黑色靴子，苏萱一僵，缓缓抬眸，便对上沈云琦的视线。 沈云琦略皱了下眉头，压低声音开口：“跟我出来。” 苏萱四下看了一眼，拎着衣裙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沈云琦一路往外走，直到行至无人处，方才顿住脚步，转身看她。 苏萱正快步跟着，见状猛地停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在苏家时，他们就这样教你的吗？” 沈云琦皱着眉头，神情不悦，语气不满。 “你什么意思？” 沈云琦见状越发生气，上前一步道：“方才宗祠之内，我都看见了。” 苏萱闻言一下子就气笑了。 “真是好笑，你看见了又怎样？我是犯法了吗？” “沈萱！” 沈云琦怒得甩袖，“你就是这副态度吗？” “我什么态度了？”苏萱也来了脾气。 “我一大早就被喊起来，到现在滴水未进，我刚刚在里面摇摇晃晃，都快晕倒了，也没见你吭一声，现在到来指责我了，你有什么脸来指责我啊？你又凭什么指责我啊？” “凭我是你哥哥！” 听见这话，苏萱只觉好笑。 “你还知道你是我哥哥啊，你刚刚那态度，我还以为我是你仇人呢。” 沈云琦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原来，你竟是这么想我的？” 苏萱笑出声，“我也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啪——” 沈云琦的巴掌骤然甩过来时，苏萱毫无防备。 她本就虚弱至极，再加上对方用力过猛，以至于她直接被这一巴掌甩得倒在了地上。 耳朵嗡鸣时，跌倒在地的苏萱伸手去擦嘴角的血迹。 “原以为你在苏家只是缺少教导，任性妄为了些，不成想，竟是连礼仪教养都没有。” “苏家人，就是这般教你的么？” “沈萱，沈家宗祠，何等庄严之地，你怎能如此放肆？！” 右耳里的嗡鸣声好一会儿才消减，苏萱嗤笑了声，哪怕扯动嘴角的伤口也不觉得疼。 她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满面怒气的沈云琦，想都没想，便回敬了他一个耳光。 “啪——” “我有没有教养，关你什么事？”苏萱笑意幽冷。 “你是生我了，还是养我了？”苏萱嘲弄地看着他。 “你——”沈云琦脸色越发难看。 苏萱嗤笑，“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兄长而已，可，你我一点儿也不像，谁知道是不是亲哥哥？”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又在鬼叫些什么？！” 见沈云琦满身怒火，苏萱同样不甘示弱。 “你凭什么冲我吼？凭什么评价我？又凭什么打我？就仰仗你这兄长的身份么？呵！简直不知所谓！” 说完这一句，苏萱转身便走。 然而，她才走出几步，便听见沈云琦咬牙切齿的声音。 “来人！” 而下一瞬，苏萱就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抓住，扭送回了沈云琦跟前。 沈云琦脸色难看至极，却是没再动手，只冷冷吩咐道：“冥顽不灵！” “你顽固不化！”苏萱不甘示弱地回呛。 沈云琦冷冷笑了。 “苏家的家教，可真是好。” “你变什么意思？！”苏萱火了，“我告诉你，沈云琦，我是我，苏家是苏家，你没必要踩着我贬低苏家！” “还有，你贬低的苏家，可是你宝贝妹妹沈云晴的苏家！” “用不着你提醒！” 沈云琦怒地一甩袖。 “以往你在苏家如何，我不管，但你现在回了沈家，就归我管，我不指望你像云晴一般懂事，但也该好好磨一磨你的性子，免得日后出门在外，给沈家惹来麻烦。” “你……” “将小姐送去暗室！严加看管，在她开口认错之前，不许给她吃饭，也不许给她喝水！” 沈云琦的冰冷的吩咐声，打断了苏萱的话。 “沈云琦，你凭什么？！” 听明白他说了什么后，苏萱用力挣扎。 奈何，沈云琦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让人把她带走了。 - 所谓的暗室，其实就是个小黑屋。 扭送她进来的人，将她推进去后，便扭动机关，关上了暗室的石门。 苏萱扯下眼睛上蒙着的黑布，却发现眼前仍旧漆黑一片。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伸手去摩挲。 冰冷的石壁，冰冷的铁栅栏。 百年清流世家，书香门第的沈家，居然有这样的地方。 这是什么？牢房吗？ 苏萱嘲弄的笑，而后，便退到一个角落里坐下。 回沈家之前，她想过种种，却唯独没想到，她在回来的第二天，就被扔到了冰冷的暗室里。 可她明明，最怕黑了。 她自嘲地笑出声。 沈家人，无论是沈凌风，还是沈云琦，都是对沈云晴万分喜欢，万分宝贝。对她则是万分嫌恶，万分不满。 什么亲哥哥？ 哪儿有亲哥哥在亲妹妹认祖归宗的第一天，甩她一耳光的？ 她想起樊湘说过的那些话。 ——这世上，并非所有事情，都能用血缘关系来衡量。 ——人与人的关系，并非是血缘关系，可以衡量的。 ——生你的人，未必爱你。不生你的人，也未必不爱你。 ——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不能轻易下断论的。谁爱你？谁又真正疼爱你？一切，都是需要你自己去判定的。 她那时不懂，还傻乎乎地问“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而如今，她成了那个不被亲生父母疼爱，也不被亲哥哥代价的人后，终于明白了。 血缘关系，不过是一种身份关系罢了。 这种身份关系，不一定会给你带来好处。 有时候，这种身份关系，反而会将你推入漩涡。 你看，沈云琦，不就是仗着这种身份关系在欺负她吗？ 而沈凌风，不也是仗着这种身份关系肆意决定她的人生吗？ 第230章 不可以倒下。 想到这儿，苏萱再度想起那个经常身上有伤的同桌。 她那时不懂那个男生。 如今，下场比那男生惨多了。 你看，老天爷总会以实际行动，让人明白从前不明白的事情。 在苏家的那段时光，老天爷让她明白了这世上至真至纯的爱与温暖。 如今回到沈家，老天爷又让她明白：亲人，未必就爱你。 你看，你的父母兄长，他们是别人的天使，却是你的恶魔。 她自嘲地笑出声，然后越笑越大声。 而这间暗室，显然不够大。 她凄然的笑声回荡其中，好似惨死女鬼在黑夜里痛苦的哀鸣。 - 进入腊月后的京城，本就寒冷。 而暗室的温度，远比外面低得多。 这里，就好似一个大型的冷库。 起初，疲惫至极的苏萱还能睡得着。 但很快，她便从梦中冻醒。 她蜷缩在一起，紧紧抱着自己。 时间已然不知过去了多久。 瑟瑟发抖，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明心还在院子里等她回去，金玲还在祠堂…… 没能等到她回去，她们该有多担心？ 可，以着金玲和明心的性子，见不到她，定然是要去问的，到时候，沈家人会不会为难她们？会不会欺负她们？ 要是她们被欺负了，可怎么办啊？ 想到这儿，苏萱忽然无比后悔。 她不该把她们带来的。 这种狼虎窝，她把她们带来干什么啊？ 她满心的愧疚自责，却又想起明日里便是腊月十三，便是樊冬冬的生辰。 她先前，答应了樊湘要去。 也答应樊冬冬，要回去的。 她想起初九那晚，她捧着樊冬冬给的烤地瓜坐在马车里时，少年带着哭腔的那一声喊。 ——苏萱，我等你回来。 她那时，说什么来着？ 哦，对了，她说“樊冬冬，我会回来的，下次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 那时，少年站在雪地里，红着眼望着她，冲她喊了一声好。 可现下，她却要食言了。 “对不起啊，樊冬冬。” 暗室中，苏萱脸色苍白至极，她蜷缩着身子在角落里，抱着双腿小声地重复：“对不起啊，樊冬冬，真的，对不起啊。” 初九那天，她答应樊冬冬会回去；可她最后还是跟苏瑾走了。 后来，她又答应樊冬冬要回去；可是，她连暗室都出不去…… 短短五日之内，她对一个少年，两次食言。 “真是，对不起啊……” 意识陷入混沌时，苏萱低声呢喃。 可，暗室里的温度太低了，一直没吃没喝的她，没多久便开始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她，意识到自己在发热。 她意识到自己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冻死在这里。 可她还不想死，至少，不想以这种方式死去。 可，太冷了。 她没有可以取暖的东西，便只能挣扎着站起身来。 可发热后的她浑身酸软无力，好不容易扶着墙起了身，可没走几步，便跌倒在地。 地面又冷又硬，好似岩石上的寒冰。 苏萱挣扎着爬起来。 “苏萱，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啊……” 她拼尽全力挪到了铁栅栏前，相比于冰冷的墙壁，铁栅栏更方便她抓住。 于是，她紧攥着铁栅栏，走了一步又一步。 可大脑，却是越发混沌。 她好冷，冷得骨头都觉得疼。 她瑟瑟发抖，摇摇欲坠。 却又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苏萱，不可以倒下。 不可以倒下。 一旦倒下，可能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在这混沌中，她想起读书时学过的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电视剧，寒冬腊月里，那些吃不上饭的人，跌跌撞撞的沿街乞讨，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摔倒下去，然后，再也没能爬起来…… 她一遍一遍地想着，然后提醒自己，多走一步，再多走一步。 千万千万，不要停下，也千万千万，不要倒下去。 可，这个冬天太冷了，如冷库一般的暗室里，也太冷了。 扶着铁栅栏走了很久的苏萱，坚持了很久的苏萱，终于，在某一刻，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而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暗室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无人走动，无人呢喃。 连空气，都好似静止不动。 而摔倒在地上的人，在努力动了动手指后，终于，彻底昏迷过去。 暗室内，彻底归于寂静。 - 苏萱做了一个梦。 她在梦里，看见了苏瑾。 她看见暗室的门被打开，那人逆着光走进来。 她想喊一声大哥，却是一点儿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意识彻底消失时，这个美好的梦境，也戛然而止。 - 嗅到浓浓的中药味时，苏萱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所及，是她熟悉的床围。 “小姐，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熟悉的哭腔落入耳中，苏萱慢半拍地侧过脸，就瞧见跪在床边满眼是泪的明心。 在她声音落下的刹那，一群人涌了过来。 “幺幺，幺幺醒了。”卜君荔双眼红肿，激动的又哭又笑，“月娘，月娘，你快给幺幺瞧瞧，看她如何了？” 月夫人正擦眼角的泪，闻言忙应声过来。 明心也懂事地退到一边。 月夫人细心地给苏萱检查了一遍，松了口气道：“已经退烧了。” “姨母……” 苏萱神情有些呆滞，嗓音也沙哑的厉害。 月夫人闻言忙抓住了她的手，“怎么了？幺幺，可是哪里不舒服？你告诉姨母，姨母在这儿呢。” 苏萱轻轻摇头，视线落在卜君荔身上，“是我做梦了吗？我怎么看见姨母和娘了。” 只一句，卜君荔的眼泪便忍不住。 围过来的侍女们也纷纷红了眼。 “没有，不是梦。” 卜君荔来到她身旁，爱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娘亲在这儿呢，幺幺不要怕，娘亲在呢。” 苏萱像是没能回神，神情茫然，反应迟钝。 她眨了眨眼，说：“娘，姨母，我饿了，我好饿。” 月夫人闻言，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她偏过头，一边用帕子擦眼角的泪，一边对着侍女吩咐：“小姐饿了，快去，把小厨房里炖着的燕窝端来。” 卜君荔看着苏萱，哽咽的说不出话。 “娘，你别哭。” 苏萱缓缓抬起手，想要给卜君荔擦眼泪，可等扬起手时才发现，她手上裹了许多的白色纱布。 她神情一怔，茫然地望着自己的手，神情困惑不解。 这一幕落在卜君荔眼里，更让她难受自责。 月夫人同样难受，她轻轻抓着苏萱的手腕，将她的手臂摁了下去。 “没什么的，幺幺，就是受了一点儿伤，姨母一着急，包得厚了些。” 苏萱乖巧的点头。 卜君荔偷偷擦了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 “幺幺睡了那么久，口渴了？娘喂你喝点些水可好？” “好。” 苏萱应声，乖得不像话，偏偏她脸色苍白的厉害，整个人像是一碰就会碎的陶瓷娃娃。 卜君荔心下刺痛，忍着眼泪让人端来了温水，又亲自将苏萱扶起，抱在怀里给她喂水。 月夫人则在一旁帮扶着。 一杯水喝下，苏萱好受了许多。 “还喝吗？”卜君荔小心翼翼地问。 苏萱轻轻摇了摇头。 卜君荔将茶杯递给了一旁的明心。 月夫人拿帕子给苏萱擦了擦嘴角，问她：“是在躺会儿，还是坐一会儿，然后吃饭？” 苏萱想了好一会儿，方才道：“都好。” 卜君荔听着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心下越发难受，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哄道：“那便坐着，老是躺着，也不好。” “嗯。”苏萱再度点了点头。 很快，侍女便将炖好的燕窝粥送了进来。 月夫人端着燕窝一勺一勺的给苏萱喂，一碗燕窝粥喂完后，她问苏萱：“可饱了？” 苏萱点了点头。 月夫人松了口气，又叫人端来汤药给苏萱喂下。 许是因为虚弱，苏萱喝完汤药后，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第231章 那是想她死！ 眼看着苏萱睡熟，卜君荔擦干了脸上的泪，哑声对月夫人道：“月娘，幺幺这里，就劳烦你照顾了。” 月夫人闻言心下咯噔一声，一把抓住了卜君荔的手腕。 “姐姐，你要做什么？” 卜君荔眼眶红得厉害，眼内是数不尽的红血丝，眼下是胭脂水粉也遮盖不住的青黑色。 她的面部，更是浮肿中透着苍白和憔悴。 卜君荔无声苦笑，看着她道：“这本就是我跟她的恩怨，她犯下这等大错，害了一个孩子还不够，如果，还想来害我的幺幺。” “姐姐，幺幺去了，不过短短三日，可你看我的幺幺成什么样子了？月娘，她回来时，你看见了的，你看见了的。” 卜君荔越说越激动，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情绪也在失控边缘。 “我差点儿就以为，我的幺幺要死了，我差点儿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她整个人剧烈的颤抖，说话时，上下牙齿都在打颤。 “明明她走的时候，好好的，过来跟我磕头，哄我开心，还说随时都能回来看我。” “可月娘，不过短短三日啊，不过才三日，我都不敢想，若是老大去得再晚一步，我的幺幺该如何是好啊？” 卜君荔泣不成声，月夫人的眼泪也止不住。 “我的幺幺千骄万宠着长大，当年，我行军打仗，是没法日日瞧着她，可我也是把她放在心坎里疼的啊。” “我的幺幺，我的幺幺她被人这么欺负，被人关到那样的地方，那是关她吗？那是想让她死啊！” “都过来了，都过来了姐姐。”眼瞅着卜君荔快要崩溃，月夫人握着她的手道：“姐姐，幺幺现在不是在我们身边吗？你不要做傻事，你……幺幺肯定也不希望做傻事，你就跟我一起在这里守着幺幺。” “等幺幺醒来了，看见你，肯定很开心。” 卜君荔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月娘，我是一个母亲，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能看着孩子被人这么欺负，还无动于衷的。” 她说着，轻轻在月夫人胳膊上拍了拍，“月娘，你好好照顾幺幺，我去去就回。” “姐姐……”月夫人哭出声，“非去不可吗？” “嗯，非去不可。”卜君荔神情坚定。 她擦去了脸上的泪，冲着月夫人笑了笑。 “好好照顾幺幺，等我回来。” 月夫人张了张嘴，可还未来得及言语，卜君荔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她掀开帘子，行至廊檐下，也只瞧见卜君荔坚定如石的背影。 她神情有些恍惚。 好多年了…… 犹记得，上次瞧见她这样的背影时，还是天下平定前，她跟随卜君荔打最后一场仗时的事情。 少年女将，纵是征战沙场多年，纵是见惯了生死血泪，可在孩子面前，终究还是那一颗柔软的慈母心。 纵然，她知晓，这孩子不是她所生。 可那又如何呢？ 在他们眼里，苏萱永远都是苏家最小的老幺，也永远都是最受大家疼爱的，既懂事、又乖巧的幺幺。 想到这儿，月夫人轻轻吐了口气。 而后轻轻转过身，掀开帘子进了屋。 苏卿捧着个暖手炉过来时，瞧见睡着的苏萱，一直坐在屋子里，望着苏萱出神的月夫人，心下有些不忍，凑过去，便戏法似的，变出一块烤地瓜。 “这……”月夫人诧异的看着他。 苏卿眯笑着眼睛，勾唇一笑道：“这可是我亲自烤的地瓜，姨母不尝尝吗？” 月夫人被他的模样逗笑，动手开始剥地瓜外的那层皮。 苏卿跑到床边盯着苏萱看了一会儿后，折返回来，在月夫人身旁坐下。 “屋子里其他人呢？” 月夫人道：“幺幺近来虚弱，我嫌她们吵闹，便打发他们回去了。” “嗯，那我娘呢？” 月夫人剥地瓜的动作一顿，看向他时，轻轻叹了口气。 “你娘，应该是去沈家了。” “沈家？”苏卿皱眉，脸色很是不好。 月夫人放下烤地瓜，看着他道：“你娘心里难受，她觉得，这本是缪雅娴和她的恩怨，当初，缪雅娴错了一次，她勉强可以原谅，可是，缪雅娴不该错第二次。” “娘什么时候去的？” “应该有两盏茶的功夫了。” “好嘞。”苏卿站起身来，笑盈盈地道：“那姨母你先照看幺幺，我去娘亲那儿看一看。” 月夫人错愕地望着他，苏卿歪着头笑：“咱们苏家，可以被罚，但，不该被欺负，我呢，就先去看着点儿，万一他们欺负我娘，我也好回来搬救兵不是？” “嗯。” 苏卿原以为月夫人不会答应，不成想她点了头。 “早些回来，若幺幺醒来看到你们，定十分开心。” 送苏卿出门时，月夫人如是说。 “一定！” 苏卿笑着答应，而后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月夫人站在廊檐下，望着他的背影，隐约像是瞧见了年轻时的卜君荔。 她弯了弯眉眼，无声笑了。 一家人嘛，就该这样相互牵挂着才好。 - 苏萱睁开眼时，屋内烛光闪闪。 她脑海混沌，大脑一片空白，好半晌才有了些意识。 “醒了？” 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懒散随意，尾音又微微上挑。 苏萱偏过头，就瞧见抱着暖手炉而来的苏卿。 “让我看看，你还烧不烧了？”他自然而然地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腾出一只手在苏萱额头上摸了摸。 “嗯，应该是没事了。” 苏萱张了张嘴，问：“三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苏卿笑出声，曲着手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 “瞧你这话问得，三哥怎么不能在这儿了？” 苏萱茫然，轻轻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苏卿打断她的话，放下暖手炉，起身倒了一杯水。又折返回来，将苏萱扶起，半抱进怀里后，开始给她喂水。 “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先把这杯水喝了。” 苏萱乖巧地应了。 一杯水下肚，苏萱干哑疼痛的喉咙总算好受了些，苏卿满意地弯了弯眉眼。 “还要吗？” 苏萱点了点头。 “等着。” 苏卿拿了个靠枕垫在苏萱身后，起身又去倒了一杯茶。 “现在呢？” 靠在苏卿怀里喝完第二杯水时，苏萱听他这般问。 她轻轻点了点头。 听见苏卿轻笑了声，而后逗猫似的，伸手挠她下巴。 苏萱哭笑不得，偏偏浑身无力，使不上劲儿，便只能偏过头来问苏卿：“三哥，你在干什么？” “哎，掂量掂量你脸上的肉。” 苏萱扑哧一声笑了。 “然后呢？” 苏卿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 “少了啊，明明先前肉多的时候，手感好得很。现下看来，你得多补补了。” 苏萱笑着没说话。 苏卿却像是猛地想起什么来，动手打了个响指。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苏萱困惑不解。 苏卿风流骚包的一笑，下一瞬便冲着外面喊：“来人，上肘子！” 第232章 我想起来了 原本，苏萱醒来看见苏卿时，心里是很感动，很温暖的。 但，当那一盘冒着油的大肘子端上桌时，苏萱愣住了，苏萱沉默了。 半晌，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扯开身后的靠枕，在床上躺了下来。 苏卿在一旁碎碎念：“这可是上好的红烧肘子，你可得多吃一点儿，吃多了，才能有肉，有肉，才好玩……哦不，才可爱嘛。” “呵呵……”苏萱掀开眼皮看他，“要吃你吃，要可爱你可爱，反正，别想扯上我。” “幺幺啊……”苏卿拉长了尾音，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三哥，这不是为了你好吗？” 苏萱哼了声，闭着眼睛没理她。 为了她好？哪儿有人让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人吃肘子的啊？而且，她还是个刚刚退了高烧的病人！ “幺幺？幺幺？” “幺幺……” 见苏萱不答话，苏卿招魂似的喊。 苏萱终于忍无可忍，睁开眼睛问他：“三哥，你到底想干嘛？” 苏卿咧嘴一笑：“不干嘛，就是想跟你分享一下，这个飘香楼的招牌肘子。” “可我不喜欢啊。”苏萱无奈地摊手，“别说吃了，我光是闻闻气味，我就想吐。” “那你闻到肉香味儿了吗？”苏卿桃花眼眸弯弯，眉眼嘴角，尽是笑意。 苏萱被问得一愣，后知后觉的回过神，茫然地望着苏卿眨眼睛。 “小傻子。”苏卿笑着摇头，眉眼语气间，皆是宠溺。 苏萱傻了眼，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苏卿放下暖手炉后，便搬了个小矮桌放到苏萱床上，而后才将那道看似是肘子的菜，放到了矮桌上。 虽嗅不到肉味儿，但视觉冲击还是很大的。 苏萱拿着筷子，有些无从下手。 很快，金玲便端着托盘进来。 “这……” 眼瞅着金玲将两个小碗，以及两个放着酱料的小碟子，和一把刀放下，苏萱很是不解。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问，金玲便退了出去。 “这……要怎么吃啊？”她问苏卿。 苏卿勾唇一笑，仰着下巴道：“现在知道三哥好了？” “……”苏萱扁扁嘴，心说你可真是个老六。 但为了防止苏卿继续下去，苏萱开始pp模式，给苏卿夸得心神舒坦，心情倍儿好。 然后，满意了的苏卿悠悠然啜了一口茶，这才拿起刀，往肘子上划。 然而，只轻轻一刀，肘子的皮便被划出了一个小口，乳白色的液体便从中涌出。 随之而来的，便是浓浓的香甜味儿。 是那种光是闻到气味，便让人食欲大开的味道。 “哇！” 苏萱惊呼出声，眼神都跟着亮了起来。 苏卿轻笑了声，拿过勺子夞了一碗递过来。 苏萱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可待两只包裹着层层纱布的手映入两人眼帘时，两人齐齐一怔。 片刻后，苏卿哼哼了声。 “有三哥在，还用得着你自己来？” 说着，便坐到了苏萱身旁，拿勺子夞了一勺，吹到唇边，吹了吹，这才送到苏萱嘴边。 “好吃吗？” “好吃。”香甜溢满整个儿口腔时，苏萱幸福地眯起眼。 苏卿道：“这可是我花大价钱整来的，寻常人可吃不到。” 苏萱咧着嘴笑：“谢谢三哥。” 苏卿扬了扬唇角，问：“可吃出是什么了？” 苏萱想了想，道：“像是椰奶里加了好多水果，哦对，还有香米。” “嗯，差不多。”苏卿点头，一口一口的给苏萱喂饭，见她乖巧的坐在床上，吃饭的时候，笑得一脸开心，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冗长地叹了口气。 - 等到吃完饭时，苏卿命人收拾了东西，又将矮桌搬开。 正当苏萱心满意足地靠在床上消食时，苏卿捧着暖手炉过来，踢了踢床，对她道：“往里去。” 苏萱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往里挪了挪。 “这才对嘛！” 苏卿满意的掀开被子，在苏萱对面坐下来，而后感慨：“果然，还是被窝里暖和啊！” “嗯嗯。”苏萱深以为然，紧接着抬眸道：“三哥，干脆咱们以后弄个足够大的床，再弄一个床上用的麻将桌，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在床上打麻将了。” “嗯，有道理。” 苏卿认同的点头。 苏萱又道：“回头我把设计图画出来，三哥找人弄出来就行。” “嗯，可以。”苏卿往背后塞了个靠枕，捧着暖手炉笑看着她问：“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苏萱轻轻摇了摇头。 苏卿诧异。 而后便听苏萱道：“我醒来后，总觉得脑子乱乱的，里头像是有很多浆糊，好多事情不明白，一想就头蒙，而且，我很多时候，甚至都分不清，我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又或者，我是在梦里。” 她眉头紧皱，语气纠结。 “三哥，我脑子里好像有很多浆糊，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很多事。” 苏卿无声叹了口气，轻笑道：“你只是在生病，还有，你不在做梦，你好好的活着呢，至于，你脑子不清楚么，多半是发烧烧坏了脑子，过些日子就好了。” “可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苏萱神情有些痛苦。 “三哥，我好像答应了别人很重要的事情，可我偏偏想不起来了，我想不起来，我就好难受。” 说这话时，苏萱的神情很是痛苦。 苏卿望着她，半晌挪到她身旁，将她抱进了怀里。 “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自责的。” “可我记得，是很重要的事情。” 苏卿见她执着于此，想了一会儿道：“要不，把我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同你讲一讲，如此一来，说不定，你就想起来了，你说对不对？” “嗯。” 苏卿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叮嘱：“不过，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太激动，知道吗？” 苏萱再度点头。 苏卿这才缓缓开口。 他从沈凌风来苏家的事情开始讲，一路讲到苏萱入住沈家。 到此，苏萱是有些印象的，心情也很平静。 “然后呢？” 见苏卿半晌没说话，苏萱扬起脸问他。 就发现满目阴沉的苏卿。 她吓了一跳，整个人僵在原地。 对上她的视线，苏卿的目光变得柔和。 “后来，我走了，你和金玲、明心留在了沈家，而沈凌风，翌日一早就开了宗祠，让你认祖归宗。” 苏萱轻轻点头。 苏卿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沈云琦将你从宗祠内带走，之后，你们应该是发生了争吵，那之后，你就被他关入了暗室。” “我想起来了。” 苏萱抬起头来。 苏卿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问：“都想起什么来了？” 苏萱便将那日在宗祠内外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然后，我就被关进暗室了。” 苏卿气得脸色发青，整个人止不住的冷笑。 “我就说么，那日里找到你时，你嘴角怎会有血？原来是拜他所赐。” “好，真好！把我们宝贝的人，放到地上踩，可真不愧是沈家人！” 见苏卿似的双手紧攥，骨节突出，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苏萱低头在他胸口蹭了蹭。 “我也没吃亏的，他打我一耳光，我还了他一耳光的。” 苏卿恨铁不成钢的戳她脑门，“你一个小丫头，如何能有他有力气？还有，你那还不叫吃亏么？” “你知不知道，我们找到你时，你多惨，我差点儿就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 第233章 哥哥的爱 “这不是没死么？”苏萱小声嘀咕。 苏卿止不住的叹气。 心下，却满满地都是自责。 苏萱回沈家那日，他心下不放心，便跟着去了。 腊月十二，樊湘的请帖送到苏家，得知苏萱回了沈家后，便又将帖子送去了沈家。 那日里，他原本想着去沈家瞧一瞧苏萱，可等沈云晴办完认祖归宗的仪式时，已经晌午。 他想走，但被苏武拉住了。 苏武劝他说，无论如何，沈云晴都是他们的亲妹妹，认祖归宗的第一日，总要一起吃个饭。 他虽不情愿，却还是留了下来。 可因为跟沈云晴互看不顺眼，便多喝了几杯。 等到从花厅出来时，天色已经转阴，雪花如柳絮般旋转飘落。 苏武见他喝了酒，便劝他改日再去沈家。 他想着腊月十三就是樊冬冬的生辰，想着苏萱要去，便应下了。 只有一天，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他心下如是想。 却不成想，恰恰是他没去看苏萱的那一日，苏萱出了事…… 一想到那日里，雪花飘飞，寒风肆虐，冰冷的石门打开，火光照耀下，看到的那一幕，苏卿心口便钻心的疼。 他的幺幺啊…… 他从小就护着的幺幺啊…… 怎么能那么惨呢？ 又怎么能那么脆弱渺小呢？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面，双手红肿溃烂，红色的血染红了双手，也染红了地面。 同样被染红的，还有暗室里的铁栅栏。 那年久失修的铁栅栏，长出了许许多多的铁锈和毛刺，苏卿光是看着，都觉得扎手。 可就是这样的铁栅栏上面，染满了鲜血。 他的幺幺，他们活泼爱笑的幺幺，在这冰冷黑暗的暗室里，得多冷，多绝望啊！ 一想起这些，苏卿心口便窒息地疼。 他伸手抱住苏萱，像是幼时哄她一般温柔地道：“我们幺幺才不会死呢，要死呢，也是别人死。” “我们幺幺啊，有人疼，我们幺幺什么都不怕。” 苏萱窝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腰，笑出了声。 这是，来自哥哥的爱。 嗯，她感受好了。 真好啊，有哥哥的疼爱，真好啊。 她欢天喜地，心下的所有悲伤困扰都烟消云散。 半晌，沉浸在喜悦里的苏萱抬起头来，困惑地问：“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被关起来的？” 苏卿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发道：“是腊月十三那天，樊湘来了。” “啊？” 苏卿看向她，“腊月十三，樊家小少爷，樊栋生辰，樊湘说，她先前同你说过的，你答应她一定会去参加樊栋的生辰宴。” 苏萱茫然地眨了眨眼，下一瞬便激动道：“对！我答应了啊！我先前一直记着的！我答应樊冬冬要回去的，可我被关起来了，我没能去参加他的生辰，樊冬冬肯定恨死我了。” 苏萱说着说着，情绪便激动起来，懊恼地用手打自己的腿，下一瞬便捧着手哀嚎出声。 苏卿哭笑不得，“疼了？” “嗯……”苏萱憋着嘴，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别提多可怜了。 “来，三哥给瞧瞧。” 苏卿低头，捧着苏萱的手仔细瞧了瞧。 “怎么样？” “有点儿问题。” 闻言，苏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问题？！” 苏卿叹了口气，看着她道：“你这手啊，怕是……” “怎么？”苏萱紧张的瞪大眼睛。 “怕是要过几天才能好了。” 苏萱，“……” 真的，想打人的心，不光真，还想化为一块板砖，把苏卿这个老六给拍下床去。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苏卿乐呵呵地笑出声。 继续讲那天的事情。 原来，樊湘腊月十二派人去沈家送帖子时，还专门让人问了一句，但，小厮没见到苏萱，也没见到金玲和明心，沈家其他人则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樊湘得知后，心里头便有些不安。 她思来想去后，翌日一早，便亲自出门，她先是去柳家接了柳莺莺，紧接着便去沈家接苏家。 可沈家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让她见苏萱一面。 樊湘何等聪明？ 如何能察觉不出问题？ 眼看着快到午时，还见不到苏萱，便自己留下，在沈府门前等人，让车夫带着柳莺莺去苏家求助。 彼时，沈家唯有苏武在家，苏卿则是一早去了樊家。 苏武听柳莺莺说完后，便忙不迭地往沈家赶。 另一边，苏卿在樊家左等右等等不到苏萱，心下也开始不安。 于是，便想着出来寻人。 樊冬冬一听说他要去沈家，当即缠上他，非要跟他一起去。 苏卿念着那日是他生辰，便带着樊栋一起出了门。 两拨人在沈家巷子口的长街处相遇，苏武当即将情况告知苏卿，兄弟俩商量一番后，由苏武走前门向沈家要人，苏卿则偷偷潜入沈家，寻找苏萱的踪影。 然而，苏卿没找到苏萱，只找到被困在院子里的金玲和明心。 稍微一问，便觉察出了事情不对。 可偌大的沈家，想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况且，隔了一整夜，苏萱未必还在沈家。 苏卿不得已，只能浅出府门跟苏武会面。 苏武那边，别说要人了，报上姓名和来意后，沈家人连府门都没让他进，只一句轻飘飘的”今日沈府谢客，苏公子改日再来”便将苏武给打发了。 饶是蠢笨如柳莺莺，此时都发现了不对劲，小声地问他们：“沈家一直不让我们见苏萱，该不会是苏萱出什么事了？” 一句话，顿时惊醒其余几人。 苏武当即翻身上马，再丢下一句“我去找大哥”后，便疾驰而去。 樊湘眉头紧锁，抿着唇没说话。 樊栋攥紧了腰上的佩剑，问苏卿：“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等。” 苏卿望着沈家高高的门楣，眸光一点一点冷下去。 “不过，不只是等。” 闻言，几人齐齐望向苏卿。 苏卿则冲他们招了招手，示意几人靠近，待几人凑近后，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几人便坐着各自的马车离开。 唯有苏卿，命人寻了个椅子，正对着沈家的门口放下。 他捧着暖手炉施施然的坐下，双眸望着沈府的门楣，一言不发。 后来，每当苏卿回想起此事，都觉得那时的他自己，当真是克制啊！ 明明满腔怒火，却死死压住，没冲动地一把火烧了沈家。 当然，之所以没放火烧，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怕苏萱还在沈家，这把火万一烧的不好，就要连累苏萱跟着沈家人去忘川河了。 听出苏卿语气里的愤慨，苏萱笑着撒娇。 “哎呀，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还好呢？”苏卿没好气的哼了声。 苏萱道：“我觉得挺好的。” “行行行，好好好。”苏卿一脸敷衍。 苏萱又问：“那你们后来是怎么找到我的，按理说，沈云琦那个人，心气高的要命，绝对不会因为你们威胁他几句，就告诉你们，我在哪儿的。” “那你还真是了解他。”苏卿哼笑了声。 苏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嘿嘿笑。 苏卿懒得戳穿她，便道：“沈家是百年世界，世代清流，性子都是一个比一个的孤傲，怎会因为几句威胁就妥协？” “还有，那沈凌风本就是个疯子，他的儿子，只会青出于蓝！” “嗯，我也这么觉得。”苏萱认同的点头，“那，你们最后怎么找到我的？” 第234章 你也没错 苏卿叹了口气，“是大哥。” “大哥？”苏萱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嗯。大哥。”苏卿没好气地道：“为了找你，我们把沈家围堵得水泄不通，可沈家父子都硬气得很，根本不打算把你交出来。” “后来，大哥来了。” “那大哥干什么了？”苏萱好奇地睁大眼睛，竖起耳朵。 苏卿看向她，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 “他什么也没干。” 苏萱，“啊？” 苏卿幽幽道：“大哥只是把沈云晴绑了过来，把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什么？！” 苏萱闻言大惊失色。 苏卿耸了耸肩膀，“是的，事情就是这么的简单。” 苏萱张大嘴巴，诧异得说不出话。 苏卿抱着手道：“要不怎么说咱们大哥厉害呢？我们大动干戈，折腾了一整天办不成的事儿，大哥过来后，连句废话都没有，沈家父子就慌了，然后，沈云琦就乖乖带我们去找你了。” “那……沈云晴受伤了吗？”苏萱小心翼翼地问。 苏卿瞥了她一眼，“跟你相比，不算。” 那就是受伤了。 苏萱心下又是开心，又是担心。 开心的是，她大哥还是这么疼她。 担心的是，她大哥肯定是伤了沈云晴了，要不然，以着沈云琦那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子，肯定不会妥协。 “不算什么伤，就是脖子上擦破了一点儿皮，还没你嘴角的伤口大。”苏卿不以为意的说道。 苏萱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嘴角，纱布触及到嘴角，却并未感觉到疼。 她疑惑的看向苏卿，问道：“三哥，今个儿，是什么日子？” “腊月十九。” “十九？！” 苏萱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苏卿歪着头冲她笑。 “你以为呢？” 苏萱欲哭无泪，“怎么？怎么都腊月十九了？” 苏卿爱怜地摸孩子头，“小傻瓜，你腊月十二被关，腊月十三晚上才被救回来，你当时昏迷不醒，又发着高烧，要不是智和大师算出你有此一劫，让你师兄清文来搭救你，你怕是真的醒不过来了。” 苏卿话落，忍不住地叹气。 “傻孩子，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日后，可要记得爱惜。” “嗯，一定！” 苏萱认真的点头，答应得信誓旦旦，可心下却是担心的要命。 原书里，苏瑾对沈云晴是很好的，只不过，这种好，并不亲近，可虽不亲近，却是事事护着她。 因此，沈云晴也很喜欢她这个大哥。 唯一的遗憾就是，两兄妹之前，亲情有余，但亲近很少。 而这个遗憾，直到那本书完结，也没能化解。但好在沈云晴不是个对什么事都要求尽善尽美的人，对于苏瑾的疏离，她也只当是他性格原因，并未太过深究。 可现在，这个原着里，沈云晴很喜欢的大哥，却为了救自己，而伤了她。 沈云晴心里该如何难受？日后看见她，心下得多伤心啊？ 想到这儿，苏萱慢半拍的想起另外一件事。 “三哥，我现在是在将军府吗？” “不然呢？”苏卿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包牛肉干，边吃边冲她挑眉。 苏萱眼馋，凑过去道：“三哥，我也想吃。” “小馋猫。”苏卿笑了声，掰了一块儿牛肉干塞到她嘴里。 苏萱嚼了几下，忍不住感慨：“真香。” 苏卿笑了声，又往她嘴里喂了一块儿。 苏萱将上一块咽下，这才问：“那我住芳华苑，沈云晴住哪儿？” “她爱住哪儿住哪儿。”苏卿不以为意。 “三哥……” 苏卿瞥了她一眼，道：“她住浮云阁。” “浮云阁？”苏萱怔住，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可三哥，咱们府上有这个院子么？我怎么没听过啊。” “你没听过，那就对了。”苏卿怜爱地拍了拍孩子的头。 “那是姨母附近的一处院子，沈云晴挑中后，命人简单收拾了一番，又亲自给院子改了名字，提了字、” “好厉害。”苏萱轻笑，语气里带着羡艳。 苏卿轻笑，浑不在意地道：“你也很厉害。” 苏萱摇头，正要反驳时，便听苏卿道：“幺幺，不要处处跟人比较，更不要拿自己的短处跟旁人的长处比，这样很没意思。” “再说了，你是为自己而活，不是为旁人而活，不应该因为旁人，而难为你自己。” “谢谢三哥，我知道了。” 从前，她总觉得苏卿肆意潇洒，如今才发现，整个儿将军府，唯有他活的最为通透，最为睿智。 因为通透，所以豁达。 因为豁达，所以无畏。 这样很好，很强大。 苏萱心下偷偷羡慕着，然后暗搓搓地朝着苏卿的状态努力。 毕竟，这世上优秀的人太多，厉害的人也太多，尤其是沈云晴，还有猪脚光环在，想要超过她，实在是难如登天。 与其一心拿自己同她比较，不如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 送走苏卿后，苏萱便让金玲准备笔墨，金玲闻言一怔。 “小姐，你的手……” 苏萱笑了，“我知道，你替我写。” 金玲这才松了口气。 很快，金玲便搬了个矮桌过来，将矮桌放在床上后，又拿了笔墨纸砚。 “小姐，准备好了。” “嗯。”苏萱点头，“等下我念你写，这一句呢，就写展信佳……” - 翌日，苏萱醒来时，已经巳时。 她偏过头，刚想唤人进来伺候自己梳洗，就被屋子里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沈云晴！” 她大惊失色，不受控制的往床里头躲。 沈云晴坐在床边，见她这般，轻声笑了。 “我听得见的，你不用这么大声。” 老天爷。这是大声不大声的事儿吗？ 苏萱压住满心的惊讶，挪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你找我，有事儿吗？” 沈云晴轻轻摇头。 苏萱面露疑惑。 看着她，沈云晴轻声笑了。 “我来，其实想跟你说说话。” “跟我？”苏萱更诧异了。 “嗯，对，跟你。” “这……”苏萱猝不及防，一时间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 好在，沈云晴是个聪明人。 见苏萱不说话，便关切她道：“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还好，都是小伤。” “那就好。”沈云晴松了口气，旋即，苦笑道：“是我思虑不周，这才害了你。我当初，就该劝住爹爹和大哥的。” “如果我劝住了他们，你就还是将军府的幺幺，我也不用来这陌生的地方。” 她这般知书达理，反倒是让苏萱不好意思了。 “这也不能怪你，那沈凌风和沈云琦，就是两个疯子，他们多年辛苦，就是为了让你认祖归宗，如今眼瞧着就成了，怎么可能因为你三两句话就改变主意。” “再者，你本来就是将军府的小姐，你只不过回到你本来的位置，你没有错。” 听到苏萱这话，沈云晴轻轻笑了，眼眶却有些红。 “可你也没错，不是吗？” 第235章 羡慕了吗？ 苏萱脸一红，羞赧的低下了头。 沈云晴看着她道：“我其实能理解你，其实，早在入京之前，我就觉得爹和大哥的状态不对，我便一直劝她们，可，没什么用。” “或许，如你所说，他们是疯了，可即便是疯，那也是因为我才疯了的。” 她垂下眼帘，语气显而易见的失落。 苏萱轻轻吐了口气，道：“我刚刚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她说着，又打起精神，故作欢喜道：“其实，换个思维想一想，咱们挺幸运了！” 沈云晴神色困惑。 苏萱往前凑了凑，一本正经的同她解释：“你看，别人，都只有一双爹娘，或者，一两个哥哥。可是你看咱们，那是有两双爹娘，加在一起还有四个哥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跟你年龄相仿，经历相似的小姐妹，跟旁人一比，咱们拥有的，实在是太多了，你说是不是？” 沈云晴轻笑出声，“你这心态，倒是好的很。” 苏萱一本正经道：“大智若愚罢了，不值一提，哈不值一提。” 沈云晴被她逗笑，笑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她包裹着层层纱布的手问：“还疼吗？” 苏萱被问得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笑嘻嘻地道：“不疼的，你呢，你还疼吗？” 沈云晴轻轻摇头，而后起身行至苏萱床边落坐，伸手将脖子上的纱布解开。 没了纱布的遮挡，脖颈处的伤疤便露了出来。 如小手指一般长的疤痕，此时已经完结结痂。 苏萱愣怔着张着嘴，好一会儿才道：“看着就疼。”她下意识地想伸手磨一磨，可看到自己包裹严实的手，便放弃了。 “也就看着唬人，其实当时也不疼。这纱布，是他们给我绑的。”沈云晴将纱布扔到一边，伸手摸了摸结痂的地方，笑着道：“痂已经长好了，估计再有几天，就能脱落了。” “那就好。” 苏萱松了口气，紧接着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会怪大哥吗？” 沈云晴摇了摇头。 苏萱诧异，“为什么？” 沈云晴略想了想，伸手帮苏萱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又眯笑着眼睛问她：“我们都一样。” 苏萱不解，蹙着眉看她。 沈云晴笑了笑，说道：“当年是娘亲任性，设法调换了你我，所以，我跟着沈家颠沛流离，你跟着苏家颠沛流离。” “不过，你我的颠沛流离终究是不一样的。” “那时虽战乱，但父亲都是带着我们去安全的地方生活，所以，我并未吃太过苦。而父亲他，又饱读诗书，文武双全。我跟着他，着实学到很多东西。” “可你，却一直跟着打仗的军队，生活在战火之中。苏大人他一个人带着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已经很是艰难，没能教很多东西，其实在是情理之中。” 苏萱轻轻摇头，“不是旁人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是我自己不爱学。” 沈云晴看向苏萱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同情。 “人人都觉得这一出狸猫换太子，你远比我过得好，可在我看来，则并非如此。” “但，我觉得，苏家人是真的疼爱你。所以，你过得，也不算糟糕。” 苏萱困惑，看着她道：“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是说，我对不住你。”沈云晴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垂眸看着苏萱裹满纱布的手，眼眶红了红。 “本来，我们都应该好好的。” “可，是我对不住你，若非因为我，你也不用受这么多委屈。” “哎呀，说什么呢？”苏萱轻笑。 “我哪儿受委屈了，真要说起来，我在将军府这些年，还赚了呢，所以，你不用对我愧疚，真的，不用。” 沈云晴抬眸看她，眸子里染着泪光。 苏萱又道：“其实，我还应该谢谢你，你看，若不是你出生，我哪儿有机会来将军府生活啊。” “再者，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虽然只是在沈家待了几天，却也体会到你在沈家的不容易，以往，你肯定没少受欺负。” 沈云晴听她这般说，眼眶红得厉害。 “不过，现在好了，你回苏家了，日后爹娘姨母还有哥哥们，肯定会好好护着你，当然，沈家爹爹和哥哥，也会好好护着你。我也会护着你。你再也不用受苦了。” 沈云晴她，不是个坏人。 这一点，苏萱很是清楚。 她很好，却受了很多委屈。 但好在，她最后的结局是好的。 想到这儿，苏萱不由蹙眉。 书中给出的结局，真的是好的吗？ 就好像电视剧里，一般都只演到男女主结婚。小说里亦是如此。 那些婚后的鸡毛蒜皮，从不体现。 可，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始终如一吗？ 身为帝王，真的能全心全意的只爱一个人吗？ 可，纵观历史，鲜少有从始至终都恩爱帝后。 大多数，都在时间的磨合下，帝王变心，后妃失望。然后，彼此默契的避开双方。 甚至于，有些妃嫔，在死后，都不能入皇陵。 再有，从以往的历史看，帝王一般都忌惮功高盖主的臣子。 如今的苏家，已然被皇室忌惮。 那后来的李煜呢？ 他与沈云晴相恋，又得苏、沈两家的扶持，坐上了个至高的位置。 这样的一个人，心里就不怕吗？ 他对苏、沈两家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不满和顾忌么？ 再者，书中给出的结局，一定就是真正的结局吗？ 苏萱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心寒。 “你怎么了？幺幺，你是不是不舒服？” 见苏萱脸色一点一点白下去，沈云晴顿时慌了，一边斟茶过来，一边问：“要不要喊大夫？” “不用。”苏萱轻轻摇头，笑着道：“我就是渴了。” “你真是吓死我了……”沈云晴松了口气，伸手将苏萱搀扶起来，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给她喂水喝。 一杯茶下肚，苏萱的喉咙少了许多。 她想了想，道：“你能帮我把那个抽屉里的盒子拿出来吗？” “嗯。”沈云晴应声而去，很快便折返回来。 “要帮你打开吗？”沈云晴小心翼翼地问。 “嗯，多谢。” “咔哒”一声，盒子打开，沈云晴看到里面的东西，微微一怔。 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问苏萱：“这是……” “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苏萱有些羞赧，“时间紧迫，做得比较着急，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当个小玩意用，若是……” “谢谢。”沈云晴开心地过来给了她一个拥抱，而后欢喜地拿起盒子里的香囊，挂到了腰带上。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她欢喜地转了一圈。 “嗯。好看，不过，人最好看。”苏萱本想拍手叫好，奈何手上的伤还未好，只能口头夸赞。 沈云晴嗤笑出声，走过来捏她鼻子，“你啊，肯定是蜜饯吃多了。” 苏萱诚然：“其实也喝蜂蜜水的。” 沈云晴扑哧笑出声来。 “你好有趣。” 苏萱板起脸，“那你错了。” 沈云晴：“？” 苏萱轻咳一声，微微仰着下巴道：“我不光有趣，我还有钱，我还有房，怎么样？羡慕了吗？” 沈云晴，“……” 第236章 真正的疯子 因着苏萱那一句话，沈云晴笑的在床上打滚，许久才止住笑声。 而后，她从盒子里拿出发簪插到头上，又将剑穗挂到剑上。 “这些，是只有我有吗？” “不是。”苏萱诚实地摇了摇头，“这是给你的礼物，不过，家里人都有礼物，爹娘、姨母、大哥、二哥、三哥，他们都有，你是家里人，所以，你也应该有的，只不过那时候你还没回来，所以，没能同时准备。” 沈云晴抚摸剑穗的手顿住。 便听苏萱絮絮叨叨地说：“本来可以给你做更好的，但，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我来不及。就连夜做了这些，临走的时候，就放进了床边的抽屉里，想着你若住进来，肯定能发现，谁承想，你没住进来。” 沈云晴轻轻笑出了声。 “你好像还很遗憾？” “也不是。”苏萱摇了摇头，临行前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回了沈家，就住你住过的院子；你来了苏家，就住我住过的院子。” “若真是如此，好像，你我也都不会开心，可若不这样，虽松了一口气，却同样开心不到哪里去。” “人嘛，都是最怕比较的。” 沈云晴认同的点头，“你这话倒是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 苏萱嘚瑟的叉腰，“那是，我是谁啊！” 沈云晴扑哧一声笑了。 “对对对，你最厉害啦。” 苏萱开心地笑。 沈云晴垂眸摩挲着剑穗道：“我很喜欢。” “嗯，你喜欢就好。”苏萱开心的点了点头，而后又道：“对了，回头咱们有的是时间，你若喜欢别的，我再做给你。还有，我会做梅子酒哦，回头做给你好不好。” “嗯。”沈云晴缓缓点头。 苏萱开心地裂开嘴笑了。 沈云晴看着她的笑，心下万分复杂，半晌，她抿了抿唇，问：“你到沈家后，可有见到母亲？” “母亲？”苏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她说的是缪雅娴。 “没有。”苏萱诚实的摇头。 沈云晴松了口气。 “没见过也算是好事。” “怎么说？”苏萱茫然的眨眼。 沈云晴帮她扯了扯被子，道：“你该喊我一声姐姐、” “错了！” 苏萱大声反驳，“明明是你该喊我一声姐姐？你难道忘了我比你先出出生的吗？” 沈云晴哭笑不得，“谁告诉你，你比我先出生的？” “三哥说的！”苏萱仔细想了想，道：“三哥说了，缪姨母的孩子出生后，才使了这招计谋，那就说明，是我先出生的。” “这么说，也对，也不对。” “什么意思？” 沈云晴道：“当年，论月份，是娘亲先怀孕，母亲后怀孕的。但，母亲当年为了调包，就喝了催产的药，提前把孩子给生了下来。” “所以……” “所以我是早产儿！” 苏萱激动的跳起来，“我就说，我怎么觉得自己这般蠢笨，连个书都读不明白！” 沈云晴见状是又好笑，又心疼，拉着她的胳膊劝她坐下。 “你现在明白了？你该喊我姐姐。” 苏萱神色复杂，扁了扁嘴，道：“可，明明是我先出生的。” “可你月份不足啊，而且，你看你，现在没我长得高，也没我长得好看，而且，咱们长得这般相似，日后出门，旁人定是觉得，我是姐姐，你是妹妹。” “我不信。”苏萱牢守着她最后的倔强。 于是乎…… 咱们貌美又心善的真女主沈云晴，便好心的把苏萱从床上抱下来，跟她比了比身高。 最终，以苏萱的惨败告终。 “你走……” 再度回到床上，苏萱生无可恋的挥了挥手，“我要静一静。” 沈云晴憋笑快要憋到内伤。 “哎呀，别啊，幺幺，姐姐会疼你的。” 苏萱偏过脸来看她，“呵呵……” 沈云晴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苏萱彻底躺平，望着眼前的虚空想：算了，就这样，小虾米放弃挣扎了。 - 沈云晴到底是善良的。 她临走之前，不光帮苏萱解决了内急问题，还好心的告知苏萱，若他日回了沈家，少跟缪雅娴打交道。 相比于其他人，缪雅娴才是个真正的疯子。 对此，苏萱深以为然。 - 苏卿捧着暖手炉过来时，月夫人刚走，苏萱的手伤的眼中，苏萱头一次瞧见那么千疮百孔的手，莫说旁人，她自己瞧着都难受。 是以，苏卿走进来时，她正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出神。 苏卿挑眉望了她一眼，抬脚走了过来。 “看什么呢？” “没什么。”苏萱轻轻摇了摇头，将手背到了身后。 苏卿无声叹了口气，“不会留疤的，放心。” “没事儿，反正我也不会弹琴。”苏萱笑嘻嘻的说。 苏卿懒得戳穿她，便道：“我听说，沈云晴来过了。” “嗯，她来看看我。” “那她，有说什么吗？” “她觉得挺不对不住我的，特来跟我道歉。” 苏卿哼了声，“这还差不多。” 苏萱轻轻笑了声，“我是觉得，她也没错。” 苏卿微微蹙眉，桃花眼里满是不认同。 半晌，他移开视线。 “罢了。” 苏萱知晓他是不想再提此事，便问：“对了，三哥，我回来这么久，怎么都没看到爹和大哥啊？二哥也没看到，还有，自从我醒来以后，娘也不来了。” 苏卿捧着暖手炉，漫不经心地说：“这不是快年关了吗？朝廷忙的很，爹和大哥基本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天黑之后才回家，至于二哥，朝廷人手不够，皇上将他调到京郊军营帮忙去了。” “至于娘，她自然是心疼你，觉得愧对你，这才不来见你。” “骗人。” 苏卿哼笑了声，“你怎么知道我骗人？谁告诉我骗人了？” “你就是在骗人。”苏萱咬了咬唇，“真相绝不是这样。” “不都差不多吗？”苏卿不以为意。 苏萱有了急了。“三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况且，此事又因我而起，日后，说不定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你总不能每次都瞒着我，况且，你也未必能瞒得住我不是吗？” 苏卿微微怔了下，须臾笑了。 “看来，幺幺是长大了啊。” “我本来就长大了。”苏萱憋闷的说。 “那好，那我跟你说实话。” 苏卿耸了耸肩膀，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事实是，为了救你，我们擅长沈家，得罪了沈大人，沈大人便将此事告到了皇上那里，爹气不过，便同他打了一架。” “此事呢，原本该是咱们苏家全责，但你被找到时的样子，实在是惨得很，皇上念着事出有因，便两家各打十大板。” “于是，爹和大哥，以及沈凌风和沈云琦，便被带入宫中，说年关了，事务繁多，让他们跟着忙一忙，免得再打起来。” “我就说，大哥若在家，肯定会来看我。”苏萱小声嘟囔。 “小没良心的。”苏卿气笑，在她脑门上敲了下，“三哥天天都来，你是看不见么？”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苏萱连连摆手。 苏卿从鼻子里哼了声。 苏萱无奈，只能一顿彩虹屁输出，拍的苏卿心旷神怡时，方才问：“那娘亲呢？” 第237章 你的眼里只有大哥。 “娘亲啊……”苏卿尾音拉长，好似老爷爷般打了个哈欠，而后才道：“你醒来之后，娘亲实在是气不过，便找那缪雅娴算账去了。” “什么？！”苏萱大惊，看看外面的天色，又看看苏卿，“今天都腊月二十了，三哥，腊月二十了，娘亲还没回来。你快派人去看看啊！万一他们欺负娘亲怎么办啊？” “怎么可能？”苏卿不以为意，挪揄道：“你以为娘亲是你啊，这么容易受欺负？” 苏萱，“……” “娘亲的武功，可未必在爹爹之下，而且，娘亲跟爹爹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可谓身经百战，有勇有谋。一个缪雅娴，还不是娘亲的对手。” 苏萱仍旧不放心，“论武功，缪雅娴或许不行，但论计谋，未必。要不然，也不会有当年的换子风波，再者，那是沈家，沈家人定是全都护着缪雅娴的。” “哎呦，小丫头思虑周全啊，看来，不枉娘亲疼你一场。”苏卿撸狗似的撸苏萱。 苏萱忍无可忍，从他身旁移开了些，神情严肃道：“我还是不能放心，三哥，你去，你去把娘亲找回来。” “不用了。” 苏卿尚未来得及开口，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苏萱猛地抬眸，就掀开卜君荔攥着她那把红色长鞭飒气十足地走进来。 苏萱悬起的一颗心瞬间落下，想都没想便掀开被子下了床。 “娘……” 她扑过去抱住卜君荔。 卜君荔忙伸手扶助她，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穿鞋？” “哎呀，我想娘了嘛。”苏萱笑着撒娇。 “你啊……” 卜君荔将她送回到床边，这才腾出手收了红色长鞭。 苏萱下意识地往红色长鞭上瞥了一眼，瞥见上面已经干了的红色血迹时，心下猛然咯噔一下。 “总算是退烧了。”卜君荔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苏萱的额头，见已经恢复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嗯。”苏萱乖巧的点头。 苏卿道：“娘怎么回来这般早？” 卜君荔闻言笑骂：“怎么？你这小混蛋是希望娘别回来嘛？” “不是，瞧娘说的，我是那种人吗我？” 卜君荔哼了一声，不理会她，只转过头来关注苏萱。 待将苏萱全身上下检查一遍，卜君荔方才放下心来。 苏萱心下原本有许许多多的话想问，可瞧着卜君荔满眼的红血丝，和眼底的憔悴，便有些不忍心。 “娘，我和三哥还有话说，您且先回去。” 卜君荔闻言嗔了她一眼，“怎么？只跟老三好，不跟娘亲好啊？” “不是的，娘。”苏萱凑到她跟前蹭了蹭，撒娇道：“我是有事情问三哥啦，娘亲在的话，我怕三哥不好意思。” 她说着，神色暧昧的看了苏卿一眼。 苏卿嘴角抽了下，哼笑一声移开了视线。 “行。” 卜君荔利落的点了头，拍了拍苏萱的脸道：“那你要乖乖的吃药，养身体，听见了吗？” “遵命！” 卜君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心情愉悦地出了芳华苑。 苏卿戳了口茶，欠欠的问：“有什么要问三哥，就赶紧问，毕竟三哥也很忙的。” “哎呀，怎么还生气了？”苏萱笑着挪瑜。 苏卿仰着脸哼了声。 苏萱道：“我是觉得娘挺累的，不想她一直在这儿照顾我。” “嗯，有孝心。”苏卿赞许地点了点头。 苏萱又道：“还有，我想问，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闻言，苏卿当即用一种极为受伤的模样控诉她。 “果然，你的眼里只有大哥。” 苏萱察觉到空气里压抑且幽怨的低气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我就是有事找大哥，真的，三哥你信我。” 苏卿“嗖”地一下过来，用手指着苏萱：“当你说出这句话时，就已经不可信了，你知道吗？” 苏萱，“呃……” 完了，被看穿了。 “哼！”苏卿生气的别开脸。 苏萱讨好地笑，“我真的没有说谎的意思，而且，三哥最是疼我，整个儿京城，像三哥这种天生丽质，年轻貌美，风流倜傥，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俊公子，武能上战场，文能战群儒，提笔画山水，折扇笑苍生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关键是，还很宠爱妹妹。” “真的，三哥，整个儿京城，我都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么好的哥哥。” “哼！那是！” 苏卿翘起了下巴，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他那把折扇，一本正经地扇着扇子道：“本少爷这样优秀的青年才俊，本就世间少有，你也是运气好，才能认识我。” “嗯嗯，三哥说得对。”苏萱憋着笑，继续道：“前世，我一定是在佛前跪了八千年，今生才能有你这么好的哥哥。” “哼。”苏卿嘴角微翘，桃花眼眸弯起，看上去心情不错。 苏萱知道，她的pp起效了…… - 樊湘姐弟是在腊月二十一来的苏家。 彼时，苏萱已经恢复的不错，虽然，手上还包着纱布，身上也没太多力气，但精神头很不错。 樊湘姐弟进门时，苏萱便扒着床围，冲着他们大喊：“姐姐，樊冬冬，快来。” 樊冬冬耳边蓦地一红。 樊湘瞧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翘。 “方才来时，不是挺气势汹汹的，如今她喊你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谁说我不说话了？”少年赌气似的反驳了一句，而后挺胸抬头地走了进去，惊得白露在他身后大喊：“小少爷，你的大氅还没解呢！” 正瞧着他们张望的苏萱，眼瞅着樊冬冬红了脸，差点儿笑出声。 又怕伤了樊冬冬的自尊心，是以，只能强忍着。 “幺幺。” 樊湘走进来，在苏萱床边落坐。 “可好些了？” “好多了，你看我，活蹦乱跳的。” 樊湘长吐了口气，“你啊，还是消停些。” 她话落，扭头看一旁低着头如鸵鸟一般的樊栋，“来之前不是担心幺幺，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么？现下怎的又不说话了？” “多嘴！” 樊栋脸色通红，神情懊恼，小声的说了樊湘一句后，方才看向苏萱，见苏萱正盯着自己，忙移开视线。 樊湘和苏萱对视一眼，无声失笑。 好一会儿，樊栋的视线才再度落在苏萱脸上，红着脸小声问：“你、你还好吗？” “嗯，挺好的。”苏萱眼眸弯起来，仔仔细细地道：“退烧了，冻伤的地方也早就涂了膏药，扎破的手，也都结痂了。” “嗯，那就好。” 樊栋低下头去，不再吭声。 苏萱不解地看向樊湘，就见樊湘冲自己摇头。 当着樊栋的面，苏萱不好开口问什么，只能岔开话题聊别的，直到苏卿过来，带走了樊栋，苏萱方才问樊湘：“他怎么了？” 第238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樊湘极轻地叹了口气，看向苏萱道：“幺幺，冬冬不大出门这事儿，你知道的。” “嗯。”苏萱点头，睁大眼睛望着她。 樊湘帮她理了理垂落下来的碎发，说道：“其他的我不知晓，但今年，自我回京后，冬冬他一共出了两次门，第一次，是去沈家寻你，瞧见昏迷不醒，满手是血的你。” “第二次，就是今天了。” 苏萱张了张嘴，心里忽然说不出的难受。 “对不起啊……” 樊湘轻轻摇头，“你不用道歉，你没错。” 苏萱低下头，咬着唇没出声。 樊湘心知她自责，可此事，苏萱早晚会知晓，与其旁人来说，不如由她来说。 “生辰之前，冬冬他一直很开心，一直想着，等他生辰，你就能回来了，说不定还能多呆几天。” 苏萱鼻尖猛地一酸，眼眶也热起来。 “他盼星星盼月亮的，却不想，没盼来你，后来，他跟着你三哥赶到沈家时，眼看着沈家搪塞我们，却又毫无办法。” 苏萱咬着唇没吭声。 樊湘长长叹了口气，“我们等啊等啊，从日光明媚，等到夜幕深深，可沈家还是不放人，最后是你大哥来了，才把你从沈家带出来。” “你是不知道，我们才沈家府门前，瞧着你大哥抱着你出来时，心都凉了。莺莺她，直接昏了过去。” “而冬冬，就僵在那儿，像是傻了似的，好长一段时间，别人跟他说话，他都听不见。” “那后来呢？”苏萱低声发问，眼眶却是热得要命。 “后来，我见他跟丢了魂似的，实在是没了办法，就去找你大哥，你大哥，就把你抱到他跟前，让他摸你的额头。” 樊湘说着，轻轻笑了。 “我现在都还记得，你大哥说的话呢。” “他说什么？”苏萱好奇地问。樊湘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道：“他将冬冬的手摁在你额头上，跟他说，樊栋，她是热的，她还活着。” “只这么一句话，冬冬便如梦初醒。” “你看你大哥，是不是很厉害？” 苏萱认同的点头。 樊湘笑得温温柔柔。 “我也觉得很厉害，我们折腾了一天都没能找到你，你大哥一出现，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 “可我，还是觉得对不住樊冬冬。”苏萱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明明那天是他生辰的，可因为我，全毁了。” “什么生辰不生辰的，人只要活着，年年都是生辰。” 樊湘拍了拍她的胳膊，继续道：“不过此事，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 “好事？”苏萱诧异地抬眸望樊湘，“姐姐，这难道不是打击吗？” 樊湘轻笑，拍了拍苏萱的脸道：“任何事都有利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再者，唯有打击，才能使人奋进。若无打击，只有顺遂，那这个人，多半是废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 见她点头，樊湘弯着眉眼，温温柔柔地笑。 - 许是听闻樊家姐弟去了苏家，柳莺莺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来时还带着她的那只大藏獒。 “呜呜呜呜，苏萱，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我差点儿就以为你要死了，呜呜呜……” 柳莺莺一进门，便抱着苏萱大哭特哭，甚至还把哭出来的眼泪和鼻涕全都糊在了苏萱身上。 对此，苏卿面露嫌弃，樊栋叹为观止，樊湘用帕子压住上扬的嘴角，礼貌地往一旁挪了挪。 明心面带不忍，劝道：“柳小姐，我家小姐身子才刚好了些，您这么抱着她，她容易喘不过气……” 柳莺莺闻言一愣，旋即松开苏萱，一边抹眼泪一边控诉明心：“你怎么不早说啊？” 明心，“……” 柳莺莺继续扯着嗓子哭。 苏萱不忍心，好声劝道：“别哭了，你看我这不是活着呢吗？” “可你差点儿就死了。” “那不是没死么？”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差点儿就死了，我好伤心的。” “……” 苏萱语噎，因为她发现无论怎么劝，柳莺莺都会回到同一个点。 于是，她不再劝，就静静地看着她哭。 好半晌，总算哭够了的柳莺莺方才抹着眼泪站起身。 然后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明心小声地问：“小姐，她这是……” 然而，话音未落，就看见柳莺莺掀开帘子将阿吉牵了进来。 明心长大的嘴巴僵住了。 屋内其他人也紧跟着傻了眼。 “给你！” 柳莺莺将阿吉牵到苏萱跟前后，一把将牵引绳塞到了苏萱手里。 那架势，那神情，颇有种英勇就义的意思。 苏萱傻了眼，张大嘴巴呆呆的望着她。 就见柳莺莺皱了皱鼻子，红着眼道：“亏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你也就窝里横，也就跟我横，碰到别人你就被欺负的不行。” 苏萱闻言哭笑不得，还未来得及言语，便听柳莺莺道：“别以为我对你有好，我是你死了，才打算让阿吉跟在你身边，暂时保护你。” “没有别的意思，才不是把它送你呢！” 少女攥着拳头站在她跟前，鼻尖泛红，眼眶红肿，眼里的泪闪着晶莹的光。 苏萱看着她，半晌笑着拉过她的手，温声：“谢谢你啊。” “谁要你谢了！” 柳莺莺傲娇的别开脸，“我就是怕你死了而已，你要死了，这京城得多无聊啊！” “嗯嗯，知道了。”苏萱笑盈盈的点头，而后是以明心扶柳莺莺坐下。 樊栋打量着柳莺莺，凑到樊湘耳边低语，“二姐，她关心就关心，这么别扭做什么？” 樊湘笑着嗔了他一眼，“果然是小孩子。” 樊栋闻言顿时气的小脸通红，“我已经十二岁了！也就比你小了两岁！” “好好好。”樊湘应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樊栋生气的将她手扒拉开。 樊湘忍俊不禁。 一旁的苏卿凑过来，拍了拍樊栋的肩膀，好心解释：“小兄弟，这可不是别扭，这叫傲娇，傲娇，懂吗？” 樊栋，“……” - 从苏家离开时，樊栋很是舍不得，可纵然他一步三回头，也还是乖乖上了马车。 樊湘坐在车厢内笑眼弯弯的看着他，“我还以为，你舍不得走呢。” “的确舍不得。”樊栋小声嘀咕。 樊湘有些惊诧于他的坦诚，讶异的看了他一眼。 樊栋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脸道：“就是觉得，应该走。留下来，会给别人添麻烦。” 樊湘认同的点头。 樊栋又道：“二姐，我发现，每次出门，都能让我学好多东西。” 樊湘闻言轻笑。 “说来听听。” 樊栋低着头，抿了抿唇道：“我觉得苏家大公子很厉害。” 樊湘微微挑眉。 “那天，我们那么多人都办不成的事儿，他出现后，一句废话都没有，就办成了。” 樊栋说这话时，又羡慕，又失落。 樊湘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头，笑眼弯弯道：“苏大人是很厉害，你若幕强，可以拿他当榜样，但，也莫要因为他强，便觉得自己不好。” “也莫要同他比，他这样的人，天赋异禀，常人难及的。” 樊栋轻轻摇头，“我也不是跟他比，我就是难受。” 他抬起头来看着樊湘，眼尾殷红一片。 “二姐，我就是在想，若当时我同苏大哥一样聪明，一样睿智，可能，我们一开始就能把苏萱救出来，那样，她就不用受那么多罪。” 他说着，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二姐，许是我生在太平年代，什么都不懂，我未曾见过尸山火海，也未曾见过血流成河，我只看到了苏萱，只看到了毫无声息的苏萱。” “从前，爹说，打蛇要打七寸，娘说，杀人得诛心。” “我那时候不懂，可那天，我着着实实的懂了。苏大哥他，把这一点应用的很好。” “可是二姐，你说，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樊湘无声的叹了口气，心疼地望着他。 樊栋抹去眼角的泪，别开脸道：“我先前，只想过她可能会食言，可我没想过她可能会死。” “她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那么爱笑，那么爱捉弄人，还会提前做生辰礼送给我，可我，可我……” 第239章 苏幺幺，你要不要跟我走？ 樊栋哽咽的说不下去。 樊湘亦是红了眼，她拿着帕子无声的擦了擦眼角，抬手轻轻拍了拍樊栋的后背，努力扯出一个笑道：“都说了，不要跟他比，他那样的人，才有几个啊。” “可我……”樊栋泣不成声。 好半晌才道：“二姐，我真的好怕她会死啊。” “不会的，不会的。”樊湘将他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她这么好的孩子，老天爷才舍不得收她呢。” “不。”樊栋摇头，“老天爷都是专挑好人收的，那些老天爷不喜欢的，可苏萱这样的人，大家都很喜欢，所以，老天爷也会很喜欢。” 樊湘哭笑不得。 “不会的。” “放心，不会的。” “会的。” 樊栋摸了眼泪，神情严肃而认真的看着樊湘，看的樊湘微微一怔。 “二姐，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努力的，纵然，我不能成为苏大哥那样的人，我也要成为一个关键时候，能出手救她的人。” “若我关键时候，连救都救不了她，还怎么有脸，让她信守承诺的回来见我？” 这话，樊湘无法反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樊栋有多难过，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苏萱的处境有多不好。 可清楚又如何呢？ 她无力改变，哪怕搭上整个儿樊家，她也无力改变。 况且，她怎么能为苏萱搭上整个儿樊家呢？ 苏萱不受亲生父母代价，她又有多受待见呢？ - “你真的不要吗？我的阿吉很厉害的，它能保护你的。”柳莺莺眼巴巴地望着苏萱，就好像苏萱拒绝的不是阿吉，而是她一样。 “真的不用啦。” 苏萱笑吟吟地说。 “可是……” “没有可是。”苏萱轻轻摇头，看着柳莺莺的眼睛道：“你信我，我会小心的，而且，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柳莺莺鼻尖红得厉害，闻言像是又要哭。 “我倒是想信你，可是，可是……” “哎呀，好了，别哭了。”苏萱笑着哄她，又抬手给她看自己包裹成粽子的手。 “你看，以前你哭，我还能帮你擦一擦眼泪，现在怎么办？用纱布给你擦吗？” 柳莺莺听见这话，鼻尖猛然一酸，而后别开了脸。 苏萱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 “还有，别再哭了。知道吗？你有哭的功夫，不如好好学学武功，学学如何管家，这样，以后你出嫁，成了有钱的当家主母的时候，还能顺便养活我，你说是不是？” “我不出嫁也能养活你！” 柳莺莺带着哭腔反驳。 “知道啦知道啦。” 苏萱笑盈盈的。 柳莺莺是心疼她，她都知道。 可…… 苏萱心下长叹了一口气，而后又劝了柳莺莺半晌，才把人劝走。 - 小彩是在腊月二十三那天回来的。 他回来的当天，赫连佑霖也来了。 “苏幺幺，你怎么回事？我这才走了多久，你怎么就这样了？” 彼时，夜幕降临，赫连佑霖风尘仆仆的冲进来，身上的寒意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一点儿意外。” 苏萱笑莺莺的说。 “一点儿意外？” 赫连佑霖气笑了，行至他床边坐下，拉起她的手道：“还一点儿意外，你看看你，你都这都成什么样子了？！” 他语气又急又气，说话时，呼出的气体都带着凉寒。 苏萱没甩开他，只看着他发红的眼眶问：“这段时间，怎么都没瞧见你，你去哪儿了？” “出去办了点儿事。” “嗯。”苏萱轻轻点头，也不细问。 赫连佑霖看着她，眸中眼底，尽是心疼。 沉默半晌，他问苏萱：“苏幺幺，你要不要跟我走？” 闻言，苏萱诧异的睁大眼睛看他。 赫连佑霖直视着她的眼睛道：“虽然，我不一定能给你很多荣华富贵，但，跟我离开，你会远离权势的纷争，而且，我不会让你受伤，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当然，我的意思，也不是让你嫁给我。” “我只是想说，你若愿意跟我走，日后的处境，可能会好一些，至少，不再这么艰难。” 苏萱看着他，轻轻笑了。 “若我不愿意嫁给你呢？” 赫连佑霖鸦羽般的眼睫眨了下，而后笑了。 “没关系。” “苏幺幺，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我想带你走，只是不像你，在京城权势的旋涡里，消磨掉生命。” “我喜欢你，是盼着你长命百岁，平安喜乐。而不是眼看着你一点一点被权势的旋涡吞噬。” “我想拉你出旋涡，想看你平安喜乐。” “当然，我肯定是想娶你的，毕竟我喜欢你。” “但你也不用因此有压力，因为我不会强迫与你，况且，我一个人四处游山玩水，也没什么意思，如果你能陪着我，我想，我会很开心。” 不得不说，赫连佑霖给出的条件很动人，苏萱也的确很心动。 她是很贪恋京城里的温暖。 可，如今沈云晴回来了，她的存在，就变成了多余。 沈家父子不待见她，沈凌风不喜欢缪雅娴，连带着，看苏萱也不顺眼。 沈云琦，更是厌恶她。 因为，在沈云琦心里，是她抢了原本属于沈云晴的一切，是她害的沈云晴在沈家被缪雅娴折磨了那么多年。 过往那十多年，沈云晴在缪雅娴手下艰难的讨生活。饶是有沈家父子护佑，她活的依旧艰难。 可苏萱呢？苏萱一直活的很好，在她遇见江言才，嫁给江言才之前，一直活的很好。 所以，沈云琦心里怨恨苏萱。 这一点，原书里曾经写过，而且，不止一次的写过。 沈云琦怨恨苏萱，也瞧不上苏萱，在他看来，这么冥顽不灵，什么都不行的苏萱，哪儿比得上他的好妹妹沈云晴。 所以，他用一生时间，向沈云晴证明了他对沈云晴的爱。 而后，用极短暂的时间，向那个偷走沈云晴身份的小偷苏萱，证明了他的厌恶与不屑。 这种厌恶，根深蒂固，坚不可摧。 连同岁月一般，深深刻进了沈云琦的骨子里。 所以，他才能因为苏萱偷吃了一点儿点心，对她非打即骂。 也才能因为苏萱的开口反驳，在寒冬腊月里，将她关入如冷库一般的暗室里。 他未必有多愤怒，他只是厌恶，厌恶到压根不关心苏萱会不会死，甚至，巴不得苏萱赶紧死。 因为，只要苏萱死了，苏家就只剩下沈云晴这么一个女儿了。 他爱沈云晴，所以，他不遗余力的为沈云晴排除障碍。 苏萱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可，…… “你真的能带我走吗？” 沉默半晌后，苏萱笑着问。 精神紧绷的赫连佑霖闻言赫然送了一口气，傲娇的扬起下巴，极其嚣张的道：“小瞧我？这天底下，难道还有我赫连佑霖办不成的事儿？” “嗯嗯，你最厉害。”苏萱笑出声。 “本来就是。” “对，本来就是。”苏萱笑得眉眼弯弯，“这件事我答应了，我可否问一问，厉害的赫连公子，打算如何带我走？” 说完，又补充：“我可不要偷偷摸摸的走，即便要走，我也要大大方方的走。” 第240章 好了伤疤忘了疼 奔为妾，聘为妻。 纵然，她要嫁给赫连佑霖，也需得是以正妻的身份。 毕竟，她是将军府长大的女儿，再不济也是沈家的嫡女。 她不能做妾室。 哪怕是为了爹娘和三位兄长，她也不能做妾。 “瞧你这话说的？”赫连佑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梁，“瞧不起小爷了不是？” “我好歹是赫连族的二王子，要带你走，自然是大大方方地走，偷偷摸摸那种事儿，咱们不能干，也不屑于干。” “况且，我要是偷偷摸摸拐走了你，你那几位哥哥，还不得满世界的追杀我啊。” “嗯，你知道怕就行。”苏萱嘚瑟地扬起小下巴。 赫连佑霖忍俊不禁，伸手在她下巴上刮了下，方才笑着道：“瞧把你能耐的。” 苏萱怒着嘴巴哼哼。 赫连佑霖瞧着她，心情都变好了，翘着二郎腿在床边坐下，单手撑着脸，歪着头道：“不过，我可先跟你说好，若想光明正大的走，可是要付出点儿代价的。” “什么代价？” “与我订婚。” - 许是怕苏家和沈家为了苏萱的事情再打起来，皇上一直把两家人留到了腊月二十五，方才放他们回家。 苏瑾回来时，苏萱正乖巧地坐在床上。 月夫人将包裹着她手指的纱布一层一层揭开，看着结痂处，轻轻吐了口气。 “冬季天寒，结痂的速度慢了些，不过既然已经结痂了，再有几日就该脱落了。到时候上些药膏，吃食上在注意一些，想来是不会留疤的。” “嗯。” 苏萱乖乖点头。 其实，留疤不留疤的，她不是很在意，前世在孤儿院时，冬日里因为要干活，双手经常生满冻疮，等冻疮下去，有那么几年，手上是有疤痕的，但，再过几年，那些疤痕就看不见了。 “姨母，爹和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啊？不是说，皇上今个儿放人吗？” “应该快了。” 月夫人一边上药一边道：“陛下一言九鼎，既然说了，那么今晚子夜之前，定是会让他们回来。” “好。” “小姐，将军和大少爷回来了！” 苏萱话音刚落，明心便火急火燎的跑进来。 “大哥回来了？” 苏萱一喜，忙掀开被子下了床，正往外跑时，被明心和月夫人一左一右地拽住了胳膊。 苏萱诧异回头，便听两人异口同声道： “穿鞋！” “穿衣裳！” 苏萱噗嗤笑出声。 而后，在月夫人和明心的帮助下，穿上一身厚衣裳，这才跑出门去。 外头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 苏萱一路往外奔，再看到苏瑾的刹那，眼神“唰”地亮起来，不管不顾地便扑了过去。 苏瑾一把抱住扑过来的人，脚步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大哥！” 苏萱欢喜得不行。 一旁的苏威却是吃味的不行。 “幺幺的眼睛里，是不是只看得见老大？” 苏萱憋着笑抱着苏瑾的脖子看他，故作惊奇道：“哎呀，爹，你也在啊！” 苏威气得从鼻子里哼了声。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苏武面无表情地补充：“不光爹在，我也在。” 苏萱一怔，随即扑哧笑出了声。 “好了，你们别闹了，快进屋。” 卜君荔及时出来打圆场，将一群人招呼进花厅。 “爹，你吃这个。” “大哥，吃这个。” “二哥，吃这个。” 因为父子三人尚未吃饭，已经吃过饭的苏萱，便殷勤地拿了个大勺子给几人添菜。 盘子里的菜不算少，可苏萱手中的勺子实在是大。 于是乎，几勺下去，盘子空了。 父子三人不想弗她的好意，便尽心尽力地吃。 奈何，苏萱添菜的热情极高，父子三人接连吃了三碗，都还没吃完。 最后，苏威实在是熬不住，放下筷子，盯着堆积如山的小碗看了一瞬，一副快哭了的表情看向苏萱。 苏萱顿时福至心灵，眨巴着大眼睛问：“咋了？爹，是不够吃吗？” 说着，又要给苏威添菜。 一旁的苏武见状，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 苏萱眨了眨眼，顿时明了。 “二哥你也要啊？” 苏武一脸酱色。 苏瑾放下了筷子。 苏威心下鞠一把老父亲的辛酸泪，开口道：“幺幺啊，爹知道你孝顺，但是，你这添菜的速度和分量，爹实在是熬不住啊，不如，你先去炉子那边歇一歇？” 苏萱愣住了。 她低头，仔细盯着手中的勺子看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家里盛汤的汤勺。 “嗯，确实有些大了。” 她默默放下了汤勺，从善如流地往暖炉边去了。 一直在暖炉边喝茶磕瓜子的苏卿见她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萱看了他一眼。 苏卿啧啧感慨：“哎呀，得亏我今日吃饭吃得早啊，不然，有妹妹这大勺，我得撑死。” “……” 沉默了一瞬后，苏萱瞥了一眼吃饭的父子三人，往苏卿身旁凑了凑，问：“云晴呢？” 苏卿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呦，你这适应得挺快啊，现在都云晴云晴地叫了？” 苏萱脸一红，羞赧道：“主要，表姐表妹的，我也喊不住口。” 苏卿哼了声。 苏萱踢了踢他的脚，问：“问你呢，她人呢？” 苏卿悠悠道：“回沈家去了。” “啊？” 苏萱愣住。 苏卿瞥了她一眼，剥了个瓜子仁扔到她嘴里。 “小傻子，你以为人家好声好气的跟你说几句话，就跟你是一家人了啊？” “我告诉你，在人家心里，沈家人，那才是她家里人，你啊，把你的单纯和愚蠢收一收，别碰上个人，就觉得人家是好人。” 苏萱抓了抓头发，“可她是娘亲的亲女儿啊，而且，她跟娘真的好像……” 苏卿切了一声，伸手捏了捏苏萱的鼻子。 “说你傻，你还真的傻，我告诉你，幺幺，在这世上，虽有生恩，但，养恩最大。” “虽有血脉捆绑的亲情，但朝夕相处得来的情谊，才是最珍贵的，要不然，老祖宗怎么会说，远亲不如近邻呢？” “……”苏萱顿了顿，愣怔道：“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啊……”苏卿抓起一把瓜子，边吃边道：“沈云晴是沈云晴，你是你，你跟我们是一家人，她沈云晴，跟沈家人才是一家人。” “你呢，最好打消了跟她做朋友的心思，先不说她对你是何种心思，单单就沈云琦而言，你就不能跟她做朋友。” “不然，哪天沈云琦借着她的由头害死你，你都不知道。” “应该没那么夸张。”苏萱干笑。 苏卿瞥了她一眼，脸色冷下来。 “幺幺，差点儿死在沈家暗室的是谁？” 苏萱，“……” 苏卿皱眉，“都说人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可幺幺，你这伤疤还没好全乎呢！” 苏卿瞥了一眼她裹着纱布的手，移开视线，继续卡卡卡地嗑瓜子。 苏萱张了张嘴，想要说沈云晴是女主，是好人，不会害她，可话到嘴边，想到沈云琦看向自己的眼神，到底是没说出口…… 第241章 最后的机会 因着数日不见，等父子三人用过晚膳后，一家人凑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后，也就散了。 卜君荔让苏瑾送苏萱回去。 夜幕里又飘起雪花。 苏萱站在廊檐下时，朝着天空望了望，转身笑着同苏瑾道：“大哥背我回去。” 苏瑾没拒绝，在她跟前弯下腰。 苏萱爬到他背上，苏瑾站起身，背着她稳稳地走在雪地里。 寒冬腊月的夜很是寂静，偶尔有狗吠声摇摇传来，但很快又归于安静。 白色的雪花旋转落下，苏萱眯着眼笑。 “很开心？” 乍然听见苏瑾这话，苏萱一怔，“大哥怎么知道？” 苏瑾的声音里似乎含了一丝笑意。 “你的脚，一直在晃。” 闻言，苏萱忙低头去瞧，见自己的小脚丫在空气里荡秋千似的来回晃荡，不由红了脸。 “可能是大哥回来了，我很开心。” “嗯。”苏瑾点头。 苏萱笑出声，小脚丫晃荡的更厉害了。 苏瑾眉眼弯了弯。 雪花飘飘渺渺，等两人进了芳华苑也没停下来。 苏瑾一路将苏萱背进屋子时，金玲适时地端着茶盏进来。 苏萱本想给数日不见的大哥献个殷勤，可手伸出的瞬间，看到上面包裹的纱布，便僵了一瞬，旋即，讪讪地收了手。 金玲有些心疼，却也帮不上忙，只得出了门。 “再有几日，便是新年了，大哥近日忙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歇息歇息了？” “嗯。” 苏瑾啜了口茶，放下茶盏道：“明日是年前最后一个庙会，你要不要去看看？” “定是要的。” 苏萱笑盈盈的点头。 苏瑾眉眼弯了弯，轻轻应了一声，而后，眼角余光便瞥见从床边探出脑袋的小彩。 他脸上的笑意微僵，旋即，便移开了视线。 “今年，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哎呀，这个可太多了。” 苏瑾无奈又宠溺的看了她一眼，问：“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那也很多。”苏萱歪着头笑，一本正经地道：“不如，回头我列个单子出来。” 苏瑾，“……” - 两人在屋内闲聊，直到亥时末，苏瑾方才起身离开。 苏萱闹着要出来送他，苏瑾自是不同意。 但苏萱又不肯，又是，两人各退一步，苏萱在门前的廊檐下送他。 寒风静静，雪花未停。 明明看起来下的并不大，可院子里早已白茫茫一片。 苏萱披着厚厚的大氅站在廊檐下，目送着苏瑾的身影走远，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等到苏瑾站在院门口回头看时，她咧着嘴笑起来，用力地冲他挥手。 苏瑾的眉眼似乎弯了弯，而后转身，迈进了风雪中。 等他身影彻底消失时，守门的丫鬟将院门关上。 金玲收回视线，望着苏萱恬静的侧脸道：“小姐，回去。” “嗯，好。” 苏萱脸上始终挂着笑意，话音落下的刹那，便转身进了屋子。 可金玲看着她的背影，心下却是说不出的难过。 - 人这一生，能有多少次目送别人离开的机会呢？ 苏萱不知道，但她清楚，留给她和苏瑾的机会，并不多了。 - 可，两人像是达成了默契一般，以苏瑾回来为节点，谁都没有提苏萱受伤的事情。 苏瑾没提，苏萱也没提。 同样的，也都默契的没再提及沈云晴和赫连佑霖。 可，苏萱清楚，很多事，大家都清楚，苏瑾也很清楚。 可清楚是一回事，无能为力又是一回事。 - 腊月二十六这天，苏萱早早起了床，催促金玲和明心为自己梳洗打扮，然后等苏瑾来接自己出门。 然而，她没等到苏瑾。 苏武望着苏萱那失望的双眸，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道：“皇上一大早便命人来传召大哥，大哥他，实在是没办法。” “这样啊……”苏萱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昨日，她还想着，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甚至，还是最后一次能好好跟苏瑾逛庙会的机会。 却不想，也被剥夺了。 她忽然很怨恨，怨恨这个皇权至上的封建王朝，也怨恨无能为力的自己。 苏武看她这样，想要开口劝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说，只得看向苏卿。 ——哎，还得是我来。 苏卿无声叹了口气，捧着暖手炉行至苏萱身旁，拿胳膊肘碰了碰她。 “干什么呢？大哥不在，不是还有二哥和三哥呢吗？你这么无精打采的，我和二哥可是会伤心的。” “我没有无精打采……”苏萱死鸭子嘴硬。 “行了，别笑了。”苏卿腾出一只手，在她脑袋上撸了两把。 “跟大哥逛庙会有什么意思？整个儿京城，好吃的，好玩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你放心，有三哥在，保准你逛得开心满意。” 苏萱咧嘴笑起来。 “这就是了，小姑娘家家的，要开心，这一天天的，有什么值得你不开心的？” “……也是。”苏萱想了想，笑着点头。 苏武见状松了口气。 苏卿大手一挥，揽住苏萱的肩膀，催促苏武：“二哥，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再晚，可就挤不进去了。” 闻言，苏萱轻笑出声。 - 坐上马车的时候，苏萱想起一桩陈年旧事。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还住在孤儿院。 有一年院里的阿姨带他们去赶年终的庙会。 当时年纪尚小的她，为此激动的一整宿都没合眼，直到天快亮时，方才睡去。 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她没能坐上去庙会的三轮车。 为此，她坐在孤儿院门前的台阶上，哭得稀里哗啦。 后来，同班同学和父母经过时，看见了她。便特意停下车来问她怎么了。 得知了缘由后，那对儿好心的叔叔阿姨，特意找院长说明原因，并承诺一定把孩子好好送回来，这才得到了院长的同意。 她也终于换上洗的干净的旧棉袄，擦干眼睛，和同学一起，坐上了他们家的三轮车。 那一年的庙会，热闹非常。 同学的父母也心地很好，一进庙会，便给两个小孩子买了糖葫芦，而后才逛起来。 但，庙会上真的是人挤人，若非同学的妈妈紧紧拉着她的手，她怕是要迷路。 可庙会上新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每每回想起来，她都只能用一句“乱花渐欲迷人眼”来形容。 可年少的好奇心，是无穷人的，而庙会上的人实在是多，以至于，她从街角走到街尾时，没有仔细看清楚任何一样东西。 可饶是如此，她也很开心。 即便是有小小的遗憾，可那种按捺不住的欢愉，也还是快要溢出来…… 第242章 偶遇 许是缘分使然，也许是因为这是年终的最后一个庙会。 苏萱在庙会上，先后碰到了柳莺莺兄妹，和樊湘一家人。 只是，人潮汹涌，大家匆匆打了招呼后，便各自跟随家人走向另一个方向。 唯有樊栋，在大家挥手告别后，奋力推开人群跑过来，往苏萱手里塞了个东西。 “这个给你。” 少年脸红的厉害，不知是累的，还是冻得。 苏萱诧异，可还未来得及言语，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海中。 “呦，福袋啊？” 苏卿从苏萱身后探出脑袋，抽走了她手上的福袋。 “这是前头的城隍庙的平安福啊？樊栋这小子行啊，那庙里每年都能挤破脑袋，他竟然能挤进去，啧啧，有前途。” “城隍庙？”苏萱愣了下，“我怎么没听说过？” 苏卿瞥了她一眼，嗤笑道：“你是不是忘了，去年庙会，你还去拜过？” “是吗？”苏萱笑容有些干涩，“我不太记得了。” 苏卿不以为意地拍了拍她的头，“正常，毕竟你打小记性就不好。” 苏萱暗暗松了口气。 苏武个子高，朝远处望了一眼后，转头对两人道：“那边有马戏团表演，小妹要去看看吗？” “要的要的。”苏萱连连应声，却是不忘从苏卿手里抽回平安福，塞进自己怀里，而后便抱着苏武的胳膊，催促他带自己过去瞧。 苏卿微微眯长了眼，桃花眼眸一错不错地看着苏萱。 直到身旁的毕方提醒他，他方才勾着嘴角笑了笑，抬脚朝着前头两人追过去。 - 天公不作美，进入午时，天空便飘起了雪花，渐渐地，雪花混着雨水一起落下。 原本想去城隍庙拜一拜的苏萱，只得作罢，尾随着众人，一并往回走。 途经飘香楼时，苏卿提议进去吃顿饭，毕竟，年前能吃的机会不多。 苏武没表态，只低头问苏萱的意见。 苏萱自是深以为然。 要知道，能跟苏家人一起吃饭的日子越来越少，她自然不会拒绝。 守在门口迎客的店小二瞧见兄妹几人，忙笑盈盈的掀开帘子将几人迎了进去。 站在柜台内的掌柜瞧见几人，忙迎了上来，却是面色为难的拱手行礼。 “今日突降雨雪，店内客人多，且都刚来不久，不知三位可否等一等？” 他话落，像是怕贵人怪罪，又忙道：“若是几位着急，我让小二去旁边客栈打听一下，给几位……” “幺幺！” 轻快如黄鹂鸟般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从不远处传来。 苏萱下意识抬眸，便瞧见沈云晴面带笑意，快步穿过人群走过来，而后一把抓住了苏萱的手腕。 “我今日来时还想着要不要叫上你呢，没成想竟是在此处遇上了你。” 沈云晴话语间难掩欢喜，眉眼嘴角的笑，几乎与卜君荔如出一辙。 面对这么一个人，苏萱实在是没法冷脸。 “那咱们还真是有缘。” “可不是？”沈云晴话落，扫了一眼一左一右立在苏萱身后的苏武和苏卿，笑眼弯弯，“呀，两位哥哥也在啊？” 苏卿从鼻子里哼笑了声。 “你若是没瞎，合该是能瞧见我们的。” “老三！” 苏武出声制止他，苏卿哼了声，别开眼看向别处，可整个人全身上下，连头发丝上都好似写着三个字“我不爽”。 大庭广众之下，苏武并不会落自家兄弟的面子，便同沈云晴道：“老三今日心情不好，你莫要跟他计较。” 沈云晴大度的摆手，“二哥放心，我大度的很，是不会跟小肚鸡肠的男人计较的。” 苏萱嘴角狠狠一抽。 苏卿瞬间变了脸。 “沈云晴，你说谁呢？！” 他这拔高的一声喊，瞬间吸引了大半目光。 沈云晴无所畏惧地笑，“谁认就说谁呗。” “你——” 眼看着苏卿动了怒，苏武忙拉住他。 苏萱也忙拉住沈云晴，小声求她道：“好了，都一家人，少说两句。” 苏武则压低声音警告苏卿，“老三，别忘了你的身份。” 苏卿咬了咬牙，忍住了。 两人这么一闹，苏萱也没了胃口，便同沈云晴道：“时间不早了，想必有人等着你吃饭，刚好我们也要走……” “走什么？”沈云晴打断苏萱的话，“外面下着雨，你又才刚好些，我可不能让你出去淋雨。”话落，她便拉着苏萱往楼上走。 边走边道：“不就是没位置了吗？有姐姐在，还能让你饿着。” “哎，不用，我不饿。” 沈云晴习武多年，远比苏萱有力气，大病初愈的苏萱，本就虚弱的很，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便被她拖着上了楼。 苏卿见状眉头紧皱，“沈云晴这死丫头，究竟想干什么？” 苏武瞥了他一眼，“老三，慎言！” 苏卿烦躁的反驳，“怎么？我有说错嘛？” 苏武皱了皱眉，望着楼梯上的两人，开口道：“你别忘了，云晴也是我们的妹妹。” “她算……” 他话说一半，被苏武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便拧着眉头冷着脸没再吭声。 拖着苏萱上了二楼的沈云晴，抽空回过头来对着楼下二人喊：“二哥，你们怎么还不上来，难道等我去拉你们？” “这就来。” 苏武应声，抬脚就往楼梯处走去。 沈云晴笑得眉眼弯弯，也不管苏萱说了啥，只半搂半抱的将人往雅间里带。 苏卿站在原地生了会儿闷气，但见苏武已经到了二楼，烦躁的转身想出门，可刚一掀开帘子，便是扑面而来的风雪。 很好，他被吹了一脸。 苏卿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抹去脸上的雨雪，这才转过身。 毕方见状，贴心地递上一块儿帕子。 苏卿看着那莹白的帕子，又气又无语。 可狠狠瞪了毕方一眼后，还是扯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雨雪，而后将湿了的帕子扔给毕方，气势汹汹的上了楼。 - 雅间内，苏萱看着坐在斜对面的沈云琦，只觉得今个儿运气糟透了。 同样的，沈云琦脸色也不大好。 苏卿更是摆着一张臭脸。 五个人的饭桌上，只有沈云晴在努力活跃气氛。 至于苏武，大概是于心不忍，便在一旁努力帮衬。 奈何，苏武不是活跃气氛的好手。 至于沈云晴，即便她再怎么八面玲珑，也改变不了沈云琦差点儿害死苏萱的事实。 “幺幺，尝尝这个，这个小炒肉好吃的狠。” “这个牛肉也不错。” “这个酱香鸭也好吃。” “……” “对了，你先喝一口鲍鱼粥，这个可是专门给你点的，你快尝尝。” 饭桌上，苏萱自落座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沈云晴便给她夹了满满一碗的菜，并亲自将店小二送来的鲍鱼粥递了过来。 苏萱伸手欲接。 可手伸出去的刹那，两人都愣住了…… 第243章 警告 看到苏萱裹着纱布的手，沈云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沈云琦皱了皱眉。 苏卿嘲弄的哼了一声。 “瞧我，竟是把这个给忘了，该罚该罚。” 只一瞬，沈云晴脸上便恢复了笑容，自己抬手拍了拍脑袋，而后便起身挪到了苏萱跟前。 “来，幺幺，我喂你。” 苏萱愣了一瞬，而后扯着嘴角笑了笑。 “不用了，我自己也行的。”她说着，便伸手去接。 沈云晴忙将端着粥碗的手移开，蹙着眉头嗔道：“这怎么行？你的手都还没好。” 苏萱笑着摆摆手，“快好了，都已经结痂了，而且，没什么大事，就是姨母怕我冷，所以包裹的严实了些。” 苏卿冷哼一声，似笑非笑道：“呦，原来真有人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三哥……”苏萱面露无奈。 苏卿哼了声，别开脸不再吭声。 苏武适时地道：“我来。” 他说着，便伸手接过了沈云晴手中的粥碗，对着她道：“我自幼照顾小妹，比你略熟练些。” “……也是。”沈云晴脸上的笑意有一瞬的僵硬，却意外的没有反驳。 眼瞅着她起身离开，苏萱心下松了口气，可看着她落寞的神情，又有些愧疚。 “二哥，还是我自己来。” “你可以吗？” “应该可以……” 苏武虽不愿她动手，可见她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到底是点了头。 他将粥碗放到苏萱跟前，又将勺子递过去。 苏萱便拿起勺子夞了一勺送到嘴边，而后笑盈盈的对沈云晴说：“这粥鲜得很，温度也刚刚好，真是多谢你。” 沈云晴脸色总算好了些，笑着道：“你喜欢就好。” 苏卿从鼻子里哼了声，似是想说什么，但触及到苏武的目光，到底是忍住了。 “来，幺幺，多吃点儿鸡心。” 苏萱干笑着道谢：“多谢三哥，不过，我自己可以的，三哥不用给我夹菜。” 苏卿筷子一顿，挑眉道：“怎么？她给的吃的？我给的就吃不得？” “不是，三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苏萱连连摇头。 苏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眯着眼睛道：“既然不是，那就多吃点儿，毕竟，饭菜讲究以形补形，你怎么却心眼，合该补一补才是。” 苏萱，“……” 不等苏萱接话，苏卿视线便落在了沈云琦脸上，似笑非笑的道：“呦，沈公子也在呢？怎么，今个儿瞧着脸色不好啊？” 沈云琦沉着一张脸看他。 苏卿笑意不减，自顾自地道：“啧，一看就是前些日子在宫里累着了，这才气血不好的。” “来来来，我瞧着这般猪肝极好，你多吃一点，要知道，这猪肝啊，不光补气血，还能补一补人的黑心肝。” “苏卿，你什么意思？！” 沈云琦怒地拍案而起，力气之大，震得桌子上的饭菜都移了位。 苏萱战略性后移，生怕面前的鲍鱼粥溅到自己衣裙上。 “哥……”沈云晴伸手拉他，小声道：“你先前怎么答应我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苏萱错愕。 苏卿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手，“我能什么意思？不过是关心沈公子的身体罢了，毕竟，你我也算亲戚，虽说你人不太好，但我也不希望你太早死不是？” 闻言，沈云琦一张脸骤然黑了下去。 “苏卿，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苏卿笑出声，“沈大公子，你搞错了？这话，应该我说才是？” 沈云琦眸光阴沉的看向他。 苏卿不畏不惧，仰着脸道：“皇上也是宽宏大量，这要是搁在寻常人家，蓄意谋害亲妹，纵使不死，也得脱层皮？” “沈大公子倒好的很，什么事儿没有不说，还进宫混了个职位。” “啧啧，这是什么？这是命好，摊上了一个好爹么？” 苏卿嘲弄的笑出声，扭头望向苏武，笑着道：“二哥，瞧瞧人家，瞧瞧咱们，咱们爹娘辛苦征战数年，大哥也需得自己勤奋读书考功名，再看看人家，只需要一个爹。” “苏卿，你够了！你说我便说我，提我爹做什么？！” 沈云琦一副要发作的模样。 苏卿抱着手，嘴角的笑意冷得像是猝了冰的刀子。 “呦，原来沈大公子也知道，说人不能提家人啊？那你当日欺负我们幺幺，又连带着侮辱整个儿苏家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这个道理呢？” “你们清流世家的人，都这么宽己律人的吗？” 闻言，沈云琦脸色再度难看了几人，整个人像是快被怒火点燃。 然而，他没有立刻反驳苏卿，而是第一时间瞪向了苏萱。 “你去苏家告状？！” “你是不是忘了，你姓沈？！” 苏萱闻言，只觉得讽刺可笑。 然而，尚未开口，苏卿便扯了她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 “呦，原来沈大公子知道她姓沈啊？” “既然知道，还能那般欺负她，扇她耳光，将她关到暗室，还嫌她没教养，觉得是苏家没教好她？” 苏卿冷笑，“沈大公子究竟是对幺幺不满，还是对苏家不满？” 他顿了顿，补充道：“又或者说，沈大公子只是单纯的对苏家教导出来的幺幺不满？” 沈云琦脸色又黑又冷。 “苏卿，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 苏卿语气懒洋洋的，视线落在沈云晴身上，嘲弄一笑，道：“我只是想提醒沈大公子，你身后护着的那位，是我苏家的女儿，但我身后护着的这位，是我整个儿苏家，放在心尖尖上宠爱着长大的人。” “沈大公子莫要觉得，她姓沈，你就能欺负她。” “我告诉你，只要我苏家人还没死绝，只要我苏家人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放任任何一个人欺负她！” “哪怕这人，是她血脉至亲的父母兄长！” 苏卿话落的瞬间，抬起一脚猛地踹在桌子上。 “哗啦”一声，碗碟碎了一地。 饶是沈云琦护着沈云晴快速躲闪开，衣摆上，还是被溅了汤汤水水。 “沈云琦，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儿，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我苏卿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不怕挑衅！” 话落，他拉起苏萱就往外走。 行至门口时，又顿住脚步，偏过头看向沈云琦。 “沈云琦，纵使你对幺幺不满，可你别忘了，造就此事的，是你的亲生母亲缪雅娴，而不是我苏家人，更不是可怜无辜的幺幺！” 说完这一句，苏卿带着苏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苏武瞥了眼这满地的狼藉，视线落在沈云琦脸上。 “沈公子，今日多有得罪。” “但，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满，该去找罪魁祸首缪夫人，而不是为难一个小姑娘。” “再者，幺幺是自幼在苏家长大，是我们放在心里疼的人，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若沈公子继续执迷不悟，他日惹恼了我，其后果，怕不是沈公子能承受的。” 沈云琦脸色铁青。 “苏武，难不成你也要与沈家为敌么？” “为敌倒是不至于。”苏武面色沉着，不闹不怒，“只是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不过是武功略高罢了。” “当然，我也没别的缺点，只是有些护短。” 他看着沈云琦，语气缓缓。 “我想，沈家人，应该不是我的对手？” “你威胁我？”沈云琦带着怒气上前，却是被沈云晴抱住了腰。 “哥，你别……” “威胁算不上，陈述事实罢了。”苏武说着，低头调整了一下手上的护腕，眉眼弯了弯，而后转身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沈云琦道：“看在沈家好好养大了云晴妹妹的份上，我提醒沈公子一句。” “得罪老三，他无非是让你难受，得罪我，也无非是让沈家流几滴血，但苏家，最疼爱幺幺的，不是我们，而是亲自带大了幺幺的大哥，你若得罪他……” “届时，只怕是，生不如死。” 第244章 你好坏 “哭什么？” 苏卿满腔怒气，一路拉着苏萱下了楼，待掀开帘子出门时，便瞧见撑着伞站在马车前的毕方。 于是，便直接带着苏萱上了车。 可刚一上车，紧皱的眉头还没拧开，就瞥见苏萱泛红的眼角。 他无声叹了口气，伸手楷去了苏萱眼角的泪。 “谁说我哭了？我才没哭呢！” 苏萱嘴硬的别开脸。 “对对对，你没哭，这都是刚刚刮到脸上的雨雪。” 苏卿笑盈盈的拿衣袖给她擦了擦眼泪，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几下，极为嘚瑟地道：“看见没？你三哥还是你三哥。” 苏萱闻言噗嗤笑出声。 “怎么样？是不是崇拜三哥了？”苏卿勾着嘴角笑问。 “才不崇拜你呢！”苏萱笑着撇嘴，可眼睫上，却是水光满满。 “哎，看来我还是不够优秀啊！”苏卿啧啧叹气，而后道：“不过没关系，这日久天长的，你总能看到三哥的闪光点。” 苏萱咯咯地笑，心说看到了看到了，全身上下都是闪光点。 但这话，她没往外说。 “总之呢，有三哥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呢。” 苏萱笑着挪揄他，“你当你是夸父呢？” 她说着，伸手捏了捏苏卿的胳膊，“我看你也没几两肉，让你给我顶，你顶着住嘛。” “切，小瞧人。”苏卿傲娇的哼了声，而后便撸起袖子给苏萱证明。 苏武进来时，就瞧见一条白花花的手臂。 他身子微微一顿，旋即在车内坐下。 “不嫌冷？” 彼时，苏卿胳膊上已经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闻言倔强的将胳膊伸到了苏武跟前：“哥，你看，我这胳膊是不是很健壮，你看看，这全都是肌肉！” 闻言，苏武低头，认真的盯着他的胳膊看了一瞬，甚至还动手捏了捏，而后中肯的评价：“不错，这要是剁了，怎么还是一锅鲜嫩的排骨。” “哈哈哈哈……” 讲真，苏萱本来心里是很感动的，感动的，眼泪都要止不住。 甚至于，这感动里，还加载了许多伤感。 但，听到苏武这话，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对不起，哈哈哈哈……三哥，我不是故意要笑你的，哈哈哈……” 眼看着苏萱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苏卿嘴角抽了抽，而后默默收了胳膊，理好了衣服。 他一言未发，只仰头靠在马车上。 很好，只有他一个人受伤的世界。 - 马车抵达苏家时，雨雪也停了下来。 兄妹三人下了马车往里走时，前来迎接的管家便告知三人，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苏萱问：“大哥回来了吗？” “回小姐，大少爷还没回来。” “嗯。”苏萱没在说话。 苏卿瞥了苏萱一眼，见她有些失落，便偷偷伸手戳了戳苏武，待对方望过来时，冲着他示意。 然而，苏武没看明白。 苏卿努力了半晌，眼睛都快抽筋了，可苏武还是一脸茫然。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挣扎。 很好，一家人里，只有他在操心，老天爷，他一个风流倜傥、俊美多才的人，为什么要这么操心啊？！ 苏卿在心里发出了灵魂质问。 然而，老天爷没搭理他。 - 午饭之后，苏卿见苏萱没什么精神，便提议大家一起打麻将。 这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于是乎，麻将桌子很快摆起来。 眼瞅着几人哗啦啦的搓麻将，苏萱困惑发问：“不是搓麻将吗？为什么没我的份？” 苏卿一边码牌一边道：“你那手不是还没好吗？？” “可是，已经结痂了。” “结痂了，不就是没好？” “……”这话苏萱没法反驳。 陶书贴心地道：“小姐，没事儿，过几天您好了，我就给您腾位置了。” “呵呵，那我谢谢你啊。”苏萱收回视线，盘腿坐在锦榻上看话本，嗑瓜子。 明心进来放下茶点后，便立在一旁看。 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后，金玲从外头进来，瞥了一眼屋内打麻将的几人后，凑到苏萱耳边说了句什么。 苏卿眼尖，瞥见这一幕后，阴阳怪气道：“金玲，偷偷跟你家小姐说什么呢？” 陶书在一旁附和：“是啊，金玲，有什么事儿说出来，让我们也知道知道。” 苏卿难得给了陶书一个赞赏的眼神。 金玲浅笑道：“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 “没事儿，事儿不在小，大家都知道就好。”苏卿接话接得极为顺畅丝毫。 苏萱看了他一眼，严重怀疑他是吃了德芙，不然，怎么能这般丝滑？ 金玲倒是面不改色，然而，她刚要开口，苏萱便道：“三哥，别着急，你马上就知道了。” 话落，她对金玲摆了摆手，道：“去把人请进来。” “是。”金玲应声退了出去。 很快，厚重的帘子便被人掀开，苏卿下意识去瞧，便看见穿着雾蓝色大氅，带着兜帽走进来的人。 正好奇来人是谁时，便见那人从大氅里伸出手，露出红色的衣袖，以及，手腕上亮闪闪的腕表。 苏卿一张脸，瞬间垮了下去。 “金玲，你是不是眼神不好使？怎么什么人都往屋里头请？” 金玲没说话。 赫连佑霖脱了大氅挂到一旁的架子上，笑得嚣张且骚包。 “小金玲的眼神，自然是极好的。” “毕竟，整个儿京城，也就我这么俊美的男人，能被请进幺幺的院子了，苏幺幺，你说是不是？” “……”苏萱无语的看着他，心说你说话就说话，cue我干什么？ 见苏萱不语，赫连佑霖还骚包地冲她抛了个媚眼。 苏萱实在看不下去，便问他：“要喝茶吗？” “自然是要的。” 赫连佑霖像是得了糖的孩子，眼看着苏萱亲手给他斟茶，风一般的跑到苏萱对面坐了下来。 苏卿越看他，越觉得不顺眼。 可刚要开口，就被苏武踢了下脚。 苏卿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下去。 “吃点心吗？”苏萱将装点心的碟子往前推了推，盼着这茶水点心能堵住赫连佑霖的嘴。 “自然是要吃的。”赫连佑霖望着她，笑盈盈地说，就好似，他要吃的不是点心，而是她一样。 苏萱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冲着赫连佑霖招了招手，赫连佑霖忙摆着一张大笑脸凑了过去。 甚至还冲着苏萱眨了眨眼，一副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的模样。 苏萱冲他笑了笑，然后，抬手便在他脑袋上拍了下。 “嘶……”赫连佑霖捂着额头倒抽冷气，哭笑不得道：“苏幺幺，你要谋杀……” “管好你的嘴！”苏萱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个点心。 又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威胁他：“赫连佑霖，你再乱说，小心我手起刀落，砍了你啊！” “哎呀，你好坏。”赫连佑霖憋着笑开口。 苏萱，“……” “不过，我好爱。”赫连佑霖补充的同时，还不忘冲她抛媚眼。 苏萱张大嘴，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第245章 陪你玩玩 “怎么样？是不是被我迷住了？”眼看着苏萱半晌没说话，赫连佑霖自信满满地问。 “迷住个鬼！”苏萱没好气的伸腿踹了他一脚，“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赫连佑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油腻呢？” “油腻？”赫连佑霖蹙眉，“我难道不该是俊美吗？” 苏萱，“……” 很好，对方并不懂这个梗。 苏萱也懒得具体解释，只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算我求你了，以后千万别这样了，真的，你信我，真的非常让人不舒服。” “有吗？”赫连佑霖眉头微蹙，上下自我打量了一番，说：“我觉得我挺好的啊。” 苏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出了那句经典名言：“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噗——” 一直密切关注两人的苏卿，没忍住笑出了声。 等苏萱和赫连佑霖齐齐望向他时，苏卿连连摆手，“没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苏武看了苏卿一眼，转头对赫连佑霖说：“赫连公子难得来一趟，不如，同我们一起玩。” 讲真，苏武说这话的出发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赫连佑霖跟苏萱待在一起，在他心里，男女有别，况且，苏萱过了年，就要及笄了。 再有，苏家和温知意的婚事，如今还不好说，至于，是让同温知意相看过八字的苏萱嫁，还是让刚认祖归宗的沈云晴嫁，这全然是要看皇室的意思。 所以，在此之前，无论是沈云晴，还是苏萱，都要安分守己，保住名声才行。 不然，没了名声事小，惹怒皇室是大。 但，苏卿一听这话，顿时来劲了，当即对陶书道：“来来来，给咱们的贵客让个位置。” 陶书已经连输几局，闻言如临大赦，忙起身离席，甚至还恭敬的请赫连佑霖落座。 苏卿有心整蛊赫连佑霖，在陶书离席后，又同苏武道：“二哥和毕方打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不如换幺幺和金玲。” 苏武闻言没多想，便退了牌站起身。 毕方随主，自然也不会多言。 金玲许是察觉到了苏卿的意思，为难的看向苏萱。 苏萱不以为意，摆了摆手道：“刚好，我也好久没打麻将了。”说着，招呼金玲过来扶她。 眼看苏萱答应，赫连佑霖自然也不会拒绝。 很快，三人落座。 苏卿一边码牌一边拿眼神瞥赫连佑霖。 “赫连公子这么爱玩的人，打麻将这事儿，不至于不会？” “自然。”赫连佑霖笑盈盈的，叫人瞧不出深浅。 苏卿略微挑了挑眉，“看来，赫连公子是行家了。” “不能算，不过是略有耳闻罢了。” 闻言，苏卿稍稍松了口气，但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赫连公子谦虚了。” 赫连佑霖闻言笑了笑，没接话，转头问苏萱：“苏幺幺，我今日来得匆忙，没带银子，借我点儿成吗？” “可以。”苏萱点头，而后勾唇一笑，“不过，要给利息。” “好说！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一言为定！” 事情谈妥后，苏萱便让明心拿了银子过来。 赫连佑霖倒也爽快的很，直接从荷包里拿了十两银子。 苏萱迟疑了一瞬，问：“不再拿点儿？” “够了！” 赫连佑霖自信满满。 苏萱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苏卿哼笑了声，也没说话。 很快，麻将开局。 接连三局，赫连佑霖连胜，赢了快六十两银子。 苏萱对此倒是无所谓，但苏卿就不一样了。 “我就说么，堂堂赫连公子，怎么可能不擅长？” 赫连佑霖笑得随意，“擅长倒是说不上，不过，陪你玩玩，还是可以的。” 苏卿冷笑两声，没说话。 苏武在一旁默默喝茶，也不说话。 金玲眼观鼻、鼻观心，她倒不是不尽力，只是，这赫连佑霖的手气，也忒好了些。 但，俗话说得好啊，风水轮流转。 在赫连佑霖连赢了三把之后，这风水，便转到别处去了，等到天微微擦黑时，赫连佑霖已经输了三百两银子了。 苏卿笑得那叫一个嘚瑟。 “原来赫连公子，也不过如此嘛。” 赫连佑霖也不恼，只笑着道：“本就是玩玩而已。” 苏卿不屑的哼了声。 苏武见状，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时候不早了，不如，今日便到这儿。”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对着苏卿道：“老三，我寻你有事，跟我出来。” 话落，对着赫连佑霖道：“我今日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苏卿不愿走，便抱着暖手炉靠在椅子上，语气懒懒地道：“你走你的，反正我不走。” 哼！要是让他离开，成全赫连佑霖，那是门都没有。 苏武没理他，交代苏萱好好待客后，便直接上前，拎小鸡仔似的，将苏卿给拎了出去。 “二哥，我不要面子的啊！” 待出了芳华苑，苏卿挣脱开苏武的束缚，气呼呼的反驳。 苏武看了他一眼，道：“赫连佑霖来找小妹，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你我一直在那儿，不合适。” “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苏卿不以为意，“我看他啊，就是一条大尾巴狼，处心积虑的，想要把幺幺这只小白兔给叼回窝里去。” 对此，苏武并未反驳。 毕竟，赫连佑霖的心思早就摆到明面上来了，但，无论是为了苏萱，还是为了别的，他都没有阻止的道理。 “无论他何种心思，都不是你我该插手的事情。” 苏卿不认同的反驳，“我们怎么不该插手了？幺幺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纵然她姓沈，那也是我们的幺幺！” 苏武见跟他解释不通，便也不再解释，只道：“大哥应该快回来了，有什么事，等见了大哥再说。” 苏卿闻言不满的咕哝：“又是大哥，一天天的，还没完了了。” 对此，苏武只当听不见。 苏卿见他不语，便没懒得往下说。 - 芳华苑内，金玲和明心收拾完麻将桌后，便一前一后的掀帘子出来。 赫连佑霖直接躺倒在锦榻上，望着房梁感慨：“果然，还是躺着舒服啊。” 苏萱坐在一旁喝茶，闻言道：“你既是想躺着，就该早些说。” 赫连佑霖笑着望她，“怎么？我说了就能躺着？” 苏萱挑眉看他，“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也是。” 赫连佑霖收回视线，伸手枕在脖颈下。 苏萱问：“事情都办妥了吗？” “嗯，办妥了，”赫连佑霖点头，不知想起什么来，他眉眼中多了几分愉悦，而后坐起身道：“可是废了我好一番功夫，回头你可要好好谢我。” “现在就谢你。”苏萱垂手斟了一杯茶给他，而后道：“为表谢意，今日你欠我的银子，就不用还了。” 闻言，赫连佑霖先是一怔，随即笑出了声。 “笑什么？”苏萱不解地看向他。 赫连佑霖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以后的日子都像现在这样，似乎也很不错。” 苏萱蹙眉：“每天都像这样输个五百两？” 闻言，赫连佑霖噗嗤笑出声，“嗯，对对对，输个五百两，然后看财大气粗的苏幺幺帮我还债！” 苏萱切了一声，赫连佑霖却是笑得肩膀耸动，直到他在锦榻上躺倒时，笑声都没停下…… 第246章 喜欢上他了 苏瑾回来时，赫连佑霖已经离开。 彼时，戌时过半，苏萱正盘腿坐在锦榻上捣鼓东西，听见金玲的回禀声忙将东西一股脑地收了起来。 苏瑾速度很快，在苏萱藏好东西的刹那便掀开帘子进来。 苏萱正心虚，便坐在锦榻上满脸堆笑的冲着苏瑾招手。 “大哥，你回来了啊？” 苏瑾挑了挑眉，“不然呢？” 苏萱觉得他这挑眉的动作有些意味深长，下意识地往藏东西的地方瞥了一眼。 这一眼，刚好被打量她的苏瑾发现。 于是乎，在她做贼似的收回视线时，便对上了苏瑾幽深的眼眸。 “做贼？” “心虚。”苏萱利落地接话。 苏瑾嘴角微微上翘，解开身上的大氅挂到一旁的衣架上，这才行至锦榻处坐下。 “手都这样了，还不老实？”他嘴角微扬，一边翻过茶杯斟茶，一边挪瑜苏萱。 “这不是无聊吗？”苏萱讪笑。 苏瑾将茶盏推到她面前，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 苏萱脑袋便又低了几分。 “今日没能陪你去庙会，实在抱歉。” “没事。”苏萱笑着摇头，“我知道大哥想陪我去的，但，皇命不可为嘛！” 苏瑾喝完了一整杯茶，捻着茶杯抬眸看她时，目光复杂，神情晦涩难懂。 “怎么了吗？”苏萱小心翼翼地问。 苏瑾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身子略微坐直了些。 “沈大人请命让你回沈家过年。” 苏萱一怔。 见她没说话，苏瑾一错不错的盯着她。 屋内寂静一片。 外头似乎起了风，廊檐下的灯笼微微摇晃，暖黄色的光影透过木门纸窗照进屋内。 “啊，这样啊。” 好一会儿，苏萱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响起。 “这要求挺合情合理的，认祖归宗的女儿，总要回家过个年了。” 她说着，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而后扬起笑脸问苏瑾，“那我回去，云晴是不是也就回来了？” “嗯。”苏瑾眸光沉沉，声音无波无澜。 “挺好的。”苏萱垂下眼帘，“她在沈家吃了那么多苦，理应回来，到时候，大哥你们要好好对她。” 苏瑾没接话，只垂手斟茶。 苏萱又道：“其实，我觉得云晴挺好的，武功好，脾气好，文采也好，她什么错都没有，却无缘无故吃了那么多苦，我其实心里，觉得挺对不住她的。” “为什么？” 一声闷响，茶壶被重重放在矮桌上。 苏萱下意识地抬眸，便对上苏瑾幽暗的目光。 她张了张嘴，“什么为什么？” 苏瑾道：“你当年，也只是个孩子。” 苏萱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 “的确如此，可是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我在将军府，为什么得宠？最初，你们疼爱我，是因为，血缘关系啊。” “是因为，我是爹娘的女儿，是你们的妹妹，若换成我是旁人，可能你们也会管，但绝对不会待她那般好。” “可，云晴为什么过得不好？是因为，我的亲生母亲，沈家的那位当家主母，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云晴不是她的女儿啊。” “因为她知道，因为她怨恨娘亲，便把这怨恨发泄在了云晴的身上。” “大哥，其实我特别清楚沈云琦为什么怨恨我？因为在他看来是我害了云晴，是因为我取代了云晴，成为将军府的幺女，所以云晴，才会在沈家受苦。” 当年，苏萱看书时，并不讨厌沈云晴，甚至还觉得她很可怜。但好在，最后她得到了圆满。 同样的，如今她成了苏萱，也还是没办法讨厌沈云晴。 毕竟，她如今得到的一切，都基于一个前提。那便是：卜君荔的女儿。 如果没有这个前提，无论是以她的相貌、品行还是家世资质，都不会入苏家人的眼。 所以，原主是在取代了沈云晴的基础上，得到了这些宠爱。 而她，又是在取代了原主的基础上，得到了这些偏爱。 所以，她与原主有什么区别呢？ 再者，这个身体里，流淌着的是缪雅娴的血液，是沈家人的血液。 纵使灵魂更换，可身体不变，骨血不变。 “云晴她真的很可怜，所以，等她回来后，大哥要更疼她才可以。” 她这话说得庄重认真，虽然，她清楚自己没有拜托苏瑾的资格和立场。 但是，她太愧疚了，所以，总想再多说一些，多做一些。 毕竟，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太多了。 可苏瑾，却没有回应她。 这个一向聪慧沉稳，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在望着她沉默许久后，问道：“那你呢？” “我啊，会好好做我自己的。” 她咧着嘴笑起来，“大哥一直以来，不就是希望我能做自己吗？” 苏瑾不置可否。 苏萱望着他，无论是眼睛，还是鼻尖，又或者是心底，都酸涩苦楚。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活了三十年的光阴。 纵然，她愚蠢无知，粗陋浅薄。 可此时此刻，也明白这种酸楚，从何而来。 她啊，喜欢上苏瑾了。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在她彻底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故事，迎来了结局。 她跟苏瑾，再无可能。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沈家跟苏家敌对，缪雅娴怨恨卜君荔。 苏家人厌恶沈家人。 她和苏瑾之间，不仅仅是隔着缪雅娴的换子之仇。 还有很多。 比如说，沈家绝不可能，会让他们的亲生女儿，一个在苏家长大的女儿，嫁回沈家。 所以，她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不知怎的，苏萱忽然想起罗密欧与朱丽叶了，只可惜，他们的情况，比罗密欧和朱丽叶还要复杂。 但，也远不如他们。 毕竟，罗密欧与朱丽叶是双向奔赴，而她，顶多是一场见不得光的暗恋。 沉默了半晌的苏瑾，默默喝完一盏凉茶。 “你可还有什么想做的事？” 苏萱想了想，道：“若是明日不下雪，大哥也不忙的话，就带我去一趟普度寺。” “好。” 苏瑾干脆利落的答应。 苏萱咧着嘴笑起来：“大哥都不问我，为什么去吗？” 苏瑾抬眸，语气郑重，“只要是你想做的，无论什么，都可以。” “哎呀，大哥你真好，我果然是最爱你了！” 她歪着头，故作随意的开口。 然而，苏瑾却没像从前那般反驳她，而是移开视线，“以后，你要多爱自己。” 那一瞬间，苏萱忽然有点儿想哭。 “真是的，大哥你干什么啊？你难道就不能说句你也很爱我？”她笑骂。 苏瑾身子微僵，却没回头看他。 苏萱没有台阶，便只能自己找台阶下。 “我就知道大哥你不爱我，算了算了，不为难你了，反正二哥、三哥爹娘姨母都很爱我。” “嗯。”苏瑾淡淡应了声。 苏萱有点儿难过，可最后，还是笑着送苏瑾出门。 漆黑夜幕下，白雪缓缓飘落。 苏萱站在廊檐下，目送着苏瑾的背影走远，也目送着侍女关上院门。 她仰头，望着天上的雪花好半晌，直到金玲行至她身旁，提醒她该回屋了的时候，她方才回过神来，冲着金玲笑了笑，而后，转身进了屋。 第247章 这是另外的价钱 许是上苍想全了苏萱离开前的最后一个心愿。 翌日一早，天晴的极好，炎炎烈日，将雪晒化了不少。 等苏萱行至普度寺时，寺庙屋檐上的雪水，正顺着琉璃瓦往下滴。 “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绝于耳。 等入了寺庙，苏瑾同主持说话时，妙一领着苏萱往后院走，边走边问：“小师叔，这都快过年了，你不好好在家收拾着过年，怎么来这儿了？” “想你们了，就来了。”苏萱笑盈盈地说。 妙一脸红了几分。 苏萱逗他，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了敲，道：“怎么？我不能来啊？” “不是不能来。”妙一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光头，“我就是觉得近来一直在下雪，路不好走。” “嗯，还算有良心。”苏萱说着，从大氅里摸出一包栗子糕递给他。 “可别说我没记挂着你，这可是我揣在怀里带来的，现下都还热着呢。” 妙一伸手去接，果然热乎着，他眼神“唰”地亮起来。 “小师叔，你真是太好了！” “那是自然！” 苏萱得意的扬起下巴，笑得娇俏又嘚瑟。 远远地，清文瞥见这一幕，歪着嘴角轻笑一声，等两人走进后，便板起脸，蹙着眉道：“小师妹，好歹师兄也救了你一命，你就不打算给师兄点儿什么吗？” “瞧师兄这话说得，我还能忘了师兄吗？”苏萱笑嘻嘻的上前。 “为表谢意，我特意让人备了一马车的东西同师兄致谢，只不过这马车里的东西，不好往外拿，我就让人放在山门外了，等下师兄你自己去取就行。” “嗯，还算懂事。”清文愉悦的点了点头。 苏萱见状往前凑了凑，笑问：“那，师兄你看，我都这么懂事了，能跟您，请教点儿事儿吗？” 清文略挑眉。 妙一抱着栗子糕看看妙一，看看苏萱，没敢吭声。 四下无人，只有雪水从琉璃瓦上落下的滴答声。 半晌，清文叹了口气。 “罢了。”他原本倚靠在廊檐下的柱子上，话落抄起手，对着妙一吩咐道：“这没你的事儿，忙你的去。” 妙一一听这话，忙点头跑开了。 “师兄人真好。”苏萱笑盈盈的夸赞，准备开始pp模式。 清文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 “有你哥哥好？” 苏萱煞有介事的站直了，“那得看是哪位哥哥了？” 清文哼笑一声，转身往香房走。 苏萱快步跟上。 “想问什么，问。” 入了香房，清文拎起炉子上已经烧滚了的热水，倒入茶壶中。 苏萱对着屋内的佛像施了一礼，而后在矮桌旁的蒲团上盘坐。 清文拎着茶水过来，翻过茶杯倒了杯茶给她。 “我亲自炒的茶，你尝尝。” “哇！厉害啊！师兄！”苏萱端起茶盏，盯着茶汤仔细瞧了瞧，又吹了吹，这才送到唇边浅尝了一口。 “哇，是乌龙茶啊！” 清文嗤笑出声，“倒还算有点儿见识。” 苏萱憋着笑，歪着脑袋认真问：“怎么能不算呢？” 清文，“……” 见对方怔住，苏萱没忍住笑出声。 清文倒也不恼，只端起茶盏，略品了品，道：“除了乌龙茶之外，我还炒了花茶，你若喜欢，临走时，给你带上两罐。” 苏萱惊喜，“哇！没想到啊，师兄，你除了擅长佛道，还擅长炒茶，厉害厉害！” 清文笑得挪瑜，“怎么？你今日来，是专门夸赞我的？” “倒也不是。”苏萱放下茶盏，认真道：“我只是折服于师兄的优秀。” 清文噗嗤笑出声。 苏萱继续道：“你看，咱们同一个师傅，师兄你什么都会，我却什么都不会，不光不会，还得靠师兄你搭救我，如此，我钦佩师兄，那不是很正常吗？” “我还以为，你要说爱慕我呢？” 苏萱准备了半肚子的话，瞬间噎在了喉咙处。 完了，被反向调戏了。 “说，找我什么事儿？” 笑够了的清文，满意的欣赏了一下苏萱的表情，啜着茶问道。 “我要问的，师兄难道会不知道？”苏萱试探着问道。 清文哼笑一声，“你看你师兄我，像是一天天闲来无事，吃饱没事儿干，天天算你的人么？” “不是。”苏萱诚恳的摇头。 清文给了她一个“这不就得了”的眼神。 苏萱索性开门见山的问：“师傅那日见我，是不是看出来了？” “也许。” “那师傅收我做小徒弟，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大概。” “那师傅是不是也算到了我即将经历的一切？” “可能。” 接连问了三句，苏萱终于问不下去了。 “师兄，你这答了跟没答，有什么区别？” “有啊。”清文不以为意，“至少我答了不是吗？” “你——” 苏萱语噎，看着慢悠悠喝茶的清文，颓丧了好一会儿，方才重新打起精神。 “那师兄，为什么能及时赶过去救我？” “这个我能准确回答你。”清文放下茶杯，“此事，乃是师傅临走前，算到你有一劫，便叮嘱我那段时间多留意此事，我夜观天象，察觉不对，便去救了你一命。” 苏萱震惊的睁大眼睛：“你这不是会好好回答吗？刚刚为什么捉弄我？” “不是捉弄，而是，出家人不打诳语。”清文说着，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苏萱嘴角抽了抽，半晌没说话。 许是觉得她神情好笑，清文笑出声，道：“不是我不说，而是，事关师傅，不是事关我，我自然不能越俎代庖，代替师傅他老人家为你解答。” “那你倒是早说啊……”早说她也就不问了啊。 “现在说，大抵也不晚。”清文嘴角上扬，看上去心情十分不错。 苏萱估摸着，他这好心情多半是捉弄自己得来的，是以，颓丧了好一会儿，方才道：“那师兄夜观天象了，可瞧出别的？” “天机不可泄露。” “……” 苏萱简直要无语凝噎了，抿着唇好半晌，方才又问：“既然天机不可泄露，那我便不问，但我想问师兄另一件事。” 清文挑眉看她。 苏萱道：“我不说什么事，只问我现下的选择的对错。师兄，应该不至于这个都不帮我解答？” “自然是可以的。”清文扬唇而笑，眼神里颇有种“小丫头总算是学聪明了”的感觉。 苏萱心下如是怀疑，但她没证据。 半盏茶的功夫后，苏萱紧张的看着徒手蘸茶水在桌面上胡乱画的清文。 “算出来了吗？师兄。” 眼瞅着清文停下来，拿汗巾擦了擦手，苏萱紧张发问。 “算出来了。” 清文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看着桌面上的奇怪圈圈道：“从卦象上看，你眼下的选择，是极好的。” 许是他的神情过于随意，苏萱迟疑了一瞬，问：“你确定？” 清文挑眉看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你不懂？” 苏萱，“……” 沉默了一瞬后，苏萱又盯着那个用茶水画出来的怪圈看了看圈，“我就是觉得奇怪，这东西也能算是卦象吗？” “这不就不懂了？”清文笑眯眯的。 苏萱来了兴致，睁大眼睛道：“愿闻其详！” 清文咧嘴一笑，朝她伸出了手：“这是另外的价钱。” 苏萱，“……” 第248章 人定胜天。 苏瑾找到苏萱时，她正在闭着眼睛在佛前祈祷。 不远处盘腿而坐的清文冲他微微颔首。 苏瑾还了一礼，便立在大殿内，沉默的看着大殿内的弥勒佛。 清文盯着他打量了片刻后，起身行至他面前。 苏瑾收回视线同他对视，四目相接，一个沉如霜雪，一个笑意不明。 须臾，清文瞥了一眼大殿上的苏萱，张开嘴，无声地同苏瑾说了什么，而后便抬脚走了出去。 苏瑾微微皱眉，看了眼苏萱的背影，见她还在闭着眼睛跟佛祖祈祷，便收回视线，转身走了出去。 “小师叔，你究竟都跟佛祖求了些什么，怎么求了那么久？” 听见妙一的声音，苏萱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自然是求了很多啊。” 妙一困扰的蹙眉：“你求那么多，佛祖记得住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苏萱轻轻摇头，而后望向殿内那尊硕大的金身佛像。 “不过，来都来了，总归要求一些的。” 虽然，求了也不一定有用。 但，求一求，总归是能心安一些的。 “小师叔，你过完年之后，忙不忙啊？” 苏萱一怔，偏过头来看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妙一兴致勃勃道：“我们后山有一片杏林，还有一片桃林，年后他们就陆续开花了，若你届时不忙，可以来这里赏花？” “是吗？”苏萱浅笑。 然而，妙一却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只兴致勃勃地道：“对了，还有迎春花呢。” “我听是师兄说，正月迎春花儿开，二月杏花送春来，三月桃花片片红，四月梨花白如雪，五月石榴花像火，六月荷花水上排，七月茉莉惹人爱，八月桂花香满怀，九月菊花色彩艳，十月芙蓉露笑脸，十一月无花无人采，十二月梅花斗雪开。” 妙一说的气喘吁吁，接连喘了几口气后，又道：“我刚刚说的这些花，我们普度寺都有，小师叔你若喜欢，每个月都可以过来看，对了，后山还有一片梅林，你若喜欢，我等下带你去看。” “好啊。”苏萱笑着答应。 妙一闻言十分高兴，忙道：“那小师叔你现在这里等我，我去准备准备。” “嗯。” 在得了苏萱的答话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苏萱目送他离开，笑着收回视线。 因着冬日里道路难行，再加上临近过年，所以，寺庙里并没有多少香客。 苏萱仰头望着始终笑看人间的弥勒佛，无声地叹了口气后，双手合十，沉静无言。 她的所求，已然告知神明。 可也只是能告知神明。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但，人在处境不好，难以抉择时，总是爱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神明身上。 至于神明究竟能否拯救他们，似乎，并不是关键。 “在求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时，苏萱回头去看，便瞧见负手而立，望着佛像的苏瑾。 “你猜。” 苏萱弯着眉眼笑。 苏瑾视线落在她身上，有些无奈，又有些温柔。 苏萱拍了拍身旁的蒲团，笑着发出邀请：“大哥，来跟我一起求。” “我不拜神明。” 苏萱手一顿。 便将苏瑾移开视线，望着硕大的佛像道：“我坚信，人定胜天。” 苏萱语噎，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须臾，她轻轻笑了。 也是，以苏瑾的性子，怎会拜神明，将渺茫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他这个人，永远是用实力说话的。 “对了，大哥，刚刚妙一跟我说，后山的梅花开的极好，我们去瞧瞧。” “嗯。” 见他点头，苏萱很是开心，当即像是一只快乐的小蝴蝶一般，飞到了苏瑾身边。 “那大哥，等会儿要是后山路滑，你背我上去好不好？” 苏瑾视线落在她身上，语无波澜，“既是路滑，不如不去。” “你——”苏萱气噎，下一瞬便叉腰跺脚，“我就要去。” “嗯，知道了。”苏瑾淡定的转过身，对着外头候着的叶枫道：“去，准备一根结实的绳子来。” “绳子？”苏萱愣住，眨了眨大眼睛，问：“要绳子做什么？” 苏瑾淡定地理了理衣裳，“用来救你。” “啊？” 苏瑾抬起头，忍着笑意，对目瞪口呆的苏萱说：“若你不小心失足，有绳子在，说不定能拉你一把。” “大哥！” 意识到自己被捉弄，苏萱气得跳脚。 苏瑾也不理她，转身就往外走。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苏萱听到一声促狭的笑意，她眼神一亮，忙拎着裙摆追出去。 “大哥你刚刚笑我，被我发现了。” “嗯，那又怎样？” 苏萱追上苏瑾后，便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一副现在捉贼的架势。 她原以为，苏瑾会否认，不成想，对方坦然承认了。 “我、我……”苏萱被他这一球打得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重新挺起胸膛，气呼呼地道：“还又怎样？我告诉你，我想怎样就怎样！”苏萱瞪着眼睛，做一脸凶相。 苏瑾觉得她这模样，像极了刚学会走路就发威的小奶猫。 不能说不凶，只能说太可爱了。 “那你想怎样？”苏瑾眼角微弯，嘴角微微上翘，低头看苏萱的时候，眉眼间说不出的温柔和宠溺。 “哦吼，决定权到我这儿了吗？惊喜来得这么突然吗？”苏萱说完，咧着嘴扬天笑出声。 看她笑得这般开心，苏瑾也忍不住笑了。 “我想好了！” 笑过之后，苏萱清了清嗓子，扬起脸，摆出一张十足的老板脸，极为嚣张的对苏瑾道：“你——从现在起，要听我的。” 苏萱单手叉腰，用手戳着苏瑾的胸膛，“记清楚了吗？” 苏瑾真的很好笑，但，怕自己笑出来后，影响到苏萱，便努力忍住，并配合的点头。 “哼，这还差不多。”苏萱得意扬扬。 苏瑾嘴角勾了勾，眉眼越发温柔。 “首先，第一条，你要把我从这里，背到后山去，注意：是背，而不是拿绳子拴着我，将我拽到后山去。” “嗯。”苏瑾淡淡应了声。 带着绳子赶回来的叶枫，闻言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奶凶奶凶的苏萱，又看了看努力配合的苏瑾，最后，看了看手中的绳子…… 而后，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 难不成，刚刚是他听错了，公子让他拿的其实不是绳子？ 可，不是绳子，又能是什么？ 唔！难不成是镜子？ 可，不对啊…… 他困惑地直抓头，等再抬起头去看时，便发现原地只剩下一个小和尚，至于他家公子和小姐，唔……他家公子已经背着苏萱走出半丈远啦！ 叶枫心惊，忙将绳子挂到身上，快步去追。 待行至小和尚跟前时，有些不忍，道：“天怪冷的，没啥事儿，你就先回去。” 目瞪口呆的小和尚，这才回过神来，甚是委屈的道：“可是，我要给小师叔带路的啊。” 叶枫困惑：“什么小师叔？” 妙一伸手指向苏萱：“就是被人背着的那个。” 得！感情都是一家人。 叶枫没再废话，当下便带着妙一追了上去…… 第249章 是来赏梅的，还是来赏我的？ 但，在他们快追上时，妙一扯了扯他的衣裳。 叶枫疑惑的偏过头。“？” 妙一看了看前头的两人，小声道：“咱们，还是别过去了。” “为什么？”叶枫不解。 妙一一脸为难，但纠结半晌后，还是说：“我觉得，小师叔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跟那位公子说，咱们还是别过去了。” “……” 叶枫闻言神色复杂，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告知妙一，那位公子是苏家长子，苏萱的大哥。 于是，两人就不远不近地跟着。 日光明朗，梅花开得正艳。 但是山上严寒，梅林上的雪尚未融化。 苏萱拍了拍苏瑾的肩膀，笑着道：“好了，大哥，可以放下了。” 苏瑾嗯了一声，找了个块儿赶紧的地方将她放下。 梅林里的梅花有两种，一种纯白如雪，一种是淡淡的红色。 苏萱仰头望着跟前的淡红色梅花，笑着道：“大哥就是大哥，我都不用说，大哥就知道我喜欢这个颜色的梅花。” 苏瑾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却是抬眸望梅道：“凑巧罢了。” “……” 短暂的沉默后，苏萱重振旗鼓，“那大哥你真的好会凑巧，一下子就凑到了我心上。” “……”苏瑾无语低头。 苏萱笑脸相迎。 四目相对了好半晌后，苏瑾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究竟是来赏梅的，还是来赏我的？” “哇？大哥也给赏的吗？”苏萱一脸惊喜。 苏瑾抿唇，凝眉看了她一瞬后，神色不明地问了句：“你说呢？” “啊？”苏萱愣怔。 苏瑾转身往梅林深处走去。 见状，苏萱忙小跑着去追，等追上后，一把抱住了苏瑾的胳膊。 - 远处，妙一凑近叶枫小声问：“你有没有感觉到？” “啥？？”叶枫一脸懵逼。 妙一眉头紧蹙，神情严肃，望着远处的身影道：“我感觉到了。” 叶枫：“？” 妙一闭上眼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叶枫嘴角狠狠一抽，四下里张望一番，终于忍不住去拍妙一的脑袋。 “我说小和尚，你能不能别老是说话说一半儿？” “还有，你到底感觉到什么了？” 妙一皱着眉头，一脸怀疑的看着他：“难道你没感觉到吗？” 叶枫无语，忍住揍人的冲动道：“我要是感觉到了，还用得着问你么？” “唔，也是。” 妙一收回视线，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而后道：“世人多是愚钝，怪我怪我。” 叶枫闻言实在忍不住，咔咔掰着手指道：“小和尚，你再这样，可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 “施主怎能如此粗鲁？”妙一猛地往后跳了一步，防备地看着叶枫道：“施主听我一句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回头是岸？”叶枫气得胸口冒火，伸手便揪着妙一的衣领将人提溜了过来。 “小和尚，知不知道我信奉的是什么？” “什么？”妙一小心翼翼地问。 叶枫猛地一瞪眼：“我信奉的是，实力至上，一往无前！” “你再跟我这儿故弄玄虚，你信不信我立刻打晕了你丢到山里喂狼！” “别别别……我知道错了，施主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回！” 眼瞅着苏萱的身影已走远，妙一自认自己的喊声没有眼前这位大侠的手速快，于是立刻求饶。 “哼，算你识相。”叶枫松开手，抱着手问：“说。” 妙一忐忑地整了整衣裳，迟疑道：“你真的没有感觉到吗？” “找打是？”叶枫作势要揍人。 “大侠饶命！”妙一战略性后退一步，而后在叶枫不耐烦的神情中，又缓缓往回挪了一小步，这才道：“我觉得，我小师叔喜欢那位公子。” 叶枫愣住，下意识地问：“你小师叔是谁？” 妙一无奈，“我告诉过你了。” 叶枫慢半拍的想起来，“哦”了一声，困惑的抓头。 妙一继续道：“你都不惊讶的吗？还有，你有没有觉得，我小师叔跟那位公子，十分相配。” 叶枫神色复杂，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要说相配，似乎不合适，毕竟苏瑾、苏萱，是从小到大的兄妹。 但若说不相配…… 讲真，他曾经也几度觉得，自家小姐，像极了自家公子娇养在家的小娇妻，尤其是两人相处时的气氛，啧啧，真的是任何人都融入不进去的感觉。 见叶枫一直不说话，妙一便以为他不信自己的话，便道：“我真的不骗你，我小师叔好像真的喜欢你家公子，要知道，我认识我小师叔那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她瞧见一个人，能这么开心。” 叶枫扁扁嘴，“那你可真是太没见识了。” 妙一困惑，“施主此言何意？？” 叶枫翻了个白眼，“你小师叔看见我家公子一直都这么开心。” 这次，换妙一愣住了。 叶枫见他这样，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于是，抬手拍了拍妙一的光头，十分大度道：“小和尚，你可能不知道，你小师叔啊，是我家公子养大的。” 妙一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一副快要裂开的模样。 叶枫心情更好了，笑着道：“所以说啊，你小师叔，喜欢我家公子那很正常的。” “哦。”妙一点了点头，下一瞬便问道：“那你家公子，喜不喜欢我小师叔？” “这……”叶枫被问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说喜欢，可他家公子以前都把苏萱当妹妹养的。 可若说不喜欢，他家公子饶是知道苏萱不是苏家的女儿，也仍旧疼爱她，唔，似乎比以前更护着了。 叶枫陷入纠结。 妙一扁了扁嘴，道：“我觉得是喜欢的。” 叶枫挑眉：“此话怎讲？” 妙一来了精神，凑近他道：“你想啊，这么冷的天，这么厚的雪，若你家公子不喜欢我小师叔，怎么可能背着她上山，还半句怨言没有啊？而且，我小师叔人美心善，堪为世间绝佳女子，怎么会有男子不喜欢嘛！” “哈哈哈……”叶枫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眼泪都要笑出来的叶枫伸手擦了泪，拍了拍妙一的脑袋，“小和尚，说，你小师叔究竟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竟让你说出这般丧心病狂的话来。” “才没有！” 见叶枫说苏萱不好，妙一顿时恼了，猛地伸手推了叶枫一把后，气势汹汹的往梅林深处走去。 “哎，怎么走了？小和尚，小和尚？” 见妙一不停下脚步，叶枫不得已追了上去。 因着生气，妙一闷头走路，无论叶枫怎么逗他，他都不吭声。 叶枫见他是真的生气，便不再吭声，就跟在一旁慢悠悠的走。 然而，当两人途径一块硕大的石头时，叶枫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然后便瞧见在他左手边三丈远的地方，他家公子和小姐，正面对面站着。 不巧的很，此时此刻，他家公子正低头亲他家小姐！！！ 第250章 约定 耿直如叶枫，一时间快要裂开。 而一旁的妙一，明显也瞧见了这一幕，当下指着那两人对叶枫道：“你看，我……” 不等他话说完，叶枫便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后，用此生最快的逃命速度，带着他跑了。 “你干什么？” 在一瞬间便回到了梅林入口的妙一，气恼道：“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还有，你现在总该相信我了！” 叶枫叹了口气，抓着妙一的肩膀道：“小和尚，听我一句话，今天的事儿，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总之，关于你小师叔的事儿，一句都不能往外说。” “为什么？”妙一不解。 叶枫神情严肃，“具体，我没法跟你一一解释，但你如果往外说了，就会害死你小师叔，你若害了你小师叔，那你也活不了。” “这么严重的吗？”妙一困惑的抓脑袋。 叶枫点了点头，拍了拍妙一的脑袋道：“小和尚，听人劝吃饱饭，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今天的事，你对谁都不能讲。” “毕竟，你小师叔身份贵重，且又是女子，若是损了名节，那就影响太大了。” “哦，我知道了。”妙一似懂非懂，但还是道：“我师傅说过，女子在世间生存，是极为艰难的，一着不慎，就会殒命。” “对！就是这样。” “总之，我记住了，小师叔待我好，我万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也万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见妙一郑重承诺，叶枫总算松了口气。 他笑着拍了拍妙一的肩膀，道：“看来，你小师叔没白疼你。” 妙一顿时开心起来，“我早就跟你说了，我小师叔人美心善，乃世间绝佳女子！” “对对对，绝佳女子。”叶枫嗤笑出声。 “哎，你怎么不信我呢，我小师叔……”见叶枫不认同自己的话，妙一气得半死，而后便拉着叶枫，跟他讲自家小师叔有多么多么的好，试图感化这个顽石，让他同自己一般崇爱小师叔。 然而，叶枫越听越想乐，心下越发笃定这小和尚是被自家小姐惯迷魂汤了，不然，这小和尚不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儿！ - 从梅林出来时，苏萱趴在苏瑾背上，抱着苏瑾的胳膊嘎嘎乐。 见她笑个不停，苏瑾的嘴角也弯了起来。 “就这么开心？” “嗯！”苏萱用力点头。 老天爷，她能不开心吗？ 她在一天之内，便实现了让苏瑾跟她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愿望，我的天！这种三倍叠加的快乐，搁以往，她想都不敢想好吗？ 哦，不止这些。 苏瑾还背着她上下山了。 这是什么？这是四倍的快乐好吗？！ 想到这儿，苏萱笑得更厉害了。 听见她笑，苏瑾也笑出了声。 “看来，是真的开心了。” “对，真的开心！” 说时迟，那时快，苏萱偏过头，“唧”一口，亲在了苏瑾脸上。 苏瑾脚步一顿，笑容霎时间僵在了脸上。 而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苏萱，也跟着愣了。 苏瑾偏过头，四目相对间，苏萱一脸的茫然傻眼。 好一会儿，她才皱了皱鼻子，可怜巴巴地道：“我刚刚被快乐冲昏了头脑，就是身体不受大脑掌控，所以，情不自禁，一不小心……大哥，你不会怪我的？” 苏瑾紧绷的眉眼舒展开来，“那你日后可要少昏些头脑。” “知道了。”苏萱闷闷地应声，见苏瑾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心下又有些憋屈，小声道：“我以后就是想昏头脑，不也没这个机会么？” “什么机会？” 苏瑾停下来问她。 苏萱扁扁嘴，“大哥明知故问。” 苏瑾微微皱眉。 苏萱忽然有些生气，气呼呼的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我马上就要回沈家了，以后哪儿有机会跟大哥撒娇啊？到时候别说被快乐冲昏头脑了，到时候我啊，就像是冬日里的大白菜，就只能被变冷漠冲昏头脑了！” 见她小脸气鼓鼓的，像是个包子，苏瑾轻笑出声。 “机会还是有的。” 苏萱眼神亮了亮，抱着苏瑾的脖子问：“大哥的意思是……？” “大哥给你机会。” “哇？”巨大的惊喜从心底迸发而出，而后在心口炸裂成粉色的烟花。 苏萱嘴角的笑收不住，“我就知道，大哥疼我，哦不对，这哪儿是疼我？这明明是爱我？” 她说着，伸手指着地上的白雪问：“大哥，你看见了吗？” “嗯？”苏瑾挑眉。 “你看啊？你看地上？”苏萱提醒。 苏瑾迟疑了一瞬。“地上的雪？” 苏萱一脸严肃，“这是雪吗？不，不对，这是大哥对我纯洁无瑕的爱！” 苏瑾忍不住，站在原地笑出了声。 苏萱是个顺杆爬的，见状“唧”一口亲在苏瑾脸上，而后笑嘻嘻的道：“这是我对大哥实实在在的爱。” 这话说完，苏萱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梳了个大拇指。 不错！真不错！苏萱你是真的出息了，能把占便宜说的这么高大上的，也就只有你了！不错！前世十几年的书，没白读！ 她心满意足，餍足的像是一只猫。 苏瑾眉眼嘴角，尽是笑意。 明明四下里白雪皑皑，但他的笑却是带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可惜，苏萱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然，一定会溺死在那满目炙热浓郁的宠溺里。 - 待到了后山山门时，苏萱摇摇回望，瞧见那雪白和淡红的梅林，眉眼弯了弯，转头问苏瑾，“大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诗？” “说说看。” 苏萱轻笑，“何时仗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苏瑾神情一怔。 而后眼睑微微下压，问：“怎么想起来这个了？” “就是忽然想起来了。”苏萱笑着摇头。 许是山门太近，也许是下山的时间太近，她先前的喜悦，全都在下山的过程里，不断的消失，最后，像是被梅林吸引，全都飞回了那一片给她带来无限欢愉的梅林中。 而她，只剩下了伤感。 “大哥，等我老了以后，白发苍苍的时候，还能跟你一起来赏梅吗？” “嗯。” “那你还背我上来吗？” 苏瑾轻笑出声，“如果，还背得动的话。” 闻言，苏萱笑出了声。 “好的，大哥，那我们一言为定，以后等我白发苍苍时，你一定要背我来赏梅。” “嗯，好。” 这是一个一出口，彼此都知道是不可能兑现的约定。 但，他们仍旧约定了。 因为苏萱开了口，所以，苏瑾应了。 因为苏瑾应了，所以，即便明知道不可能兑现，苏萱也还是无比开心。 毕竟，人总要知足。 她拥有的，已经很多了。 若是连这些约定也都妄想兑现的话，那就太不知好歹了…… 第251章 叫声姐姐听一听？ 临走前，苏萱慢半拍的想起，她给平阳郡主带了年礼，便想着去探望平阳郡主一下，却被告知，平阳郡主前两日被王府接回去过年了，说是年后再送回来。 闻言，苏萱只得将给平阳的年礼交给妙一，让她转交给平阳。 - 许是这一行太累，回去的路上，苏萱靠着车厢睡了过去。 苏瑾见她脑袋随着马车前行来回摇晃，怕她摔着，便轻轻将她放在了自己怀里。 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睡梦中的苏萱眉头紧拧，身体也紧绷的厉害。 苏瑾盯着她快要拧巴到一起去的小脸看了半晌，终是无声叹了口气。 - 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时，苏萱悠悠转醒，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含糊不清地问：“到家了吗？大哥？” “嗯，到了。” 苏瑾伸手将她的大氅整理好，又道：“刚睡醒，等会儿再下去。” “好。”苏萱意识尚且不清醒，闻言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而后，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公子，是沈公子。” 叶枫的声音隔着帘幕传进来，惊得苏萱猛然睁大了眼睛。 见苏萱身子骤然紧绷，苏瑾默默握住了她的手。而后问叶枫：“他来做什么？” “来接沈萱。” 沈云琦的声音透过帘幕传进来，冷漠疏离间，似乎夹带着几分敌意。 苏瑾好看的眉皱起。 苏萱更是浑身紧绷，大脑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哒哒哒……” 伴随着渐行渐近的马蹄声，沈云琦的声音也越发近了。 “苏瑾，云晴已经回了苏家，你也该放沈萱回沈家了。” 闻言，苏瑾的脸色骤然冷了下去。 坐在他身旁的苏萱敏锐的感受到了这股冷意，猛地回过神，反握住苏瑾的手，冲他摇了摇头。 马车外，沈云琦骑着一匹骏马，眉头微皱，眉眼间带着几分不耐。 苏瑾没有回应他，这让他十分烦躁。 对于苏萱，他并不在意，但，这是父亲交代的命令。 “我会回去的。” 侧边的帘子被掀开，露出苏萱微红的小脸。 “不过，我得进府收拾一下，烦劳等我片刻。” “嗯。”沈云琦应声，当即调转马头离去。 苏萱放下帘子，见苏瑾仍旧阴沉着一张脸，弯着眉眼轻轻笑了。 “早晚都要回去的，大哥你别这样。” 苏瑾抬眸，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苏萱伸手抱住他的腰，仰脸笑望着他道：“年后我会回来拜年的，大哥到时候，可要给我准备一个大红包。” 苏瑾仍旧不说话，浅红色的薄唇抿地紧紧的。 苏萱又道：“若是给少了，我可不依的！” 苏瑾轻轻吐了口气，眼眸里满是心疼。 “你……” 他抬手想要摸苏萱的头。 可最终，抬起的手没落下，到了嘴边的话，也没说出口。 - 从马车上下来时，苏萱偏过头，看了不远处骑在马上的沈云琦一眼，敛衽行了一礼，转身进了府。 普度寺一行，就像是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去参加宴会。 可现在，十二点的钟声已经敲响。 一切幻象都开始失效，她也不得不，做回她的灰姑娘。 - 苏萱没想到会在她院门外瞧见沈云晴。 彼时，沈云晴就穿着一袭莲青色的大氅独自站在门口的树下，苏萱瞧见后，忙快步走了过去。 “这般冷的天，你怎么站在这里？为何不进去？” “我想着，你应该快回来了，所以，便想在这里等你。” 沈云晴说着，便拉过苏萱的手，将捂在怀里的暖手炉塞到了她手里。 “这一路上，冻坏了？” 苏萱鼻子猛地一酸，而后轻轻摇了摇头。 沈云晴挽过她的手，轻笑着道：“我们进去说。” 苏萱哑着嗓子说出一个“好”字。 两人携手走进去，金玲和明心快步迎上来。 苏萱吩咐明心去煮茶，又吩咐金玲收拾东西。 这两人大抵是早有预料，敛衽后快步离去。 苏萱带着沈云晴进了屋子。 她心下对沈云晴有愧，可面对沈云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看过原着，知道沈云晴受了多少苦，也心疼沈云晴受的那些苦，可，作为苏萱，她同样不好受。 “你在门口，见过哥哥了？” 苏萱自是知晓她口中的哥哥指的是沈云琦，便轻轻点了点头。 沈云晴无声地吐了口气，道：“先前，是哥哥不对，我也知道，你没办法原谅他，我此番来，也不是求你原谅他的。” 苏萱闻言一怔，诧异的看向沈云晴。 “幺幺，我知道你很委屈，如果可以，我并不想换回来，我愿意做沈家的沈云晴，我想你也应该愿意做苏家的苏萱。” 苏萱抿了抿唇，没说话。 沈云晴继续道：“哥哥那么对你，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我亦不敢奢求让你原谅，我来，只是告诉你，这些日子，我已经跟哥哥说好了，他答应我，不会再为难你。” “嗯。” 苏萱轻轻应声。 明心掀开帘子进来送茶，放下茶盏后，又退了出去。 苏萱招呼沈云晴喝茶，自己也端起茶盏啜了几口。 “我能做的有限，但，若你在沈家遇到麻烦，尽管派人来找我，我一定帮你。” “嗯，多谢。”苏萱浅笑着道谢。 沈云晴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不忍，犹豫之后，还是道：“虽然，我说这话不太好，但，我还是想说。” 苏萱放下茶盏，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沈云晴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抿了抿唇，道：“母亲她，同旁的母亲不太一样，你、你不要对她有太多奢望。” 奢望…… 你看，连沈云晴都觉得是奢望…… 苏萱有些想笑，也确实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会的。” 她望着沈云晴笑，“我知道，我都懂，我对他们，没有奢望。” 沈云晴张了张嘴，看着她的眸光里，有同情，有不忍。 半晌，终是叹息着说了句“你明白就好。” “嗯。”苏萱点头，而后伸手从怀里掏了一枚平安福递给沈云晴。 “给我的？”沈云晴眼神亮起来，上扬的眼尾带着难以掩饰的欢喜和雀跃。 “嗯。”苏萱轻轻点头，说道：“今日在普度寺求得，家里每个人都有的。” 她说着，将平安福从怀里掏出来，一一指给沈云晴：“这个是爹的，这个是娘的，这个是姨母的，这两个分别是二哥、三哥的。” 沈云晴诧异：“怎么没有大哥的？” 苏萱咧着嘴笑，“有的，但是在马车上的时候，我已经给他了。” “原来如此。”沈云晴轻轻点头，而后就见苏萱伸手一推，将平安福全都推到了她面前。 她愣怔，困惑的抬眸，“？” “我等下就走了，多半是没时间去送了，而且，我也不想去送，所以，能劳烦你帮我给他们吗？” 沈云晴神色复杂，“也不差这一会，你给了再走，也没事的。” “不了。”苏萱轻轻摇头，“我最怕离别了，也最怕别人红着眼看我了，我会难受的。” 沈云晴叹了口气，“那好。” 她将平安福一一收起。 “谢谢你啊。”苏萱笑着说道。 沈云晴嗔了她一眼，而后，美眸流转，笑着逗她：“既是要谢，那叫声姐姐听一听？” 第252章 好饭不怕晚 苏萱莫名脸热，伸手摸了摸鼻尖，道：“我比你大的。” “胡说，明明比我小。”沈云晴一本正经的反驳。 “反正比你大。” “你这样，我真的很伤心。”沈云晴做过伤情的叹了口气，“以往你见别人时，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到了我这儿，反倒是生疏了，也罢，谁叫我生来便不讨你喜欢呢？” “哎，不是，我没有不喜欢你。” “你看，你都不愿意喊我一声姐姐，那就是不喜欢我。”沈云晴啜了几口茶，唉声叹气地道：“伤心，伤心啊……” 苏萱磨不过她，不得已，唤了声姐姐。 “哎呀，这就对了嘛！” 沈云晴开心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苏萱。 “这是什么？”苏萱诧异。 “姐姐给你的见面礼。” 苏萱先是一怔，随即，噗嗤笑出声来。 “那你这见面礼，给的也忒晚了些。” “哎，好饭不怕晚嘛！”沈云晴盘坐在锦榻上，抱着腿摇头晃脑的。 苏萱看着她，忽地想起，真正的沈云晴，早就死了。早就死在了缪雅娴的磋磨下。 面前的这个，是这本书的女主，是跟她一样，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 只不过，一个穿越，一个穿书。 沈云晴来时，只觉得是穿越到了古代，拿到了一手烂牌。 她却是手持剧本而来，她知晓所有主角的设定，也知道故事的发展和解围。 但，她不敢说。 她低头，盯着木盒端详了一会儿，便想打开，可刚动手，就被沈云晴制止了。 “嗯？”她诧异地望过去。 沈云晴羞赧道：“等你上了马车在打开嘛，你当着我的面打开，我多不好意思啊。” 苏萱噗嗤笑出声来。 沈云晴脸红了红，为缓解尴尬，提议道：“对了，等年后，我带你出去玩。” “啊？”苏萱愣住。 沈云晴凑近她道：“我们去骑马涉猎怎么样？” 苏萱哭笑不得，“年后雪都没化呢，起码也得等到三月啊。” “也是。”沈云晴苦恼起来，蹙眉想了一会儿后，提议道：“要不，我教你滑冰？” 苏萱嘴角狠狠一抽。 沈云晴许是以为她不知道什么是滑冰，还耐心的给她解释了一番。 苏萱满心复杂，犹豫一番后，说道：“还是别了，姐姐，这里是京城，你我若是太特立独行，怕是会给苏、沈两家招来祸患。” “也是……”沈云晴再度颓丧下去，双手捧着脸道：“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就不回来了。” 苏萱轻笑，“还是要回来的，不然，怎么知道你还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啊。” “也是。”沈云晴眉眼弯了弯，笑了。 - 被沈云晴亲自送上马车后，苏萱心下又无奈，又好笑。 但，送她上了马车的沈云晴，仍旧不放心，在放下帘子后，对着沈云琦耳提面命的交代了好一番，这才放他们离开。 马车调转车头，吱吱呀呀的往前走。 苏萱在摇晃的车厢里，打开了沈云晴给她的见面礼。 “豁！”一旁的明心发出惊呼。 引得金玲也凑过来看。 “这……”金玲愣了愣，半张着嘴，没说出话来。 明心伸手进去扒拉了下，不解道：“这谁给小姐的啊，倒是贴心的很，从银票到金子，再到碎银，啧啧，竟是连铜板都有，这该不会是把全部家当给小姐了。” 苏萱轻笑，“姐姐给的。” 金玲和明心齐齐愣住，须臾，对视一眼，小声问道：“小姐，你口中的姐姐，该不会是……” “嗯，是。”苏萱将盒子合上，递给金玲。 “好好守着。” 金玲神色复杂地接过，将盒子装进了随身的包袱里。 明心看了看苏萱，又看了看金玲，最终，视线再度落在苏萱身上。 “小姐，你难道都不伤心的吗？那沈小姐……” 苏萱轻笑出声，“我有什么好伤心的？还有，日后莫要喊人沈小姐。” 明心茫然，“那怎么喊？” 苏萱道：“喊大小姐。” “好。”明心应声，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好半晌后，再度开口。 “可是小姐，我真的不明白哎，明明是她……” “错了。”苏萱心知她想说什么，轻轻摇头，打断她的话。 “明心，金玲。”她轻唤两人，神情严肃。 两人见状，也都坐直了身体，静静地听她往下说。 “你们要记住，姐姐才是苏家的千金，而且，在我和她的事情上，她没有错，我也没有错。” “但，若说谁可怜，那肯定是姐姐可怜一些，因为，此事是我生母的不对，再者，她在沈家过得并不好，但我在将军府却过得很好。” “知道了，小姐。”两人齐齐点头。 苏萱又道：“还有，日后，无论如何，无论碰到什么事，你们都要护着她，知道吗？” “为什么啊？”明心不解地问出声。 “因为，她值得。”苏萱神情坚定，话落，又补充：“你们记住，只要姐姐好了，我们大家，才能都好，所以，要对她好，要维护她，懂了吗？” 明心和金玲对视一眼，虽一知半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萱没法子跟她们解释其中缘由，也不好告诉她们，这是一部大女主小说，整个故事围绕女主展开，若女主出了事，她们也不会好过。 再者，沈云晴有女主光环，在原着中，试图伤害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只有对她好的人，才能活得好。 所以，抛开沈云晴人品不提，单单是这些客观原因，就足够让她这么做。 更不说，她现在还挺喜欢沈云晴，所以，自然要维护她。 当然，她说这些，既有私心，也有对沈云晴的喜欢，以及对金玲和明心的在乎。 毕竟，这两个人太过维护她，而太过维护她，难免会对沈云晴不满，长此以往，很可能会出事。 而她要做的，只能是提前给她们敲警钟。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总不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 - 马车在沈家门前停下后，金玲率先下车，而后搀扶着苏萱下了车。 明心则背着包袱紧随其后。 沈云琦翻身下马，在距离她三步开外的地方停下。 “既已回来，就安心做你的沈家小姐。” 苏萱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云琦皱了皱眉，看上去有些烦躁。 “随我进府。” “嗯。”苏萱淡淡应了声。 沈云琦大步流星的上了台阶。 金玲搀扶着苏萱上了台阶。 兄妹俩一路无话，直到行至沈凌风院中，沈云琦方才屈尊降贵地开了口。 “你往日如何行事，我并不想管，但在父亲面前，我希望你能安分些。” 苏萱扯了扯嘴角，笑了。 “我在跟你说话，你难道，没听见吗？” 见苏萱不理会自己，沈云琦一张俊脸黑成了包公。 “你想我说什么？”苏萱好笑的看向他，“说谢谢提醒，还是说，谨遵教导？” “你——” “少爷，小姐，老爷让你们进去。” 在沈云琦即将发作时，小厮掀开帘子走出来，恭敬的说道。 沈云琦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苏萱懒得跟他计较，扯了扯嘴角，也跟了进去…… 第253章 宁愿你是死了！ 说起来，这还是苏萱头一回来沈凌风的书房，掀开厚重的帘子，入目所及，是一个青花缠枝香炉，浅白色的烟雾从香炉中缓缓飘出，空气中蔓延着一股子青木气息。 苏萱瞥了一眼，绕过屏风，进了书房，就看见坐在书案前的沈凌风。 “父亲。”沈云琦拱手行了一礼。 正在写东西的沈凌风淡淡应了一声。 沈云琦瞥了苏萱一眼。 苏萱上前，敛衽行礼：“父亲。” “嗯。”沈凌风神情淡淡，丝毫没有幺女回家的喜悦，只忙里偷闲瞧了苏萱一眼，极为官腔的说了句：“回来就好。” “嗯。” 苏萱淡淡应声。 沈凌风收回视线，继续忙他自己的，直到小厮进来奉茶，他提笔写字的动作方才顿了顿。 “想来，你还没去拜见你母亲，如今，既然回来，就去见一见她。” “但凭父亲安排。” “嗯。”沈凌风应声，而后随意的摆了摆手。 苏萱敛衽行礼后，转身退了出来。 “小姐……” 金玲和明心快步迎上来，苏萱从着她二人轻轻摇头后，便站在一旁候着。 半盏茶的功夫后，沈云琦掀开帘子出来，一张俊脸阴沉幽冷。 “我带你去母亲。” “多谢。” 听见苏萱的道谢，沈云琦皱眉看了她一眼，却没多说什么，只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苏萱则快步跟上。 一行人，一路穿过回廊花园，雕楼小筑，溪水池塘，又绕过抄手回廊后，总算到了缪雅娴的园子。 “等下你自己进去，我还有事，就不陪同了。” 待守门的侍女进去回禀时，沈云晴冷淡的说道。 “嗯。”苏萱淡淡点头。 沈云晴似是不耐，又似是不满的看了苏萱一眼，嘴角动了下，可到底闭上嘴，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萱瞥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静静望着面前的院门。 很快，侍女快步而来，恭敬的行了一礼，“夫人请小姐进去。” “嗯。”苏萱淡淡应了一声，而后在侍女的引领下，进了院子。 明明，沈凌风不喜欢缪雅娴，可缪雅娴的院子，却是整个沈府最好的院落，无论是院内的大小，还是布局，都好的不像话。 有那么一瞬间，苏萱觉得，缪雅娴像极了被困在黄金笼里的金丝鸟。 “夫人，小姐来了。” 帘幕掀开，苏萱低头走进屋内时，听见侍女压低声音的回禀。 她寻声望去，便瞧见坐在椅子上，微微倾着身子的缪雅娴。 这是她第一次见缪雅娴，不得不说，从相貌上而言，缪雅娴同卜君荔有几分相像。 可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卜君荔是气质是明艳的，流动的，像是开的潋滟的铿锵玫瑰，带着折折不挠的精神，也永不服输的傲骨。 可缪雅娴不一样，她是冷淡的，安静的，像是一条静静流淌着的死海，充满了沉闷和疏离，明明，她就坐在绣架前绣那幅偌大的山水图，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坐在无人的雪山之巅在作画。 死寂，而空灵。 疏离，而无畏。 她和卜君荔，就像是从一个点分出来的两条线，而后，全都头也不回地走去了相反的方向。 许是苏萱长久是沉闷让缪雅娴不满，她放下手中的针线，皱眉看向这个十多年未见的亲女儿。 “哑巴了？” 苏萱微怔，旋即低下头，“不是。” 缪雅娴发出一声冷笑，“还不如哑巴了。” 苏萱，“……” 她拿起针线，继续绣她的山水图，便穿针引线，便用那清冷又毫不在意的语气说：“原以为你是个争气的，没成想，是我高看你了。” 饶是苏萱愚蠢，此时，也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劲了。 苏萱心口莫名有些刺痛，但还是扯了扯嘴角，笑了。 “没办法啊，谁让我是母亲的女儿呢？母亲自己都不算争气，又怎能奢望我去争气？” “混账！” 缪雅娴骂出声，丢下针线站起身快步走出来，而后抬手朝苏萱脸上招呼。 “啪——”地一声，苏萱的脸被打得偏到一边。 缪雅娴怒骂：“你才在苏家吃了几天饭，就真当自己的苏家人了吗？！” 苏萱伸手擦了嘴角溢出来的鲜血，转手还了缪雅娴一耳光。 “啪……”的一声，毫无防备的缪雅娴被打的踉跄两步，跌坐在一旁的锦榻上。 “你、你竟敢打我？”她震惊地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苏萱。 苏萱眼神冰冷，嘴角的笑，却越发浓郁。 “母亲大可不必这般惊讶，毕竟，我是母亲的亲生女儿，过去十四年，即便没有母亲在旁教导，我骨子里也还是流着你的血液的，这性格么，自然也是随了您的。” “你当年没能成功的事情，我自然也成不了。” “同样的，您能动手打我，我也能抬手反击。” “你——混账东西！卜君荔那个贱人，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么？！”许是被苏萱戳中了伤心事，缪雅娴怒上心头，一张冷淡的厌世脸，瞬间变得扭曲可怖。 她想都没想，便随手抄起锦榻矮桌上的茶盏朝苏萱砸去。 苏萱灵巧的躲过，那茶盏“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母亲好歹也长于书香门第，一口一个贱人委实不妥。再者，母亲刚刚有一句说错了，我啊，可不是娘亲教导出来的。” “你……！”缪雅娴双目瞪圆！ “我是大哥手把手带大，也是大哥亲自教导出来的。”苏萱微微歪了头，笑得极为灿烂。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讶？” “呵！惊讶？！”缪雅娴气笑。 “死丫头，你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真当苏家人疼你宠你护你了？” “还手把手带大？” “说什么笑话？！” “那苏瑾若是真的疼爱你，怎会让你回这狼虎窝里来！” “母亲……”苏萱笑的嘲弄，“我是怎么回来的，母亲难道不明白吗？” “若非父亲他一再逼迫，我怎么可能回来？”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父亲他啊，做的这一切，可不是为了让我回来认祖归宗，而是为了让云晴回去认祖归宗。” “你竟然喊那小贱人姐姐！贱人！你还要不要脸！”缪雅娴气急了，抄起一旁的矮桌就朝苏萱砸了过去。 “与其看你丧家犬一般的回来，我倒宁愿你是死了！” 苏萱快步跳到一旁，那矮桌撞到柱子，发出沉闷的声响，而后跌落在地面上。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我如今不光活着，还活的好好的。”苏萱笑着耸了耸肩。‘ 但见缪雅娴气得两眼都红了，也不在意，只道：“都到了现在了，母亲还觉得，都是别人的错吗？” “我没有错！”缪雅娴大喊，“我何错之有？错的是你们，是卜君荔那个贱人，是沈云晴那个贱人！” 第254章 因他而起。 苏萱看着她抓狂，也看着她怨恨。 她忽然有些心痛。 却又说不上为什么痛。 大概，是因为，这个身体和缪雅娴的血脉牵连。 “过往，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清楚，抛开你当年掉包了我和沈云晴这件事以外，在我这里，你大概没什么错。” 抓狂的缪雅娴闻言一怔，抬眸看向她。 苏萱用一种悲悯又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可母亲，云晴姐姐也没错，不是吗？她没错，娘亲也没错。” “而且，她们都没有害过你，即便你这件事做错了，他们也没有为难你。” “如果，真的要说谁错了，那一定是父亲错了，是他喜新厌旧，是他见异思迁，是他三心二意，是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他不记得年少时同你的承诺，是他背弃了沈缪两家的联姻。” “你若恨，该是恨他。” “恨旁人有什么用？这一切的错误，是因他而起不是吗？！” 缪雅娴怔怔的，神色有些茫然，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你当初为了调换两个孩子，提前催产将我生下来，我不怪你。如今，你怨我不争气，我也不怪你。” “相反，因为你是我的母亲，我甚至还有些同情你，毕竟，调换孩子那件事，纵然你做的有错，却是让我在爱里长大的。” “所以，无论你调换孩子的初衷是什么，我都是受益者，也都应该感谢你。” “同样的，我也知道，母亲你过得不好，我知道父亲对你的漠不关心，我知道他不喜欢你跟他生下的孩子。你不喜欢沈云琦，因为他很像父亲。” “同样的，因为我长得像母亲你，所以，父亲也不喜欢我。” “当然，即便沈凌风那么像父亲，父亲也不喜欢他。” “这是为什么呢？不就是因为，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吗？” “因为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所以，不被父亲喜欢。同样的，也因为我们都是父亲的孩子，所以不被母亲喜欢。” 苏萱越说越想笑，她止不住地摇头。 “真的，你们夫妻俩，真的挺有病的。那么不喜欢对方，干嘛要成亲呢？干嘛要生孩子呢？两个人都去出家不好吗？” 缪雅娴脸色发白，双手攥得发白。 苏萱自嘲一笑，“不过，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会因为，有你们这样相互厌恶的父母，就自我厌恶，相反，我觉得我自己特别好，我特别喜欢我自己。”、 “还有，我想跟母亲说，旁人，并非是因为一个人父母是谁，而真的喜欢谁，大家的喜欢，都是因为这个人是谁，才喜欢你。” “你什么意思？”缪雅娴冷冷地看她。 “没什么意思。” 苏萱耸了耸肩膀，看了看那幅绣得极好的山水图。 “我就是觉得，母亲这幅山水图，绣得挺好的，整个儿京城，怕是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你。” 缪雅娴别开脸傲娇地冷哼了声。 苏萱道：“打造一把上好的兵器，很是不易，大家喜欢，也情理之中。但，一幅绝美的山水画，大家同样也喜欢，只是，人与人不同，喜欢的东西也不同。母亲喜欢喝茶，总不能强迫所有人都喝茶。” “同样的，母亲也不能因为一部分人喜欢兵器，就觉得所有人都喜欢兵器，喜欢喝茶，喜欢画画的，大有人在，母亲该是找一找自己的同类，而不是在一棵树上吊死。” 缪雅娴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当即笑出了声。 “你可真不愧是沈凌风的女儿，怎么？你这是在劝自己的生身父母和离吗？” 苏萱望向她的眼眸，语气坚定，“我只是觉得，母亲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将自己的一生折进去，此时，母亲尚且年轻，不该为了一份怨念，把自己困在这一方枯井中。” “毕竟……”苏萱歪着嘴角笑了笑。 “即便母亲离开，娘亲也不可能抛下苏家人嫁过来，况且，娘亲压根不喜欢父亲，到时候，难受的，就只有父亲一个人，不是吗？” 缪雅娴眨了眨眼，没吭声。 苏萱伸手抚了抚那幅绣工精巧的山水图，继续道：“我是真的觉得，这山水图很好，我也很喜欢。”她说着，不知想到什么，笑盈盈地望向缪雅娴，“既然母亲谁都不喜欢，不如，日后这山水图绣好，送给我做嫁妆好了。” 缪雅娴冷嗤，“你倒是想得美！” “哎呀，没办法，谁让你是我娘亲呢！”苏萱摊了摊手，而后行至缪雅娴跟前。 “母亲，说到底，咱们也是亲母女，你又何必为难我，跟我过不去，待你百年之后，不还是需要我这个女儿去祭奠你？” “哼，我能指望你？”缪雅娴翻了个白眼，“你比那小贱人也好不了多少。” “若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苏萱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今日，我看在咱们母女一场的份上，该说的话，全都说了，日后母亲怎么做，那是母亲的事。” “不过有一点，也许，我对母亲而言，的确指望不上，但，父亲和沈云琦，母亲同样也指望不上。” “我用不着你提醒！”缪雅娴气恼地将锦榻上的蒲团砸过来。 苏萱这次没躲，反而伸手接住了。 “唔，我就当这是母亲给我的见面礼了，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改日里，若母亲想我，我再来拜见母亲。” “痴心妄想！谁会想你！”缪雅娴骂出声。 “哦，不想啊，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苏萱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而后抱着蒲团，扬长而去。 守在院子里的明心和金玲瞧见她笑盈盈的出来，忙快步迎了上去，瞧见苏萱脸上的巴掌印，顿时心疼得不行。 “小姐，你疼不疼啊？”明心声音哽咽，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金玲满心担忧，却是看着苏萱没说话。 “没事儿，好着呢。”她将怀里的蒲团递给明心，转头对金玲道：“行了，该办的事儿，都办完了，等下咱们回去好好吃一顿，就可以睡觉了。” 金玲轻轻点头，扶着苏萱出了门。 - 这一晚，沈家人没来打搅苏萱。 吃饱喝足的苏萱，满足地在床上躺下。 “事情都办完了？” 一阵风吹过，窗户发出“吱呀”一声响，紧接着便有一缕寒风吹进来，但也只是那一缕。 “嗯，办完了。” 苏萱笑盈盈地搭话，却也不起身。 来人嗤笑一声，行至桌边，弯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嗤笑道：“看来，这生母是比亲兄长好了一些，下手明显轻得多。” 本来开心满足的苏萱，闻言无奈叹了口气，睁开眼看向来人。 来人一身殷红，耳边坠着一只红色的木牌耳坠，发丝间坠着一颗铃铛。 笑起来的模样，虽好看，却也嚣张的很，欠揍的很。 “赫连佑霖，你要是不会说话呢，我可以帮你把嘴缝上的，真的，我手艺还不错。” 闻言，赫连佑霖“噗嗤”笑出声来…… 第255章 除夕宫宴 “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未婚夫啊？” “不然呢？”苏萱挑眉，下一瞬便坐起身来，拿枕头去抽赫连佑霖。 “难不成还得供着你啊！” “倒也不是。”赫连佑霖笑着躲了躲。 “那不就得了！” 苏萱双手叉腰，小模样横的不行。 “我告诉你，赫连佑霖，别以为你要成为我的未婚夫，你就嘚瑟的不得了，我告诉你，在我们苏家，男人要妻子的话，还疼爱妻子，不然，就不是个好相公。” “而坏相公，是要被打，被抛弃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赫连佑霖举双手投降，笑得乐不可支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听你的话，争取不挨打。” “哼，这还差不多。”苏萱满意了，开心了，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娇俏可爱了。 赫连佑霖嘴角勾了勾，漂亮的眉眼里熠熠生辉。 “苏幺幺，我就喜欢你这样。” “我哪样？”苏萱挑眉。 “蛮不讲理的样！” “你——！”苏萱想都不想，抬手就去打，奈何赫连佑霖预判了她的动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又进一步压住了她的腿。 “你……无赖！” “呀，你才知道啊？”赫连佑霖作惊讶状。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呢！” “你当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 “那可不是，蛔虫哪儿有你有趣啊？” “你……” 耳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趴在窝里的小彩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将脑袋埋进身体里，闭着眼睛，睡了。 斗了半天嘴后，两人因口渴而休战。 金玲进来送茶时，瞧见赫连佑霖时，也只是睫毛颤了颤，而后便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你这小丫鬟，挺有眼力劲啊。” “你喜欢啊？”苏萱想都没想的问。 “不喜欢不喜欢。”赫连佑霖求生欲满满，连连摆手道：“我只喜欢你。” “呵呵……”苏萱干笑两声。 赫连佑霖有些受伤，“我说苏幺幺，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我要是不喜欢，能半夜爬墙来见你？” 苏萱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赫连佑霖，你清醒一点，你半夜爬墙来见我，这可不叫喜欢我。” “那叫什么？”赫连佑霖摩挲着手上的腕表问她。 “你这叫破坏我名誉，是采花贼的行为。” “……”赫连佑霖摸腕表的动作一顿，怔住了。 苏萱喝了大半杯茶，嗓子总算好受了些，便道：“你有想好，我们第一站去哪儿了吗？” “还没有。”赫连佑霖回神，轻轻摇头，单手撑着脸问她：“你呢，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苏萱认真想了想，道：“我想，去看看大海，你知道，哪里有海吗？” 赫连佑霖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旋即笑了。 “你是在质疑我吃喝玩乐的本领么？” “不是不是，小的不敢。”苏萱连连摆手。 赫连佑霖满意的勾了勾嘴角，道：“还有别的吗？” 苏萱双手合十，神情虔诚。 “是这样的，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 “说来听听。” 苏萱道：“看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 赫连佑霖嗤笑出声，却还是弯笑着眉眼，看着苏萱说：“嗯，成全你。” - 腊月二十八这天，苏萱还没睡醒，就被缪雅娴派来的侍女给喊了起来。 那侍女站在她床边，板着一张脸道：“明日就是除夕了，夫人还有许多事要交代给小姐，小姐快莫要再睡了。” 苏萱本不想理会她，奈何这侍女的嘴跟吃了炫迈似的，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苏萱无奈，只得认命地起了身。 待梳洗完毕，捧着汤婆子抵达缪雅娴住处时，苏萱就见她坐在绣架前绣那幅山水图。 苏萱饥寒交迫，懒散地行了一礼。 缪雅娴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 “往日里，卜君荔就是这么教你的？” 苏萱眉头拧起，“那好歹是你表姐，你直呼其名，不妥？再者，我昨个儿跟你说了，我是大哥带大的，不是爹娘带大的。” “那又怎样？”缪雅娴不以为意，嘴角甚至还勾出一个凉薄笑意。 “子不教，父之过。在旁人眼中，你不懂规矩，那就是她卜君荔教得不好。” “你这话说的……”苏萱笑出声，“我的父母，不是你和父亲大人么？” 缪雅娴冷笑，“你少跟我钻空子。” 她丢下针线，起身行至苏萱面前。 “以往苏家如何教导你，我不管。但你既然不争气，回了沈家，那就归我管教。” 苏萱扁了扁嘴，没吭声。 缪雅娴越过她，边走边道：“年后，你就要及笄，你既是我生的，那么，女子该学的东西，新年之后，我会一样不差的教给你。但现在……” 缪雅娴转过身来，“你要在新年之前，好好学一学，待人接物的规矩。” 听到这一句，苏萱刚刚松下的一口气，瞬间提了起来。 她胆战心惊的看向缪雅娴，便见缪雅娴嫌恶的皱起眉头，下一瞬，便别开脸吩咐侍女：“来人，给小姐更衣。” “是。” 四个侍女气势汹汹而来，不待苏萱回过神，便将她架起来，抬走了…… - 除夕夜宫宴，苏萱作为尚书府嫡女，与沈凌风夫妇一同入宫。 沈云晴则作为将军府嫡女入宫。 苏萱一路上无精打采，入宫时，更是昏昏欲睡。 昨日里，缪雅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带着人给她上了一整日的礼仪课，直到子夜，才叫人把她送回去。 沈凌风父子对此别说异议了，那就是连个脸都没漏。 想到这儿，苏萱暗暗叹了口气。 但转念一想，她在沈家也待不了几日，于是乎，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苏萱！” 快抵达宫宴的大殿，柳莺莺便凑过来，拍了拍苏萱的肩膀，小声问：“怎么样？他们可是又欺负了你？” “没有。”苏萱轻轻摇头，笑着道：“他们就是想欺负我，也来不及不是？” “也是。”柳莺莺松了口气，旋即又紧张起来，“既没有欺负你，那你怎的如此憔悴？” “哎，别提了。”苏萱无奈，便将昨日里的事情说了一遍儿。 柳莺莺听闻，同情道：“哎，文臣就是麻烦，不过，根据我在京城多年来的观察，他们这种书香门第，好像都是这么教导孩子的。” 苏萱点了点头。 “这个给你。”柳莺莺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这是什么？”苏萱一怔，好奇的问道：“我忘了。” 柳莺莺愧疚的抓了抓头发，“不过，这个很好吃，好像是哪个小国家进宫来的，数量不多，我姐姐也只得了几个，刚刚我入宫时，我那小表妹偷偷塞给我的，我自己吃了一个，给你也留了一个。” “这么好啊。”苏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柳莺莺拍掉她的手，哼了声道：“我本来就很好。” “是是是，你最好了。” 柳莺莺满意了，嘴角都往上翘了翘。 苏萱看着她，又是开心，又是担心。她不知道能否改变柳莺莺的结局，正如同，她不知，今晚的宫宴，会发生什么事情。 要知道，原着里，此时的苏萱已然出嫁，是无法来参加宫宴的。 至于女主沈云晴，更是尚未回京，所以，也不可能来宫宴。 可如今，她未出嫁，至于沈云晴，也提前归来了。 “看，江筝。” 苏萱正走神间，被柳莺莺扯了下衣裳，而后便顺着柳莺莺的视线望了过去…… 第256章 挑衅 在一群莺莺燕燕中，苏萱一眼就瞧见了江筝，不是因为她在意，而是，江筝此人不光生了一张不错的脸，就连身上那股子气质，都是旁人难及的。 同样是百年世家养出来的女儿，可只要有江筝在，其他人，瞬间就被衬托成了丫鬟样的存在。 彼时，江筝正跟着江母走进大殿，察觉到两人的视线后，抬眸望过来，冲着两人盈盈一笑。 “呀，被发现了。”柳莺莺尴尬地往苏萱身后凑了凑。 “发现就发现呗。”苏萱不以为意，落落大方地回了个微笑。 柳莺莺嗤道：“苏萱，你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 “你、你这是什么歪理？” “我这叫人间正道！”苏萱爱抚地拍了拍柳莺莺的头，提醒道：“你母亲在看你了，赶紧回去。” 按照以往，柳莺莺是可以跟苏萱坐在一处的，毕竟，两家都是武将。 可如今，柳莺莺仍是武将之女，苏萱却已经成了文臣家的千金。 在朝堂上，文臣武将，分列两边。 在宴会上，文臣武将，连同家眷，也都分得极清。 是以，柳莺莺只能不甘心的回到了武将一列。 苏萱见她不开心，便想着逗逗她，但还未来得及，就看见江筝盈盈颦颦地走过来，在她上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苏萱愣住。 江筝冲她颔首微笑。 苏萱慢半拍地回过神来，却是缓缓坐直了身子。 然而…… 不过是两盏茶的功夫，苏萱便眼瞅着严沛雯、嵇俏等人在她身旁落座。 至于丹阳郡主，因为是皇亲国戚，所以，是与郡主们一同落座的。 “呦，这不是将军府的苏萱么？今日里，怎么与我们同坐了？”刚一落座，严沛雯便阴阳怪气的开口。 坐在严沛雯身旁的女子闻言道：“严家姐姐还不知道？这苏萱，可不是将军府的孩子，是当年抱错了，她啊，是沈大人家的千金。” 那女子说着，顺手一指，道：“姐姐瞧见没？那位穿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翠纱露水百合裙，发髻上插着一支玉镶红宝石簪子的，才是将军府真正的千金呢。” “唔，难怪呢！”严沛雯假模假样的看过去。 一旁的女子适时地问道：“难怪什么？” 严沛雯轻笑：“我以前就觉得奇怪，某人明明是将军府幺女，这长相怎么就不随苏将军夫妇呢，今日这么一瞧，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此话落下，两人齐齐用帕子掩着唇笑出声。 苏萱非常想翻个白眼，但眼角余光瞥见缪雅娴用警告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乎，便生生忍住了。 “姐姐说的是，不过，假的就是假的，无论如何，也成不了真的。” “自然，真的么，永远都是真的。”严沛雯瞥了苏萱一眼，继续道：“不过，这真千金到底是真的，你瞧瞧，她跟将军夫人多像啊。” “可不么？我娘说，这真千金长得跟将军夫人年轻时一模一样，而且，就连脾气性情，也都相差无几。” “可不么？将军夫人能文能武，我听闻，这真千金也是能文能武的。” “我就说么，将军夫人那么厉害，生的儿子也都是个顶个的好，怎么可能生的女儿这么没用？” “谁说不是呢？” 苏萱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她们一唱一和，忽然觉得所谓名媛千金，也就那么一回事儿，不过是从小到大学的东西高雅了一些，穿的衣服金贵了些，除了这些，她们跟坐在村口聊天的老大娘也没什么区别。 严沛雯一边八卦，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苏萱，见苏萱一副听乐子的模样，心下说不出的烦躁。 “哼，如此没脸没皮，难怪将军府不要你！” 见严沛雯开始直面攻击自己，苏萱也不恼，只缓缓转过脸来，瞧见严沛雯后，故作惊讶道：“唔，我当是谁，原来是严家姐姐啊，姐姐何时来的，怎的没跟我说一声？” 一旁的江筝闻言偷偷往这边瞄了几眼。 严沛雯恼火，冷哼一声道：“我都来了半天了，跟几位妹妹聊天也聊了许久了，怎么？苏萱你瞧不见我，是眼瞎了吗？” “即便是眼瞎，也不该连耳朵也都聋了？” 苏萱捏起手帕，蹙眉垂手，软声细语道：“唔，难为姐姐关心我，我近日身子不适，时常头晕眼花的，的确是不大认人，也就姐姐心中有我，才瞧出来了，不过姐姐放心，我已经好好吃药了，来日，定能治好的。” “你……” “姐姐莫要激动，我虽然眼睛不好使，但耳朵勉强听得见，不知几位姐妹方才在聊些什么？我瞧着几位姐妹笑得开心，那定是什么乐事，不如姐妹们同我也说上一说，让我也开心开心可好？” 几个千金小姐当着苏萱的面嚼舌根，本就有些心虚，如今被苏萱拎出来问，一个个的，哪儿好意思开口，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的，全都沉默不语。 苏萱嘴角下垂，恍若黛玉妹妹上身。 “看来，是我问得不巧了。” “也罢，姐姐妹妹这般开心，我本就不该打搅的。” 话落，捏着帕子皱了皱鼻子，别过脸去。 严沛雯的脸色，此时已经红白交错，心下的怒火更是烧得她胸腔疼。 这个苏萱，今个儿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啊！ 其余几个世家女见此情景，面面相觑一番后，全都默默收回视线坐好。 唯有严沛雯，一口气憋了半晌，却始终气不过。 “苏萱，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就坐在苏萱下首，伸手一把攥住了苏萱的手腕，压低声音质问她。 苏萱抬眸，对上她满是怒火的眼眸，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严沛雯眼角下的桃花上。 “姐姐脸上的这朵桃花不错。”苏萱浅笑着夸赞。 而严沛雯，却像是被戳中什么一般，猛地松开她，伸手捂住了脸。 “关你什么事？！” “唔，不关我的事。”苏萱勾了勾嘴角，凑近她，压低声音道：“同样的，我是谁，又是哪家的小姐，又关你严沛雯什么事呢？” “毕竟，我又不嫁给你。” “你……” 严沛雯等着她，可刚开口反驳，苏萱便伸出一根手指挡在嘴边，“嘘……” 严沛雯一怔。 苏萱弯起眉眼，笑得人畜无害。 “太过激动，人皮面具会掉的哦。” 闻言，严沛雯双眸好似蹙了毒一般，若是眼神能杀人，此时的苏萱，怕是早已千疮百孔。 苏萱同她拉开距离，端起茶盏小口小口的啜着。 樊湘跟随樊家父母进入大殿，远远地冲着苏萱颔首。 樊栋跟在樊将军身后，一入大殿便四下张望，便瞧见苏萱后，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紧跟着樊家入内的是苏家。 苏萱眼看着苏威夫妇走进来，犹豫了一瞬后，终是悄悄起了身…… 苏瑾走进大殿内，没瞧见苏萱，他微微皱了眉，同苏武交代了一句后，便转身出了大殿。 从宫宴出来，嘈杂声似乎在一瞬间远去，苏萱沿着抄手回廊绕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 此时，夜幕降临，细小的雪花从半空飘落。 苏萱靠在柱子上，望着天空出神。 “怎么出来了？” 第257章 你的福气到头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畔响起时，苏萱正望着天空想，这会不会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宫宴。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脑袋被人敲了一下时，那人靠过来，倚着栏杆问她。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来的。”苏萱从他拉开了些距离。 赫连佑霖轻笑出声，“我刚刚瞧见你大哥了。” “那又怎样？” 赫连佑霖眨了眨眼，“苏幺幺，你这样，我会以为你是为了躲苏家人才出来的。” “哦，那恭喜你啊，猜对了。” 赫连佑霖没想到她会这么坦然，诧异时，不由往苏萱的斜后方瞥了一眼。 “为什么？” “不为什么？”苏萱长吐了口气，“大概，是不想让他们因我为难。” 闻言，赫连佑霖脸上的笑意散了大半，漂亮的眸子里满是心疼。 “那你想怎么办？” “不怎么办。”苏萱轻轻摇头。 “饿不饿？” 乍然听见这话，苏萱愣住，困惑的看着赫连佑霖。 “伸手。”赫连佑霖笑着开口。 苏萱将信将疑的开了口，就见赫连佑霖神秘兮兮的掏出个东西递到她手中。 “什么啊？”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赫连佑霖笑得神秘兮兮。 苏萱困惑的将帕子打开，便瞧见两个奶白色如小兔子一般的东西。 她惊诧。 想起刚刚柳莺莺给自己的东西，连忙掏了出来。 赫连佑霖脸上的笑容一滞，“你怎么也有？” 苏萱神色复杂，“柳莺莺给我的。” 赫连佑霖气噎，“她怎么会有？！” 苏萱叹了口气，“她表妹给她的。” 赫连佑霖，“……” 苏萱叹了口气，将柳莺莺给自己的那个收好后，将帕子里的东西分了一个给赫连佑霖。 “干什么？”赫连佑霖挑眉。 “同甘共苦。” “……”赫连佑霖愣怔了一会儿，噗嗤笑出声，却将苏萱的手给推了回去，“哄小孩的东西，我才不要。”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也不要。”这么稀罕的东西，赫连佑霖给她的，一定是全部，可她，怎么能要赫连佑霖的全部啊？ 苏萱麻利的把东西包好，塞到赫连佑霖怀里，而后，转身就走。 “哎，别啊，小姑奶奶。”赫连佑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求饶道：“我要还不行吗？” 苏萱哼了一声。 赫连佑霖嗤笑出声，打开帕子，将里面的东西分了一个给苏萱。 雪夜下，廊檐下的灯笼微微摇晃，园子里的宫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 有宫女、太监端着东西悄无声息的走过。 不远处的拐角处，苏瑾站在那里，眼看着苏萱和赫连佑霖嬉笑打闹。 “唔……” 东西入口的瞬间，苏萱惊得瞪大眼睛。 “怎么了？”赫连佑霖一脸紧张，“可是不好吃？” “不是。”苏萱轻轻摇头，眸子里却满是震惊。 老天爷！她万万没想到，这小兔子一样的东西，竟然会是巧克力！ 难怪柳莺莺说数量有限！这么好吃的白巧克力，能不数量有限吗？！ 不过，她是万万没想到，穿书了还能吃到巧克力，这……这也太魔幻了！ “那，好吃吗？” “好吃。” “甜吗？” “甜。” 见苏萱弯着眉眼笑盈盈的点头，赫连佑霖咧着嘴角笑出声，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活像是闪着光。 “傻笑什么呢？”苏萱被他笑得不好意思，抬手拍了他一下。 “没什么。”赫连佑霖摇头，“就是觉得，挺甜的。” 苏萱眼皮跳了下，没接话。 远处，苏瑾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一双眼眸在暗光下喜怒莫测。 直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方才快速躲闪开。 “沈萱！” 正聊得开心时，赫连佑霖听见刺耳的声音，扭头便瞧见正疾步走来的沈云琦，不由翻了个白眼。 至于苏萱，好不容易因赫连佑霖而放松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闷。 “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见。”苏萱伸手掏了掏耳朵，“我这个年纪，还不至于耳聋。” “你……” 见沈云琦一副要发作的模样，赫连佑霖抬脚当前，挡在了苏萱面前。 “沈公子，这里是皇宫，不是你沈家后院。” 沈云琦眸光阴沉的看了赫连佑霖一眼，对方挑眉勾唇，笑得嚣张肆意。 沈云琦心知此人得罪不得，只能将满腔火气压下，越过他，对着苏萱道：“今日宫宴，宫里到处都是人，你如今云英未嫁，还是莫要惹出什么事，免得坏了自己的名声。” 说完这一句，沈云琦甩袖而去。 苏萱虽不待见沈云琦，却也听懂了他话里的提醒，她心下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赫连佑霖道：“看来，咱们只能宴会上见了。” “嗯，无妨。”赫连佑霖笑得眉眼弯弯，一双眼睛尤为明亮。 “你且安心回去，剩下的事，都有我呢。” “嗯。”苏萱点头，却是忍不住笑了。 “真男人！”她朝赫连佑霖竖起大拇指，引得赫连佑霖噗嗤笑出声。 - 远处，有人斜倚在假山处，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人，直到苏萱离开，那人方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苏萱回到宴会时，大殿内几乎坐满了人，苏萱四下扫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她这边，这才猫着腰，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呦，我还以为，沈家妹妹是做贼心虚，不敢回来了呢。” 苏萱刚落座，就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她转头，便对上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眸。 苏萱愣住，左思右想，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见她一言不发，严沛雯有些坐不住，讥讽道：“我说苏萱，你该不会连吴小姐都不认识？” 苏萱心说，你猜对了，我还真不认识。 “哎呀，该不会被我猜中了？”见苏萱不说话，严沛雯故作惊讶状。 “哼，她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不认识我，是我的福气。”吴小姐哼了声，下巴翘的，像是快要戳到天上去。 “吴姐姐若是这么说，那你的福气怕是到头了。”苏萱捏着帕子，一脸的遗憾可惜，甚至还对着一旁的严沛雯嗔怪：“严家姐姐，你也是，吴姐姐原本多好的福气啊，瞧瞧你，一开口，把她好好的福气弄没了。” “你……” “噗……” 一旁有人发出低笑，苏萱好奇的转头去瞧，便见江筝正拿帕子遮着嘴角，察觉到众人的视线，便腼腆地道：“不好意思，方才喝水呛到了，众姐妹莫要在意我，你们说你们的。” 众人：“……” 苏萱嘴角抽了抽，好，就算是仙子，也会八卦，更何况是江筝呢？ 不过，因为江筝的这一句话。严沛雯几人，总算是闭了嘴。 苏萱在座位上坐好，摇摇地，就瞧见沈云晴冲她眨眼睛。 她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做出了回应。 很快，外面便响起唱和声，说是太后一行人来了。 闻言，苏萱忙坐直了身子，然后便瞧见太后在一群宫妃的簇拥下走进来。 与此同时，苏萱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温知意，以及，推着温知意进来的赫连佑霖！ 第258章 还当自己是将军府的千金呢？ 苏萱有一瞬的愣怔。 她错愕的眨了眨眼，直到赫连佑霖推着温知意从她面前经过，冲她眨眼睛，她都还没能回过神来。 眼瞅着赫连佑霖将温知意推到座位前，又给他接下大氅，盖好毯子，苏萱整个人都魔幻了。 老天爷，什么时候，赫连佑霖和温知意这么熟稔了？ 不，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了！ 她一眨不眨的瞅着两人，就连一旁的严沛雯盯着她看，她都没有察觉。 直到赫连佑霖做完这一切，冲她抛了个媚眼，苏萱方才回过神来，然后就听见吴小姐那阴阳怪气的声音。 “有些人啊，真是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自己不学无术，一无所长，除了丢人现眼，什么也不会，还竟做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美梦，怎么？还当自己是将军府的千金呢？” 苏萱闻言也不恼，笑盈盈地道：“常言道，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同样的，不想吃天鹅肉的蛤蟆，也不是好蛤蟆。” “再说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癞蛤蟆不想着吃天鹅肉，难不成还想着吃屎么？” “你、你怎么满口污言秽语！”吴小姐气得小脸通红。 苏萱道：“吴小姐这等高风亮节，如高山雪莲、苍芎明月一般的人，想法应该不会像我们这些俗人一样？” “哼！本小姐自然跟你不同！”吴小姐傲娇的扬起脸。 苏萱笑意不减：“我这样的俗人，最大的爱好就是痴心妄想，比如说，嫁个世子、王子啥的，不知道吴小姐这样的仙女，是什么想法呢？” “我、我自然是……”吴小姐话说一半，回过神来，瞪了苏萱一眼道：“我干嘛要告诉你！” 苏萱笑着道：“无妨，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吴小姐警惕的看着她。 苏萱心下憋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按照传说来看，三圣母这样的仙女，喜欢的是刘彦昌这样的落魄书生，七仙女喜欢的是董永这种卖身葬父的孝子，织女喜欢的是牛郎这样的穷小子，那么吴小姐这种天上有地上无的，喜欢的，应该是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 “你！你才喜欢穷书生呢！”吴小姐拍案而起，恼火地道：“本小姐喜欢的是赫连二王子那样的人，才不喜欢你口中的穷书生！ 许是气昏了头，吴小姐大声反驳时，全然忘了此时此刻她在哪儿，只凭着那一股子怒气行事。 得！ 苏萱总算是知道这个吴小姐为何看自己不顺眼了。 原来，对方是拿她当情敌了！ “吴佳祯！你在干什么？！” 吴佳祯气在头上，完全没反应过来，直到大殿骤然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她方才回过神来，可还来不及求饶，皇后的怒斥声，便响彻大殿。 “皇后娘娘，臣女知错，可臣女冤枉啊。”吴佳祯一边求饶一边甩锅，顺便还带上了苏萱。 “是她，娘娘，都是她，是她故意陷害臣女的。” 皇后神情庄重，不怒自威，看向苏萱时，隐约间带着几分不满。 苏萱忙从起身行跪拜礼。 “臣女沈萱，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见她这般懂规矩，脸色稍缓了些，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都是沈萱，她欺负臣女，故意算计陷害臣女，好让臣女说出那些话，好让她如愿！”吴佳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边说边掉眼泪。 苏萱惊得叹为观止，却是低着头没说话。 皇后皱了皱眉，眸中一闪而过的不悦。 “沈萱，你怎么说？” 苏萱皱了皱鼻子，道：“皇后娘娘，臣女也不知吴姐姐为何这般说，今日里，是臣女头一回瞧见吴家姐姐，我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为何要算计她？” “再者，我方才不过是夸她长得好看，这一点，介绍我认识吴姐姐的严家姐姐可以作证。” 一听严沛雯掺和了此事，皇后的脸，瞬间冷了几分。 严沛雯吓得一身冷汗，忙从位置上起身，跪倒在苏萱身旁。 “严沛雯，你有什么要说的？” 严沛雯闻言抖了一抖，道：“回皇后娘娘，方才，的确是我同沈萱介绍了吴小姐，可，并非是臣女主动提及，而是吴小姐先同沈萱说了话，臣女见沈萱不认得吴小姐，这才好心同她说了一句。”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吴佳祯身上。 皇后眸中带着几分不悦，“吴佳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吴佳祯脸色白了几分，咬了咬唇，哽咽着道：“皇后娘娘，臣女同沈萱妹妹说话，不过是看她来得晚，又一个人干坐着喝茶，想拉着她同我们一起说说话，也好照看她几分，臣女一番好心，可谁曾想……” 她低声啜泣，却是不往下说。 苏萱心下暗暗翻了个白眼，隐约听见席上有人夸赞吴佳祯。 但，皇后不开口，苏萱也不敢贸然发话，就只能静静等着。 可就在此时，有侍女快步而来，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皇后脸色变了变，道：“念在你一片好心的份上，本宫就不与你计较此事了。” 说罢，她又道：“难得除夕宫宴，大家欢聚一堂，这种喜庆日子里，合该喜欢热闹些才是，纵使姐妹们相亲相爱，也该注意分寸才是。” 这便是不追究的意思了。 苏萱抿了抿唇，没说话，只下意识地朝吴佳祯看去，便见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苏萱拧了拧眉头，心下虽有不满，可到底没吭声。 敲打的话说完，皇后便让自己起身入座。 然而，就在三人谢恩，准备起身时，有人开了口。 “慢着……” 苏萱下意识地抬眸，便对上赫连佑霖含笑的眉眼。 皇后眉头皱了皱，尚未开口，一旁的太后便笑着嗔赫连佑霖，“你这猴孩子，又想做什么？难不成，听见人家喜欢你，就想着掺和一脚啊。” “哎呀，那倒不是。”赫连佑霖嬉笑着反驳，而后望向皇后：“皇后娘娘，不知，我能否问他们几句话？” 当着太后的面，皇后自是不好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赫连佑霖同皇后道谢后，便问吴佳祯：“吴小姐，你能跟我说一说，你是如何同沈萱打了招呼，又是如何照拂她的吗？” “我……”吴佳祯哑然，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就是闲谈一下，关心一下沈妹妹的生活。” “哦。是吗？” “回王子，是的。”吴佳祯战战兢兢。 赫连佑霖勾了勾嘴角，视线落在苏萱身上，“沈小姐，吴小姐所言属实么？” “嗯。属实的。”苏萱乖巧的点头。 吴佳祯松了口气。 严沛雯诧异的看了苏萱一眼。 赫连佑霖又问，“那你能跟我说一下，吴小姐都是怎么关心你的么？” “嗯，可以。”苏萱抬起头来，一脸的乖巧柔顺，下一瞬，便学着吴佳祯的语气开了口，“有些人啊，真是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自己不学无术，一无所长，除了丢人现眼，什么也不会，还竟做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美梦，怎么？还当自己是将军府的千金呢？” 赫连佑霖嘴角狠狠一抽，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这叫关心？” “嗯！”苏萱认真的点头，“吴姐姐人应该很好的，她若不是一直关心我，怎么会知道我不学无术，一无所长，若不是一直关心我，怎会知晓，我曾经是将军府的千金？若非一直关心，又怎会觉得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真的，我兄长都没这么了解我的。” 有人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这声笑像是能传染，很快，越来越多的笑声响起。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苏萱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天真无害。 “唔，这么一说，她还真是挺关心你的。”赫连佑霖憋笑憋得难受，但既然苏萱都已经cue到沈云琦了，他总不好当没听见。 “不知沈公子，对此有何看法？” 第259章 她下来，你上去。 沈云琦有什么看法，苏萱不知道，但沈云琦的脸色，苏萱看的清楚。 “家妹年幼，自有我沈家看顾，吴小姐大可不必这般关心，若吴小姐实在闲得慌，不如往城东戏园子多跑跑。” “唔！我懂了！”苏萱眼神刷地一亮，一脸惊喜的看着吴佳祯，“吴姐姐，我知道城东戏园子，那里的花旦唱得极好，不过，吴姐姐天分比她高，回头你去了，我把她拽下来，让你上去唱。” “噗……” 饶是清楚此处是皇宫，此时是宫宴，可仍旧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吴佳祯一张小脸青了红，红了黑，黑了白的，别提多好看了。 苏萱一脸邀功地望着沈云琦，一副“怎么样哥哥，你看我猜的对不对”的模样。 “我就说嘛，论损人，还得是看咱们幺幺。”苏卿啧了声，撑开玉骨扇子凑近苏武说道。 “嗯。”苏武一本正经地应了声，旋即又拧起眉头，“小妹这般，会不会得罪皇后？” “没事儿，太后也在呢。”苏卿不以为意。 苏武皱眉，神色复杂的看着苏卿，“若我记得没错，太后也不喜欢小妹。” “这有什么？”苏卿哼了声，朝太后瞥了一眼，道：“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太后是不喜欢幺幺，但也不喜欢皇后不是么？” “再者，她先前不喜欢幺幺，是因为幺幺是温知意的未婚妻，但现在幺幺不是了。”苏卿顿了顿，看了一眼坐在太后下首，一身红衣的赫连佑霖，声音压低了几分，“赫连佑霖不是在么？” 苏武似有所觉，朝赫连佑霖望去，但见赫连佑霖正眉眼含笑的看着苏萱，一旁的太后也乐呵呵的，顿时松了口气。 “沈萱，你什么意思？！” 吴佳祯气得跳脚，“你骂谁是唱戏的呢？！” “我没有啊……”苏萱惶恐的摆手，“我是觉得，吴姐姐你这么厉害，你……” “你还说！”吴佳祯怒吼着打断苏萱的话，脸上的表情别提多狰狞了。 苏萱瑟缩了下，低下头，没再吭声。 苏瑾眸光暗了暗，眉头微微皱起。 赫连佑霖脸上的笑意陡然转冷。 但他没理会吴佳祯，反而笑着跟太后说起话来。 “姑奶奶，这吴小姐倒是个真性情，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教出了这般性情直率的女儿。” 太后本就对大喊大叫的吴佳祯不满，闻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哀家年纪大了，一时之间，竟是想不起来了。”她说着，视线落在皇后脸上，“不知皇后，可还记得？” 皇后闻言脸色白了一白，忙垂首回话。 “回皇额娘，这是吴侍郎家的幺女。” “唔，原来是这个吴家啊。”太后缓缓应声。 见此情形，大殿上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全都不吭声。 吴佳祯明显从这寒冰一般的气氛里悟出了什么，一张小脸煞白，低着头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见太后好一会儿没说话，皇后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随即道：“皇额娘，今个儿是除夕夜，这般喜庆的日子，您老人家合该开开心心的才是，这些烦心事，就交给臣妾处置。” 闻言，太后笑了。 “皇后言重了，什么处置不处置的，不过是哀家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哪家的姑娘罢了。” 皇后笑着答话。 婆媳俩一唱一和，很快便将事情圆了过去。 虽说，太后和皇后明面上都没有处置吴佳祯，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吴家算是完了。 这吴佳祯，多半也完了。 至少，京城里的权贵人家在挑选儿媳时，都不会再考虑吴佳祯，莫说吴佳祯，就是整个儿吴家的女儿，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对于这个结果，苏萱并不感到奇怪。 毕竟今个儿是除夕宫宴，两边又都是大臣之女，若不是犯下什么大错，皇室是不会明面上处罚的。 但，就吴佳祯的这件事而言，不罚，反倒是比罚了还可怕。 罚了，相当于给了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罚，那就是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了。 不过，能有这样的结局，得多亏了赫连佑霖，要不是他在太后面前烧了一把火，此事怕是就这么含糊的过去了。 许是跪的太久膝盖疼，严沛雯一落座便狠狠瞪了苏萱一眼，苏萱报以礼貌微笑，严沛雯气的鼻子都快要冒烟了。 不过，不等严沛雯说什么，皇上的仪仗队便抵达了宴会厅。 众人起身行礼。 “众爱卿免礼。”皇上走得极快，话落后，没几步便上了台阶，在主位上落座。 苏萱略扫了一眼，这才发现，沈凌风是跟着皇上进来的。 难怪，进了宫以后，就再没瞧见他了。 不过，苏萱也并不在意，只收回视线，低下头乖巧的坐着。 董明国如今的皇帝名李诣，年纪与苏威相仿。 原书中，说他一心想要治理出一个太平盛世，再加上对皇后心有愧疚，便不怎么纳妃，也不怎么选秀，因此，后宫的嫔妃不多，也就是几年前，顾淑妃去世，四妃有缺，这才进了几个新人。 当然，也就是这时候，柳莺莺的姐姐才入宫，成了新的淑妃。 那之后，后宫便再没进什么人了。 至于皇后，原是唐家嫡女，其父早年是礼部尚书，自幼与皇上相识，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马。 她与皇帝有幼时情分，又有患难与共的夫妻情分，是以，其后位相当稳固。 但…… 舞姬鱼贯而入，乐师开始奏乐时，苏萱啜了口茶，偷偷往右前方望去。 在皇子一列中，大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坐在第一位。 但他身子瘦弱，脸色也不大好，瞧着十分孱弱。 苏萱心下暗暗摇头叹气，转而往另一个方向望去。 在女宾席的第一位，太子妃正低头逗弄怀里的永乐公主。 在她下首，是几位公主。 苏萱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茶叶，然后就听见严沛雯咬牙切齿的声音：“苏萱，你今日为何又要害我？” 苏萱凝眉，“什么叫又？” 她困惑的看向严沛雯，见对方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忍不住道：“首先，我没害你，我只是想证明今日之前，我不认得吴小姐。” “所以，并不存在害你一说，至于你说又，我就更不明白了。” “你还狡辩！” 严沛雯咬牙，眼睛瞪的像铜铃，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但好在，大殿内的丝竹声也很大，这才堪堪将她的声音盖过了去…… 第260章 你们沈家人都是没有心的。 “我有什么可狡辩的？”苏萱拧起眉头，“严小姐，你真的好没道理，除却菊园那次，我同你也没打过照面，别说我压根想不起你，即便是我想害你，我也没有机会啊？” “就是你！”严沛雯一口咬定，“苏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从菊园回来，长了天花那次，就是你害我。” “我可真是冤枉死了，你长天花的时候，我人在京郊普度寺，还我害你？我怎么害你？我是有分身术吗？” “你……”严沛雯说不上来，“我不管，反正肯定是你害我！除了你，没别人。” 苏萱气笑了，“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她耸了耸肩膀，继续道：“不过，你怎么就笃定我会害你，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谁说没有了，那天在菊园……”严沛雯话说一半儿，察觉到失言，猛地捂住了嘴巴。 苏萱困惑的盯着她。 严沛雯心虚，眸光闪了闪，道：“反正就是你，” “随你怎么说。”苏萱不以为意，反而盯着严沛雯眼下的那朵花瞧个不停。 “你看什么？”严沛雯伸手挡住。 苏萱摆手，“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好看的，不过，看久了才发现，花朵下面原来有道疤。” 闻言，严沛雯脸色瞬变，就在苏萱以为严沛雯要发作时，她竟是一言不发的低下了头。 而后，许久都没抬起头来。 苏萱原本挺心安的，可见她这样，心下忽然担心起来，要知道，不叫的狗，最会咬人。 - 几场歌舞之后，便到了青年才俊们表演的时候，大多提前准备了的都已经报备过。 苏萱自认没有才艺可言，自然不会主动报名，当然，一般皇帝他们也不会cue她这种不报名、又没有拿得出手才艺的人。 首当其冲的，便是江筝。 不过，苏萱瞧她的样子，不像是自愿来表演的，多半是不得已。 江筝之后，便是几位世家公子。 类似的节目，苏萱在菊园已经看过一次，是以，并没有什么兴趣。 但酒过三巡，表演的人也换了几波后，忽然有人提及了沈云晴。 “听说云晴小姐文武双修，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知，今日宫宴，我等能否有幸赏一赏云晴小姐的风姿？” 苏萱心口一紧，循声望去，便对上四皇子似笑非笑的神情。 是了，寻常人哪儿敢在这个时候来触苏家的眉头？ 但，四皇子这言行，似乎有些作死了。 苏萱四下扫了一眼，便瞧见沈凌风皱眉，沈云琦黑了脸。 温知意难得蹙了眉头，至于三皇子，他脸上倒是瞧不出什么来，但捏着酒杯的手，半晌未动。 苏萱同情的看了四皇子一眼，转而，望向苏家人，却堪堪对上苏瑾沉沉如暗夜湖水的目光。 她心下咯噔一下，她大哥……该不会从刚刚，就一直盯着她？ 想到这儿，苏萱不由打了个哆嗦，朝着苏瑾露出讨好的笑。 苏瑾神色未改，一旁的苏武倒是无意间看见了她，然后不大自然地回了她一个微笑。 “那你可能不太幸运。” 苏卿懒洋洋的开口，“我家云晴，今日身子不大爽利，怕是不能满足四殿下这个要求了。” 闻言，苏萱看向苏卿的眼神顿时崇拜起来，甚至还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嗯，不愧是苏卿，就是刚！ 苏卿冲她微微扬了扬下巴。 坐在苏萱正对面的沈云晴适时地轻咳两声，一副柔弱模样。 “按理说今日宫宴，云晴身子不好，不应前来，但，此番是云晴头一回参加宫宴，便央着爹娘来了。” “本想着瞻仰一下天家威仪，再瞧瞧众位公子小姐们的风采，也好学一学大家的优点。”沈云晴说着，又是咳嗽了两声，而后羞赧地低下头：“云晴自觉一无所长，光想着同大家学习，想着，等回头学好了，再来陛下面前献丑。” 她这一番话说的极好，莫说苏萱听了想夸赞，就连皇上和太后，都赞许的点头。 “无妨。”太后笑呵呵的开口，“难得你有这份心，既是身子不舒服，那便罢了。”话落，对着一旁的嬷嬷吩咐道：“去，让御膳房煮些冰糖雪梨汤给苏小姐。” “是。”嬷嬷应声而去。 沈云晴起身行礼谢恩。 眼看着一场风波就这般被化解，苏萱心下那叫一个佩服。 不过相比于苏萱的佩服，温知意等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果然，假的就是假的。”一旁的严沛雯开口，语气甚是嘲弄。 苏萱默不作声的喝茶，见坐在对面的沈云晴冲她使眼色，便冲她眨了眨眼睛。 “我同你说话，你是没听见吗？”见苏萱不理会自己，严沛雯有些恼火。 “你有在跟我说话？”苏萱一脸惊讶。 “你——！”严沛雯气急，狠狠咬了咬牙，方才道：“你这般蠢，难怪苏家人不喜欢你。” 她说着，朝沈云晴扫了一眼，哼了声，道：“看看苏家人对沈云晴的态度，再看看他们对你的态度？你当初在菊园受欺负，苏家人也没出来维护你。” “哦。”苏萱神色淡淡，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喝。 见她不伤心，严沛雯更恼了，“苏萱，你难道都不知道伤心的吗？” 苏萱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我伤不伤心，很重要吗？” “你……”严沛雯语噎。 苏萱又啜了口茶，道：“沈云晴才是苏家的女儿，苏家人维护自家人，不是很正常吗？我有什么可伤心的？” 他们维护，在苏萱看来很正常。只是，她以为苏武会出言维护，但没想到会是苏卿。 毕竟，苏卿同沈云晴素日里最是不合。 “呵，也是。”严沛雯气恼一番后，忽地冷笑出声。 “你是沈家的人，沈云琦都能那样对你，就说明，你们沈家人都是没有心的。” 苏萱没接话。 严沛雯又道：“苏萱，方才你跪在大殿上时，可是没一个人为你说话。” “谁说没了？”苏萱狐疑的看向她，惊讶道：“难道你不是人吗？难道你没为我说话吗？” 严沛雯语噎，“你——” “还有，赫连佑霖不是人吗？他不也为我说话了？” “疯子！”严沛雯再度恼火起来，死死扯着手中的帕子瞪着苏萱，“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苏萱，“哦。” 严沛雯………… 那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严沛雯满心怒火，整个儿胸腔都快要烧起来时，她眼眸流转，在扫过某人的脸后，眼神蓦地亮了一亮。 下一瞬，嘴角便勾起诡异的弧度。 苏萱，你不是无所谓吗？ 马上，我就让你有所谓。 哼，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哭！ 第261章 请旨赐婚！ “皇帝……” 眼看着宴会到了尾声，太后笑盈盈地喊了皇上一声。 闻言，皇帝微微颔首，看向太后。“儿子在，母后有何事吩咐？” 太后笑着道：“哀家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这孩子……想跟你求一个恩典罢了。”太后说着，嗔了一眼坐在她下首的赫连佑霖。 “哦？”皇帝挑眉，笑着看向赫连佑霖，“那霖儿想跟朕求什么？” “求个姻缘。”赫连佑霖笑着开口。 “姻缘？”皇上惊讶，随即笑出声，“哎呦，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儿。”话落，毫不吝啬的夸赞道：“看看，还是霖儿争气，知道相看媳妇要趁早，不像朕的这几个儿子，一个个的，都不着急。” “那陛下是答应了？” “嗯，只要人家姑娘家不反对，朕啊，就给你们赐婚！” 皇上此话一出，赫连佑霖忙谢恩。 “多谢陛下！” “快免礼。”皇帝一边招手，一边乐呵呵地问：“你倒是说说，你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闻言，赫连佑霖从座位上起身，走下台阶，而后背对着众人，朝皇帝行了个大礼。 “侄儿心悦沈家嫡女沈萱，还望表叔成全！”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皇帝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说谁？” “沈萱。” 皇帝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却没看苏萱，而是疑惑的问赫连佑霖，“你说的，可是沈大人家的沈萱？” “回陛下，是的。” “哦……”皇帝点了点头，但，很显然，他对苏萱的相貌没什么印象，以至于在场上扫了一圈，还没发现，最后，还是一旁的公公附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句，他方才朝苏萱看了过来。 “你就是沈萱？” “回陛下，是臣女。” 苏萱起身，行至赫连佑霖身旁跪下。 “哦……”皇帝点了点头，一脸的茫然与不解，须臾，他看向沈凌风，问道：“沈爱卿，依你看，此事……” 沈凌风闻言，起身行了一礼。 “陛下，二王子能看上小女，实属沈家之幸，小女之幸，但……”沈凌风话锋一转，瞥了一眼苏萱，继续道：“小女顽劣，怕是配不上二王子，再者，小女刚归家，微臣还想再多留她两年。” 皇帝不以为意，笑着道：“沈爱卿谦虚了不是，我瞧着沈萱这孩子挺好的，再者，霖儿他平日里也无事，若你不舍得女儿离开，朕在京城给他们建一处院落，让他们留在京城多陪陪你。” “霖儿，你说是不是？” 见皇上帮自己说话，赫连佑霖自当领情，忙面向沈凌风，热情道：“沈大人放心，莫说留我们在京城住一两年，那便是住上十年，也是无妨的，只要您二老开心，沈萱开心，我做什么都好。” “看看，多好的孩子。”皇帝感慨着夸赞，“沈爱卿，霖儿这样的好孩子，好郎婿，那可是打着灯笼都不好找啊。” 沈凌风不为所动，“陛下所言甚是，二王子的确是哪哪儿都好，但，小女天资愚钝，且自幼顽劣，琴棋书画，一概不通，委实配不上二王子这样的良人。” “配得上。”赫连佑霖接话，“沈大人怕是过于谦虚了，依我看，沈萱哪里都好，若是配不上，那也是我配不上她，断没有她配不上我的道理。” “再者，我既喜欢她，便是喜欢她的所有。” “无论是她愚笨，还是她不善诗书，我都喜欢。你若给找个什么都会的，我反而不喜欢。” “沈大人若是怕日后我发现了沈萱的缺点，便因此不喜欢她，那沈大人大可以放心了，我认识沈萱的时间，比沈大人要早，跟她的相处，也比沈大人要多。” “沈萱她有什么优点，缺点，我都一清二楚。我如今既然求娶她，便是爱她的所有，也愿一直陪伴在她左右，若沈大人是怕我日后伤害她，抛弃她。那今日，我可以当着大家的面，对天起誓，只要沈萱嫁给我，我此生绝不负她，不然……” “我嫁。” 眼看赫连佑霖真的伸出了手，苏萱一把抓住他的手，拉了下来，而后，望向皇帝，郑重又坚定的道：“陛下，臣女心悦二王子，愿意嫁给他，还望陛下成全。” 话落，她俯首行礼。 一旁的赫连佑霖嘴角勾了勾，漂亮的眼睛里迸射出巨大的惊喜，眸光熠熠，灿烂生姿。 有了苏萱的这番话，沈凌风再反驳，便显得不知好歹。 于是，赐婚的旨意水到渠成。 再度落座时，苏萱明显感受到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目光，但她毫不在意，只挺直了脊背坐在那儿。 “沈萱，你是不是故意的！” 宴会结束时，苏萱刚走出大殿，就被吴佳祯拦住了去路。 苏萱皱了皱眉头。 “你想说什么？” “你还装傻？你不就是知道我喜欢二王子，所以才故意抢走他的吗？！”吴佳祯说着，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苏萱闻言简直麻了，老天爷，她跟赫连佑霖商量着婚事的时候，都还不认识吴佳祯好吗？ “那你真是想多了。” 不远处朝苏萱招手的柳莺莺瞧见这一幕，当即气冲冲的跑了过来。 “你有病！”她一把推开吴佳祯，将苏萱护在身后，好似一只护崽的老母鸡一般，怒瞪着吴佳祯，“几位御医在前头还未走远，你若是有病，就赶紧着人去喊一喊，说不定还能喊回来一两个。” “你……” “瞧妹妹说的，这一两个哪儿够啊，她这脑子，至少得把整个太医院的人喊回来才行。” 沈云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笑盈盈的开口。 待走到苏萱身边时，还冲她眨了眨眼。 “你……我找沈萱，关你们什么事儿？！” “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柳莺莺理直气壮。 沈云晴则伸手挽住了苏萱的胳膊，笑着道：“幺幺是我妹妹，你说，你找她，关不关我的事儿？” “你、你……你们欺负人！”吴佳祯红了眼，恨恨地瞪了苏萱一眼，“你就是看我喜欢赫连佑霖，你才要嫁给她，你怎么那么坏啊？” 闻言，苏萱有点儿想骂人，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柳莺莺便替她开了口。 “吴佳祯，你要点儿脸？就你，也配让人为了你，拿婚姻当儿戏？你不配好吗？！” “你——” “还有，你怕是不知道，赫连佑霖早就认识苏萱了，他追着苏萱跑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你、你……”吴佳祯气的手都抖了。 “我怎样？有本事你咬我啊！”柳莺莺不耐烦的吼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道：“我就瞧不上你们这种人，一天天的，有什么不满，就转挑好欺负的发泄，求娶的是赫连佑霖，赐婚的是皇上，你找苏萱做什么，有本事你找他们去啊！” 难得柳莺莺战斗力爆表，吴佳祯被她说的红了眼，反驳的话说不出，咬了咬唇，半晌，丢下一句“你们欺负我”后，抹着眼泪跑开了…… 第262章 是我。 “哼，还跟我斗！” 柳莺莺双手叉腰，一副牛掰坏了的模样。 沈云晴压低声音同苏萱道：“你这个朋友厉害啊！” “还行。”苏萱点了点头，就见柳莺莺转过身来，昂首挺胸，一副战斗公鸡的模样，“怎么样？我厉害。” “嗯，厉害厉害。” 苏萱和沈云晴齐齐开口夸赞，又齐齐竖了大拇指。 柳莺莺蹙眉，“诶……这么心有灵犀，你们该不会是亲姐妹？”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了。 “差不多。”沈云晴笑着道。 柳莺莺点了点头。 苏萱问：“樊姐姐呢？” “她啊，本来是带着冬冬一起等你的，但是，忽然就被一个嬷嬷请走了，冬冬不放心，就跟了过去。” “嬷嬷？”苏萱心里咯噔一下，跟沈云晴对视了一眼，见对方同样一脸担忧，又问：“哪个宫里的嬷嬷，你可认识？可曾见过？” 柳莺莺苦恼的抓了抓头发，“你知道的，我不怎么入宫的。” 闻言，苏萱心下更慌了。 “那嬷嬷就没说自己是哪个宫里的吗？” 柳莺莺摇头，“我当时光想着找你了，就没……没听见。” 苏萱一颗心凉了大半截。 “幺幺，先别慌。”沈云晴握住她的手，语气沉着，“樊湘身边还有樊栋，再说了，今日是宫宴，附近人来人往，肯定有人瞧见他们了，咱们先去打听一下。” “我觉得可以。”柳莺莺点头认同。 沈云晴又道：“首先，你们都别慌，现在好多官员家眷应该还没出宫，莺莺你先设法出去找我们大哥，然后，再去找你姐姐帮忙。我和幺幺，现在附近找一找。” “嗯，好。”柳莺莺点头应下，匆匆离去。 沈云晴拉着苏萱的手道：“幺幺，我知道你跟樊湘关系好，但现下，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还有，以樊湘的身份，纵然有人想要害她，皇上也不允许，所以，等下你找人时，切勿冲动，万事先以自己为主。” “可……” “没有可是。”沈云晴打断她的话，神情坚定地望着她，“幺幺，你听我的，樊湘姐弟俩不会有什么事，但你一定要注意自保，我怕……我怕此事不是冲着她来，而是冲着你我来的。” 闻言，苏萱的脸色唰地白了。 “你的意思是……” “嗯！”沈云晴郑重的点了点头。 苏萱脊背一寒，反握住她的手，“那我们……” “找！现下你我就分头去找，不过，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去没人的地方，哪怕听到声响，也不能去，知道吗？” “嗯。”苏萱点了点头，一颗心却是凉得厉害。 沈云晴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她手里，“把这个带在身上，若有万一，我能设法找到你。” “好。” “还有这个。”她又塞了个东西给苏萱，“若遇到坏人，无法抽身时，用这个。” 苏萱惊诧，“那你呢？” “我没事儿。”沈云晴摸了摸她的头，弯着眉眼笑起来。 “我功夫比你好，你放心，一般人奈何不了我。” “嗯。” 苏萱将东西攥在手里，鼻尖却是酸得很。 “你我现下就兵分两路，记住，一定要小心。” “你也要小心。” “一定，我还要喝你的喜酒呢！” 沈云晴笑盈盈的，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可苏萱却知晓，她的担忧，不比自己少。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出发找人。 “请问，你见过樊小姐和樊公子吗？” 皇宫内几乎到处都是宫灯，苏萱沿着青石板和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路走过去，没多久，便瞧见两个并肩而行的宫女。 “不认识。”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后，齐齐摇头。 苏萱见她们眼中的困惑不像是装的，便又问：“那你们可曾见过一个嬷嬷，带着一位小姐，和一位公子，两人全都穿着大氅，而且，那位小姐比那位公子高了一头。” “好像见到过。”其中一个宫女想了一会儿，往一个方向指了指，道：“他们好像往那个方向去了。” 苏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见那边过了河，便是假山树林，且没有什么灯，远远瞧着，昏暗一片，不由蹙眉，“你确定？” “好像是……”小宫女一脸苦恼，而后又摇了摇头，“不过，我也不太确定，不如小姐你在问问旁人。” “那你们能跟我一起吗？我对宫中不熟。” 两人齐齐摇头，“不行的，我们要去交差的，不然，回头要挨罚。” 苏萱见状，也不好为难两人，只能自己继续沿路问。 可问来问去，都说没见过。 苏萱没辙，就只能绕回去，往最初小宫女指的那个方向去找。 先前，她远远瞧着，觉得光线暗，等走近了便发现，这里不光光线暗，还很安静，她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愣是一个人都瞧不见。 她不敢大声喊，只能攥着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唔，你干什么？” 很快，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苏萱一惊，这不是樊冬冬的声音吗？ “樊冬冬！”她大喊一声后，快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 “苏幺幺，别过来！” 然而，樊栋的这一嗓子，喊得到底是晚了。 早在苏萱跑过假山时，早就藏在假山后的人，便迅速地用帕子捂住了苏萱的口鼻。 “唔……” 苏萱下意识的挣扎，可她的力气哪儿比得上男人？很快，她便没了意识，昏迷了过去。 意识彻底消失前，她听见樊冬冬的惊呼声：“你们干什么？你们快住手！我叫你们住手，你们听见没有啊！” 苏萱想要睁开眼，却发现眼皮像是有千万斤重，她努力挣扎了一下，可到底撑不住，彻底昏了过去。 “嘶嘶……” 脖颈吃痛时，苏萱缓缓悠悠转醒，然后便对上吐着蛇信子的小彩。 “小彩？” 苏萱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出现幻觉，这才缓缓坐起身去打量四周，这一打量不打紧，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 “嘘……” 一只手从背后绕出来，捂住了苏萱的嘴，苏萱刚要挣扎，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是我。” 苏萱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 “先离开这儿。”见她安静下来，苏瑾眸光暗了暗，低头瞥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后，解下身上的大氅穿在了她身上。 “大哥，我不用，你……”苏萱下意识的推拒，却在话说一半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人扒得只剩下一层单薄的里衣，而她此时此刻，则坐在一张偌大的床上。 “穿好。”苏瑾伸手帮她裹紧了衣裳，而后将人打横抱起，从窗口跳了出去。 “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被苏瑾抱着带到屋顶时，苏萱望着那偌大的宫殿，轻声问道。 “一处闲置的宫殿。” 苏萱诧异，不解地望着他。 苏瑾眸光沉如冬夜寒冰，他皱了皱眉，朝某处扫了一眼后，提醒道：“看那边。” 苏萱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不看不打紧，这一看，硬生生吓得苏萱不寒而栗！ 第263章 我在。 远远的，苏萱便瞧见三皇子李煜，拎着个酒壶，喝的醉醺醺的走进来。 然而，从宫门到宫殿，虽灯火通明，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进门，关门，而后倚在宫门处喝酒。 苏萱此时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完全不敢细想此事，只伸出一只手，紧攥着苏瑾胸口的衣裳。 “大哥。” “嗯，我在。” 寂静寒夜里，苏萱心跳如鼓，她甚至不敢想，若是苏瑾没有及时赶到，等待她的是什么，届时，她的下场又是什么。 “他……” 见苏萱说话上下牙齿都打颤，苏瑾低头，眸子里是如浓雾一般的心疼和难过。 而苏萱，一直紧盯着李煜，压根没发现这一点。 “此处，是三皇子生母曾经的住所。”苏瑾缓缓开口解释，“每年除夕，他都会过来。应该是有人抓住了这一点，所以，才将你送到此处。” 好歹毒的心！ “好个一箭双雕！” 苏萱气笑，眼眶却是红的厉害。 “不，是一箭多雕。” 苏萱闻言一怔，下意识的抬眸望向苏瑾，便见他大班长脸都隐匿在黑暗中，那双幽深眼眸，像是暗暗涌动的黑河。 似乎随时都能掀起翻天覆地的骇浪。 “大哥。” “嗯。”苏瑾应声，却是抱着她从房顶跳下，她心下一慌，忙抓紧了他的衣裳。 呼呼风声响彻耳畔，直到苏瑾抱着她平稳的在地面行走时，她方才回过神来。 “云晴他们呢？大哥见到他们了吗？” 苏瑾抱着她，走的又快又稳，闻言一双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前方。 “他们平安无事，眼下已经在宫外了。” “那就好。”苏萱松了口气，却是松开了紧攥苏瑾衣服的手。 苏瑾垂眸，便见她黯然地垂下眼帘。 他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可犹豫过后，终究是没开口。 - 抵达宫门时，已经亥时。 宫宴开始前，曾停满了马车的宫门口，此时只剩下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停在哪儿，在冬月的寒夜里，显得格外寂寥。 守门的将领瞧见苏瑾，上前理性盘问。 “苏大人，这是……” 见苏瑾怀里抱着一个不露脸的女子，那人迟疑了一瞬，如此问道。 “我妹妹。” “可苏小姐，刚刚不是……” “是我，沈萱。”苏萱扯开兜帽，将脸露了出来。 “哦哦，原来是沈小姐。”那人忙拱手行礼，并退到一边，却还不忘问苏瑾：“不知两位怎出来的这么晚？宫宴不是结束好久了么？” “家妹贪玩，不小心扭伤了脚。” “哦哦，原来如此。” 苏瑾皱了皱眉，面露不悦，动手扯了扯兜帽，将苏萱的脸完全盖住。 那人见状，不好再问什么，忙命人给苏瑾放行。 “可算是出来了。”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时，苏萱掀开兜帽，才发现赶车的是苏武，而掀着帘子蹙眉看她的，是苏卿。 本就没什么出息的苏萱，瞬间红了眼。 “二哥、三哥……” 话一出口，她便泪如雨下。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她可以的。 毕竟，前世，她自己一个人孤独的生活了那么久。 可如今她才发现，她一点儿也不可以，她差劲的很，也弱鸡的很。 明明沈云晴提醒过她了，可她还是上了当。 她以为她可以不给苏家人添麻烦，可到最后，还是要麻烦他们。 “你真是、你哭什么？”苏卿有些手足无措，忙放下暖手炉腾出手来给苏萱擦眼泪。 因为一直捧着暖手炉的缘故，苏卿的手热得很，与苏萱冰凉的皮肤完全不同。 触及到温暖，苏萱哭的更厉害了。 原本，她不想哭的，真的。 可一想到她曾经命悬一线，险些害死自己，害了苏家，她就忍不住。 真的，她现在不怕死，她只怕自己死了，还要连累旁人。 她不如沈云晴，不像沈云晴那么厉害，能预判危险，能在自救的同时，拯救旁人。 她什么都不行，她只能希望自己出事的时候，不要连累旁人。 “先回去。” 苏瑾被她哭的心下生疼，却还是吩咐出声。 “嗯。”苏武也清楚宫门口不适合久待，于是放下帘子调转马头离去。 苏萱哭了许久，直到马车停下，她被苏瑾抱下车，看到将军府的门匾，方才回过神来，止住眼泪问：“不是应该送我回沈家么？” 苏卿叹了口气，道：“你那位好姐姐怕出什么意外，就先坐沈家的马车回去了，说是让你直接回苏家。” 苏萱愣怔的眨了眨眼，而后，眼眶又红了。 “快别哭了，回头爹娘瞧见，又要心疼。” 听到苏卿的这句提醒，苏萱忙抹了眼泪不哭了，甚至还用苏瑾的大氅将脸上的泪擦干净，而后冲着苏卿咧嘴一笑，问：“三哥，你看我现在可以吗？” “别笑了，丑死了。” 苏卿满嘴嫌弃，可抱着暖手炉别开脸时，眼眶却红了。 - 等回到芳华苑，又打发走苏威夫妇和月夫人后，苏卿这才将今日宫宴后的事情告知她。 原本，宫宴结束，他们是准备出宫的，但因为迟迟见不到苏萱和沈云晴，苏瑾心下不安，便故意拖延了时间，结果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严沛雯。 想到严沛雯对苏萱的敌意，苏瑾便让叶枫去跟踪她，叶枫见严沛雯一副着急出宫的样子，便擅自做主将她打晕了带回去。 而后，柳莺莺便急匆匆地跑来，告知他们樊家姐弟不见了的事情，与此同时，樊将军夫妇也找了过来。 可，此处是皇宫，为了樊湘的名声，樊夫人劝住了着急上火准备冲去找皇帝的樊将军，请苏瑾等人代为寻找。 如沈云晴先前猜测那般，那人就是冲着苏萱和沈云晴来的，那人先是让人引走了樊湘姐弟，而后又设法将樊湘姐弟分开，一个用来引诱苏萱，一个用来引诱沈云晴。 不过，沈云晴远比苏萱聪明，她发现不对后，将计就计，不光救下了樊湘，还将人带了出来。 “云晴姐姐真厉害。” 苏萱坐在床上，捧着茶盏小口小口的喝。 苏卿瞥了她一眼，视线落在盘在她头顶的彩虹小蛇身上。 “也不厉害，出来时，不小心受了伤。” “你说什么？！”苏萱猛地睁大眼睛，“她受伤了？不行，我要去看看！” 苏萱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然后就被苏卿摁了回去。 “小伤，我和二哥瞧过了，不打紧。” “真的？” “我还能骗你？”苏卿一脸被怀疑后的不爽。 “哦。”苏萱乖乖坐了回去。 苏卿看着她叹了口气，道：“这都大半夜了，人早该睡了，你纵然是担心，也不该过去。” “知道了。”苏萱小声应道。 苏卿叹了口气。 苏萱又问：“那之后呢？” “之后，云晴发现蹊跷，告知了我们，我和二哥商量后，觉得一群人留在宫里不妥，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那婠婠姐姐和樊冬冬没事？” “没事，就是中了迷药，昏迷不醒而已。” “哦。”苏萱松了口气，而后又问：“那柳莺莺呢？” “她啊，更没事。” “那就好。”苏萱松了口气，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喝茶，喝了一会儿后，问道：“若我这边是三皇子，那云晴姐姐那边，等着她的，是不是四皇子？” “呦，聪明了啊。”苏卿乐出声，一脸“你长大了”的欣慰表情。 苏萱哭笑不得，须臾又问道：“那，大哥查出幕后主使了吗？” 第264章 难得糊涂 “不知道。”苏卿耸了耸肩膀。 苏萱愣了下，须臾，朝苏卿身侧凑了凑，小声问：“三哥，既然，牵扯到了三皇子，和四皇子，那你说，幕后主使，有没有可能，是五皇子？” 苏卿眉头微挑，“你有什么证据？” 苏萱摇头，“我没有证据，就是……忽然想到。” 她总不好告诉苏卿，她是因为看过原着，此时完全是按照原着中的人物设定来推断的。 “既没有证据，这话就不要再说了。”苏卿眯着眼睛，笑得随意且懒散。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苏卿抱着暖手炉站起身来，望着她道：“幺幺，你不适合呆在京城，等过了年，你就随赫连佑霖出京，至于京城的事，你一样都不要管，更不要插手，知道了吗？” 闻言，苏萱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苏卿嘴角的笑意，却是浓郁了几分。 “好了，时间不早了，三哥也该走了，你也好好睡一觉。” 话落，苏卿活动了一下筋骨，“坐了半天，脖子都疼了。” 他说着，缓缓往外走。 “三哥！”苏萱扒着床边，急切地喊了她一声。 苏卿顿住脚步，回过头冲她笑。 “幺幺，难得糊涂，糊涂一点，会活的很好的。” 苏萱鼻子骤然一酸，可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苏卿就已经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 苏萱怔怔地坐在床上，半晌，猛地想起什么来，脸色瞬间惨白。 “来人，快来人！” 候在外头的丫鬟闻言忙跑了进来。 “我要见大哥，快，帮我把大哥请来。” “小姐，您别着急，奴婢这就去找大少爷。”侍女应声后，连忙跑了出去。 苏萱却像是失了力道一般跌坐在床上。 那可是三皇子李煜！是这本书的男主李煜！是沈云晴的官配李煜啊！ 若是他因醉酒而做错了事，那沈云晴怎么办？ 苏萱根本不敢往下想，她怕沈云晴受伤，又怕李煜做出对不起沈云晴的事情。 那么好的沈云晴啊！饶是李煜被人算计，而做错事，苏萱都会觉得他配不上沈云晴。 “怎么了？幺幺。” 苏瑾来得很快。 苏萱闻声抬眸，见苏瑾连大氅都没穿，浑身上下都透着寒气，心里别提多疼了。 “你怎么不穿个衣裳再来，外头多冷啊？” “还好。” 苏萱鼻子又是酸了酸，她努力忍住眼泪，伸手去拉苏瑾的手。 果然，冰寒刺骨！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扯过毯子给苏瑾披上，又拉过他的手塞到温热的被窝里。 苏瑾原本冰寒的眉眼，逐渐变得温柔。 “我看见了，大哥。” 苏萱握着苏瑾的手，直到将他的手暖热了几分，方才低声开口。 闻言，苏瑾微微挑眉。 “李煜进门时，我看见叶枫从宫殿里跳窗出来……” “嗯，然后呢？”苏瑾声音温柔清浅，望着苏萱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大哥，你把严沛雯扔进去了，对不对？”苏萱咬了咬唇，抬起头来问他。 “嗯。” “可……”苏萱眼眶红了红，眼眸中满是焦急，“那是李煜啊，你把严沛雯扔进去，万一李煜他……到时候，云晴怎么办？” 苏瑾眼皮忽地一跳。 “什么怎么办？” “大哥，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不对？”苏萱的情绪很是激动，说话时，一副急得快要哭了的模样。 苏瑾眸光定定地望着她，好半晌，方才反握住她的手。 “幺幺……”他抽出一只手，将苏萱散落在脸颊处的碎发缕到了她耳边。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幺幺，有些事，并非是你以为的那样。” 苏萱愣住，怔怔地看了苏瑾好一会儿，却始终看不透他幽深眼眸里，潜藏的东西。 “我不懂。” 苏瑾看着她，轻轻笑了。 “你不需要懂，有我在，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你现下，只需要好好地过个年，然后，按照你本来的打算，跟赫连佑霖一起，离开京城。” 一股浓浓的酸意从心底蔓延而出，很快溢满了整个儿胸腔。 “那大哥你呢？” 苏瑾没有回答，只抬手擦去了她眼角落下的一滴泪。 “时间不早了，睡。” 说完这一句，他便从被子下抽出手，又将苏萱盖在他身上的毯子拿下来，而后，冲着苏萱笑了笑，便转过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房门外，寂静无声的寒夜里骤然飘起了白雪。 苏瑾一路大步流星的往外走，步伐又快又稳，却始终没有回头。 房内，苏萱望着放在床边的毯子，半晌，哑声问：“小彩，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闭着眼睛的小彩睁开眼，歪了歪脑袋，爬到毯子上看她。 苏萱嘴角动了动，半晌道：“我啊，还是太差劲了。” 寒夜寂静，雪落无声。 在这寂寥的冰冷中，除夕夜到了尾声，新的一年，踏着冰雪，如约而至…… - 大年初一，天刚亮，樊湘便来了将军府。 “对不起，幺幺，都怪我，是我不够小心，这才害了你。” 樊湘眼下一片青黑，眼眸里满是红血丝，看到苏萱时，眸子里的愧疚，满的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说什么呢？”苏萱握住她的手，见她掌心冰凉一片，瞬间心疼的不行。 “怎么手这么凉？”她话落，望向立在一旁的白露，“怎么不给姐姐带个暖手炉？” 白露道：“想着带呢，但小姐着急，就没来得及。” 苏萱皱眉，板起脸道：“婠婠姐姐，你这样，我可就要说你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如今多冷啊？昨日夜里刚下了雪，你这么一大早跑出来，回头冻着了，可该如何是好？” 樊湘红着眼睛摇头，“我没事，我身子好得很，倒是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她说着，就紧张的上下打量苏萱。 “我没受伤，你放心好了。”苏萱拉住她，“婠婠姐姐，你别自责，此番事情，并非是因你而起，真要说起出来，是我连累了你，是我该向你道歉才是。” “幺幺……” “姐姐你这么聪明，不至于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苏萱笑着问她。 樊湘抿了抿唇，“我知道此事是冲着你来的，可如果不是我轻信了旁人，他们也害不到你和云晴妹妹。” “你又不是神仙，即便是神仙，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再者，你也是第一次入宫，你也不认得那些人，他们打着皇室的名义来找你，你哪儿有拒绝的余地？” “况且，那些人，是处心积虑来骗你，即便你分辨出了这一个，那还有下一个。”苏萱说着叹了口气，“姐姐，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若你因为没能分辨出他们的阴谋，而自责，我也会很难过。毕竟，我去找你时，云晴就同我说过，这可能是个冲着我和她来的阴谋，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小心，可我仍旧中计。” “说到底，是我不够谨慎，不够小心，归根结底，也都是我的错。毕竟，你那时并不知道这是个阴谋，而我明确的知道是个阴谋，却还是一脚踩了进去，无论从哪方面说，这都是我的错。” “幺幺……”樊湘眼眶通红，嗓音沙哑，眸子里满是心疼。 “但是……” 第265章 只是及笄礼吗？ 苏萱打断她的话，话锋一转，笑了。 “昨日是除夕，今日是新年，即便我有错，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应该往前看，同样的，姐姐也应该往前看，不应该为过去的事情自责。” “再者，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幕后主使的错，没道理幕后主使如今过得好好的，你我二人却要为此自责难过，这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听到这儿，樊湘总算是破涕为笑，“幺幺说的是，这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们应该过得比坏人更好。” “哎，这就对了嘛！” 苏萱笑着抱住樊湘，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她知道樊湘在自责什么。 樊湘一直觉得，她年长一些，聪明沉稳一些，所以，理所应该护着苏萱，也应好好护着苏萱。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因为她的不够谨慎，错信旁人，害她和樊栋变成坏人引诱苏萱和沈云晴的诱饵。 她自责，懊恼。 责怪自己不够谨慎，又懊恼自己的自视甚高。 在她看来，是她没意识到皇宫的凶险，这才给大家带来了危险。 可，她有什么错呢？ 她又没有上帝之眼。 苏萱心下叹气，说到底，是她不够强大，若她能如沈云晴一般，身边的人不至于这么胆战心惊，也不至于为了没能保护好她而自责。 从前，她曾无数次的羡慕沈云晴，可现在，她不再羡慕，她只是佩服这个厉害的女人。 同样的，她也在自责，自责自己不够强大。 自责渺小无能的自己。 若她能强大一些，身边的人，可能会好过很多。 可，如果不能在一瞬间强大，也许离开，才是对大家都好。 她心下如是想。 - 大年初一，在给苏家众人拜完年后，苏萱主动坐车回了沈家。 “都想好了？” 马车上，苏卿捧着暖手炉问她。 “嗯。”苏萱点头，冲着她笑得娇俏可爱，眼神却是异常坚定。 “嗯，看来是真的长大了。”苏卿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而后道：“若瞧见了好吃的，好玩的，记得给三哥送一份，还有，若遇到了有趣的事，也写信告诉三哥。” “好。”苏萱点头答应下来。 苏卿看着她，忽然冗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苏萱疑惑地问他。 苏卿摇了摇头，扯着嘴角轻笑，“没什么，就是以前总觉得你没长大，是个大多时候都蠢笨，偶尔也能聪明一回的小孩，如今忽然长大了，懂事了，反倒是让人不适应。” 苏萱听了这话有点儿想哭，但她拼命忍住了，只笑望着苏卿说：“还不算长大呢，还没及笄呢。” “是啊，没及笄呢。”苏卿长舒了一口气，“可惜了，没法给你举办一场盛大的及笄礼，也没法参加你的及笄礼了。” 听到这句，苏萱眼眶陡然一热。 前世，她高中毕业时，被邀请参加同学的成人礼，那时，她惊讶万分，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成人礼一说？而且，还那么盛大。 可惜，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饭都吃不饱，哪儿有成人礼。 哦，她错了。 莫说成人礼，孤儿院大多孩子，连具体出生在哪天都不清楚。 那些记得自己生日的还好说，那些不知道生日的孩子，院长便会将他们入园的那一天，定为他们的生日。 至于那些既不清楚生日，又不清楚年龄的小孩，院长便会以他们入园时的情况，大概估一个年龄，并以此来办理他们的户籍。 所以，连自己生在哪天都不清楚的小孩，怎么会有成人礼呢？ 就连生日，都顶多吃一碗加了鸡蛋的长寿面的小孩，甚至连吃到这个都无比开心的小孩，哪儿能想到，这世上有人，会在五星级酒店举办成人礼呢？ 哦，她错了。 很多孤儿院的小孩，压根就没听说过“成人礼”三个字。 想到这儿，苏萱有些想笑。 “没事儿。”她安慰苏卿，“不过是个生日罢了，日后，有的是机会。” 苏卿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在古代，世家女子的及笄礼，和世家公子的弱冠礼，都类似于后来的“成人礼”，甚至，比那些成人礼更要隆重。 毕竟，在世家看来，一个女子是否被家族重视，多半是看她的及笄礼是否隆重，而男子亦如此。 可苏萱，她没机会在苏家举办及笄礼，也没机会在沈家举办及笄礼。 单单是这一点，就足够全京城的人来笑话苏萱。 而且，此事会成为苏萱一生的污点，日后，只要有人对苏萱有敌意，都会拿此事来说上一说。 毕竟，没有及笄礼，不仅仅是没有及笄礼，它意味着家族的不重视，尤其，苏萱还是嫡女，无论真相如何，只要她没有一场像样的及笄礼，那么，在外人看来，她就是被家族抛弃之人。 可一个嫡女？为何会被家族抛弃，那一定是她做出了有辱家族的错事。 所以，只是及笄礼吗？ 并不。 它意味着一个女子的地位和名声。 “真的没事。”见苏卿久久不言，苏萱伸手拍了拍他的手。 “我真的不在意的，再说了，我的婚事已经敲定了，赫连佑霖也不会看重这个事情，你们大可放心。” 苏卿面露不忍。 苏萱笑了笑，道：“若你们实在想给我办，届时，就说我同云晴同年同月同日生，给她办及笄礼时，顺便加个我的名字，到时候，让来的人带两份礼物不就是了。” “你……”苏卿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行了，下车，在坐下去，沈家怕是以为我是来找茬的了。” “嗯。”苏萱点头。 兄妹俩先后下了车。 沈府的管家早已在门前候着，瞧见兄妹俩下车，便恭敬的将人迎了进去。 待入了府，苏卿便顿住脚，对着苏萱道：“你先回去，我去拜访一下沈大人。” 苏萱闻言一怔，“不是说，咱们一起去见云晴……” “不了，等下她走时，马车上自然能见到，但沈大人，可是难得一见，我自然是要抓紧机会给他拜个早年啊！”苏卿说的轻松，眯着桃花眼笑得风流肆意。 苏萱却觉得他意不在此。 “要不，还是别了。”苏萱扯了扯他的衣裳。 “那可不行，这大冷天的，我难得来一趟。”苏卿将衣袖从她手中抽走，叮嘱道：“你忙你的去，美男的事儿，你少管。” “……！！！” 苏萱愣怔当场，嘴角抽搐了好几下，都没说出话来。 而苏卿，早就在说完那句话后，便捧着暖手炉，头也不回地跟着管家走了。 第266章 新年好啊，未婚妻。 苏萱没想到沈云晴回来后，住在了自己院子里。 更没想到会在院门口瞧见刚出来的沈云琦。 看见对方后，两人齐齐一怔，须臾，沈云琦皱了皱眉，不大自然地别开了脸。 苏萱收回视线，正打算绕过他走进去时，便听沈云琦极别扭的开口：“你……可还好？” 苏萱脚步咻地一顿，见鬼似的看向他。 “你……” 苏萱迟疑着开口，然而，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沈云琦便眸光闪了闪，仓皇地丢下一句“没事就好。”便落荒而逃。 “小姐！” 明心从院子里跑出来，惊喜地喊出声。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呜呜呜。”她扑上来抱住苏萱，苏萱一把捂住她的嘴，提醒道：“大过年掉眼泪，不吉利，快收回去！” 明心惊的眨了眨眼，愣住了。 苏萱松开手，“再哭，新年的红包可就没了。” “知道了，嗝儿……”不知明心是吃多了，还是惊到了，说完那句话，忽地打起嗝来。 “小姐，我……”明心自己也惊了一惊，忙伸手捂嘴，可仍是忍不住的打嗝儿。 苏萱哭笑不得，“行了，等下进去让云晴姐姐给你扎两针，可能就不打了。” “真的……嗝儿……吗？” 苏萱噗嗤笑出声，“你啊，还是先别说话了。” 两人一同走进院子，都掀开帘子进屋时，沈云晴便跳到了苏萱眼前。 “幺幺，你刚刚进来时瞧见哥哥了吗？怎么样？他有没有给你讲话？” “讲、讲了。”苏萱战略性后退了一步。 “嗯，看来是改了。”沈云晴赞许的点头，而后拉着苏萱到锦榻前，然后她自己坐了上去。 “快……”沈云晴坐板正后，对着苏萱催促。 “啥？”苏萱黑人问号脸。 “拜年啊？”沈云晴蹙眉，“我可是你姐姐，今天过年，你得给我拜年，知不知道？” 苏萱神色复杂，“先不说，你还没我出生的早，即便你真比我大，我也不应该给你拜年？这拜年，素来是给长辈拜年，哪儿有给姐姐拜年的？” 苏萱说着，走到锦榻上坐下，甚至还抓起瓜子磕了起来。 “幺幺……”沈云晴嘴角下垂，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我都活了十多年了，一直都是我给别人拜年，好不容易来了个比我小的，我还准备了这么大一个红包给你，你竟然都不愿意给我拜年……” 沈云晴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贼大的红包来。 苏萱看着那熟悉的红纸红包，“噗嗤”笑出声来。 “我说姐姐，你该不会是在红包里装了银票？” “咳……”沈云晴不好意思地咳了声，羞赧道：“我这不是寻思着，难得有人给我拜年么？”她话落，猛地凑到苏萱跟前，眼睛亮闪闪地看她，“怎么样？要不要看在红包的份上，给我拜个年？” 苏萱看着她，忍不住笑出声。 “姐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 “像什么？”沈云晴好奇的眨了眨眼。 苏萱道：“你这样，像极了街头拐卖小孩的坏人。” 沈云晴眼皮跳了下，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怎么说？” “嗯，就是那种拿着糖……糖葫芦问小孩，想不想吃啊，想吃就跟我走的那种。” “哦……”沈云晴缓缓点头，看向苏萱的目光里，却透着一抹复杂。 只不过，一心嗑瓜子的苏萱，没察觉到。 直到沈云晴忽地凑过来，开口道：“奇变偶不变。” 苏萱想都没想便接了句：“符号看象限。” “亲人啊！” 沈云晴猛地扑过来抱住了苏萱。 而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苏萱，瞬间傻了眼。 完了，嘴瓢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激动万分的沈云晴，拉着苏萱的手问。 “我……半年前。”苏萱大脑宕机，心想，辛辛苦苦瞒了那么久，这一下子，全完了。 哎，她现在有一种，一着不慎，被人偷了水晶的寂寥。 “那还好，我比你惨多了，我已经来了好多年了，你是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有多难受，这里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我来了之后，再也没法看电视了，呜呜，我真的好难过……” 苏萱，“……” 在絮絮叨叨的跟苏萱吐槽了半个时辰后，沈云晴这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苏萱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看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可爱的不行。 等到沈云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苏萱这才转身回了屋子。 锦榻的矮桌上，那张红纸做就的红包仍静静躺在那儿。 苏萱伸手拿起红包，轻轻在掌心敲了两下。 跟女主做姐妹，她也算是抱上金大腿了？ 想到这儿，她摇头轻笑，而后便将红包收起来，又命明心拿了些肉进来。 赫连佑霖掀开帘子进来时，一眼就瞧见坐在桌边给小彩喂饭的苏萱。 说喂饭，也不准确。毕竟小彩自己能吃饭，而苏萱，不过是把盘子里的肉撕成小条，递到小彩跟前的碟子里。 小彩察觉到来人，抬眸瞧了一眼后，便继续低下头吃它的肉去了。 赫连佑霖行至桌边坐下，视线落在苏萱脸上，笑着道：“新年好啊，未婚妻。” 苏萱被他这称呼逗得噗嗤一笑，抬眸望向他道：“新年好啊，未婚夫。” 此话一出，两个人如同两个大傻子似的，面对面笑个不停。 被打搅到的小彩，默默翻了个白眼。 半晌，苏萱收住笑，又往小彩的碟子里放了点儿肉。 “小彩的是你的？” 赫连佑霖眼皮跳了下，“怎么说？” 苏萱低垂着眉眼，看着小彩道：“三哥说，东明国内，没有这样的蛇。” 赫连佑霖嗤笑了声，看着吃肉的小彩道：“就算这样，那也不能断定，它是我的啊。” 苏萱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又往小彩喝水的碟子里倒了点儿热茶。 赫连佑霖眯着眼睛看他，笑得嚣张且骚包。 “我亲爱的未婚妻，你说话可要讲究证据。” “它不咬你。”苏萱抬起眼帘看他。 赫连佑霖不以为意，“这算什么证据？” 苏萱直视着他的眼睛，又道：“它好像很怕我大哥。” “这……你大哥天天板着一张脸，别说蛇了，人也很怕他好吗？” “不对。”苏萱轻轻摇头。 “哪里不对？”赫连佑霖凑近了问她。 却不成想苏萱一把抓起正在喝水的小彩，直接将蛇头怼到了赫连佑霖的脸上。 这一下，赫连佑霖愣住了，小彩也愣住了。 眼瞅着一人一蛇傻眼，苏萱嘴角弯了弯。 “看。” 赫连佑霖身子后倾，同彩虹小蛇拉开拒绝。 “我看什么？看你吗？苏幺幺？” 苏萱不跟他辩驳，只将小彩放回去，好让它继续吃饭。 “起初，小彩缠上我的时候，我是又担心，又害怕。生怕这蛇一不小心把我给咬死了。” “怎么可能？”赫连佑霖下意识的反驳。 苏萱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点笑意。 赫连佑霖笑容一顿，怔住了…… 第267章 为什么不去救我？ 下一瞬，便哭笑不得道：“苏幺幺，你诈我？” “那倒不是。我就是实话实说。”苏萱耸肩，“再者，我既然都说出来了，就笃定，它是你的了，诈与不炸，又有何区别？” 赫连佑霖摇头叹气，“哎，小媳妇长大了，学聪明了，以后不好忽悠了啊。” 苏萱嗔了他一眼，道：“我本来就聪明！” “是是是，你本来就聪明。”赫连佑霖拎起茶壶，先是斟了一杯递给苏萱，而后才斟了第二杯给自己。 苏萱接过茶，啜了两口，说道：“起初，我真的很害怕，怕它咬我，后来，我发现它能听得懂我的话，而且，平时也很乖巧，别说咬人了，它压根不理人。” 赫连佑霖闻言，啜了口茶，给了小彩一个赞许的眼神。 苏萱又道：“就是有时候它会忽然失踪，但，又能找回来，无论我是在哪儿，它似乎都能找到我。” 在菊园的时候，小彩能随时找到她。 在苏家的时候是，在她回沈家的时候，小彩也能一路找过来。 甚至到了皇宫，小彩都能不动声色的混进去，然后，不动声色的从她身旁离开，再不动声色的找回来…… 这很奇怪。 就好像它有不得不出去做的事情，但又必须要回到她身边一样。 苏萱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了一整夜，总算想清了其中的蹊跷。 “昨夜在皇宫，是不是你让小彩把我大哥带回去的？”苏萱盯着赫连佑霖的眼眸问。 要知道，那日在宫殿，她睁开眼瞧见的第一个，不是苏瑾，而是小彩。 赫连佑霖失笑，“看来，是真的变聪明了。” 苏萱叹气，“我要是真的聪明，昨个儿就不会明知是陷阱，还一脚踩进去了。” “那又怎样？”赫连佑霖不以为意，“昨日小彩一直都在你身边，有她跟着你，别说只是几个小杂碎，纵然是几个大内高手，小彩也都能解决掉。” 苏萱闻言又是心惊，又是疑惑，忍不住低头看了小彩一眼，见小家伙在认识的吃肉，抿了抿唇，问道：“它有毒？” “嗯。” 苏萱猛地想起昨个儿在宫殿，她似乎是被咬了一口才醒过来的，她大惊，忙扯开脖领去看，果然瞧见一个小小的咬痕。 “没事的。”眼瞅着苏萱一张小脸苍白如纸，赫连佑霖忍俊不禁，笑着提醒道：“小彩的确是有毒，不过，在我将它送到你身边之前，就给你吃过解药了。” “你真是吓死我了。”苏萱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赫连佑霖凑过来，伸手揉她脑袋道：“没事没事，再说了，怕什么？我不是在这儿呢？别说你不会中毒，即便你真中了毒，我也能救你。” 苏萱拍了拍胸口，扭头望他，“你昨天是知道有人要害我？” “差不多。 苏萱讶异，“那你为什么不去救我？” “刚说你聪明，怎么又犯傻了？”赫连佑霖摇头叹气，又伸手拍了拍苏萱的脑袋。 苏萱满脸问号。 见苏萱想不通，赫连佑霖便耐心同她解释。 “首先，昨日我的确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我要陪着太后过年。不方便脱身。其次，纵然我很闲，这事儿我也不适合出面。” “为什么？”苏萱不理解。 “笨！”赫连佑霖又在她头上拍了下，“苏幺幺，好好动动你的脑子，仔细想一想，你我刚被圣上赐婚，若被人发现宫宴结束后，你我在一处，你说，那些人会怎么想？” “我倒是无所谓，你怎么办？” “……”苏萱被问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赫连佑霖叹了口气，道：“此事，由你大哥出面，最为稳妥，即便被人发现，你大哥也可以说来找妹妹，但我不行，如果我带着你，被人发现，你的名声，可就彻底没了。” “知道了。”苏萱低头应声，继而苦笑，“看来，我还是命好。” 赫连佑霖挑眉，“此话怎讲？” 苏萱道：“京城波谲云诡，我身为将军府幺女的时候，尚且处处受限，成了沈家的女儿后，同样危机重重，而我的脑子，和我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让我自救。” 她说着，抬起头看向赫连佑霖：“但我身边，始终有人护着我，所以我才说，我命好。” “唔，有点儿道理。”赫连佑霖愉悦的勾了勾嘴角，说道：“主要是遇见了我，所以，又命好，又有福气。” 苏萱忍俊不禁，伸手拍了他一下，“美的你！” “难道不是吗？”赫连佑霖骚包的挑了挑眉，凑近苏萱道：“苏幺幺，你仔细瞧瞧，我这么一个绝世美男，你能嫁给我，绝对是天大的福气了，好吗？” 苏萱想都没想，便道：“那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了！” 赫连佑霖说着，一把抱起苏萱，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个圈。 “不光要，还要带在身边日日看着，免得一个不留神，被人抢走了。” 苏萱小脸一热，却是忍不住笑了。 “那你可得看好了，毕竟我这么大的福气，那可真是太多人稀罕了。” “放心，好不容易求来的，我啊，肯定看的牢牢的。” 赫连佑霖话落，直接将苏萱高高地抛起，又在苏萱惊呼出声时，稳稳的将人接住。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靠谱？跟着我，是不是安全感满满？” 苏萱哭笑不得，伸手拍他肩膀，“有个鬼的安全感，你快把我放下来。” “诶？看来你没感受到啊……”赫连佑霖说着，作势又要把她抛起，苏萱吓得一惊，忙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赫连佑霖，你这样我可就生气了！” “哈哈哈知道了知道了。”赫连佑霖乐出声，却还是抱着苏萱转了好几圈，才把人放下来。 屋外廊檐下，金玲和明心对视了一眼后，齐齐松了口气。 - 赐婚的圣旨在大年初二时，送到了沈家。 苏萱谢了恩，接了旨，沈凌风则将人请进花厅喝茶。 这种场合，苏萱自不用掺和，于是，便拿着圣旨往回走，可刚走几步，就被人喊住了。 苏萱顿住脚步，扭头回望，便瞧见不远处的侍女。 “小姐，夫人请您过去。” 苏萱一顿，但还是问道：“敢问这位姐姐，母亲找我何事？” 侍女摇头，“奴婢不知。” 苏萱心下叹了口气，将圣旨交给金玲，吩咐她先回去，而后带着明心，跟着那侍女往缪雅娴所在的院落而去。 抵达时，就看见缪雅娴坐在绣架前绣那幅山水图。 苏萱脚步略微一顿，旋即抬脚走了进去…… 第268章 怀璧其罪 “母亲。”她敛衽行礼。 缪雅娴瞥了她一眼，收回视线，语气颇为冷淡。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 苏萱闻言忽地有些想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你……”缪雅娴脸色唰地一变，下一瞬便怒地甩了针线，带着怒气起身朝苏萱走来。 “怎么？卜君荔就是这么教你的么？对父母不敬，对兄长无礼，你在苏家这么多年，就学了这样的规矩么？” 闻言，苏萱不由地皱眉，心说这是风水轮流转么？ 相比先前沈云琦见自己便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缪雅娴态度还算好一些。 如今，沈云琦倒是收了敌意，缪雅娴又一副看自己不爽的模样。 怎么？这是东家不横，西家横么？ 咋的？她在沈家，是不能过一天痛快日子了，是？ “我跟你说话呢？你是哑巴了吗？” 见苏萱沉默不语，缪雅娴显得有些焦躁。 “没有。”苏萱也不恼，只神色平静地看着她。 “不知母亲叫我来，所为何事？” “你——！”缪雅间一副吃了苍蝇，说不出话的模样，用一双满是怒气的大眼睛瞪着她。 苏萱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亲生母女相处到这个份上，真的，没意思透了。 “母亲若是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站住！” 苏萱刚转身，就被缪雅娴喊住。 她顿住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却也没有回头。 缪雅娴气势汹汹地绕到她跟前，抬手就要打她，却被苏萱一把抓住了手腕。 “母亲要干什么？” “教训你这个不孝女！” 缪雅娴挣扎了下，但她从小就养在闺阁中，自是不比跟着苏武学过功夫的苏萱。 “那母亲倒是说说，我如何不孝？”苏萱甩开她的手，不卑不亢地站着。 缪雅娴怨恨的瞪了她一眼，咬牙道：“大殿之上，不询问父母，擅自应允婚事，此为一。” “背着父母与赫连佑霖苟且生情，此为二。” “亲旁人，而远爹娘，此为三。” “新年之际，不与父母贺新年，此为四！” 说到第四条时，缪雅娴的情绪明显激动很多。 苏萱闻言也不恼，只恭敬地行礼。 “女儿祝母亲，新春吉祥，万事顺意。” 正欲继续指责她的缪雅娴当即愣在了原地。 苏萱抬起头来，盈盈一笑，伸出手来。 “你干什么？”缪雅娴皱眉看她，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三分防备，三分不满，剩下四分，苏萱读不懂。 “既是拜年，便该有压岁钱的。” 苏萱说着，上下打量了缪雅娴一眼，蹙眉道：“母亲，您该不会这么小心，连个压岁钱都舍不得？要知道，今日云晴姐姐，还给了我一张银票呢！” “闭嘴！”缪雅娴恼火的吼了声，“你还要不要脸？她沈云晴怎么可能是你姐姐？！” 苏萱耸了耸肩，坦然道：“她给我压岁钱了。” “你……！”缪雅娴气得咬牙，“将军府就是这么教你？只要给钱，谁都好？” 苏萱咧嘴一笑，“母亲，给我钱的呢，不一定好，但不给我钱的，那肯定是不好。” “你……”缪雅娴气白了一张脸，指着苏萱的手都在颤抖，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苏萱等了一会儿后，叹气道：“母亲，我也不是非要问你要压岁钱的，就是觉得，过年嘛，想跟您讨个吉利，你要是不给，我也不生气，顶多是有些伤心而已。” “当然了，您没养过我，我纵使伤心，您也是不在意的。”说罢，苏萱盈盈福身，“时候不早了，若母亲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话落，她绕过缪雅娴往外走。 待掀开帘子，下了台阶时，苏萱摇头轻笑，心下不悲不伤。 “站住！” 就在苏萱行至院落中央时，缪雅娴满是怒气的声音传来，她下意识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便见缪雅娴外裳都没穿，便气势汹汹而来。 “给你！”她将一个盒子塞到苏萱手中，又怒又恼的看着苏萱道：“早日你会长成这般俗气的人，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该不该的，您也生了，不是吗？”苏萱弯着眉眼浅笑，“虽说，生而不养，但母亲，我也还是您的女儿，这一点儿，您无法改变。” “你……”缪雅娴气白了一张脸。 “何必呢？”苏萱同情的看着她，“母亲，缪家，您已经无人可以仰仗，沈家，父亲和兄长，也不会成为您的依仗，她日您缠绵病榻时，还是得我这个做女儿的来探望您，待您百年之后，也得我这个做女儿的为您守灵。” “你、你威胁我？”缪雅娴瞪大了眼睛。 “我不是威胁您。”苏萱吐了口浊气，“我只是想告诉您，你我之间的母女关系，是血脉羁绊，是无论如何都斩不断的，我知道你对我心有不满，我对您也未必哪哪儿都满意。” “与其相看两相厌，不如各退一步，好好相处，毕竟，我也算是您的脸面，您也算是我的仰仗，咱们何必天天闹得跟敌人似的呢？” “谁教你的？谁教你这些的？”缪雅娴恼火地瞪着苏萱，“我告诉你，别拿卜君荔教你的那一套来对付我，我此生，最恶心的，就是她那副事事和稀泥的模样！” “没人叫我。”苏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既然我的话您听不见去，那便罢了。” 说完，她收了手，直视着缪雅娴的双眸道：“母亲，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也都已经发生了，您改变不了别人，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 “您若一直这么较真，只会害了您自己。” 缪雅娴闻言气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跟我说教？” “唔……”苏萱嗤笑出声，“我若不是东西，那我的生母您，又算什么呢？” “你……” 眼看着缪雅娴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苏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小姐，您刚刚，干嘛激怒夫人啊？您激怒了她，日后，在沈家，岂不是更不好过？” 待出了缪雅娴的园子，明心四下打量一圈，见没什么人后，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无妨，说了就说了，我还能怕她不成？” “可是……”明心蹙眉，“我觉得夫人她，瞧着不大对劲。” 苏萱轻笑出声，“那你眼神不错。” 明心：“啊？” “她啊，早就魔怔了。”苏萱叹了口气，心下却有些悲哀。 她没办法说对错，父母那一辈的事情，她也不是完全清楚。 卜君荔没有错，但，缪雅娴的确是因为卜君荔受到了伤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明心闻言不明白，困惑的抓了抓头发，问：“小姐，您说的这句是什么意思啊？” 苏萱耐心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百姓本没有罪，因身藏壁玉而获罪，寓指拥有财宝或者才能而受害。” “哦。”明心缓缓点头。 前一辈的事情，卜君荔何其无辜，她对沈凌风无意，可仅仅是她有着一张自信漂亮的脸，又有着与京城贵女都不同的潇洒性情，便引得沈凌风对她倾心。 可沈凌风的倾心是毒，是错。他背弃了同他青梅竹马的缪雅娴，一次次因为卜君荔而伤害缪雅娴。 活在痛苦中的缪雅娴，如何才能不嫉妒，不怨恨啊？ 第269章 厌恶我什么？ 而今，纵然早已尘埃落定，有些伤疤，也不会随时间过去。 缪雅娴是魔怔，但她并不糊涂。 相反，就是因为她太清醒了，所以才一直痛苦。 她清楚沈凌风对她无情，清楚沈凌风娶她只是顺应家族，和她生儿育女，也只是为了给沈家留后。 沈凌风不爱她，甚至不愿意理会她。 同样的，沈凌风也不爱她的孩子。 她清楚这一点，所以，越发的痛苦和怨恨。 如果把缪雅娴的痛苦历程进行划分，那婚前，就好似双脚陷入了沼泽里。她生气，她挣扎，她愤怒，但挣扎不出。 可，她还能呼吸，还能捂着脸哭泣。 可婚后呢，最初的她，也曾劝过自己，劝自己好好跟沈凌风生活，可沈凌风是怎么对她的呢？ 无限的冷漠，忽略，冷暴力。 饶是缪雅娴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这样的生活。 所以，她迅速跌入地狱，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全都陷入了沼泽中，动弹不得，喘不过气，睁不开眼，却又连挣扎都挣扎不动。 所以，是谁退缪雅娴下了地狱？ 是曾经那个清风明月的沈凌风，是如今沉稳睿智的沈大人。 可是，没人责怪他。 知道换子风波的，大多觉得是缪雅娴的问题。 不知道的，只觉得缪雅娴性格古怪，不好相与。 可从头到尾，没人怪沈凌风。 没人怪这个不合格的丈夫，也没人怪这个没有心的父亲。 哦不，他也有心，只不过，他的一番真心给了卜君荔，一番纯纯慈父心给了沈云晴。 至于他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儿，苏萱止不住的冷笑。 如果缪雅娴是可悲可怜。 那沈凌风，绝对的是可恶！ 若不是他婚后的冷漠，怎么会有换子风波？ 若不是他多年来对缪雅娴的冷暴力，缪雅娴又怎会疯魔，又怎会虐待幼时的沈云晴，怨恨此时的自己？ 苏萱越想越觉得生气，想到自己马上要走人，胆子都大了不少，当即顿住脚步，往另一条路走去。 “小姐，您去哪儿啊？”明心大惊，但还是快步跟上。 “去见一见我那好父亲。” 明心一听这话，脸都白了，当即跑上前伸手拦住苏萱，“小姐，算奴婢求您啦，您别去了行吗？” 苏萱笑看着她：“我就是去给他拜个年，明心你不要慌。” “不。”明心摇头，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 “明心，乖，你让一让。” “我不。” “明心！”苏萱皱起眉头。 明心红了眼眶，缩了缩脖子，道：“小姐，您这一副要去杀人的模样，奴婢……奴婢实在是不敢让您过去，那个沈大人，他活着死了的，奴婢不关心，可、可他是您的父亲啊，您是绝对不能……” “想什么呢？”苏萱笑了，拍了拍明心的脸道：“我又不傻，再怎么不高兴，也不会去杀了他，再说了，我也杀不了他的。” 明心不解，眨了眨带泪的眼睫，问：“那您……” “我就是心里不舒服，也不想让他太舒服。” 明心似懂非懂。 “我不会做傻事的。”苏萱保证。 明心见她神情坚定，心知此番自己拦不住，便乖乖退到一旁，给苏萱让出路来。 “这才乖嘛！”苏萱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明心抹了眼角的泪，深吸了两口气后，快步追了上去…… - 抵达沈凌风院中时，苏萱瞧见了正往外走的沈云琦，许是挨了训的缘故，沈云琦脸色很不好，嘴角下垂，眉头微皱，整个人冷漠中带着寂寥。 苏萱顿住脚步看他。 沈云琦许是在想事情，直到走到苏萱面前，才慢半拍的回过神来。 “你……”他有些惊诧，旋即别开脸，“你来这里做什么？” “给父亲贺新年。”苏萱语调慢悠悠的，话落又道：“说起来，尚未给哥哥你贺新年。” “不必。”沈云琦眸光闪了闪，话落，神色有些懊恼，拧了拧眉头，说道：“我只是你的兄长，不是你的长辈，你不必与我贺新年。” 顿了顿，又道：“你若没什么事，还是莫要乱跑的好。” “嗯。”苏萱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沈云琦回过头来，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拧了拧眉头，终究是没说出口。 待沈云琦和苏萱擦肩而过，走出院子时，明心皱了皱眉，凑近苏萱小声道：“小姐，他今天好奇怪……会不会是憋着劲儿想害您呢！” “噗……”苏萱笑出声，“你啊，想的真不少。” 明心羞赧道：“这不是怕了吗？” “嗯，多想一些也没错。”苏萱摸了摸她的头，抬脚往前走。 守在门口的小厮早就将苏萱来此的事情报给沈凌风，是以，等苏萱行至台阶时，小厮掀开帘子将苏萱迎了进去。 屋内，香炉里依旧燃着熟悉的味道。苏萱淡淡瞥了一眼，见那香炉与上次的一般无二，这才绕过屏风走进去。 “父亲。” 沈凌风正坐在桌案上看卷轴，听见苏萱的喊声，也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 “何事寻我？” 苏萱站直了身子，笑着道：“瞧父亲这话说得，难道，我没事，还不能来寻自己的父亲了么？” 沈凌风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卷轴。 “我并非此意。” “不是最好。”苏萱自顾自的拉过一把椅子，在沈凌风对面坐下。 她四下瞧了瞧，道：“父亲这是连杯茶都不打算给我喝吗？我来的路上，可是觉得天冷的很呢。” 沈凌风皱了皱眉，许是碍于面子，出声唤小厮进来奉茶，又唤人给她弄了个暖手炉。 苏萱喝了茶，又捧着热乎乎的暖手炉，身体总算有了热乎气。 沈凌风微微皱着眉头看她。 苏萱心知他这是不耐烦，便弯着嘴角笑了。 “父亲脸色这么难看，是厌恶我么？” 此话一出，沈凌风的脸色骤然黑了下去。 “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你父亲，身为父亲，怎会厌恶自己的女儿？”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父亲这么凶做什么？”苏萱蹙眉，一副受惊的模样，下一瞬又一脸懵懂的问：“难不成，往日里父亲对云晴姐姐，也是这般？” 正欲说话的沈凌风，瞬间哑然。 苏萱扯了扯嘴角，嘲弄一笑。 “我虽蠢笨，却并非是个傻子，父亲厌恶我，不想看见我，我是知道的。我只是想问一问，父亲究竟是厌恶我本身，还是厌恶我的出身？” 沈凌风脸色骤然一寒，他猛地抬头，眸光如寒箭，射向苏萱！ 第270章 我是你父亲！ 而苏萱，好似百毒不侵一般，就笑盈盈的坐在他对面，神情未有丝毫变化。 “父亲莫要激动，我不过是好奇罢了，好奇，你究竟是因为我的生母而厌恶我，还是因为，我的父母是你和她，而厌恶我。” “又或者，因为我本身而厌恶我。 沈凌风脸色难看的很。 “我是你父亲！” 苏萱闻言笑了，“父亲？我当然知道你是我父亲了啊，不然，我也不会坐在这里不是吗？” “不过，父亲大人，您呢，过去十多年未曾养育过我，如今为了云晴能认祖归宗，不顾我的死活，现在也休想用父亲这个身份来压我。” “毕竟，你未曾养过我一日，也未曾维护过我，甚至，在两项抉择时，还会选择抛弃我。” 沈凌风眉头紧皱。 “当年的换子风波，是你母亲的错，这本来就是我们欠云晴的。” 苏萱噗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 苏萱乐呵呵的摆手，“父亲自己说出这话时，不觉得好笑吗？什么叫我们？我可不欠云晴姐姐的，要知道，当年，我也很可怜，我尚不足月，就被生下来，尚在襁褓之中时，就被调换了身份。” “父亲总觉得云晴姐姐可怜，觉得沈家欠她的，那我呢？我就不可怜吗？” 沈凌风皱眉，黑着一张脸道：“苏家对你很好。” “所以，我就不可怜了是吗？所以，父亲理所应当的觉得，不曾亏欠与我，是吗？” “啪”地一声，苏萱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了地上。 “事到如今，父亲还要高高在上，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母亲的错，觉得是我占了苏家天大的便宜，是吗？” “难道不是吗？”沈凌风的脸像是结了冰，“啪”地拍案而起时，将双手置于桌案上的苏萱震得双手发麻。 “呵，果然如此。” 苏萱自嘲的笑。 “我就说嘛。” “你什么态度？”沈凌风眸子里压着怒火。 “我就是这个态度，怎么？想杀了我？”苏萱嘲弄地看着他，“沈大人，您真的很虚伪，真的，我没见过比你更虚伪，更无耻的人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苏萱恼火的踹倒椅子，怒瞪着沈凌风道：“你装什么清高？有意思吗？” “造成这一切后果的，是谁？是你啊！” “当年，你喜欢娘亲，这没什么错，可你忘了你有婚约在身，你因为娘亲，一次次伤害母亲，她是个人啊，又不是雕塑，她也有感情，也有喜怒哀乐的好？” “可你呢，在你娶母亲之前，一直追着娘亲跑，明明娘亲都拒绝你了，你还不肯放弃。” “你不肯放弃，这也没错，可你既然不肯放弃，就不该娶母亲，你娶了母亲，就该对她好。” “可你呢？你疏远母亲，冷落母亲，连带着对母亲生下来的孩子都不喜欢，若非是你，母亲怎会一错再错，若非是你，母亲怀二哥的时候，为何会那般伤心？” “若非是你，云帆哥哥又怎会夭折？” “云帆哥哥夭折，母亲那般伤心难过，你身为丈夫，身为孩子的父亲，你有关心过母亲一句吗？有心疼过母亲一次吗？” “纵然母亲有错，可她也是陪你长大的人，那是你的青梅！还有，夭折的孩子，不仅是我的兄长，也不仅仅是母亲的孩子，那还是你的骨肉？” “可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啊？你疏远自己的孩子，厌恶自己的孩子，甚至厌恶自己的妻子，你那么冷漠的对待他们，你还是个人吗？” “沈凌风，你还是个人吗？真是，这天底下的畜生都没你狠心！” “住口！”沈凌风脸色难看的厉害，看向苏萱的眼神，活像是要杀了她。 “我不！”苏萱压抑了许久，如今既然开了口，便不会半途而废。 “母亲将你当成夫君，我们把你当成父亲，可你呢？你亲自推母亲下地狱，是你的冷漠，无情，害的她这般疯魔！” “是你的漠不关心，害得云帆哥哥夭折！” “是你的自私自利，才把云琦哥哥教成了这样一个人！” “这一切，全都是你的错，是你害了我们所有人！” - 在沈凌风的书房待了半晌，卜一掀开帘子走出来时，苏萱便被明媚的日光刺了眼。 她下意识的伸手遮挡，而后眯着眼望了望天，这才走下台阶。 “小姐，你没事儿？” 明心快步走上来，心惊胆战的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儿，我好着呢。”苏萱展颜一笑，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明心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狐疑道：“小姐，你真的没事儿吗？” “放心，好着呢。”苏萱说着，笼了龙衣袖往外走。 明心朝沈凌风书房的窗户瞥了一眼，而后快步跟着苏萱往外走。 待出了院子，行至四下无人时，明心方才道：“小姐，你真的没事儿吗？我刚刚在外头听见你跟沈大人吵架了。” “嗯。”苏萱点头，轻笑着道：“吵架而已，不是很正常吗？” 明心很是心疼的看着她，“可是，咱们之前在苏家时，小姐从未这样跟人吵过架。”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苏萱淡淡吐了口气。 “小姐……”明心欲言又止。 苏萱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明心狐疑，“小姐，你好端端的，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出了口恶气。”苏萱摇了摇头，眯着眼望了望远天，笑着对明心道：“从前，我觉得自己毫无依仗，一无所有，遇到所有事情，都会下意识的忍让，我总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是明心，我忍了好多年以后，忽然发现，挺没意思的。一直忍有什么用，忍字头上一把刀，忍一时胸腔疼痛，退一步郁气横生。” “我——为什么一直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而不是反击回去呢？” “小姐……”明心眼眶红了红。 苏萱继续道：“最近，我忽然就想通了，我没必要一直忍让，即便我不能反击，我也应该把我的不满说出来，我自己不好受，也该让那个人跟我一起不好受才行啊。” 明心湿了眼睫，伸手扶着苏萱道：“小姐说的对，您不高兴，那害您不高兴的人，也不该高兴。” “是？”苏萱笑盈盈的弯起眉眼。 可心里，却一处，在密密麻麻的疼。 虽然，她从一早就知晓，沈凌风不在乎她的死活，可真的看到沈凌风眸子里的厌恶和杀意时，还是会难过。 偏偏，这样一个冷漠自私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有什么办法呢？ 她毫无办法。 第271章 给你非礼 大年初三，又称小年朝，这一日，不扫地，不乞火，不汲水，不外出，不拜年。 是以，苏萱一整天都没出门。 沈凌风不知道是哪儿跟筋答错了，初二的晚上命人给她送了一份年礼。 至于缪雅娴给她的那个盒子，苏萱回去后打开瞧了瞧，里面放着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和一个白银缠丝双扣镯。 苏萱不识货，盯着看了半晌，看不出什么名堂。 倒是端着茶盏从外头进来的金玲，一眼就瞧出了特别。 她将茶点放到锦榻上的矮桌上，行至苏萱身边，说道：“若我瞧的没错，这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应该是前朝的东西，唔，这白银缠丝双扣镯也是。” 苏萱一愣，怔怔地看向金玲。 金玲面不改色道：“乱世之前，缪家也是京城有名的贵族，得些前朝的赏赐，并不奇怪，这两样，应该都是前朝太后赏下来的，极为珍贵。”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萱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摇头轻笑，将东西放回盒子里，而后递给金玲。 “好生收起来，日后我成亲，这就是嫁妆了。” “小姐说的是。”金玲应声而去。 苏萱却有些出神。 “苏幺幺……”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时，苏萱下意识的寻声望去，就看见那人推开窗户翻身进来。 “不冷吗？”苏萱疑惑的看着他，蹙眉道：“怎么不穿个大氅？” 面前的赫连佑霖，一身红衣艳艳，手指却有些泛红。 苏萱拧着眉头拿来毛毯裹到他身上，又弄了暖手炉递给他。 “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冻着。”苏萱蹙着眉头责怪，可手上却是不停，拎着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到赫连佑霖跟前。 “不冷。”赫连佑霖笑的开心，可鼻尖和脸颊都泛着红。 苏萱心疼又无奈，问道：“今日里不是不允许出门么？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又不是汉人，这些规矩是设给你们汉人的，不是设给我的。”赫连佑霖不以为意，话落端着茶盏吹了吹，啜了两口，笑盈盈道：“嗯，不愧是未婚妻给的茶，比宫里的好喝多了。” 苏萱噗嗤笑出声，“太后娘娘听了这话，怕是要伤心的。” “那我不管，我只要我的小未婚妻开心就行了。”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苏萱一怔，下一瞬，苏萱便红了一张脸。 “喝你的茶！” 苏萱气呼呼地丢下一句话后，便起身出去了。 “你去哪儿？”赫连佑霖伸着脖子问。 “离家出走！” “这么好？那跟我走好不好？”赫连佑霖笑盈盈的问。 苏萱本来脸热的厉害，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 “美的你。”她笑着丢下这么一句，而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等到再掀开帘子走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一碗汤。 “这什么？” 眼瞅着苏萱将汤放到自己跟前，赫连佑霖拧着眉头问。 “看不出来吗？”苏萱挑眉。 “看不出来。”赫连佑霖摇头装傻。 “这样啊……”苏萱缓缓点头，下一瞬笑盈盈道：“上好的燕窝粥，快喝了。” 赫连佑霖闻言险些从锦榻上跳起来，他哭笑不得的指着面前冒着热气的姜汤问苏萱：“你家燕窝长这样啊？” “行了，别磨蹭了，趁热赶紧喝了，免得回头感冒了传染给我。” 见苏萱瞪着自己，一副奶凶奶凶的模样，赫连佑霖心下就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他弯了弯嘴角，笑着道：“那我要是非不喝呢？” 苏萱瞥了他一眼，“非暴力不合作是？” 赫连佑霖挑眉，一副欠扁的模样，“怎样？” “不怎样。”苏萱摊手，而后便对着窗外吩咐：“金玲，去前头告知沈大人，就说有登徒子跑来我院子了。” “是，小姐。” “别啊………” 听到金玲的应答声，赫连佑霖慌了，“我喝还不行吗？” 苏萱哼了一声，没理他。 赫连佑霖含泪捧起了热乎乎的姜汤。 然后，捏着自己的鼻子灌了下去。 等到一碗甜辣的姜汤喝下肚，赫连佑霖整个人都不好了。 “苏幺幺，你害我。” 赫连佑霖躺倒在锦榻上，一手掐着自己脖子，一手指着苏萱，一张俊脸红的不行。 苏萱淡定的磕着瓜子，还不忘叮嘱：“别作妖，快把身上的毯子盖好，不然这碗姜汤可就白喝了。” 闻言，赫连佑霖刚要说话，便一股子辛辣从胃里返出来，他猛地咳嗽起来。 苏萱道：“看，让你要风度不要温度，咳嗽了？” 话落，见明心端着点心进来，便吩咐明心拿一床新的被子过来，给赫连佑霖盖上。 明心应声而去，很快抱了一床新被子过来，将赫连佑霖整个人盖得严严实实。 本就一直在出汗的赫连佑霖，此时汗如雨下。 明心担心道：“小姐，赫连公子该不会是病了？” 苏萱道：“没事，死不了。” “哦。”明心松了口气，转身拿着托盘出去了。 赫连佑霖哭笑不得，看着苏萱道：“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未婚夫？” 苏萱磕瓜子的动作微顿，旋即道：“我记得，我还有个前未婚夫，不出意外，你也记得。” 赫连佑霖嘴角狠狠一抽。 苏萱道：“我对他，貌似挺好的。” 赫连佑霖默默掏出帕子擦了脸上的冷汗。 苏萱又道：“不过，温小世子人的确不错，我当初让他那么丢脸，他都没怪罪我，甚至还帮我解围，真的，好人啊。” “呵呵……”赫连佑霖擦着冷汗干笑。 苏萱喝了口茶，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问：“你怎么不出汗了？” 赫连佑霖：“可能，胸口有点儿冷。” “哦……懂了。”苏萱放下瓜子，拍了拍手，跳下锦榻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折返出来，直接爬上锦榻，掀开赫连佑霖的被子，往里伸手。 “干什么？”赫连佑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许是暖久了的缘故，赫连佑霖的手很热。 嗓音也带着一丝沙哑，听上去很是性感。 苏萱眼皮一跳，视线落在他微红的脸上。 不得不说，赫连佑霖的长相，真的很招人，此时红着脸的模样，也很诱惑。 就好像是修炼千年刚刚化身成人的狐狸精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诱惑。 “能干嘛？当然是非礼啊！”苏萱笑着说。 “非礼啊……”赫连佑霖笑起来，旋即拉着她手放到了衣裳下，“嗯，给你非礼。” 第272章 画地为牢 “彭”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好似在苏萱头顶炸开，炸得她外焦里嫩，头晕脸红。 几乎是一瞬间，她从赫连佑霖手中抽出手，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而赫连佑霖，捡起她扔在床上的暖水袋，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真的，太有意思了。 他的小未婚妻，真的太有趣了。 怎么办？他一刻也不想等了，好想立刻马上带她走啊…… - 大年初四迎神日，饶是沈家这种清流世家，也不能免俗。 缪雅娴身边的侍女一大早便来喊醒了苏萱，让她过去跟着一起张罗。 苏萱虽不情愿，但还是起身去了。 她跟在缪雅娴身旁，从早上，忙到了暮晚。方才把这一日的事情给忙完。 缪雅娴始终神色淡淡，除了正事外，并不同苏萱多说一句话。 对此，苏萱乐得清净，自然也没意见。 直到一切事情忙完，苏萱起身行礼，想着回去好好歇一歇时，缪雅娴方才屈尊降贵地看了她一眼。 “跟我来。” 正当苏萱被她看的莫名其妙时，缪雅娴如是说。 苏萱微愣，但还是跟着缪雅娴走了过去。 “你是打算离开了？” 苏萱闻言一愣，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缪雅娴上前一步，“你可知，聘为妻，奔为妾。” “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还……？”缪雅娴紧蹙的眉头里满是困惑不解。 苏萱心下叹了口气，“我不会给沈家丢脸，也不会给你丢脸，你大可放心。” 缪雅娴拧了拧眉。 苏萱笑着问：“母亲还有旁的事情么？若是没有，我就先回去了。” 缪雅娴抿着唇看她，却是一言不发。 苏萱敛衽行礼后，转身朝外走去。 就在她快走到门口时，缪雅娴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就这么不愿意待在沈家吗？” 苏萱顿住脚步，“是。” 缪雅娴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碎裂。 苏萱侧过脸看她，“难道母亲就很想待在这个冰冷的牢笼里吗？” 缪雅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苏萱缓缓吐了口气，说道：“母亲。天下之大，你又何必画地为牢，将自己困死在这里呢？” 缪雅娴别开脸没答话。 苏萱略等了一会儿，见她仍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抬脚走了出去。 - 回到院子的时候，金玲已经准备好泡脚的热水。 苏萱一边吩咐金玲准备，一边解开大氅进了屋子。 然后就看见自己不大的屋子里，坐着三个人。 锦榻上两个，红木椅子处一个。 原本温馨的小屋，瞬间变成了客满为患的泡脚房。 苏萱哭笑不得。 “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苏卿大半个身子躺在锦榻上，闻言打开脸上盖着的书，“幺幺，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睡着了。” “这不还没睡着么？” 苏萱行至红木椅子处，在苏瑾身旁落座，明心端着足浴盆进来，在苏萱跟前放下，又给她脱了鞋袜。 苏萱瞥了苏瑾一眼，见他正垂眸翻看手中的书，视线便落在了苏武身上。 “二哥也来了。” “嗯。”苏武做的端正，看着不像是泡脚，倒像是在上课听讲。 苏萱又道：“不是说，初四不许拜年么？” “讲那些做什么？” 苏卿坐起身来，抄起一旁的暖手炉抱在怀里。 “再说了，我们是来看妹妹，又不是拜年。” “也是。”苏萱笑出声。 苏卿嘴角弯了弯，视线落在苏瑾身上。 “今个儿还是大哥提议过来的呢，如今来了，怎的不说话了？” 苏瑾的视线从书上移开，瞥了苏卿一眼，没说话。转而，视线便落在了苏萱脸上。 “进来可好？？” “好的很。”苏萱笑得眉眼弯成月牙。 “那就好。”苏瑾也笑了笑，须臾，捏着书，又问：“可缺什么？” “不缺的。”苏萱摇了摇头，“好歹我也是沈家的嫡女，他们总不能克扣我。” “哼，那可不一定。”苏卿极不认同的摇头撇嘴。 苏武道：“小妹，你我兄妹，若受了委屈，大可不必藏着掖着。” “怎么可能受委屈嘛！”苏萱笑盈盈的。 “不是我跟你们吹，自打上次的事情之后，沈家上下没一个敢欺负的，现在，我才是沈家的老大，我在沈家都横着走呢！” “你是螃蟹啊，还横着走？”苏卿笑着打趣。 “差不多。”苏萱摆摆手，又道：“反正，我现在硬气的很，谁也别想欺负我？我前天还去把沈凌风臭骂了一顿呢！” 闻言，苏卿立刻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地问：“呦，稀奇事儿啊，好幺幺，快跟三哥说说，你都是怎么骂他的？” 苏萱毫不避讳地将当日的事情讲了一遍儿，甚至还把骂沈凌风的话重复了一遍儿。 “啧啧，不愧是我的妹妹，有我的风骨！”苏卿腾出手来给苏萱鼓掌。 苏萱得意的扬起小脸，“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苏武微微蹙眉，眉宇间略带担忧，“小妹这样，岂不是得罪了沈凌风，沈凌风能这么轻易放过小妹？” 苏瑾自始至终都看着苏萱，闻言眸光暗了暗。 苏萱说了半晌，口干舌燥，端起一旁的茶盏喝了大半，方才道：“他放过不放过，那是他的气度，能不能让他放过，那是我的本事。” 这话说得逼格满满，可苏萱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一旁的苏瑾道：“幺幺，你刚刚喝的是我的茶。” “啊？”苏萱大惊，下一瞬便道：“那怎么办？要不，我给你吐出来？” “吐出来？哈哈哈哈……”苏卿笑得在锦榻上打滚。 苏武道：“大哥若是口渴，不如先喝我的。”他说着，果真将自己的茶盏递了过来。 苏卿见状，笑得更大声了，甚至，都开始动手锤床了。 苏萱心疼地提醒：“三哥，你小心点儿，别把锦榻给锤坏了。” “没事儿，锤坏了，我回头给你打个更好的。” 得，您有钱。 苏萱不再劝。 苏瑾淡淡瞥了苏武一眼手中的茶，“大可不必。” 苏武困惑：“大哥不是口渴了么？” 苏瑾神色复杂，“倒也不是很渴。” 苏武，“哦。” 兄妹四人一边泡脚一边闲聊。 金玲和明心时不时进来给几人加热水。 等到彻底泡完脚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苏卿擦干脚，穿上鞋，大手一挥，说道：“难得新年如此闲，不如打个麻将。” 苏萱摊手，“那怕是不行了，我这里没有麻将。” “谁说没有？”苏卿挑眉，伸手从苏武身后拽出一个灰色的包裹。 “！” 苏萱这下算是明白，为何苏卿躺着，苏武却坐的那般笔直了。 她掩唇偷笑，却是没拒绝。 要知道，此后一别，经年流转，再想跟苏氏三兄弟凑在一起打麻将，那可就太难了！ 第273章 离京 苏萱没想到离别的日子来得那么快。 明明一切都是她跟赫连佑霖商量好的，可等太后的懿旨从慈宁宫送到沈家时，她还是惊了一惊，以至于，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宣旨的小太监离开后，沈凌风沉着脸，看了她许久，最终，转身离去了。 没说一句话，甚至没留下一个字。 沈云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只是摇了摇头。 倒是缪雅娴，难得说话好听了些，可神情也是淡淡的。 她说，既得了机会非出这牢笼，日后便莫要再闯进来了。 说完这一句，她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让侍女搀扶着她离去了。 “小姐……” 金玲上前搀扶住脸色苍白的苏萱，眉眼间满是心疼。 “金玲啊……”苏萱扯了扯嘴角，笑了。 “小姐，您要是难过……” 苏萱摇了摇头，笑着道。 “这一切，都是我所求的，我怎么会不开心？” 金玲张了张嘴，可看着苏萱那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终究什么都没说。 - 拿着太后懿旨回了住处后，金玲问苏萱要不要收拾东西。 “要的。” 苏萱点头，让金玲和明心进来，分别收拾贵重首饰、钱财，以及时下贴身的衣物。 而她，则怔怔地呆坐在铜镜前，直到日光从窗口斜射到她脸上，她方才回过神来，起身行至书案前，自顾自的研磨、写信。 书信一连写了几封，又装进信封。 “金玲……”她出声，将人唤到跟前。 “小姐、”金玲快步而来。 苏萱将书信在跟前放了一整排，两眼无神的叮嘱道：“待我走后，你帮我，将这些书信送到他们手中。” 金玲闻言一张小脸“唰”地白了。 “小姐，你……” 苏萱叹了口气，抬眸望她：“金玲，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此番我不能带上你，同样的，也不能带上明心。”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在信中向大哥言明，届时，他会好生安顿你们，他日，待我嫁去西部，若你们还愿意，我一定会带你们过去。” “但现在，不可以。” 她本就是落荒而逃，此去生死不知，如何能牵连别人？ 不能的。 金玲眼眶红了红，笑了。 “那好，有小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小姐放心，我和明心，一定好生在京城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出嫁，然后，做您的陪嫁丫鬟。” “嗯。”苏萱点了点头，鼻尖却是酸得要命。 - 因着尚未出新年，暮晚之后，街上再没什么人，等到天擦黑时，又飘起了雪花，是以，路上越发寂静。 小雪很快给地面覆上一层白，马车压过地面时，白色的雪花当即变成了水，混着泥土，沾染在车轮上。 大街上寂静如斯。 苏萱伸出手往外瞧了一眼，见长街上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心下轻轻叹了口气，又垂手放下了帘子。 金玲眼眶泛红，见状努力扯出一个笑。 “都说瑞雪兆丰年，今个儿下了雪，今年一定会有个好收成的。” “嗯。”苏萱笑着点头，眼眶却是红的。 很快，马车抵达西城门。 彼时，城门已经关闭，金玲搀扶着苏萱下了马车，又秉明身份，那人确认是苏萱后，忙躬身行了一礼。 “原来是沈小姐。” 苏萱轻轻应了声。 那人一边命人打开城门，一边道：“二王子已经在外等候您多时了。” 苏萱捧着暖手炉跟着他往外走，金玲极有眼力劲地塞了个红包给那人。 城门打开，苏萱一眼就瞧见城门口的马车，已经马车前，翘着二郎腿的少年。 说少年，似乎不对，那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一种状态，满心赤诚，像是有用不完的热情和力气。 可胡闹玩笑间，又万分可靠。 “可算是来了。” 赫连佑霖从马车上跳下来。 苏萱看他走近，便忍不住笑起来。 “我可是按你所说，天黑出门。” “是是是，我说的，我的错。”赫连佑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旋即伸手接过金玲手上的包袱。 金玲拽着包袱没松，眼眸里却有晶莹闪烁。 “王子殿下，您一定要照顾好我们家小姐。” “放心。”见小丫头一副要哭的样子，赫连佑霖又保证道：“这天底下，我可是最喜欢你家小姐的人了，你放心，我绝对给她养得白白胖胖。” “等到重逢时，绝对让你们眼前一亮！” 苏萱闻言噗嗤笑出声，“你电焊啊，还眼前一亮。” 她嗔了赫连佑霖一眼，转而去拉金玲的手。 “别哭，我一定好好的，三年，至多三年，我一定回来。” “嗯。”金玲松了手，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 苏萱怕的就是这个，偏偏她不知该如何安慰金玲，便只能将抱在怀里的暖手炉递给赫连佑霖，而后伸手抱住了金玲。 “别哭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如今离开，是为了更好地回来啊。 毕竟，在原着里，原主下线的也很早。 她若不走，很可能会影响到故事的主线。 她不知道主线改变后，这个世界是否会崩盘。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前避开那些没有她存在的剧情。 “小姐……” 一直隐忍的金玲再也忍不住，抱着苏萱哭得稀里哗啦。 直到她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时，一旁的赫连佑霖方才悠悠提醒：“小金玲，你再哭下去，将人引过来，我们可就走不成了。” 闻言，金玲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迅速擦了眼泪，松开苏萱，后退了两步，说道：“小姐，时间不早了，你快走。” 苏萱张了张嘴，喉咙间苦涩一片，可到底还是扯出一个笑，“金玲，我会再回来的。” “嗯。” “回去。” “好。” 金玲答应下来，红着眼，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城。 伴随着吱呀声，偌大的城门关上，严丝合缝，似乎连风都吹不进去。 “好了。” 见苏萱一直怔怔地望着紧闭的城门，赫连佑霖凑过来，挡住苏萱的视线，将暖手炉重新塞到她怀里，又笑着伸手抱了抱她。 “还有我呢，我不会离开你。” 苏萱眼眸里泛着晶莹，却是噗嗤一声笑了。 “那可说好了。” “嗯，说好了。”赫连佑霖低头，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苏萱。 “所以，我们可以出发了吗？我亲爱的未婚妻？” “嗯。”苏萱脸上绽放出一抹笑颜。 城墙之上，有人一身黑色披风站在那里。 他目送着赫连佑霖扶着苏萱上了马车，也目送着马车在飘飘洒洒的大雪中，一路向西，渐行渐远。 在黑色夜幕下，那辆本就不大的马车，很快便化成一个点，然后消失不见。 可城墙上的那人，却仍旧一动不动。 半晌，直到有人捧着暖手炉行至他身旁，轻轻吐了口气，提醒他道：“该回去了。” “嗯。”那人应声，却仍旧未动。 来人望着他叹了口气，道：“这本就是你所谋，如今，你又舍不得，早知如此……” 不等来人把话说完，那人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下了城楼。 “切，早这么干脆，不就好了么？”男子撇撇嘴，捧着暖手炉慢悠悠地下了城楼…… 第274章 再遇故人 马车离京城越来越远时，原本隐藏在心底的牵绊开始变轻、变浅。 起初，她找不出这种改变的缘由，还以为是自己心性凉薄，为此，好生自责。 还是赫连佑霖看她接连几日愁眉不展，主动询问后，为她解了惑。 他告诉苏萱，这种改变并非是心性凉薄，而是距离和时间，距离和时间，会改变很多事，少了牵绊，只是因为少了相处。 但，爱和牵挂，并不会因为少了牵绊而减少，相反，她依旧爱着京城里的那些人。 只不过是，他们一路远行，听不到来自京城的任何消息，而苏萱，又不适应于这骤然的改变，所以才会惶恐不安。 苏萱对此似懂非懂，但心下总归是好受了些。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收到她的信时，樊湘难过了很久，樊栋在屋内一声不吭的坐了一整夜。 只有柳莺莺，更是抱着她的阿吉，哭的天昏地暗。 明心更是红肿了一张脸。 他们尚且如此，更别说苏家人…… 你看，这世上那么多人爱她，可惜她不知道。 但，她应该也知道，不然，不会连离开都悄悄的走。 - 从京城出发，尚且是正月初六。 等苏萱从悲伤里回过神时，已经是阳春三月。 彼时，他们抵达了桃源县。 在这里，桃树随处可见。 而今，又正是桃花盛开的日子，是以，各种以桃花为主的酒水点心，很是盛行。 赫连佑霖说，此处的桃花酒分为两种，一种是酿下十多天就能喝的，还有一种需要在地下埋藏数年的。 苏萱有幸，两种酒全都尝了一遍。 不过，她之所以有这般好运，全靠赫连佑霖，毕竟，赫连佑霖认识桃源县最大酒庄的老板。 当然，桃花酥、桃花饼、桃花甜酿也很不错。 是以，在桃源县赏完桃花后，苏萱花钱买了一些，着人送去了京城。 - 从桃源县出来后，苏萱的心情像是三月的日光一般，豁然开朗。 此时的她，不再自责，不再难过，也不再悲伤。 她开始享受这闲适的旅行。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会在最美的人间四月天，在距离京城一千多里的豫安见到江言才。 唔，仔细想来，这个人已经许久没出现在她生命里了。 是以，当她行在豫安的长街上，被人忽然抓住手腕，转身瞧见那张太久没见的脸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阿萱，果然是你。” 彼时的江言才穿着一身官袍，头上带着官帽，看向苏萱的眼神迫切又惊喜，隐约间，还有几分苏萱读不出的复杂。 似爱恋，又似悲伤。 “干什么呢？” 赫连佑霖走上前，拧着眉头将苏萱的手扯了回来。 “我说这位大人，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 “抱歉。”江言才鸦羽般的睫毛垂落，遮下眼底的悲伤落寞。 赫连佑霖腾出一只手揽住苏萱的肩膀，“苏幺幺，你怎么回事？为夫不过是一眼没瞧见，你就又给我招了情敌。怎么？是小爷我对你不好吗？” 苏萱哭笑不得。 江言才身子骤然一僵，好一会儿，才惨白着脸抬起头来。 “你……成亲了？”他错愕的看着苏萱，本就白皙的脸，此时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怎么？看不出来么？”赫连佑霖挑眉，他嘴角勾着笑，可说话的语气极为嚣张。 江言才视线落在赫连佑霖身上，见他穿了一身潋滟红衣，耳边带着奇怪的红木牌耳坠，除却手腕上露出来的那只奇怪的腕表外，其余东西都带着奇怪的纹路。 他意识到，他不是中原人。 可看到那人嚣张霸道的模样，垂在衣袖下的手不由攥紧。 他眸光暗了暗，须臾，却是再度抬眸看向了苏萱。 彼时的苏萱，不似在京城那般，总是穿着绣着大片萱草花的红色衣裳，如今，她身着一袭羽蓝色的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头上带着紫鸯花水晶花，看上去灵动活泼，像是从海上仙山走来的仙女。 他张了张嘴，心下多有苦涩。 “抱歉，我不知你成亲，不然，一定给你送上一份贺礼。” “大可不必。”赫连佑霖嫌弃的摆手，“我家幺幺，不收野男人的东西。” 野男人三个字，说的江言才俊脸骤然一红。 苏萱眼瞅着四下里有人偷偷打量他们，便伸手给了赫连佑霖一胳膊肘子，继而笑着对江言才说：“不必这般客气的，再者，我们也是偶然路过此处，马上就要离开了。” “这么仓促？”江言才惊诧。 “嗯。”苏萱点头，心说，原本还可能多带两天，但遇见了你，那可不得赶紧跑？ “那我可否，请你吃个饭？”江言才小心翼翼地问。 赫连佑霖凝眉，刚要开口，就被苏萱扯了扯衣袖，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乖乖闭嘴了。 “不用了。”苏萱礼貌的笑了笑。 “我们待不了多久，而且，比较忙，可能……” “一顿饭而已，阿萱。”江言才急切的打断她的话，那双深情又温柔的眼眸此时殷红一片，看着像是要哭了的样子。 苏萱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 “好啊。”赫连佑霖开口替她答应下来。 苏萱愣怔的抬眸望他，便见赫连佑霖笑得一脸无所谓。 “难得江大人这般热情，我们若不赏脸吃个饭，那实在是太对不住你了。” “幺幺，你说是不是？” “嗯。”苏萱尴尬的点了头。 江言才却是松了口气的模样，难得露出了笑脸。 “我知道此处有一家极好的酒楼，我们就去那里。” “但凭江大人安排！”赫连佑霖答得利落，懒着苏萱肩膀的手，却是一时一刻也不松开。= 好在，江言才所说的酒楼离他们不远。 这里的人，似乎都认得江言才，一路上不少人同他打招呼。 等进了酒楼，趁着江言才和掌柜寒暄的功夫，苏萱压低声音问赫连佑霖。 “你怎么认识他？” 赫连佑霖悠悠地叹气，伸手捏了捏苏萱的耳朵，伤心地道：“我当初，既然留在京城追媳妇，可不就得多调查调查么？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苏萱嗤笑出声，“那你都调查出什么了？” 赫连佑霖一脸伤心，“别问，问就是很伤心。” 苏萱听了这话，笑得更厉害了。 前头的江言才许是听见了她的笑声，偏过头来看她。 苏萱一怔，笑容僵在了脸上。 便瞧见江言才耳尖红了红，低着头转过了头。 赫连佑霖吃味，凑到苏萱耳边，咬牙切齿地道：“我后悔了，早知道他这么喜欢你，我就不答应跟他吃饭了。” 苏萱无奈的看他，“谁告诉你，他喜欢我了？” “我又不瞎。”赫连佑霖气呼呼的，“就他看你的那个眼神，啧啧……” “别乱说。”苏萱哭笑不得，但见赫连佑霖是真的吃醋，便扯了扯他的衣裳，凑近他道：“我又不喜欢他。” “可你以前喜欢他。”赫连佑霖活像是打翻了醋缸子。 苏萱无奈，“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以前。” 赫连佑霖，“哼！” 苏萱忍俊不禁，干脆把渣男那一套摆出来。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见苏萱直接开摆，赫连佑霖气得快要冒烟。 “苏幺幺啊，苏幺幺，你真是要气死我！” “我没有，你别瞎说啊。”苏萱摆着手同他拉开距离。 赫连佑霖气的一把将她拽回来。 “苏幺幺，你再这样，我可真就生气了啊。”赫连佑霖拧着眉头，神情又委屈，又可怜。 “哎呀，知道了。”苏萱轻笑，低头在他胸口蹭了蹭，小声道：“不喜欢他，喜欢你。” “哼，这还差不多。” 赫连佑霖心下熨帖，偏不巧，这一幕被转过身来的江言才看了个正着，他好不容易恢复血色的脸，瞬间白得彻底，就连手中拿着的书卷，都“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第275章 归来 江言才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偏过头来的苏萱，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嘴角张了张，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来。 遗憾吗？ 惋惜吗？ 苏萱不知道。 用她现在的目光来看，江言才对苏萱，是有几分情谊的。 毕竟，他眼眸里的伤心做不得假。 可那又怎样呢？ 她不是从前那个爱江言才爱的死去活来的苏萱。 也不是那个因为江言才流产，又因他惨死的苏萱。 所以，她无法替那个傻姑娘原谅江言才。 但，面对江言才苍白如纸的脸，苏萱委实吃不下饭，于是，找了借口，带着赫连佑霖匆匆离开。 回到客栈时，苏萱坐在窗口的锦榻上发呆。 他们的房间定在了二楼，坐在窗口，能看见豫安的大半景色。 “不开心？” 赫连佑霖端着茶点进来，在苏萱对面坐下。 “也不是。” 赫连佑霖哼了声，递了一盏茶给她后，凑到她身旁坐下。 “这么大的地方，做什么非要跟我挤？” “小爷我乐意。”赫连佑霖一边的眉挑的很高。 苏萱轻笑出声，轻轻摇了摇头，捧着茶喝了一口。 赫连佑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瞧见河边那一整排的杨柳，歪头碰了碰苏萱的肩膀。 “嗯？”苏萱扭过头，疑惑的看着她。 “有什么大不了的啊？”赫连佑霖轻笑，眉眼语气却都是温柔的。 他揉了揉苏萱的头发，“谁年轻的时候，没瞎过啊，再说了，不就是个旧情人么？有什么可难过的，苏幺幺，咱们得往前看。” 苏萱心下一跳，眼睛却是睁大了。 “听上去，你很有经验？” 赫连佑霖勾了勾嘴角，“经验算不上，不过是同你一样，年轻时眼神不好罢了。” 苏萱嗤笑，“说的好像你现在有多老似的。” “老不老的，至少眼神比以前好。”赫连佑霖冲着她眨眼。 苏萱乐的笑出声，抬手拍了拍赫连佑霖的肩膀，“这话说的不错，以后多说几次。” “那可不行。”赫连佑霖漂亮的眼眸里盛满笑意。 苏萱啧啧叹气，“哎，我就知道夸你夸得早了，你这人就是不经夸。” “哼，谁说我不经夸？”赫连佑霖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脑袋说：“你得多夸我，夸得多了，我心情好了，自然对你就更好了。” 苏萱嗤笑。 赫连佑霖又道：“当然啦，我也得多夸你，夸得你心情舒畅，飘飘欲仙，这样，以后你就离不开我了，毕竟离开我，你再也遇不上一个像我这么爱你，又爱夸你的人了。” 苏萱大笑出声，“那咱们可说好了，回头你少夸一句，那都不行。” “必须的。” 赫连佑霖笑着扬起下巴，又道：“苏幺幺，你有没有觉得，你离开京城以后，开心多了。” “嗯！”苏萱点头，“不光心情好多了，皮肤也好了，哎，说到底，这都是我们赫连二王子的功劳啊。” “哈哈哈哈……”赫连佑霖笑得前仰后合。 苏萱继续pp模式，“不光如此，我如今还长了见识，这可真是多亏了你，小女子心下感激万分，日后还需亲爱的未婚夫多多照顾，多多提携。” “小事！你未婚夫答应了！” 赫连佑霖大手一挥，拍着胸膛保证。 而后，两个人像两个傻子似的，坐在一起，面对面，笑了好半晌。 - 从前，苏萱没谈过恋爱，但是她曾在恋爱经验丰富的大学室友那里听过一个理论。 那位室友说：所谓谈恋爱，就是一个聪明人带着一个傻子玩，这样才比较有意思，当然啦，如果两个都是傻子，那就会很开心。但如果两个都是聪明人，可能就既没意思，也不开心。 同赫连佑霖一起游山玩水时，苏萱回想起这个理论，并且深度赞同。 因为，她跟赫连佑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啊！ 如果，一直这么开心，那么一直在一起，似乎也很不错。 - 五月时，苏萱收到了京城的来信。 信是苏卿写下的，几番周转，总算是到了苏萱手中。 苏卿在信中说，她的及笄礼，苏家一同为她办了，所有送来的及笄礼物都放在了她院子里，待到她出嫁时，都是她的嫁妆。 苏萱看的哭笑不得。 苏卿又说，金玲带着明心去了苏家的客栈，说是带明心历练一番，日后苏萱出嫁时，也好多帮一帮她。 苏萱红了眼，嘴角虽带着笑，可眼眶却是红了。 苏卿在信中还说，自她走去，樊冬冬越发上进，不光书读的好，武功学得也好。而柳莺莺就不行了，一天天的，就会牵着她那条藏獒往将军府跑，而且还是追着他跑。 为此，苏卿好不苦恼。 是以，特意交代苏萱写信给柳莺莺，好让她别再来将军府了。 苏卿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大张，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他一个字也没提沈家。 至于京城的事儿，亦是只字不提。 他只是说大家都好，让苏萱安心，可是否真的安好，苏萱不知道。 看完信后，苏萱问店家要了笔墨纸砚，望着窗外的繁花，想了想，提笔写信。 她在信中告诉苏卿自己这几个月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学到了什么。 虽说，都是一些小事，但她写的极为认真。 可，有关李煜的那件事，她还是放心不下，是以，她在信的尾端，委婉的说，温小世子是个不错的人，若是可以，她希望苏卿能劝一劝沈云晴。 自古皇家多薄情。 纵然，当初她看书时，觉得李煜对沈云晴有一番真心，可等她真的去了皇宫，原本的坚定，开始迟疑，开始瓦解。 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纵然沈云晴和李煜真心相爱，可，就能保证她能一世顺遂，一世无忧么？ 保证不了的。 纵使李煜不害她，也不能保证旁人不害她。 权利这个东西，诱惑太大了。 苏萱在信上写的委婉，但以她和苏卿多日的相处，她相信，苏卿能明白她的意思，也会明白她的意思。 - 从初春，到盛夏，苏萱看被桃花包裹的县城，沿河赏了青青翠柳。 她曾骑在马背上，也曾泛舟湖上。 从盛夏到隆冬，她去了江南水城，在画舫之上听雨声，在荷叶中，弯腰捞莲蓬，也在山间看日出，林间赏日落。 更在白雪飘飞时，坐在林间小屋看着窗户赏雪景，烤地瓜。 日子一天天过去。 冬去春来，夏隐秋至，一年四季，周而复始，变化无常。 等苏萱在春暖花开的季节跟着赫连佑霖漂洋过海去到东洲大陆，又在同样的季节乘着渡轮回到东明国时，时间已经过去两年。 下了渡轮，两人估算着日子一路北上。 再抵达京城时，已经是盛夏。 六月的京城，炎炎酷暑，时隔三年，苏萱再度回到京城，看着那扇硕大的城门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想什么呢？” 第276章 被狼崽子叼走了 “没……”苏萱轻轻摇头。 赫连佑霖挑了挑眉，轻声笑了。 “苏幺幺，你该不会是怕了？” “我有什么可怕的？”苏萱扬起脸，深吸一口气后，抬脚往城中走去。 三年前的正月，金玲红着眼站在城门前送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如今的城门，也还是那时的城门。 只不过守城的将士全都换了人。 苏萱一路往里走，走了许久，都未瞧见哪怕一个熟人，那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让她鼻尖酸涩，眼眶发热。 心口酸疼时，她有些想哭。 然而，还不待她的眼泪落下来，便听到一声急促的呼喊。 紧接着，有人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苏幺幺，是你吗？” 面前的少年十四五岁，身姿修长，面容俊秀，穿着一身浅紫色衣裳，一头墨发高高竖起，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紧盯着苏萱。 苏萱怔住，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朝气满满，又冷又酷的小少年。 “你是……” 少年的脸“唰”地一白，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你、你不认得我了？” 苏萱尴尬的笑了笑，道：“我记性不大好，先前又生了一场病，敢问你是……” “樊栋！” 少年开口，语气格外急促。 “樊冬冬！我是樊冬冬！” “樊冬冬？”苏萱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反握住少年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儿。 “你是樊冬冬？真的假的？我明明记得，我走的时候，你还小啊，还没我高呢，现在，怎么长这么高了啊？” 见苏萱怒着嘴，一脸懊恼的模样，樊冬冬脸色总算好了些。 他耳尖红了红，不大自然地道：“我总会长的嘛。” “那也长得太快了，我感觉，我走了也没多久，你就这么高了，我现在都得仰着头跟你说话了。” “没关系哦。”也不知是苏萱的哪句话愉悦了樊栋，少年腼腆地笑了，一双眼好似盛满了发着光的星星。 “我可以为你低头。” 苏萱闻言老脸一红。 老天爷！时间真是太可怕了！ 当年离开时，还奶凶奶凶的小狗崽子，一转眼就成了撩人的狼崽子，好可怕。 不过，她心跳的好快啊。 见苏萱红了脸，少年嘴角微微上翘，而后自然地反握住苏萱的手，温声道：“我看你，像是刚回来，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先去我家坐坐？” “还好。” “嗯，那就这么定了。” 少年转身吹了个口哨，一匹油亮毛顺的黑色骏马就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走。” 少年拉着她就要上马。 苏萱这才总算回过神来，“诶，不是，我没说要去你家啊。” 少年一脸受伤的看着她，“之前，你从樊家离开时，明明答应了我的。” 苏萱话语一噎。 少年垂下眼帘，“算了，我不为难你。” 他说着，松开苏萱的话，小模样失魂落魄的，别提多可怜了。 “哎，不是，我也没说不去。” 苏萱追上去，反拉住樊栋的手。 身姿修长的少年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她：“真的？” 他声音轻轻的，眸子里却满是期待。 对于这个少年，苏萱已经几次三番的食言，如今，又哪儿好意思再让他伤心。 “你等我一下，我跟赫连佑霖说一声。” “哦。” 少年垂下眼帘，眸中一闪而过的暗淡。 苏萱转身，四下望了望，待瞧见赫连佑霖后，哒哒哒地跑过去，语速极快地同他说了几句，又同他指了指少年的方向。 赫连佑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来，挪揄一笑，同苏萱说了句什么，苏萱抬脚踹了他一下后，快步跑了回来。 樊栋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嗯。” 樊栋点头，原本幽冷的眼眸，变得温柔起来。 苏萱四下看了看，道：“就这一匹马么？” 樊栋有些受伤的看她，“你不愿同我同乘么？” 话落，不等苏萱搭话，便垂下鸦羽般的眼睫，“没关系的，我可以帮你牵马。”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最近长胖了，我怕这一匹马，带着我们俩太过吃力。” “没事的。”樊栋抬起头来，眸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追风很厉害的，而且……”他上下打量了苏萱一眼，“我觉得你也不胖。” “真的啊哈哈哈……”苏萱笑出声来，“也就你会这么说了，我们回来的时候，赫连佑霖一直在说我胖。” “才没有。”少年反驳，“你太瘦了，我一只手就能抱起来，所以，你要多吃点儿。” “怎么可能？”苏萱惊讶的瞪大眼睛。 樊栋二话不说，直接单手揽过苏萱的腰，将人带到了马上。 苏萱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你看，我是不是没骗你？” 樊栋将她护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说道。 耳边温热一片时，苏萱脸一热，直接从脖子红到了脸。 真是太丢脸了，竟然被弟弟给撩到了！ 她心下懊恼万分，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苏萱，你清醒点，这可是樊湘的弟弟啊！闺蜜的弟弟不可欺啊！ “咳……”苏萱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道：“那什么，樊冬冬，按年岁，你该喊我姐姐的，以前你年纪小，我不跟你计较，但现在，你都十五岁了，所以，可不能在喊我名字了，要喊我姐姐知道吗？” “嗯，好。” 樊栋答应的干脆利落。 苏萱惊了一惊，忍不住偏过头来看他。 “怎么了？”樊栋低头，声音温柔清浅，却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英气。 “没……”苏萱慌乱的收回视线。 老天爷！刚刚是她看错了？她怎么会觉得樊冬冬看她的眼神很深情？ 一定是她疯了。 没错，一定是他疯了。 这么想着，苏萱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了口气。 此时此刻，满心慌乱的她，全然不觉，樊栋抱着她骑马的姿势，有多暧昧，更不知，少年是以一种完全的保护姿势，将她纳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 另一边，在樊栋带走苏萱后，坐在马车前头的赫连佑霖轻笑出声。 在他身后，有人轻轻掀开帘子一角，问他道：“苏幺幺呢？” “被人拐走了。” 那人闻言有些生气，“不是叫你看着她么？怎么还能被人拐走？！” 见她语气急切，还带着几分生气，赫连佑霖不以为意，“女大当嫁，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有狼崽子来刁她这只傻兔子，这是好事儿。” “歪理！”车厢内伸出一只脚来，在赫连佑霖腰间轻轻踹了下。 被赫连佑霖一把抓住了脚腕，“敢踹我？” “快松开我！”女子挣扎了一下，声音带着气恼。 “我若是不松呢？？”赫连佑霖笑着在她脚腕上摩挲了下。 “你……”女子语噎，下一瞬，帘子后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赫连佑霖的衣裳，将人拽了进去…… 第277章 姐姐还有我 “赫连佑霖！” 赫连佑霖擦着嘴角从车厢里出来后，正擦嘴角，就听见了一声急切的呼喊，寻目望去，便瞧见快步而来的苏卿。 “你回京了？” “嗯。”赫连佑霖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卿，“怎么？我还不能回来了？” “谁管你回不回来？”苏卿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望向马车，问：“幺幺在里面？” “不在。” “不再！”苏卿激动的拔高了嗓音，而后撸起袖子就要跟赫连佑霖干架，“赫连佑霖，你找死是不是？！” “说话就说话，你这么暴躁做什么？？”赫连佑霖拧眉，极不认同的看着他。 “你……” “你家小白兔被狼崽子叼走了，你要是跑得快点儿，估计还能瞧见兔子毛！”赫连佑霖笑得挪瑜。 苏卿咬了咬后槽牙，“你给我等着，回头我再同你算账！” 话落，苏卿转身就跑，跑了两步，猛地察觉出不对劲来，又折返出来。 可还不待他开口质问，赫连佑霖便开口给他指了路…… - 西城门距离樊家不算远，两人一路走得很慢，苏萱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这条长街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房屋，似乎还是那些房屋。 只是曾经熟悉的商铺少了几家，又多了几家罢了。 “我才走了三年，猛一回来，竟觉得京城里的人，我都不认得了。” “没事，姐姐还有我。” 苏萱被他这一声姐姐喊得头皮发麻，心口狂跳，愣是没敢接话。 少年瞥见她绯红的面颊，也不戳破，自顾自地将人带下马。 守在门口的府兵，瞧见樊栋回来，忙躬身行礼。 “少爷，苏小姐。” 苏萱一怔，惊诧道：“他们竟然还记得我？” “那是自然。”少年偏过头冲她笑，而后朝她伸出手，“跟我进去，姐姐。” 苏萱总觉得他这一声姐姐喊得过于甜味黏腻，偏偏，如今这局面是她自己造就的，是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硬着头皮握住他的手，跟了进去。 少年心下松了口气，紧绷的嘴角弯了弯，冲着几个府兵赞赏地点了点头。 不枉费他特意将从前的府兵留着！ 进了樊家，一路穿过院子后，总算是到了樊湘的明园。 苏萱见明园的门大开，心下欢喜的不行，当即撒开苏萱的手往里跑。 “婠婠姐姐，我回来啦！婠婠姐姐！” 她拎着裙摆，边喊边跑。 樊栋在院门前顿了顿，而后，抬脚不紧不慢的跟了进去。 “苏小姐。” 院子里的丫鬟瞧见苏萱惊了一惊，“您回来了啊？” “嗯，对，我回来啦！”苏萱开心的答。 小丫鬟神色复杂，瞥了一眼缓缓走进来的樊栋，小声问：“那您是来找我家二小姐的吗？” “对啊对啊？”苏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小丫鬟神色越发复杂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苏萱实情时，就见樊栋到了跟前。 “少爷。”小丫鬟躬身行礼。 樊栋瞥了她一眼，看向苏萱，“怎么不进屋？” “正要进去呢、”苏萱笑盈盈的。 “嗯。”樊栋抬手帮她理了理跑乱了的长发，对着小丫鬟吩咐道：“上一壶花茶，再上些点心。” “是。”小丫鬟应声后，飞快的往小厨房去了。 “走，姐姐，我带你进去。” 樊栋伸过手来。 苏萱僵了一僵，神色复杂的看着那只修长漂亮，又磨出许多老茧的手，又是心疼，又是别扭。 “不用了，就在眼前了，我自己也能……” 樊栋置于空气中的手僵了一下，眼眸中浮现一抹受伤。 “姐姐是……嫌弃我了么？” “不是不是。”见他难过的像是要哭，苏萱瞬间悔得肠子都青了。 老天爷！她到底在干什么？虽然樊栋个子长高了，可说到底，也才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啊！ “我这不是怕累着你么？”苏萱上前，握住樊栋的手，笑盈盈道：“竟然还不领情了？” 樊栋嘴角这才弯了起来，笑得纯真又招人。 “我不累，姐姐放心牵着就是。” “嗯。” 苏萱点头，跟着他往屋子里走。 少年却是在心下默默补充：姐姐，要一直牵着才好，不能松开，知道吗？ 直到进了樊湘的屋子，苏萱方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在桌边落座，四下打量后，终于忍不住蹙了眉头。 “怎么没见婠婠姐姐？” 她小声地问，顿了顿，又补充：“也没瞧见白露和霜降？” 坐在她对面喝茶的樊栋眸光闪了闪。 苏萱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裳，“樊冬冬，我问你呢。” 少年有些失落的抬起眼眸看她，声音都变得委屈可怜。 “姐姐来樊家，就只为二姐么？” “当然不是啦。”苏萱轻笑，又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只是来看你二姐，我也来看你的好？” “嗯。”少年笑了笑，模样依旧很可怜。 苏萱心下怪异，啜了大半杯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樊冬冬，我当初，不是故意要食言的，我是很喜欢你二姐，但是，我也很喜欢你。” 少年眼神亮了一亮，身子都坐直了些。 苏萱道：“当初，答应你要回来，却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直对你食言，真的，对不起啊。” “没事。”少年垂下眼帘，哑声道：“回来就好。” “嗯。”苏萱点头。 气氛再度变得沉默。 半晌，少年放下茶盏，低着头问：“如果，二姐不在家，你……还会来看我么？” “当然啦！”苏萱下意识地作答，可话说出口，又开始后悔。 她做不到的，她知道。 因为，这是个七岁便男女不同席的时代，若樊湘不再。即便她想来找樊栋，那也得掂量掂量。 毕竟，如今的樊栋已经长大了，他们两个，孤男寡女，若时常凑在一起，旁人难免有所闲话。 她倒是无所谓，可樊家，却是家教森严。 “对了，我来这么久，还没拜见樊世叔和婶娘，不如，你带我过去？” 少年抬起头来看她，神情却有些讶异，“姐姐跟我待在一起不好吗？” “不是，我没有觉得不好，就是觉得，时隔几年回来，既然来了，理应拜一拜长辈。” “嗯。”少年不情不愿地点了头，放下茶盏站起身后，又走过来朝苏萱伸出手。 苏萱微微一怔，刚想说不用了，少年便垂下眼帘，可怜又失落地道：“姐姐又要拒绝我了吗？” 苏萱心下一软，哭笑不得的握住那只手。 少年手掌宽大，又坚实有力。完全不似过去的模样。 两人一路往外走，穿过亭台阁楼，花园小谢，又绕过抄手回廊。 最终，抵达了樊夫人的住处。 说起来，苏萱同樊夫人不太熟，唯一的几次照面，也只是打了个招呼。 若非不得已，她也不想来见樊夫人，可偏偏，樊湘不在！ 第278章 我等你。 苏卿来得很快，苏萱刚拜见了樊夫人，苏卿便闯进了樊家。 “三哥……” 看见苏卿，苏萱惊了一惊。 苏卿仍旧穿着他在盛夏时惯穿的粉色外裳，瞧见苏萱后，匆匆走过来，一把抓住苏萱的手腕。 “臭丫头，长能耐了哈，回京第一件事不回家，反倒是跟着别人回了家！” 苏卿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气，话落时，还气呼呼的瞪了樊栋一眼。 苏萱哭笑不得，“三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是我想的那样！”、 苏卿瞪了苏萱一眼，苏萱顿时闭了嘴。 苏卿脸色这才好了些，对着樊栋道：“小子，我把人带走了。” 这话不算客气，苏萱莫名觉得怪异，下意识地去看樊栋，便见少年低下了头。 时隔三年，明明樊栋的个子已经同苏卿一般，甚至比苏卿还高了一些，可在听到苏卿的话时，却也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模样，说不出的可怜。 苏萱说不出的心疼，想到几年前，她在雪夜离开樊家时，樊栋红着眼把烤地瓜塞到她手里的模样，鼻尖骤然一酸。 “三哥，你别这样。” 她挣脱开苏卿的手，快步走回到樊栋跟前，拉起他的手柔声哄道：“你别难过，我此番回来，就不走了，我先回家看看爹娘，改日里，我来看你，好不好？” 柔声细语，千般温柔，万般疼爱。 少年那满身的失落总算是消散了些，他抬起眼，鸦羽般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嘴角弯了弯，乖巧又开心地笑了。 “嗯。” 苏萱提起的一颗心缓缓松了下来，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两下。 “那你等着我，我来时，给你带礼物。” “嗯，我等你。” 见少年笑得欢喜腼腆，苏萱总算松了口气，又匆匆叮嘱了几句，这才随着苏卿离开。 待被苏卿拉着走到樊家府门外时，苏萱下意识地回头，见少年一路跟到了府门外，又是一阵心疼。 “回去。” 她冲着少年摆手。 苏卿不耐烦地催促，“有完没完了，苏幺幺？” “哎，知道了。”苏萱应声，弯腰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前，又冲着少年喊：“回去，别送了。” 少年微微颔首，却是站在府门前没动。 苏卿催促着车夫调转车头，又扯开苏萱的手放下帘子。 马蹄踏在地上，发出哒哒哒地声响，苏萱忍不住掀开后面的帘子往后瞧。 只一眼，便瞧见不知何时下了台阶，缓缓跟着马车走来的少年。 这一幕，骤然与多年前的那个雪夜重合。 只不过，今日是盛夏里的白昼，那日是隆冬的寒夜。 也只不过，今日身边陪着的苏卿，那日里来接她的是苏瑾。 可无论是谁，每一次，她都是丢下了樊栋的。 想到这儿，苏萱心下极其不是滋味儿。 “这就心疼了？” 苏卿冷哼出声。 苏萱不可置否，冲着樊栋挥了挥手后，放下帘子，对着苏卿道：“三哥，樊冬冬怎么招惹你了？” 苏卿冷笑，“他怎么招惹我，你先别管，但你出去跑了一圈，还这么蠢，迟早会被人骗走。” 闻言，苏萱无奈地叹了口气，“三哥，咱们就事论事好，你怎么还搞人身攻击了？” “你管我呢？”苏卿下巴高高的扬起，看着更欠了。 苏萱仔仔细细的将他打量了一遍儿，最终确定，相比于三年前，如今的苏卿，没有比当时英俊，也没有比当时多才，但是，他的的确确比当时脾气更差，嘴巴更欠了。 苏萱掰着手指算了算，道：“三哥，若我记得没错，你快弱冠了。” “怎么？碍着你了？”苏卿挑起眉头。 见他一脸找揍的模样，苏萱忍不住啧了声。 “不对。” “什么不对？”苏卿凝眉。 苏萱抱起胳膊，“你这一副吃了枪药的模样，明显不太对，说，谁招惹你了？” “你还好意思说？”苏卿提起这个就来气。 “当年我怎么劝你来着？让你少跟笨蛋打交道，你偏不听。” “啥？”苏萱懵了，“什么笨蛋？” “还能是什么笨蛋？就是你那个柳莺莺！”苏卿“唰”地打开折扇，一边对着自己狂扇扇子，一边道：“我长这么大，就没这么无语过！” 苏萱顿觉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往前凑了凑，压着笑意道：“展开讲讲。” 苏卿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气急败坏地同苏萱讲述了他这三年的血泪史。 原来，自苏萱离开后，思友心切的柳莺莺便一直往苏家跑。 本来么，她一个姑娘家往苏家跑，就不大好，但她打着想念苏萱以及和沈云晴做朋友的旗号，苏家总不好赶人。 奈何沈云晴忙碌，是以，柳莺莺来了苏家之后，便一直缠着苏卿。 关键是，她不光缠着苏卿，还牵着她那条大藏獒追着苏卿跑。甚至还一边跑，一边抹眼泪，哭着求苏卿跟她讲讲苏萱的事情。 “你是不知道，她哭的跟死了爹娘似的。”苏卿气呼呼的，“知道的，她是想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欺负她了呢！” 起初，苏卿无奈，便往府外跑。 谁曾想，柳莺莺是个蠢得，丝毫看不出他在躲她，竟是一路追到了府外。 关键，她还每次牵着那条大藏獒，以至于，无论苏卿躲在哪儿，都能被她找到！ 更过分的是，每次她都满脸是泪的喊一声“苏卿”，以至于外人看来，都觉得是苏卿欺负了她。 苏卿有口难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眼看着京城流言蜚语四起，苏卿只能托苏瑾去跟柳家人说和说和，却被柳家人告知，他们也没办法。 于是乎，为了减少流言蜚语，苏卿门也不敢出，只能日日在将军府跟柳莺莺耗。 这三年时间，两人一狗，那是成功上演了，他跑，她追，他插翅难飞的经典名场面。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苏幺幺，我真的受够了，既然现在你回来了，我要求你立刻、马上，让柳莺莺结束这种疯婆子行为！” 他说着，又咬牙切齿道：“要知道，因为她，三年来，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去过明月楼了！” “真的啊？”苏萱惊讶。 “你说呢！”苏卿咬了咬后槽牙。 苏萱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紧接着，哈哈哈哈哈的大笑声，便响彻了整个条巷子！ 第279章 二嫂？ 因为苏萱无情的嘲笑，苏卿直到下了马车，都没搭理她。 苏萱心下生出几分愧疚来，追着苏卿往府里走。 守门的府兵瞧见她，齐齐一惊，连行礼都忘了。 直到苏萱迈过门槛，追着苏卿劝他不要生气时，才听见府兵们极其大声的问安：“欢迎幺幺小姐回家！” 苏萱被吓得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下去。 好在，苏卿在她身旁，是以，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苏卿的胳膊。 苏卿虽正在起头上，却也没甩开她。 “吓了我一跳。”直到走进二重门，苏萱方才拍着胸口小声吐槽。 苏卿哼了一声，“没出息。” “三哥说的是，我没出息。” 苏卿闻言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瘪了瘪嘴，干脆不理她。 苏萱笑着道：“不过，我有哥哥啊。” 苏卿那些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嘴角微微上翘。 “算你识相。” “那是，我一直都很识相。”苏萱笑出声，抱着苏卿的胳膊往里走。 苏卿心下熨帖了，脸色自然也就好了。 “你回来的不巧，爹娘和姨母这几日不在家，大哥上朝去了，二哥在军营，府中只有二嫂，你既然回来，就先去拜见二嫂。” “嗯嗯好的。”苏萱下意识的点头，而后才慢半拍的睁大眼睛：“二嫂？我有二嫂了？” 老天爷！她明明记得原着里苏武没成亲啊！ “嗯。”苏卿仰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子。 苏萱惊魂未定，想了想，小声问：“那大嫂呢？” 苏卿看傻子似的看她，“你说呢？” 苏萱小心翼翼道：“难道，不在家？” “是还没娶回家！笨蛋！”苏卿拿扇子在她脑袋上敲了下。 苏萱松了口气，心下莫名有些开心。 “那三嫂呢？” “臭丫头，你找打是不是！”苏卿作势要打人。 苏萱连忙求饶：“我知道错了，三哥饶命！”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苏萱认错太及时，以至于苏卿不好下手，只能冷哼一声，领着她往里走。 苏萱想起两年前漂洋过海去东洲后，便跟家里断了联系，对东明国的事情便一无所知，如今一路赶回京城，虽听闻了些消息，却也不敢确定真假，只能挨个儿问苏卿。 “三哥，我听说，三皇子被罚去了西北，这是为什么啊？” 苏卿挑眉，“这么关心三皇子，怎么？你喜欢他啊？” “不是。”苏萱连忙摆手。 苏卿哼了声，“那你关心他干什么？还有，你这都进府半天了，我都没听你问一问爹娘好不好，姨母好不好，大哥好不好？” “那爹娘好不好？姨母好不好？大哥好不好？三哥好不好？云晴姐姐好不好？” 苏卿哼了声，“我提醒了才问，不算。” “好不好嘛。”苏萱晃着他的胳膊撒娇。 苏卿十分受用，嘴角翘了翘，道：“除了三哥不好，其他人都很好。” 苏萱嘴角狠狠一抽。 苏卿挑眉，“你就不问点儿别的了？” “对了，爹娘和姨母求哪儿了？” “去祭奠赵将军了。” “哦。”苏萱点了点头。 苏卿拿眼角余光瞥她，见她低下头，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呢？这三年过得可好？” “好，特别好。”苏萱笑起来，“三哥，我这三年去了好多地方，学了好多东西，特别开心。” “嗯，那赫连佑霖对你好吗？” “挺好的啊。” “那就好。”苏卿松了口气。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苏武的院子，守门的小厮还是当年的小厮，瞧见两人后，规矩的行了一礼后，便将人迎了进去。 两人一路往里走，直到行至廊檐下，侍女掀开帘子让两人进去时，苏萱方才后知后觉地问：“对了，三哥，二哥娶的是哪家的千金啊？” “你就去就知道了。” “啊？” “啊什么？进去。”苏卿将人推了进去。 苏萱踉跄了两步，堪堪稳住身子，便隔着屏风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 “愣着干什么？”苏卿拿扇子在她头上敲了下。 苏卿忙整理好衣裳，走进去，对着背对着她的女子，规矩的行礼问好。 “二嫂好。”不知怎的，走近了之后，苏萱莫名觉得这女子的背影极为熟悉，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二嫂。”苏卿紧跟着喊了一声。 闻声，背对着两人的女子转过身来，冲着苏萱露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 惊得苏萱猛地睁大了眼睛。 好半晌，她才惊魂未定地喊：“婠婠姐姐？” “什么姐姐？这是二嫂！”苏卿敲着她的脑袋提醒。 苏萱傻了眼，看了看苏卿，看了看樊湘，半晌，怔怔道：“二嫂？” “嗯。”苏卿憋着笑。 “好了，别逗她了。”樊湘走过来，拉着苏萱行至桌边坐下，又唤人进来奉茶。 白露进来时，笑着道：“幺幺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苏萱惊道：“你在外面？！那我刚刚为什么没瞧见你？！” 白露眸光闪了闪，“这不是想给您个惊喜么？” 苏萱，“呵呵，确实挺惊喜的。” 罪魁祸首苏卿拿扇子挡住嘴角的笑，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人送来了，我就先走了，二嫂，幺幺，你们慢慢聊。” “嗯，好。”樊湘温温柔柔的应声。 苏萱狠狠瞪了他一眼。 苏卿挥一挥扇子，宛如盛夏的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苏萱满脑子问号，眼瞅着苏卿走远，忙拉着樊湘的手问：“婠婠姐姐，你什么时候嫁给我二哥了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是去年的事情，那时候，你在东洲，我们没法子送信过去，所以才没告诉你。” “这样吗……”苏萱满眼遗憾。“呜呜呜，我竟然都不知道，还没赶回来看你成亲。” 樊湘温温柔柔地笑，“没事，咱们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再者，那时候时间仓促，即便告诉你，你也赶不回来。” “时间仓促？”苏萱愣住，“什么意思？” 樊湘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你听我慢慢跟你讲。” “嗯，好。”苏萱点头答应下来。 “事情，还要从你离京的那一年说起，当时你离京，不过半年，京城里，便出了事……” 第280章 惊变 在苏萱离京的那一年春天，沈云晴便被四皇子给瞧上了。 但，苏家并不想将沈云晴嫁给四皇子，恰好，沈云晴回了苏家，承担起了同温知意的婚事，是以，赐婚这条路，四皇子是走不通的。 那之后，四皇子便频繁出现在沈云晴身边，甚至还几次英雄救美。 可苏、樊两家并不看好四皇子，尤其是苏瑾，对此事很是反对。 好在，沈云晴自己也不喜欢四皇子。 大多时候，沈云晴都会去世子府找温知意。 可，就是因为这样，沈云晴和温知意接连遇到刺杀。 若事情只是牵扯到沈云晴，便也没什么，但牵扯到温知意，太后便很不高兴，皇帝亲自命人来查，可查来查去，竟是查到了三皇子身上。 三皇子自然是要喊冤，很快，证据又指向了四皇子和五皇子。 眼看着三个皇子全都牵扯其中，皇帝大怒，当即给几位皇子指了婚。 他将已经离京的江筝指给了四皇子，樊湘指给了五皇子，至于三皇子李煜，则是指了皇后的外甥女丹阳郡主。 一时间，时局变得极为复杂。 要知道，樊家有兵权，且与苏家交好，取了她，相当于得到了兵力支持。 而四皇子养在皇后名下，虽不是嫡出，却背靠皇后这棵大树，偏偏，江筝是贤妃的侄女，而贤妃，同皇后不和。 至于三皇子，他在京城并无支持，可偏偏给她指了皇后的外甥女。 如此一来，皇后在四皇子和母家之间，必定得有所舍弃。 同样的，四皇子也面临选择。 五皇子无论现下打什么主意，也都被迫站到了夺嫡的位面上。 而相比于有选择的四皇子，毫无依仗的三皇子，更适合皇后。 自此，三足鼎立。 可，还不等完婚，五皇子就被人发现他和严沛雯躺在一张床上。 很快，匆匆回京的胡蝶儿便出现在了四皇子的卧榻。 皇帝大怒，下令责罚了四皇子和五皇子。 彼时，三皇子尚未出事。 但，皇帝一向多疑。 是以，三位皇子的婚事，全都往后推移。 如此，便是给了三人争斗的时间。 那一年，北疆战乱，三皇子请兵出战，在第二年得胜归来。 而同年，四皇子治理水患有功，五皇子剿匪有功。 对此，皇帝一视同仁，但却着重夸奖了三皇子。 至此，原本稍微弱了一些的三皇子，终于同另外两位，站在了同一高度，形成三足鼎立之态。 朝臣和世家大族，此时全都谨言慎行，对哪位皇子都不敢太疏离，又或者太亲近。 可，好景不长，没多久，五皇子的剿匪事件，就被爆出来是虚假剿匪，说他联合当地官员，雇佣平民百姓冒充山匪，并为此绞杀了三个村落的百姓。 此事一出，天子大怒，当即命禁卫军抓了五皇子，对此，五皇子自是不认，但，关键时候，有人匿名送上一份证据。 皇上看了证据后，当即便将五皇子贬为庶人，流放北疆。 朝中眼瞅着还剩下两位皇子，但，好景不长，在五皇子流放的第三个月，便传出三皇子同敌国勾结，故意引发北疆战乱，并承诺登基后，将北疆春江以北的三座城池拱手相赠。 消息传至京城，朝野哗然！ “所以，三皇子就这样去了西北？”苏萱心下震惊，但总觉得，事情不仅仅是如此。 樊湘叹了口气，道：“是，也不是。” “消息传来时，陛下大怒，三皇子则在喊冤，可你知道的，咱们陛下疑心重，虽说三皇子想方设法自证清白，却也不能证明他完全清白，陛下觉得此事太过丢脸，不想将事情闹大，便找了个由头罚他去了西北。” “原来如此。”苏萱缓缓点头，旋即后知后觉的抬起头问：“那他的婚事呢？” 樊湘嗔笑，“你啊，糊涂了不是？他都被罚去西北了，夺嫡自然没他什么事了，如此，咱们皇后娘娘，怎么可以让丹阳郡主嫁给他？” “也是。”苏萱点头，“那丹阳郡主现在……” “死了。” “什么？！”苏卿震惊的险些跳起来。 樊湘啜了口茶，轻叹了口气。 “三皇子被罚去了西北，四皇子则去了极东之地，五皇子流放了北疆，严沛雯作为五皇子的姬妾，本该一同流放，可不知怎的出现在了京城，在三皇子被罚去了西北后，她不知怎的去了丹阳郡主的闺房，用簪子杀死了丹阳。” “在被人发现后，也跟着自杀了。” 苏萱惊得说不出话。 好半晌才问：“那，胡蝶儿呢？” 樊湘道：“她在跟四皇子离开之前，设计陷害云晴，被发现后，在逃跑时，坠入了悬崖。” “这……”苏萱万万没想到，她不过是离开了三年时间，京城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不过，原着中，故事线也是从女主沈云晴回京后展开的，然后，在三年后，李煜登基作为结束。 可，如今李煜流放西北，那登基的人呢？ 樊湘大抵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轻叹了口气道：“在你回来之前，陛下病重，但，朝中除了身子不好的太子以外，就只剩下养在皇家寺庙的七皇子，以及今年堪堪八岁的九皇子，可年前刚刚出生的十皇子。” 苏萱缓缓点头，“说起来，我好像从未见过七皇子。” 樊湘失笑，“那你日后，怕是也难以见到他了。” “为何？”苏萱不解。 樊湘道：“原本，陛下有意让太子继位，太子这些年一直不争不抢，对待弟弟们也很好，但太子不愿，于是，推荐了七皇子，七皇子不知是从何处得了消息，连夜剃度出家了。” “啊？”苏萱惊得哭笑不得。 樊湘说着，自己也跟着笑了。 “所以，能选的皇子，就只有八岁的九皇子，可尚在襁褓中的十皇子，可九皇子出身低微，人也怯懦，不得陛下喜欢，所以，便选了十皇子。” 苏萱点了点头。 樊湘眨了眨眼，笑问：“幺幺，你就不好奇，十皇子是谁么？” “谁啊？”苏萱睁大眼睛问。 当然，不能怪她对十皇子不敢兴趣，实在是原着里没有出现十皇子这个人物啊！ “你猜。”樊湘冲她眨了眨眼。 苏萱不知想到什么，蓦地睁大了眼睛，“该不会是……” “对，就是。”樊湘笑着点头，而后道：“看来，也不笨嘛！” “二嫂……”苏萱扯着她的衣裳撒娇，“你怎么也笑我啊……” “我这可不是笑你。”樊湘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我啊，是想看看，你出去玩了这么一大圈，是不是玩傻了。” “才没有呢！” “嗯，没有没有。”樊湘笑着应声。 苏萱又道：“那云晴姐姐呢？她怎么样了？” 樊湘闻言诧异，“老三没跟你说？” 苏萱听了这话更懵了，眨了眨眼，“没有啊，除了柳莺莺，三哥谁也没说啊……” “这样啊……” 第281章 帝王驾崩 樊湘捏着帕子掩着唇笑起来，“看来，他满心满脑的，就只记着莺莺一个人了。” 苏萱失笑，“好姐姐，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呢？” 樊湘放下帕子，笑看着她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苏萱：“！！！” “婠婠姐姐，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 樊湘悠悠道：“你都离开三年了，再说了，我都从你的好姐姐，变成你的好二嫂了，还有什么不能变的？” 苏萱一脸受伤，垂着嘴角，一副要哭的样子。 “呜呜呜，快把我的婠婠姐姐还给我。” 樊湘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 可不等两人闹完，便听见丧钟的声音自宫内传出。 闻声，两人脸色齐齐一变，对视一眼后，忙从屋内走了出去。 而此时，皇宫内，总管太监站在宫殿前，红着眼高声长喝：“陛下驾崩了……” 话音落，跪在外面的妃嫔，瞬间哭声一片。 - 苏萱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虽然，她早就知道这是个短命皇帝，却也没想到这皇帝会在她回京的第一天就驾崩。 苏萱震惊万分！ 因着苏瑾在皇宫，苏武在军营，苏家的长辈都不在京城，樊湘作为家里唯一的女主人，在交代苏萱不得外出后，当即带着白露匆匆出了门。 苏萱也知晓，此时自己不能给大家添麻烦，于是，在霜降的护送下，乖乖回了芳华苑。 芳华苑，依旧保持着她当年离开时的模样，就连洒扫的丫鬟，也还是熟悉的旧人。 两个小丫鬟瞧见她回来，一个个的激动的掉眼泪，苏萱看着她们哭，眼眶也有些泛酸。 好在，两个小丫鬟都很懂事，哭了一会儿后，便擦干了眼泪，催苏萱进屋休息，又说床被日日都有晾晒，换洗的衣物也都是干净的，又问苏萱要不要洗个澡。 苏萱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沐浴更衣后，连日赶路的疲惫感便涌了上来，苏萱在床上躺下后，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了。 屋内燃着一盏灯，锦榻前坐着一个人。 “金玲？” 苏萱轻声唤。 那趴在矮桌上的人，猛地抬起头来，待回头瞧见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小姐。” 金玲快步行至床边，“你可算是醒了，饿不饿？渴不渴？我煮了粥，您要不要先吃一些？” “嗯。”苏萱坐起身来，“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饿了。”她四下瞧了瞧，见屋内只有她和金玲，又问：“几时了？” “亥时了。” 苏萱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金玲道：“小姐一回京，三少爷便派人去接我和明心了，不过，我们回来的时候，小姐您已经睡了，霜降说您一路赶回来的，叫我们别喊醒你，我想着，我和明心两个人不能都熬着，就让明心去睡了。” “嗯，你做的很好。”苏萱笑着夸赞。 金玲脸红了红，低声道：“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做得好，也值得夸奖。”苏萱拍了拍她，笑着道：“好了，去盛饭。” “嗯。” 金玲应声，快步走了出去。 - 因着时间已经很晚，苏萱便拉着金玲坐下来跟自己一起吃，两人边吃边闲聊。 苏萱问了金玲和明心这三年来的情况，又跟她讲了自己在东洲大陆的见闻。 最后才问她沈云晴的事情。 金玲闻言一怔，“二夫人和三少爷没告诉您吗？” 苏萱茫然的摇头。 “这样啊……”金玲缓缓点头。 苏萱困惑：“有什么问题吗？” “倒也没什么。”金玲轻轻摇头，旋即道：“云晴小姐，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您知道的，苏家和温小世子有婚约，今年年初，云晴小姐便嫁去了世子府……” “什么？！”苏萱惊得瞪大了眼睛。 金玲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苏萱却是放下筷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听错是？云晴她，是嫁给温小世子了，对？” “嗯。”金玲颤巍巍的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的苏萱，弯着眉眼咧着嘴角，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金玲被她笑得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劝道：“小姐，我知道你从前喜欢温小世子，但……” “想什么呢？”苏萱猛地回过神来反驳，“你家小姐我不是那种人，还有，我没疯，我是替他高兴？” “ta？”金玲一脸莫名。 “温小世子。”苏萱叹了口气，拿起筷子，给金玲夹了一块肉，“温小世子一直都喜欢云晴，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哦……”金玲缓缓点头。 苏萱又问：“对了，温小世子身体如何了？” “好像是比先前好了。” 苏萱夹菜的手一顿，“那他能站起来了吗？” 金玲摇头，“好像没有。” “不对啊……”苏萱蹙眉，要知道，按照原着的剧情，温知意早就能站起来了啊，而且，不光能站起来，甚至还能骑马射箭了啊。 “小姐，哪里不对啊？” “没什么。”苏卿轻轻摇头，旋即笑着给金玲夹菜，“来来来，多吃。” - 等苏萱吃饱喝足再度躺在床上时，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打听了皇宫的事情，苏家的事情，却唯独忘了打听沈家的事情。 莫说打听了，她甚至都忘了沈家的存在。 不过，纵使临睡前想起来，苏萱也不觉得如何，毕竟，她同沈家，唯一的关系，那就是这副身体同沈家的血脉关系。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皇帝驾崩，接连三日，苏瑾和苏武都在宫中。 苏萱从苏卿口中听闻沈云晴陪着温知意入了宫。 因着皇帝驾崩是国丧，樊湘则忙着处理家里家外的事情，一时间顾不上苏萱，便交代她不要乱跑。 苏萱想着自己先前答应樊冬冬的事情，犹豫一番后，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了樊家。 然后，便待在自己院子，过上了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生活。 但，因着有明心这个八卦的小丫鬟在，苏萱听闻了不少事。 这第一桩事，便是同她和沈家有关的。 明心说，在她离京的第一年，缪雅娴便与沈凌风绝婚，带着自己的婢女去了寺庙待发修行。 沈云琦则在沈云晴嫁给温知意后，离京去了江北驻守。 如今，沈家在京城的，也就沈凌风一个人。 至于这第二桩事么？则是关于皇家的。 先皇驾崩前，留下旨意，说太子身子不好，由十皇子继位，但太子为摄政王，苏瑾和沈凌风共为辅政大臣。 苏萱听闻这个消息，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但对于曾经的太子做摄政王这件事，苏萱有些哭笑不得。 要知道，太子李瑞身子一直不太好，尤其是到了寒冬腊月，更是汤药不断。 为此，曾有御医表示，太子的身子不适合北方的严寒天气，到了南方会好很多。 而李端，本就不想做皇帝，是以，这些年来一直跟先皇请辞，想着卸了这太子的身份，带着妻女去往江南，奈何，皇帝一直不答应。 如今，皇帝驾崩，李端这个摄政王，怕是要留个虚名了。 苏萱心下如此猜测，而后便没太在意。 却不成想，二十七天的国丧期一满，这位一直不想做皇帝的太子，便立刻以身子为由，无法处理朝政，需要去蓬莱拜访神医为由，带着妻女离开了京城，将满朝政务和年幼的皇帝，全都丢给了两位辅政大臣！ 第282章 你怎么才来？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彼时，苏萱还没想那么远。 按照东明国的规定，国丧期间，各寺、观必须鸣钟三万次。 是以，苏萱每日从睁眼到闭眼，耳边都是钟鸣声。 除此之外，自皇帝驾崩之日起，文武官员及所有百姓一白天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一个月内禁止嫁娶。 不准作乐，苏萱无所谓。毕竟，苏家人怕她出事，一直不让她出门，但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就很受罪了。 而如今又是盛夏，所有食用的牲畜基本都是当天杀，又或者是提前一天杀好。 毕竟，天气炎热，鲜肉不经放。 熏制的腊肉和咸肉倒是能放的时间长一些，但一般而言，大家都是冬日里才做这个。 是以，在苏萱回京的第四天起，便过上了吃斋的生活。 而苏瑾，则是在第七日的晚上，回到的苏家。 彼时，虫鸣声声，蝉声阵阵。 夜幕笼罩京城时，苏萱拿着把团扇，躺在树下的摇椅上乘凉。 金玲煮了凉茶，明心洗了瓜果。 苏萱躺在躺椅上，望着星空，吃着瓜果，心情别提多惬意了。 而苏瑾，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她身边的。 彼时，她望着天空出神，没听见脚步声，直到眼角余光瞥见站在身旁的人，方才猛地回神。 “大哥！” 苏萱猛地坐起身，惊诧地瞪大眼睛望向来人。 “嗯。” 苏瑾应了一声，疲惫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回来了？” 他屈膝在苏萱跟前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看着苏瑾疲惫的神情，青黑的眼下，再听着他沙哑又温柔的嗓音，苏萱莫名地想哭。 “大哥……” 她一开口，眼泪便断线似的往下掉。 “嗯，我在。” 听到这三个字，苏萱心里的难过再也止不住，她扑倒在苏瑾怀里，哭着问他：“你怎么才来啊？” “抱歉。是我来得晚了。” 苏萱听了这话，越发难过。 你看，在这里，最懂的莫过于苏瑾，他永远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让她心动，也让她难过了好久。 听见苏萱的哭声，廊檐下的明心也跟着红了眼。 金玲眼疾手快，拽着明心回了小厨房。 夜色深深，苏萱哭了好半晌后，总算收住了眼泪。 “你在宫里，见到赫连佑霖了吗？”苏萱低着头，一边擦眼泪，一边哑着嗓音问。 “嗯。”苏瑾点头，无奈又心疼的看着她。 “那……”苏萱身子一僵，须臾，又缓缓放松，“你都知道了？” “嗯。” 闻言，苏萱又想哭。 但还是道：“你别怪他，这件事，不是他的错，他也是没办法。” “嗯，我知道。” 见苏萱眼泪断线似的往下掉，苏瑾抬手帮她擦泪。 没见到苏瑾以前，苏萱不觉得委屈，也没难过到掉眼泪。 可见到苏瑾之后，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大哥……” 她伤心的说不出完整的话，却是哭的肩膀都颤抖了。 苏瑾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是我不好。”早知道事情如此，他当初，一定不会费力地撮合这两个人。 “不是。”苏萱哭着摇头，毕竟苏瑾没有前后眼，那样的事情，谁也料不到。 前世，她看原着的时候，书中对于赫连佑霖也只是寥寥几笔。 后来，她在京郊马场见到赫连佑霖时，也未曾想过要嫁给他。 等到她走投无路想要嫁给赫连佑霖时，也是真的考虑过要同他相守一生的。 虽说，她惯爱同赫连佑霖开玩笑，却也知道，赫连佑霖这样的人，有多出彩，又有多招人，更清楚，这样的人，免不得有什么情债。 可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自己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赫连佑霖，所以，即便有什么人找上门来，只要赫连佑霖不开口、不点头，她都无所谓。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那般不受控制。 苏瑾看她哭的伤心，安慰的话说不出，只能静静的陪着她。 等到苏萱哭累了，便伸手将她抱进了屋子。 “大哥……” “嗯，我在。” “大哥……” “嗯，我在。” “大哥……” “嗯，我在。” 苏萱接连喊了三遍，都得到了苏瑾的回应，约莫是得以心安，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苏瑾坐在床边，眼看着她略显红肿的眼，和泛红的鼻尖，半晌，伸手为她擦去眼角的一滴泪，无声的叹了口气。 说到底，是他考虑不周。 从前，他以为，只要让苏萱离开京城，就能保住她的性命，所以，才写信叫来了好友赫连佑霖。 如他所愿，赫连佑霖的确很喜欢苏萱，也的确如他所愿般，以赐婚为由，带走了苏萱。 在他二人离京后，苏瑾虽怅然若失，却也松了一口气。 那时候，他想着，待到尘埃落定时，赫连佑霖和苏萱，应该也能好好在一起了。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有关于苏萱的，最好的结局。 毕竟，赫连佑霖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惊变。 以至于，赫连佑霖在宫里找到他，向他坦白时，他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 有关赫连佑霖的事情，发生在苏萱离京的第二年。 那一年，他们已经离开东明国，在去往东洲大陆的路上。 那时候，她和赫连佑霖的感情，已经很好，好到，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声羡慕。 可就是那时候，阿兰清出现了。 她穿着一身苗疆服饰，红色的衣裳，银色的佩饰，气势汹汹的跑到赫连佑霖跟前，指着他的鼻子骂时，苏萱莫名觉得两人很般配。 说起来，阿兰清出现的那一日，苏萱也穿了一身红色衣裳。 只不过，她的红，是萱草花盛开时的红。 而阿兰清，是明艳张扬的红。 在阿兰清出现以前，赫连佑霖还笑着跟她说，“苏幺幺，你看咱们两个，穿的像不像是情侣装？” 那时候苏萱怎么答的来着？ 哦，对了，她说，“赫连佑霖，不是穿上情侣装就可以装情侣。” 许是上苍为了惩罚她的不知好歹，所以，下一刻，阿兰清就出现了…… 第283章 阿兰清 明艳张扬的阿兰清，骄纵又高傲，和嚣张又肆意的赫连佑霖站在一起，是那么的般配。 几乎是在她出现的那一瞬间，苏萱意便意识到，自己输了。 作为代价。 她要失去赫连佑霖了。 明明，明明那时候，她都已经习惯了赫连佑霖在身边，也已经做好了和他共度余生的准备。 可偏偏，阿兰清出现了。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 苏萱太弱了，弱到没法让温知意喜欢她，弱到没本事留在苏瑾身边，也弱到没办法守住赫连佑霖。 而阿兰清，赫连佑霖的旧情人，她是苗疆的王女，却又不仅仅是苗疆的王女。 她有着不输赫连佑霖的家世背景，更是有着不输苏瑾的能力。 她美艳强大，独立自信，她活成了所有苏萱想要成为的样子。 因此，她是高傲的，也是骄傲的。 因为她的骄傲和高傲，她吸引了赫连佑霖，却也因为高傲和骄傲，失去了赫连佑霖。 从前，这两个相似的人针锋相对，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可后来，阿兰清闹完脾气之后，还是喜欢赫连佑霖，所以，在得知赫连佑霖和苏萱的事情后，不惜与苗疆女王反目，也要重新回到赫连佑霖身边。 而事实证明，她做到了！ 她重新回到了赫连佑霖身边，甚至，还怀了赫连佑霖的孩子。 尽管，她的手段不那么的光彩，可她终究是赢了。 而苏萱，输的一塌糊涂。 她的输，不仅仅是在赫连佑霖身上，她一整个儿人生都是失败的。 尽管，她在过去三年里，努力又努力，勤奋又勤奋。 可怎么办呢？她天分不高，努力的时间也不够，她终究是比不过那些从小就被精心培养的人。 比如说阿兰清，她就永远也比不上。 身为苗疆王女的阿兰清，有自己的亲卫，有自己的王宫，会制毒，会解毒，甚至还会处理政务。 可她呢？ 她什么都不会。 前世里，她读过的那些书，仅仅足够让她找个工作，解决生存问题。 今世里，她学过的那些东西，也只能拿来冲个面子，完全比不过那些学了十多年的世家子女。 所以，她拿什么去争呢？ 苏萱不知道。 - 大抵是因为见到了苏瑾，苏萱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忽然被放大，那一晚，就连睡梦中都在哭泣。 梦里的她，被所有人抛弃，孤零零地站在无人的荒野，回头的瞬间，便被巨大的蟒蛇一口吞进了肚子。 惊醒时，天光大亮，苏萱猛地坐起身，满身冷汗的喘着粗气，却瞧见不知何时出现的小彩。 “你怎么来了？” 苏萱哑着嗓子问它。 小彩原本盘着身子立在被褥上，闻言身子动了动，将一个团在一起的小纸条送到了苏萱跟前。 苏萱微怔，伸手捡起纸条打开来看，待瞧见上面的字后，哑然失笑。 “我知道了，多谢你。” 她话落，将纸条攥进手心。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小彩没动，一双黄金瞳紧紧盯着她。 苏萱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来，苦笑一声，“唔，我忘了，你不吃素的，但，抱歉啊，国丧期间，禁止屠宰，你若想吃肉，怕是要指望你自己了。” 小彩大抵是听懂了她的话，身子晃了晃。 苏萱问道：“他们……现在还好吗？” 小彩点了点头。 “那就好。”苏萱松了口气，转过头看了看从窗棂缝隙里透进来的日光。 “我也很好。” 她话落，起身下了床，赤脚行至书案前坐下，自己研了墨，又铺了宣纸。 小彩慢吞吞地爬到书案上，立着身子看她写字。 苏萱写了两行字，便落了笔，将写着字的纸撕下来，团成一个小团，递到小彩跟前，“辛苦你帮我带信，下次来，我请你吃肉。” 小彩用尾巴将纸团裹住，转身往窗户的方向爬，快爬到桌边时，停下来，回头盯着苏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顺着桌腿爬了下去。 “小姐，我刚刚好像看见小彩了。” 苏萱坐在书案前出神时，明心从外头进来，小声的说道。 “嗯。” 见苏萱没有反驳，明心打量了眼她的神色，轻声道：“小彩它……” “它是赫连佑霖的。” 苏萱突然接话，但，准确的说，小彩是阿兰清的。 是阿兰清在苗疆的万古森林发现的蛇种，是被阿兰清培养出来的万蛇之王。 当年，阿兰清爱慕赫连佑霖，所以，才把小彩送给了赫连佑霖，让它来保护赫连佑霖。 后来，赫连佑霖入京，便让小彩来保护她。 而今，阿兰清回到赫连佑霖身边，小彩自然也回到了原本的主人身边。 “它应该，不会再来了。” 听见苏萱这话，明心眼皮忽地一跳，她下意识地抬眸看向苏萱，可对方已经偏过头去，望着打开的窗棂失神。 窗外，日光明媚。 盛夏的蝉鸣声，一声一声，焦躁又绵长。 苏萱大半张脸沐浴在明媚的日光中，以至于皮肤看上去有种透明的苍白。 明心将茶盏放下，道：“小姐，金玲做了凉粉，你要不要吃一碗？” “嗯，要的。”苏萱轻笑着点头，语气平和且温柔。 不似从前那般跳脱，也不似从前那般娇俏。 如今的她，一言一行，像极了养在闺阁里的世家女子，不再冲动，也不再毛躁，她平缓，沉稳，甚至平稳到透着一股死气。 可明心并不高兴，只觉得胸口揪心地疼。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拿着托盘，低眉顺眼的走了出去。 窗外，蝉鸣声越发聒噪了…… - 在东明国，帝王驾崩，灵柩需停放些时日才能下葬。 但因着此时是六月酷暑，皇后和众位大臣商议后，灵柩停放十日后出殡。 苏萱彼时身份尴尬，是以，从皇帝去世，到下葬，她都没有出过门。 与她而言，死去的皇帝，无非是个见了几面的陌生人罢了，她并不感伤。 她听从樊湘的话，日日呆在她的小院里不出门。 而苏瑾，自第七日晚上来过一次后，便再没出现过。 第十日，帝王的灵柩出殡，苏卿在被迫参与了送殡仪式后，专门跑来跟苏萱吐槽。 “真是够了，这老皇帝死就死了，我为什么还要披麻戴孝的？我又不是他的臣子？” 苏卿愤愤地咬了口西瓜，一副恨不能一把火烧了皇帝遗体的模样。 闻言，苏萱贴心的递上一碗冰镇绿豆汤，好声劝道：“隔墙有耳，三哥还是小说几句。” “我就说了怎么着？还不让人说啊？”苏卿一脸不爽，可虽然嘴上强硬，可到底没再多说。 “对了。” 一块儿西瓜吃完，苏卿拿汗巾擦了擦嘴，说道：“我今个儿瞧见柳莺莺了，她吵着要来见你，我觉得不合适，替你拒了。” “嗯，的确不合适。”苏萱捧着绿豆汤小口小口的喝。 见她平静的过分，苏卿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幺幺，你最近，很不对劲啊？” “有吗？” 第284章 看一看我，不好吗？ 苏萱轻笑，看上去温和恬静，眉眼平静的，全然不似十几岁的少女。 苏卿拧起眉头，“你这一笑，更不对劲了。” “瞧三哥这话说的，我能有什么不对劲的？” “就是不对劲。”苏卿掏出折扇，“唰”地打开，“你不光现在不对劲，从你回来那天，就不大对劲。” 他话落，拧了拧眉，“也怪我，老皇帝一死，我们光忙着他的事情了，把你给忽略了。” 苏萱贴心的给他递了一块儿西瓜，笑着道：“我没觉得被忽略，二嫂把我照顾的很好，再说了，我走的那年十五岁，今年，我都十八岁了，十八岁的我，总不可能同十五岁的我一样。” “人嘛，总归是会变得。” “也是。”苏卿认同的点头，而后撑着脸神色复杂的看她，“但我还是喜欢小时候的你。” 苏萱失笑，“你总不能，一直喜欢从前的我。” “也是。”苏卿叹了口气，扭脸望向窗外。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幺幺，我还是喜欢从前的你，喜欢回沈家以前的你，那时候的你，多好。” “嗯。”苏萱笑着点头，心说，何止是那时候的她好？明明，那时候的所有人都很好。 唔，对了，也有人不太好。 比如说温知意，那时候的温知意就不太好。 但现在，温知意很好，沈云晴很好，大家都很好，只有她……唔，她其实也还好。 许是因为中间隔了空白的三年，兄妹俩闲聊了一会儿后，竟然相顾无言，最后，苏卿起身离去，临别前，他站在屏风处，侧着身子回头看苏萱。 “幺幺，你不是孤身一人，有我们护着，你大可以活的肆意些，也大可不必这般懂事。” 苏萱闻言微微一怔，而后笑着点了点头。 “嗯。” 她如是答应。 但，窗外日光明媚，气温炎热。 这与苏萱三年前离开时那个冰冷的雪夜完全不同。 所以，还回得去吗？ 回不去了…… - 帝王出殡的三日后，便是新帝登基。 因着新帝年幼，朝中事务皆有摄政王和两位辅政大臣处理，奈何摄政王身子弱，帝王刚出殡，他便累得卧病在床。 是以，朝中事务，皆有两位辅政大臣处置。 为此，苏瑾一连几日都呆在皇宫。 直至三日后，新帝登基。 新帝登基，改国号为乾，尊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母后皇太后，柳淑妃为圣母皇太后。除此之外，又在摄政王的提议下新添了两位辅政大臣。 一位是太后皇太后的嫡亲兄弟，另一位则是江筝的父亲。 想来，是怕苏家和沈家联合，架空小皇帝，是以，拉了唐家和江家下水。 不过，此番倒也让苏瑾和沈凌风同时松了口气，毕竟，新帝年幼，摄政王不管事，圣母皇太后为避嫌，不愿意参议国事。 母后皇太后倒是乐意垂帘听政，但她并非是小皇帝是生母，再加上后宫不得干政的规定，所以，到底是多有不便。 好在，摄政王还算拎得清，在朝臣和母后皇太后中间周旋了一番，最终，成就了四位辅政大臣共同处理政务的局面。 苏萱听闻这个消息时，也跟着松了口气。 毕竟，四个人干活，远比两个人干活要强得多。 而苏瑾，已经二十三岁了，她可不希望苏瑾被皇家劳作一辈子。 想到苏瑾，苏萱忽地想起樊栋来。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然后便换了身衣裳，悄悄出了门。 “樊冬冬……樊冬冬……”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樊栋正坐在凉亭内出神。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出现了幻觉，所以，并未在意，轻轻摇了摇头后，便端起了凉茶。 “樊冬冬……” 苏萱焦急地喊，但见少年慢悠悠的喝茶，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便四下瞧了瞧，见没什么人，这才从假山后绕出来。 “樊冬冬！” 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时，樊栋这才回过神，谁曾想抬起头便瞧见冲着他笑得苏萱，整个人像是被惊喜砸晕了似的，好一会儿都没动静。 “樊冬冬？” 见他愣怔着一动不动，苏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樊冬冬，我来找你了，你怎……” 话未说完，她便被人猛地抱住了。 “姐姐，我一直都在等你。”从三年前的那个雪夜，跨越时光，等到了三年后的盛夏。 少年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哭腔。 “我一直都在等你，你怎么……才来啊。” 这话听得苏萱鼻尖一酸，她抬手，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 “对不起啊……” 三年前答应的事情，三年后才来兑现，实在是……对不起啊。 - 苏萱去樊家时，是自己一个人去的，等回去时，是樊栋亲自送回去的。 原本，她是不想让樊栋送的，但拧不过孩子执拗，也不忍拒绝少年红着眼问出的那一句“姐姐，我只是想送你回去，这样也不可以吗？” 她说不可以啊，可看着少年殷红的眼尾，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 但，她没想到两人会在苏家门前碰到苏瑾和苏武。 面面相觑的那一刹，苏萱心底蓦地一紧。 偏偏，一旁的少年勇敢无畏，还突然握紧了她的手。 “姐姐，我在呢。”少年望着不远处的苏瑾，轻轻开口，话语间无比坚定。 苏瑾眸中带着红血丝，眼底透着青黑，整个人从上倒下，由内而外地透着疲惫。 可饶是如此，那双幽深的眼眸，还是紧紧盯着苏萱。 苏萱莫名心虚，她下意识地想松开，奈何少年攥的很紧，苏萱压根挣脱不开。 而当着苏瑾和苏武的面，她也不想落了樊栋的面子，是以，稍微挣扎了下，见挣脱不开，也便罢了。 苏瑾深深地盯着苏萱看了一眼，而后视线落在了樊栋身上。 可只一瞬，便收回了目光，抬脚走进了府中。 苏萱提到嗓子眼的那一口气，就这么憋在了那儿，不上不下，万分难受。 樊栋目送着苏瑾走进府中，眼角余光却是一直关注着苏萱，他眼看着苏萱目光暗淡，也眼看着苏萱的脸色一点一点苍白下去。 “姐姐……” 他叹息了一声，轻轻唤道。 苏萱这才移过视线朝他看过来。 “姐姐，能不能不要这么看别人？”少年的年尾红了几分，原本明亮的眼眸里，尽是寂寥和落寞。 “你一直这样看着别人，我真的好难过。” 他将苏萱的手拉过来，低下头，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语气可怜又难过。 “看一看我，不好吗？” “一直看着我，不好吗？” “怎么就不能……看一看我呢？” 第285章 你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啪嗒”一声，一滴泪从少年眼中落下，狠狠砸在了苏萱的手背上。 那眼泪灼热而滚烫，像是透过苏萱的手背，一下子烫在了她心上。 烫的苏萱猛地一缩手，可少年在她手即将抽离的那一瞬，攥紧了。 “苏萱，我已经长大了，你看我一眼，好不好？你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 少年的喜欢，坦率直白，炙热如火。 像是烟花落在滚烫的星河，美好又惊艳，却又唯美的不像话。 苏萱无法抽身，被迫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少年。 时隔三年，面前的少年已经褪去曾经的稚嫩，成长为一个高挑英俊的少年郎。 曾经那个在冬夜里任劳任怨拖着地瓜进门，又红着眼眶追在马车后的少年，渐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是眼前这个出落成大人模样的少年郎。 苏萱张了张嘴，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都脱不出口。 气氛陷入僵持，少年倔强的不肯松手，似乎非要苏萱给一个答案。 “幺幺。” 苏卿不知何时出现，苏萱闻声转过头，便瞧见他斜斜地倚在府门前。 “我西瓜都切好了，你到底，还进不进来？” “进，进的。”苏萱如临大赦，坑坑痴痴的应声。 少年期盼的眼神一瞬间落寞，就好似烟花绽放后化为的灰烬。 苏萱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可话到嘴边，也只是轻声唤了句，“樊冬冬……” 少年似是哽咽了一下，而后，像是狼狗垂下了尾巴，乖顺的松开了苏萱的手。 - “冬冬……” 厅堂内，樊湘瞧见一起进门的三个人，微微一怔，视线在三人脸上打转后，见苏卿耸肩摊手，视线便落在了樊栋脸上。 少年没吱声，红着眼别开视线。 姐弟俩虽相处的时间不算久，可到底是一母同胞，樊湘哪儿看不出他的心思？可瞧着苏萱那模样，她又着实无奈，只得在心下叹了口气，然后招呼两人进来吃西瓜。 苏萱收敛住情绪，笑意乖巧地应了一声，但见厅堂内只有樊湘，心下又困惑，可刚想上前，眼角余光便察觉立在一旁的樊栋一动不动。 她踌躇了一会儿，挪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樊冬冬。” 少年偏过头来看她，最后，像是妥协一般，跟着她往桌边走去。 苏卿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却也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圆桌前，四个人安静的吃瓜，樊湘几次冲苏卿使眼色，见他不愿开口，只能硬着头皮调节气氛。 奈何，樊栋的心情太过失落，苏萱虽努力在配合，可脸上的笑容看着让人心疼，樊湘着实不想为难这两人，索性闭了嘴。 待吃了西瓜，樊湘找了个借口让苏卿送苏萱回芳华苑，自己则留了樊栋在花厅说话。 “冬冬，你到底想如何？” 目送着苏卿和苏萱兄妹俩走远，樊湘收回视线，看向坐在斜对面的樊栋。 “不如何。”少年垂着头，看着很是颓丧。像是被打了的落水狗。 “你……”樊湘气噎，她进来忙碌，本就有些上火，闻言更是压不住火气，可她素来自控力好，是以，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 “你对幺幺的心思，从三年前我就知道，但冬冬，这不是三年前，三年前，你想同幺幺在一起，就得变得强大才行。” “可现在，幺幺她有心结，赫连佑霖的事情，我不是没写信知会你，你这般心急冒失，只会把幺幺吓跑。” “况且，幺幺一直不安，你又比她小了三岁，想让她答应同你在一起，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知道。”少年声音沙哑沉闷，“可是二姐，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樊湘叹气，“三年多的时间你都等了，还怕这几天吗？” “不，不一样。”少年抬起头来看她，“三年前，我什么都不怕，我想着，若赫连佑霖对她好，我便认了。对赫连佑霖对她不好，我就是她的依仗。” “可二姐，苏萱她不喜欢赫连佑霖，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不怕。” “那你如今在怕什么？”樊湘凝眉，神情间难掩急躁。 “苏瑾。”少年攥紧了拳头，手上青筋爆出。 “二姐，我怕苏瑾。” “从前，他们是兄妹，我不怕。可二姐，他们现在不是亲兄妹了。” 樊湘的脸，微微变色。 少年声音哽咽，缓缓闭上眼睛，长吐了一口气，方才睁开眼。 “那年幺幺在沈家遭难，我就觉得，苏瑾的反应不太对，可我那时候年纪小，还不懂。可二姐，今天我在门口看到苏瑾了。” “他看向幺幺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妹妹。” “而幺幺，看到苏瑾的时候，脸都白了，手也在抖。” “二姐……”少年哽咽出声，“苏幺幺她，好像喜欢……”他说不下去，滚热的眼泪，断线似的往下掉。 樊湘瞧着心疼，挪过去抱住了少年。 旁人或许不清楚樊栋这几年是怎么过得，可她知道啊。、 她的幼弟，为了苏萱，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夜以继日的勤学苦练，哪怕伤痕累累，哪怕累的爬不起来，也依旧努力着。 三年多的时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啊。 他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守着那么一个信念努力着。 他的确如愿成为了一个文才兼备的少年郎。 可是，那可是苏瑾啊！ 是东明国难得一见的天才啊！ 她的幼弟…… 她年仅十五岁的幼弟，要如何比得过惊才艳艳、冠盖满京华的一品辅政大臣苏瑾啊！ 樊湘心疼的说不出话，只能跟着红了眼眶。 “二姐，我该怎么办啊？” 花厅内，少年崩溃的哭出声。 怎么办？ 樊湘也不知道怎么办。 京城里人人赞她聪敏，可饶是学富五车，聪慧机敏，她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毕竟，那是苏瑾啊！ - 樊栋离开后，樊湘在花厅呆坐半晌，直到苏武出现在她面前，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方才回过神来，然后冲着苏武露出一个苍白柔和的笑意。 “你来了啊？” 苏武皱眉，在她面前落座，握住她的手问：“是樊家出事了吗？” 樊湘笑着摇头。 苏武担忧的看着她。 樊湘望着他，迟疑了一瞬，终是轻声问：“夫君，你说，让幺幺嫁给冬冬可好？” 苏武一怔，蹙眉道：“此事，怕是你我做不得主，得看大哥和幺幺的意思。” 樊湘闻言心陡然一沉…… 第285章 你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啪嗒”一声，一滴泪从少年眼中落下，狠狠砸在了苏萱的手背上。 那眼泪灼热而滚烫，像是透过苏萱的手背，一下子烫在了她心上。 烫的苏萱猛地一缩手，可少年在她手即将抽离的那一瞬，攥紧了。 “苏萱，我已经长大了，你看我一眼，好不好？你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 少年的喜欢，坦率直白，炙热如火。 像是烟花落在滚烫的星河，美好又惊艳，却又唯美的不像话。 苏萱无法抽身，被迫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少年。 时隔三年，面前的少年已经褪去曾经的稚嫩，成长为一个高挑英俊的少年郎。 曾经那个在冬夜里任劳任怨拖着地瓜进门，又红着眼眶追在马车后的少年，渐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是眼前这个出落成大人模样的少年郎。 苏萱张了张嘴，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都脱不出口。 气氛陷入僵持，少年倔强的不肯松手，似乎非要苏萱给一个答案。 “幺幺。” 苏卿不知何时出现，苏萱闻声转过头，便瞧见他斜斜地倚在府门前。 “我西瓜都切好了，你到底，还进不进来？” “进，进的。”苏萱如临大赦，坑坑痴痴的应声。 少年期盼的眼神一瞬间落寞，就好似烟花绽放后化为的灰烬。 苏萱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可话到嘴边，也只是轻声唤了句，“樊冬冬……” 少年似是哽咽了一下，而后，像是狼狗垂下了尾巴，乖顺的松开了苏萱的手。 - “冬冬……” 厅堂内，樊湘瞧见一起进门的三个人，微微一怔，视线在三人脸上打转后，见苏卿耸肩摊手，视线便落在了樊栋脸上。 少年没吱声，红着眼别开视线。 姐弟俩虽相处的时间不算久，可到底是一母同胞，樊湘哪儿看不出他的心思？可瞧着苏萱那模样，她又着实无奈，只得在心下叹了口气，然后招呼两人进来吃西瓜。 苏萱收敛住情绪，笑意乖巧地应了一声，但见厅堂内只有樊湘，心下又困惑，可刚想上前，眼角余光便察觉立在一旁的樊栋一动不动。 她踌躇了一会儿，挪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樊冬冬。” 少年偏过头来看她，最后，像是妥协一般，跟着她往桌边走去。 苏卿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却也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圆桌前，四个人安静的吃瓜，樊湘几次冲苏卿使眼色，见他不愿开口，只能硬着头皮调节气氛。 奈何，樊栋的心情太过失落，苏萱虽努力在配合，可脸上的笑容看着让人心疼，樊湘着实不想为难这两人，索性闭了嘴。 待吃了西瓜，樊湘找了个借口让苏卿送苏萱回芳华苑，自己则留了樊栋在花厅说话。 “冬冬，你到底想如何？” 目送着苏卿和苏萱兄妹俩走远，樊湘收回视线，看向坐在斜对面的樊栋。 “不如何。”少年垂着头，看着很是颓丧。像是被打了的落水狗。 “你……”樊湘气噎，她进来忙碌，本就有些上火，闻言更是压不住火气，可她素来自控力好，是以，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 “你对幺幺的心思，从三年前我就知道，但冬冬，这不是三年前，三年前，你想同幺幺在一起，就得变得强大才行。” “可现在，幺幺她有心结，赫连佑霖的事情，我不是没写信知会你，你这般心急冒失，只会把幺幺吓跑。” “况且，幺幺一直不安，你又比她小了三岁，想让她答应同你在一起，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知道。”少年声音沙哑沉闷，“可是二姐，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樊湘叹气，“三年多的时间你都等了，还怕这几天吗？” “不，不一样。”少年抬起头来看她，“三年前，我什么都不怕，我想着，若赫连佑霖对她好，我便认了。对赫连佑霖对她不好，我就是她的依仗。” “可二姐，苏萱她不喜欢赫连佑霖，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不怕。” “那你如今在怕什么？”樊湘凝眉，神情间难掩急躁。 “苏瑾。”少年攥紧了拳头，手上青筋爆出。 “二姐，我怕苏瑾。” “从前，他们是兄妹，我不怕。可二姐，他们现在不是亲兄妹了。” 樊湘的脸，微微变色。 少年声音哽咽，缓缓闭上眼睛，长吐了一口气，方才睁开眼。 “那年幺幺在沈家遭难，我就觉得，苏瑾的反应不太对，可我那时候年纪小，还不懂。可二姐，今天我在门口看到苏瑾了。” “他看向幺幺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妹妹。” “而幺幺，看到苏瑾的时候，脸都白了，手也在抖。” “二姐……”少年哽咽出声，“苏幺幺她，好像喜欢……”他说不下去，滚热的眼泪，断线似的往下掉。 樊湘瞧着心疼，挪过去抱住了少年。 旁人或许不清楚樊栋这几年是怎么过得，可她知道啊。、 她的幼弟，为了苏萱，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夜以继日的勤学苦练，哪怕伤痕累累，哪怕累的爬不起来，也依旧努力着。 三年多的时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啊。 他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守着那么一个信念努力着。 他的确如愿成为了一个文才兼备的少年郎。 可是，那可是苏瑾啊！ 是东明国难得一见的天才啊！ 她的幼弟…… 她年仅十五岁的幼弟，要如何比得过惊才艳艳、冠盖满京华的一品辅政大臣苏瑾啊！ 樊湘心疼的说不出话，只能跟着红了眼眶。 “二姐，我该怎么办啊？” 花厅内，少年崩溃的哭出声。 怎么办？ 樊湘也不知道怎么办。 京城里人人赞她聪敏，可饶是学富五车，聪慧机敏，她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毕竟，那是苏瑾啊！ - 樊栋离开后，樊湘在花厅呆坐半晌，直到苏武出现在她面前，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方才回过神来，然后冲着苏武露出一个苍白柔和的笑意。 “你来了啊？” 苏武皱眉，在她面前落座，握住她的手问：“是樊家出事了吗？” 樊湘笑着摇头。 苏武担忧的看着她。 樊湘望着他，迟疑了一瞬，终是轻声问：“夫君，你说，让幺幺嫁给冬冬可好？” 苏武一怔，蹙眉道：“此事，怕是你我做不得主，得看大哥和幺幺的意思。” 樊湘闻言心陡然一沉…… 第286章 给他一个机会。 “为何？” 苏武道：“我记得，我同你说过，在苏家，幺幺的事，归大哥管，其他人，插手不得。” 樊湘脸色白了白。 “可幺幺，不是沈家的孩子么？沈大人还在……” “你错了。” 苏武摇头，“沈凌风纵是幺幺的父亲又如何？可你别忘了，如今新帝登基，大哥是辅政大臣之一，再者，不出意外，柳莺莺要嫁入苏家，届时，无论如何，在外人看来，柳、苏两家，都绑在了一起。” “再加上，樊家和苏家是姻亲。” “京城中，数得着的武将之家，便是苏家、柳家、樊家，如今三家联姻，唯一能在朝堂上与大哥抗衡的，就是沈家和唐家，以母后皇太后的性子，怎么可能让沈家女嫁入这三家的任何一家？” 樊湘茫然的眨了眨眼，“可，新帝是……” “没用。”苏武摇头，“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能决定得了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道：“说到底，此事最终还是要看大哥的意思，若大哥不答应，说什么都没用。” 樊湘低下头，“可赫连佑霖已经要迎苗疆王女进门，幺幺断然不可能嫁入西部……”她顿了顿，轻声道：“夫君，冬冬是真的喜欢幺幺，从小就喜欢，幺幺若嫁他，不光是他，整个儿樊家都会疼爱幺幺的。” 早在樊湘嫁入苏家时，就曾不止一次同苏武说过樊栋对苏萱的心思，苏武心下并无不赞成，却也并无赞成。 樊栋这三年多来为苏萱做出的努力，他清楚，也明白。 可樊栋终究是比苏萱小了三岁，一个年纪十五岁少年的承诺和喜欢，实在无法令众人心安。 “可……” “好了。”见樊湘钻了死胡同，还欲多说，苏武打断了她的话，道：“此事，你我就不要插手了，毕竟，嫁给谁，最终还是要看幺幺的意思，若幺幺愿意，大哥想来不会反对，若幺幺不愿，想来，谁说都没用。” “嗯。”樊湘低头应了声。 苏武又道：“还有，你切记，此事不要拿到大哥面前说，大哥对幺幺的事情，极为在意，若你说了此事，难免会开罪他。” “嗯，我知道。”樊湘点头，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可心下，却是暗暗打定了主意。 - 晚膳时，因着苏瑾连日来过于疲惫，樊湘便令人将饭菜送到了众人的院落中，自己则是带着侍女去了苏萱的住处。 六月的天很是漫长，到了酉时末，天光还是亮的。 樊湘带着人进门时，一眼便瞧见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看霞光的苏萱。 她心下叹了一口气，暗暗在心底说了一声抱歉，这才抬脚走了过去。 “幺幺……” 听见声音，苏萱看向来人，见是樊湘，弯着眉眼笑着坐起身来。 “二嫂。” 眼角月光瞥见白露拎着的食盒，苏萱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樊湘的来意。 因着天光尚好，苏萱便让人将晚膳摆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樊湘坐下后，便热情地道：“幺幺，你看看，都是你以前爱吃的，快尝尝。” 苏萱看着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二嫂，都是自家人，你不用这么招呼我，我又不是客人。” 樊湘笑意一顿，“也是。” 她讪讪地收了手，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 苏萱到底是不忍心，笑着端起碗，拿筷子给樊湘夹了一块儿羊肉。 “姐姐，你我之间，还像以前那样就好。” “嗯。”樊湘点头，可到底是心虚。 从前，她对苏萱一直都是爱护之心，从不掺杂旁的。 可如今，她为了樊栋，怕是要自私一回了。 桌子上的菜，有几道是苏萱以前在樊家吃到的，她尝了尝，似乎还是从前的味道，但又似乎不是，总之，没那么喜欢了。 但她还是努力多吃了几口，而后笑着道：“做菜的怕不是姐姐从清和带来的厨子？” “嗯。”樊湘点头，“我嫁过来时，将他们一并带了过来。” “那二哥可是有口福了。” 樊湘腼腆地笑，面颊微红。 苏萱打量着她的神色，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二嫂……” 吃的大半饱之后，苏萱放下了筷子，看向了一直没怎么动筷子的樊湘。 “姐姐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然，我也吃不好饭。” 樊湘闻言脸色一僵，眸中浮现一抹愧疚。 “幺幺……” 她开口，语气里满是愧疚。 “我本不想为难你，也不想来同你说此事，可……冬冬他太可怜了，我实在是……” “我知道的，婠婠姐姐，没关系的。”苏萱温声宽慰她。 樊湘眼眶红了红，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幺幺，我知道，我这么说，有点儿自私，可是幺幺，冬冬他真的很喜欢你，你不知道，自你在沈家受伤后，冬冬他是怎么过得。”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 “你是他这三年多以来努力的希望，如果可以，幺幺，如果可以，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即便是不喜欢，也请你，不要立刻拒绝，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好吗？” 樊湘活了十多年，第一次开口求人。 却是满心愧疚。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她的幼弟，实在是可怜的很。 她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就只能一字一句，将樊栋的努力告知，将樊栋的心意告知。 她做不了苏瑾的主，更做不了苏萱的主，她所能做的，只能是，厚着脸皮，以她和苏萱的交情，来为樊栋求一个机会。 - 樊湘走时，天边的霞光散了大半，苏萱夹起面前的炙烤羊排，一口一口地吃着。 明心走过来，开口道：“小姐，都凉了，要不，别吃了？” 苏萱轻笑，“这是夏天，又不是冬天，还怕凉么？” 明心：“……” 苏萱收回视线，继续吃羊排，直到把剩下的大半盘羊排吃完，这才让明心收了桌子。 金玲怕她吃撑，特意煮了消食的凉茶。 苏萱在躺椅上摇啊摇，眼看着天光一点一点的暗下来。 金玲和明心站在廊檐下，远远的望着她，眉宇间满是担忧。 半晌，明心伸手推了推金玲，金玲轻叹了口气，抬脚走了过来。 “小姐。” “嗯？”苏萱摇晃着手中的团扇朝她看过来。 金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 苏萱见她这样，忍不住笑出声。 “你是不是想说婠婠姐姐的事情？” 金玲先是一怔，旋即点了头。 “我是觉得，小姐你不必太把二夫人的话放在心上，她只是心疼樊公子，并非是一定要小姐你怎么做。” “我知道。”苏萱收回视线，望着天边一闪一闪的星辰道：“我都明白的，我并不难过，也不为难，你不要担心。” 樊湘临走时，红着眼，眸子里嗪着泪，却是一再跟她道歉。 那个曾经护佑她，又在她无助时，第一时间站出来做她后盾的姑娘，怎么会来为难她呢？她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 相比于被拜托的她，樊湘的内心，更加煎熬。 “可……”金玲闻言越发担心了，可刚要说话，就听见了咚咚的敲门声…… 第286章 给他一个机会。 “为何？” 苏武道：“我记得，我同你说过，在苏家，幺幺的事，归大哥管，其他人，插手不得。” 樊湘脸色白了白。 “可幺幺，不是沈家的孩子么？沈大人还在……” “你错了。” 苏武摇头，“沈凌风纵是幺幺的父亲又如何？可你别忘了，如今新帝登基，大哥是辅政大臣之一，再者，不出意外，柳莺莺要嫁入苏家，届时，无论如何，在外人看来，柳、苏两家，都绑在了一起。” “再加上，樊家和苏家是姻亲。” “京城中，数得着的武将之家，便是苏家、柳家、樊家，如今三家联姻，唯一能在朝堂上与大哥抗衡的，就是沈家和唐家，以母后皇太后的性子，怎么可能让沈家女嫁入这三家的任何一家？” 樊湘茫然的眨了眨眼，“可，新帝是……” “没用。”苏武摇头，“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能决定得了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道：“说到底，此事最终还是要看大哥的意思，若大哥不答应，说什么都没用。” 樊湘低下头，“可赫连佑霖已经要迎苗疆王女进门，幺幺断然不可能嫁入西部……”她顿了顿，轻声道：“夫君，冬冬是真的喜欢幺幺，从小就喜欢，幺幺若嫁他，不光是他，整个儿樊家都会疼爱幺幺的。” 早在樊湘嫁入苏家时，就曾不止一次同苏武说过樊栋对苏萱的心思，苏武心下并无不赞成，却也并无赞成。 樊栋这三年多来为苏萱做出的努力，他清楚，也明白。 可樊栋终究是比苏萱小了三岁，一个年纪十五岁少年的承诺和喜欢，实在无法令众人心安。 “可……” “好了。”见樊湘钻了死胡同，还欲多说，苏武打断了她的话，道：“此事，你我就不要插手了，毕竟，嫁给谁，最终还是要看幺幺的意思，若幺幺愿意，大哥想来不会反对，若幺幺不愿，想来，谁说都没用。” “嗯。”樊湘低头应了声。 苏武又道：“还有，你切记，此事不要拿到大哥面前说，大哥对幺幺的事情，极为在意，若你说了此事，难免会开罪他。” “嗯，我知道。”樊湘点头，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可心下，却是暗暗打定了主意。 - 晚膳时，因着苏瑾连日来过于疲惫，樊湘便令人将饭菜送到了众人的院落中，自己则是带着侍女去了苏萱的住处。 六月的天很是漫长，到了酉时末，天光还是亮的。 樊湘带着人进门时，一眼便瞧见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看霞光的苏萱。 她心下叹了一口气，暗暗在心底说了一声抱歉，这才抬脚走了过去。 “幺幺……” 听见声音，苏萱看向来人，见是樊湘，弯着眉眼笑着坐起身来。 “二嫂。” 眼角月光瞥见白露拎着的食盒，苏萱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樊湘的来意。 因着天光尚好，苏萱便让人将晚膳摆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樊湘坐下后，便热情地道：“幺幺，你看看，都是你以前爱吃的，快尝尝。” 苏萱看着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二嫂，都是自家人，你不用这么招呼我，我又不是客人。” 樊湘笑意一顿，“也是。” 她讪讪地收了手，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 苏萱到底是不忍心，笑着端起碗，拿筷子给樊湘夹了一块儿羊肉。 “姐姐，你我之间，还像以前那样就好。” “嗯。”樊湘点头，可到底是心虚。 从前，她对苏萱一直都是爱护之心，从不掺杂旁的。 可如今，她为了樊栋，怕是要自私一回了。 桌子上的菜，有几道是苏萱以前在樊家吃到的，她尝了尝，似乎还是从前的味道，但又似乎不是，总之，没那么喜欢了。 但她还是努力多吃了几口，而后笑着道：“做菜的怕不是姐姐从清和带来的厨子？” “嗯。”樊湘点头，“我嫁过来时，将他们一并带了过来。” “那二哥可是有口福了。” 樊湘腼腆地笑，面颊微红。 苏萱打量着她的神色，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二嫂……” 吃的大半饱之后，苏萱放下了筷子，看向了一直没怎么动筷子的樊湘。 “姐姐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然，我也吃不好饭。” 樊湘闻言脸色一僵，眸中浮现一抹愧疚。 “幺幺……” 她开口，语气里满是愧疚。 “我本不想为难你，也不想来同你说此事，可……冬冬他太可怜了，我实在是……” “我知道的，婠婠姐姐，没关系的。”苏萱温声宽慰她。 樊湘眼眶红了红，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幺幺，我知道，我这么说，有点儿自私，可是幺幺，冬冬他真的很喜欢你，你不知道，自你在沈家受伤后，冬冬他是怎么过得。”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 “你是他这三年多以来努力的希望，如果可以，幺幺，如果可以，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即便是不喜欢，也请你，不要立刻拒绝，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好吗？” 樊湘活了十多年，第一次开口求人。 却是满心愧疚。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她的幼弟，实在是可怜的很。 她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就只能一字一句，将樊栋的努力告知，将樊栋的心意告知。 她做不了苏瑾的主，更做不了苏萱的主，她所能做的，只能是，厚着脸皮，以她和苏萱的交情，来为樊栋求一个机会。 - 樊湘走时，天边的霞光散了大半，苏萱夹起面前的炙烤羊排，一口一口地吃着。 明心走过来，开口道：“小姐，都凉了，要不，别吃了？” 苏萱轻笑，“这是夏天，又不是冬天，还怕凉么？” 明心：“……” 苏萱收回视线，继续吃羊排，直到把剩下的大半盘羊排吃完，这才让明心收了桌子。 金玲怕她吃撑，特意煮了消食的凉茶。 苏萱在躺椅上摇啊摇，眼看着天光一点一点的暗下来。 金玲和明心站在廊檐下，远远的望着她，眉宇间满是担忧。 半晌，明心伸手推了推金玲，金玲轻叹了口气，抬脚走了过来。 “小姐。” “嗯？”苏萱摇晃着手中的团扇朝她看过来。 金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 苏萱见她这样，忍不住笑出声。 “你是不是想说婠婠姐姐的事情？” 金玲先是一怔，旋即点了头。 “我是觉得，小姐你不必太把二夫人的话放在心上，她只是心疼樊公子，并非是一定要小姐你怎么做。” “我知道。”苏萱收回视线，望着天边一闪一闪的星辰道：“我都明白的，我并不难过，也不为难，你不要担心。” 樊湘临走时，红着眼，眸子里嗪着泪，却是一再跟她道歉。 那个曾经护佑她，又在她无助时，第一时间站出来做她后盾的姑娘，怎么会来为难她呢？她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 相比于被拜托的她，樊湘的内心，更加煎熬。 “可……”金玲闻言越发担心了，可刚要说话，就听见了咚咚的敲门声…… 第287章 人与人生来不同 “不是刚走么？”明心快步从廊檐下走出，朝着院门而去。 明明只是个敲门声，可奇怪的是，苏萱在听见敲门声的那瞬间，就清楚的猜到了来人是谁。 “去煮一壶茶。”她对愣在一旁的金玲吩咐道。 金玲回过神，应声往小厨房走去。 待听见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时，她下意识地侧眸，便瞧见换了一身便装，面色冷清又淡漠的苏瑾，她心下忽地咯噔一声，下意识的朝苏萱望去，见苏萱仍旧躺在躺椅上，抿了抿唇，转身进了小厨房。 彼时，西天边的霞光已经被吞噬殆尽，苏萱烫着头，垫着脚，在躺椅上摇啊摇的，看上去惬意又闲适。 苏瑾走过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吃过了？？” “嗯。”苏萱笑盈盈的应声，还冲着苏瑾咧嘴笑了笑，可目光却并未停留，笑过之后，便望向了天空。 苏瑾那一双幽深如寒潭的眼眸，似乎结了一层霜，他盯着苏萱看了一瞬后，终是开了口。 “今日，你去找樊栋了？” “是啊。”苏萱脸上的笑意稍稍顿了一下，只一瞬间便恢复如常。 “三年多以前，我答应过他的。” “可你也答应过我。”苏瑾莫名动了怒，英气的眉拧起，脸色寒得像是结了冰。 明明是六月盛夏，苏萱却莫名冷了起来，她从躺椅上坐起来，开始正视身旁这块儿散发寒气的天然冰源。 “大哥，我虽不聪明，但记性也不至于太差。我是答应过你很多事，但这之中，没有任何一件是关于樊栋的。” 苏萱坐的很直，语气是鲜有的正经严肃。 苏瑾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说实话，苏萱心底，其实是害怕的，可她明白，问题摆在这里，光是害怕是没用的，总得解决问题才行。 “樊冬冬不是一个坏人。”她望着苏瑾乌黑的眼眸补充，“他不会伤害我。” 苏瑾脸色难看至极，“不会伤害你，难道就够了吗？” “难道不够吗？”苏萱气笑，“大哥，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让赫连佑霖来京城，设法让我喜欢他，让我跟他走时，也是觉得他会对我好，不会伤害我，不是吗？” “可现在，同样的理由，我用在樊冬冬身上，怎么就不行了吗？” “大哥，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么双标。” “苏萱！”苏瑾语气凌厉，那种上位者的威压，朝着苏萱猛地压过来。 苏萱却不妥协，她衣袖下的手，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进肉里，掌心传出刺痛感，而就是这种刺痛感，让她头脑清醒了不少。 “大哥，当初，我想嫁温知意，你跟我说，温知意不是我的良人，觉得我只是因他不会伤害我，会善待我而嫁给他，是不明智的。” “可是大哥，这有什么不明智的呢？以当初的情况，嫁给温知意，至少也能相敬如宾。但，温知意不喜欢我，也没想过要娶我，所以，我听了大哥你的话，我选择了赫连佑霖。” “可事实证明，一个不太优秀，不太聪明的人，想要一个太过优秀，太过聪明的人在一起你，是不现实的，是不长久的。” “赫连佑霖，那就是草原上长大的狐狸，他聪明敏锐，也只有阿兰清那样厉害的王女才配得上。” “可我呢？我就是一株种错了花坛的花，不是名贵品种，开起来也不艳丽，我与花坛子里那些品种名贵，品相又好的花儿它不一样，所以，我迟早要挪出来，迟早要自己找个小花盆待着，然后看哪天，哪个品味不一般的人，欣赏我这盆花，把我带回家。” “大哥，人与人生来不同，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可大哥，我一直很听你的话，听了很久，现在，我不想听你的话了，我想自己做主。” 苏萱说完这一句，便满心忐忑地望着苏瑾。 她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生怕不一小心的一眨眼，就错过了什么。 然而，苏瑾没接话，他就坐在她对面那么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像是起了大雾，又像是身处黑暗中，让人看不懂其中暗藏的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知了声一声比一声绵长。 偶尔，有狗吠声传来，声音短促而急切。 金玲从小厨房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但见两人还在僵硬，担忧的蹙起眉头。 “怎么样？要不要出去送茶？”明心着急地问。 “去。” “去吗？”明心声音迟疑，也跑到门口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看了一会儿后，折返回来，为难地道：“金玲，你去，我害怕大少爷。” “嗯。”金玲端起早就放好的茶，转身往外走，明心贴心的给她掀开帘子，又偷偷给她打气。 金玲看的哭笑不得，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才绕过廊檐下，朝着两人走去。 “大少爷，小姐，茶来了。” 金玲轻声开口打破僵局。 苏萱有些失落，抬眸看了一眼金玲手上端着茶，道：“放下。” “是。”金玲应声，刚要弯腰放下茶盏，便听见了苏瑾的声音。 “将茶送到屋子里去。” 金玲一怔，朝苏萱看了过去。 “嗯，也好、”苏萱点头，而后施施然站起了身。 金玲端着茶盏往房间走去。 苏萱起身后，见苏瑾还在原地坐着，便道：“天凉了，大哥进去喝杯茶。” “嗯。” 苏瑾应声，随即站起身来。 苏萱心下稍稍松了口气，这才跟在他身旁朝房间走去。 金玲贴心，进门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锦榻，摆上了矮桌，点上了灯盏，又将锦榻旁的窗子支开，这才匆匆放下茶盏。 待她将茶盏摆好时，苏瑾和苏萱刚好掀开帘子进来。 金玲拿着托盘垂手行礼，得了苏萱的话后，忙快步走了出去。 “如何了？” 躲在厨房里的明心接过托盘着急的问道。 刚松了口气的金玲冲着她摇头。 “那咱们怎么办啊？”明心是个急性子，快步跑到小厨房门口掀着帘子朝正屋瞧，奈何，这是口字型的院子，她在西侧的小厨房，想要透过正屋的窗户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并不容易。 - “大哥，喝茶。” 在锦榻处落座后，苏萱乖巧的给苏瑾奉茶。 闻声，苏瑾盯着她看了一瞬，见她笑容娇俏，不由皱了皱眉头。 可就在苏萱被盯得心慌时，苏瑾伸手接过了茶盏…… 第287章 人与人生来不同 “不是刚走么？”明心快步从廊檐下走出，朝着院门而去。 明明只是个敲门声，可奇怪的是，苏萱在听见敲门声的那瞬间，就清楚的猜到了来人是谁。 “去煮一壶茶。”她对愣在一旁的金玲吩咐道。 金玲回过神，应声往小厨房走去。 待听见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时，她下意识地侧眸，便瞧见换了一身便装，面色冷清又淡漠的苏瑾，她心下忽地咯噔一声，下意识的朝苏萱望去，见苏萱仍旧躺在躺椅上，抿了抿唇，转身进了小厨房。 彼时，西天边的霞光已经被吞噬殆尽，苏萱烫着头，垫着脚，在躺椅上摇啊摇的，看上去惬意又闲适。 苏瑾走过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吃过了？？” “嗯。”苏萱笑盈盈的应声，还冲着苏瑾咧嘴笑了笑，可目光却并未停留，笑过之后，便望向了天空。 苏瑾那一双幽深如寒潭的眼眸，似乎结了一层霜，他盯着苏萱看了一瞬后，终是开了口。 “今日，你去找樊栋了？” “是啊。”苏萱脸上的笑意稍稍顿了一下，只一瞬间便恢复如常。 “三年多以前，我答应过他的。” “可你也答应过我。”苏瑾莫名动了怒，英气的眉拧起，脸色寒得像是结了冰。 明明是六月盛夏，苏萱却莫名冷了起来，她从躺椅上坐起来，开始正视身旁这块儿散发寒气的天然冰源。 “大哥，我虽不聪明，但记性也不至于太差。我是答应过你很多事，但这之中，没有任何一件是关于樊栋的。” 苏萱坐的很直，语气是鲜有的正经严肃。 苏瑾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说实话，苏萱心底，其实是害怕的，可她明白，问题摆在这里，光是害怕是没用的，总得解决问题才行。 “樊冬冬不是一个坏人。”她望着苏瑾乌黑的眼眸补充，“他不会伤害我。” 苏瑾脸色难看至极，“不会伤害你，难道就够了吗？” “难道不够吗？”苏萱气笑，“大哥，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让赫连佑霖来京城，设法让我喜欢他，让我跟他走时，也是觉得他会对我好，不会伤害我，不是吗？” “可现在，同样的理由，我用在樊冬冬身上，怎么就不行了吗？” “大哥，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么双标。” “苏萱！”苏瑾语气凌厉，那种上位者的威压，朝着苏萱猛地压过来。 苏萱却不妥协，她衣袖下的手，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进肉里，掌心传出刺痛感，而就是这种刺痛感，让她头脑清醒了不少。 “大哥，当初，我想嫁温知意，你跟我说，温知意不是我的良人，觉得我只是因他不会伤害我，会善待我而嫁给他，是不明智的。” “可是大哥，这有什么不明智的呢？以当初的情况，嫁给温知意，至少也能相敬如宾。但，温知意不喜欢我，也没想过要娶我，所以，我听了大哥你的话，我选择了赫连佑霖。” “可事实证明，一个不太优秀，不太聪明的人，想要一个太过优秀，太过聪明的人在一起你，是不现实的，是不长久的。” “赫连佑霖，那就是草原上长大的狐狸，他聪明敏锐，也只有阿兰清那样厉害的王女才配得上。” “可我呢？我就是一株种错了花坛的花，不是名贵品种，开起来也不艳丽，我与花坛子里那些品种名贵，品相又好的花儿它不一样，所以，我迟早要挪出来，迟早要自己找个小花盆待着，然后看哪天，哪个品味不一般的人，欣赏我这盆花，把我带回家。” “大哥，人与人生来不同，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可大哥，我一直很听你的话，听了很久，现在，我不想听你的话了，我想自己做主。” 苏萱说完这一句，便满心忐忑地望着苏瑾。 她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生怕不一小心的一眨眼，就错过了什么。 然而，苏瑾没接话，他就坐在她对面那么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像是起了大雾，又像是身处黑暗中，让人看不懂其中暗藏的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知了声一声比一声绵长。 偶尔，有狗吠声传来，声音短促而急切。 金玲从小厨房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但见两人还在僵硬，担忧的蹙起眉头。 “怎么样？要不要出去送茶？”明心着急地问。 “去。” “去吗？”明心声音迟疑，也跑到门口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看了一会儿后，折返回来，为难地道：“金玲，你去，我害怕大少爷。” “嗯。”金玲端起早就放好的茶，转身往外走，明心贴心的给她掀开帘子，又偷偷给她打气。 金玲看的哭笑不得，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才绕过廊檐下，朝着两人走去。 “大少爷，小姐，茶来了。” 金玲轻声开口打破僵局。 苏萱有些失落，抬眸看了一眼金玲手上端着茶，道：“放下。” “是。”金玲应声，刚要弯腰放下茶盏，便听见了苏瑾的声音。 “将茶送到屋子里去。” 金玲一怔，朝苏萱看了过去。 “嗯，也好、”苏萱点头，而后施施然站起了身。 金玲端着茶盏往房间走去。 苏萱起身后，见苏瑾还在原地坐着，便道：“天凉了，大哥进去喝杯茶。” “嗯。” 苏瑾应声，随即站起身来。 苏萱心下稍稍松了口气，这才跟在他身旁朝房间走去。 金玲贴心，进门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锦榻，摆上了矮桌，点上了灯盏，又将锦榻旁的窗子支开，这才匆匆放下茶盏。 待她将茶盏摆好时，苏瑾和苏萱刚好掀开帘子进来。 金玲拿着托盘垂手行礼，得了苏萱的话后，忙快步走了出去。 “如何了？” 躲在厨房里的明心接过托盘着急的问道。 刚松了口气的金玲冲着她摇头。 “那咱们怎么办啊？”明心是个急性子，快步跑到小厨房门口掀着帘子朝正屋瞧，奈何，这是口字型的院子，她在西侧的小厨房，想要透过正屋的窗户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并不容易。 - “大哥，喝茶。” 在锦榻处落座后，苏萱乖巧的给苏瑾奉茶。 闻声，苏瑾盯着她看了一瞬，见她笑容娇俏，不由皱了皱眉头。 可就在苏萱被盯得心慌时，苏瑾伸手接过了茶盏…… 第288章 坦白 见状，苏萱总算是松了口气。 “夏日炎热，大哥又忙了这些时日，多喝些热茶，对身体好。” 闻言，苏瑾喝茶的动作一顿，旋即视线落在她脸上，略打量了一瞬后，望着杯中的茶水悠悠道：“方才还在说我的不好，此刻怎的就又关心起我了？” “难不成……”他顿了顿，“这茶里有毒？” “没有……”苏萱哭笑不得。 苏瑾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道：“所以，你是打算毒死大哥，好跟樊栋那小子，远走高飞？” “没有。”苏萱苦笑，她大哥这想象力，真的，不去写书，实在是可惜了。 “没有什么？？”苏瑾挑眉，“是没有想着毒死我，还是没有想着跟樊栋在一起？” “都没有。”苏萱无奈失笑，“我怎么可能害大哥，再说了，我现在没有要跟樊栋在一起的意思，大哥不用这样。” “那你打算跟谁在一起？” 猝不及防听见这话时，苏萱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怔愣着望着苏瑾，蝶翼般的睫毛颤了又颤。 好半晌，才张了张嘴，问：“大哥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顿了顿，又问：“我打算跟谁在一起，这很重要吗？” 苏萱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 “大哥？” 见他一直不出声，苏萱又喊了一声。 “重要。”苏瑾给了她确切的答复，而后重复问道：“所以，你打算跟谁在一起？” 不知怎的，听到那两个字，苏萱心下莫名开心起来，她有些想笑，事实上，她也真的低下头，弯着眉眼笑出了声。 “笑什么？”苏瑾出声，语气却是轻柔了许多。 “没什么。”苏萱抬起头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此时的苏瑾，身上带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柔，让人心安，让人欢喜，让人想要沦陷。 以至于，她险些忘记方才的苏瑾，是如何的冷若冰霜，动怒时，又是如何的可怕。 “大哥，我其实，是真的很爱你，虽然，我会惹你生气，但我真的很爱你。大哥。” 苏萱笑着说出这话，语气神情，像是在撒娇，可望向苏瑾的那一双眼眸里，却是亮晶晶的，写满了真诚。 “嗯，知道了。”苏瑾应声，低头去喝茶。 苏萱盘腿坐在锦榻上，随手拿过一个靠枕抱在怀里。 她微微歪着头，神情专注而认真的看着苏瑾喝茶，直到苏瑾一盏茶喝完，朝她看过来时，她方才笑着问：“好喝吗？” 苏瑾心说，一盏茶有什么好不好喝的，但还是嗯了一声。 苏萱殷勤的给他续了一杯茶。 苏瑾眼眸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直到她心满意足的抱着抱枕在锦榻上坐好。 “大哥这么看我做什么？” 察觉到苏瑾的眼神，苏萱耳尖有些热，但还是笑着问了句。 “你跟随赫连佑霖在外的这几年，过得可还好？” “挺好的。”苏萱弯着眉眼笑，捧起茶盏喝了大半杯，而后眉飞色舞的跟苏瑾讲述了她这三年多的时间里的有趣的事情。 “那就好。”苏瑾松了口气。 苏萱也跟着松了口气，于是便端起剩下的大半杯茶。 “先放下。” 她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就看见苏瑾拎着茶壶给她续茶。 心下莫名暖了几分，她笑着道：“果然，大哥还是疼我的。” 苏瑾看了她一眼，“我何时不疼你？” “有时候也……” “我若不疼你，你焉有命在？” 苏萱刚想吐槽苏瑾两句，便听见了这话，整个人蓦地一僵。 “喝茶。”苏瑾放下茶壶。 苏萱怔怔地看着他，见他神态自若的喝着茶，便收回视线，端起茶盏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伴随着茶水减少，心口的疑问，越发多了起来，一个一个的，全都堵在了嗓子口。 “大哥……” 满脑子问号的苏萱终于忍不下去了，她长舒了口气，放下茶盏望向苏瑾。 “我知道大哥你知道很多事，大哥也知道我知道很多事，但，正因为如此，我有很多疑问。不知大哥，可否为我解惑。” 闻言，苏瑾倒也不意外，只优雅的喝完了茶，放下了茶盏。 “你想知道什么？” 这便是答应了！ 苏萱松了口气，“我想知道所有人，我想不明白，所以，我想大哥能，从头为我解惑。” “好。” “多谢大哥。” 苏瑾虽答应，却没有开口的意思。苏萱略想了一番后，主动开口询问。 “大哥，知道原本的结局，对？” “嗯。”苏瑾点头。 苏萱又问：“那大哥是重新来过吗？” “嗯。”苏瑾眸光有一瞬的幽深，但还是点了头。 苏萱心下惊讶，她早就觉得苏瑾不对劲，还想过苏瑾是不是同自己一般，穿越而来，可观察苏瑾的性格，又觉得不像是穿越者，于是，便怀疑他是重生，没想到还真的是！ “大哥是什么时候重生回来的？是我去偷考题之前吗？” “嗯。” 闻言，苏萱几乎抓狂，她就说嘛！原着里，苏萱去偷考题，明明是偷到了，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变成苏瑾还没写了呢？ 苏萱欲哭无泪，但还是道：“一般而言，人不会突然重生，除非，遇到了特别的事情。”比如说，不正常的死亡，又或者是心有怨恨，或者冤屈。又或者是惨死。 再不然，就是 苏萱小心翼翼地问：“大哥你，是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了吗？” 苏瑾端着茶盏的手，有一瞬的僵硬。 鸦羽般的睫毛遮挡了眼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须臾，他放下茶盏，看向苏萱。 “幺幺，你知道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苏萱想了想，道：“我知道的结局是，三皇子李煜在苏家、沈家，和云晴的帮助下，登基为帝，云晴她做了皇后，李煜不曾有其他妃嫔，对云晴很好，对苏家也很好。” “帝后和睦，还流传成了一段佳话。” “那是你知道的结局。”苏瑾开口，沉冷的语气里，似是夹带了不满和怨气。 苏萱惊诧的看向他。 便听苏瑾道：“李煜登基为帝后，的确是将云晴封为了皇后，也待她很好，对苏家也很好。好到，让苏家一家独大。” “可是，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太久。” 闻言，苏萱心下猛地咯噔一下，脸色“唰”地就白了。 “大哥……” 她语气慌乱惊诧，紧张的手指攥成一团。 苏瑾淡淡应了声，望向窗外。 “自古无情帝王家，即便李煜有情，但，当他坐到了那个位置后，也会多疑，也会心狠。” “他……做了什么？”问出这话时，苏萱心惊胆战，因为直觉告诉她，那是对于苏家而言，极为悲惨的事情。 苏瑾收回视线望向她，可说出口的话，却是让苏萱汗毛竖立，通体生寒…… 第288章 坦白 见状，苏萱总算是松了口气。 “夏日炎热，大哥又忙了这些时日，多喝些热茶，对身体好。” 闻言，苏瑾喝茶的动作一顿，旋即视线落在她脸上，略打量了一瞬后，望着杯中的茶水悠悠道：“方才还在说我的不好，此刻怎的就又关心起我了？” “难不成……”他顿了顿，“这茶里有毒？” “没有……”苏萱哭笑不得。 苏瑾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道：“所以，你是打算毒死大哥，好跟樊栋那小子，远走高飞？” “没有。”苏萱苦笑，她大哥这想象力，真的，不去写书，实在是可惜了。 “没有什么？？”苏瑾挑眉，“是没有想着毒死我，还是没有想着跟樊栋在一起？” “都没有。”苏萱无奈失笑，“我怎么可能害大哥，再说了，我现在没有要跟樊栋在一起的意思，大哥不用这样。” “那你打算跟谁在一起？” 猝不及防听见这话时，苏萱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怔愣着望着苏瑾，蝶翼般的睫毛颤了又颤。 好半晌，才张了张嘴，问：“大哥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顿了顿，又问：“我打算跟谁在一起，这很重要吗？” 苏萱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 “大哥？” 见他一直不出声，苏萱又喊了一声。 “重要。”苏瑾给了她确切的答复，而后重复问道：“所以，你打算跟谁在一起？” 不知怎的，听到那两个字，苏萱心下莫名开心起来，她有些想笑，事实上，她也真的低下头，弯着眉眼笑出了声。 “笑什么？”苏瑾出声，语气却是轻柔了许多。 “没什么。”苏萱抬起头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此时的苏瑾，身上带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柔，让人心安，让人欢喜，让人想要沦陷。 以至于，她险些忘记方才的苏瑾，是如何的冷若冰霜，动怒时，又是如何的可怕。 “大哥，我其实，是真的很爱你，虽然，我会惹你生气，但我真的很爱你。大哥。” 苏萱笑着说出这话，语气神情，像是在撒娇，可望向苏瑾的那一双眼眸里，却是亮晶晶的，写满了真诚。 “嗯，知道了。”苏瑾应声，低头去喝茶。 苏萱盘腿坐在锦榻上，随手拿过一个靠枕抱在怀里。 她微微歪着头，神情专注而认真的看着苏瑾喝茶，直到苏瑾一盏茶喝完，朝她看过来时，她方才笑着问：“好喝吗？” 苏瑾心说，一盏茶有什么好不好喝的，但还是嗯了一声。 苏萱殷勤的给他续了一杯茶。 苏瑾眼眸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直到她心满意足的抱着抱枕在锦榻上坐好。 “大哥这么看我做什么？” 察觉到苏瑾的眼神，苏萱耳尖有些热，但还是笑着问了句。 “你跟随赫连佑霖在外的这几年，过得可还好？” “挺好的。”苏萱弯着眉眼笑，捧起茶盏喝了大半杯，而后眉飞色舞的跟苏瑾讲述了她这三年多的时间里的有趣的事情。 “那就好。”苏瑾松了口气。 苏萱也跟着松了口气，于是便端起剩下的大半杯茶。 “先放下。” 她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就看见苏瑾拎着茶壶给她续茶。 心下莫名暖了几分，她笑着道：“果然，大哥还是疼我的。” 苏瑾看了她一眼，“我何时不疼你？” “有时候也……” “我若不疼你，你焉有命在？” 苏萱刚想吐槽苏瑾两句，便听见了这话，整个人蓦地一僵。 “喝茶。”苏瑾放下茶壶。 苏萱怔怔地看着他，见他神态自若的喝着茶，便收回视线，端起茶盏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伴随着茶水减少，心口的疑问，越发多了起来，一个一个的，全都堵在了嗓子口。 “大哥……” 满脑子问号的苏萱终于忍不下去了，她长舒了口气，放下茶盏望向苏瑾。 “我知道大哥你知道很多事，大哥也知道我知道很多事，但，正因为如此，我有很多疑问。不知大哥，可否为我解惑。” 闻言，苏瑾倒也不意外，只优雅的喝完了茶，放下了茶盏。 “你想知道什么？” 这便是答应了！ 苏萱松了口气，“我想知道所有人，我想不明白，所以，我想大哥能，从头为我解惑。” “好。” “多谢大哥。” 苏瑾虽答应，却没有开口的意思。苏萱略想了一番后，主动开口询问。 “大哥，知道原本的结局，对？” “嗯。”苏瑾点头。 苏萱又问：“那大哥是重新来过吗？” “嗯。”苏瑾眸光有一瞬的幽深，但还是点了头。 苏萱心下惊讶，她早就觉得苏瑾不对劲，还想过苏瑾是不是同自己一般，穿越而来，可观察苏瑾的性格，又觉得不像是穿越者，于是，便怀疑他是重生，没想到还真的是！ “大哥是什么时候重生回来的？是我去偷考题之前吗？” “嗯。” 闻言，苏萱几乎抓狂，她就说嘛！原着里，苏萱去偷考题，明明是偷到了，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变成苏瑾还没写了呢？ 苏萱欲哭无泪，但还是道：“一般而言，人不会突然重生，除非，遇到了特别的事情。”比如说，不正常的死亡，又或者是心有怨恨，或者冤屈。又或者是惨死。 再不然，就是 苏萱小心翼翼地问：“大哥你，是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了吗？” 苏瑾端着茶盏的手，有一瞬的僵硬。 鸦羽般的睫毛遮挡了眼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须臾，他放下茶盏，看向苏萱。 “幺幺，你知道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苏萱想了想，道：“我知道的结局是，三皇子李煜在苏家、沈家，和云晴的帮助下，登基为帝，云晴她做了皇后，李煜不曾有其他妃嫔，对云晴很好，对苏家也很好。” “帝后和睦，还流传成了一段佳话。” “那是你知道的结局。”苏瑾开口，沉冷的语气里，似是夹带了不满和怨气。 苏萱惊诧的看向他。 便听苏瑾道：“李煜登基为帝后，的确是将云晴封为了皇后，也待她很好，对苏家也很好。好到，让苏家一家独大。” “可是，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太久。” 闻言，苏萱心下猛地咯噔一下，脸色“唰”地就白了。 “大哥……” 她语气慌乱惊诧，紧张的手指攥成一团。 苏瑾淡淡应了声，望向窗外。 “自古无情帝王家，即便李煜有情，但，当他坐到了那个位置后，也会多疑，也会心狠。” “他……做了什么？”问出这话时，苏萱心惊胆战，因为直觉告诉她，那是对于苏家而言，极为悲惨的事情。 苏瑾收回视线望向她，可说出口的话，却是让苏萱汗毛竖立，通体生寒…… 第289章 死无全尸 “他害死了苏家所有人。”苏瑾眸光暗了暗，摸索了一下护腕道：“还都是，死无全尸。” “什么？！”饶是想过这个可能，可真的从苏瑾口中说出时，她还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瑾继续道：“李煜本就是最不起眼的皇子，他目睹生母被人欺辱、污蔑，又被皇上所不喜，他这样的人，在宫中走的每一步都极为艰难，也正是如此，他心性坚韧，对任何事情，都会多思多想，他不会允许有人威胁到他。” “他是皇子的时候如此，做了帝王后，更如此。” “不过，他并不是做了皇帝就开始动苏、沈两家，而是在他坐稳了朝堂之后，开始一步一步，设计苏家、沈家，最终，苏、沈两家，全部覆灭，连家奴，都不能幸免。” 他说着，叹了口气，扯着嘴角苦笑了下。 李煜那样一个人，怎能允许苏家这么大的威胁存在？ “可，苏家有战功，还帮他夺嫡，即便他不放心，也不该、也不该……” “没什么不该的。”苏瑾看向她，“苏家的人，无论主仆，基本都是从战场出来的，况且，苏家的仆人都很衷心，他不能留下后患。” “更不能让苏家人有死而复生的机会。” “所以……”苏萱声音发颤，眼泪已经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所以……”苏瑾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顿了顿，继续道：“他命人砍去苏家人的脑袋和四肢，然后，命人把所有人的脑袋放在一个地方，胳膊放在一个地方，腿放在一个地方，身体的躯干放到一个地方，然后，浇上汽油，烧的干干净净。” 说完这一句，苏瑾看向苏萱。 “李煜他，太害怕苏家了，仅仅是死亡，不能让他安心，他要确保的是，苏家人没有一丝一毫重新活过来的可能，最好，也没有一丝一毫，转世投胎的可能。” 苏萱此时，已经满脸是泪，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哭着说出一句，“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么残忍啊？” “帝王心，素来残忍。”苏瑾声音淡淡，抬手过来帮苏萱擦眼泪。 “那、那云晴呢？” 苏瑾轻叹了口气，神情淡淡：“他以苏家叛国通敌为名，将罪于苏家时，云晴便知晓了，她不信我们会叛国，所以她冲到御书房为苏家辩驳，却被他呵斥，云晴着了急，拔了剑威胁他，便被他的护卫打伤，而他，也借此机会命人挑断了云晴的筋脉，废了她的武功，让她再也提不起刀。” 苏萱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可苏瑾面上无悲无怨，他语气平淡的，不带一丝波澜。 “许是，他真的对云晴有情，也许，他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在他害死苏、沈两家所有人后，在文武百官请求他格杀皇后时，他留了云晴一命，昭告天下说，云晴并不知道苏、沈两家通敌叛国的事情，但因着她同苏、沈两家的关系，所以，将云晴，从皇后，降为了云妃，而后，迎了江筝为后。” 苏萱震惊的说不出话，“江、江筝……” 苏瑾看向她，“当日在菊园，你应该发现了才对。” “我、我是发现了，但我没想到……” “没想到李煜会这么做，是吗？” 苏萱点头。 “呵……”苏瑾冷笑一声，“什么帝后恩爱，也就云晴那个傻子会信？” “什么……什么意思？”苏萱手脚冰凉，她隐隐意识到，真相，可能比她所要想到的，还要残酷一百倍。 苏瑾看向她，“你是不是觉得，李煜登基前，是真的跟喜欢云晴？” 苏萱点头。 “假的。”苏瑾毫不犹豫的戳破苏萱的幻想。 “他并不喜欢云晴，他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江筝。” “但，他清楚自己的实力，但他无权无势时，他设法让江筝离京，如此一来，便避免了江筝嫁给别人。” “待到他羽翼丰满时，便以皇后之尊位，迎回了江筝。” “至于，云晴，他不过是得知了云晴的身世，想要利用云晴来夺嫡罢了。” “可笑的是，他演的真切，以至于，所有人都信了。” “这……”苏萱大脑乱嗡嗡的，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云晴她、云晴她……” 苏瑾拿了一方帕子出来，一边给苏萱擦眼泪一边道：“云晴成为云妃后，李煜不再见她，但对江筝宠爱有加，同时，他私下命人苛待云晴。” “有一次，云晴冰的快死了的时候，身边的侍女走投无路，求到了江筝面前，是江筝，帮她找来了御医。” “后来，江筝想帮云晴出宫，帮她离开京城。”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李煜的监视中，就在江筝以为打点好了一切，送云晴出城时，李煜出现了……” “他、他干什么了？”苏萱问这话时，声音都在颤。 从前看书的时候，多少人喜欢李煜，又有多少人在评论区许愿求一个李煜这样的男人，可如今，她听着苏瑾的话，只觉得人心恐惧，李煜更是心狠如斯！ 苏瑾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声的安抚她。 “他命人朝云晴的马车射了火箭，马车当场燃烧起来，江筝惊恐的喊人去救，但，没人听她的。” “李煜把她待到身边，让江筝眼睁睁地看着云晴被烧死，并以云晴的事，来警告她、警告整个儿江家。” “好毒的心计……” 苏萱跌坐在锦榻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苏瑾无声的喝着茶。 夏季燥热的风，到了晚上，便温柔起来。 知了声和虫铭声混在一起，像是大自然精心编排的曲目。 好半晌，苏萱冷静下来，抬眸擦了眼泪，看向苏瑾，“那你呢？” 苏瑾斟茶的动作一顿，掀着眼帘看她。 “大哥你，怎么样？” “不怎样。”苏瑾移开视线，端起茶盏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苏萱知晓他是不愿意说。 虽然她猜不到，但苏瑾一定是遭遇了比分尸，更残忍的对待，否则，他不会重生。 可明明，分尸，已经很残忍了啊。 一想到这个，苏萱便心疼的说不出话。 苏瑾借着打开的窗户，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明月附近的星斗闪耀，恍惚间，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彼时，他还是被困的厉鬼。 满身力气，却又背负着重重符咒加持的枷锁，灵魂每日受尽折磨。 想活吗？ 想的，想重新活过来，杀了李煜，也杀尽那些鸡鸣狗盗之辈。 可，还能活吗？ 自然是不能。 他那残破不全的躯体，早已化为灰烬，又被李煜找人用符咒镇压。 除非大罗神仙现世，重新给他造一个躯体出来，否则，他是活不成的。 想死么？ 呵呵，一个厉鬼，还要如何死呢？ 第289章 死无全尸 “他害死了苏家所有人。”苏瑾眸光暗了暗，摸索了一下护腕道：“还都是，死无全尸。” “什么？！”饶是想过这个可能，可真的从苏瑾口中说出时，她还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瑾继续道：“李煜本就是最不起眼的皇子，他目睹生母被人欺辱、污蔑，又被皇上所不喜，他这样的人，在宫中走的每一步都极为艰难，也正是如此，他心性坚韧，对任何事情，都会多思多想，他不会允许有人威胁到他。” “他是皇子的时候如此，做了帝王后，更如此。” “不过，他并不是做了皇帝就开始动苏、沈两家，而是在他坐稳了朝堂之后，开始一步一步，设计苏家、沈家，最终，苏、沈两家，全部覆灭，连家奴，都不能幸免。” 他说着，叹了口气，扯着嘴角苦笑了下。 李煜那样一个人，怎能允许苏家这么大的威胁存在？ “可，苏家有战功，还帮他夺嫡，即便他不放心，也不该、也不该……” “没什么不该的。”苏瑾看向她，“苏家的人，无论主仆，基本都是从战场出来的，况且，苏家的仆人都很衷心，他不能留下后患。” “更不能让苏家人有死而复生的机会。” “所以……”苏萱声音发颤，眼泪已经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所以……”苏瑾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顿了顿，继续道：“他命人砍去苏家人的脑袋和四肢，然后，命人把所有人的脑袋放在一个地方，胳膊放在一个地方，腿放在一个地方，身体的躯干放到一个地方，然后，浇上汽油，烧的干干净净。” 说完这一句，苏瑾看向苏萱。 “李煜他，太害怕苏家了，仅仅是死亡，不能让他安心，他要确保的是，苏家人没有一丝一毫重新活过来的可能，最好，也没有一丝一毫，转世投胎的可能。” 苏萱此时，已经满脸是泪，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哭着说出一句，“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么残忍啊？” “帝王心，素来残忍。”苏瑾声音淡淡，抬手过来帮苏萱擦眼泪。 “那、那云晴呢？” 苏瑾轻叹了口气，神情淡淡：“他以苏家叛国通敌为名，将罪于苏家时，云晴便知晓了，她不信我们会叛国，所以她冲到御书房为苏家辩驳，却被他呵斥，云晴着了急，拔了剑威胁他，便被他的护卫打伤，而他，也借此机会命人挑断了云晴的筋脉，废了她的武功，让她再也提不起刀。” 苏萱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可苏瑾面上无悲无怨，他语气平淡的，不带一丝波澜。 “许是，他真的对云晴有情，也许，他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在他害死苏、沈两家所有人后，在文武百官请求他格杀皇后时，他留了云晴一命，昭告天下说，云晴并不知道苏、沈两家通敌叛国的事情，但因着她同苏、沈两家的关系，所以，将云晴，从皇后，降为了云妃，而后，迎了江筝为后。” 苏萱震惊的说不出话，“江、江筝……” 苏瑾看向她，“当日在菊园，你应该发现了才对。” “我、我是发现了，但我没想到……” “没想到李煜会这么做，是吗？” 苏萱点头。 “呵……”苏瑾冷笑一声，“什么帝后恩爱，也就云晴那个傻子会信？” “什么……什么意思？”苏萱手脚冰凉，她隐隐意识到，真相，可能比她所要想到的，还要残酷一百倍。 苏瑾看向她，“你是不是觉得，李煜登基前，是真的跟喜欢云晴？” 苏萱点头。 “假的。”苏瑾毫不犹豫的戳破苏萱的幻想。 “他并不喜欢云晴，他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江筝。” “但，他清楚自己的实力，但他无权无势时，他设法让江筝离京，如此一来，便避免了江筝嫁给别人。” “待到他羽翼丰满时，便以皇后之尊位，迎回了江筝。” “至于，云晴，他不过是得知了云晴的身世，想要利用云晴来夺嫡罢了。” “可笑的是，他演的真切，以至于，所有人都信了。” “这……”苏萱大脑乱嗡嗡的，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云晴她、云晴她……” 苏瑾拿了一方帕子出来，一边给苏萱擦眼泪一边道：“云晴成为云妃后，李煜不再见她，但对江筝宠爱有加，同时，他私下命人苛待云晴。” “有一次，云晴冰的快死了的时候，身边的侍女走投无路，求到了江筝面前，是江筝，帮她找来了御医。” “后来，江筝想帮云晴出宫，帮她离开京城。”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李煜的监视中，就在江筝以为打点好了一切，送云晴出城时，李煜出现了……” “他、他干什么了？”苏萱问这话时，声音都在颤。 从前看书的时候，多少人喜欢李煜，又有多少人在评论区许愿求一个李煜这样的男人，可如今，她听着苏瑾的话，只觉得人心恐惧，李煜更是心狠如斯！ 苏瑾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声的安抚她。 “他命人朝云晴的马车射了火箭，马车当场燃烧起来，江筝惊恐的喊人去救，但，没人听她的。” “李煜把她待到身边，让江筝眼睁睁地看着云晴被烧死，并以云晴的事，来警告她、警告整个儿江家。” “好毒的心计……” 苏萱跌坐在锦榻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苏瑾无声的喝着茶。 夏季燥热的风，到了晚上，便温柔起来。 知了声和虫铭声混在一起，像是大自然精心编排的曲目。 好半晌，苏萱冷静下来，抬眸擦了眼泪，看向苏瑾，“那你呢？” 苏瑾斟茶的动作一顿，掀着眼帘看她。 “大哥你，怎么样？” “不怎样。”苏瑾移开视线，端起茶盏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苏萱知晓他是不愿意说。 虽然她猜不到，但苏瑾一定是遭遇了比分尸，更残忍的对待，否则，他不会重生。 可明明，分尸，已经很残忍了啊。 一想到这个，苏萱便心疼的说不出话。 苏瑾借着打开的窗户，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明月附近的星斗闪耀，恍惚间，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彼时，他还是被困的厉鬼。 满身力气，却又背负着重重符咒加持的枷锁，灵魂每日受尽折磨。 想活吗？ 想的，想重新活过来，杀了李煜，也杀尽那些鸡鸣狗盗之辈。 可，还能活吗？ 自然是不能。 他那残破不全的躯体，早已化为灰烬，又被李煜找人用符咒镇压。 除非大罗神仙现世，重新给他造一个躯体出来，否则，他是活不成的。 想死么？ 呵呵，一个厉鬼，还要如何死呢？ 第290章 善恶到头，为何不报？ 除非是化为灰烬，否则，就只能在这世间做一个孤魂野鬼。 怨吗？ 怨啊…… 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全都在怨恨，全都在愤怒。 他苏家满门，忠君爱国，从未做过什么坏事，留给他们的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他怀着满腔怨恨，拖着被符咒加身的灵魂，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爬回了苏家。 可彼时的苏家，哪儿还是个家呢？ 李煜命人放的那一把火，早已经把苏家烧为灰烬，可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放心，找人在此处加了层层符咒。 他生怕自己能投胎转世，也生怕苏家人有来生。 所以，他做事做绝。 但，纵使李煜机关算尽，怕是也想不到，他会重生？ 想来，还是要多谢智和大师的。 那时，若非他穿着一身袈裟出现在破败的苏家，找到怨恨又狼狈的他，苏家人，怕是真的永生永世，都再难投生了。 时至今日，苏瑾都还记得智和大师那一声冗长的叹息。 “善恶到头，苏家，不该是如此。” 他那时，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抬起头看向他，带着满身怨气道：“既是善恶到头，为何不报？” 智和大师悲悯的看着他，“他自有他的恶果，但苏大人，你天之骄子，不该如此。” “可我还是败了，不是么？”苏瑾自嘲的哼笑了声。 “不。”智和大师摇头，“不是这般。”他话落，又是叹了口气。 “苏大人，若重新给你一次机会，你该当如何？” “自然是杀了李煜！” “错了。”智和大师提醒，“苏大人，你仔细想想，没了李煜，难道不会有旁人么？结局，是一样的。” 苏瑾眼皮一跳。 智和大师叹了口气，“你再想想，待你想通，老衲，再来寻你。” 说完这话，智和大师转身离去，只有叹息声，回响在空荡荡的苏宅。 可那时的苏瑾，却想不通。 他一颗心全是要杀掉李煜，为苏家人报仇。 他想不通，所以，他日日坐在那里。任凭风吹雨打，也都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青年偷偷跑进了苏家，拿着个火盆坐在他面前开始烧纸，边烧边道：“苏世伯，苏伯母，还有几位哥哥，我来看你们了。” “爹爹说，你们都是好人，好人不该如此。” “不过，你们别伤心，也别难过，李煜这个昏君作茧自缚，如今，天下战火四起，不日，我便会领兵北上，届时，京城就只剩下一个空壳。” “你们放心，很快，李煜就会下去给你们赔罪了。” 那青年，不是旁人，而是樊家唯一的小少爷，樊栋。 他彼时，并不知道苏瑾的魂魄就在他对面，只自顾自地烧了纸钱，然后灭了火盆转身离去。 离开前，他承诺说，一定会带着李煜的人头来祭奠苏家众人。 后来，战乱四起，饶是苏瑾坐在苏家的宅院里，也能听清楚外面的厮杀和哀嚎声。 很快，越来越多的流民跑进了早已变成鬼宅的苏家，或哽咽，或哭泣，或满身伤痕。 他们无助，绝望，却又毫无办法，只能跪在地上求苏大将军保佑他们。 可曾经赫赫有名的苏大将军苏威，早就死了。 所以，他保护不了这些流民。 同样的，苏瑾也不能。 所以，日复一日，他只能冷漠的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哭泣，看着他们抱团取暖，也看着他们跪拜苍天哀求。 最后，也看着敌军冲进苏家，将他们全部杀掉。 彼时，苏瑾也只是皱了皱眉。 毕竟，他只是一个鬼，他什么都做不了。 再后来，樊栋来了，他浑身是雪，胡子拉碴，却是一手拿着刀，一手拎着李煜。 彼时，他腹部尚在流血，强撑着走到台阶下，将李煜的头颅扔了过来。 “苏世伯，苏伯母，还有几位哥哥们，我给你们报仇了，樊栋，给你们报仇了。” 说这一句时，他松了口气，然后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苏瑾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搀扶他，可手穿过樊栋的身体，什么也没留下。 他怔在原地，好半晌没有回神，就只能看着红色的血从樊栋身下流出来，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苏大人……” 天色合适黑下来的，苏瑾不知道。 他只是听到声音，怔怔地抬起头，便瞧见不知何时出现的智和大师。 “这，是你要的吗？” “不，不是。”苏瑾想都没想的反驳。 智和大师松了口气，甚是欣慰道：“看来，你是想明白了。” 苏瑾没接话，视线落在樊栋身上，心下说不出的难受。 “大师，你救救他。” 智和叹息一声，轻轻摇头，“樊小将军至真至纯，是少有的仁义之士，如今，他的劫过了，自然，也就回去了。” “可……” 苏瑾还想再说，但智和大师打断他道：“苏大人，你也该回去了，再耽搁下去，可就要误了时机了。” 话音落下，智和大师朝他伸出手，苏瑾还未回过神来，就被一股极大的力气吸了过去，他头痛欲裂，意识却被一点一点剥夺。 他心下还有疑惑，本想再问一问，可意识已经陷入昏迷。 等到他再度清醒时，就发现，自己回到了二十岁那年，回到了沈云晴回京的前一年…… - “你想知道的，大哥都已经告诉你，现在，幺幺可以为大哥解惑了吗？” 苏萱还沉浸在伤情中时，便听见苏瑾这话。 她微微一怔，缓缓抬起头来，“大哥想知道什么？” 苏瑾挑眉，“幺幺这是不相信大哥？” “不是。”苏萱摇头。 苏瑾皱眉，“那为何要对大哥有所保留？”他话落，顿了顿，道：“莫不是，你觉得大哥对你，不如樊栋对你好？” “不是，真不是。”苏萱激动的直摆手，“我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那就从头说起。” “你确定？” “嗯。”苏瑾点头，神情坚定，且温柔。 “好。”苏萱吐了口气，端起茶喝了大半杯。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跟你不太一样。” 苏瑾挑眉，“哪里不一样？” 苏萱干笑，“那什么，我不是原来的那个苏萱。” “嗯，还有呢？” 见苏瑾一脸的波澜不惊，苏萱惊了，“大哥？你都不惊讶的吗？我不是苏萱！不是你养大的那个苏萱啊！” “嗯，看出来了。”苏瑾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早在我在书房发现你时，就看出来了。” “啊？”苏萱惊得张大嘴巴。随即又懊恼，“那我不是白担心受怕了？” 苏瑾轻笑了一声，深邃的眉眼里满是温柔，就好似，浓重夜幕下，闪着光芒的星河。 “你还笑我……”苏萱皱了皱鼻子，“我那时候都快要怕死了。” “为什么怕？” 苏萱闻言一怔，旋即拍了下桌子，“你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第290章 善恶到头，为何不报？ 除非是化为灰烬，否则，就只能在这世间做一个孤魂野鬼。 怨吗？ 怨啊…… 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全都在怨恨，全都在愤怒。 他苏家满门，忠君爱国，从未做过什么坏事，留给他们的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他怀着满腔怨恨，拖着被符咒加身的灵魂，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爬回了苏家。 可彼时的苏家，哪儿还是个家呢？ 李煜命人放的那一把火，早已经把苏家烧为灰烬，可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放心，找人在此处加了层层符咒。 他生怕自己能投胎转世，也生怕苏家人有来生。 所以，他做事做绝。 但，纵使李煜机关算尽，怕是也想不到，他会重生？ 想来，还是要多谢智和大师的。 那时，若非他穿着一身袈裟出现在破败的苏家，找到怨恨又狼狈的他，苏家人，怕是真的永生永世，都再难投生了。 时至今日，苏瑾都还记得智和大师那一声冗长的叹息。 “善恶到头，苏家，不该是如此。” 他那时，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抬起头看向他，带着满身怨气道：“既是善恶到头，为何不报？” 智和大师悲悯的看着他，“他自有他的恶果，但苏大人，你天之骄子，不该如此。” “可我还是败了，不是么？”苏瑾自嘲的哼笑了声。 “不。”智和大师摇头，“不是这般。”他话落，又是叹了口气。 “苏大人，若重新给你一次机会，你该当如何？” “自然是杀了李煜！” “错了。”智和大师提醒，“苏大人，你仔细想想，没了李煜，难道不会有旁人么？结局，是一样的。” 苏瑾眼皮一跳。 智和大师叹了口气，“你再想想，待你想通，老衲，再来寻你。” 说完这话，智和大师转身离去，只有叹息声，回响在空荡荡的苏宅。 可那时的苏瑾，却想不通。 他一颗心全是要杀掉李煜，为苏家人报仇。 他想不通，所以，他日日坐在那里。任凭风吹雨打，也都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青年偷偷跑进了苏家，拿着个火盆坐在他面前开始烧纸，边烧边道：“苏世伯，苏伯母，还有几位哥哥，我来看你们了。” “爹爹说，你们都是好人，好人不该如此。” “不过，你们别伤心，也别难过，李煜这个昏君作茧自缚，如今，天下战火四起，不日，我便会领兵北上，届时，京城就只剩下一个空壳。” “你们放心，很快，李煜就会下去给你们赔罪了。” 那青年，不是旁人，而是樊家唯一的小少爷，樊栋。 他彼时，并不知道苏瑾的魂魄就在他对面，只自顾自地烧了纸钱，然后灭了火盆转身离去。 离开前，他承诺说，一定会带着李煜的人头来祭奠苏家众人。 后来，战乱四起，饶是苏瑾坐在苏家的宅院里，也能听清楚外面的厮杀和哀嚎声。 很快，越来越多的流民跑进了早已变成鬼宅的苏家，或哽咽，或哭泣，或满身伤痕。 他们无助，绝望，却又毫无办法，只能跪在地上求苏大将军保佑他们。 可曾经赫赫有名的苏大将军苏威，早就死了。 所以，他保护不了这些流民。 同样的，苏瑾也不能。 所以，日复一日，他只能冷漠的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哭泣，看着他们抱团取暖，也看着他们跪拜苍天哀求。 最后，也看着敌军冲进苏家，将他们全部杀掉。 彼时，苏瑾也只是皱了皱眉。 毕竟，他只是一个鬼，他什么都做不了。 再后来，樊栋来了，他浑身是雪，胡子拉碴，却是一手拿着刀，一手拎着李煜。 彼时，他腹部尚在流血，强撑着走到台阶下，将李煜的头颅扔了过来。 “苏世伯，苏伯母，还有几位哥哥们，我给你们报仇了，樊栋，给你们报仇了。” 说这一句时，他松了口气，然后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苏瑾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搀扶他，可手穿过樊栋的身体，什么也没留下。 他怔在原地，好半晌没有回神，就只能看着红色的血从樊栋身下流出来，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苏大人……” 天色合适黑下来的，苏瑾不知道。 他只是听到声音，怔怔地抬起头，便瞧见不知何时出现的智和大师。 “这，是你要的吗？” “不，不是。”苏瑾想都没想的反驳。 智和大师松了口气，甚是欣慰道：“看来，你是想明白了。” 苏瑾没接话，视线落在樊栋身上，心下说不出的难受。 “大师，你救救他。” 智和叹息一声，轻轻摇头，“樊小将军至真至纯，是少有的仁义之士，如今，他的劫过了，自然，也就回去了。” “可……” 苏瑾还想再说，但智和大师打断他道：“苏大人，你也该回去了，再耽搁下去，可就要误了时机了。” 话音落下，智和大师朝他伸出手，苏瑾还未回过神来，就被一股极大的力气吸了过去，他头痛欲裂，意识却被一点一点剥夺。 他心下还有疑惑，本想再问一问，可意识已经陷入昏迷。 等到他再度清醒时，就发现，自己回到了二十岁那年，回到了沈云晴回京的前一年…… - “你想知道的，大哥都已经告诉你，现在，幺幺可以为大哥解惑了吗？” 苏萱还沉浸在伤情中时，便听见苏瑾这话。 她微微一怔，缓缓抬起头来，“大哥想知道什么？” 苏瑾挑眉，“幺幺这是不相信大哥？” “不是。”苏萱摇头。 苏瑾皱眉，“那为何要对大哥有所保留？”他话落，顿了顿，道：“莫不是，你觉得大哥对你，不如樊栋对你好？” “不是，真不是。”苏萱激动的直摆手，“我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那就从头说起。” “你确定？” “嗯。”苏瑾点头，神情坚定，且温柔。 “好。”苏萱吐了口气，端起茶喝了大半杯。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跟你不太一样。” 苏瑾挑眉，“哪里不一样？” 苏萱干笑，“那什么，我不是原来的那个苏萱。” “嗯，还有呢？” 见苏瑾一脸的波澜不惊，苏萱惊了，“大哥？你都不惊讶的吗？我不是苏萱！不是你养大的那个苏萱啊！” “嗯，看出来了。”苏瑾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早在我在书房发现你时，就看出来了。” “啊？”苏萱惊得张大嘴巴。随即又懊恼，“那我不是白担心受怕了？” 苏瑾轻笑了一声，深邃的眉眼里满是温柔，就好似，浓重夜幕下，闪着光芒的星河。 “你还笑我……”苏萱皱了皱鼻子，“我那时候都快要怕死了。” “为什么怕？” 苏萱闻言一怔，旋即拍了下桌子，“你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第291章 中原的狼王 苏瑾端起茶盏，用其遮挡住嘴角的笑，轻声道：“愿闻其详。” 苏萱身子前倾，开口道：“如我刚才同你所说，我并不是原本的那个苏萱，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苏瑾点了点头。 “不愧是大哥，就是聪明！”苏萱朝他竖起大拇指，笑着夸赞了之后，又说道：“在我的那个世界里，我是个孤儿，不过，我也叫苏萱。” “因为是孤儿的关系，我从小努力学习，最大的愿望就是买一套属于我自己的房子，我想着，只要有房子，我就有家了。” “所以，我在读书的时候，努力学习，工作的时候，努力工作，可眼看着我就要存够买房的钱了，可谁想到，我因为总是熬夜工作，就猝死了。” “噗……”苏瑾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笑。 苏萱咬着后槽牙看他，“朴实无华的劳动人民都是我这样的，有什么好笑的。” “嗯，我错了，你继续。”苏瑾认错认得无比流畅。 以至于苏萱有一瞬的恍惚，差点儿就以为她大哥是被人夺舍了。 “我死了之后，再醒来，就发现我来到了这个世界，然后就看见了你，对了，我在你书房看见你的时候，就是我刚刚来的时候。” “嗯。”苏瑾点了点头。 苏萱又道：“我当时看见你的时候，吓了一跳，然后从当时的场景判断了一下，发现我是穿越了，只不过，我不是穿越到某个时空，而是穿越到了一本书里。” “书里？”苏瑾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苏萱道：“就是书，小说，类似于话本这种东西。在我死之前，我刚刚看了这本小说。” “在小说里，沈云晴是女主，李煜是男主，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明白一点。”苏瑾点头后，便问：“那你我呢？” “哦，你是朝廷重臣，李煜登基前，你得他父亲赏识，李煜登基后，也极为信任你，你是书里的智商天花板，我们看书的时候，都夸你来着。” 苏瑾闻言又是笑了，“夸我什么？” 苏萱想都没想地道：“夸你天资聪颖，要身高有身高，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家世权势全都不缺，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官配。” “什么叫官配？”苏瑾虚心求教。 “就是夫人。” “哦，原来如此。”苏瑾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呢？” 苏萱长叹了口气，“我就比较惨了，我看书的时候，苏萱这个人物，是个恶毒女配，从小在将军府娇生惯养，为了江言才那个凤凰男偷考题，然后不听劝阻嫁给江言才。” “婚后发现江言才喜欢沈云晴，便想方设法地害沈云晴，结果沈云晴没害到，她自己反倒是被二哥一脚踹进蛇窝里去了。” 苏瑾点头：“前世的确如此。” 苏萱忽地来了脾气，“大哥，怎么说，那也是你养大的孩子啊，你怎么能让二哥把她踹到蛇窝里去啊？” “当时……”苏瑾话语顿住，眸光暗了一瞬道：“罢了，不提了。” 见苏瑾不欲多说，苏萱也没多问，毕竟，是过去的事情，问得太仔细，只会伤人伤己。 两人便坐着默默的喝茶。 等到三杯茶下肚，苏萱抬起头来，笑着问：“听说柳莺莺要嫁给三哥，是真的吗？” 苏瑾道：“爹娘和柳家都有这个意思。” “那可真是太好了！”苏萱开心的直拍手。 苏瑾抬眸看她，嘴角张开，却终究是欲言又止。 苏萱眉察觉到这一点，欢喜地道：“那大哥，我回来这么久，还没见过柳莺莺，我明天去看看她，行吗？” “嗯。” “谢谢大哥！” 苏瑾眉眼中含了笑意，嘴角也跟着上翘。 “对了，大哥，那现在的李煜……” 苏萱后知后觉的想起此人，见苏瑾抬眸看她，便解释道：“他既心机如此深沉，留着，难免夜长梦多，还是……” “没事，他已经死了。” “啊？” 苏瑾一脸的云淡风轻，啜了口茶继续道：“不光是他，四皇子、五皇子，也都跟他一同去了。” “那就好。”苏萱陡然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我还担心他们要是活着，说不定哪天就回来报复咱们了。” “放心，回不来了。” 人是苏瑾亲自杀的，也是他亲自命人往他们身上泼了热油，最后，他亲自点了火，看他们的尸体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前世，智和大师想让他想清楚、想明白的事情，他始终一知半解，但他想，智和大师之所以在战乱之后来见他，多半是怕他被仇恨冲昏头脑，重生回去后，不顾一切的大杀特杀，届时，天下大乱，会有无数无辜百姓遭殃。 历经了战乱，眼看着樊栋在自己跟前死去，苏瑾的心境怎可能不变？ 只是，他即便是再如何动容，有些事，也不能释怀。 他可以不冲动行事，也可以让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但是，他绝不能让李煜活着，也不能让四皇子和五皇子活着。 毕竟，这两人同样的狼子野心。 至于前太子和七皇子，他们无意皇位，所以，他可以放过他们。 他不是善人，但是，他为了苏家，也为了报智和大师的恩情，他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也竭尽全力，让这件事不影响到更多的人。 如今，虽不知未来会如何改变，但眼下，苏家是安全的，苏萱没死，沈云晴没死，樊栋也活得好好地，这些，足够了。 至于他曾吃过的那些苦，他曾目睹过的那些惨剧，让他自己来背负就好。 - 临别时，苏萱站在廊檐下，满脸笑容的冲着苏瑾挥手，“大哥回去后要早点儿睡哦。” 苏瑾脚步微顿，偏过头来，轻笑了声，说道：“你先前说，赫连佑霖像是草原上的狐狸。” “嗯，对。”苏萱点头，莫名的看着他。 苏瑾转过身来，看着站在台阶上的苏萱，笑问：“那你觉得，我像什么？” “中原的狼王。”苏萱想都没想的说出口。、 “噗……”苏瑾笑出声，眉眼间满是愉悦。 “那樊栋呢？” “樊冬冬吗？”苏萱抓了抓耳朵，道：“他小时候，像是条可怜的小狗。” 苏瑾挑了挑眉，“那现在呢？” 苏萱诚恳道：“现在长大了，像狼狗。” 苏瑾笑出声，很是愉悦的抬起头道：“大哥回去了，你不用送了。” “哦。” 苏萱一脸莫名。 但还是目送着苏瑾出了院门，这才转身进屋…… 第291章 中原的狼王 苏瑾端起茶盏，用其遮挡住嘴角的笑，轻声道：“愿闻其详。” 苏萱身子前倾，开口道：“如我刚才同你所说，我并不是原本的那个苏萱，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苏瑾点了点头。 “不愧是大哥，就是聪明！”苏萱朝他竖起大拇指，笑着夸赞了之后，又说道：“在我的那个世界里，我是个孤儿，不过，我也叫苏萱。” “因为是孤儿的关系，我从小努力学习，最大的愿望就是买一套属于我自己的房子，我想着，只要有房子，我就有家了。” “所以，我在读书的时候，努力学习，工作的时候，努力工作，可眼看着我就要存够买房的钱了，可谁想到，我因为总是熬夜工作，就猝死了。” “噗……”苏瑾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笑。 苏萱咬着后槽牙看他，“朴实无华的劳动人民都是我这样的，有什么好笑的。” “嗯，我错了，你继续。”苏瑾认错认得无比流畅。 以至于苏萱有一瞬的恍惚，差点儿就以为她大哥是被人夺舍了。 “我死了之后，再醒来，就发现我来到了这个世界，然后就看见了你，对了，我在你书房看见你的时候，就是我刚刚来的时候。” “嗯。”苏瑾点了点头。 苏萱又道：“我当时看见你的时候，吓了一跳，然后从当时的场景判断了一下，发现我是穿越了，只不过，我不是穿越到某个时空，而是穿越到了一本书里。” “书里？”苏瑾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苏萱道：“就是书，小说，类似于话本这种东西。在我死之前，我刚刚看了这本小说。” “在小说里，沈云晴是女主，李煜是男主，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明白一点。”苏瑾点头后，便问：“那你我呢？” “哦，你是朝廷重臣，李煜登基前，你得他父亲赏识，李煜登基后，也极为信任你，你是书里的智商天花板，我们看书的时候，都夸你来着。” 苏瑾闻言又是笑了，“夸我什么？” 苏萱想都没想地道：“夸你天资聪颖，要身高有身高，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家世权势全都不缺，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官配。” “什么叫官配？”苏瑾虚心求教。 “就是夫人。” “哦，原来如此。”苏瑾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呢？” 苏萱长叹了口气，“我就比较惨了，我看书的时候，苏萱这个人物，是个恶毒女配，从小在将军府娇生惯养，为了江言才那个凤凰男偷考题，然后不听劝阻嫁给江言才。” “婚后发现江言才喜欢沈云晴，便想方设法地害沈云晴，结果沈云晴没害到，她自己反倒是被二哥一脚踹进蛇窝里去了。” 苏瑾点头：“前世的确如此。” 苏萱忽地来了脾气，“大哥，怎么说，那也是你养大的孩子啊，你怎么能让二哥把她踹到蛇窝里去啊？” “当时……”苏瑾话语顿住，眸光暗了一瞬道：“罢了，不提了。” 见苏瑾不欲多说，苏萱也没多问，毕竟，是过去的事情，问得太仔细，只会伤人伤己。 两人便坐着默默的喝茶。 等到三杯茶下肚，苏萱抬起头来，笑着问：“听说柳莺莺要嫁给三哥，是真的吗？” 苏瑾道：“爹娘和柳家都有这个意思。” “那可真是太好了！”苏萱开心的直拍手。 苏瑾抬眸看她，嘴角张开，却终究是欲言又止。 苏萱眉察觉到这一点，欢喜地道：“那大哥，我回来这么久，还没见过柳莺莺，我明天去看看她，行吗？” “嗯。” “谢谢大哥！” 苏瑾眉眼中含了笑意，嘴角也跟着上翘。 “对了，大哥，那现在的李煜……” 苏萱后知后觉的想起此人，见苏瑾抬眸看她，便解释道：“他既心机如此深沉，留着，难免夜长梦多，还是……” “没事，他已经死了。” “啊？” 苏瑾一脸的云淡风轻，啜了口茶继续道：“不光是他，四皇子、五皇子，也都跟他一同去了。” “那就好。”苏萱陡然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我还担心他们要是活着，说不定哪天就回来报复咱们了。” “放心，回不来了。” 人是苏瑾亲自杀的，也是他亲自命人往他们身上泼了热油，最后，他亲自点了火，看他们的尸体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前世，智和大师想让他想清楚、想明白的事情，他始终一知半解，但他想，智和大师之所以在战乱之后来见他，多半是怕他被仇恨冲昏头脑，重生回去后，不顾一切的大杀特杀，届时，天下大乱，会有无数无辜百姓遭殃。 历经了战乱，眼看着樊栋在自己跟前死去，苏瑾的心境怎可能不变？ 只是，他即便是再如何动容，有些事，也不能释怀。 他可以不冲动行事，也可以让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但是，他绝不能让李煜活着，也不能让四皇子和五皇子活着。 毕竟，这两人同样的狼子野心。 至于前太子和七皇子，他们无意皇位，所以，他可以放过他们。 他不是善人，但是，他为了苏家，也为了报智和大师的恩情，他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也竭尽全力，让这件事不影响到更多的人。 如今，虽不知未来会如何改变，但眼下，苏家是安全的，苏萱没死，沈云晴没死，樊栋也活得好好地，这些，足够了。 至于他曾吃过的那些苦，他曾目睹过的那些惨剧，让他自己来背负就好。 - 临别时，苏萱站在廊檐下，满脸笑容的冲着苏瑾挥手，“大哥回去后要早点儿睡哦。” 苏瑾脚步微顿，偏过头来，轻笑了声，说道：“你先前说，赫连佑霖像是草原上的狐狸。” “嗯，对。”苏萱点头，莫名的看着他。 苏瑾转过身来，看着站在台阶上的苏萱，笑问：“那你觉得，我像什么？” “中原的狼王。”苏萱想都没想的说出口。、 “噗……”苏瑾笑出声，眉眼间满是愉悦。 “那樊栋呢？” “樊冬冬吗？”苏萱抓了抓耳朵，道：“他小时候，像是条可怜的小狗。” 苏瑾挑了挑眉，“那现在呢？” 苏萱诚恳道：“现在长大了，像狼狗。” 苏瑾笑出声，很是愉悦的抬起头道：“大哥回去了，你不用送了。” “哦。” 苏萱一脸莫名。 但还是目送着苏瑾出了院门，这才转身进屋…… 第292章 有本事你打我啊！ 三年多的时间，京城的变化不算太大，但苏萱记路的本事素来不好，是以，特意带了明心出门。 “小姐，这样不好吗？” 柳家院墙外，明心抱着个包袱，不停的四下张望。 “有什么好不好的，听我的准没事。”苏萱说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上了墙头，然后坐在墙头上冲着明心招手。 “快，把东西扔给我。” “好嘞，小姐。” 明心点头，将包袱扔给了苏萱。 “行了，你回去。”拿到包袱后，苏萱冲着她摆了摆手。 明心不放心道：“等您进去了，我再回去，对了，您要是有事儿，就喊我哈。” “那行。”苏萱拍了拍包袱，跳了下去，然后冲着墙外的明心喊：“我进来了，你回去。” “那我走了啊，小姐，你自己注意安全。” “安全的很，放心。” 听了苏萱这话，明心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苏萱则是站在院墙上抱着包袱讪笑。 呵呵呵，能不安全吗？一跳下来就被牵着大藏獒的柳莺莺逮了个正着，有这一人一狗护驾，她在柳家，还能不安全到哪里去？ 柳莺莺看了看苏萱，看了看高高的院墙。 “每回来都爬墙，咋的？你对我家院墙情有独钟？” “也不能这么说。”苏萱讪笑着朝她挪过去，“主要是故地重游，想要重温一下当初的美好。” “呵呵……”柳莺莺冷笑。 苏萱心知她是生气了，便挪步到她跟前，讨好的道：“你家这棵树是比三年前更高了哈，不过，你变化更大，你现在更漂亮了。” 柳莺莺，“呵呵……” 苏萱低头看了一下威风凛凛的大藏獒，道：“你家阿吉，也更威猛了。” 柳莺莺，“呵呵……” 苏萱见她还不吭声，心下止不住的哀嚎，但还是将怀里的小包袱递了过去，“你看，我周游世界给你带的礼物。” 柳莺莺挑眉，“是大家都有，还是只有我有？” 苏萱听见这话，好似听见了磨刀声，脖子咻地一凉，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二嫂他们也有……” “我就知道！”柳莺莺来了脾气，怒哼一声后，转身就走。 苏萱忙快步跟上。 “哎呀，别生气啊，柳莺莺……” “我就生气！”柳莺莺脸红脖子粗的，可眼眶却是红的。 苏萱心知她这是心里难受，心下越发愧疚。 “好莺莺，我知道错了，我给你赔不是，你放心，我认打认骂，绝不还手。” “哼，谁要打你了？”柳莺莺瞪了她一眼，眸子里满是水汽，“我才不打你呢，打了你，你又要冤枉我，到时候，你大哥又要给你出气，最终吃亏的还是我。” “哪儿能啊？”苏萱笑着抱住她的胳膊，“你放心，这次我大哥绝对不来给我出气，再说了，你怕什么，如今的皇帝可是你小外甥，我得罪你，你去宫里告状，让你姐姐罚我。” “哼！”柳莺莺不再多说，哼了一声后，别开脸加快步子往前走。 苏萱也跟着加快了步子，“好莺莺，我真的知道错了，再说，我也不是故意不来见你，只是我回来的时机不巧，偏偏这京城就出了事，若不然，我定是当天就来见你了。” “我才不信你！” “好好好，不信不信。” 苏萱心知柳莺莺满肚子的委屈，是以，无论柳莺莺说什么，她都不反驳，始终好声好气。 柳莺莺折腾了半天，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索性也不吭声。 凉亭内，侍女小心翼翼的奉了茶后，便退了下去。 柳莺莺赌气似的不看苏萱，只摸着大藏獒的狗头发呆。 苏萱环顾四周，笑着道：“从前我就觉得你院子里的花开的极好，可惜那次来的匆忙，没顾得上欣赏，如今再看，倒是比以前更好了。” “我养的花，那自然是极好！” “噗……”苏萱没忍住笑出声。 柳莺莺脸一红，扬起下巴道：“笑什么笑？！” “没，没有。”苏萱连连摆手，努力压住笑容道：“我就是觉得你比以前更可爱更漂亮了。” 柳莺莺闻言脸一热，嗤了声道：“油嘴滑舌！” “我这是真情实感，实话实说。” “哼，谁信你？”柳莺莺别过脸去。 闻言，苏萱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 柳莺莺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便见苏萱摇着头感慨：“一晃三年，物是人非啊……” 柳莺莺皱起眉头。 苏萱又道：“当初离开时，还是好姐妹，如今一回来，反倒是翻脸不认人了，哎，亏得我翻墙来看她。”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柳莺莺气得瞪眼，“明明就是你……” “我如何？”苏萱挑眉。 柳莺莺不说话了，抿着唇看向别处。 “说说嘛。”苏萱伸手戳她胳膊。 柳莺莺往一旁挪了挪。 苏萱又啜了戳，“说说嘛。” “你好烦！”柳莺莺忍无可忍的回过头来瞪她。 苏萱摊手，笑嘻嘻地道：“那你完了，现在就觉得我烦，回头嫁到苏家，可就得天天面对我了，到时候，我怕你烦得想跳湖。” 柳莺莺的脸蓦地一红，“谁说我要嫁入苏家了？” 她神情动作难得的扭捏。 苏萱心下好笑，脑海里再度想起那句话。 谈恋爱这回事，就是一个聪明人带着一个傻子玩才有意思，若两个人都聪明，反倒是没意思，当然，若两个人都傻，那可就是双倍的开心了。 苏武和樊湘如是，苏卿和柳莺莺更如是。 “我大哥说的。” “你……”柳莺莺愣怔，瞠目结舌了好半晌，方才红着脸小声问：“你大哥真这么说了啊？” “当然！”苏萱瞪大眼睛，“货真价实！我亲耳听到的！” “是、是吗？”柳莺莺局促不安的扯着帕子，小脸更红了。 苏萱暗暗叹气，瞧瞧，这就是多年姐妹啊！太虚假了，完全比不上苏卿。 可转念一想，也觉得正常，毕竟自己跟柳莺莺也就相处了半年，可苏卿不一样，苏卿跟她相处了三年。 “而是我听二嫂说，爹娘已经答应此事了，也同你爹娘说过，等过了国丧，就可以筹备起来了。” “是、是吗？”柳莺莺脸红的厉害，低着头咬着唇，一副小女儿怀春的模样。 苏萱道：“你放心，作为好姐妹，届时我一定送你出嫁，然后在快马加鞭的赶回去，迎你进门。” “嗯。”柳莺莺小声的应声。 “噗嗤……”苏萱笑出声。 柳莺莺后知后觉地回过神，红着脸抬脚踹她，“你又取笑我。” “哎，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啊！”苏萱迅速的躲闪开。 “我才不信！”柳莺莺气呼呼的。 “那可就没办法了。”苏萱摊手，明亮眼眸随即转了一圈，而后开口道：“有本事你打我啊！” “你——”柳莺莺噎的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然后，她便站起身撸起袖子，满足了苏萱这个变态的要求。 第292章 有本事你打我啊！ 三年多的时间，京城的变化不算太大，但苏萱记路的本事素来不好，是以，特意带了明心出门。 “小姐，这样不好吗？” 柳家院墙外，明心抱着个包袱，不停的四下张望。 “有什么好不好的，听我的准没事。”苏萱说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上了墙头，然后坐在墙头上冲着明心招手。 “快，把东西扔给我。” “好嘞，小姐。” 明心点头，将包袱扔给了苏萱。 “行了，你回去。”拿到包袱后，苏萱冲着她摆了摆手。 明心不放心道：“等您进去了，我再回去，对了，您要是有事儿，就喊我哈。” “那行。”苏萱拍了拍包袱，跳了下去，然后冲着墙外的明心喊：“我进来了，你回去。” “那我走了啊，小姐，你自己注意安全。” “安全的很，放心。” 听了苏萱这话，明心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苏萱则是站在院墙上抱着包袱讪笑。 呵呵呵，能不安全吗？一跳下来就被牵着大藏獒的柳莺莺逮了个正着，有这一人一狗护驾，她在柳家，还能不安全到哪里去？ 柳莺莺看了看苏萱，看了看高高的院墙。 “每回来都爬墙，咋的？你对我家院墙情有独钟？” “也不能这么说。”苏萱讪笑着朝她挪过去，“主要是故地重游，想要重温一下当初的美好。” “呵呵……”柳莺莺冷笑。 苏萱心知她是生气了，便挪步到她跟前，讨好的道：“你家这棵树是比三年前更高了哈，不过，你变化更大，你现在更漂亮了。” 柳莺莺，“呵呵……” 苏萱低头看了一下威风凛凛的大藏獒，道：“你家阿吉，也更威猛了。” 柳莺莺，“呵呵……” 苏萱见她还不吭声，心下止不住的哀嚎，但还是将怀里的小包袱递了过去，“你看，我周游世界给你带的礼物。” 柳莺莺挑眉，“是大家都有，还是只有我有？” 苏萱听见这话，好似听见了磨刀声，脖子咻地一凉，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二嫂他们也有……” “我就知道！”柳莺莺来了脾气，怒哼一声后，转身就走。 苏萱忙快步跟上。 “哎呀，别生气啊，柳莺莺……” “我就生气！”柳莺莺脸红脖子粗的，可眼眶却是红的。 苏萱心知她这是心里难受，心下越发愧疚。 “好莺莺，我知道错了，我给你赔不是，你放心，我认打认骂，绝不还手。” “哼，谁要打你了？”柳莺莺瞪了她一眼，眸子里满是水汽，“我才不打你呢，打了你，你又要冤枉我，到时候，你大哥又要给你出气，最终吃亏的还是我。” “哪儿能啊？”苏萱笑着抱住她的胳膊，“你放心，这次我大哥绝对不来给我出气，再说了，你怕什么，如今的皇帝可是你小外甥，我得罪你，你去宫里告状，让你姐姐罚我。” “哼！”柳莺莺不再多说，哼了一声后，别开脸加快步子往前走。 苏萱也跟着加快了步子，“好莺莺，我真的知道错了，再说，我也不是故意不来见你，只是我回来的时机不巧，偏偏这京城就出了事，若不然，我定是当天就来见你了。” “我才不信你！” “好好好，不信不信。” 苏萱心知柳莺莺满肚子的委屈，是以，无论柳莺莺说什么，她都不反驳，始终好声好气。 柳莺莺折腾了半天，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索性也不吭声。 凉亭内，侍女小心翼翼的奉了茶后，便退了下去。 柳莺莺赌气似的不看苏萱，只摸着大藏獒的狗头发呆。 苏萱环顾四周，笑着道：“从前我就觉得你院子里的花开的极好，可惜那次来的匆忙，没顾得上欣赏，如今再看，倒是比以前更好了。” “我养的花，那自然是极好！” “噗……”苏萱没忍住笑出声。 柳莺莺脸一红，扬起下巴道：“笑什么笑？！” “没，没有。”苏萱连连摆手，努力压住笑容道：“我就是觉得你比以前更可爱更漂亮了。” 柳莺莺闻言脸一热，嗤了声道：“油嘴滑舌！” “我这是真情实感，实话实说。” “哼，谁信你？”柳莺莺别过脸去。 闻言，苏萱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 柳莺莺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便见苏萱摇着头感慨：“一晃三年，物是人非啊……” 柳莺莺皱起眉头。 苏萱又道：“当初离开时，还是好姐妹，如今一回来，反倒是翻脸不认人了，哎，亏得我翻墙来看她。”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柳莺莺气得瞪眼，“明明就是你……” “我如何？”苏萱挑眉。 柳莺莺不说话了，抿着唇看向别处。 “说说嘛。”苏萱伸手戳她胳膊。 柳莺莺往一旁挪了挪。 苏萱又啜了戳，“说说嘛。” “你好烦！”柳莺莺忍无可忍的回过头来瞪她。 苏萱摊手，笑嘻嘻地道：“那你完了，现在就觉得我烦，回头嫁到苏家，可就得天天面对我了，到时候，我怕你烦得想跳湖。” 柳莺莺的脸蓦地一红，“谁说我要嫁入苏家了？” 她神情动作难得的扭捏。 苏萱心下好笑，脑海里再度想起那句话。 谈恋爱这回事，就是一个聪明人带着一个傻子玩才有意思，若两个人都聪明，反倒是没意思，当然，若两个人都傻，那可就是双倍的开心了。 苏武和樊湘如是，苏卿和柳莺莺更如是。 “我大哥说的。” “你……”柳莺莺愣怔，瞠目结舌了好半晌，方才红着脸小声问：“你大哥真这么说了啊？” “当然！”苏萱瞪大眼睛，“货真价实！我亲耳听到的！” “是、是吗？”柳莺莺局促不安的扯着帕子，小脸更红了。 苏萱暗暗叹气，瞧瞧，这就是多年姐妹啊！太虚假了，完全比不上苏卿。 可转念一想，也觉得正常，毕竟自己跟柳莺莺也就相处了半年，可苏卿不一样，苏卿跟她相处了三年。 “而是我听二嫂说，爹娘已经答应此事了，也同你爹娘说过，等过了国丧，就可以筹备起来了。” “是、是吗？”柳莺莺脸红的厉害，低着头咬着唇，一副小女儿怀春的模样。 苏萱道：“你放心，作为好姐妹，届时我一定送你出嫁，然后在快马加鞭的赶回去，迎你进门。” “嗯。”柳莺莺小声的应声。 “噗嗤……”苏萱笑出声。 柳莺莺后知后觉地回过神，红着脸抬脚踹她，“你又取笑我。” “哎，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啊！”苏萱迅速的躲闪开。 “我才不信！”柳莺莺气呼呼的。 “那可就没办法了。”苏萱摊手，明亮眼眸随即转了一圈，而后开口道：“有本事你打我啊！” “你——”柳莺莺噎的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然后，她便站起身撸起袖子，满足了苏萱这个变态的要求。 第293章 不，我是朱。 在“和睦”的相处了一上午后，两个小姐妹总算是重归于好。 柳莺莺在追着苏萱打闹了半晌后，饿的那是前胸贴后背，于是乎，大手一挥，带着苏萱出门下馆子去了。 好巧不巧，刚到飘香楼门口，苏萱便碰见了一个……哦不，是两个熟人。 “苏小姐……” 苏萱闻声顿住脚步，转身时，便瞧见穿着一身浅蓝色长袍的青年正快步朝她走来。 “苏小姐，果然是你！”青年松了口气，清俊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欢喜。 “禾渊？”苏萱惊讶，万万没想到一出门就碰到老熟人。 “嗯，是在下。”禾渊应声，待瞧见一旁的柳莺莺，忙拱手施了一礼。 “柳小姐好。” “嗯，你好。”柳莺莺应声，紧接着便听见一道清冷的女声。 “禾渊！” 闻言，苏萱猛地转过头，便瞧见一穿着冰蓝色长裙，带着面纱的女子朝他们走来。 说不上为什么，她觉得这女子看着有些眼熟，虽说，她大半张脸都被面纱遮住，只露出一双清冷漂亮的眼睛。 “阿瑗……”禾渊瞧见来人，神情明显的紧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等我的么？” 他紧张的行至女子身旁，为她撑了一把伞。 见状，苏萱和柳莺莺对视了一眼，又齐齐抬眸望了眼挂在天空里的大太阳。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忽然有点儿酸。 “禾渊，这位是……” 苏萱礼貌的询问。 “苏小姐，这是……” “你就是苏萱？”不等禾渊把话说完，女子便开了口。 “嗯，对，是我。”苏萱愣怔地点头，却是直勾勾的看着女子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人好像认识她。 禾渊见状，视线茫然的在两人间打转，“阿瑗，你认识苏小姐？” “不认识。”女子移开视线，看向禾渊，“天气太热了，我不想逛了，我们回去。” “嗯，好。”禾渊点头，而后同苏萱和柳莺莺赔了个不是，之后，便撑着伞带着女子离开了。 苏萱吸了口气，“柳莺莺，我怎么觉得这女人有点儿眼熟？你这几年一直呆在京城，有听说过她吗？” “用得着听说吗？”柳莺莺扁扁嘴。 苏萱狐疑地看向她。 便见柳莺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很是愤懑地道：“她、平阳郡主，李瑗！” 闻言，苏萱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平阳郡主她认识，可、可……她认识的平阳郡主不是这样式的。 柳莺莺看着她叹了口气，“我懂你。” “但是，苏幺幺，你也说了，你都离开三年多了，所以，京城里的人和事有一些变化，那是很正常的。” “可……可这也变化太大了？” “淡定。”柳莺莺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见过世面的模样。 苏萱欲哭无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柳莺莺闻言刚要解释，飘香楼的小二就笑呵呵的迎了上来，于是，两人对视一眼后，默契地跟着小二进了店。 待进入雅间坐下，又喝了茶，柳莺莺这才开了口。 “说起来，这都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刚过完年，天还有些冷的，我跟你三哥出来吃饭，便听说平阳郡主失踪了，永亲王还派人出来寻找，可愣是没找着。” “然后呢？” 苏萱紧张的问。 柳莺莺啜了口茶，道：“一开始，我们也没当回事，可后来，又有传言说，平阳郡主不是失踪，而是被人推下了湖。” “湖？”苏萱越听越迷糊，“什么湖？” 柳莺莺道：“永亲王家里有一片湖，那湖据说是活水，直通京城的泾河。” “哦哦……”苏萱缓缓点头。 柳莺莺道：“当时刚过完年，湖面是有冰的，一个人若掉进去，莫说几日，就是过几个时辰都会没命。” “而且，那几日，我还听人说，永亲王一直命人在府中的湖里打捞，奈何，什么也没捞上来。” “然后呢？” 柳莺莺道：“然后，大家就都以为平阳郡主死了么？再说了，你也知道的，平阳郡主的脑子不太好使。” “这倒是真的。”苏萱点头，而后又问：“后来呢？” 柳莺莺喝下大半杯茶，润了润嗓子，说道：“这事儿渐渐地就没人提及了，可等到三月份的时候，平阳郡主忽然又出现了，然后，就是你今天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苏萱张着嘴，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难怪她一开始便觉得来人眼熟，难怪平阳郡主好像不认识她，明明从前的平阳很喜欢她的。 想到这儿，苏萱心下悲喜交加，喜的是平阳郡主再也不傻了，以后定然也不会受人欺负了。难过的是，从前那个可爱的平阳郡主，她再也见不到了。 不过，依平阳郡主今日的反应来看，她认识的那个平阳郡主多半是死了，今日里的这个，看着也不像是重生，所以，多半是穿越者。 想到这儿，苏萱心情甚是复杂。 要知道，当初书中对平阳郡主的描述不多，而且并未说她后来被人夺舍， 而如今…… 苏萱心下叹了口气，似乎从她穿进这本书开始，这本书的剧情就已经开始脱轨了。 不，不对。 应该说，从苏瑾重生的那一刻开始，故事就已经被改写了，只是，如今的剧情走向，苏萱有些看不懂，至于剧情日后的发展，她更是想不到。 但，剧情既然是因为苏瑾才改变，那如今的男主，应该也是他才对。 可，如果男主是苏瑾，那女主是谁？ 沈云晴么？ ——那不可能，这两人是亲兄妹，而且，沈云晴早已嫁给温知意，夫妻俩感情好得很。 难不成是自己？ 想到这儿，苏萱蓦地一喜。 可惜，她的欢喜并未持续多久。 因为，她忽地意识到，相比于她这个一无是处的穿书者，今日里见到的那位“平阳郡主”才更像是女主。 想到这儿，苏萱顿时郁闷不已。 “干嘛呢？” 柳莺莺拧着眉头拿筷子敲盘子。 苏萱听见清脆的声响，这才回过神。 “没干嘛？” “没干嘛？”柳莺莺打量了她一眼，“没干嘛你垂头丧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先皇的私生女呢。” “啥意思？”苏萱茫然地问道。 柳莺莺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认祖归宗，先皇就驾崩了，你可不是如丧考妣，难过的很么？” “你真是……”苏萱哭笑不得，“近墨者黑。” 柳莺莺挑眉，“你是墨啊？” “不，我是朱。”苏萱下意识的反驳。 柳莺莺噗嗤笑出声，“对对对，你是猪，哈哈哈哈哈哈……” 意识到自己坑了自己后，苏萱忍俊不禁，但见柳莺莺笑得开心，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293章 不，我是朱。 在“和睦”的相处了一上午后，两个小姐妹总算是重归于好。 柳莺莺在追着苏萱打闹了半晌后，饿的那是前胸贴后背，于是乎，大手一挥，带着苏萱出门下馆子去了。 好巧不巧，刚到飘香楼门口，苏萱便碰见了一个……哦不，是两个熟人。 “苏小姐……” 苏萱闻声顿住脚步，转身时，便瞧见穿着一身浅蓝色长袍的青年正快步朝她走来。 “苏小姐，果然是你！”青年松了口气，清俊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欢喜。 “禾渊？”苏萱惊讶，万万没想到一出门就碰到老熟人。 “嗯，是在下。”禾渊应声，待瞧见一旁的柳莺莺，忙拱手施了一礼。 “柳小姐好。” “嗯，你好。”柳莺莺应声，紧接着便听见一道清冷的女声。 “禾渊！” 闻言，苏萱猛地转过头，便瞧见一穿着冰蓝色长裙，带着面纱的女子朝他们走来。 说不上为什么，她觉得这女子看着有些眼熟，虽说，她大半张脸都被面纱遮住，只露出一双清冷漂亮的眼睛。 “阿瑗……”禾渊瞧见来人，神情明显的紧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等我的么？” 他紧张的行至女子身旁，为她撑了一把伞。 见状，苏萱和柳莺莺对视了一眼，又齐齐抬眸望了眼挂在天空里的大太阳。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忽然有点儿酸。 “禾渊，这位是……” 苏萱礼貌的询问。 “苏小姐，这是……” “你就是苏萱？”不等禾渊把话说完，女子便开了口。 “嗯，对，是我。”苏萱愣怔地点头，却是直勾勾的看着女子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人好像认识她。 禾渊见状，视线茫然的在两人间打转，“阿瑗，你认识苏小姐？” “不认识。”女子移开视线，看向禾渊，“天气太热了，我不想逛了，我们回去。” “嗯，好。”禾渊点头，而后同苏萱和柳莺莺赔了个不是，之后，便撑着伞带着女子离开了。 苏萱吸了口气，“柳莺莺，我怎么觉得这女人有点儿眼熟？你这几年一直呆在京城，有听说过她吗？” “用得着听说吗？”柳莺莺扁扁嘴。 苏萱狐疑地看向她。 便见柳莺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很是愤懑地道：“她、平阳郡主，李瑗！” 闻言，苏萱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平阳郡主她认识，可、可……她认识的平阳郡主不是这样式的。 柳莺莺看着她叹了口气，“我懂你。” “但是，苏幺幺，你也说了，你都离开三年多了，所以，京城里的人和事有一些变化，那是很正常的。” “可……可这也变化太大了？” “淡定。”柳莺莺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见过世面的模样。 苏萱欲哭无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柳莺莺闻言刚要解释，飘香楼的小二就笑呵呵的迎了上来，于是，两人对视一眼后，默契地跟着小二进了店。 待进入雅间坐下，又喝了茶，柳莺莺这才开了口。 “说起来，这都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刚过完年，天还有些冷的，我跟你三哥出来吃饭，便听说平阳郡主失踪了，永亲王还派人出来寻找，可愣是没找着。” “然后呢？” 苏萱紧张的问。 柳莺莺啜了口茶，道：“一开始，我们也没当回事，可后来，又有传言说，平阳郡主不是失踪，而是被人推下了湖。” “湖？”苏萱越听越迷糊，“什么湖？” 柳莺莺道：“永亲王家里有一片湖，那湖据说是活水，直通京城的泾河。” “哦哦……”苏萱缓缓点头。 柳莺莺道：“当时刚过完年，湖面是有冰的，一个人若掉进去，莫说几日，就是过几个时辰都会没命。” “而且，那几日，我还听人说，永亲王一直命人在府中的湖里打捞，奈何，什么也没捞上来。” “然后呢？” 柳莺莺道：“然后，大家就都以为平阳郡主死了么？再说了，你也知道的，平阳郡主的脑子不太好使。” “这倒是真的。”苏萱点头，而后又问：“后来呢？” 柳莺莺喝下大半杯茶，润了润嗓子，说道：“这事儿渐渐地就没人提及了，可等到三月份的时候，平阳郡主忽然又出现了，然后，就是你今天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苏萱张着嘴，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难怪她一开始便觉得来人眼熟，难怪平阳郡主好像不认识她，明明从前的平阳很喜欢她的。 想到这儿，苏萱心下悲喜交加，喜的是平阳郡主再也不傻了，以后定然也不会受人欺负了。难过的是，从前那个可爱的平阳郡主，她再也见不到了。 不过，依平阳郡主今日的反应来看，她认识的那个平阳郡主多半是死了，今日里的这个，看着也不像是重生，所以，多半是穿越者。 想到这儿，苏萱心情甚是复杂。 要知道，当初书中对平阳郡主的描述不多，而且并未说她后来被人夺舍， 而如今…… 苏萱心下叹了口气，似乎从她穿进这本书开始，这本书的剧情就已经开始脱轨了。 不，不对。 应该说，从苏瑾重生的那一刻开始，故事就已经被改写了，只是，如今的剧情走向，苏萱有些看不懂，至于剧情日后的发展，她更是想不到。 但，剧情既然是因为苏瑾才改变，那如今的男主，应该也是他才对。 可，如果男主是苏瑾，那女主是谁？ 沈云晴么？ ——那不可能，这两人是亲兄妹，而且，沈云晴早已嫁给温知意，夫妻俩感情好得很。 难不成是自己？ 想到这儿，苏萱蓦地一喜。 可惜，她的欢喜并未持续多久。 因为，她忽地意识到，相比于她这个一无是处的穿书者，今日里见到的那位“平阳郡主”才更像是女主。 想到这儿，苏萱顿时郁闷不已。 “干嘛呢？” 柳莺莺拧着眉头拿筷子敲盘子。 苏萱听见清脆的声响，这才回过神。 “没干嘛？” “没干嘛？”柳莺莺打量了她一眼，“没干嘛你垂头丧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先皇的私生女呢。” “啥意思？”苏萱茫然地问道。 柳莺莺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认祖归宗，先皇就驾崩了，你可不是如丧考妣，难过的很么？” “你真是……”苏萱哭笑不得，“近墨者黑。” 柳莺莺挑眉，“你是墨啊？” “不，我是朱。”苏萱下意识的反驳。 柳莺莺噗嗤笑出声，“对对对，你是猪，哈哈哈哈哈哈……” 意识到自己坑了自己后，苏萱忍俊不禁，但见柳莺莺笑得开心，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294章 带上你大哥 回到苏家时，已经是暮晚，苏萱刚灌了一大杯凉茶坐下来，金玲便拿来了一封信。 苏萱瞥了一眼，问：“哪儿来的？” 金玲道：“妙一小师傅送来的。” “妙一！”苏萱激动地跳起来，“他人呢？” “早就走了。”金玲嘴角溢出一抹浅笑，“不过，临走时，奴婢给他送了许多点心。” “那就好。”苏萱松了口气，接过信在锦榻前坐落。 浅黄色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来普度寺一趟，务必带上你大哥。】 落款：你师兄…… 都不用看落款，光是看这豪放不羁的大字，苏萱都能知道写信的人是谁。 “用回信吗？小姐？”金玲轻声询问。 “不用。”苏萱收了信，道：“我明日要去一趟普度寺，趁着时候还在，你且先准备准备，对了，等下我列个单子出来，你命人去帮我采买回来，等明日去普度寺时，好带上。” “是。”金玲应声而去。 苏萱也没掀着，在屋子里翻腾了一会儿，等快到晚膳时，便换了身衣裳，往苏瑾院子里去了。 -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苏萱便坐上了去普度寺的马车。 六月末的早晨，日光格外明媚。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穿过闹市区，出了城门后，耳边只剩下马车咕噜压在地面的声响，以及哒哒的马蹄声，和混杂在一起的虫鸣鸟叫。 苏萱昨晚想平阳郡主的事儿想了大半宿，若非金玲给力，她怕是起不来。 不过，她现下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苏瑾坐在一旁看公文，见她一直打呵欠，便道：“此去路途遥远，你可以睡一会儿。” “真的吗？”苏萱一脸的受宠若惊。 苏瑾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嗯了一声。 “那就多谢大哥了！”苏萱大喜，下一瞬，便挪了挪身子，枕着苏瑾的大腿躺下来，又抱住他的一只胳膊，然后闭着眼睛，睡了…… 饶是苏瑾见惯了大场面，也被她这一番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惊住，好一会儿，才弯了弯嘴角，单手拿起公文继续看。 奈何，六月的天气炎热，没多久马车便溢到了车里。 苏瑾起初全神贯注地看公文，并未察觉。 直到苏萱晃动脑袋，他低下头看时，才发现苏萱起了满脸的热汗。 但许是太过困倦，饶是起了汗，苏萱也没醒过来。 苏瑾哭笑不得，拿出帕子给苏萱擦了擦汗，而后用拿了苏萱放在矮桌上的团扇给她扇风。 苏萱许是好受了，很快便不再乱动，张着嘴睡得香甜。 苏瑾眼看着她口水流下，无声笑了笑，拿起给她擦过汗的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 可他刚擦完，睡梦中的苏萱就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动作一顿，抬手在苏萱额头轻轻点了一下，“这么开心吗？” “大哥……” 话音未落，便听见这一声喊，苏瑾身子骤然僵住，一双眼睛更是紧盯着苏萱。 然而，苏萱并未醒来。 那一声大哥，不过是梦中呓语。 好半晌，苏瑾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冗长地吐了口浊气，轻轻的叹了声，“你啊……” - 究竟是你什么呢？ 苏瑾没说，苏萱亦没听见。 所以，究竟是你什么，除了苏瑾，无人知晓。 - 抵达普度寺时，苏萱被喊醒，她打着哈欠坐起身来，含糊不清地问：“这酒到了么？唔还没睡醒……” “无妨，进了寺庙再睡。” 苏瑾将一旁的公文整理好，而后便掀开帘子下了车。 苏萱见状，忙紧随其后，但见苏瑾站在马车前冲自己伸出手，当即欢欢喜喜地拉着他的手下了车。 主持方丈彼时正在寺庙门前送人，瞧见苏瑾便抬脚走了过来。 苏萱听着两人闲话，自己则瞪大眼睛打量周遭。 历经三年多时间，普度寺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香客更多，香火更好了。 苏萱心下欢喜，毕竟，她也算是普度寺的一份子。 想到这儿，苏萱莫名激动。 苏瑾虽一直跟主持方丈说话，但其实一直关注着苏萱，见她一会儿欢喜，一会儿雀跃的，不由凝眉。 一旁的主持方丈见他这般，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不满，甚是惶恐地问：“苏大人可是对老衲的安排有什么不满？若是……” “不是。”苏瑾打断他的话，“您的安排很好，只是家妹困了，若无事，就先带我们去香房。” 方丈闻言连连应声，忙让弟子带着他们往后院去。 然而，方丈刚走，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和尚便快步朝他们走来。 “苏大人请留步。”小和尚行至跟前，双手合十施了一礼。 两人站定，齐齐朝小和尚望去。 “苏大人，师叔祖请您过去。” 苏萱闻言眼皮一跳，紧接着就瞧见小和尚朝她望过来，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道：“小师叔，清文师叔在静心湖等你。” “你是妙一？！” 苏萱惊恐的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正是我。”妙一脸上笑容加深，看上去雀跃又得意。 苏萱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出一句：“我走的时候，你才那么高，现在你怎么……怎么？”苏萱伸手比划了一下，发现如今的妙一比她高了一脑袋。 她欲哭无泪，妙一没忍住笑出声，“三年不见，小师叔还是这样。” 苏瑾眉头拧了拧，开口道：“既是大师寻我，还劳烦小师叔带路。” “是。”妙一回神，临走前又对着苏萱道：“小师叔，等我忙完来寻你。” 苏瑾微不可查的皱眉。 叶枫跟在苏萱身旁，将苏瑾的神情看了个清楚，他啧啧摇头。 不用说，他家公子定是觉得这小和尚是在跟苏萱打情骂俏，公子心下不爽，这才将小和尚支走。 可惜，他家小姐没发现。 这么想着，叶枫跟着苏萱往静心湖走，但见苏萱一个劲的跟他感慨妙一的巨大变化，便忍不住道：“小姐，你难道没发现公子变化也很大么？” 苏萱被问得一愣。 叶枫颇为受伤：“你还真没发现？！” 苏萱满心愧疚，说话都心虚了起来。 “对不住啊，我真没觉得大哥有什么变化。” 叶枫大失所望，望着苏萱的目光十分受伤。 “小姐，公子若听了你这话，会伤心的。” 苏萱讪讪，“可能是其他人的变化太大了，像是樊冬冬，还有妙一，他们长高了，性子也变了，我就觉得变化很大，像是大哥、二哥、三哥，对了，还有你，我觉得你们都和三年前一样的英俊，一样的有魅力，所以才觉得没变化。” “哎呀，小姐你早说嘛。”叶枫被夸得不大好意思。 苏萱心下松了口气，道：“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可能是我比较迟钝，察觉不出别的东西，不像你，那么细心。” “哎，哪里哪里。”叶枫谦虚的摆手，嘴角的笑却是快要咧到耳根后了。 “你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谦逊。”苏萱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眸子里满是真诚。 真的，监控拍人都有盲区，但她拍马屁，没有。 叶枫被苏萱夸得飘飘然，脸都红了几分。 苏萱叹了口气，说道：“我要是像你一样细心就好了，这样，家里人有什么变化，我就都知道了。”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就是……”被夸飘了的叶枫，开始跟苏萱讲苏家这三年多时间里发生的大小事，以及大家伙的变化。 苏萱边听边感慨，果然，没事儿拍一拍是对的。 随口一拍，拍出惊喜，拍出彩蛋！拍出一个完美和谐的世界！ 第294章 带上你大哥 回到苏家时，已经是暮晚，苏萱刚灌了一大杯凉茶坐下来，金玲便拿来了一封信。 苏萱瞥了一眼，问：“哪儿来的？” 金玲道：“妙一小师傅送来的。” “妙一！”苏萱激动地跳起来，“他人呢？” “早就走了。”金玲嘴角溢出一抹浅笑，“不过，临走时，奴婢给他送了许多点心。” “那就好。”苏萱松了口气，接过信在锦榻前坐落。 浅黄色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来普度寺一趟，务必带上你大哥。】 落款：你师兄…… 都不用看落款，光是看这豪放不羁的大字，苏萱都能知道写信的人是谁。 “用回信吗？小姐？”金玲轻声询问。 “不用。”苏萱收了信，道：“我明日要去一趟普度寺，趁着时候还在，你且先准备准备，对了，等下我列个单子出来，你命人去帮我采买回来，等明日去普度寺时，好带上。” “是。”金玲应声而去。 苏萱也没掀着，在屋子里翻腾了一会儿，等快到晚膳时，便换了身衣裳，往苏瑾院子里去了。 -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苏萱便坐上了去普度寺的马车。 六月末的早晨，日光格外明媚。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穿过闹市区，出了城门后，耳边只剩下马车咕噜压在地面的声响，以及哒哒的马蹄声，和混杂在一起的虫鸣鸟叫。 苏萱昨晚想平阳郡主的事儿想了大半宿，若非金玲给力，她怕是起不来。 不过，她现下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苏瑾坐在一旁看公文，见她一直打呵欠，便道：“此去路途遥远，你可以睡一会儿。” “真的吗？”苏萱一脸的受宠若惊。 苏瑾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嗯了一声。 “那就多谢大哥了！”苏萱大喜，下一瞬，便挪了挪身子，枕着苏瑾的大腿躺下来，又抱住他的一只胳膊，然后闭着眼睛，睡了…… 饶是苏瑾见惯了大场面，也被她这一番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惊住，好一会儿，才弯了弯嘴角，单手拿起公文继续看。 奈何，六月的天气炎热，没多久马车便溢到了车里。 苏瑾起初全神贯注地看公文，并未察觉。 直到苏萱晃动脑袋，他低下头看时，才发现苏萱起了满脸的热汗。 但许是太过困倦，饶是起了汗，苏萱也没醒过来。 苏瑾哭笑不得，拿出帕子给苏萱擦了擦汗，而后用拿了苏萱放在矮桌上的团扇给她扇风。 苏萱许是好受了，很快便不再乱动，张着嘴睡得香甜。 苏瑾眼看着她口水流下，无声笑了笑，拿起给她擦过汗的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 可他刚擦完，睡梦中的苏萱就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动作一顿，抬手在苏萱额头轻轻点了一下，“这么开心吗？” “大哥……” 话音未落，便听见这一声喊，苏瑾身子骤然僵住，一双眼睛更是紧盯着苏萱。 然而，苏萱并未醒来。 那一声大哥，不过是梦中呓语。 好半晌，苏瑾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冗长地吐了口浊气，轻轻的叹了声，“你啊……” - 究竟是你什么呢？ 苏瑾没说，苏萱亦没听见。 所以，究竟是你什么，除了苏瑾，无人知晓。 - 抵达普度寺时，苏萱被喊醒，她打着哈欠坐起身来，含糊不清地问：“这酒到了么？唔还没睡醒……” “无妨，进了寺庙再睡。” 苏瑾将一旁的公文整理好，而后便掀开帘子下了车。 苏萱见状，忙紧随其后，但见苏瑾站在马车前冲自己伸出手，当即欢欢喜喜地拉着他的手下了车。 主持方丈彼时正在寺庙门前送人，瞧见苏瑾便抬脚走了过来。 苏萱听着两人闲话，自己则瞪大眼睛打量周遭。 历经三年多时间，普度寺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香客更多，香火更好了。 苏萱心下欢喜，毕竟，她也算是普度寺的一份子。 想到这儿，苏萱莫名激动。 苏瑾虽一直跟主持方丈说话，但其实一直关注着苏萱，见她一会儿欢喜，一会儿雀跃的，不由凝眉。 一旁的主持方丈见他这般，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不满，甚是惶恐地问：“苏大人可是对老衲的安排有什么不满？若是……” “不是。”苏瑾打断他的话，“您的安排很好，只是家妹困了，若无事，就先带我们去香房。” 方丈闻言连连应声，忙让弟子带着他们往后院去。 然而，方丈刚走，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和尚便快步朝他们走来。 “苏大人请留步。”小和尚行至跟前，双手合十施了一礼。 两人站定，齐齐朝小和尚望去。 “苏大人，师叔祖请您过去。” 苏萱闻言眼皮一跳，紧接着就瞧见小和尚朝她望过来，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道：“小师叔，清文师叔在静心湖等你。” “你是妙一？！” 苏萱惊恐的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正是我。”妙一脸上笑容加深，看上去雀跃又得意。 苏萱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出一句：“我走的时候，你才那么高，现在你怎么……怎么？”苏萱伸手比划了一下，发现如今的妙一比她高了一脑袋。 她欲哭无泪，妙一没忍住笑出声，“三年不见，小师叔还是这样。” 苏瑾眉头拧了拧，开口道：“既是大师寻我，还劳烦小师叔带路。” “是。”妙一回神，临走前又对着苏萱道：“小师叔，等我忙完来寻你。” 苏瑾微不可查的皱眉。 叶枫跟在苏萱身旁，将苏瑾的神情看了个清楚，他啧啧摇头。 不用说，他家公子定是觉得这小和尚是在跟苏萱打情骂俏，公子心下不爽，这才将小和尚支走。 可惜，他家小姐没发现。 这么想着，叶枫跟着苏萱往静心湖走，但见苏萱一个劲的跟他感慨妙一的巨大变化，便忍不住道：“小姐，你难道没发现公子变化也很大么？” 苏萱被问得一愣。 叶枫颇为受伤：“你还真没发现？！” 苏萱满心愧疚，说话都心虚了起来。 “对不住啊，我真没觉得大哥有什么变化。” 叶枫大失所望，望着苏萱的目光十分受伤。 “小姐，公子若听了你这话，会伤心的。” 苏萱讪讪，“可能是其他人的变化太大了，像是樊冬冬，还有妙一，他们长高了，性子也变了，我就觉得变化很大，像是大哥、二哥、三哥，对了，还有你，我觉得你们都和三年前一样的英俊，一样的有魅力，所以才觉得没变化。” “哎呀，小姐你早说嘛。”叶枫被夸得不大好意思。 苏萱心下松了口气，道：“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可能是我比较迟钝，察觉不出别的东西，不像你，那么细心。” “哎，哪里哪里。”叶枫谦虚的摆手，嘴角的笑却是快要咧到耳根后了。 “你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谦逊。”苏萱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眸子里满是真诚。 真的，监控拍人都有盲区，但她拍马屁，没有。 叶枫被苏萱夸得飘飘然，脸都红了几分。 苏萱叹了口气，说道：“我要是像你一样细心就好了，这样，家里人有什么变化，我就都知道了。”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就是……”被夸飘了的叶枫，开始跟苏萱讲苏家这三年多时间里发生的大小事，以及大家伙的变化。 苏萱边听边感慨，果然，没事儿拍一拍是对的。 随口一拍，拍出惊喜，拍出彩蛋！拍出一个完美和谐的世界！ 第295章 听从你的心。 叶枫一路滔滔不绝，抵达静心湖时，都还没说完。 苏萱远远地瞧见坐在静心湖凉亭上喝茶的清文，十分温柔的打断了叶枫，并请他找个凉快的地方等自己一等。 叶枫答应的干脆利落。 苏萱临走前，又真诚地夸赞了他几句，只把青年夸得满面笑容，这才找清文去了。 “师兄。” 苏萱行至静心湖凉亭，在清文对面坐下。 “来，尝尝我今年新炒的茶。” 清文说着，翻过茶盘上的釉色小茶杯，给苏萱斟了一杯茶。 苏萱一路走来，正口渴，见状端起来一口喝了个干净。 “好喝！再来一杯。” “……” 清文静默了一瞬，认命地给她续茶，“这么好的茶给你喝，可真是糟蹋了。” “瞧你小气的。”苏萱努嘴，“不就是喝了你几口茶么？回头还给你就是了。” 清文闻言乐了，“行啊，亲师兄妹，明算账，说说，小师妹，你打算怎么还？” 苏萱扁了扁嘴，“吐口水还你。” “你……日后出门，可千万别说你是我师妹。”清文满脸嫌弃。 苏萱乐出声，“我才不听你的呢，我跟你说，我这外的这几年，几乎是逢人就告诉他们，清文是我师兄。” 清文哼了一声。 苏萱道：“你猜猜他们怎么说你的？” “怎么说？”清文配合的询问。 苏萱神情夸张道：“他们问我，清文是谁啊？没听过，不认识。” “嘿，小丫头胆量见长啊！”清文放下茶杯，佯装恼怒道：“怎么？出门一趟，就不把师兄放在眼里了？？” “怎么能把师兄放眼里？”苏萱瞪大眼睛，一脸认真道：“我都是把师兄放心里的，毕竟，我的师兄不仅生的仪表堂堂，英俊潇洒，还是师傅座下最厉害的弟子，日后最有名的得道高僧，我怎么能把你放在眼睛里啊？那对你也太不尊重了，我得把你放在心里才行！” 清文被苏萱逗乐，“油嘴滑舌，我看你，这外出游历别的没学会，光学会说鬼话了。” “我明明说的是实话。”苏萱努嘴。 清文嗤笑，抬手给苏萱续了一杯茶。 “果然，师兄疼我。”苏萱端茶的时候，还不忘随手拍一拍。 清文笑着挑眉，“你的意思是，师傅不疼你？” “没有，师傅也疼我，我的意思是老天爷不疼我。” 清文笑得意味深长，“老天爷听了你这话，会伤心的。毕竟，若真的不疼你，你早就不在了。” 苏萱喝茶的动作一顿，旋即笑道：“那就是都疼我。” 清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苏萱喝完茶，问道：“师兄找我来是为了何事？为何还要把我大哥带来？” “还有，师傅好端端的，找我大哥做什么？” “那你得去问师傅，我就是个传话的。”清文语气随意，端起茶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感慨道：“多好的茶啊，可惜，来了个不识货的。” 闻言，苏萱哭笑不得。 但她心知问苏瑾的事情，是问不出了，便开口道：“师兄，我来的前一日，瞧见平阳郡主了。”苏萱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清文，见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便道：“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而且，她好像不认识我了。” 清文神色淡淡，“你管她做什么，她有她的人生，你有你的人生，你们本身便没什么关系。” 闻言，苏萱心口一跳，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她根本抓不住。 “师兄的意思是，我们不会有交集？” 清文勾唇一笑，“自己想。” 苏萱，“……” 受挫的苏萱，愣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咬了咬唇，问：“那她和我大哥有关系吗？” 清文挑眉看她，“小师妹，你究竟想问什么？” “我……”苏萱的脸蓦地一红。 清文乐了，“小师妹，我能告知的东西有限，你最好挑紧要的问。” 苏萱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眼神骤然一亮。 “多谢师兄。” 清文嘴角翘了翘，继续喝茶。 苏萱想了想，道：“我想问的东西，其实很多，但，一一问出来，总归是不好。” 清文挑眉。 苏萱继续道：“诚如三年前我来见师兄时一般，如今的我，同样很茫然，只是，当初今时今日，茫然的问题不一样罢了。” 清文稍一听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他轻轻转了转茶杯，看着清透的茶汤道：“今时今日的你，同三年前的你不同，今时今日的时局，同三年前亦不同。” 苏萱听的云里雾里，茫然道：“师兄，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清文视线落在她身上，无奈叹了口气，“怎么这么笨？” 苏萱委屈的垂下嘴角，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清文再度叹了口气，“罢了，摊上你，算我倒霉。” 他放下茶盏，神情无奈，可语气间却藏着一丝温柔。 “听从你的心。” “我的心？” “对。”清文点头，“若犹豫不决，便问问你的心，看它偏向哪一边。若想舍弃，也问问它，看它疼不疼。” 苏萱茫然地望着他。 清文移开视线，“言尽于此，再说可就是罪过了。” “师兄……”苏萱可怜巴巴地喊。 清文道：“再问，也是罪过。” 苏萱瞬间闭了嘴。 - 因着苏瑾公务繁忙，两人在普度寺住了两日后，便回了京城。 这两日里，苏萱几次想见智和大师，奈何智和大师不见她，倒是苏瑾，来的那日，在智和大师那里待了几个时辰。 至于清文，回答完苏萱的问题后，便打发她离开。生怕她再问一堆蠢问题。 好在，苏萱刚从静心湖离开，便瞧见了来寻她的妙一。 几年不见，妙一变化甚大，不光长高了，长俊了，人也比从前聪明机灵。 只不过，他待苏萱依旧很亲近，对此，苏萱老怀甚慰。 正是盛夏，妙一热情的带着苏萱去后山摘瓜果，赏山花，甚至还带着苏萱去看他养在山下溪流里的鱼。 鱼儿长势很好，看着就新鲜肥美，苏萱下意识地说了句做成烤鱼定然好吃，妙一便立刻捉了鱼，给她做成烤鱼。 对此，苏萱甚是欣慰，心下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触。 但，这种好日子并未持续太久，等到苏瑾从智和大师那里回来后，妙一就被人喊走了。 那之后，一直到苏萱离开前，方才瞧见了来送她的妙一。 - 回城的路上，苏瑾依旧在看公文，苏萱则摆动着从佛前求来的福袋。 苏瑾瞥了她一眼，问：“求了什么？” “秘密。”苏萱笑得眉眼弯弯。 “……”苏瑾不置可否，须臾，收回视线继续看公文。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苏萱收起福袋，凑过来问苏瑾，“大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苏瑾拿着公文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抬眸看向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嘿嘿……”苏萱讪笑，“先前娘不是说等闲下来，给你相看亲事么？不知道大哥这几年相看的如何，可有喜欢的人。” “不如何。”苏瑾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公文。 苏萱不死心，又问：“现下，二哥已经成亲了，三哥也快成亲了，大哥的亲事，应该也快敲定了，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般有福气，能嫁给我大哥。” 她在肚子里斟酌用词，每一句都说的小心翼翼，却不知，每一句，都漏洞百出。 “你很在意？”苏瑾挑眉看她。 苏萱脸色一僵，须臾笑着道：“自然是在意的，毕竟，你是我大哥嘛？” “就为了这个？”苏瑾挑眉。 苏萱闻言只觉得心下万分煎熬，但又不敢把话说的太直白，便只得道：“也不是，就是、就是……” “是什么？”苏瑾追问。 “就是……”苏萱对上那双如碧波潭水一般的眼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真是！这让她怎么说嘛！ 难不成说“因为我喜欢你，我三年前就喜欢你！所以格外在意？！” 饶是苏萱一惯厚脸皮，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开不了口…… 第295章 听从你的心。 叶枫一路滔滔不绝，抵达静心湖时，都还没说完。 苏萱远远地瞧见坐在静心湖凉亭上喝茶的清文，十分温柔的打断了叶枫，并请他找个凉快的地方等自己一等。 叶枫答应的干脆利落。 苏萱临走前，又真诚地夸赞了他几句，只把青年夸得满面笑容，这才找清文去了。 “师兄。” 苏萱行至静心湖凉亭，在清文对面坐下。 “来，尝尝我今年新炒的茶。” 清文说着，翻过茶盘上的釉色小茶杯，给苏萱斟了一杯茶。 苏萱一路走来，正口渴，见状端起来一口喝了个干净。 “好喝！再来一杯。” “……” 清文静默了一瞬，认命地给她续茶，“这么好的茶给你喝，可真是糟蹋了。” “瞧你小气的。”苏萱努嘴，“不就是喝了你几口茶么？回头还给你就是了。” 清文闻言乐了，“行啊，亲师兄妹，明算账，说说，小师妹，你打算怎么还？” 苏萱扁了扁嘴，“吐口水还你。” “你……日后出门，可千万别说你是我师妹。”清文满脸嫌弃。 苏萱乐出声，“我才不听你的呢，我跟你说，我这外的这几年，几乎是逢人就告诉他们，清文是我师兄。” 清文哼了一声。 苏萱道：“你猜猜他们怎么说你的？” “怎么说？”清文配合的询问。 苏萱神情夸张道：“他们问我，清文是谁啊？没听过，不认识。” “嘿，小丫头胆量见长啊！”清文放下茶杯，佯装恼怒道：“怎么？出门一趟，就不把师兄放在眼里了？？” “怎么能把师兄放眼里？”苏萱瞪大眼睛，一脸认真道：“我都是把师兄放心里的，毕竟，我的师兄不仅生的仪表堂堂，英俊潇洒，还是师傅座下最厉害的弟子，日后最有名的得道高僧，我怎么能把你放在眼睛里啊？那对你也太不尊重了，我得把你放在心里才行！” 清文被苏萱逗乐，“油嘴滑舌，我看你，这外出游历别的没学会，光学会说鬼话了。” “我明明说的是实话。”苏萱努嘴。 清文嗤笑，抬手给苏萱续了一杯茶。 “果然，师兄疼我。”苏萱端茶的时候，还不忘随手拍一拍。 清文笑着挑眉，“你的意思是，师傅不疼你？” “没有，师傅也疼我，我的意思是老天爷不疼我。” 清文笑得意味深长，“老天爷听了你这话，会伤心的。毕竟，若真的不疼你，你早就不在了。” 苏萱喝茶的动作一顿，旋即笑道：“那就是都疼我。” 清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苏萱喝完茶，问道：“师兄找我来是为了何事？为何还要把我大哥带来？” “还有，师傅好端端的，找我大哥做什么？” “那你得去问师傅，我就是个传话的。”清文语气随意，端起茶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感慨道：“多好的茶啊，可惜，来了个不识货的。” 闻言，苏萱哭笑不得。 但她心知问苏瑾的事情，是问不出了，便开口道：“师兄，我来的前一日，瞧见平阳郡主了。”苏萱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清文，见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便道：“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而且，她好像不认识我了。” 清文神色淡淡，“你管她做什么，她有她的人生，你有你的人生，你们本身便没什么关系。” 闻言，苏萱心口一跳，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她根本抓不住。 “师兄的意思是，我们不会有交集？” 清文勾唇一笑，“自己想。” 苏萱，“……” 受挫的苏萱，愣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咬了咬唇，问：“那她和我大哥有关系吗？” 清文挑眉看她，“小师妹，你究竟想问什么？” “我……”苏萱的脸蓦地一红。 清文乐了，“小师妹，我能告知的东西有限，你最好挑紧要的问。” 苏萱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眼神骤然一亮。 “多谢师兄。” 清文嘴角翘了翘，继续喝茶。 苏萱想了想，道：“我想问的东西，其实很多，但，一一问出来，总归是不好。” 清文挑眉。 苏萱继续道：“诚如三年前我来见师兄时一般，如今的我，同样很茫然，只是，当初今时今日，茫然的问题不一样罢了。” 清文稍一听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他轻轻转了转茶杯，看着清透的茶汤道：“今时今日的你，同三年前的你不同，今时今日的时局，同三年前亦不同。” 苏萱听的云里雾里，茫然道：“师兄，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清文视线落在她身上，无奈叹了口气，“怎么这么笨？” 苏萱委屈的垂下嘴角，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清文再度叹了口气，“罢了，摊上你，算我倒霉。” 他放下茶盏，神情无奈，可语气间却藏着一丝温柔。 “听从你的心。” “我的心？” “对。”清文点头，“若犹豫不决，便问问你的心，看它偏向哪一边。若想舍弃，也问问它，看它疼不疼。” 苏萱茫然地望着他。 清文移开视线，“言尽于此，再说可就是罪过了。” “师兄……”苏萱可怜巴巴地喊。 清文道：“再问，也是罪过。” 苏萱瞬间闭了嘴。 - 因着苏瑾公务繁忙，两人在普度寺住了两日后，便回了京城。 这两日里，苏萱几次想见智和大师，奈何智和大师不见她，倒是苏瑾，来的那日，在智和大师那里待了几个时辰。 至于清文，回答完苏萱的问题后，便打发她离开。生怕她再问一堆蠢问题。 好在，苏萱刚从静心湖离开，便瞧见了来寻她的妙一。 几年不见，妙一变化甚大，不光长高了，长俊了，人也比从前聪明机灵。 只不过，他待苏萱依旧很亲近，对此，苏萱老怀甚慰。 正是盛夏，妙一热情的带着苏萱去后山摘瓜果，赏山花，甚至还带着苏萱去看他养在山下溪流里的鱼。 鱼儿长势很好，看着就新鲜肥美，苏萱下意识地说了句做成烤鱼定然好吃，妙一便立刻捉了鱼，给她做成烤鱼。 对此，苏萱甚是欣慰，心下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触。 但，这种好日子并未持续太久，等到苏瑾从智和大师那里回来后，妙一就被人喊走了。 那之后，一直到苏萱离开前，方才瞧见了来送她的妙一。 - 回城的路上，苏瑾依旧在看公文，苏萱则摆动着从佛前求来的福袋。 苏瑾瞥了她一眼，问：“求了什么？” “秘密。”苏萱笑得眉眼弯弯。 “……”苏瑾不置可否，须臾，收回视线继续看公文。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苏萱收起福袋，凑过来问苏瑾，“大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苏瑾拿着公文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抬眸看向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嘿嘿……”苏萱讪笑，“先前娘不是说等闲下来，给你相看亲事么？不知道大哥这几年相看的如何，可有喜欢的人。” “不如何。”苏瑾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公文。 苏萱不死心，又问：“现下，二哥已经成亲了，三哥也快成亲了，大哥的亲事，应该也快敲定了，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般有福气，能嫁给我大哥。” 她在肚子里斟酌用词，每一句都说的小心翼翼，却不知，每一句，都漏洞百出。 “你很在意？”苏瑾挑眉看她。 苏萱脸色一僵，须臾笑着道：“自然是在意的，毕竟，你是我大哥嘛？” “就为了这个？”苏瑾挑眉。 苏萱闻言只觉得心下万分煎熬，但又不敢把话说的太直白，便只得道：“也不是，就是、就是……” “是什么？”苏瑾追问。 “就是……”苏萱对上那双如碧波潭水一般的眼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真是！这让她怎么说嘛！ 难不成说“因为我喜欢你，我三年前就喜欢你！所以格外在意？！” 饶是苏萱一惯厚脸皮，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开不了口…… 第296章 我只喜欢你。 “没什么……” 她颓丧的低下头，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般，念了唧的。 苏瑾嘴角微微上翘，就连眉眼里也藏着一丝笑意。 苏萱耷拉着脑袋坐了半晌，见苏瑾连问都不问她一句，心情忽地无比暴躁。 她抬头看苏瑾，见苏瑾全神贯注的看着公文，丝毫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心情越发糟糕。 但她又没有发火的理由，只能自己生闷气。 苏瑾眼角余光瞥见苏萱拿起团扇，呼哧呼哧地扇扇子，心下好笑，却也不点破。 而苏萱，此事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完全没在意别的，若是她能多看一眼，或者，再仔细一些，一定能发现，这大半天的时间，苏瑾拿着公文的手丝毫未动，而视线，也一直停留在那三行公文上。 可惜，沉浸在恋爱烦恼里的人，是注意不到这些细节的。 - 回到苏家时，已经是午时。 苏萱这次没等苏瑾，马车刚一停稳，她便跳下马车，往府中去了。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早早候在门口的明心，瞧见苏萱便冲了过来。 苏萱被她跳了一跳，顿住脚步问：“你怎么了？” “小姐，你快进府看看，出大事儿了！”明心急的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苏萱一脸懵逼，“什么大事儿？我不就是出去了两天么？” 金玲快步走来，同苏萱行了一礼后，说道：“府中的确是出了事，小姐先进来，咱们边走边说。” “嗯。”苏萱点头，跟着金玲上了台阶。 进了府门后，金玲便将事情详细告知了苏萱。 原来，是赫连佑霖同苏萱解除婚约的消息昨日从宫里传了出来，然后今日一早，云王府的小世子云琅便亲自带着聘礼来求娶。 樊栋得知消息后，立刻如法炮制，也带着聘礼登了门，如今，这二人正同刚回府的苏威夫妇在花厅里坐着。 原本，苏威夫妇想把这两人先劝回去，奈何这两人生怕对方留下来得了先机，于是，较劲似的，谁也不肯走。 苏萱闻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金玲道：“小姐不用为难，将军说了，小姐万事随心，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不必为难自己。” “嗯。”苏萱闷闷地应了一声。 金玲和明心对视了一眼，没再多说。 但进入前院，苏萱便瞧见地上绑着红绸的红木箱子，一眼望去，满满当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谁要出嫁呢。 明心在一旁道：“云琅小世子来时，带了八十八台聘礼，樊小公子带了九十九台聘礼，说是要和小姐你长长久久。” 苏萱听了这话险些昏过去。 老天爷！今天是她的死期？什么长长久久，哪儿来的长长久久啊！ 苏萱欲哭无泪。 明心在一旁安慰她，“小姐，你若不喜欢，拒绝便是，不必腿软。” “我有腿软吗？”苏萱疑惑地问两人。 金玲明心齐齐低头看了看，而后又齐齐点头。 苏萱见状只想哭，眼看着到了花厅，腿更软了。 “要不，还是算了。”这种修罗场，她真的不想去啊！ 她转身想跑，但被金玲和明心一人抓着一只胳膊给拽了回来。 “小姐，你不能走，这事儿只能你去，不然，他们不会走的。” “可，我要是去了，我会死的。” “你的命就这么脆弱？” 不等金玲和明心开口，苏瑾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我又不是你……”苏萱本就在生他的气，再加上此时慌，说话的语气委屈又可怜。 苏瑾瞧着，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将苏萱提溜到了跟前，“你放心，有大哥在，你不会死。” 说着，便带着人往里走。 苏萱原本想反驳，但想了想，早死晚死都得死，云琅和樊栋这两个人她迟早都要面对，与其自己独自走鬼门关，不如跟着苏瑾进去。 毕竟，大哥永远都是大哥，关键时刻，保驾护航，还是很给力的。 想到这儿，苏萱顿时腿不软了，心不慌了，甚至还想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反正有她大哥在前头挡着呢，她不怕！ 这么想着，两人走到了花厅。 苏萱打眼一扫。 很好，苏威夫妇坐在主位，云琅和樊栋，则坐在左下首的位置。 苏武、樊湘以及苏卿三人不在。 她心下松了口气，背后莫名紧绷。 瞧见苏萱进来，云琅眼神“唰”地一亮。 “苏小姐！”他激动的站起身来，俊秀的脸上染了几分红晕。 樊栋也朝她看过来，他什么都没说，可眼尾却是红的，一双黑亮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苏萱，那模样，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苏萱心下叹了口气，今日里，她怕是要让樊栋伤心了。 左右都要了断，不如，借着今日一并了断。 “爹，娘。” 苏萱敛衽行礼。 “先坐。”卜君荔看向苏萱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爱意，但碍于外人在场，便没有多说。 “是。” 苏萱应声，乖巧的落座。 卜君荔看了一眼樊栋和云琅，将两人的来意说明，而后问苏萱的意见，又怕苏萱有压力，便补充道：“幺幺，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你切要想清楚了，莫要因为有所顾忌，就答应下来，那样，回头苦了你，也害了旁人。” “嗯，女儿知道了。” 苏萱点头，而后看向坐在对面的樊栋和云琅，见两人皆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心下默默叹了口气。 - “少爷，你说云小世子和樊小公子这两个人，小姐会选谁啊？” 凉亭内，陶书一边给苏卿扇扇子，一边问道。 彼时，苏卿正在画院子里的花，闻言瞥了陶书一眼。 陶书被瞥的一愣，而后便听苏卿说：“非要选吗？” “啊？”陶书愣住。 苏卿收回视线，蘸了蘸墨汁道：“这世上的选择，并非全都是非此即彼的。” 陶书愣怔道：“少爷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人，小姐谁都不会选？” “我可没说。” “可……” 陶书还欲多说，苏卿便拧着眉头道：“扇扇子，就好好扇扇子，这么多话做什么？” “我这不是好奇么？”陶书小声道。 然后就被苏卿瞪了一眼。 陶书缩了缩脖子，没在吭声。 苏卿这才收回视线，继续作画。 - 打发走两尊神，又同苏威夫妇说了大半天话后，苏萱这才回了芳华苑。 彼时，天边霞光大盛，疲惫不堪的苏萱，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屋子，而后便躺倒在床上，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等到苏萱再度挣开眼时，屋内点了一盏灯，苏萱睁开眼，便瞧见坐在锦榻前翻看公文的苏瑾。 她怔怔地眨了眨眼，“你怎么来了？” 苏瑾闻言一愣，抬眸看向她，“醒了？” 苏萱许是睡迷糊了，闻言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作孽。” 她说着，翻了个身，继续睡。 苏瑾嘴角歪了下，然后便听见苏萱含糊不清的呓语。 “大哥……” “嗯？”苏瑾朝她望过去。 便听见这姑娘闭着眼睛傻笑，“嘿嘿嘿，大哥真好，我最喜欢大哥了。” 苏瑾身子一怔，旋即，无声失笑。 看来，真的是睡迷糊了。 苏瑾轻笑着摇头，然后就听见翻身的声音。 “大哥，抱抱……”苏萱抱着被子说梦话，嘴巴嘟嘟的，看着可爱的要命。 苏瑾听了这话，眼神温柔的不像话，脸上更是带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大哥，抱——”大抵是梦里的要求没得到回应，苏萱眉头拧了起来。 苏瑾见她睡梦中还一脸的不高兴，拿着公文的手顿在半空中，须臾，放下公文，起身走了过去。 明月皎姣，繁星闪闪，苏萱屋内燃着的灯，很快被熄灭。 睡梦中的苏萱，嗅到了熟悉的气息，然后便朝人靠了过去，等在人怀里找到合适的位置，又蹭了蹭脑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许是心愿得到满足，她这一宿，没再说梦话。 翌日，苏萱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床上多了一个男人，而她，此时此刻，正紧抱着这个男人。 若她猜得没错，这个男人，还是个熟人！ 意识到这一点，苏萱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醒了不认账了？”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挪揄。 苏萱小脸“腾”地热了起来，却是丝毫不敢回应，只能闭上眼睛装睡。 然后，就被人捏了耳朵。 “你是属乌龟的吗？” “才不是。”被戳破的苏萱闭着眼睛小声反驳。 然后，便听见一声冗长而无奈的叹息。 她听着这叹息，鼻尖一酸，难过的想哭。 而就在她眼睫湿润时，她听见了苏瑾的声音。 “苏萱，我给你一个家。” 苏萱身子一僵，蓦地睁大了眼睛。 然后便察觉到有温热落在了头顶，等她意识到那是来自苏瑾的吻时，便听他道：“我不喜欢别人。” 她猛地眨了下眼睛。 然后听清楚了他的后半句。 “我只喜欢你。” “如你爱我一般，我也只爱你。” “所以，幺幺，你要不要，嫁给我？” 一字一句，温柔坚定，像是爱的风，穿越时空，跨越山河和四季，朝她涌来。 在那一瞬间，苏萱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她闭上眼，温热的泪从眼角滑落。 “好。” 她嗓音沙哑，似有哽咽。 却是用力抱住了苏瑾的腰。 而苏瑾，则抬起头，珍贵又疼爱的将她抱在怀里。 窗外，天光明亮，日光温柔，微风抚过花叶。 一切，也都是最好的模样。 一切，都是最好的时候。 第296章 我只喜欢你。 “没什么……” 她颓丧的低下头，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般，念了唧的。 苏瑾嘴角微微上翘，就连眉眼里也藏着一丝笑意。 苏萱耷拉着脑袋坐了半晌，见苏瑾连问都不问她一句，心情忽地无比暴躁。 她抬头看苏瑾，见苏瑾全神贯注的看着公文，丝毫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心情越发糟糕。 但她又没有发火的理由，只能自己生闷气。 苏瑾眼角余光瞥见苏萱拿起团扇，呼哧呼哧地扇扇子，心下好笑，却也不点破。 而苏萱，此事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完全没在意别的，若是她能多看一眼，或者，再仔细一些，一定能发现，这大半天的时间，苏瑾拿着公文的手丝毫未动，而视线，也一直停留在那三行公文上。 可惜，沉浸在恋爱烦恼里的人，是注意不到这些细节的。 - 回到苏家时，已经是午时。 苏萱这次没等苏瑾，马车刚一停稳，她便跳下马车，往府中去了。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早早候在门口的明心，瞧见苏萱便冲了过来。 苏萱被她跳了一跳，顿住脚步问：“你怎么了？” “小姐，你快进府看看，出大事儿了！”明心急的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苏萱一脸懵逼，“什么大事儿？我不就是出去了两天么？” 金玲快步走来，同苏萱行了一礼后，说道：“府中的确是出了事，小姐先进来，咱们边走边说。” “嗯。”苏萱点头，跟着金玲上了台阶。 进了府门后，金玲便将事情详细告知了苏萱。 原来，是赫连佑霖同苏萱解除婚约的消息昨日从宫里传了出来，然后今日一早，云王府的小世子云琅便亲自带着聘礼来求娶。 樊栋得知消息后，立刻如法炮制，也带着聘礼登了门，如今，这二人正同刚回府的苏威夫妇在花厅里坐着。 原本，苏威夫妇想把这两人先劝回去，奈何这两人生怕对方留下来得了先机，于是，较劲似的，谁也不肯走。 苏萱闻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金玲道：“小姐不用为难，将军说了，小姐万事随心，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不必为难自己。” “嗯。”苏萱闷闷地应了一声。 金玲和明心对视了一眼，没再多说。 但进入前院，苏萱便瞧见地上绑着红绸的红木箱子，一眼望去，满满当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谁要出嫁呢。 明心在一旁道：“云琅小世子来时，带了八十八台聘礼，樊小公子带了九十九台聘礼，说是要和小姐你长长久久。” 苏萱听了这话险些昏过去。 老天爷！今天是她的死期？什么长长久久，哪儿来的长长久久啊！ 苏萱欲哭无泪。 明心在一旁安慰她，“小姐，你若不喜欢，拒绝便是，不必腿软。” “我有腿软吗？”苏萱疑惑地问两人。 金玲明心齐齐低头看了看，而后又齐齐点头。 苏萱见状只想哭，眼看着到了花厅，腿更软了。 “要不，还是算了。”这种修罗场，她真的不想去啊！ 她转身想跑，但被金玲和明心一人抓着一只胳膊给拽了回来。 “小姐，你不能走，这事儿只能你去，不然，他们不会走的。” “可，我要是去了，我会死的。” “你的命就这么脆弱？” 不等金玲和明心开口，苏瑾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我又不是你……”苏萱本就在生他的气，再加上此时慌，说话的语气委屈又可怜。 苏瑾瞧着，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将苏萱提溜到了跟前，“你放心，有大哥在，你不会死。” 说着，便带着人往里走。 苏萱原本想反驳，但想了想，早死晚死都得死，云琅和樊栋这两个人她迟早都要面对，与其自己独自走鬼门关，不如跟着苏瑾进去。 毕竟，大哥永远都是大哥，关键时刻，保驾护航，还是很给力的。 想到这儿，苏萱顿时腿不软了，心不慌了，甚至还想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反正有她大哥在前头挡着呢，她不怕！ 这么想着，两人走到了花厅。 苏萱打眼一扫。 很好，苏威夫妇坐在主位，云琅和樊栋，则坐在左下首的位置。 苏武、樊湘以及苏卿三人不在。 她心下松了口气，背后莫名紧绷。 瞧见苏萱进来，云琅眼神“唰”地一亮。 “苏小姐！”他激动的站起身来，俊秀的脸上染了几分红晕。 樊栋也朝她看过来，他什么都没说，可眼尾却是红的，一双黑亮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苏萱，那模样，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苏萱心下叹了口气，今日里，她怕是要让樊栋伤心了。 左右都要了断，不如，借着今日一并了断。 “爹，娘。” 苏萱敛衽行礼。 “先坐。”卜君荔看向苏萱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爱意，但碍于外人在场，便没有多说。 “是。” 苏萱应声，乖巧的落座。 卜君荔看了一眼樊栋和云琅，将两人的来意说明，而后问苏萱的意见，又怕苏萱有压力，便补充道：“幺幺，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你切要想清楚了，莫要因为有所顾忌，就答应下来，那样，回头苦了你，也害了旁人。” “嗯，女儿知道了。” 苏萱点头，而后看向坐在对面的樊栋和云琅，见两人皆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心下默默叹了口气。 - “少爷，你说云小世子和樊小公子这两个人，小姐会选谁啊？” 凉亭内，陶书一边给苏卿扇扇子，一边问道。 彼时，苏卿正在画院子里的花，闻言瞥了陶书一眼。 陶书被瞥的一愣，而后便听苏卿说：“非要选吗？” “啊？”陶书愣住。 苏卿收回视线，蘸了蘸墨汁道：“这世上的选择，并非全都是非此即彼的。” 陶书愣怔道：“少爷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人，小姐谁都不会选？” “我可没说。” “可……” 陶书还欲多说，苏卿便拧着眉头道：“扇扇子，就好好扇扇子，这么多话做什么？” “我这不是好奇么？”陶书小声道。 然后就被苏卿瞪了一眼。 陶书缩了缩脖子，没在吭声。 苏卿这才收回视线，继续作画。 - 打发走两尊神，又同苏威夫妇说了大半天话后，苏萱这才回了芳华苑。 彼时，天边霞光大盛，疲惫不堪的苏萱，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屋子，而后便躺倒在床上，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等到苏萱再度挣开眼时，屋内点了一盏灯，苏萱睁开眼，便瞧见坐在锦榻前翻看公文的苏瑾。 她怔怔地眨了眨眼，“你怎么来了？” 苏瑾闻言一愣，抬眸看向她，“醒了？” 苏萱许是睡迷糊了，闻言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作孽。” 她说着，翻了个身，继续睡。 苏瑾嘴角歪了下，然后便听见苏萱含糊不清的呓语。 “大哥……” “嗯？”苏瑾朝她望过去。 便听见这姑娘闭着眼睛傻笑，“嘿嘿嘿，大哥真好，我最喜欢大哥了。” 苏瑾身子一怔，旋即，无声失笑。 看来，真的是睡迷糊了。 苏瑾轻笑着摇头，然后就听见翻身的声音。 “大哥，抱抱……”苏萱抱着被子说梦话，嘴巴嘟嘟的，看着可爱的要命。 苏瑾听了这话，眼神温柔的不像话，脸上更是带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大哥，抱——”大抵是梦里的要求没得到回应，苏萱眉头拧了起来。 苏瑾见她睡梦中还一脸的不高兴，拿着公文的手顿在半空中，须臾，放下公文，起身走了过去。 明月皎姣，繁星闪闪，苏萱屋内燃着的灯，很快被熄灭。 睡梦中的苏萱，嗅到了熟悉的气息，然后便朝人靠了过去，等在人怀里找到合适的位置，又蹭了蹭脑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许是心愿得到满足，她这一宿，没再说梦话。 翌日，苏萱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床上多了一个男人，而她，此时此刻，正紧抱着这个男人。 若她猜得没错，这个男人，还是个熟人！ 意识到这一点，苏萱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醒了不认账了？”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挪揄。 苏萱小脸“腾”地热了起来，却是丝毫不敢回应，只能闭上眼睛装睡。 然后，就被人捏了耳朵。 “你是属乌龟的吗？” “才不是。”被戳破的苏萱闭着眼睛小声反驳。 然后，便听见一声冗长而无奈的叹息。 她听着这叹息，鼻尖一酸，难过的想哭。 而就在她眼睫湿润时，她听见了苏瑾的声音。 “苏萱，我给你一个家。” 苏萱身子一僵，蓦地睁大了眼睛。 然后便察觉到有温热落在了头顶，等她意识到那是来自苏瑾的吻时，便听他道：“我不喜欢别人。” 她猛地眨了下眼睛。 然后听清楚了他的后半句。 “我只喜欢你。” “如你爱我一般，我也只爱你。” “所以，幺幺，你要不要，嫁给我？” 一字一句，温柔坚定，像是爱的风，穿越时空，跨越山河和四季，朝她涌来。 在那一瞬间，苏萱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她闭上眼，温热的泪从眼角滑落。 “好。” 她嗓音沙哑，似有哽咽。 却是用力抱住了苏瑾的腰。 而苏瑾，则抬起头，珍贵又疼爱的将她抱在怀里。 窗外，天光明亮，日光温柔，微风抚过花叶。 一切，也都是最好的模样。 一切，都是最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