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你哥,夺你江山》 第一章 永不得超生 江国三百四十二年,深秋夜里。 锣鼓喧天的江都城内,百姓们正在欢庆时隔五年的北疆大捷,喜悦似香甜的蜜糖,带着丰收捷报传遍了江国上下! 而江都城外,战火肆虐,似是另外一个国度。 满天带火的箭矢,如流星快速坠落,仅片刻,便将这个凯旋战士们驻扎的地方,灼烧成一片火海! 手无寸铁前来迎接皇帝嘉奖的战士们,此时正痛苦地哀嚎着,身经百战的他们,此时竟是灰尘般消逝。 苟延残喘的惨叫声,完全遮掩住了女人即将临盆的痛苦喘息。 眼看就要临盆,却不想侍女久久未寻来大夫! “啊……” 骆清澜终是忍不住,面色狰狞地痛苦低吟了一声。 未曾想,营帐大开,一前一后走进来一双人影,行至榻前,神情睥睨看着那榻上苍白虚弱的女人。 “大夫救救我……” 骆清澜以为是凝香寻来了大夫。 然,凝香低头不语。 而另一人径直在床榻上坐下。 顾筱筱! 骆清澜神情一滞,心猛地被揪起来。 “怎么是你,你不是应该……” 顾筱筱神情浮上一抹嘲讽的笑。 “应该在深宫被罚监禁?呵呵呵,皇上可舍不得这般对人家呢!” 顾筱筱伸手抚上她的肚子,昔日明艳的笑容,此刻却是透着渗人的阴邪。 那胎儿瞬间动荡起来,疼得骆清澜冷汗如雨落。 她咬牙道:“你……你胆敢伤了我的孩子,外面的骆家军,定将你碎尸万段。” “皇上,皇上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顾筱筱笑得猖狂。 “哈哈哈,皇上?” “你以为骆家军战功赫赫,怎会在王城之外,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受到敌袭?” “而我,一个被禁足深宫的妃子,又如何在这深夜战火时,莅临你家这破军营中?” 所有的疑虑一瞬荡清。 从一开始骆家军受袭,且毫无招架之力的时候。 她心里就猜测到了,这普天之下,敢在江都城边上动手的人屈指可数! 骆清澜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倏地裂开似的。 顾筱筱抚在她腹上的手,却是猛地向下一按。 一瞬,骆清澜更是疼得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腹中胎儿拼命挣扎着,想逃离母体! “啊!”骆清澜疼得撕心裂肺般叫喊。 顾筱筱眼神却是直勾勾盯着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神情更加阴冷毒怨起来。 “放心,我这个母亲,自然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骆清澜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了。 凝香倏地上前来。 手猛地按压在她腹上! 竟是要就此将胎儿推出她的身体! “不要……凝香……我求求你,不要害了我的孩子……” 见自己昔日侍奉的主子,像条狗一般哀求自己。 凝香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冷笑,“主子莫怕,这推拿之术我与陈太医学习月余之久,绝不会伤害到未来太子!” 身体似是被疯狂撕扯,她只觉得自己往鬼门关走了一遭! 却不想那一声清脆的婴孩啼哭,又将她拽了回来。 “哇哇哇……” 骆清澜挣扎着,想起身将孩子抱回来。 可身子沉重无比! 她只能看着凝香将其抱着离开帐篷,心被碾碎似的,血泪从眼眶里溢出。 而顾筱筱冷眼一脚狠狠踹在她身上。 “太医说孩子离体之时,母体当死,你为何还没咽气?” 咣啷—— 三颗头颅应声坠地滚落过来。 “镇北候及其余孽谋反已被镇压!首级在此!皇上特让臣下送过来让皇后过目!” 顾筱筱大喜,掰过骆清澜的头颅。 让她瞪眼看着那地上那死不瞑目的三双眼睛! “骆清澜,你看啊!你不死就得看着你最爱的人一个一个死去!” “恨?可我心里比你更恨!” “若不是你!我断不会失去为皇上诞下龙子的机会!” “从那日开始!我便发誓必让你倾尽一切来偿还!” 骆清澜只觉得自己周身血液都流干了,身体僵死,她甚至连让自己哭出声音来都艰难无比! 而顾筱筱见她这般反应,只觉得扫兴。 反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冷笑道:“你倒是哭啊!骆清澜这可是你阿爹、阿哥啊!” “哼!下贱东西就是下贱!亲爹死了都不带哭一声!” 顾筱筱讽刺说完,手一挥。 进来四个大汉。 只见他们熟练地就地挖了一个深坑,同时带来一口桃木棺材。 将骆清澜丢进那口棺材之后,竟用桃木钉死死钉住了她的四肢! 而最后一根桃木钉,也由顾筱筱亲手砸进了她的胸口! 顾筱筱一边砸,一边阴邪地诅咒道:“这法子能让你余一抹亡魂困死在此!永不得超生!” 砰! 直达灵魂深处的剧痛! 竟是让垂死的骆清澜血泪朦胧,如厉鬼般,笑得凄厉无比! “一抹亡魂又如何!” “就算我骆清澜只剩一抹亡魂,也必将让你们这对狗男女下地狱!” “顾筱筱!江容轩!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腥气无比的泥土,被无情覆盖在脸上。 骆清澜眼眸中最后的景象,依旧是顾筱筱冷笑丑陋面孔。 —— “这颗糖丸,待会儿等她醒,你就塞进她嘴里!” “记住是黄色的!” “那她要是不吃什么办?” “不吃就强塞进去!塞完你就自己吃三颗,然后去找大娘他们!” “可清澜姐姐不喜欢甜食……” “你若不塞进去!我就让清澜今后都不同你玩耍!” “唔,那好……” 这稚嫩、却透着阴毒气息的对话。 让骆清澜一瞬惊醒! 但奈何身体还太过于沉重,连睁眼都困难无比。 而一双稚嫩的手飞快凑上来,将那苦涩的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口腔瞬间刺疼。 这竟是她十三岁被喂毒的时候! 投毒的人飞快逃离。 而毒药入口即化,毒素瞬间就蔓延向全身。 骆清澜仅挣扎了一下,便从假山上滚落下去。 这下玩完了! 她没被毒死,倒是要先被摔死了! 但记忆中,她可没有摔下假山石的桥段! 所以,这是死后的梦境吗? 可为什么会梦到被人下毒呢? 正想着,她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鼻息间萦着一股淡淡又独特的龙涎香。 嗯? 平阳郡主府内宴请大臣家眷,这后花园断不可能会出现男人! 这果然是梦境! 正想着,一道柔软向唇间袭来。 恍惚间又推进来一颗冰凉的珠子,而后有些不舍地缓缓离开。 这瞬间发生的一切,让骆清澜有些耳红。 但现在她昏迷着又中毒,应该是表现不出来什么。 她自是有过类似经历,可这般带着热情却又极其压制的轻吻,却是从未体会过的。 且珠子入口的一瞬,毒性似乎被压制了! 正惊诧。 倏地,脸上落下一滴滚烫,将骆清澜灼烧得有些心慌。 是,泪吗? 他为什么哭了? 还不及细想。 骆清澜就被放在地上,就此昏睡过去。? 第二章 不是梦,真的重生了 “这也不是我家甄儿故意的!谁能知道那药丸混了!” “对啊!都当糖吃的,甄儿也吃了三颗,澜儿姐姐不过吃了一颗!只能说是运气不好罢了!” “呵!喂人毒药这番就想搪塞过去,只怕是不妥!” “若是顾廷尉知晓此事,当真会觉着这只是一场意外吗?!” 呼哧! 香幔围拢的雕花木床上,一道纤弱的身影陡然立起。 将房间内依旧争执不已的众人,吓得一哆嗦。 众人都惊诧地看向床上,只觉得一股骇人戾气迸发出来! “清澜?” 骆清澜被这柔柔的声音一唤。 霎时间,她只觉得漫长的记忆席卷而来。 原本愤然的情绪,也随之被安抚下来。 这声音,她多久没听到了? “是……是笠冉姑姑吗?” 那声音微颤,恍若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直让江笠冉愣怔了一瞬,怒目看向身后这些害得自己侄女差点死掉的人。 然后激动地上前将骆清澜抱在怀中。 “清澜乖……没事儿了!” “你跟姑姑说谁害得你!姑姑定为你讨回公道!” 骆清澜在姑姑怀中放声大哭。 而身体因药产生的剧痛,以及后脑勺的异样痛感,也让她终于反应过来那些记忆是真实存在的! 她竟是重生了! 这时她十三岁。 方被王家二姑娘王玉清推搡撞昏在假山石上。 后就有顾廷尉家的嫡女顾甄儿想与自己亲近,却不想被歹人利用,让她给自己投毒! 幸而姑姑及时让太医解救,这才让她活了过来! 讽刺的是,她当时将“罪魁祸首”顾甄儿揪出来之后。 顾甄儿被处死,而姑姑得罪了顾家,不久之后在春猎上惨死。 可现在。 情况似乎是有些不一样! 口腔内除去解毒的药剂,还残留着那珠子的冰凉! 那男人似乎是抢在了姑姑之前,救下了自己! 上一世,这毒药虽解,但也伤了她根基,导致后来药王原本要收她做徒弟,却是不得已放弃! 而现在,她全身却是温热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修复被毒药损伤的经脉! 她的根基似乎保住了! 那个男人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得如此巧合? 那奇怪的珠子,还有……那一吻和那颗泪。 疑惑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可眼下,没时间多想那个男人的事情! 她目光凌然,往罗账外站着的那一圈老少妇孺身上扫了一圈。 这一眼,可将众人吓得够呛。 尤其是那最小的身影,瑟瑟向后缩去,被骆清澜捕捉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的瞬间,顾甄儿惊呼出声。 瞬间,全场死寂。 江笠冉当即挥手,让人将那顾甄儿抓起来! “果真是做贼心虚?!” “我家清澜不过初醒,这顾小姐倒是自己露出马脚来了!” 这话成功惹恼了顾家大夫人,这顾甄儿可是她在顾家立足的根基! 若是就这般被人扣押住,只怕是九死一生! 可恼就恼在,这次中毒的人可是骆清澜! 近日皇上为了北疆战乱纷扰不已,镇北候手握骆家军,正是炙手可热! 若是镇北候的宝贝闺女出了什么事儿! 对方想要追究,那皇帝定然是全力支持的! 她断不能让顾甄儿出任何事情! 不然她这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啊! “哎哟!郡主说的什么话啊!” “方才那道目光跟刀子似的,我一个长辈尚且被吓到了!何况甄儿年幼!” 她赶忙朝着一边的王夫人使眼色。 王夫人接收到顾家大夫人的眼神之后,亦是赶紧为自家侄女说话。 “是啊!甄儿平日里就没个端正样,咋咋呼呼的!” “若郡主真为了这么一声,就随便将人抓起来惩治,是不是太不将我们家老爷子当一回事儿了!” 王家的老太爷,那可是国舅爷! 当今太后的亲生父亲,当今皇上都要敬畏的存在! 王夫人以为,自己搬出国舅爷来,对方就能避讳些。 她言语便更加随意起来。 “再说了,这骆家大小姐不也没事儿了吗?” “我看这事儿蹊跷得紧,不如之后好好让人查查?” 众人听到这话,也忙跟着应和。 “是啊!大好的日子,可莫要为了这般古怪的事情伤了两家和气才是!” “既是没事儿了,那便算了?” “对啊!都是孩童,怎会生那般歹毒之心呢?定是慌乱拿错了东西?” 一道道威胁应声而来,皆是顾家的盟友亲眷。 而江笠冉却是背脊傲然挺直,丝毫没有半分惧意。 “要查自然是现在就查清楚!之后再查,那是要等人将证据毁尽吗?” “还是说顾家大夫人,就是想让证据销毁了?” 顾家大夫人一听到这话,恍若被踩了那无形的尾巴似的,面色涨红。 她羞愤地指着江笠冉说道:“你莫要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啪! 江笠冉直接反手一掌拍在桌上,瞬间满场寂然! 她怒道:“今天我也把话撂在这儿了!哪怕是当今皇上来了!我也要替清澜讨回公道!” “若不是做贼心虚!那就请诸位夫人小姐在我这郡主府内好好吃顿便饭,让我将事情原委查明!” 这让方才说话的人面色难堪了一瞬。 因为江笠冉还真就有这个能耐! 当真将门无虎女! 纵使骆老将军逝世多年,这江笠冉还是作风彪悍得紧! “郡主这般咄咄逼人,今日莫不是想要甄儿偿命不可?”顾家大夫人黑了脸,声音也愠怒起来。 骆清澜见此情形,眼眶越加湿润。 正是因为护着她。 姑姑最后才会惨死荒野,连尸骨都没寻回来! 江笠冉依旧神情冷然,她嫂嫂去得早,哥哥又常年征战沙场。 自己也没办法将骆清澜接到这郡主府上照顾! 这一次为了找个由头将骆清澜接过来,就无奈办了个春日宴! 却不想,这行为竟是间接的害了骆清澜! “我清澜侄女中毒乃是事实!太医都说了!再晚上一会儿必将性命不保!” “如此,只一人偿命都是轻的了!” “想来顾廷尉处理事务,当真避讳女眷,身为堂堂廷尉夫人!竟是不明白其中的利害!?” 众人面色更是难堪起来。 因为这话直接嘲讽了她们所有人,骂她们不识江国律例,妄想敷衍了事! 于是纷纷恼怒起来。? 第三章 算计得太早了 “郡主此言不妥!可莫要不明是非,就乱给人安插罪名!” “是啊,好好的春日宴闹成这般,谁都不想,可眼下耽误之急不是要将毒药丸来历摸清吗?” “呵,谁说不是呢!某些人莫不是被赐了个名字,就真当自己有皇族血脉了?” 顾夫人怒喝一声,“够了!” “就事论事儿!莫说些旁的!” 天子赐名那是无上荣耀,若干非议,届时必备降罪。 她身为领头对峙的人,罪名更甚! 这些人,明面上和她姐妹相论,可字句里,却是要将她往死路上逼! 一直沉默不语的骆湘语,突然上前一步。 她目光如剑,抽丝剥茧般盯着骆清澜,似是想从她脸上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 “清澜姐姐应该最明白情况如何?怎生不让清澜姐姐说道说道呢?” 一句话。 众人的视线都被带到了香汗淋漓,依旧虚弱的骆清澜身上。 骆清澜怔了一瞬。 上一世,也是骆湘语出声询问,才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那时她打心底里感激这个妹妹。 却不想对方竟是一条豢养的毒蛇,让她在大婚前名节尽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皇帝要将她休弃,还是江容轩以死相逼,才让她保住了太子妃的位置。 现在重新审视一切,算计开始得竟那么早! 眸底染上无尽怒火,她面上却依旧是,强忍着痛苦的哀伤神情。 她轻吐一字,都虚弱得让人心疼! “是……是我随手抓的,甄儿妹妹也吃了……” “当是有人想害甄儿妹妹,却不想被我贪嘴误食了……” 众人都愣住了! 只一人,事情败露似的 慌张看向别处,蓦地又转过来。 她扬着一张震惊又无辜的小脸,鹿眸中写满了不解。 是王玉清! 骆清澜凤眸一凛! 又一条毒蛇! “清澜,你确定是这样吗?” 早在骆清澜醒之前,顾甄儿就当着众人的面,说是她将糖丸塞进骆清澜嘴里的。 可现在骆清澜竟是将责任自揽! 江笠冉只以为自己侄女是害怕,冷然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只管大胆说出来,莫要怕,姑姑为你做主!” 骆清澜轻摇头,苍白樱唇轻启,“清澜所说属实……” 顾甄儿确实无辜,但顾夫人却未必。 只是当众让对方亏欠自己,未尝不会对今后有所帮助! “若,姑姑不信,可问问玉清姐姐,当时她也在。”骆清澜手颤巍巍地指过去。 众人只见王玉清面若死灰,纷纷扬起看热闹的诡谲神情。 “哎?是这样吗?” 骆清澜佯装疑惑,“清澜所说乃是事实,沈夫人何故此问?” 沈夫人眉头微皱,掩面故作惊讶道:“骆小姐有所不知,你没醒时,这王小姐可是再三强调她并未与你们同行,莫不是,你记错了?” 骆清澜垂眸,委屈说道:“清澜怎生能记错呢!先前嬉闹,清澜还不小心抓伤了玉清姐姐的右手……” “也不知太医帮玉清姐姐处理了没有?若是留下疤痕,那清澜可得愧疚一辈子呢!” 竟还有证据! 一时间,都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 惊得王玉清忙躲到了自己母亲身后,慌张地揪紧自己右手的袖子。 这举措,更是让人生疑。 “所以先前王小姐所言,皆是谎话?” “就说呢!顾小姐对骆小姐欢喜得不得了!整日缠着,又怎会突下毒手!” “呵呵,顾小姐不过年方九岁,哪能懂什么毒药啊!” “哟!我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宗正大人应是抓获了江都城投毒案的主犯,立了一大功?” “还是真是呢!这太医所说的入口即化,毒脏肺腑的药性竟是和榜上所传毒药一致!” 王玉清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她断不会选择自己在场的时候投毒! 但她还是怨恨骆清澜! 若不是前些日子的宫宴上,骆清澜露出惊人绝色。 她也断不会被指腹为婚的沈家三公子,当众嘲讽姿色差! 她王玉清好歹也是江都城数一数二的名门闺秀! 几时受过这般屈辱! 可! 骆清澜是怎么知道她在现场的! 明明当时她特意从后面摸过去,推倒骆清澜的时候,她也再三确定对方并没有看见自己! 就连撺掇顾甄儿喂下那毒药丸的时候,骆清澜也是昏死状态啊! 难道! 她当时装昏还吃下了毒药丸吗?! 这个想法让她霎时汗毛倒数。 顾夫人狭着眼睛看去,对上王玉清那心虚样,神情更是凝了凝。 “玉清,怎么回事儿!” “我……我……”王玉清张张嘴,却是如鲠在喉。 此起彼伏的鄙夷,更是让她整个人慌张的要哭出来。 这时。 顾甄儿感知到气氛有些不对,想起先前王玉清的交代。 便鹿眸汪汪委屈地看着骆清澜,哇的哭喊起来,“呜呜,不是呀,清澜姐姐你当时睡过去了,是我将……唔……” 但她未曾将话说全,就被娘亲死死将嘴捂住。 “你年纪尚小,不知这事情严重,先回去!这里我们和你清澜姐姐处理!” 顾夫人一边捂着顾甄儿的嘴,一边给身边的丫鬟使眼色,让人将顾甄儿带出去。 王夫人一瞬成了众矢之的,也是慌张地将躲在自己身后的王玉清拽出来。 “清儿从不说谎,姐姐你最是清楚!且她心地善良,断不会做出这般害人性命的事儿啊!” 她伸手去拽王玉清的袖子,本想自证清白。 不想王玉清死死拽住,哭红了眼。 “娘亲……清儿没做这样的事儿,是那清澜妹妹诬陷清儿!” 沈夫人本就不喜欢这个和自己儿子有婚约的人。 早就在背地里想法子要取消这婚约。 如今见此大好机会,当即上前一把拽开了王玉清的袖子。 赫然,那白皙肌肤上三道还未结疤的红痕触目惊心! 太医见此,也是凝重了神情,“这伤确为抓伤,且时间不长,应是在骆小姐中毒之前。” 听到这话,王夫人直接跌坐在地上。 顾夫人怒上前拽着王玉清的手。 “甄儿和你可是堂姐妹啊!你为何要这般陷害于她!” 王玉清泪如雨下,拼命挣脱开来。 “不是的……不是我想这样的……是骆清澜风骚勾引知平哥哥在先……” “婶娘我没想害甄儿……” “是知平哥哥说他欢喜骆清澜……我……我断不能让这贱人害了我们……” 啪! 一道掌印覆盖了王玉清半边脸。? 第四章 将门之女,岂容你辱 沈夫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也还在颤抖。 王玉清的话语,简直就是当着满场朝臣家眷的面打她的脸! 一字一句,皆是在说她的儿子始乱终弃,罔顾婚约! 这不就是要将脏水全泼在她儿子身上嘛! 那这今后,她还如何给自己儿子张罗婚事儿! 她怒道:“将门之女,岂是你这等人能肆意侮辱的!” “枉我两家是世交,却不想你王玉清竟是这般不堪之人!” “婚约就此取消,我可不想让知平孩儿哪一日便被枕边人毒死!” 沈夫人说罢,又朝着江笠冉恭敬道:“让郡主见笑话,婚约解除还需废些繁琐事务,臣妇就先行告退了!” 江笠冉淡淡点头,“这婚约许错人,确实恼火,沈夫人可切要处理仔细了,莫给自己留了隐患!” 沈夫人神情晦暗,这话中的警告她又岂能不明白! “多谢郡主警醒,臣妇自当慎重处置!” 沈家家眷跟随着离开。 王玉清见婚约已毁,心如死灰。 可她不甘心! 这明明就是骆清澜做得祟! 若不是骆清澜处心积虑在宫宴上艳压于她! 这些事儿绝不会发生!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投的毒!” “我方才惊慌,不过是因为不小心推了她骆清澜一下罢了!” “可你们竟敢血口喷人!辱我清白!我定要向陛下告御状!让你们付出代价!” “尤其是你!骆清澜!你定会后悔没被毒死!” 王玉清那毒怨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谁都没想到,这平日里知书达理的王家嫡女,私下竟是这般恶毒! 但这次投毒,既没了沈家的婚约依仗,也算计了顾家亲戚,还得罪了骆家和平阳郡主! 王家这好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 众人正幸灾乐祸地想着。 啪! 又是响亮地一耳光招呼在了王玉清的脸上。 但下手的人,却是让人震惊。 是江笠冉! “你当众再三辱我清澜侄女,是当我不存在吗?” “来人!王宗正之女王玉清,意图谋害镇北候之女骆清澜,将其押至大理寺!让人好好查查!” 她一挥手,府内人便将王玉清抓了起来。 王夫人这才猛地醒悟过来,拼命挣扎求饶。 “郡主……郡主是我们错了!清儿还小,你就饶她这一次!” “我们一定会好好赔罪,绝无下次……郡主,求求你饶了请儿!” 就在这时,府中下人突然拿着一小巧翡翠瓶走上来。 “郡主,在假山石后下人们找到了这个,里面还有两颗药丸。” 太医拿过去一闻,确认就是毒药丸。 那熟悉的雕花纹样,让顾夫人更怒了。 “这不是你及笄时,我送的翡翠玉竹瓶吗?!你竟用来装毒药!” 昔日的婶侄情分荡然无存,顾夫人只觉得那王玉清浑身透着一股子恶心! 一想到遭殃的差点就成了自己女儿,她更是怨愤不已。 其他女眷们看着这事态一转再转,皆是面面相觑。 最可怜的还要数那骆清澜啊! 不过是在宫宴上被夸赞几句,不日便有了性命之虞。 且这名声也是受损了。 可就此,她也是一副凄楚可人的模样,帮着解释清楚事实。 “害,说到底,还是木秀于林啊!” “谁说不是呢,今日若不是相救及时,这骆小姐当真惨了!” “可先前,这两家人不还是互相袒护?” 不管怎么说,这药丸就是顾甄儿亲手给骆清澜喂下的。 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可骆清澜既然当众为顾甄儿洗清嫌疑,那她就是欠着人情了! 顾夫人也不管旁人怎么议论。 只朝骆清澜行礼,恭敬说道:“今日这事儿确有蹊跷,我回去定当让老爷查清楚,给镇北候和平阳郡主一个交代!” “骆小姐替甄儿挡了这灾,我回去筹备好了,定亲自登门拜谢!还望骆小姐早点养好身体!” 骆清澜身子还没全部恢复,之前强撑着说那些话,已经是耗尽了全力。 面对顾夫人的大礼,她也只能虚声回应,“顾夫人言重了,倒是甄儿妹妹我甚是欢喜,希望今日之事,没有影响我们两家关系。” 顾夫人闻言,忙惶恐说道:“骆小姐不和甄儿计较才是她的福气,改日我也让甄儿去府里好好陪陪你!” 骆清澜微微颔首应下。 顾夫人带着王家人一起离开。 而她这一走,其他看热闹的人也心思各异。 不一会儿,便纷纷借辞离开。 房间空旷下来。 骆清澜被姑姑扶着躺下,背上衣衫湿透透,黏腻的触感让她神情更是难受了几分。 江笠冉看在眼里,抬手就要让凝香过来侍候骆清澜换衣服。 但被骆清澜抬手制止了。 “嬷嬷在吗?清澜想要嬷嬷来。” 正要上前的凝香愣住了。 她似乎从那话语中感知到了自家小姐对自己的嫌恶,惊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没有波澜的眸子。 嘶! 是她看错了吗? 刹那间小姐那眼神凶恶,似是想杀了自己? 她惊恐地咽了咽口水,难道是小姐察觉到了吗? 不会啊!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嬷嬷进来之后,原本在里面侯着的骆湘语也被一起赶了出来。 见无人挽留自己,骆湘语盯着那房门许久,倏地笑了。 “凝香,你可要好好侍候你家主子啊!小心哪日就成了丧家犬。” 凝香惶恐点头,原本想将骆湘语送走之后,就回去侯着。 不想管家却是让她自己先回骆府。 凝香骤然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她忙哭喊着要留下来照看骆清澜,却是被管家直接遣人丢了出去。 骆清澜听着管家的汇报,靠在江笠冉怀里面无表情。 知道慌了吗? 自己当时那么慌张地哀求她的时候,她可是很冷静呢! 江笠冉察觉到不对劲儿,“清澜,是骆府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记得你之前可是最喜欢这个侍女的。” 骆清澜摇摇头,虚弱地往那温软的怀里钻了钻。 “只是不想有人打扰我和姑姑相聚罢了!” 江笠冉闻言,无奈笑笑,“你啊,若是真想姑姑不如在这府中常住罢了!我去和你祖母说说!” 骆清澜眸子闪了闪,她很心动,毕竟上一世和姑姑相处的时间太短,以至于让她一直悔恨。 可现在事情还没完! 威胁并未铲除,她不能松懈! “姑姑,今年春猎能不能不去,清澜和您去戎觉寺斋戒几天,为父亲他们祈福好不好?”? 第五章 罚跪 江笠冉一愣,随即欣慰地看着自己这小侄女。 “好,好!你有这份孝心自是再好不过,大哥知道了心中也定然欣慰。” 江笠冉感慨地摸了摸骆清澜的头发,心中很是感慨,这孩子一晃已经这么大了,也越发懂事,长嫂在天之灵想必能得以安慰。 骆清澜低下头,细声说:“我一介女流无法为父亲和兄长助力,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那不若你今日先在我这里歇下,我让人回去帮你收拾行装,过几日我们直接出发去戎觉寺。”江笠冉说。 骆清澜略思忖片刻,却是摇了摇头。 “今日在姑姑府上的事情想必已经传回了侯府,祖母此刻说不定正担忧,我得回去一趟,且去戎觉寺之事我也需要和祖母报备一声。” 骆清澜刚刚中了毒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身体尚且虚弱着,可她说话条理清晰,且事事考虑周到,看得江笠冉心中感动。 清澜真是个好孩子呀,这样好的姑娘本该为京中世家女榜样,也不知那王玉清是被什么蒙了眼,竟做出如此蠢事,最后还不是害了自己。 “好,那姑姑就在府中等着,过几日待你身体休养好些了,我们便去戎觉寺。” 江笠冉答应下来,又安排丫鬟来给骆清澜梳洗换装。 骆清澜坐在床上,看着江笠冉一件件给自己安排,眼眶微热。 她的姑姑,待她如母亲一般,前世却因她而死,幸而她还有机会,这辈子她一定要保护好姑姑,将姑姑当做母亲一样敬爱奉养,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姑姑! 在郡主府梳洗完毕后,骆清澜同江笠冉告别。 江笠冉抓着骆清澜的手很是不舍,骆清澜见了主动上前抱了抱江笠冉。 “姑姑,不过几日我们就再见了,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呢。”骆清澜轻笑着说,她姑姑倒是比她还像个孩子。 江笠冉没料到侄女会突然这般亲昵地抱自己,又是无措又是感动。 她至今未曾婚配,膝下也无一儿半女,骆清澜对她来说就如同自己的女儿,只是往日再怎么亲昵也保持着姑侄的距离,今天这距离被骆清澜打破,怎不让江笠冉动容。 “你说得对,倒是姑姑小器了。”江笠冉依依不舍地拍拍骆清澜的背,“趁着天色还早,你先回去,免得你祖母在家等得心急。” 骆清澜放开江笠冉,笑着点了点头。 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骆清澜同江笠冉告别,车帘子放下来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 要是可以她还真想一直待在姑姑这里不回去了,不过她也没有忘记在侯府里还有几条臭虫没有解决。 前世的记忆又开始在骆清澜脑海里反复循环,她眉间染上一缕戾气,闭眼揉了揉眉心。 “回府。”骆清澜淡淡说。 外面的车夫一怔,莫名觉得这声音好像和刚刚的不太一样,但也没有多想,鞭子在马儿屁股上一抽,便朝着镇北侯府的方向出发了。 江笠冉目送骆清澜的马车消失在视线内,依依不舍地回了府。 镇北侯府坐落在长宁坊内,因着镇北侯势大,侯府格局也大气,几乎是长宁坊里面积最大的一座宅子。 马车驶到了前门,刚刚停稳,凝香的声音就在外头响起。 “小姐回来了!”凝香惊喜地喊。 她先前被赶出郡主府的时候,又惶恐又茫然,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上却不敢进去,一直在大门口徘徊。 等到暮色将至,她越来越心慌的时候终于看到骆清澜的马车回府了,登时一喜,赶忙冲了过来。 马车内,骆清澜正闭眼小憩,凝香那尖锐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她倏地睁开双眼。 幽暗之色缓缓沉入眼底,车帘子被凝香从外面打开,她站在车外,紧张又试探地看向骆清澜。 “小姐,我扶您下车。”凝香朝骆清澜伸出手。 骆清澜没有理,她清幽地目光看向凝香,似乎能够看穿凝香的魂魄。 凝香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僵硬了。 怎、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下午不见而已,感觉骆清澜像是换了个人?这个草包怎会有如此犀利的眼神? 眼见着凝香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都渗出汗珠了,骆清澜才终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眼神。 她上辈子虽然没能把皇后的椅子坐热就被害死了,但到底是跟着江容轩争夺过皇位的人,明里暗里的事她没少见也没少做,若是区区一个丫鬟都制服不了,未免太过废物。 “是侯府规矩松了还是我待你太好,下等贱婢也敢称‘我’?真是没规没矩。”骆清澜冷冷说,无视凝香伸过来的手,自己踩着凳子下了马车。 凝香面皮一抖,赶忙跪下。 “小姐我、奴婢错了,奴婢是看到小姐一时心喜才忘了自称,还请小姐看在奴婢这些年忠心耿耿伺候小姐的份儿上原谅奴婢。” 此时暮色四合,京城华灯初上,不远处街上人来人往。 凝香声音极大,那些来往的路人都纷纷好奇地转头看向侯府。 凝香低着头,声音颤抖恐惧,眼里却闪过得意。 这草包训人也不知道私下训,当着人来人往的面,人们只会说当主子的苛责奴仆,就算她被罚了,这草包的名声也休想要好! 骆清澜原本正要上台阶,蓦地被凝香在背后来了这一出,她脚步顿住,缓缓回身,居高临下地看向跪着求饶的凝香。 原来这贱婢竟是从此时起就已经包藏祸心了,而后还在她身边潜伏五年之久,如此人才不去做边关间谍却来陷害她,可笑至极。 “你既已知错,便在此处跪着好好反省。”骆清澜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开。 凝香弓着的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抬头去看骆清澜,却只看到骆清澜踏入府中的背影。 骆清澜她不想要名声了吗?!不是应该叫她起来吗? 凝香想不通,她转头去看街道那边,却见先前看热闹的人已经走了,来来往往的人偶尔会往这边看一眼,但只看一眼又收回了视线,并没有兴趣来深入了解。 呆跪在地上,凝香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六章 三婶 骆清澜回到府中后就回了自己的小院,凝香那点小算计并没有被她放在心上。 到底是她这些年太过宠幸凝香,以至于让凝香忘记了,她是个卖身契被捏在侯府手上的人。 别说是让她跪一跪,只要找到合适的理由,就算打杀了她,外面的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院内的丫鬟见骆清澜回来后,进到屋中伺候她,正要给骆清澜更衣,被骆清澜摆摆手遣退。 “去外面侯着,我自己静一静。”骆清澜说。 丫鬟们应了声是,退到了院内。 骆清澜坐到梳妆台前,将扣着的铜镜翻开,一张女子面容跃然其上,柳眉星目,琼鼻朱唇,肤若脂玉,青鬓秀美,脸庞尚有青涩稚气未退。 这是上一世十三岁的她,尚未及笄,眉宇间都是天真美好。 镜中女子的眼神微变,清泠犀利,连带稚气的面庞都在一瞬间威严起来。 这是这一世十三岁的她,带着仇恨浴火重生。 骆清澜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许久,将那双含恨的眼慢慢调整到眼神纯净天真方才罢休。 刚将镜子扣下,门外传来问候声,紧接着女人的大嗓门传进屋内。 “听说清澜回来了,三婶特地过来拜访。” 骆清澜刚转身,穿着绿绸华服的妇人便踏进屋内,身侧跟着骆湘语。 妇人年岁在三十五左右,保养得宜,很有富态,只是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听着叫人堵心。 骆清澜眼神从秦霜和骆湘语身上扫过,最后落到她们身后的丫鬟身上。 “没规没矩,客人来了也不知道知会一声,还让客人不请自入,府里的嬷嬷便是这么教导你们的么?”骆清澜冷声问。 秦霜本就满肚子的气,带着骆湘语过来兴师问罪,却不想骆清澜还敢指桑骂槐,当即气得脸皮都抽了抽。 “清澜去了趟郡主府,回来便有了好大的脾气啊,见了长辈也不知道招呼,还在这里阴阳怪气,三婶儿长见识了。”秦霜狠狠一甩袖子,面带怒意地盯着骆清澜。 骆清澜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三婶怎么会这样说?我分明是在教训院内丫鬟,三婶可莫要多想。” “是不是多想你自己心里清楚!” 骆清澜淡淡一笑,也不纠结这个问题,转到主位上坐下,才慢悠悠地开口问:“不知三婶儿这么怒气冲冲地过来找清澜是为何事?” “哼!”秦霜冷笑一声,“自然是来看看我们侯府里的嫡小姐是如何在郡主府里耍威风,连自己妹妹的面子也丝毫不顾!” 骆清澜看了眼骆湘语,骆湘语面上出现焦急,扯了扯秦霜的手臂。 “母亲!我何时说姐姐在郡主府耍威风了?姐姐当时虽然没有顺着我的话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我下不来台,但我相信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 骆清澜听着骆湘语这番话,险些没笑出来,这点拙劣伎俩,骆湘语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然而秦霜却丝毫没听出来,反而是越发愤怒。 “你这傻丫头!被人当做台阶踩了还不知道,你也是侯府里的小姐,怎的只有她的面子是面子,你的面子就不是面子么?”秦霜一边大声教训女儿,一边不忘暗暗叱骂骆清澜。 骆湘语面上出现无奈,求助地看向骆清澜,似乎这一切并非她本意,都是秦霜自己非要这么做的。 骆清澜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这母女二人一唱一和,只觉得可笑至极。 更可笑的是她上辈子竟然丝毫没看出来,还傻傻地被牵着鼻子走。 想到此,一丝怒意从骆清澜心底掠过,她眼神微冷几分,正要开口说话,外间进来一个丫鬟。 “小姐,寿祥院来人,说是老夫人召您过去说话。” 一听到老夫人的名号,秦霜和骆湘语都同时顿住。 秦霜冷哼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湘儿,人家是嫡出,咱们高攀不起,你呀以后长点脑子,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她带着骆湘语离开,骆清澜看着母女二人远去的背影,鼻尖轻嗤一声。 这对母子不去梨园唱戏真是可惜了。 掸了掸衣袖,骆清澜去往了寿祥院。 寿祥院在侯府东边偏安一隅,一片莲池将侯府和寿祥院隔开,只用一座木桥连接,倒是极大的保持了寿祥院的安静。 夜色朦胧,丫鬟打着灯走在前面,初夏时节的夜还算凉爽,莲池里偶有蛙鸣传来。 骆清澜不疾不徐地走在木桥上,脑子里想着老夫人。 镇北侯府自她太爷爷那一辈起,便是以军功立家,几代下来镇北侯府已成为江国世家顶端,外人看来风光无限,但这风光却都是用她侯府男儿的鲜血与性命换来的。 到了她父亲这一代,许是老夫人见到了祖宗的凄惨,不愿自己的儿子们上战场,但侯府的荣光需要维持,最后这担子就落到了她父亲身上。 她父亲是侯府长子,继承了侯爷尊号,也理所应当担起了侯府责任,而她的二叔和三叔,一个英年早逝,一个游手好闲,但因为常年陪在老夫人身边,倒是很得老夫人喜爱。 大房这一脉,自她母亲去世后,两位兄长和父亲常年征战,只有她常伴老夫人左右,但仅凭她一人之力,又如何能与其他两房分宠? 可惜她上辈子没有看透这一点,当真以为老夫人公正无私,却忘了人心本就是偏的。 上辈子她死的时候老夫人尚且活着,也不知最后结局如何,但依顾筱筱的本性,想来不可能给老夫人什么好下场。 边想着这些的时候,骆清澜已经快到了寿祥院,她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从长廊下窜出一人。 丫鬟被吓了一跳,正要叫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府上二小姐,赶忙低头问好。 骆清澜脚步顿住,双眼泠泠地看着忽然出现的顾筱筱,这个时候顾筱筱还不叫顾筱筱,她仍是侯府二小姐骆筱筱。 骆筱筱拦在骆清澜面前,脸上是陡然放松的神情。 “姐姐你可算来了,我在这儿等了你好久。”骆筱筱亲热地抓着骆清澜的手,“你在侯府的事我们都知道了,祖母有些生气,你待会儿进去的时候可要小心点。” 骆筱筱眼神真诚地看着骆清澜,满心满眼都是在为她打算的模样。 骆清澜看着骆筱筱这张脸,和前世的风韵比起来尚且稚嫩,但她始终忘不了就是这张脸是如何狠毒地将她兄长和父亲杀害,又是如何残忍地将她的孩儿取走,将她钉入棺材。 仇恨和怒火在骆清澜心里积蓄,她盯着骆筱筱的眼神越来越幽暗。? 第七章 祖母 骆筱筱正等着骆清澜和之前一样对自己露出感激之色,但等了半天,却只见骆清澜看自己的眼神像要吃人似的。 她被这竦人的眼神吓了一大跳,汗毛都立起来。 莫名的,骆筱筱有种感觉,骆清澜此刻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可、可不应该啊?她明明掩藏得很好,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呢,骆清澜怎么可能察觉到? “姐姐?”骆筱筱小声喊,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惧。 这点颤抖的恐惧提醒了骆清澜,她眼睛一闭,猛地一把将骆筱筱推开。 她真的恨不得此刻就杀了骆筱筱,将骆筱筱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可是她不能、至少此刻不能。 深深闭了闭眼,骆清澜咬着牙,混着嘴里的血腥味强行压下心头愤恨。 骆筱筱忽然被骆清澜推开,又惊惧又疑惑,瞥见丫鬟还站在一边,她委屈地喊骆清澜:“姐姐你怎么了?我是不是做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骆清澜稍稍平复心情,听着骆筱筱一口一个姐姐,只觉得胃里翻涌,恶心想吐。 用力掐了掐手心,骆清澜冷静下来。 “咳!”她捂着心口虚咳两声,没什么情绪地说:“我今日中毒,体内余毒未清,刚刚是余毒发作,一时没控制好。” 骆筱筱心中迷雾成团,但面上还是乖巧地摇了摇头,又蹙眉担忧:“我没事,只是姐姐你这身体可怎么办才好啊?” 骆清澜看着她,发现她嘴上说着关心,眼里却分明有幸灾乐祸,可笑这么明显的扮演,她上辈子却丝毫没有察觉。 垂眸敛去眼底幽暗,骆清澜又咳嗽两声,骆筱筱眼中喜意更甚。 唇角勾了勾,黑暗遮住骆清澜的讥讽,只听她说:“太医说好好休养一阵就没事了,不必担心。” 骆筱筱喜色淡去,心里暗骂骆清澜踩了狗屎运,嘴上乖巧地说:“没事就好,姐姐没事,我心里也就放心了。” 骆清澜淡淡点头,懒得再和骆筱筱虚与委蛇,怕再多说两句自己忍不住要吐,便借口老夫人之名先行进了院子。 骆筱筱目送骆清澜进去,脸色越来越冷。 “骆湘语这蠢货!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她低骂一声,又有些疑惑,那毒药是她专门找来的,按理来说绝不可能恢复才对,怎么会休养一阵就没事呢?莫不是骆清澜在骗她? 但想到骆清澜没那个脑子,骆筱筱又划掉了这个可能,只当是自己被骗了,那毒药其实没那么厉害。 骆清澜进了老夫人院内,老夫人身边的桂嬷嬷正守在门边,见骆清澜来了,给她行了一礼。 “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桂嬷嬷说。 “好,劳烦嬷嬷。” 骆清澜谢过桂嬷嬷,调整了下表情,低着头乖顺地进了花厅。 老夫人穿了件叠金祥云的褂子,手上套着一串拇指粗细的檀木佛珠,花厅内熏了檀香,骆清澜进去的时候,老夫人正闭眼拨弄佛珠。 “清澜拜见祖母。”骆清澜屈膝在老夫人面前问候。 老夫人嘴里念着佛经,并没有睁眼,也没有让骆清澜起来。 骆清澜也不多言,维持着屈膝的姿势,静静等待。 过了约有半盏茶的工夫,老夫人的佛珠转了三个轮回,她才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骆清澜额头已经浸了汗珠,后背的衣裳黏黏糊糊地趴着皮肤,让她感到很不舒服,但她什么也没说,强忍着酸疼的脚仍维持着屈膝的姿势。 老夫人自上而下扫了眼她,淡淡开口:“坐。” “多谢祖母。”骆清澜道过谢,缓缓直身,往座位那边走去,每走一步都是小腿青筋和脚掌钻心的痛,但她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瞧着倒是很有嫡女风范。”老太太说,“可惜过于器小,脑子也拎不清。” 这番毫不掩饰的斥责让花厅里的婢女都低下了头,骆清澜背脊挺直,不为所动,仿佛老夫人在骂的人不是她。 见到她脖子还挺得直直的,老夫人没忍住蹙了眉。 “你可知错?”老夫人冷声问,屋里的温度似乎也跟着降了些。 骆清澜目视前方,淡声回答:“回祖母,清澜不知。” 桂嬷嬷眼皮一跳,惊讶地看了眼骆清澜,这位大小姐素来性子软弱,什么时候竟连老夫人也敢顶撞了? 再看老夫人的脸色,同样惊讶,反应过来后又染上怒意。 “骆清澜!你是不是以为老身年纪大了,便管不了你了?”老夫人厉声斥道。 胆小的丫鬟身体颤了颤,恨不得跪下,偏偏老夫人骂的不是她们,她们只好强忍着,当做两耳听不到。 被责骂的当事人骆清澜却反而很平静,她抬眼正视老夫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老夫人眼神严厉,换做一般人早就撇开头去,骆清澜却无所畏惧的和老夫人对视。 “祖母严重,您是清澜的长辈,无论何时您都是管得了清澜的。”骆清澜淡声说,听着很恭敬的样子,神色却淡然,和她所说言辞背道而驰。 老夫人脸色沉了沉,冷声问:“今日在郡主府,湘儿给你找台阶下,意欲让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却无视湘儿的暗示,非要揪着不放,这下倒好,把那王家给得罪了,你还不知错么?” 骆清澜静了一会儿,“祖母的意思,我被人下毒之事便不了了之?” 老夫人眉头一竖,“那你还想如何?你若真出了事,侯府定然会追究,可你既然好端端的,又何必非揪着不放?不但失了雅量,让人以为侯府嫡女气度小,更是折损你妹妹的面子,你怎能如此自私?” “你只是运气好担了个嫡女身份,但湘儿也是你妹妹,你身为姐姐又是侯府嫡女,却当着众宾客的面让你妹妹下不来台,真是不知道谁教的你这一套!” 听着老夫人满嘴的嫌弃和指责,骆清澜心里最后一点惋惜也消散了。 “祖母此言差矣,清澜不是运气好做了嫡女,是因为爹爹和两位兄长在战场厮杀换来的,清澜这嫡女身份是,祖母的富贵也是。” 此话一出,花厅安静得落针可闻,桂嬷嬷倒抽一口凉气,震惊地看向骆清澜,她怎么敢?? 第八章 责罚 “你!” 老夫人手指颤抖地指着骆清澜,气得面皮都在发抖,“给我跪下!” 骆清澜眉目不动,起身走到老夫人面前跪下,虽是跪着却背脊挺直,无声昭示她的倔强。 “你简直是大逆不道!”老夫人见骆清澜还跟自己使性子,气得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桂嬷嬷也被吓了好大一跳。 “老夫人,大小姐素来性子温和,许是被人挑拨才有此言,您切莫动怒伤了自己的身体。”桂嬷嬷上前搀扶老夫人,给老夫人顺气儿。 老夫人双眼含着怒火,紧紧盯着跪在面前的骆清澜,“说!谁教唆你说这些的?” 骆清澜嘴巴动了动,正要说话,被桂嬷嬷打断。 桂嬷嬷看着骆清澜,意有所指地说:“大小姐,您是个什么性子老奴一直看在眼里,老夫人对您爱之深责之切,您切莫因小人的挑拨伤了和老夫人的感情啊。” 骆清澜抬头看向桂嬷嬷,桂嬷嬷朝仍在气头上的老夫人看了眼,微微朝骆清澜摇了摇头,眼里露出祈求。 老夫人年纪确实很大了,虽然身子骨在她这个年纪算得上硬朗,但毕竟是老了。 何况桂嬷嬷有一点提醒到了骆清澜,她现在在众人心中的形象还是个软包子,若是性格转变太快,难免会引起怀疑。 将这些问题在脑子里思索一遍,骆清澜慢慢低下了头。 “清澜刚刚一时糊涂说了些激烈的言语,还请祖母原谅。” 老夫人起伏的胸脯缓了些,她盯着骆清澜看了一阵,冷声说:“你莫不是觉得自己现在长大了,翅膀也硬了,连老身也不放在眼里?” 骆清澜低着头,淡声说:“清澜从未不敬祖母,刚刚也只是因为想到在郡主府的事情,心中一时忿忿才口不择言,祖母切莫放在心上。” “你还好意思提郡主府的事?”老夫人冷哼一声。 骆清澜跪在地上,平静地说:“今日郡主府发生的事情祖母只是听了三妹妹一人之言,却未曾问过我详情,您要觉得清澜哪里做错了,不若再细听清澜几言,若届时祖母还是觉得清澜今天处理问题的方式有问题,清澜甘愿受罚。” 老夫人眯了眯眼,冷笑:“好,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能够说出个什么花样。” 骆清澜拜了一礼,跪在地上看向老夫人,“今日非我要纠缠不休,我一定要找出下毒的真凶,不是为了出自己心头那口气,我是为了镇北侯府的声誉。” 老夫人拨弄佛珠的手指一顿,垂眼看向骆清澜。 骆清澜对上老夫人探寻的视线,不慌不忙继续说:“我既是镇北侯府的嫡女,出门在外代表的就是镇北侯府的颜面,那王家小姐对我下毒,看似是嫉妒我,实则又何尝不是不把镇北侯府放在眼里? 我今日若真听了三妹妹的话不与她计较,旁人不会觉得我骆清澜有多大方,只会觉得原来镇北侯府也不过如此。今天有人敢给镇北侯府嫡女下毒,明日就有人敢来镇北侯府拍门,所以为了侯府的威严,我必须要彻查清楚。” 骆清澜说完顿了顿,又看着老夫人:“祖母,即便您不相信孙女的判断,难道还不信姑姑么?此事发生在郡主府里,不仅是在打我镇北侯府的脸,更是在打姑姑的脸。” 老夫人许久没有说话,骆清澜说完后就低下了头,静静等着老夫人的判断,并不着急催促辩解。 桂嬷嬷站在老夫人身后,赞赏地看了骆清澜一眼,没想到历来软脾气的大小姐竟还会说出如此条理分明的话来。 好一阵后,老夫人终于开口了,她对桂嬷嬷说:“遣人将三房叫来。” “是。”桂嬷嬷应声而去。 花厅里很安静,老夫人吩咐完桂嬷嬷后又闭上眼继续转佛珠,并未叫骆清澜起来。 骆清澜仍身姿笔挺地跪在地上,并没有丝毫的慌张胆怯。 不多时,秦霜母女来到了寿祥院,一进门,看到骆清澜跪在地上,母女二人眼中都闪过喜色。 骆湘语忍住笑,走到老夫人面前娇声问好:“湘儿拜见祖母。” 她拜完就打算起身,刚起到一半就听到老夫人说:“跪下。” 骆湘语脸上的笑容一僵,诧异地看向老夫人,一时不确定老夫人这话是不是在对自己说。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幽幽的视线落在骆湘语身上,“怎么,还要我说第二遍?” 秦霜是个机灵的,敏锐察觉到老夫人情绪不对,一边用手肘拐了拐骆湘语,说:“祖母让你跪就跪,连祖母的话也不听了?”一边又笑呵呵地同老夫人说:“母亲是怎么了?莫不是湘儿做错什么事惹您气了?” “她是做错了事,简直是大错特错!”最后四个字老夫人咬得很重,秦霜脸上的笑都差点儿维持不住。 骆湘语闷闷不乐的跪在骆清澜旁边,她转头去看骆清澜,骆清澜却双眼微阖,多余的眼角都不给她,气得骆湘语暗暗咬牙。 “今日在郡主府,你为何不让清澜追究下毒之事?”老夫人看向骆湘语。 骆湘语惊讶,先前她回来和老夫人告状的时候老夫人分明还在夸赞她机灵呢,怎么这会儿听着语气不大对? 心中忐忑着,骆湘语按照之前的说辞:“今日去参加宴会的都是京中的大世家,无论下毒的是人谁,湘儿都不想姐姐因此和他们闹出嫌隙,伤了侯府和他们的和气,所以才帮姐姐的,谁知道” 她委屈地看了眼骆清澜,没再继续说下去。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过,点到即止效果更好。 但骆湘语这次失算了,老夫人听完她的解释,又看了她一会儿,微微摇了摇头。 “到底是眼界窄了。”老夫人说,语气不冷不热,但很难不让人听出她话里的嫌弃。 秦霜面色微变,紧张地看向老夫人,试探着问:“母亲,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湘儿毕竟年龄小,若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被老夫人打断。? 第九章 夜探 “罢了,此次虽是你思虑不周,但你不问清缘由便跑到我面前来嚼舌根,险些让我和清澜生出嫌隙,归根结底还是你的错。”老夫人看着骆湘语:“最近一个月你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家读读女戒。” “祖母!”骆湘语震惊地看向老夫人,不明白怎么到头来自己给禁足。 老夫人眉心一蹙,又看向秦霜:“你教女不严,也好好反省反省。” 秦霜背后落下冷汗,赔着笑:“是,母亲教训得是,奴家回去后定会好好教导湘儿。” 骆湘语还想再挣扎,被秦霜眼神警告了一眼,只好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母女二人心冲冲地来灰溜溜地离开,等她们走后,老夫人才看向骆清澜。 “你可知我为何要让你跪着?”老夫人问。 骆清澜微低下头,淡声说:“是清澜言语失了分寸,顶撞了祖母。” “该罚么?”老夫人又问。 “该。”骆清澜回答。 见到她态度软下来,老夫人心里那口气儿终于是顺了。 “你心中忿忿老身偏心没有听你说明缘由就信了湘儿的话,如今老身也罚了她,你心中不会再对老身有什么意见?” 骆清澜低着头:“清澜不敢,祖母公平公正,清澜服气。” 老夫人脸色这才舒展开,她看了眼骆清澜,说:“你也还算有嫡女风度,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往后不许再提,回去。” 骆清澜应了声是,起身后想起自己要去戎觉寺的事还没说,又同老夫人请示。 “过几日我想和姑姑一同去戎觉寺小住几天,为父亲和兄长祈福,还望祖母准许。” “祈福倒也不错。”老夫人闭上了眼,转着手里的佛珠,“既是去祈福,把筱筱也带上,她素来和你关系亲近,你们在山上也有个伴儿。” 今晚祖孙二人实在闹得有些不愉快,但骆清澜主动服了软,老夫人也想着递个台阶,便让骆筱筱也一起,她以为自己这安排骆清澜应当十分满意。 骆清澜一听到骆筱筱的名字就气血上涌,但她不想再和老夫人争辩什么,于是沉默应下。 从寿祥院离开,骆清澜回到自己的揽月阁,这院子的名字还是他父亲取的,建筑在府中也最为精致,她自己身在其中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没想过会引起别人的嫉妒。 凝香已经回到了院子,却没有来见骆清澜,听丫鬟说她身体不舒服,回下人房休息了,骆清澜淡淡一笑,没叫人去管。 这是在跟她置气呢,毕竟她身边的丫鬟都被凝香排挤干净了,只剩凝香一个人,如今凝香不伺候了,她难免会觉得不习惯,如果是上辈子,心一软就让凝香回来了。 可惜这一次凝香又赌错了。 洗漱完后,骆清澜只留了床头一盏灯,将丫鬟遣出门,她坐在床上,慢慢将裤腿折起,果然看到自己的膝盖已经肿成了馒头。 轻轻揉了揉红肿的地方,骆清澜小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皮肤本就娇嫩,又是第一次跪这么久,不肿胀才奇怪呢。 可即便是疼,她也咬着牙将淤血给揉开,不然等到明天,她就别想走路了。 一边揉着膝盖骆清澜一边哭,一则是膝盖实在太痛了,二则是她又想起了上辈子那些事,想到父兄的惨死,想到自己被欺骗伤害,还有自己那两个面都没来得及见的孩儿,越想越难受。 她今日醒来是在郡主府,当着姑姑的面不敢放肆大哭,如今回到自己的院里,没有外人在,她终于可以将心底的委屈悲愤全给哭出来。 不知哭了多久,骆清澜眼睛都肿了起来,大哭一场后她感觉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迷迷糊糊躺倒在了床上。 外间的丫鬟打了第不知道多少个哈欠,转头看向房内,正想嘀咕怎么小姐的灯还没有熄,就见房里突然暗下来。 蜡烛灭了。 丫鬟小小地高兴了一下,坐在台阶上靠着柱子打盹儿。 月色朦胧,从纱窗里照进来,隐约能看到屋内的情况。 在蜡烛熄灭后,一道人影出现在骆清澜床边,月光拉长那人的影子,投到了骆清澜床上。 骆清澜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她倏地想起自己昨夜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膝盖都没有揉完,赶忙去查看自己的腿。 裤腿掀开,她昨日跪过的地方已经有了青紫痕迹,看上去触目惊心,但奇怪的是肿胀已经全部消失了。 戳了戳膝盖,骆清澜嘶了一下,还有点疼,但已经没有昨天那么疼了,除了看上去可怕了些,完全不影响走路。 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骆清澜唤来丫鬟为自己梳妆。 昨天她在郡主府被人喂下的毒上辈子可把她害得不浅,但昨天回来后却并没有什么症状,还有这膝盖的红肿,以她对病理的了解,不该消得这么快啊。 蓦地,骆清澜想起昨天迷糊中那颗滑进自己体内的珠子,她抹了抹小腹,那到底是错觉还是真实发生的? 想着这件事,一上午骆清澜都心神不宁,她正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做,丫鬟忽然来报,说是顾夫人来了府上拜访。 “顾夫人?她一个人来得么?”骆清澜问。 丫鬟回答:“还带了顾小姐一起。” 骆清澜听说顾甄儿也来了,心中大概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离开揽月阁去往前院的路上,骆清澜想起一上午都没看到凝香,便问丫鬟:“凝香呢?” “凝香姐姐说是昨夜受了风寒,今天身体不适,还在休养呢。” 骆清澜冷笑:“看来我的确是太宠幸她了,她要休养竟也不和我这个主子打一声招呼。” 丫鬟惊讶地看了眼骆清澜,没想到骆清澜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揽月阁里只有凝香是一等丫鬟,她们平日里很难有机会接近骆清澜,一直以为骆清澜和凝香亲如姐妹,今天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那要派人去叫凝香过来么?”丫鬟也是个机灵的,听出骆清澜话里对凝香的不满,连称呼都换了。? 第十章 拜访 骆清澜摆摆手,“不必,待会儿回来后你让揽月阁的丫鬟都来见我。” 丫鬟眼神一亮,立即明白了骆清澜的打算。 “是,翠荷知道了。” 骆清澜看了那丫鬟一眼,倒是个机灵人。 远远地,还未走到花厅,就听到花厅里传来夸张的笑声,骆清澜听到那笑,微蹙了蹙眉。 自她母亲去世后,侯府的管家权就落到了老夫人身上,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了,平常也不怎么出来见客,招呼客人也都是二房和三房的人。 不巧的是因为骆湘语,连带着秦霜也被禁足,这倒是便宜了柳茹云,也就是骆筱筱的母亲。 柳茹云做足了当家主母的派头,努力地和顾夫人拉近距离聊天。 也就是镇北侯府没有分家,连带着二房三房也能够沾一沾侯府的光,否则以顾夫人的身份,柳茹云压根攀谈不上。 顾夫人深知这一点,即便柳茹云再热情,她也始终不冷不热,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直到骆清澜出现在花厅,顾夫人眼睛一亮,从椅子上起身。 “清澜你来了。”顾夫人走过去同骆清澜说话。 柳茹云本来还想摆摆长辈的谱儿,但顾夫人都主动起身了,她也只好咬咬牙跟着起身。 “清澜来啦,我和顾夫人可等你好半天了。”柳茹云笑呵呵地说,不着痕迹地斥责骆清澜行动缓慢不知礼数。 同是后宅的女人,顾夫人一听这话就猜到了柳茹云的心思,她心中不喜,又怕引起骆清澜误会,正打算帮着解释两句,骆清澜开了口。 “难为二婶了。”骆清澜朝柳茹云点点头,又看向顾夫人:“平日都是三婶招待,她因为有事才交给二婶来,如有怠慢之处,还请顾夫人见谅。” 顾夫人惊讶地看了眼骆清澜,随即一笑。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侯府嫡小姐也是个妙人啊,三言两语把自己晚到的事情给抹平不说,还不动声色打了柳茹云一棒。 看那柳茹云的脸色,果然快要黑成锅底了。 柳茹云瞪了两眼骆清澜,气得想要发怒大吼。 听听骆清澜这话,这是小辈对晚辈说得么?分明是主子对下人说的! 骆清澜扫了眼两个上位,柳茹云已经坐了一个,她便没有坐上去,而是坐到了顾夫人旁边,倒是把坐上位的柳茹云给晾起来了。 “不知顾夫人今日过府,可有何要事?”骆清澜问。 她明明是坐在下座,但一举一动间分明是主人风范,而坐上座的柳茹云别说插话了,两个人的视线都没有看到她。 顾夫人将顾甄儿拉到面前,顾甄儿害羞地看向骆清澜,又想到什么,神情恹恹地低下头。 “今日我是特地带甄儿过来谢谢你的,要不是你,我甄儿恐怕”顾夫人说到这儿,神色愤怒又带着后怕。 昨天她带顾甄儿回家后,顾甄儿一直念叨是她给骆清澜下的毒,顾夫人便拉着她仔细问了过程,听完就知道是有人借顾甄儿的手要害骆清澜。 如果不是骆清澜一口咬定和顾甄儿没关系,恐怕现在被抓进大牢的就是她的甄儿了,这怎能让顾夫人不后怕? 那王玉清昨天晚上连夜就被抓入了大牢里,她犯的罪明明白白,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即便王家想要保她也不是那么好保的。 “原来是此事。”骆清澜笑笑,招手让顾甄儿过来。 顾甄儿殷殷地看了她两眼,还是走到了她面前。 骆清澜摸了摸顾甄儿的脑袋,看着小姑娘双眼亮亮地看着自己,笑得越发温柔。 “我和甄儿妹妹一见如故,她性子单纯质朴,我自然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没有父母会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孩子,何况骆清澜是真真正正救了顾甄儿一命,顾夫人现在看骆清澜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清澜你要不介意的话,可以将甄儿当做亲妹妹,她很是喜欢你呢,一天天的吵着要搬来侯府。”顾夫人说着,瞪了眼自己满眼都是骆清澜的女儿。 顾甄儿不服气地嘟嘟嘴,没骨头似的往骆清澜身上靠,“可我就是很喜欢清澜姐姐嘛。” 骆清澜搂住顾甄儿,捏了捏她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笑着说:“清澜姐姐也很喜欢甄儿妹妹呢。” “真的吗?”顾甄儿眼睛更亮了,抱着骆清澜的手臂不肯撒手,“清澜姐姐我更喜欢你了!” 顾夫人看着自己女儿这副有了姐姐忘了娘的姿态,无语地摇摇头。 “顾夫人不如让甄儿今日在侯府玩一天,反正我这两日也没什么事,晚上的时候我再送她回去。” 顾夫人笑着点点头,“你愿意接手这个小混球我当然是乐意的,你是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有多皮。” 两个人说说笑笑,又聊了许多顾甄儿小时候的事情,听得顾甄儿不好意思了,跑去捂顾夫人的嘴。 她们三人说说笑笑,柳茹云完全被忘记了,她一个人坐在主座,却感觉屁股下面好像钉了钉子似的。 如坐针毡也不过如此。 顾夫人与骆清澜聊了一阵后,便先离开了,顾甄儿被她留在了侯府。 送客时柳茹云终于找到机会,主动将顾夫人送到门口,顾夫人没说什么,仍笑语晏晏地和她说话,仿佛先前那个刻意忽视柳茹云的人不是她。 骆清澜看着二人的背影,笑了笑,牵着顾甄儿回了自己的院子。 顾夫人可不傻,这些年来顾大人后院的姬妾不足一掌之数,就可以料到这位夫人的手段。 不过顾甄儿如今和她交好,她又有救顾甄儿性命之恩,顾夫人这份心机手段是落不到她身上的。 “清澜姐姐,我们要玩什么呀?” 顾甄儿果真是个皮孩子,一到揽月阁,就开始四处打量哪里好玩儿。 骆清澜让丫鬟搬了两张椅子搬到藤花架下,拍拍椅子让顾甄儿坐过来。 “姐姐要选在身边服侍的大丫鬟,甄儿帮着姐姐选好不好?” 顾甄儿身边的人都是顾夫人安排的,她第一次自己选择,兴奋得不行,连连拍手:“好呀好呀!”? 第十一章 争吵 翠荷将揽月阁的丫鬟都召集到院里,共有十二人,这其中除却洒扫和小厨房的,还有四个三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那唯一的一个一等丫鬟自然便是凝香了。 不过凝香这会儿还在借口身体不适跟她使气,她还当骆清澜是以前那个离不开她的草包。 翠荷是个机灵人,通知了全院的丫鬟,唯独没将这事儿告知给凝香。 因着她这份机灵,骆清澜第一个就点了翠荷做自己的一等丫鬟,翠荷喜不自禁,忍着激动行礼。 顾甄儿好奇地看了翠荷两眼,问骆清澜:“清澜姐姐为什么选她呀?” 骆清澜说:“因为她聪明。” 翠荷低头,心里却不住地激动,看来她今天这步棋果然是走到了主子的心坎儿里。 骆清澜并不吝啬对翠荷的夸奖,要多多夸奖翠荷的做法,日后翠荷才能更机灵地给她办事。 选完了一等丫鬟后,骆清澜又让顾甄儿依她的喜好点了个二等丫鬟补翠荷的空缺。 她有了前世的教训,不会再轻易地去信任一个人,所以即便是翠荷,骆清澜也只是将她当做自己的工具,并没有打算好好信任。 一等丫鬟尚且如此,其余的就更不必说了,就算心怀鬼胎也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院里站着的丫鬟们除了已经被点完的翠荷和那剩下的一名二等丫鬟外,其余丫鬟听到骆清澜将这事儿交到一个小孩儿手里,都暗暗看向顾甄儿,朝她笑逗她玩儿。 站在角落的一个丫鬟也殷切地看向顾甄儿,但大概是过于害羞,又泄气的低下了头。 骆清澜将下面人的神态收入眼中,并不多说,只看顾甄儿怎么选。 顾甄儿眼睛在那些丫鬟身上游走,凡是被她看到的人,都竭尽本事讨她开心。 在人群中看了两眼,顾甄儿慢慢抬起了手,下面的丫鬟们都屏住呼吸,祈祷着顾甄儿的手落到自己身上。 “就”顾甄儿眼珠转了转,指向中间的手忽然偏移指向角落那个沉默的丫鬟,“就她!” 骆清澜挑挑眉,好奇地看向顾甄儿,“甄儿妹妹为什么选她?” 刚刚那么多人逗顾甄儿开心,她瞧着顾甄儿的神色挺满意的,还以为会在这些人里选,结果竟选了角落那个丫头。 顾甄儿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因为这些人要服侍的是清澜姐姐,可刚刚为了能够选上她们都在讨好我,只有她没有讨好我,所以她一定能服侍好清澜姐姐!” 骆清澜眼里出现一点惊色,顾甄儿看起来天真单纯,不像多么会思考的人,可是刚刚那一番话,比顾甄儿年纪大的人都未必能想到。 她想起上辈子因为自己,顾甄儿早早丧命,心中愧疚难过,如果那个时候顾甄儿没死的话,多年后也定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 “甄儿妹妹好聪明,姐姐相信你的眼光。”骆清澜将顾甄儿拉到自己面前,怜爱地打量着她。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她也不知道顾甄儿怎么就那么喜欢她,但她会好好珍惜顾甄儿对自己的这份喜欢,将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 顾甄儿被自己喜欢的姐姐夸奖了,小脸红通通的,不好意思地往骆清澜怀里钻,逗得骆清澜笑了一阵。 揽月阁一片祥和气氛的时候,同在长宁坊的王府却乌云密布。 王玉清不仅给骆清澜下毒,更是栽赃陷害顾甄儿,而顾胥怀自来心疼自己这个女儿,他又身为江国廷尉,若是还能轻饶了王玉清,那才叫笑话。 所以就在昨天夜里,从顾甄儿那儿了解到是王玉清用骆清澜威胁顾甄儿给骆清澜下毒后,顾胥怀便立即带了人去王府将王玉清捉拿,当天晚上就打入囹圄。 王家老太爷本来在护国寺清修,都被此事惊动,今天一早就被接回家里,拾掇一番要进宫去见贵妃娘娘。 不过老太爷还没来得及进宫,他的儿子也就是王玉清的父亲王绪却在今日早朝被顾胥怀给参了一本,罪名是家教不严,纵容女儿毒害侯府嫡女,意图攻击侯府。 后又延伸到王绪居心不良,想要迫害镇北侯和他的两个儿子,他们恰好在准备上战场,如果女儿在此时出了事,势必会造成心理影响。 皇帝本来打算轻拿轻放将这件事给糊弄过去,然而罪名一旦上升到和国家有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脸色阴沉地看着跪在地上汗如雨下的王绪,冷声问:“王爱卿,对于顾廷尉的控诉,你作何解释?” 王绪擦了擦额头的汗,内心痛骂顾胥怀小题大做,又暗恨王玉清给自己惹事儿,但此时此刻怪别人是没有用的,他得先把眼前这一关给糊弄过去。 “陛下明鉴!微臣冤枉啊!”王绪扑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解释:“微臣身兼宗正一职,掌管皇室事务,每日忙得马不停蹄,几乎都没有时间关注子女,不想女儿被奸人挑唆给侯府小姐下毒,此事微臣全然不知,也绝没有廷尉所说之二心,还请陛下明鉴!” 皇帝脸色沉着,看不出喜怒,下面的大臣们也屏着呼吸,没人在这个时候出来站队发言。 顾廷尉看了眼皇帝的神色,又看了看地上哭得鼻涕眼泪一脸的王绪,心中冷哼。 要不是骆清澜聪明,现在待在牢里等死的可不是王玉清而是他的女儿,他并不在乎王玉清有没有打算毒死骆清澜,他恼怒的是王玉清胆大包天敢陷害自己的女儿。 一想到此,顾廷尉眼神便沉了沉。 “陛下,此事到底如何,还得好好审一审那王玉清,光听王宗正一面之词不足以让人信服。” 王绪跪在地上,听到顾廷尉还在火上浇油,心中怒火腾升。 “顾廷尉!你既身为廷尉,更该律法严明,可我怎么听说昨日出事的时候,令千金也在现场呢?” 王绪死死盯着顾廷尉,若顾胥怀当真死咬着他王家不放,他也定要拖他下水!? 第十二章 主意 顾胥怀和王绪都是朝中的元老了,虽然宗正一职只有三品,但因为涉及的是皇室事务,不但俸禄高,地位也高,平日走哪儿都被人捧着。 而现在两个大员当着皇帝的面在朝堂之上你一句我一言争来吵去,倒是如市井泼皮一般,看得皇帝直皱眉头。 恰在此时,一边候着的太监听到身边人说了什么,微微点头朝皇帝走去。 “陛下,王贵妃听说了王家的事,激动之下晕过去了,昏迷前一直喊着要见您。” 皇帝眉头皱得更深了,看了眼朝堂下还在争吵的两个人,脸色一沉。 “够了!顾胥怀,你身为廷尉,此事便交由你仔细查证。”皇帝冷声说,又看向王绪:“王爱卿,事情没有查明前,你便在家好好休养,散朝!” “恭送陛下!”太监拉高尖利的声调,长长喊了一声。 顾胥怀和王绪满心怒气,都对皇帝这个结果不满,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和其他人一齐跪下,对皇帝送行。 散朝之后,王绪怒气冲冲地回了王家,王夫人心焦地迎上来询问情况,还没来得及开口,迎面就被王绪打了一巴掌。 “啊!”王夫人尖叫一声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着王绪,“你打我?” 王绪愤怒的眼神森森地盯着她:“你教的好女儿,你知不知道,因为那死丫头,我今天在朝廷上被顾胥怀狠参一本,现在又被陛下禁足家中,怕是连头上的官帽都保不住,全都是因为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王夫人一听事情这么严重,心中更慌乱了,“怎么会这样?那咱们的清儿怎么办?她不会真要被砍头?夫君!你救救清儿呀,那也是你的女儿呀!” 王绪发过火后倒是慢慢平静下来,他问:“爹呢?他回来没有?” 王夫人点头,眼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爹一回来后就进宫了,这会儿估摸已经见到了贵妃娘娘,只要有贵妃娘娘为我们说话,清儿就还有一线生机。” 王绪抿着唇没有回答,现在比起王玉清的性命,他更担心的是自己宗正这顶帽子还能不能戴得稳。 刚这么想着,就听到门外传来问候声,他一步跨出去,就看到老爷子走进来。 老爷子脸色青黑,看起来不像是结果很好的样子,王绪心中咯噔一下,上前搀扶住老爷子,问他:“贵妃娘娘怎么说?” 王老爷子在王绪的搀扶下坐到主位,冷哼一声:“怎么说?我连光华门都没能进得去,压根儿没有见到贵妃!” “什么?”王家两口子齐齐神经,王夫人急得都冒汗了,“那现在可怎么办?清儿还在牢里关着呢,那地方阴暗潮湿,蛇鼠蚂蚁什么都有,我的清儿怎么受得了啊。” 她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来,看得王老爷子眉头一皱,“够了!再怎么样我家的势力保一个人还是保得住的,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平日里不好好教导,现在来哭,有什么用?” 王夫人被公爹责骂,委屈地抽鼻子,“这事说到底都是那骆清澜惹出来的祸端,本来也没多大一回事,她却非揪着不放,以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爹,咱们清儿是无辜的呀。” 王老爷子没说话,阴沉沉地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后他眉头舒展开,看向王夫人,“你把昨日的事再说一遍。” 王夫人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昨日的事情又叙述了一遍,只是全程是以她的视角,所以王玉清下毒成了小孩子不懂事,骆清澜抓凶手就成了心胸狭隘故意和他们王家过不去。 王绪在一旁听着,忽然计上心头,看向老爷子问:“爹,如今宫里咱们进不去,见不到贵妃娘娘,儿子又被禁足,从皇上那边是使不出什么力气了,不如去找那骆清澜,若是她主动开口原谅了清儿,那这事不就解决了么?” 王老爷子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眼还在哭哭啼啼的儿媳,心底叹了口气。 王夫人那些话他只信了一半,这个儿媳什么品性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但显然他儿子心里没这个数,当真以为全是那骆清澜的错。 只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如今王玉清被关在大牢里,顾胥怀非得要她死,自己儿子的官帽也有可能保不住,就算明知道找骆清澜希望渺小,但也不得不去试一试了。 “找骆清澜可行,只是也不能随便上门找,你过来。”王老爷子招手将王绪叫过去,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王绪连连点头。 “果然还是爹有办法,想那骆清澜也不可能再继续咬着不放。”王绪得了好主意,笑呵呵地恭迎王老爷子。 王老爷子冷哼一声,挥挥手让他们离去。 临近午时,骆清澜让小厨房做了些清淡的饮食,和顾甄儿一起用餐。 顾甄儿爱极了揽月阁的甜点,吃过饭后还缠着骆清澜要吃,骆清澜本想管控她的胃口,但实在受不住她的撒娇卖萌,只好让下人又去做了一份。 糕点端上来的时候,‘病’了一个上午的凝香也终于出现了。 她仍穿着一等婢女的服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要近前来服侍骆清澜。 骆清澜神色不变,只专心给顾甄儿喂甜点,眼见凝香要走近了,翠荷看了看骆清澜的脸色,上前一步挡在了凝香面前。 凝香面色微僵,她已经从几个丫鬟那儿知道了翠荷升为一等丫鬟的事,但这会儿见到翠荷身上一等丫鬟的服饰,还是叫她觉得刺眼。 “翠荷,以后我们都是一等丫鬟了,要共同服侍好大小姐。”凝香咬着牙,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和翠荷攀谈。 她愿意放下身段了,翠荷却不买她的账。 翠荷牢牢挡在凝香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你昨天跪了一会儿就觉得身子不适,如此娇弱怕是服侍不好大小姐,正好咱们院里那个洒扫丫鬟现在升为二等了,你以后就接替她,好好洒扫揽月阁。”? 第十三章 失势 “什么?”凝香震惊之下,面容都扭曲了一瞬。 翠荷撇了撇嘴,往日里凝香做一等丫鬟的时候,生怕她们这些二三等的丫鬟博取骆清澜欢心,向来是把她们和骆清澜隔得远远的。 她们见了凝香也都毕恭毕敬,就差把凝香当做揽月阁第二个主子了。 没想到失去了一等丫鬟的身份,凝香也不过就是个卖身契被别人捏在手里的低等人罢了,也没那么可怕。 “病了快一天,连耳朵都听不见了?”翠荷竖着眉头,阴阳怪气地嘲讽。 虽然她们都是丫鬟,可这一等和二等间就是不一样,更何况如今凝香连个二等都不是,是下人里最低贱的洒扫,翠荷别说是刺她两句,就算是打了她,她也得老老实实受着。 不过当着主子的面,翠荷当然是不会动手的,她可不傻,今天一察觉到骆清澜对凝香的冷淡后,她趁着骆清澜在花厅和顾夫人交谈的工夫,便立即去打听了昨日的事儿。 府门前凝香故意下骆清澜面子被骆清澜罚跪那一出,翠荷很快就知道了,她知道自己机会来了,而现在一切都如她所愿。 “大小姐正忙着呢,你没事儿就赶紧去把院儿里的落叶扫扫,门窗擦一擦,别在这儿杵着。”翠荷冷冷说。 凝香怒瞪着她,眼神里快要喷出火来。 这个贱人,她怎么敢这样对自己? 翠荷迎着凝香的怒视,得意地扯出一抹笑。 凝香被这笑容刺激到,愤怒之下一把将翠荷推开。 翠荷顺势倒在地上,尖叫一声,“凝香!你反了不成?” 凝香不理会翠荷,她扑到骆清澜面前,抓着骆清澜的手臂,哭哭啼啼地说:“小姐,凝香知错了,凝香昨日不该和小姐顶嘴,小姐您气不过打凝香骂凝香都可以。但凝香从小和您一块儿长大,您是凝香服侍的第一个主子,凝香舍不得离开您啊!” 她哭得声泪俱下,仿佛骆清澜就是她的全世界,翠荷在一旁看了,心中都有几分忐忑。 骆清澜将最后一块糕点喂到顾甄儿嘴里,捏着帕子给顾甄儿擦了擦唇角。 是啊,她和凝香差不多是一块儿长大,凝香也是她身边第一个亲近的丫鬟,所以她才那么信任凝香,名为主仆,实则姐妹。 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前世凝香冰冷的面孔从脑海里划过,骆清澜手指无声掐进掌心。 “姐姐,疼!” 顾甄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紧接着她的手指被一双稚嫩的小手掰开。 骆清澜低头看着顾甄儿,顾甄儿皱眉看着她掌心的指甲印,心疼得眉毛都竖了起来。 愤愤看向还在哭诉的凝香,顾甄儿小脸一拉,起身一把将凝香推开。 “你这个坏人,离姐姐远点!”顾甄儿怒瞪着凝香。 凝香被推倒在地,呆呆地看着顾甄儿,眼底闪过怒意,又很快被她掩去,泪眼朦胧地看向骆清澜。 “小姐!”凝香哀哀戚戚地唤了一声。 骆清澜笑着摸了摸顾甄儿的头,“姐姐没事,姐姐不疼。” 比这更疼的她早在上一世就已经经历过,这辈子的疼都算不得什么了。 安抚好顾甄儿的情绪,骆清澜终于舍得将目光落在凝香身上。 凝香在骆清澜看过来的时候,越发哭得伤心了,“小姐,您让凝香回来,凝香对您最是忠心,旁人如何能让小姐放心?” 翠荷听着她这时候还不忘踩低自己,气得暗暗咬牙,又有些忐忑地看着骆清澜。 凝香到底是服侍了骆清澜好几年,骆清澜当真舍得说不用就不用么? 同样的,凝香也是抱着这个想法,所以她才不慌不忙地睡到午时过后再来见骆清澜。 骆清澜淡淡看了凝香一眼,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视线落到凝香的头上,骆清澜淡淡说:“金钗和玉珠洒扫丫鬟戴着不合适。” 凝香的哭声一顿,翠荷也一愣,紧接着眼里露出喜色,上前一步飞快将凝香头上的珠钗拔掉。 “奴婢隐约记得小姐以前是佩过这些饰物的,要重新放回小姐妆奁么?” 翠荷双手托着珠钗问。 骆清澜看向她,“喜欢么?” 翠荷心气儿一提,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但越是这个时候她越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欢喜过头成为第二个凝香。 “珠钗玉佩没有女子不喜欢,若奴婢说自己不喜欢,未免太过虚伪,只是奴婢心中有分寸,小姐的便是小姐的,不该奴婢的东西奴婢不能痴心妄想。” 先前凝香踩了翠荷一脚,此时翠荷也不忘踩上凝香两脚。 骆清澜听着她这番话,唇角笑意淡了一点。 这是个聪明的丫鬟,可惜太过‘聪明’了。 “喜欢就拿去。”骆清澜说。 翠荷眼里迸出喜色,她刚刚那番话果然是正确的,凝香这个蠢货,竟还看不清自己已失势。 “奴婢谢过小姐。”翠荷毕恭毕敬行礼道谢,满身的喜气怎么也掩不住。 坐在地上的凝香脸色却一点点变白,绝望恐惧地看着骆清澜。 她真的不要自己服侍了! 这个认知在凝香心里形成,她终于后知后觉自己的命运其实一直被骆清澜捏在手里,骆清澜想要捧她上天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同样的,骆清澜想要她下地狱,也只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 “小姐!小姐不要!凝香改,凝香真的知道错了!”此时此刻,凝香是真的慌乱了。 她跪在地上,朝着骆清澜爬过去,想要去抓骆清澜的手,就像绝境中的人想要握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但她的手还没能伸过去,头发就被人从后面捉住,提着她往后倒。 “放肆!大小姐的话你也敢不听了吗?”翠荷确认了凝香再无回到骆清澜身边的可能,再也藏不住自己对凝香的恶意。 她提着凝香的头发往后面扯,凝香吃痛只得跟着往后退。 “从今以后收了你那些小心思,好好在揽月阁打扫,若是再敢心怀不轨,那我就只好请府中嬷嬷把你发卖了。”翠荷冷冷地说。? 第十四章 算计 凝香听到翠荷那声警告,吓得身子一抖。 这府中的仆人,尤其是女子被发卖,通常不是卖给第二户人家继续为奴为婢,而是卖到那下等窑子里去,被糟蹋过后连块裹尸布也没有,往巷子里一扔就任她自生自灭。 凝香怕了,她再不像之前那样笃定骆清澜会帮着她,更怕翠荷急功近利真拿自己下手。 她不敢再争再辩,磕了一个头后就哆哆嗦嗦离去了。 翠荷看着凝香远走的背影,在心里冷哼一声,眼中出现得意之色。 怪不得当初凝香千防万防,原来做大丫鬟竟有这等威风。 骆清澜扫了眼翠荷,眼神沉下来。 本来还以为这个丫鬟能多用些时日,现在看恐怕也用不了太久。 她这一重生要做的事情可不少,身边没个帮手不方便,只是想要找个既有能力又有脑子的,还真不容易。 这事儿一两天办不成,骆清澜也没有着急瞎找,暂时先放到了一边。 她陪着顾甄儿玩了会儿连环锁,正解到第七把的时候,翠荷进来禀告,说是王家人上门拜访。 骆清澜头也不抬,淡声说:“自然有人招呼他们,不用专门告知我。” 翠荷说:“可听说他们是来找小姐您的,说是给您道歉。” 骆清澜一听到王家的名号就猜到了王家的想法,但真确认了还是没忍住眉头一蹙。 她正要再说话,桂嬷嬷忽然从外间闯入。 “大小姐,您得到前边儿去一趟。”桂嬷嬷说,脸色有几分冷。 骆清澜看她一眼,“嬷嬷脸色何以如此难看?” 桂嬷嬷没忍住,低声骂:“那王家说是来给你道歉,却敲锣打鼓,弄得百姓们都在围观,他家姑娘一直跪在大门前哭诉,说是您不原谅她就不起来,老夫人都被惊动了。” 原是如此,怪不得桂嬷嬷也来了。 骆清澜将连环锁交到顾甄儿手里,顾甄儿担忧地看着她,“姐姐会不会有麻烦?” 她不太懂王家人的操作,但直觉认为这件事不简单,有些为骆清澜担心。 骆清澜摸了摸她的脑袋,“无事,你就乖乖呆在这儿,姐姐处理好就来找你。” 和桂嬷嬷一起前往花厅,刚到前院的长廊下,骆清澜就听到了门口传来的闹声。 王家是生怕这动静闹不大,到底是诚心道歉还是逼她投降? 骆清澜心中冷笑,面色沉静地到了花厅。 老太太已经在花厅坐着了,看到骆清澜出现,她眉头狠狠一拧。 “瞧你弄出来的事,你打算如何做?”老太太语气不大好地质问。 骆清澜不慌不忙先给老太太行了一礼,然后说:“祖母还没看出来么,这王家就是不将我侯府放在眼中,他们心中但凡有半点敬重侯府,也不会这般上门闹。若孙女昨日退缩了,今日也许是不会有这一出闹剧,但王家只会更变本加厉不把侯府放在眼里。” 老太太听着这番话,倒是没有反驳骆清澜。 她恼怒骆清澜惹出来麻烦,更恼怒王家不把镇北侯府放在眼里。 “那你待如何?”老太太问。 瞧她这意思,生气归生气,却是不打算帮着解决了,骆清澜心中了然,也并不意外。 “待孙女去会会她。”骆清澜说罢,转身朝大门走去。 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朝桂嬷嬷使了个眼色,桂嬷嬷点点头,跟在她后边。 侯府大门前,王奕萱跪在地上,双眼哭得通红,百姓们围在长街前指指点点,她暗暗咬牙,心中羞愤。 王玉清那个蠢货,做事情也不知道把尾巴扫干净,害得她如今还要来侯府下跪。 怨气归怨气,但到底是自己亲妹妹,王奕萱更恨的还是骆清澜,要不是骆清澜小题大做,她妹妹也不至于被关到牢里等死。 正腹诽着,她听见有人说骆清澜出来了,王奕萱拧了把自己的大腿,眼里瞬间蓄上泪花儿。 “骆大小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清儿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你高抬贵手,饶了清儿!” 王绪和王夫人也在这时候从人群里钻出来,声泪俱下地向骆清澜忏悔。 “萱儿和她妹妹自小亲密,骆小姐要是不答应的话,萱儿便不起来!”王夫人抹着眼睛说。 骆清澜眯了眯眼睛,竟直接威胁她么? 这时人群里有人说:“骆小姐不是没事么,为什么还要抓王小姐?” “就是呀,我还以为骆小姐已经出事了呢,既然没事那这件事就算了呗。” “小孩子么,难免不懂事,骆小姐年长王二小姐,理当原谅她才对。” “没错,骆小姐身为侯府嫡女,应当要有肚量呀。” 骆清澜眼睛扫过那些声音,却分辨不出到底是谁说的,但她知道这些人一定有王家安排的。 王绪朝着骆清澜拜了拜,高高在上的宗正大人此刻姿态却放得很低,“骆大小姐,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清儿一命,我王家上下都对您感恩戴德。” 迎着众人的视线,骆清澜笑了笑。 “今日王大人携家眷登门告罪,那么就是说王大人承认了贵府二小姐下毒谋害我之事对?” 王绪脸色一僵,万万没想到骆清澜竟能从如此刁钻的角度找话说,他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骆清澜也不等王绪回答,扫了眼围观的百姓,高声说:“诸位可曾听到?是那王家二小姐要谋害我,她如今被抓到牢里乃是根据江国律法,绝非我公报私仇,所以此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可无法僭越江国律法。” 围观的都是寻常老百姓,律法对他们来说遥远却又威严,骆清澜将律法搬出来,众人一时都语塞。 王夫人看了眼不知如何答话的丈夫,暗暗着急,飞快往人堆里使了个眼色。 桂嬷嬷在门后瞧着骆清澜两句话就将事情逆转,又惊讶又欣喜,心想难怪是嫡女呢,的确有手腕。 她正打算回去向老夫人复命,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人群里传出骚动。? 第十五章 救兵 “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王家人现在都亲自上门给你赔礼道歉了,你却说与你无关,不是成心想要害死王二小姐还能是什么?” “就是啊,你若真心原谅了王二小姐,就该主动了却此事,你不愿意就说明你还是想要王家二小姐死。” “世人竟有如此狠毒的女子,那王二小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你又没出事,为何就不肯原谅她呢?” “古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骆小姐此番实在有失侯府风度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将骆清澜架到了烤火架上,不明真相的百姓一会儿觉得骆清澜的话有道理,一会儿又觉得骆清澜确实不对。 在这样的喧闹中,王夫人哀嚎一声,一转头要奔侯府门前的石狮子而去。 “清儿就是我的命,我把这条命赔给骆小姐,只求骆小姐大人有大量,饶了清儿!” 王夫人说罢,朝着石狮子撞去。 围观的百姓们惊呼一声,下意识凑到前面去看。 王奕萱从地上爬起来,尖声大喊:“娘!不要啊!” 王绪愤怒指着骆清澜:“骆清澜,你不要太过分了!害死我一个女儿还不够,现在竟还要逼死我的妻子,你如此心狠手辣,简直是给侯府丢脸!” “骆小姐,我求求你,不要再逼我们了。”王奕萱抱住喊着要去死的王夫人,一脸悲痛地看着骆清澜。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指责骆清澜,甚至开始骂侯府,桂嬷嬷缩在门后,脸色苍白,又急又怕地看着骆清澜的背影。 翠荷瞧了眼愤怒的百姓,咽了咽口水,害怕地往后面退了退。 就连侯府的家丁也都全贴着大门墙壁,独留一个骆清澜站在台阶上与众人对峙。 当江千晟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他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脸色晦暗的骆清澜身上,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 骆清澜看着这些义愤填膺的人,心中只觉得可笑至极,棍子没落在他们身上,他们自然是不叫疼的。 话说得好听,她如今是还活着,可要是她没这么走运死了呢?要是跟上辈子一样落下病根呢? 她视线扫过王家三口人,不期然地从他们眼里看到了得意,怒火从骆清澜心底升起,她忽然有种想要鱼死网破的冲动。 为什么这些人要逼她?她做错了什么?她从未生出过害人的心思,可总有人不断地想要害她,她骆清澜天生就那么贱活该要被人欺辱么? 天上明明还挂着太阳,骆清澜却觉得浑身冰凉,仿佛被困在冰窖之中,眼中所见皆为黑色。 就在她一颗心慢慢沉向地底时,喧闹的人群里多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竟不知王二小姐比王子还金贵,毒害他人还妄想全身而退,王宗正,你真是厉害。” 王绪身子一抖,猛地转身看去,对上江千晟冰冷的目光。 “三、三殿下!”王绪咽了咽口水,该死的,三皇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又怎么会帮着那骆清澜说话? 骆清澜睫毛轻颤,抬眼看向江千晟。 他穿着一身白衣,头佩玉冠手执墨扇,容颜清冷俊美,和周遭那些吵吵闹闹的人格格不入。 江千晟并未看向骆清澜,他盯着王绪说:“边关战乱,父皇有意让镇北侯携两子出征,你却纵容家眷毒害镇北侯嫡女,往轻了说是谋害朝廷官属,往重了说是扰乱军心,意欲置江国于不利,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四字落下,王绪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一切都是小女胡闹,微臣绝没有谋害江国之心,还请殿下明鉴!” 江千晟冷冷扫一眼人群,视线扫过王家母女时,他眼底闪过厌恶。 “你既没有害国之心,又何故携家眷登门逼迫镇北侯嫡女?我江国没有战火纷扰,是几代镇北侯立下的汗马功劳,骆小姐乃功臣之后,你这般逼迫她,教唆百姓责骂她,还敢说自己没有二心?” 王绪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会有人出来帮骆清澜,而这个人还是皇子,自己得罪不起。 “殿下,微、微臣也是一时心急,才错误行事,微臣这就回去好好管教家眷!”他哆哆嗦嗦地转过身,朝王夫人和王奕萱挥挥手。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回去!丢人现眼!”王绪大骂道。 王夫人瞪了瞪他,又畏惧地看了眼江千晟,到底没敢说什么,带着女儿灰溜溜地离开了。 人群里王家那几个仆人见势不好,互相打了个眼色从人群中撤离,刚走到巷子口就被几双手揪着后领子拉了进去。 “王大人今日之事,本皇子定会好好在父皇面前说道说道,希望那时王大人也能如刚才这般随机应变。”江千晟说罢,朝着侯府内走去。 “殿下!”王绪哀呼一声,又恨又气。 围观的百姓没了人挑拨情绪,又被江千晟那番话给泼醒,一时都羞愧奔走,谁还有工夫去管王家人死活啊。 骆清澜站在门前,愣愣地看着江千晟走到自己面前。 上辈子这位三皇子死得早,她没和他怎么接触,倒是没想到这一世竟有机缘碰上。 而且三皇子刚刚还帮了她,骆清澜反应过来,朝江千晟行了一礼。 “多谢三殿下相助,臣女铭感五内。”骆清澜低着头说。 江千晟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应了声,“举手之劳,骆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骆清澜起身,问询地看向江千晟:“三殿下此次前来侯府是?” 江千晟:“我来找侯爷,他可在府中?” 骆清澜满脸疑惑,自家爹爹即将出征,三殿下刚刚训斥王家人时也说过这点,为何此时多此一问。 不过疑惑归疑惑,骆清澜仍礼貌性摇摇头,“不巧,前两日爹爹就和两位兄长去了军营,估计要过段时间才回来,殿下急的话不若我与父亲修书一封?” 江千晟摆摆手,“既如此那便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那、好。”骆清澜也没再劝说。 二人说完了话,一时无言,互相看着对方,空气莫名热起来。? 第十六章 心寒 “殿下要入府坐坐么?” 骆清澜先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她也不知怎的,对上这位三皇子的眼神,莫名有种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的紧张。 江千晟回过神,摇摇头,“不必了,既然侯爷不在,那我改日再来拜访。” 他转身离去,悄无声息地舒了口气。 骆清澜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露出一丝疑惑,怎么感觉三皇子像是落荒而逃? 是错觉,骆清澜这么想着,没再思考这件事,心中记下这份恩情后,转身回了府。 桂嬷嬷跟在骆清澜身侧,后怕又愤愤地说:“那王家人真是好不要脸,大小姐您说得没错,要是不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瞧瞧,当真以为咱们侯府是好欺负的!” 她说得振振有词,全然忘了自己先前缩在门后的样子。 骆清澜眼底闪过嘲讽,也没有揭穿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他说着。 远远地,还没走近花厅,骆清澜就听到秦霜的嗓门传出来。 “母亲,我说什么来着,清澜这次真的是太冲动了,给咱们把侯府的脸都丢光了!” 老夫人没有说话,骆湘语的声音响起。 “娘,您别这么说,大姐当时毕竟也不知道会惹出这样的麻烦嘛。” “哎呀你这傻丫头,亏你一片好心好意,别被人——” 她话头猛地顿住,尴尬地看着走进来的骆清澜,悻悻地撇了撇嘴,不怀好意地问:“大小姐回来了,那王家人你可解决了?” 骆筱筱也从座位上起身,关切地看着骆清澜:“姐姐你没事?” 柳茹云眼睛睨着骆清澜,没开口,但眼里全是瞧好戏的神色。 再看向端坐主位的老夫人,眉头还拧着,正面色严肃地盯着她。 “外面情况如何了?那王家人可曾离开?”老夫人语气不大好地问。 骆清澜视线一一扫过她们,这些她的至亲,明知道王家人闹上门来了,宁愿躲在这里说她的闲话,也没有一个人出去帮她什么。 在她们看来,这是她骆清澜惹出来的麻烦,那么理应骆清澜自己去面对解决。 可是这侯府如今的荣光全是靠她的爹爹和兄长卖命换来,她们享受荣光的时候怎么又自觉起来了呢? 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让骆清澜觉得恶心。 她垂下眼,盯着地面,淡声说:“已经解决了。” 听到她这么说,老夫人总算是松了口气,骆筱筱和骆湘语对视一眼,骆湘语脸色明显黑下来,而秦霜更是咬紧了牙关,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还得是咱们大姑娘有本事啊。”柳茹云阴阳怪气地说,面皮要笑不笑。 老夫人蹙眉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反对骆清澜斥责:“今日之事你可曾长教训了?维护侯府颜面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下次你该更谨慎些,别又弄出今日这样的麻烦来。” 骆清澜低着头没有答话,她心中感到厌恶又疲倦,那王家再无耻也还知道一家人齐心对外,这侯府倒好,生怕她骆清澜没能出丑。 桂嬷嬷瞧着气氛有些尴尬,主动打圆场,将江千晟出言相助的事说了出来。 “今日还真是多亏了三殿下,不然那王家人撒起泼还真是没办法。”桂嬷嬷感慨。 她本意是缓和厅中的气氛,却不料此话一出气氛更冷凝了几分。 “大姐姐可真厉害,连三皇子的线都搭上了。”骆湘语笑嘻嘻地说,但话里的恶意谁都明白。 秦霜佯装瞪她一眼,“别瞎说,你姐姐可还未出阁呢,这传出去名声多不好听?” 柳茹云看到这母女二人一唱一和,朝天翻了翻眼,撇撇嘴喝起了茶。 老夫人脸色不好看,她双眼紧盯着骆清澜看了许久,但骆清澜始终神色平静,既不为江千晟帮了她就沾沾自喜,也不因骆湘语和秦霜的暗讽愤怒。 “行了,没凭没据的事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夫人冷冷看了秦霜母女一眼,她还不算太糊涂,江千晟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言相帮,又没有入府,说明骆清澜和他举止得体,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 被老夫人斥责后,秦霜乖顺了,心中虽仍不满,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 老夫人看了骆清澜好一阵,眼中情绪很是复杂。 平心而论她这个大孙女心性上佳,不愧为侯府嫡女,但不知怎的,自从昨日宴会回来后,这大孙女就总没个好脸色,也不像从前那样对她唯命是从,这让老夫人感到一点不舒服。 到最后她也并没有夸赞骆清澜事情处理得好,了解了情况后便说自己乏了,回了她的寿祥院。 老夫人一走,秦霜母女和柳茹云母女也跟着离开,骆筱筱还打算和骆清澜说几句话,被柳茹云强行带走了。 离开前骆筱筱不断给骆清澜使眼色,试图用眼神告诉骆清澜自己很担心她。 但骆清澜全程没有看她,气得骆筱筱瞪了骆清澜一眼。, 所有人离开后花厅又安静下来,骆清澜寻了张椅子坐下,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小姐,您没事?”翠荷逮着机会凑到骆清澜面前,做出一脸关心她的样子。 骆清澜本来微阖着眼,听到翠荷的声音,她倏地睁眼看向翠荷。 那一眼冷漠犀利,像是能够看到人心底去,似乎什么想法在这双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 翠荷心口滞了滞,身体都紧绷起来,冷汗从额头滑落,她结结巴巴地问:“小、小姐怎、么了?” 骆清澜深深看她一眼,看得翠荷身体微微发抖了终于将目光移开。 “无事。” 她起身,朝着自己的揽月阁走去。 夕阳西下,院里的树木和建筑都笼罩上一层朦胧的金光。 骆清澜行走其中,背脊越挺越直,在地上拉出一道斜长的影。 她既已重生,就绝不会再像前世那样被轻易打倒,无论是侯府的人还是王家的人,任何人想要算计她骆清澜,都要好好掂量掂量付不付得起代价。 人和猛兽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从前是她太心善,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但从今以后,她再不会心慈手软,无论那人是谁。? 第十七章 召见 王家的事骆清澜以为差不多成定局了,毕竟如此下作的手段都用了出来,显然王家是被逼到没有退路了。 但过了没两天后,宫里面忽然来了人,原是王贵妃邀她入宫赏花。 贵妃邀赏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但偏偏这位贵妃姓王,是王绪的亲妹妹,可想而知镇北侯府接到这个消息后,气氛有多压抑。 老太太召见了骆清澜,又让她的两位婶婶出主意,秦霜和柳茹云能有什么好主意?就算有,她们肯定也不会告诉骆清澜,只一番装模作样地担心,倒是让骆清澜倒胃口。 “王贵妃是正大光明邀请我入宫,就算她再怎么厌恶我,也不可能真把我怎样,祖母但请安心。”骆清澜说。 老太太眉头皱了皱,见骆清澜如此冷静镇定,也稍微放心下来。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你便去,一切小心行事。”老太太口气软和了些。 骆清澜行了一礼,在二房三房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前往皇宫见王贵妃。 王贵妃年约四十,容貌艳丽,年轻时也是冠绝四方的大美人,入宫后靠着自己的美貌和背后的王家,迅速坐到了贵妃的位置,深得皇上宠爱。 她说是邀请骆清澜赏花,但骆清澜入宫后她却半倚在自己的贵妃榻上小憩,全然没有要去御花园的意思。 骆清澜心中明白王贵妃找自己来的目的,倒也并不意外,她低下头,恭恭敬敬给王贵妃行礼。 “臣女骆清澜,拜见贵妃娘娘。” 王贵妃没吭声儿,半阖着眼,宫婢在旁边给她打扇子。 “臣女骆清澜,拜见贵妃娘娘!”骆清澜又说了一次。 王贵妃眼皮动了动,终于慢悠悠睁开了眼。 她穿了身嫣红锦罗衣,金丝勾勒出月季朵朵,花蕊中间镶嵌火珊瑚,头戴红羽珠钗,扣红黄宝石若干,富贵华丽的衣饰在她那张艳丽的容颜面前也退而求其次。 眼角勾了勾,王贵妃打量着骆清澜,目光落到她的脸上时,王贵妃眼里闪过一丝不满。 “倒是生了副好颜色,不怪惹得我清儿闯祸。”王贵妃幽幽说道。 骆清澜眼神微动,王贵妃这意思,王玉清害她倒是怪她长得太好看? 她不语,只毕恭毕敬低着头。 “哼!”王贵妃从软榻上起身,娇懒地靠在榻上,“骆小姐,你与清儿都尚未及笄,也算半个孩童,这孩童之间的玩闹,你又何必非闹到廷尉那里去?王家与镇北侯府都是这京中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此事若闹得太难看,对两家都不好。” “贵妃娘娘说得是。”骆清澜应声回答。 王贵妃很满意骆清澜的顺从,“既然你赞同本宫的话,那顾廷尉那里就还得你走一趟,将清儿给放出来。” 骆清澜低着头,“贵妃娘娘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只是此事现在已经交由廷尉调查,臣女没有资格插手。” 王贵妃脸一下黑了,她紧盯着骆清澜:“你竟敢戏耍本宫?” 骆清澜不卑不亢:“臣女不敢,臣女只是如实道来。” “好一个如实道来!”王贵妃气得从软榻上站起来,“本宫见你是给你脸面,没想到你却不要。也罢,你若不要脸,本宫也自有不要脸的办法治你!” 她在骆清澜面前踱了一圈,忽然伸手掐住骆清澜的下巴,逼迫骆清澜直视自己。 “骆清澜,本宫再问你最后一次,此事你了不了?” 骆清澜对上王贵妃阴冷的眼神,一字一句说:“不了!” 她若只是寻常女子,吃了亏也只能忍着,但她是镇北侯嫡女,岂能容王玉清蹬鼻子上脸? “好得很!”王贵妃甩开骆清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来人!骆清澜顶撞辱骂贵妃,给本宫拖下去打她二十板!”王贵妃大声喝道。 殿里的太监应了声,立即就要上来押住骆清澜。 骆清澜抬头看向王贵妃,厉声说:“我爹是镇北侯!为江国立下赫赫战功,我乃镇北侯嫡女,你岂敢动我?” 别说是贵妃,就算是皇上在这里,想要打她骆清澜的板子,也要好好掂量掂量她背后的镇北侯府。 王贵妃平生最恨被人威胁,一听骆清澜的话登时怒发冲冠,“把她拖出去!打!狠狠地打!” 几个太监互相对视一眼,有点发憷骆清澜那番话,但更害怕王贵妃的火气,到底是硬着头皮上前将骆清澜给押住了。 骆清澜挣扎了两下,被太监们死死按在地上,拖着她往外走去。 王贵妃站在殿门前,亲眼瞧着宫人取来木杖,眼中仍是怒意难消。 前两日她兄长和嫂嫂一同前去镇北侯府求情,却被骆清澜当众羞辱,此事她也有所耳闻,本以为自己出马可以让骆清澜原谅王玉清,却不料骆清澜半点面子不给自己,这叫嚣张惯了的贵妃如何能忍? 眼见宫人高高举起了木杖,就要落在骆清澜的身上,一声厉喝却从外面传来。 “住手!” 随着女人的厉喝,明黄的衣角出现,头戴凤冠的女人在宫女的搀扶下踏入王贵妃的烟霞宫。 张皇后看了眼被太监按在地上的骆清澜,柳眉倒竖,厉声道:“大胆!堂堂镇北侯府嫡女岂容尔等羞辱?” 太监们瑟缩了一下,立即放开了骆清澜。 皇后身边的嬷嬷赶忙上前扶她起来,温声问:“姑娘没事?” 骆清澜摇摇头,感激地朝嬷嬷看了眼,随即向皇后行礼道谢。 她不知道皇后怎么会突然现身,但如果皇后不出来的话,王贵妃这疯女人当真是要打她二十个板子,就算她爹将来为她讨了公道,到底苦头也还是被她自己吃了。 “先扶骆小姐下去休息。”皇后对嬷嬷说。 嬷嬷应声带骆清澜离开,骆清澜看了眼面色僵硬的王贵妃,没有多言,跟着嬷嬷走了。 待到骆清澜离开烟霞宫,皇后面色严肃一步步走向王贵妃。 王贵妃入宫以来备受帝王宠爱,但无论她怎么受宠,皇后始终压在她头上,她与皇后历来就是死对头,见皇后走来她也不怵,反而不屑地嗤了声。? 第十八章 相帮 “皇后娘娘好雅兴,闲事管到我烟霞宫来了,真是——啊!”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扇了一巴掌,王贵妃又气又怒地抬头,对上皇后冷漠的视线。 “你敢打我?”王贵妃捏紧拳头,恨不得反手就扇皇后几个打耳光。 “边关战乱,皇上有意让镇北侯出征,你却在这时为难镇北侯嫡女,本宫打你还算轻的,若叫皇上知道你这般蠢钝行为,打你入冷宫也不为过!” “我堂堂一个贵妃,她骆清澜竟敢对我口出妄言,我打她怎么了?”王贵妃梗着脖子,她就不信她那么受皇上宠爱,皇上还能为一个镇北侯降罪于她。 皇后瞧着她这副仍不知悔改的模样,忽然有些索然无味。 如此蠢奴,不过是有张好皮相有个好家世罢了,若没了这两样东西,与市井泼妇无二,她这么些年竟是为了这么个东西悻然,实在不该。 “贵妃既如此自信,那本宫也就只好将今日所见所闻之事如实禀告给陛下了。”皇后看着眼中露出慌乱的王贵妃,嘲讽一笑,转身潇洒离去。 却说骆清澜这边,她原以为嬷嬷会随意带她到某个宫殿歇一会儿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嬷嬷竟然将她带到了皇后的栖梧宫。 踏入宫门,骆清澜在嬷嬷的带领下进了正殿,刚一进屋就看到桌边坐了个白衣青年,玉冠墨扇,是三皇子。 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三皇子遇见,骆清澜有些惊讶,随即赶忙行礼。 “臣女骆清澜见过三皇子。” “嗯。”江千晟微点了点头。 骆清澜在桌边坐下,皇后救了她,她怎么也得跟皇后打声招呼再走,但皇后现在还没有回来,她也只能等着。 江千晟话不多,唯一的行动就是时而抿一口茶,骆清澜和他同处一室,尽管周围都是宫婢太监,但还是忍不住尴尬。 想起上次还是江千晟帮了自己,骆清澜鼓了鼓勇气,主动跟江千晟搭话。 “三殿下此次进宫是见皇后娘娘么?”骆清澜轻声问。 江千晟捏着茶杯的手晃了晃,抬眼看向她。 “是。”他淡声说。 骆清澜本以为可以借着这个话题多说两句,没想到江千晟话这么少,心中有点泄气。 “上次王家去侯府闹事,多谢三殿下解围,若日后三殿下有需要侯府帮忙的地方,三殿下随时开口就是。”骆清澜说完这话,便没有再多言了。 三皇子话少,她若是一直说话,倒显得她别有用心似的。 “举手之劳,骆姑娘客气了。”江千晟说罢,将茶杯放在桌上,起身同嬷嬷说:“母后既然有客人,那我此次就不多打扰了,改日再进宫拜访母后,烦请嬷嬷待我说一声。” 嬷嬷点点头,“三皇子慢走,您以后有时间了再进宫来看娘娘就是。” 江千晟离开栖梧宫,嬷嬷遣人去送他,骆清澜坐在殿内看着江千晟离开,想起了这位三皇子的身世。 据说三皇子生母只是个小宫女,被皇上临幸过一次便有了他,三皇子小时候并不受宠,大概五六岁时他生母染病去世,恰好皇后膝下无子,三皇子便养在了皇后身边。 上辈子这位三皇子很早就去世了,皇后因此郁郁寡欢,一病不起,没多久也跟着撒手人寰。 想到这儿,骆清澜忽然反应过来,她对三皇子最好的回报不就是帮助三皇子延长寿命么? 只是,三皇子的死因是什么来着? 都怪她上辈子全跑去关注江容轩了,几乎都没怎么注意这位三皇子,骆清澜有些懊恼,于是暗暗做下决定,回头好好查查这位三皇子,争取早点回忆起三皇子上辈子的死因。 想着这些的时候,皇后的声音在外边儿响起,骆清澜赶忙起身,在皇后进来的时候行礼拜见。 “今日多谢娘娘相救,臣女感激不尽!”骆清澜低着头,恭敬客气地说。 她对王贵妃的恭敬流于表面,对皇后的尊敬却是发自心底。 皇后仁善,只是命不大好,从未有过自己的孩子,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个江千晟,可惜又早早去世。 “骆小姐客气了。”皇后笑着上前将骆清澜扶起来,“你父亲和兄长都是我们江国的功臣,你身为功臣之后,理当被人爱护才是。” 皇后年约四十上下,保养得宜,打扮不似王贵妃那么夸张艳丽,却自有她的雍容华贵。 “今日也是臣女太过莽撞,才惹了贵妃不快。”骆清澜说,她在王贵妃面前还敢拿父兄出来扯旗子,但在皇后面前,她就不需要这么摆谱了。 皇后笑笑,让骆清澜在旁边坐下,“那王氏什么性子,本宫还是清楚的,包括那王家二小姐一事,本宫心里也都有数。” 骆清澜惊讶地看向皇后,没想到这点小事竟还传到了皇后耳中。 皇后打量着骆清澜,越看越是满意,想到今天江千晟急匆匆进宫,一见面就将骆清澜被王贵妃召见的事告诉自己,她眼中笑意更浓了。 “说起来,你真正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本宫。”皇后笑眯眯地说。 “娘娘意思是?”骆清澜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三殿下!”嬷嬷在一旁笑着接话,“他说进宫的时候看到你朝烟霞宫去了,想到那日王家去侯府那一出,担心王贵妃找你麻烦,所以才来找皇后娘娘说了这事,否则娘娘还不知道烟霞宫的事儿呢。” 三皇子?骆清澜愣愣的,没想到搬了皇后去救她的人竟是三皇子? 可先前她与三皇子说话的时候,三皇子分明态度冷淡,她还当三皇子不喜欢和她说话,都没敢多说。 骆清澜有些糊涂了,上辈子她和三皇子接触得少,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但这辈子三皇子可是都已经帮过她两回了。 “晟儿从小心地善良,但凡他能出手相助的都会出手,骆小姐也不必太往心里去。”皇后笑着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骆清澜本来是没打算往心里去的,但听了皇后这话,反而不得不记挂在心里了,毕竟三皇子可是帮她两次了。? 第十九章 救人 在栖梧宫与皇后说了一会儿话,瞧着时辰不早了,骆清澜告别皇后出宫。 还未到长宁坊,她就遇到了前来接她的姑姑。 江笠冉一脸担心地从马上下来,钻到骆清澜的马车里,着急问她:“我听说那王贵妃召你进宫了,她没把你如何?你若受了委屈尽管告诉姑姑,我已经给你爹去了信,他今天晚上就能回来。” “姑姑,我没事。”骆清澜将宫里发生的事儿和江笠冉说了遍,又问:“现在再给爹爹去信叫他回军营还来得及么?他和哥哥们不日就要出征,我不想拿这些事让他担心。” “你这傻丫头。”江笠冉瞪了瞪她,“你的事怎么能算小事呢?今日若不是皇后娘娘去了,你可要被打二十大板呀。” 骆清澜抿了抿唇,事实的确如此,今天要不是皇后,她这顿打是逃不了了,但这也更叫她明白一个道理,即便她背景强大,可如果自己不够强的话,依然会有人蹬鼻子上脸。 她固然能靠着镇北侯府,但若是她也能变得厉害,甚至反哺镇北侯府,岂不是好上加好? 心里想着这些事,骆清澜听到江笠冉在为她打抱不平。 “那王家真是无耻至极,不过他们那王玉清到底要死了,也算是给你出一口恶气!”江笠冉愤愤地说。 骆清澜听到这话顿了顿,“姑姑,我忽然觉得若是就让王玉清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江笠冉看向骆清澜,“那你想如何?她可是差点害死你啊。” “我知道,正因如此,直接死才是便宜了她。”骆清澜眼眸微垂,静静思索片刻后笑着说:“那王家不是一边用下作手段一边又用贵妃威胁,只求我放过王玉清一条命么?我便答应他们。” 江笠冉不解,但骆清澜只说自己有办法能更好地收拾王玉清,她也就只好不再多说。 和江笠冉告别后,骆清澜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车夫去了顾府。 今日是休沐日,顾廷尉也在家,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见了骆清澜也很是客气。 “骆小姐是想要问那王玉清的死期么?”顾廷尉笑着问,和顾夫人一起招呼骆清澜在花厅坐下,又派人去通知顾甄儿过来。 骆清澜坐下后,才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非也,我今日前来拜见廷尉,乃是有一事想要求廷尉帮忙。” 顾廷尉疑问:“何事?骆小姐尽管说。” “我想求廷尉留王玉清一条性命。” “什么?”顾夫人很惊讶,和丈夫对视了一眼,不解地问:“那王玉清可是要害你啊骆小姐,你怎么还能留着她呢?” “因为有时候痛苦的活着比死亡更加难受。”骆清澜淡淡地说。 这是今日王贵妃邀打她那二十大板,才叫她悟出这个道理来。 王玉清本就性子高傲,平日里金尊玉贵的养着,若直接杀了她尽管害怕,但随着人一死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反倒是让王玉清活着,却叫她失去一切,才会更让她生不如死。 顾家夫妇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道理,顾廷尉想了想,心中倒是又有了计划。 留一条命和去一条命,那要付出的东西可太不一样了。 假若直接杀了王玉清,人都已经偿命了,自然不好再逼王家,可若是留着王玉清的性命,那王家就始终背着罪,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攻讦王绪。 顾廷尉想到这一点,却并没有说出来,甚至也没有在明面上答应骆清澜。 骆清澜倒也不急,顾甄儿出来后和顾甄儿玩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她相信顾廷尉会采纳自己的建议的。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暗下来,江国没有宵禁,傍晚的夕阳和逐渐亮起的灯笼,照着整个皇都。 骆清澜将帘子掀开半边,看着外边热热闹闹的人群,眼中也多了几分情绪。 这美好的人世间,真是让人留恋,她上辈子被江容轩哄骗后,一心只想着帮助江容轩争权夺利,拉拢各方势力,皇都的地图在她脑子里,她却从未曾真的低头看过一眼这偌大的皇都。 满足地看着外面的街景,骆清澜正要将帘子放下的时候,忽然有个灰溜溜的人扑到了离她马车不远的地方。 她蹙了蹙眉,这种事在皇都也不算少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一双手是管不过来的。 只是心里如此想着,当她看到几个高头大汉从巷子里出来,强行拎住那人的衣领继续又往里面走时,骆清澜到底没忍住叫停了马车。 “随我过去看看。”骆清澜同车夫说。 侯府里的车夫曾在军营做过兵,有一点功夫在身上,他应了声,走在骆清澜前头。 “臭表子!你爹已经将你卖给了我们,你还想跑哪儿去?” “还敢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一人说着,就要举着木棒朝那人腿上砸去。 “住手!”骆清澜喝了一声。 几个壮汉停下手里的动作,齐齐看向巷子口的骆清澜。 他们见骆清澜穿着锦衣华服,身边还跟了个孔武有力的车夫,知道她是千金小姐,虽然不忿,但也没做什么出格的,只是警惕地盯着骆清澜。 骆清澜没理会那群人,她走到地上那人面前,蹲下查看。 纤细的手腕和白净的胳膊,无一不昭示这是个女孩儿,她刚刚果然没看错。 “她爹多少钱卖给你们的,我买了。”骆清澜起身,看向那几个壮汉。 几个壮汉对视一眼,眼珠转了转,朝着骆清澜伸出一只手。 “五两!” “五两?好大的口气,你怎么不去抢呢?”车夫怒道。 骆清澜抬了抬手,打断车夫的话,“给钱。” 车夫不解地看向骆清澜,对上骆清澜不容置喙的眼神,只好不情不愿拿了五两给那几个壮汉。 壮汉们钱拿到手上,也不多废话,卖身契一扔就离开了巷子。 骆清澜将卖身契捡起来,折叠好后放看向地上的姑娘。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跟着我走,我保你吃穿不愁,但你要终生为我卖命;第二,卖身契给你,随你去哪儿。”? 第二十章 处罚 地上的姑娘沉默着,慢慢抬起了头。 她的五官谈不上惊艳,但清秀可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坚韧。 骆清澜在与她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便决定好要将她留下,但这话她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姑娘等待她的选择。 “我叫谢秋。”姑娘低声说。 骆清澜笑了笑,将卖身契收了回来,把手递给了谢秋。 将谢秋带回府上后,骆清澜让翠荷带她下去梳洗。 翠荷对谢秋的到来很有危机感,给谢秋找衣服的时候总是没头没脑地打听谢秋的来历。 “你怎么和小姐认识的?小姐怎么会把你带回来?”翠荷打量的眼神看着谢秋。 谢秋梳洗完后,整个人比之前灰溜溜的形象干净多了,长发披散在后,她接过翠荷递来的衣服,和翠荷身上的纹样不相同。 “我家境贫寒,父亲好赌,换不上债就把我卖到了窑子里,我从那儿逃出来的时候被小姐救了。”谢秋低头系好腰带。 再抬头的时候,她脸上带了讨好的笑,对着翠荷说:“姐姐,我就是一个乡下毛丫头,这府里的事儿都不懂,以后还请姐姐多教教我。” 翠荷打量了她一眼,对她的形象略有些不满,这丫头比她好看。 但一想到一个乡下丫头,土里土气的,什么事儿都不懂,这会儿还这么讨好她,她心里那点儿警惕也就慢慢放了下来。 “好说好说,你以后要学会多做多看,少说话,没事儿也别到小姐跟前晃悠,勤快些,小姐都看在眼里呢。”翠荷笑着说,只是笑意不怎么真。 谢秋似乎没看出来,反而越发对翠荷感恩戴德,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很亲热,翠荷都没那么讨厌她了。 将谢秋带回院里的时候,翠荷给她安排了一个三等丫鬟的位置,然后自己进屋去见了骆清澜。 “小姐,人已经安排好了。她说她不懂府里的规矩,奴婢想着就先锻炼锻炼她,让她从揽月阁的杂活儿干起。”翠荷小心翼翼地说着,试探骆清澜对谢秋的想法。 到底是骆清澜亲自带回来的人,翠荷心中难免是有点不安的,生怕谢秋取代了自己的地位。 谁料骆清澜只是淡淡一点头,“安排得不错,这支簪子赏你。” 她随手将妆奁里的一根银簪给了翠荷,翠荷欣喜地接过,虽然有点遗憾不是金的,但骆清澜的态度表明她也不是那么重视谢秋,这才是真正让翠荷高兴的地方。 顾家那边,一切如骆清澜所料,她往顾家跑的那一趟并没有白跑,第二天上朝之后,顾胥怀便向皇上请旨,大意是骆清澜大度原谅了王玉清,但因为王玉清所犯之事太过恶毒,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建议将王玉清流放。 皇上听了后很快想起昨日皇后告诉他的事,说是王贵妃将骆清澜召进宫里打板子,虽然没有打成,但今天顾胥怀就说骆清澜原谅了王玉清,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顾胥怀前脚刚说完免王玉清死罪,后脚又叹气说:“陛下,说来此事,王宗正也实在有些管教不严了,臣听闻前几日王宗正携妻女跪到镇北侯府恳请骆小姐原谅,不知是否因此骆小姐才松口。” 皇上脸色沉了沉,可惜王宗正被他禁足在家里,他那一派的人都怕自己被牵连到,也不敢站出来说话。 “依爱卿之见,这王宗正也该罚?”皇上看向顾胥怀。 顾胥怀一脸正义,“是!微臣认为王宗正不仅仅是要罚,且得罚得他长记性,否则他若仗着自己的身份,连镇北侯府都敢威逼利诱,遑论其他人?” 皇上听了没说话,好一会儿后摆摆手,“此事朕再考虑考虑。” 顾胥怀这个老狐狸,并不着急非要在这时候要个结果,皇上说要考虑,他便大大方方让皇上考虑。 朝会结束后,皇上去了趟烟霞宫,不多时又出来了,听宫人所说,皇上脸色极为难看,他们还听到从烟霞宫里面传来的哭声。 此事传到骆清澜耳朵里时已经是两日之后,这短短两日内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王玉清免了死罪,但要流放北疆,即日出发;第二件事是皇上将王绪宗正职位免了,贬为六品闲官,下放至梁州,归期未定,即刻上任。 据传王贵妃听闻消息后,在太极殿连哭了几天,却连皇上的面也没有见着。 那日骆清澜被传进宫里的事镇北侯府上下都是知道的,甚至镇北侯当天下午就赶了回来,得知骆清澜没事,第二天早上又一早赶到军营。 现下得知这样的消息,明显皇上是站在骆清澜这一边的,不少人都与有荣焉。 老太太最是满意,她原本还因为王家上门骚扰,不满骆清澜的处置方式,但没想到仅仅因为一个王玉清下毒,就连累得王家这样的几代氏族也都跟着倾倒,这实在不让人不震惊。 京中贵族多如牛毛,但顶尖的世家大族也就那几个,如今王家到了,还是因骆清澜而倒,镇北侯府的地位也越发稳固,即便侯爷不在府上,最近也有不少夫人和太太前往侯府走动,怎能不让老太太开心呢。 骆筱筱和骆湘语也抓着这个机会和各大世家的夫人小姐结交,反而是作为当事人的骆清澜几乎神隐,从不参与那些宴会,低调又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小楼。 翠荷每每听到其他几个院子欢声笑语,又见揽月阁清净安宁,心里便急得不行,好几次忍不住开口劝骆清澜:“小姐,那些太太们可都是冲着您来的,您却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二房和三房,这也太亏了!” 她皱着脸,脚在地上动来动去,看起来比骆清澜还要心焦。 骆清澜正在临摹字帖,听到翠荷的话抬头看了她一眼。 翠荷接触到她的眼神,还待劝说,却被骆清澜眼里的冷意看得身体一僵,到了嘴边的话也不自觉咽了回去。 “你嫌揽月阁清净,可以去其他院子,我不拦着你。”骆清澜淡声说。? 第二十一章 回京 翠荷脸色一变,双腿一弯就在骆清澜面前跪下。 “奴、奴婢知错了,还请小姐责罚。”翠荷咽了咽口水,头脑终于清醒了几分。 她这几天都沉浸在自己做大丫鬟的喜悦中,眼瞧着往日高高在上的凝香天天扫院子擦桌子,她心里别提多得意。 这一得意就忘了形,险些就犯了大忌讳。 骆清澜没理她,自顾自低头做自己的事情,翠荷跪得冷汗都出来了,她才终于开口:“起来。” 却没说是否原谅翠荷,这实在让翠荷心中忐忑不安,但一想到自己刚刚差点说错话,翠荷一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春猎大会。 说是春猎,实则已经快接近夏日了,因为初春时天气尚且寒凉,没有太多动物出来,即便出来的动物经历过一个冬天,大多也饿得皮包骨头,跑又跑不了多远,肉也没多少,就算猎到手里也没劲。 反倒是天气渐热,接近夏季的时候,动物基本上都出来活跃了,经过了小半个春天,活不下去的已经死了,还活着的大多膘肥体壮,身姿矫健考验技术,这才适合打猎。 春猎是江国皇室大事,不亚于每一年的秋猎,即便是出门在外办公务的皇子王爷们,也都趁着这个机会赶回来。 江容轩便是如此,春种时南地发生山洪,他特地从皇上那里求了这个差事去查办,正好最近查办完又赶上春猎,他马不停蹄地就赶回了皇都。 本来还想着到皇上面前邀功,自己在几位皇子中的竞争力又能提升一点,谁料前脚才刚进皇都,后脚就得知了王家倾倒的消息。 “你再说一遍?那王家可是京都大族,又有王贵妃在后宫撑着,何以如此轻易地就倒塌了?”江容轩一脸阴沉,犀利地盯着那暗卫问,甚至怀疑暗卫是不是在骗自己。 那暗卫硬着头皮,将王玉清和骆清澜之间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说:“因着边关战乱,陛下要将镇北侯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派去边关,谁料王家二女在此时毒害镇北侯嫡女,所以陛下才会愤怒将王宗正贬谪了。” 江容轩起身,绕着书案踱了一圈,然后狠狠一甩袖子。 “蠢货!”江容轩怒骂,挥袖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扫到了地上。 “就算再怎么讨厌那骆清澜,也该等镇北侯上了战场之后,此时下手,简直愚蠢!” 暗卫心中很是赞同,面上却不敢多言,怕引起江容轩的注意,将怒火转到他身上。 江容轩发完了火,心中除了怨王家人太蠢,也是无力回天,毕竟该流放的已经流放了,该贬的也贬了,他无能为力再做什么。 只是可惜王家这一支势力,本来算是支持他的官员中势力不小的一股,现下倒好,全都没了。 忿忿之中,江容轩想起了导致王家倾倒的罪魁祸首骆清澜,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什么样的女子,竟能将王家给扳倒? 江容轩一边准备春猎之事,一边又让去调查骆清澜。 骆清澜也在准备,却并不是准备去春猎,而是准备和自己的姑姑去戎觉寺小住,她还全然不知自己现在就被江容轩给盯上了。 上辈子骆清澜就是在春猎的时候碰见了江容轩,然后被他欺骗,开启了自己悲惨的结局。 这辈子骆清澜不想再面对这样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和江容轩的这次遇见,等到将来她强大了,再慢慢对付江容轩也不迟。 春猎前一日,骆清澜带着自己的衣服和骆筱筱出了镇北侯府,去了江笠冉那儿。 没办法,老夫人必定要她带上骆筱筱,她再恶心也只能忍着。 骆清澜对此不满,骆筱筱对此也很不满。 她都准备好了要在春猎的时候多结交一些夫人小姐,又或者能认识一些王公贵族就更好了,谁知道她才刚把去春猎的行装收拾好,就接到骆清澜的消息,要她一同前往戎觉寺。 心里忿忿不平,骆筱筱表面还不敢展现出来,她努力堆着笑,让自己看起来似乎对去戎觉寺的事儿很感兴趣。 “姐姐,真是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孝心,若大伯和两位哥哥知道了,定然也会很感动。”骆筱筱坐在马车上,笑嘻嘻地拍骆清澜的马屁。 放在以前,骆清澜早就不好意思了,但今天她只是微阖着眼小憩,对骆筱筱的讨好反应冷淡。 骆筱筱不明所以,心里只觉得骆清澜怪怪的,应该说最近的骆清澜都很怪,脾气不似从前那么好,连老夫人也敢顶撞,头脑好像也聪明了点儿。 心里如此想着,骆筱筱也没有完全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当骆清澜是性格有了变化,见骆清澜不理会自己,她也不继续上去拍马屁,也闭上眼开始休憩。 马车行驶到了郡主府,江笠冉得到消息知道骆清澜要在这个时间过来,早早就在大门前候着了。 见马车一停下,江笠冉便笑着走过去,正要将车里的人牵下来,却不料车帘子打开是骆筱筱的脸。 “姑姑!”骆筱筱脸上堆满笑容,尽显小姑娘的天真和可爱。 江笠冉抬起的手不着痕迹放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面上笑着说:“筱筱也来啦?” “是啊,祖母听说姑姑要和大姐姐去给大伯父他们祈福,觉得人少,干脆就让我也一起来了。”她说着吐了吐舌头,瞧着很是可爱。 但不知道为什么,江笠冉就是对骆筱筱喜欢不起来,她随意地和骆筱筱说了两句话,骆清澜正好下车,她的视线便落到了骆清澜身上。 “我瞧着你怎么瘦了些?是最近没有休息好么?”江笠冉握住骆清澜的手,眉宇心疼得皱了起来。 “姑姑这么说我倒惶恐了,想来是夏日将至,没什么胃口,瞧着稍有清减。” 实则她最近确实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父兄春猎过后就要上战场,尽管现在皇上还没有发出指令,但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第二十二章 禅语 近来骆清澜一直在回想前世的战役,只希望自己能够从一些细枝末节上给到父兄一点帮助,毕竟她一个女子,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你胃口不好的话,去戎觉寺倒是正合适,他们的素斋顶好,清淡可口,你也能养一养胃。”江笠冉边说着,边拉着骆清澜的手往府里走。 快走到门口时,她才忽然想起还有个骆筱筱,于是转身要招呼,就见骆筱筱自己跟了上来,便没有多说,转过头继续和骆清澜说话。 姑侄二人亲密无间,骆筱筱只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很多余,她心中怨愤老太太非要她也跟着去祈福,又恼怒骆清澜一个人霸占了江笠冉,把她给排挤到一旁。 但这些都只是骆筱筱心里的想法,她表面倒是很乖顺,丝毫看不出心中的不满。 江笠冉的行装也是早就收拾好了的,在郡主府坐了没一会儿,姑侄三人便一同坐上马车前往戎觉寺。 戎觉寺是千年名寺,在护国寺崛起之前,是皇都人民最爱去的地方,即便后来护国寺香火旺盛,但戎觉寺始终保有它的一席之地。 传说戎觉寺的第一任方丈是坐化成仙的,因此戎觉寺很灵,人们但凡求点什么,总喜欢往寺里先跑一趟。 戎觉寺建立在皇都外的景山上,马车走到山脚下后,就不能再继续往上了,余下的路程要她们自己爬上去。 仆人将行装箱笼担上,又有几个嬷嬷丫鬟候在三人身边,开始往戎觉寺攀爬。 景山风景甚美,尤其春末夏初,绿叶盈盈,山青天蓝,叫人见了这样的景色不免心中豁然开朗,好像爬这样的山也不那么累了。 将近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到了山上,江笠冉早先就与寺庙主持打过招呼,特地给她们留了房间出来。 两间上等厢房,其余普通厢房。 那时江笠冉没想到骆筱筱也要来,只留了自己和骆清澜的,现下便问接待他们的小和尚:“寺中可还有多余的上等厢房?” 小和尚摇摇头:“不巧,其余房间都被定出去了,只余下你们的两间。” 江笠冉看了眼骆清澜和骆筱筱,思考要怎么安排房间,骆筱筱眼珠转了转,主动说:“我和大姐姐一间,说起来咱们虽然都在一个府上,但平日里也没有机会同床共寝,我可是很想和姐姐一起睡呢。” 她说着,双眼期待地看着骆清澜,脸上神色竟有几分像顾甄儿。 骆清澜淡淡扫了眼她,心中嗤笑一声,骆筱筱要模仿顾甄儿也不知道好好观察观察,就她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 “可我还想同姑姑睡呢,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姑姑也陪我睡过,如今难得有机会,自然想和姑姑一起,姑姑你介意吗?”骆清澜看向江笠冉。 江笠冉自然是不介意的,甚至很高兴:“甚好!那你便和我一间厢房,筱筱独自一间厢房。” “嗯,我听姑姑的。”骆清澜笑着应下。 骆筱筱咬了咬唇,看起来还是她占了便宜呢,能自己单独一间房,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勉强笑着道了谢。 戎觉寺的现任主持叫决明大师,用过素斋晚饭后,江笠冉带着骆清澜和骆筱筱一起到大殿听大师讲经。 大殿里三分之二是寺中僧人,剩下的都是陆续在寺庙小住的香客,和骆清澜她们一样。 这些香客也多为女眷,骆清澜认出几张熟面孔,但她们来此是为了祈福听经,也不是为了交集,所以互相都只是淡淡一点头,没有过多交谈。 因着江笠冉身份是郡主,骆清澜和骆筱筱也跟着沾了光,蒲团在前面一排。 在蒲团上坐下,不多时决明大师过来了,开始讲法华经。 骆清澜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对这些冥冥之中的事情颇有感触,听得很是认真,骆筱筱就没有她那么好的定力了,听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 江笠冉对佛法颇为喜爱,倒是能坚持得住,她一边听一边用眼角余光看了眼自己的两个侄女儿,见骆筱筱满脸困倦,眼底闪过一丝不喜。 这一场讲经持续到亥时才结束,决明大师向众人行佛礼,众人也纷纷还礼。 骆筱筱被这动静吵醒,总算清明过来,跟着糊弄了过去。 姑侄三人正要随着其他人一起离开大殿时,决明大师忽然叫道:“施主请留步。” 三人脚步顿住,转过身去,见决明大师正在打量骆清澜。 骆清澜对上决明大师的眼睛,不知为何心中一紧。 “施主年芳几何?”决明看着骆清澜问。 骆清澜回答:“年十三。” “十三”决明大师眉头蹙了蹙,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仔细看着骆清澜,像是要将骆清澜看穿。 “客自何处来?”决明大师问。 江笠冉和骆筱筱都一头雾水,不明白决明大师这话何意。 但骆清澜听了,心中却有所震动,她惊讶地看向决明大师,而决明大师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那眼神如古井般幽深,又如湖水般平静,骆清澜沉默片刻,答道:“自来处来。” “世间因果轮回,诸多纠缠不休,皆因一念起,亦从一念灭,真真假假似梦似幻。”决明喃喃说。 骆清澜眼神微动,朝决明走了一步,“大师何解?” 决明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骆清澜盯着决明看了一阵,知道他是真的不会再说什么,也只好作罢,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江笠冉疑惑地看向骆清澜,“清澜,决明大师先前那话是何意?” 骆清澜眼眸闪了闪,所谓真假所谓梦幻,她猜测决明是不是看出了她重生而来,按理来说上一辈子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可她的确是重新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 到底是真还是假,她无从得知,她只能够吸取上一辈子的经验,规避上一世的祸端,若有人要害她,她也绝不会手软。 “大师总是高深莫测的,许是刚刚有所顿悟,具体的清澜也不知道了。” 江笠冉心里总觉得疑惑,但据她所了解,骆清澜却是不怎么接触佛法,想来当真是大师随口一说罢了。? 第二十三章 遇刺 春猎共有三日,骆清澜和江笠冉也就在戎觉寺待了三天。 这三天姑侄二人白日诵经祈福,傍晚或清晨去山间走一走,看看湖光山色,心情也能好上不少。 骆筱筱刚来那天还能坚持跟在骆清澜身后,第二天就已经去找那些夫人小姐攀谈了。 江笠冉瞧不上她这做派,还想训她两句把她带在身边,被骆清澜阻止。 “姑姑,人与人的性格本就不同,她不喜欢诵经念佛,咱们也不能拘着她。” 江笠冉眉毛竖着,“你祖母到底怎么想的?让她来跟着咱们做什么,合该让她去春猎才是,免得这一身的本领没地儿发挥。” 骆清澜心中甚是赞同江笠冉的想法,她也搞不懂老太太干嘛一定要骆筱筱跟着她,兴许是给她添堵。 再见面的时候,江笠冉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看骆筱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哪儿都不顺眼。 骆筱筱感觉到江笠冉对自己的不喜,私下找到骆清澜,娇声娇气地对她说:“姐姐,姑姑这两天是怎么了?是不是筱筱哪儿做得不好惹姑姑生气了?” 骆清澜佯装不知,“是么?我也不大清楚,你不如去问姑姑。” 江笠冉继承了老侯爷的脾气,对人不假辞色,也就对骆清澜有个好脸,其他小辈在江笠冉面前都不敢多说什么,骆筱筱自然也没这个胆儿去问。 她看出骆清澜对自己的敷衍,委屈地问:“姐姐,我是不是最近惹你不开心了?你怎么都不像以前那样亲近我了?” 以前骆清澜对骆筱筱的确是一口一个妹妹,出门在外也从不以长房嫡女自居,旁人看在她的身份上也对骆筱筱高看两眼。 但那是以前,自打重生后,骆清澜看到骆筱筱就忍不住犯恶心,她能忍到现在都没有动过骆筱筱一根手指头已经算极大的忍功了,骆筱筱怎还敢叫她对她亲近? 骆清澜转过头,目光泠泠地看着骆筱筱。 骆筱筱本来还在撒娇卖痴,对上骆清澜冰冷的眼神,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姐姐,你怎么了?”她惴惴不安的看着骆清澜,心中莫名有种自己被骆清澜看穿的感觉。 “你如果实在没事做可以去大殿抄佛经,不必跟在我身后姐姐长姐姐短。”骆清澜说罢,转身离开,多余的眼角都没给骆筱筱。 骆筱筱愣愣地盯着骆清澜远去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她低骂了一声,视线瞥见相府家的夫人正出门,又立马堆起笑容跑过去攀谈。 三天的时间倏忽而过,这一次骆清澜没有去参加春猎,也就没遇到江容轩,同样的江笠冉也还好好活着,一切都和上一世不同了。 离开戎觉寺前,骆清澜跪在大殿,双手合十在心中祈祷。 睁开眼时,决明大师正站在骆清澜面前,骆清澜一怔,看向决明大师。 决明大师看着骆清澜,意有所指地说:“施主,执念不可太重,人生在世,当珍惜珍重。” 骆清澜深深看了决明一眼,如果之前还只是怀疑决明的话,那么她现在可以确定决明已经看穿了她的身份。 “多谢大师指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自然也想要过平静的生活。”骆清澜淡声说,并不因决明的劝导就立即改变自己的思想。 决明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劝,念了声号后就闭上了眼。 骆清澜双手合十朝决明拜了拜,随后转身离开。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要好走些,仆人们带着行李先下山了,骆清澜姑侄三人落在后面。 山道崎岖,只能并行两人,骆筱筱窜到江笠冉身边,一口一个姑姑,不知不觉将骆清澜给排挤到了后面。 骆清澜独自走着,倒也没有因此生气,反正骆筱筱再怎么讨好江笠冉,江笠冉最喜欢的也还是她。 姑侄三人走到半山腰一处凉亭,太阳升起来有些发热,江笠冉提出在凉亭里歇一会儿,骆清澜和骆筱筱都没有反对。 她们刚在凉亭中坐下,就有一队人从山下走上来,江笠冉随意瞟了眼,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 “清澜!”她惊叫一声,一把将骆清澜拉到自己身后。 骆清澜原本在凭栏远望,没注意那群人,江笠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的时候,一抹白光也从她面前划过。 她瞪大眼睛,随即整个人就被江笠冉拉了过去。 “咔!”一声钝响,长刀落在了栏杆上,骆清澜刚刚靠过的地方已经被劈断。 “何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行凶?”江笠冉怒喝道,将两个侄女推到自己身后,孤身一人面对歹人。 歹人共有三个,装作香客的模样上山,身上却都背着大刀。 她们所处的地理位置不太妙,既不接近戎觉寺,也不靠近山脚,山道上没有人,那三个歹人也越发放肆,直接举着长刀就砍进凉亭里。 “啊!”骆筱筱尖叫一声,要去抓江笠冉的腰带。 她们三人中,江笠冉是唯一习过武的,所以骆筱筱下意识就想寻求江笠冉的庇护。 但她手还没有摸到江笠冉的腰带上,就被骆清澜拍开。 “别打扰姑姑!”骆清澜冷声说,抓着骆筱筱的肩膀往后退去。 骆筱筱也反应过来自己要是抓住江笠冉的腰带,那江笠冉也就没办法好好施展。 道理是明白了,但想到刚刚骆清澜拍自己那一下,骆筱筱还是怨毒地看了眼骆清澜。 骆清澜没工夫注意骆筱筱的情绪,她紧张地盯着江笠冉,一颗心紧紧提着。 纵使江笠冉习过武,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面是六只手,渐渐地江笠冉有些吃力了。 她看了眼三个一脸冷漠的歹人,心底一沉。 这三人绝不是这山上的劫匪,他们绝对是冲着专门冲着她们来的。 想明白这一点,江笠冉当机立断,从一个歹人手中抢过一把刀,一边挥砍歹人,一边对骆清澜大吼:“你们快走!”? 第二十四章 相救 骆筱筱听到这话,眼神四下看了看,立即就从栏杆断掉的地方跳了下去,然后飞快在山道上奔跑。 江笠冉听到动静,以为两个人都走了,心中松了口气,一刀挥过去阻挡歹人去追杀,眼角余光却看到后面还有一道人影。 心中一惊,江笠冉飞快回头,就看到骆清澜还站在凉亭里,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面容染上怒气,江笠冉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冲骆清澜吼:“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 骆清澜看着那三个步步紧逼的歹人,一张脸逐渐苍白。 难道姑姑死亡的命运终究逃不过么?不!她绝不相信! 骆清澜看似呆呆地站着似乎是被吓到了,实则脑子转得飞快。 她痛恨自己父兄都是武将,自己却手无缚鸡之力,但此时后悔无济于事,她武力上帮不到忙,就一定要从别的地方帮助江笠冉。 伸手在身上一摸,摸到腰间的香囊时骆清澜眼神一亮,瞬间有了主意。 “姑姑后退!捂住口鼻!” 骆清澜大声说完,随即将手中粉末朝三个歹人撒去。 江笠冉听到骆清澜那话时就立即屏住了呼吸,那三个歹人不明所以,但看到有粉末朝他们撒来,又听到骆清澜那句话,立即抬手捂住口鼻,同时向后退去。 骆清澜抓住这个时机,拉着江笠冉的手就从栏杆下跳下去。 江笠冉反应过来,用更大的力气牵着骆清澜飞快奔逃。 香粉散去,三个歹人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立即朝着姑侄二人逃跑的方向追。 山路蜿蜒崎岖,下坡的时候更是陡峭险峻,江笠冉索性拉着骆清澜往林子里钻。 谁料那三个歹人穷追不舍,很快就发现了她们的踪迹,无法,江笠冉只能一直往前跑。 约莫半盏茶后,姑侄二人从林子里钻出来,还不及惊喜,看到前面的断崖时,姑侄二人脸色骤变。 “跑啊,接着跑啊。” 三个歹人走过来,嘲讽地看着江笠冉。 江笠冉脸色铁青,看了看身后的断崖,又看了看三个歹人,如此局面下,她仍然将骆清澜护在自己身后。 骆清澜和江笠冉站在一起,她看着那三个歹人,目光打量他们一圈,得出了和江笠冉一样的结论。 这三人绝不是一般匪徒,他们是专门冲她们而来。 骆筱筱现在还只是侯府里一个小姐,江笠冉平日也低调,她们都不可能结仇,唯一的可能想到自己近期身上发生的事情,骆清澜心中了然。 “王家人给了你们多少钱买我的命?我双倍买下。”骆清澜盯着那三个歹人说。 三人对视一眼,轻蔑地笑了声,不接骆清澜的话。 江笠冉听到骆清澜的话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咬咬牙,忿忿地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王家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骆清澜愧疚的看着她,“对不起姑姑,是我连累了你。” 江笠冉瞪她一眼,“你这傻孩子,你胡说什么呢?今日有姑姑在,姑姑不会让你出事的。” 她越是这么说,骆清澜心中越是过意不去,如果她没有和姑姑来戎觉寺,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这么看似乎即便她努力去避免了,但总有些结果是注定的,她无法改变。 然而骆清澜不甘心,她都能够重新回到十三岁,如果无法改变,他回来的意义又是什么?清醒的重复上一辈子的悲剧么? 不,她不信! “不是王家人?”骆清澜嘲讽一笑,“那便是宫里那位了,你们既然受她之托前来要我的人头,那你们该知道我的身份。你们以为就这样杀了我,便什么事都结束了么?” 三个歹人对视一眼,先前的轻蔑有所收敛,他们警惕地看着骆清澜。 从他们的反应,骆清澜知道自己没有猜错,这次想要杀她的人是王贵妃。 真是难为她,待在深宫里还要把手伸到这么远来。 “如果你们现在放我们离开,此事到此为止,我绝不会追究你们,你们若要强行杀掉我们,我敢保证,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的爹爹和两位兄长都一定会追杀你们!” 江笠冉也说:“我好歹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堂堂郡主被人杀死,你们以为陛下就就此作罢么?” “怎么办大哥,她们说得也有点道理。”一人小声问。 领头那人看着两姑侄,眼神一狠。 “别被她们骗了,咱们杀了她们也不会再有别的人知道,放过她们,焉知她们不会转身反咬?只有死人的嘴巴最紧。” 这话成功说服了剩下那两人,三人眼神一狠,提刀朝姑侄二人走来。 骆清澜面色沉下,没想到这些人如此决绝,她和江笠冉一步步朝崖边退去,眼见马上要退到边儿了,一柄利剑忽然从林子里掷出来,随即一道人影凌空飞来,朝着三个歹人的胸口一踹,将三人踹倒在地。 三个歹人捂住胸口,翻身就和突然出现的人打斗在一起。 那人年约三十多,面容严肃冷酷,打起架来却干脆利落,没一会儿就将三个歹人揍得身都翻不了。 长剑横在首领脖子上,那人冷声问:“谁派你们来的?” 歹人狠狠地盯着他,忽然牙关一动,嘴角流出鲜血,睁着眼死掉了。 另外两人也是同样的死法,他们的牙齿里面藏了毒,关键时候只要吞下去,立即见效。 男人男子皱眉看了看三人的死状,又从他们身上搜寻一番,找不到什么东西能证明这三人的身份。 他只好放弃,转身朝姑侄二人淡淡一点头就要离开。 “等等!”江笠冉叫住他。 男人回头,目光冷漠地看着江笠冉。 放在平常这种人江笠冉是肯定不会去接触的,但对方刚刚救了他们,她知道这人只是瞧着面冷,实际心是热的。 “敢问义士尊名?我乃平阳郡主,这位是我的侄女儿,镇北侯嫡女,义士救了我们姑侄两条命,理应重谢。”江笠冉看着男人说。 男人听到她们的身份面色毫无变化,似乎在他眼里都如杂草一般,不值得他上心。? 第二十五章 二哥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男人说完,转身又要走。 “等等!”江笠冉上前挡在男人面前,她看清了男人的面容,声音不自觉柔和了些:“就算你不用我们感谢,那至少你把你的名字告诉给我,这总不为难你?” 骆清澜站在崖边,惊讶地看了眼江笠冉。 这还是她那个不近男色的姑姑么?她看出江笠冉对那男人很有兴趣,便也在一旁说:“我们家素来不喜欢欠人情,你要是连名字都不肯说,我姑姑怕是要记一辈子了。” 听到侄女明显的调侃,江笠冉有些不好意思,转头嗔了骆清澜一眼。 骆清澜笑笑,不再多说什么,眼角余光却没有从男人的身上移开。 这个男人怎么会出现得这么巧?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上山的香客,路见不平么?那这个男人又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们遇到危险的? 上山下山拢共只有一条道,除非这人一直在暗中跟踪那三个歹人,又或者跟踪她们否则不可能出现得这么及时。 想到后一种结果,骆清澜眼底闪过警惕。 男人眉头竖着,有些不耐,但江笠冉很执着,他只好闷声说:“巫楚。” 话落,他趁着江笠冉还在思考时,足尖一点飞身便进了林子里,眨眼人就消失了。 江笠冉怔怔盯着巫楚消失的方向,喃喃念了遍他的名字。 骆清澜走到那三个歹人面前,三人都是服毒而死,这种死法不是什么跑江湖的杀手,更像是死士。 “一下子出手三个死士,除了王贵妃,我也想不到别人了。”骆清澜说。 江笠冉回过神,皱眉看了眼地上的三人,拉着骆清澜离开。 “此事我会派人去调查,你就先不要参与了。” 骆清澜乖巧点了点,答应了江笠冉。 姑侄二人刚从树林里出去,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人声,还有骆筱筱的声音混在里面。 “姐姐!姑姑!”骆筱筱刚爬上一阶,就看到了骆清澜和江笠冉,登时高兴地朝二人跑过来。 江笠冉还记得她丢下骆清澜自己跑掉的时,神色不大愉快。 骆筱筱像是没看出来,很激动地说:“我先前跑去叫人了,姑姑姐姐你们没事?” 骆清澜和江笠冉朝骆筱筱身后看去,果然看到家中奴仆都在。 江笠冉面色好看了些,“我还以为你那么自私,丢下清澜自己跑了。” 骆筱筱面色惊讶,随即委屈地说:“姑姑,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我是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所以只能想别的办法。” 江笠冉直言直语习惯了,这会儿话说出来才察觉到自己这话确实是不大好听。 “是姑姑错怪你了,你也是个好孩子。”她摸了摸骆筱筱的脑袋。 骆筱筱羞涩一笑,又看向骆清澜:“姐姐你没被吓着?” 骆清澜冷淡地看着她,她敢保证骆筱筱逃跑时第一个想法绝不是去搬救兵,但人在死亡面前都是害怕的,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这辈子虽然骆筱筱同样跟上一世一样不怀好意,但迄今为止骆筱筱还没有出手,她自然也不好先动手,索性睁只眼闭只眼。 “无碍。”骆清澜淡声说,又看向江笠冉:“天色不早,我们先下山姑姑。” 江笠冉点点头,又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仆人去将那三人的尸体带走。 虽然三人身上没有任何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但毕竟死了人,还是要交到廷尉去,无论有没有用,都要让廷尉查一查。 经历了这么一遭事,回去的路上姑侄三人很沉默。 马车行至长宁坊,骆清澜和骆筱筱先下了马车,江笠冉与她们告别后回了郡主府。 骆清澜心情不大好,进府的时候脸色也是冷着的,直到她听到从花厅传来的说话声,脚步忽然顿住,然后不顾礼仪朝花厅跑去。 骆筱筱跟在她后面,看到骆清澜忽然跑走有些疑惑,也赶忙跟了上去。 “清澜去了也有三天了?可曾说过什么时候回来?”一道年轻的男声问。 老夫人的声音响起,“原本说好的是三天,估摸着这两日就该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下,骆清澜就喘着气出现在门口。 骆清煦听到动静转过头去,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小妹!”他惊喜地喊了声,从椅子上起身。 “二哥!”骆清澜眼圈通红,小跑过来一下扑到了骆清煦怀里,“我好想你二哥。” 她抽了抽鼻子,原本不想哭的,可是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却已经是天人永隔。 “二哥回来了?” 骆清澜刚想到前世的事,骆筱筱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唤骆清煦的声音带着惊喜。 眼底划过恨意,骆清澜紧紧咬住牙关。 她现在还不能动手,再过不久骆筱筱的尾巴就会藏不住了,她要忍,一定要忍住! 指甲掐了掐掌心,骆清澜依依不舍地放开骆清煦,在厅里扫了眼,没看到父亲和大哥的身影,心中有些慌乱:“二哥,大哥和爹爹呢?” 骆清煦心疼地看着妹妹哭得红肿的眼睛,“他们还有些事要安排,估摸着酉时才能回来,我是提前回来看你的。” 骆清澜看着二哥朝他挤眼睛,没忍住露出笑来,“你就不怕爹爹和大哥找你麻烦啊?” 骆清煦皱了皱鼻子,一脸疑惑地问:“他们两个忙得没时间见你,我代替他们早点见你,他们还敢有意见?” 骆清澜被逗笑,眼泪也止住了。 瞧见妹妹终于不哭了,骆清煦也松了口气。 “我们也就半个月没见而已,瞧你刚刚哭成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呢。”骆清煦笑道。 骆清澜只是看着他,不反驳他的话。 对于她的父亲和两位兄长来说,他们只是离开了半个月而已,但是对于她,却是上辈子的五年和天人永隔。 “半个月怎么了?半个月就不许我哭了吗?”骆清澜不满地说。 骆清煦笑笑,“能!我骆清煦的妹妹,当然能!哥哥只是心疼你,怕你哭坏了眼。” 他笑呵呵地揉了揉骆清澜的头,眼里全是骆清澜。 骆筱筱站在一旁,紧紧地拽着衣角,看到相视而笑的两兄妹,眼底闪过暗色。? 第二十六章 相聚 酉时将过,镇北侯和骆清羽也终于回到了府上。 老太太难得露出好脸色,叫人准备了宴席,给自己的长子和两个孙子接风洗尘。 看到父亲和大哥,骆清澜又没忍住落泪,倒是叫镇北侯手忙脚乱了一阵。 “你不过半月没见到爹爹就哭得这般伤心,那爹爹和你两个哥哥不日就要去边关,你岂不更舍不得了?”镇北侯笑呵呵地逗骆清澜。 他年约四十,身材孔武有力,除了肤色黑些,五官倒是很俊朗,能看出年轻时必然也是惊才艳艳之辈。 镇北侯妻子去得早,常年又在军营和战场上来回跑,对骆清澜这个女儿既愧疚又心疼,向来都是宠着骆清澜。 骆清澜吸了吸鼻子,委屈地嘟着嘴:“爹爹你怎么这么坏?明明知道我舍不得你们,还偏要这么说。” “对对对,爹你也太坏了,瞧瞧我们清澜都成小哭包了。”骆清煦笑着给骆清澜擦眼睛,帮着骆清澜怼自己老爹。 镇北侯对女儿温柔,对儿子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虎眼一瞪,“这是我和你妹妹之间的玩笑,要你掺和?” 骆清煦撇撇嘴,“大哥你瞧瞧,这是同一个爹吗?” 骆清羽但笑不语,他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个温润公子,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物在战场上却是另胡人闻风丧胆的一方杀神。 虽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但长房的人似乎自成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的中心就是骆清澜,长房的三个大男人都围着骆清澜转,二房和三房的也只能眼巴巴看着,掺和不进去。 秦霜瞧着长房其乐融融的气氛,在桌子下拧了一把骆连峰的腿,咬着牙低声说:“瞅瞅你大哥,你也好意思坐这儿?” 骆连峰气得不行,但老太太在这儿他也不好发火,一边将秦霜的手拍开,一边说:“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没脸你自己走,没人拦着你!” 他说完,目光落到自己两个侄子身上,冷笑着说:“你连个儿子都跟我生不出来,还好意思说我?” 没儿子这事儿戳到了秦霜的同脚,她几乎就要拍桌而起了,又被骆湘语给强行拉住。 骆湘语眼神暗沉地看了眼自己不着调的父母,再看看其乐融融的长房一家,满肚子的怨气堆积在着无处发泄。 镇北侯和两个儿子此次回府不是休沐,而是告别,在宴会上他们便说了不日要离京的事,除了骆清澜和老太太是真的忧心不舍,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兴奋。 尤其是骆连峰,要不是他仗着嘴甜又是幼子,早就被老太太嫌弃得不行了,只要镇北侯一天在府上,老太太眼里永远只能看得见大儿子,只有镇北侯走了,老太太才想得起来他这幼子。 府上的人各自装着自己的小心思,骆清澜在不舍之后却想到了上辈子那些事,微微有些出神。 骆清羽看到骆清澜心不在焉,温声和她说:“清澜勿忧,那胡人鞑靼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等我们快速解决完边疆的事就回来陪你。” 他理了理骆清澜的头发,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小妹。 骆清澜面上露出笑,“大哥如此有把握,我也就放心了,我会在家好好等你们回来的。” 骆清羽见此放心下来,兄妹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宴会便散了,骆清澜告别离开回了自己的揽月阁。 一到了人少的地方,骆清澜脸上的笑就淡去。 父兄都以为这次和以前一样,只将胡人击退就能够回到京城,可骆清澜知道,这一去便是五年。 这些胡人和往常一样骚扰江国边境,看似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但事实上就在去年胡人内部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新登基的王手腕厉害,一边假借骚扰江国,让江国以为他们和从前一样,一边却在私底下迅速发展,五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强大起来。 骆清澜还记得,上辈子到了第五个年头,胡人大肆进攻江国,而朝廷里江国的大臣们还在互相攻讦,甚至拖延粮草,若非她父兄神勇,擅长排兵布阵,那一场大战赢的未必是江国。 可即便如此,最后他们却落了个那样的下场。 一想到上辈子父兄的结局,骆清澜眼神幽深了一瞬。 未来五年会发生的事情她都已经预先知道,这次她定会辅助父兄,帮他们避免前世那几次不必要的危险。 至于朝堂之上骆清澜眉眼深沉了些。 别看镇北侯在边关,朝廷上的事似乎影响不到他们,但事实上往往就是朝廷上这些人,会对他们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工部的兵器,兵部的将士,户部的粮草等等,每一样都事关边疆战局。 骆清澜没那么大的野心非得做些什么,她只是想要确保自己的父兄没有后顾之忧即可。 今日从戎觉寺下来的事情,侯府上下也都知道了,要不是时间太晚,镇北侯还打算去廷尉走一趟,让顾胥怀调查此事。 镇北侯父子三人原本还有些担心骆清澜受影响,但看到骆清澜半点没有后怕的样子,也就放了心。 主子们没再去想这件事了,府里的下人却还在讨论,翠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好骆清澜回到揽月阁,她赶忙上前殷勤问候。 “小姐,早知今日会发生那样的事,您应该带上我的,有我在,奴婢定会帮您挡住危险!”翠荷一脸正气地说。 骆清澜看她一眼,浅浅一笑,“你有心了。” 翠荷摸不准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看骆清澜笑着,也就当骆清澜是在夸赞自己,心中越发得意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骆清澜还在休息中,就被骆清煦跑到揽月阁叫醒。 他们还有三天就要走了,所以这三天的时间里,都想要多陪陪骆清澜。 骆清澜不确定这一世的仗会打多久,也很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兄妹二人趁着镇北侯被老夫人叫过去说法,给骆清澜换上男子装扮出了镇北侯府。? 第二十七章 骑马 骆清澜本来还疑惑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换男装,直到两个哥哥牵来了马儿她才明白了他们的打算。 骆清羽抚摸着小白马的脑袋,温声同骆清澜说:“你自来身体较弱,爹爹和我们也不敢叫你累着,便没让你习武。现在你长大了些,身体比从前好了,我昨日和爹爹商量过,想要锻炼一下你的身体,澜儿你意下如何?” 骆清澜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自是极好!” 昨日被杀手围攻的时候,她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憋屈的感觉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现在让你习武也有些晚了,而且再过两天我们就要出发,所以今天先带你跑跑马,日后你若再遇到危险,至少可以先跑。”骆清煦也正了脸色。 昨日骆清澜都没说遇刺的事情,还是骆筱筱主动提了他们才知道。 虽然当时看骆清澜的表情自然,似乎没感到害怕,但他们父子三人私底下合计了一番,还是觉得要教骆清澜自保的能力。 “那些刺客的来历,澜儿你心中可是有数?”骆清羽虽是在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骆清澜也没有瞒着,骆清羽和骆清煦还有父亲都是她最亲最亲的人,如果连他们也无法信任的话,那他在这世上真就没有能够信任的人了。 “我到现在得罪的也就一个王家,王绪已经下贬,王玉清流放边关,王家大势已去,还能够有这手笔请人来刺杀我的,也就只有王贵妃了。”骆清澜说。 骆清澜和王玉清的事儿骆家两兄弟也是知道的,骆清煦当即冷哼一声,“那王玉清没死已经是便宜他们王家了,他们还敢如此不识好歹,派人来刺杀你,当真是活腻歪了!” 骆清煦天生脾气暴躁,又常年征战,发怒的时候身上便自带那么一股戾气。 骆清羽看他一眼,“别把澜儿吓到了。” 骆清煦稍稍收敛,只是脸色仍然很臭。 “王贵妃空有美貌,心机不足,如今王家又已经倒台,料想她也不能蹦跶太久。”骆清羽说。 骆清澜点点头,“是这个道理,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我倒不怎么害怕。” “话是这么说,但该练的还是要练。”骆清羽笑笑,拍了拍小白马的背,“我送你上去?” 骆清澜看了眼小白马,和两位兄长的高头大马比起来,这小白马堪称清秀。 “大哥未免也太小瞧我了。”骆清澜抓住缰绳,脚下踩稳,攀着马儿的脖子轻轻一跃就跳上了马背。 骆清羽眼里露出惊讶,“澜儿你何时学会的骑马?” 骆清澜眼神闪了闪,这骑马的技术是她上辈子学会的,那会儿江容轩为了讨好她,时常带着她出门骑马,一来二去自己也就会了。 “我的父亲和兄长都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我会骑马也不奇怪。”骆清澜笑着说,不着痕迹将这个问题含糊过去。 骆清羽笑笑,果然没有再追问,和骆清煦翻身上马后,三兄妹一起骑着马儿出了城。 骆家三兄妹都继承了他们爹娘的好容貌,尤其骆清澜,男扮女装更显俊俏,骑着马儿从长街路过的时候,不知招了多少人的眼。 “那便是骆家那位嫡女了?她那两个哥哥还真是疼她。” 三人路过的一间茶坊二楼,两个年轻人坐在窗边,正看着三兄妹从街道上走过。 说话的男人穿着青色外衫,丝袍上绣有翠竹,墨发束起,飘逸俊秀,这便是当朝太宰之子许攸。 坐在许攸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千晟。 他随意地听着许攸的话,看似对外面的街景不屑一顾,余光视线却一直追随着小白马上的人儿。 马儿路过了茶坊,那视线还未散去,骆清澜似有所觉,扭头朝身后看去。 “怎么了澜儿?”骆清羽关切地问。 身后人来人往,一片繁华,并没有什么异常。 骆清澜微蹙了蹙眉,莫非是她感觉错了? “无事,我瞧着街上热闹,多看两眼。”骆清澜笑着说。 骆清羽没再追问,又说:“今晚上有灯会,比白天更热闹些,等我们出城跑完马,回来差不多能赶上。” 骆清澜点点头,整个人都散发着开心的情绪。 三兄妹走远,江千晟的心思却还没有收回。 许攸说了几句话,半天没得到江千晟的回应,不由得伸手在江千晟面前挥了挥。 “没事儿殿下?”许攸眼神探寻着江千晟的表情,“殿下,我怎么瞧着您近来似乎怪怪的,总有些心不在焉,莫不是” 他玩味一笑,却不说完。 江千晟回过神,淡然的看向他,“莫不是什么?” “嘿嘿。”许攸摇了摇扇子,端得是风流倜傥,“自然是思春呐,真是没想到咱们如高岭之花的三殿下竟也有动心的一天,快说说是哪家姑娘?” 江千晟放下茶杯,俊美的面容平静得像是毫无世俗欲望,看一眼就让人清心寡欲恨不得一心向佛立刻剃度出家。 “你多虑了。”江千晟淡声说。 “不可能!”许攸紧紧地盯着江千晟,“你肯定有问题!” 江千晟看他一眼,索性不再多言,反正无论他怎么说许攸都是认定了答案,他还不如不说。 春日风景实在美好,尤其是天气热起来,出城踏青的人也越来越多。 出了城门,郊外非但不冷清,反倒是很热闹。 出城之前骆清羽就找好了场地,在郊外的一块马场,兄妹三人到了马场后就让马儿撒开了蹄子。 骆清澜虽然会骑马,但还是头一次这么快,一时有些紧张,紧紧地抱着马儿的脖子。 骆清羽见状,骑着马儿来到骆清澜旁边,手把手教她如何控制马儿。 骆清煦骑着马儿撒了一会儿野后也来到了骆清澜旁边教导,有了两个哥哥的帮助,骆清澜很快就掌握了骑马的诀窍,虽然速度还比不上两个哥哥,但已经比刚开始好很多了。 兄妹三人在马场玩了一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入城,这时灯会已经开始了。? 第二十八章 走散 江国建国迄今不到两百年,但因为地处中原腹地,土壤肥沃,整个国家的经济也遥遥领先其他小国。 从皇都的街道就能看出这一点,已是戌时正,街上仍然人流如织,各色花灯高高挂在街道两边的店铺门前,将街道照得犹如白昼。 护城河里,不知从何处开始,有花灯源源不断地放到河里,汇聚成了一条星河,站在高楼上看仿似玉带。 兄妹三人的马儿在进城之后就专门花钱找了人给送回侯府去了,没了马儿在身侧,兄妹三人也能更好地赏玩。 行至一处酒楼,从里面钻出个酒气熏天的醉汉,他脚下打着晃,却准确无误地凑到骆清澜面前,双眼痴痴地盯着骆清澜的脸。 “好个小美人,今晚爷就要你陪了。”他说着,朝骆清澜伸出手来。 那手还没有碰到骆清澜下巴,就被另外一只手给擒住。 骆清煦满脸怒容地瞪着那醉汉,手上一个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醉汉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哀嚎,捂着自己的手腕大喊大叫。 “哼!看在这么热闹的份儿上,小爷饶你一条狗命,下次再敢如此轻浮浪荡,小爷定废了你,让你断子绝孙!” 骆清煦说着,刀子一样锋利的眼神扫过那男人的下半身。 醉汉一身地酒意早在手腕被骆清煦折断时就消散,这会儿不能更清醒了,于是骆清煦那威胁的一眼,他不单是看到了,更是感受到了,吓得立马夹紧了腿。 围观地群众里不少男人也都不自觉夹紧双腿,然后在骆清煦看向他们时飞快跑走,生怕晚一步自己真要被断子绝孙似的。 不再理会那醉汉,兄妹三人继续游玩,许是刚刚那一场动静,又或者确实是骆清澜容貌太过出色,哪怕谁都看得出她身边有两个男人保驾护航,但还挡不住那些不断往她身上看的眼神。 骆清煦都烦躁了,一直臭着一张脸,要不是看骆清澜玩得开心,都恨不得立马抓着骆清澜回去。 好脾气如骆清羽,眉宇间也有些冷色,即使一直护在骆清澜身侧,也总挡不住目光。 骆清澜看出二位兄长的烦忧,走到一处卖面具的地方时,索性买了张面具戴在脸上。 “怎么样?这下不会有人看我了?”骆清澜笑嘻嘻地问两位兄长。 两个人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骆清煦甚至后悔:“早知道应该早点戴上的。” 骆清澜笑了声,有了面具的阻挡,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骤然减少,她也觉得放松了很多,玩起来更加自在。 这时,骆清澜忽然发现前面的铺子有一根玉簪雕刻得甚是漂亮,她眼中一亮,朝着那处跑去。 玉簪是雕刻成的兰花形状,雕刻它的人手实在是巧,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以为这是一朵真的兰花。 骆清澜瞧着心喜,便问老板价格。 老板打量了一眼骆清澜的穿着,认出她是个女娇娥,身上的布料颜色简单材质却不普通,一般人家可穿不起。 眼珠一转,老板伸出三根手指。 “三两?”骆清澜问,觉得这价格有点贵,都够平民半年的生活了,但是这根簪子质地温润,且实在雕刻得太好,三两倒也不是不行。 心里正想着,骆清澜就听老板说:“小姐,是三十两,三两可买不了。” “三十两?”骆清澜瞪大眼睛,当即就想要把簪子给还回去。 三十两都可以在宝玉楼打一套头面了,犯不着在街边买一根玉簪。 老板见骆清澜不大想要了,又连忙说:“要是平时换做其他人,没有三十两肯定是拿不走的,但这根簪子实在是太配小姐了,今夜又恰好是灯节,也算是和小姐的缘分,小姐若诚心想要,那就十两拿走。” 他咬咬牙,做出一脸痛心的模样。 骆清澜看了眼他,总觉得这老板在骗自己,不过老板那句有缘倒是说到了她心坎儿上,犹豫片刻,骆清澜还是决定买下来。 “大哥,帮我付下钱。”骆清澜说。 身后没有动静,她转头,身边哪有她大哥和二哥的影子。 心慌了下,骆清澜知道自己肯定是和两位兄长走散了,她急着找哥哥,也顾不得簪子了,随手放回摊位,转身奔入人群。 “哎?簪子不要了?”老板惊愕地朝人群看去,却已经看不到人影。 不满地嘀咕了两声,老板正要将簪子重新插到木牌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簪子拿起来。 “我买了。”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骆清澜垫着脚尖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两个哥哥的身影,她着急地跑到桥上,想着站得高些能看得远些。 桥上的护栏不高,身后的人一个接一个,骆清澜脚下一个没注意,被人撞到,半边身子朝小河倒去。 骆清澜害怕地闭上眼睛,只求桥下的小河水浅些,她做好了摔到河里的准备,却不防一双手揽上她的腰肢,将她跌出去的身子抱回来。 她落入了一个带着淡淡龙涎香的怀抱,额头撞在对方的胸上,骆清澜反应过来是对方救了自己,连忙朝对方道谢。 那人戴了张银色的狐狸面具,骆清澜看不见全脸,只能看到他清俊的下巴。 这个人好熟悉,她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 骆清澜怔怔地看着对方,对方却后退半步,放开了揽在骆清澜腰间的手。 “小姐可是与家人走散了?”那人问,声音很低沉,像是刻意压制过。 骆清澜回过神,耳尖莫名地红了红。 “是,我在找我的哥哥。”骆清澜轻声说。 “前面有一处亭子,视野开阔,小姐去那边等。” 说罢,他抬手虚虚护住骆清澜下桥,手却并没有落到骆清澜肩膀上。 骆清澜眼角扫过他悬在自己肩上的手,心中不觉有些温暖,这人好细心。 桥上人实在太多了,挤过来挤过去,两个人不自觉就靠在了一起,即便如此,那人也尽量保持着和骆清澜的距离,绝没有趁着这个机会便偷偷触碰骆清澜。 骆清澜察觉到这点,不由得看了那人一眼。? 第二十九章 神秘面具人 拥拥挤挤中,骆清澜从桥上下来,又穿过人群,到了那人所说的凉亭里。 她正打算同那人道谢,一抬头却发现身边早已没了熟悉的香气。 人呢?骆清澜四下看了看,脚尖触碰到什么,她低头一看,是一张银色的狐狸面具。 将面具捡起来,骆清澜看着面具上雕刻得甚是可爱的小狐狸胡须,眼眸微动。 这人她见过的,在姑姑的府上,她重生过来的那天。 骆清澜摸了摸小腹,这里应该有一颗珠子,她不清楚那珠子的来历,但知道那不是一般的珠子,那日王玉清给她下的毒不简单,可她除了当时不大舒服外,之后身体没有出现过任何的情况。 她知道肯定是因为那颗珠子,只是那人不知道是谁,又为何要一再的帮她。 想到此,骆清澜忽然想到巫楚这个人,那天在山道上,巫楚出现得突然,骆清澜更倾向于巫楚一直就在暗中跟着他们。 巫楚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呢? 脑子里正思考着这件事,骆清煦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澜儿你刚刚去哪里了?我和大哥吓死了,到处找你。” 骆清羽拍了拍胸口,拉着骆清澜左右看了看,见她没有异样才放心下来。 “我刚刚看簪子去了,一回头就没见到你们。”骆清澜说。 骆清羽紧绷的脸色在见到骆清澜后也缓和下来,“没事就好,这街上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人群冲散。” 他说完,想起骆清澜刚刚说到簪子,便问:“什么样的簪子?你买了吗?” 骆清澜摊摊手,“没有,当时正好发现你们不见了,我就离开找你们去了。” 骆清煦立即说:“那簪子在哪儿,咱们现在就去买上。” 骆清澜原想拒绝,但骆清煦兴致很高,索性就随骆清煦去了。 兄妹三人在人群里找了一阵,骆清澜终于看到了那个摊贩,立即拉着两个哥哥过去。 “老板,那只兰花簪呢?”骆清澜问,目光飞快扫过架子,却没有看到。 老板抬头看到是骆清澜,想起她来了,摆摆手说:“卖了卖了,你前脚刚走后脚就被一个公子给买走了。” 骆清澜心中有些失落,想来是她和那簪子没什么缘分。 回去的路上,骆清羽见骆清澜情绪不高,于是说:“澜儿想要什么样的簪子,不如我们去宝玉楼定做一根?” 骆清澜想了想那支簪子,摇摇头,“不必了大哥,那样美的东西世上有一份就是最好的,多了倒俗气。” 听她这么说,骆清羽也就不提了。 兄妹三人回到府上时已经是亥时过,老太太都歇下了,镇北侯倒是还没睡,正在花厅等着他们。 骆清澜和自己的两个哥哥站在一块儿,紧张地看向镇北侯,莫名有种小时候做错了事等着挨训的感觉。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镇北侯倒是没说什么重话。 骆清羽简单说了下兄妹三人走散的事,镇北侯没有追问,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封请帖放到桌上,慈爱地看着骆清澜说:“今天你们两兄弟都陪着你们妹妹玩了一天,那么明天也该让我和你们妹妹呆一会儿了。” 骆清煦瞪了瞪眼睛,“爹,怎么有你这样算账的?那你的意思明天我们都不能接近妹妹了?” 他刚说完就被骆清羽睇了眼,骆清羽都疑惑明明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他和澜儿都聪明,怎么老二就那么笨。 镇北侯眼睛瞪了瞪他,“你倒是提醒我了,明儿个你就留在家里好好操练,我带你妹妹参加喜宴去。” “什么?不行不行,我也要去参加喜宴,我都多久没参加过京里宴会了。”骆清煦哀嚎。 镇北侯哼哼了两声,不理他,朝骆清澜招招手。 骆清澜走过去,乖巧地叫了一声爹,镇北侯脸上的褶皱就又多了两道。 “爹爹和你两个哥哥这一走,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了,你平日该走动但也多走动,别整日待在揽月阁里,你可别忘了,你是侯府嫡女。” 镇北侯虽然宠爱骆清澜,却并不将骆清澜当做菟丝花,许是武将习性,他对自己的儿女要求都比较严格。 要不是骆清澜小时候身体弱,估计还要被他抓着习武。 骆清澜最为敬重的就是镇北侯,在她心里,父亲是侯府的顶梁柱,是江国的守护神,所以即便有时候镇北侯看起来严厉不好接近,骆清澜也从未害怕过。 乖乖地点了点头,骆清澜说:“女儿知道,爹爹放心。” 镇北侯摸了摸骆清澜的脑袋,“我今日与你姑姑见了一面,那王贵妃派人刺杀你的事,爹爹会在走之前为你讨回公道,以后若还有王玉清这样的事发生,你尽管放手去做,一切有爹爹。” 骆清澜听到镇北侯这些话,眼眶热了热。 她的至亲总是这样支持她,所以当时即便老太太反对,她也仍然坚持下去,因为她知道如果爹爹在,爹爹也会这么做。 骆清澜蹲下身,将头垂在镇北侯膝盖上,哽咽着说:“谢谢爹爹。” 镇北侯铁汉柔情,见不得女儿落泪,一阵慌乱后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爹爹不求别的,只盼着澜儿平平安安,将来嫁人生子安度一生,爹爹也就放心了。” 骆清澜笑了笑,前世被人背叛的痛一直刻在她心间,她估摸着自己怕是很难再对一个人敞开心扉了,而若无法全心信任,这样和人过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呢? 其实她觉得江笠冉的生活就很不错,只是她现在年纪小,若是说出这样的念头怕是会吓着父兄,于是只笑了笑,应了声会的。 第二日一早,骆清澜早早起来梳洗,准备和镇北侯一起去参加宴会。 刚将衣服换好,门外响起丫鬟问候的声音,骆清澜还以为是父亲过来了,急急转头看去,却是骆筱筱。 骆筱筱穿了条鹅黄色的长裙,头上戴了同色鹅毛绒球,妆容精心描绘,看起来活泼可爱。 骆清澜见是她,脸上的笑淡下去。? 第三十章 赴宴 骆筱筱仿佛没看到骆清澜一瞬间淡下去的笑意,她蹦蹦跳跳地来到骆清澜身边,亲热地唤了声姐姐。 骆清澜随意应了声,对镜查看自己的妆容,刻意忽视骆筱筱。 但往日很是机灵的骆筱筱今日却怎么也看不懂眼色,见骆清澜一直看着铜镜,就把脸凑到铜镜前。 “姐姐,我听说大伯要带你去参加康城王儿子的喜宴,你带我一起去。” 骆清澜拨了拨耳坠,抬眼冷淡地看着骆筱筱。 “此事我做不了主,你要想去不如去问爹爹。” 骆筱筱哪儿敢去问镇北侯啊,她总觉得镇北侯那眼睛很犀利,像是能看穿她似的,以至于她每次看到镇北侯都会乖乖的,半点不敢作妖。 “大伯正忙着呢,我怕打扰他,姐姐你就带我一起呗,大伯他肯定会同意的。”骆筱筱可怜兮兮地看着骆清澜。 骆清澜看向骆筱筱,以往骆筱筱在她面前总是很有分寸,今日却是有些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骆清澜眼眸微垂,“也罢,既然你想去那就去。” “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骆筱筱亲热地要上来挽住骆清澜的手臂,被骆清澜起身躲开。 “没什么事你先出去,我还要梳洗一番。”骆清澜冷淡地说。 骆筱筱手僵在那儿,缓缓放下来,她脸上仍带着笑,“好,那我先去外面等姐姐。” 一转身,骆筱筱就咬紧了牙关。 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嫡女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嫉妒的火焰在骆筱筱心里燃烧,她埋头往前走,不慎撞到了一个人。 眉头一拧,骆筱筱眼神冰冷地抬头看去。 凝香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头发用布条挽着,哪有往日半分精致和傲气。 她唯唯诺诺地道歉,都没有仔细看撞到自己的人是谁。 “凝香?”骆筱筱不确定地喊了声。 凝香身子一僵,猛然抬头看向骆筱筱,眼圈儿通红,“二小姐” 骆筱筱惊讶,“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这两日骆清澜出门身边都没有带丫鬟,她没看到翠荷,也就以为骆清澜身边的一等丫鬟还是凝香。 凝香顿感委屈,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立即向骆筱筱大吐苦水。 “那日从郡主府回来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动不动就对我发火,要不是”凝香顿了顿,撇撇嘴,不屑地说:“不然谁稀罕待在一个草包身边。” 骆筱筱眉头蹙了蹙,其实她也觉得骆清澜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她无论说什么骆清澜都会相信,勾勾手指头就能把骆清澜耍得团团转。 可近来骆清澜忽然对她冷淡了很多,骆筱筱能明显感到骆清澜对她的疏离。 也正是因此,她才死皮赖脸要跟着去参加宴会。 她得想个办法,让自己重新恢复在骆清澜心里的地位。 “你留在她院中,好好盯着她,这件事我自有办法。”骆筱筱说。 凝香眼里出现失落,她本来还以为骆筱筱会把自己要过去,她真是受够了每天做这些粗活累活。 “二小姐,我”凝香试图跟自己争取一下,但话刚出口,对上骆筱筱冷漠的眼神,她倏地闭了嘴。 “我会听二小姐的吩咐,好好监视她的。”凝香低下头,乖乖接收了这个结果。 骆筱筱收回视线,没再说什么,大步离开了揽月阁。 凝香看着骆筱筱远去的背影,咬了咬唇,又愤愤看了眼小院儿,都怪骆清澜! 心里怒骂了一阵,凝香恹恹地提着扫把继续扫落叶去了。 在她走后,一道人影从墙后现身,谢秋目光犀利地看着凝香,又看了看骆筱筱远去的方向,眼中若有所思。 辰时过,骆清澜终于姗姗而来,骆筱筱已经在马车上等候多时了,看到骆清澜出现,又露出笑容。 “姐姐快上来!”骆筱筱掀开车帘子,主动朝骆清澜伸出手。 镇北侯骑在高头大马上,看了眼越发出落得亮眼的女儿,眼中甚是满意,又有几许怀念。 若他妻子还在世,看到女儿如今的模样,也当欣慰。 当者镇北侯的面,骆清澜不想他看出什么闹心,忍着恶心借骆筱筱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从侯府出发,一路前往城西的康城王府邸。 康城王是镇北侯的故交,他长子去年新婚,今年就给他生了个大胖孙子,乐得康城王广发喜帖,几乎邀请了大半京中的世家。 镇北侯府一行人到的时候,宾客已经来了不少,镇北侯自去男宾那一边交谈,分别前嘱咐骆清澜好好放松,不必太过拘谨。 骆清澜应下,正想随便找个地方打发时间,骆筱筱已经拉着她的手迫不及待往人堆里钻了。 看了眼骆筱筱拉着她的手,骆清澜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正想甩开的时候,顾甄儿忽然出现,直接帮了她这个忙。 顾甄儿强行将骆筱筱的手从骆清澜手上扯开,然后霸道地抱住骆清澜的手臂,不满地瞪着骆筱筱。 骆筱筱一看是顾甄儿,脸上又强行挤出笑,“甄儿还真是喜欢姐姐呢。” 顾甄儿不大乐意地看着骆筱筱,不知道为什么,她很讨厌这个女人。 “清澜姐姐,我娘刚刚在找你呢。”顾甄儿对骆清澜说。 骆清澜点点头,“那我们去见你娘。” 两个人转身走了,骆筱筱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暗暗咬了咬牙。 顾甄儿出现得凑巧,倒是没有说谎,顾夫人的确是要见骆清澜。 她还记着骆清澜之前帮顾甄儿的事,加上顾甄儿和骆清澜本身关系好,顾夫人也乐于和骆清澜关系更近一步。 顾夫人带着骆清澜认识了京中不少望族的太太小姐们,这些人都对骆清澜有所耳闻,不过真正和骆清澜交谈倒还是头一遭。 和夫人太太们聊了一阵,骆清澜就和几个年轻的小姐去了后花园。 后花园草木茂盛,众人正欣赏着王妃饲弄的鲜花,忽然有人尖叫了一声。 “蛇!” 众人一惊,齐齐低头看向草地,就见一条碧绿色的小蛇正朝着她们游过来。? 第三十一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蛇吐着信子,目标明确地朝着小姐们前进。 这会儿在后花园的都是一群女眷,侍卫离她们尚远,众人都被小蛇吓得不轻,尖叫着后退。 骆清澜也跟着往后退,紧接着她就发现这小蛇似乎是朝着她过来的。 脸色微变,联想到上次王玉清给自己下毒,骆清澜有种不妙的预感。 莫非这次又有人要算计她? 正这么想着,她耳边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被人推开。 推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骆筱筱。 骆筱筱挡在骆清澜面前,大声道:“姐姐别怕!” 骆清澜被她推着往后退了两步,那小蛇正游到骆筱筱面前,骆筱筱伸脚去踢,脚腕立即就被小蛇咬了一口。 她痛呼一声倒在地上,小蛇随即钻入草丛离开。 小姐们惊呼着围上来查看骆筱筱的情况,骆筱筱却不顾脚痛,只看向骆清澜,一脸关切地问:“姐姐你没事?” 众人也都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骆清澜,还有人说:“清澜你这妹妹可真好,不但为了你挡下蛇咬,还这么关心你。” “是呀清澜,真羡慕你有这么乖的妹妹。” 众人一番夸赞,骆筱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是家中旁系,若非清澜姐姐照拂,我怎么能来参加这样的宴会呢。” 骆清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骆筱筱,她就说好端端的骆筱筱为什么一定要来王府参加宴会,原来却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既然受伤了,那咱们先回去,不知那蛇有没有毒。”骆清澜弯腰将骆筱筱扶起来,没有了之前的冷淡疏离。 骆筱筱紧紧抓着骆清澜的手臂,“姐姐,万一有毒怎么办?我好怕。” 骆清澜见她面上出现慌色,眼神却淡定得很,就知道那蛇肯定是无毒的,骆筱筱不会蠢到要给自己下毒的地步。 “别怕,我求爹爹进宫请御医,你一定会没事的。”骆清澜姐妹情深地安抚了她两句,借口去找镇北侯,将她交给了丫鬟先带回府上。 围观的众人见了,都忍不住感叹镇北侯府里的两姐妹感情好,让人忍不住羡慕。 骆筱筱坐回了马车里,看了眼自己微肿的脚腕,得意地笑了笑。 刚刚她明显察觉到骆清澜对自己的态度好多了,看来她今天这一招苦肉计果然是奏效了,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要是骆清澜还敢继续疏离她,明日骂声就会传遍整个皇都。 正是料到了这一点,骆筱筱才想出这么个主意。 那蛇是她从杂耍艺人那里买来的,无毒,只是瞧着可怕而已。 心里得意地想着骆清澜又要被自己掌控了,骆清澜就跟着上来了马车。 骆筱筱赶紧收敛得意的神色,做出一副难受的样子靠在马车上。 “姐姐,我好难受啊,我不会死?”骆筱筱泪眼汪汪地看着骆清澜。 骆清澜瞧着她血色红润的嘴唇,微微一笑,“不会,放心,我已经告诉爹爹去请御医了,咱们先回家。” 她说完,将小几上的茶壶打开,倒了一杯茶水出来。 “先喝点水。”骆清澜将杯子递到骆筱筱面前。 骆筱筱装着虚弱,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这茶不知是不是泡久了,有些发苦,但骆清澜正看着她,她不想前功尽弃,只好忍着苦涩将一杯茶都灌了进去。 看到一杯茶都被骆筱筱喝完,骆清澜唇角笑意越发深了。 自重生以来,她除了疏远骆筱筱外,还未对骆筱筱下过手,倒是没想到骆筱筱这么沉不住气,把手伸到了她头上来。 骆筱筱喝完了茶,没一会儿就感到头脑有些发晕,她揉了揉额头,有些疑惑。 那蛇分明没毒啊,怎么头还会晕晕的呢? 不过除了眩晕,她倒也没有感觉到别的出来,这让骆筱筱又松了口气。 不多时,二人的马车到了侯府,骆清澜叫来下人将骆筱筱抬回房间里,不过半刻钟,御医就到了。 家里的人听说骆筱筱被蛇咬了,都来到骆筱筱的院子看望她,御医来了后,一群人更是伸长了脖子等待结果。 从先前头晕开始,骆筱筱就感觉自己浑身越来越没有力气,等躺到床上的时候,更是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心里有些慌了,不禁开始怀疑那个艺人是不是骗了自己。 御医坐到床前,细细给骆筱筱把脉,骆筱筱紧张地看着御医。 御医原是闭着眼,神色悠然,但没一会儿他眉头渐渐蹙起来,睁开了眼睛仔细看了看骆筱筱的脸色。 柳茹云看到御医的动作,心中一咯噔。 “王太医,我女儿怎么样了?” 王太医摸着胡子没说话,脸色却凝重起来。 骆筱筱心跳得飞快,颤抖着声音问:“王、王太医,我不会要死?” 王太医赶忙摇摇头,“不至于不至于。” 骆筱筱松了口气,还没有松完,又听王太医说:“但我瞧着,没个月,怕是好不了。” “什么?!”柳茹云和骆筱筱同时惊呼出声。 王太医收回了手,面色凝重地说:“小姐可还记得那是一条怎样的蛇?这蛇毒倒是奇怪,我以前未曾见过这样的蛇毒。” 骆筱筱脸色难看得紧,心中愤怒非常,继上次毒药被骗了之后,这次的蛇也被骗了! 该有毒的时候没有毒,不该有毒的时候偏有毒,老天是成心跟她过不去吗? 骆清澜扫了眼她抓着被子抓出青筋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她上辈子虽然没能拜入神医门下,但也学了些皮毛,医毒历来不分家,她想要调出和蛇毒类似的毒药不是什么难事。 这次只是开胃菜,给骆筱筱一个小教训,她若是记不住,以后还会更多的东西等着她。 垂眸敛去眼底神色,骆清澜做出一脸忧心的模样。 “我瞧着妹妹除了脸色白些,没有别的问题,莫不是太医你诊断错了?” 王太医不乐意地看了骆清澜一眼,冷哼一声说:“只是还未发作而已,待发作起来——” 他话音未落,骆筱筱脸色唰地惨白,捂着肚子尖叫一声。? 第三十二章 送人 豆大的汗珠顺着骆筱筱的额头滑落,她身体像发癫一样急速打颤。 “痛!好痛!”骆筱筱尖叫着,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 柳茹云被这动静吓得不轻,连忙抓着太医的手:“快救救她!” 王太医摇摇头,“救不了,这毒要不了她的命,只能忍。” “什么?”柳茹云尖叫一声,“你不是御医吗?你就这点本事?” 王太医脸色一下黑了,冷冷说:“御医又不是神仙,她这毒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是一样!” 说罢,他提起自己的药箱就往门外走,“夫人要是不信我,大可以去请别的大夫来看,我倒要瞧瞧,谁能这么厉害,哼!” 王太医甩袖而去,他虽在气头上,倒也还记得自己身为医者的本分,后来又叫药童送了药方子来,只是也留了话,不信他的药方,柳茹云可以去找别的大夫。 柳茹云把王太医气走后心里也有些后悔,这毕竟是宫里的御医,且不说有个一官半职,就说医术,在江国也是属于顶尖的。 御医都说治不了,那看来当真是只能忍了。 骆筱筱痛得涕泪直流,内心恨死了那个卖蛇给自己的艺人,暗暗咬牙等恢复后定要找到那艺人杀了他! 柳茹云也在一旁抹眼泪,注意到骆清澜还站在房中,忍不住向骆清澜抱怨:“你还是做姐姐的,最后却叫你妹妹受了苦,以后我可不敢再叫筱筱和你出门了。” 骆筱筱听到这话,费力地看向柳茹云,想要说什么,却苦于没有力气。 骆清澜眼眸垂下,端得是乖巧顺从,顺着柳茹云的话歉疚道:“的确怪我,早知当时妹妹求我,我就该狠狠心不让她去的,如果她不去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老太太一直没有开口,听到这儿了才终于问:“是她非要去的?” 康城王虽是异姓王,祖上却也和当今皇室沾亲带故,他嫡孙的生辰宴,按理旁系的确是没资格去的。 骆清澜点点头,叹了声:“筱筱说好奇,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她。” “哼!”老太太冷哼一声,“姑娘没个姑娘的样子,贪玩好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到处跑!” 骆筱筱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又痛又恨,痛的是身体,恨的是骆清澜和老太太,甚至还有她的母亲。 今日这话一出来,她以后就别想再找借口跟着骆清澜出去了。 见骆筱筱除了身体难受也没有别的大碍,老太太就先离开了,骆清澜嘴上关怀几声,也跟着走了。 回到揽月阁,进门的时候凝香正在院里扫落叶,看到骆清澜,委委屈屈地弯腰行礼,喊了神小姐。 骆清澜脚步停住,朝凝香看去。 凝香心中一喜,越发委屈地看着骆清澜。 “今日康城王府的事情奴婢也听说了,小姐你没事?”凝香一脸关切地问。 骆清澜笑笑,“劳你挂心,我没事。” 凝香万没想到骆清澜今日不但为自己驻足,还肯和自己说话,一时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 “小、小姐没事,奴婢就、就放心了。” 翠荷在一旁看着她那狂喜的神色,脸皮紧紧绷着,心中惴惴不安。 “让你洒扫了这么久的院子,把你累坏了?”骆清澜在院中石桌旁坐下,笑吟吟地看向凝香。 凝香红了红眼圈,抬手抹掉不存在的眼泪,委屈地说:“凝香不累,凝香只是想到小姐身边没有人伺候,心中时常挂怀。” 骆清澜微微点头,“我记得你入府时就是按照一等丫鬟培养的,让你做洒扫的确是委屈你了。” 凝香心尖儿颤了颤,激动地看向骆清澜。 翠荷脸色紧绷,双手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你随我来。”骆清澜起身,朝揽月阁外走去。 凝香和翠荷有些疑惑,但骆清澜没有解释,她们不敢问,只能跟上去。 走到廊下,二人并排稍挤,凝香上前一步,狠狠撞了下翠荷的肩膀,将翠荷挤到了后面去。 翠荷盯着凝香的背影,气得手都在发抖,但一想到刚刚骆清澜那番话,又强忍了下来。 要是凝香回到骆清澜身边做回一等丫鬟,那以后和她就算平起平坐了,她不能让凝香抓住自己的把柄。 主仆三人一路来到骆筱筱的院子,守在门口的仆人见骆清澜返回来还有些惊讶。 骆清澜带着凝香和翠荷进了骆筱筱的房间,柳茹云哭了一阵已经下去休息了,这会儿房间里只有骆筱筱。 那毒发作的时候叫人痛不欲生,但不发作的时候又和平常没两样,只不过骆筱筱是第一次经历,折腾得她废了半身力气,这会儿人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瞧见骆清澜进来,骆筱筱掩住眼里那点怨恨,强撑着要起来给骆清澜问好。 骆清澜按住骆筱筱,满脸心疼地说:“你毕竟是因为我才受的这苦,姐姐瞧着心里很是愧疚。” 骆筱筱扯出一抹笑容,亲热地抓住骆清澜的手:“姐姐说得是哪里话,你历来待我好,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在姐姐危险的时候保护姐姐。” 骆清澜看着她,“姐姐知道你接下来还得受一阵苦,特地将我身边的大丫鬟送来服侍你,她以前服侍我的时候很是得到,要不是因为你,别人我还舍不得送呢。” 她说罢,朝凝香招招手。 凝香呆呆地走过去,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骆筱筱,又看向骆清澜。 “凝香,以后你就待在二小姐身边,好好服侍她,知道不?”骆清澜看向凝香。 凝香像被破了一盆冷水似的,先前有多激动,现在就有多惶然。 “小姐,您不是要我回到您身边吗?”她无措地看向骆清澜。 骆清澜眉头一竖,“你这是什么意思?伺候二小姐是委屈你了吗?” 骆筱筱本来也在震惊骆清澜的说法,心里并不大喜欢这个结果,正想着该怎么拒绝,听到骆清澜这话,她眼神落到凝香身上。 区区一个丫鬟,也敢瞧不起她?? 第三十三章 证据 凝香慌忙跪下,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小姐恕罪,凝香不是这个意思,能够伺候二小姐,是凝香的福分。” 她说完,仍是有些不甘心,“只是奴婢一直待在小姐您身边,您突然不要奴婢了,奴婢一时惶恐。” “行了!”骆清澜斥了一声,“我与筱筱妹妹一宗同族,都是镇北侯府千金,我是看得起你才让你伺候筱筱,你若觉得委屈了,那便是我们侯府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凝香脸色一变,“不委屈!凝香一点都不委屈!凝香愿意听从小姐吩咐,好好伺候二小姐。” 骆清澜这才收回眼神,又拍拍骆筱筱的手,“这人以后就交给妹妹了,妹妹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吩咐她就是,姐姐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后骆清澜就一身轻松地离开了骆筱筱的院子,凝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绝望。 骆筱筱脸色不大好看,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骆清澜是不是发现了她和凝香之间有来往?否则好端端地怎么会把凝香送过来? 她眼神试探地看向凝香,结果就看到凝香还在痴痴地盯着骆清澜离去的方向,眼神登时一暗。 不识好歹的蠢货,当真以为伺候她骆筱筱就是委屈她了么? 压下心中的怒火,骆筱筱狠狠瞪了眼凝香。 这人既然已经送到她这儿来了,要怎么处置自然全凭她的意愿。 骆清澜回到揽月阁,翠荷笑盈盈地上来给她换衣服。 她原本还担心骆清澜真要将凝香给叫回身边呢,没想到却是送给了骆筱筱,翠荷明白,这下凝香是真的不可能再回来了。 以后这揽月阁的大丫鬟就只有她翠荷一个,这怎能不让翠荷开心呢。 她光顾着幻想未来自己独霸揽月阁,却没注意到骆清澜目光清泠地正在观察那些衣服。 骆清澜这一身衣服是早上换的,中途没有更换过,经过的地方只有侯府、马车和康城王府。 当时在康城王府的后花园,骆清澜看得分明,那么多人站在那儿,可那条蛇就像是认识她似的,专门朝着她一个人来。 结合到骆筱筱出现及时,骆清澜用脚指头也能想到那是骆筱筱安排的蛇。 只是蛇是牲畜,没有人的脑子,它怎么会盯准了自己呢?这其中一定有玄机,而最容易做手脚的就是她的衣衫配饰。 “小姐,那奴婢先把这些衣服带下去了。”翠荷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就要出去。 “等等。”骆清澜叫住她,“先不急,我有些口渴,你帮我沏杯茶来。” 翠荷也没有多想,放下衣服便去沏茶了。 骆清澜走到桌子前,拿起衣服仔细嗅了嗅,最后将目光落到放在一旁的香囊上。 她身上的香囊都是自己配制的,里面每一味药材也是她亲手研成的粉末,所以香囊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之前未曾注意,现下细细一闻就让骆清澜发现了异常。 她这香囊里混了一味能吸引蛇的草药进来,怪不得当时那蛇盯准了她似的。 只是她的香囊是贴身之物,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除非 翠荷这时正端着茶进来,解决了凝香这个心头大患,她脸上的喜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小姐,您的热茶。”凝香将茶杯放到骆清澜面前,伸手就要去拿那些衣服。 “翠荷。”骆清澜忽然叫她的名字。 “怎么了小姐?”翠荷疑惑地看向骆清澜。 骆清澜看着翠荷的眼睛,“我的香囊你是否动过?” 翠荷微愣,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摇摇头,“没有。” 骆清澜眯了眯眼,她的香囊除了她自己,唯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翠荷了。 可翠荷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动过,骆清澜怀疑她,却没有证据。 眉头微蹙,骆清澜神色严厉了几分。 “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曾动过我的香囊?”骆清澜问完,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慢声说:“我不喜欢有人撒谎。” 翠荷脸色可见的有些僵,但她仍是梗着脖子,为自己叫屈:“小姐,奴婢怎么会动您的香囊呢?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骆清澜冷眼看向她,翠荷神色坚定,看上去倒像是那么回事儿。 “也罢,既然你” “小姐!” 骆清澜正要将此事作罢,谢秋忽然走了进来。 “何事?”骆清澜问。 谢秋看了眼翠荷,低头说:“小姐的香囊翠荷动过,奴婢亲眼所见。” “谢秋!”翠荷怒目瞪向谢秋,恼怒中又有几分慌张。 骆清澜挑挑眉,抬眼看向谢秋。 “我手下不留说谎的人,也不会留信口雌黄的人,你可想好了?” 谢秋在骆清澜面前跪下,“小姐于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万不敢欺瞒小姐,昨日奴婢亲眼见到翠荷进了小姐的房间,当时因为翠荷动作鬼祟,所以奴婢悄悄跟了她,就看到她动了小姐的香囊。” “你胡说!”翠荷大吼一声,又忙向骆清澜磕头:“小姐,您莫要被这贱婢给欺骗了,奴婢绝没有碰过您的香囊。” “小姐,奴婢不单见到了翠荷碰您的香囊,还见到她私底下与三小姐身边的丫鬟见面。” 此话一出,翠荷脸上血色尽失,瘫倒在地上。 骆清澜看向翠荷,“你作何解释?” 翠荷张了张嘴,喃喃地说:“奴婢没有。” 谢秋也不多言,直接将证据拿了出来。 “许是当时她走得近,没留意这根银簪掉到了地上,被奴婢所捡到。” 谢秋将银簪递到骆清澜面前,骆清澜接过,细细看了眼这根银簪。 不巧,正是她之前赏给翠荷的。 人证物证俱在,翠荷嘴唇抖了抖,再无法辩驳。 “小姐,奴婢、奴婢不是有意要害您呀。”翠荷大哭起来,“奴婢的哥哥欠了钱,寻到了府上,他们就用这件事威胁我,奴婢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小姐您饶了奴婢。” 骆清澜冷漠地看着哭得涕泪直流的翠荷,“你让我饶了你,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翠荷跪着爬到骆清澜面前,抓着骆清澜的裙角哭诉:“奴婢想过只给您下这一次的毒,以后都不会再给您下,小姐您看在奴婢为您考虑的份儿上,就饶了奴婢。”? 第三十四章 人命 骆清澜听到这话,笑了笑。 “照你的意思,我还该感谢你是吗?” 翠荷摇摇头,“没有,奴婢不敢,奴婢只求小姐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以后一定对小姐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小姐!” 轻叹一声,骆清澜同谢秋说:“去请侯爷。” “小姐!”翠荷哀嚎一声,眼见谢秋起身要走出去叫人了,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爬起来朝着骆清澜扑过去。 “我都这么求你了,你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吗?”翠荷面色狰狞,伸手要去掐骆清澜的脖子。 骆清澜坐在绣凳上,完全没有防备过她,一时被惊住,眼睁睁瞧着翠荷掐过来。 就在这时,走到门口的谢秋忽然回神,拎起旁边的花瓶就朝翠荷砸去。 花瓶砸到翠荷手上,翠荷双手一软,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谢秋三两步赶到骆清澜身边,拉着骆清澜往后退了一丈。 “小姐您没事?”谢秋紧张地看着骆清澜。 骆清澜才回过神,后怕地摇摇头,“没事,我没事。” 谢秋看向地上捂着手哀嚎的翠荷,眼神一沉,上前踢了她两脚,“狗胆包天,小姐你也敢伤害!” 外面的丫鬟听到动静也赶进来,被一屋子的凌乱吓了跳。 谢秋在揽月阁陪着骆清澜,又有其他丫鬟去请了镇北侯过来,也不知那丫鬟怎么说的,不但镇北侯过来了,老太太也被惊动,连带二房三房的人也都挤到了揽月阁。 镇北侯命人将翠荷拖到院里,当众审问。 被谢秋踹了两脚,又被侍卫粗暴地扔到地上,翠荷终于清醒过来,感到了害怕。 她想要爬到骆清澜身边求她,还没爬过去就被骆清煦踹了一脚。 “澜儿让你做了一等丫鬟,你不但下毒害澜儿,还想要行凶,是不将镇北侯府放在眼里么?”骆清煦厉声呵斥。 翠荷抖了抖,颤颤巍巍地指向骆湘语身边的丫鬟。 “是她,是她给的毒药,我没有要害小姐,我没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骆湘语身边的丫鬟身上,骆湘语脸色僵硬,顶着大房三父子极具压迫的视线,一咬牙将自己的丫鬟推了出去。 “你这贱婢!是我待你不够好么?竟敢生出害姐姐的心思,说,到底谁指使你的?”骆湘语怒斥那丫鬟。 丫鬟惊愕地看向她,嘴巴刚一动,就看到骆湘语眼里的威胁,头皮瞬间一凉。 “奴、奴婢”丫鬟头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不能够说出骆湘语,否则她的家人就有性命之危。 “是不是你嫉妒姐姐,故意生出这样的心思?”骆湘语骂道。 丫鬟嘴唇颤了颤,“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害大小姐,都是奴婢的错。” 她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头磕在石板上,没一会儿就磕出了血窟窿。 骆清澜沉着脸,冷眼看向骆湘语。 骆湘语朝她笑笑,“姐姐,这丫鬟既然已经认了罪,就交给你处置。” 她说完又叹了声,闷闷不乐的说:“都怪我平时管教不严,才叫手底下的丫鬟生出这样的豹子胆,姐姐你如果还不解气,连我也一块儿罚。” “放屁!” 骆清澜还没有答话,骆清煦就忍不住了,他怒瞪着骆湘语,“你如果没有害澜儿的心思,你身边的丫鬟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骆湘语,你是把我们都当做傻子么?” “哎哟清煦,话可不能乱说的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湘语害你妹妹了?”秦霜站出来护住骆湘语,又朝骆连峰使眼色。 骆连峰出来打圆场,“我看都是那丫鬟的错,这事儿我们湘语也冤枉得很呢,大哥,您可得替湘语做主啊。” 骆家两兄弟脸色铁青,明明被害的人是骆清澜,三房怎么好意思腆着脸要给骆湘语做主? 镇北侯脸色也很难看,可骆湘语一脸无辜,那丫鬟又自己认了罪,即便他心中起疑也没有证据。 而且骆湘语是他的亲侄女,他实在不愿意把自己的亲人想得太坏。 “你这死丫头,自己要作死干嘛要拉上我们湘语!” 秦霜忽然朝那丫鬟踹了一脚,“你要想死自己死去,别拉我们湘语下水!” 她眼神冷厉的看着那丫鬟,丫鬟接触她的眼神,脸色白了白。 “大小姐,都是奴婢的错,若有来生,奴婢做牛做马偿还您!” 丫鬟说完,忽然起身朝一旁的柱子撞去,‘嘭’地一声,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现场有些骚动,骆清羽和骆清煦及时护住骆清澜。 骆清羽见骆清澜怔怔地盯着那丫鬟的尸体,怕她难受,侧身想要挡住,却被骆清澜拉开。 骆清澜死死地盯着那丫鬟,她的额头上撞出一个血窟窿,眼睛大大地瞪着,像是不能瞑目。 再看向骆湘语母女,二人脸上只有嫌恶,半点害怕和愧疚都看不见。 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了握,也许她一开始就错了,凝香也好,翠荷也罢,又或者那个撞柱而死的丫鬟,她们说到底也是身不由己,再厉害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 想要杀她的不是那把刀,是握着那把刀的主人。 老太太看着那丫鬟的尸体皱了皱眉,不悦地看向骆清澜:“多大一件事还闹出了人命,如今你可满意了?” 镇北侯一愣,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说出这种话。 “母亲,可澜儿” “爹!”骆清澜出口打断了镇北侯的话。 老太太喜欢镇北侯,喜欢她的两个哥哥,却偏偏不喜欢骆清澜,无非便是骆清澜的容貌像极了她的母亲,而老太太最厌恶的儿媳就是骆清澜的母亲。 骆清澜从未和镇北侯说过老太太不喜欢自己这件事,她不想给镇北侯增添烦恼。 现下也是一样,她不愿看到镇北侯为了自己在母亲与女儿之间为难。 “此事就此作罢。”骆清澜说,她看了眼被吓呆的翠荷,“至于她,就交给府上采买的嬷嬷处置。”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算是勉强赞同了她的意见。? 第三十五章 托梦锦囊 翠荷被带走,据说是发卖了,骆清澜没有再过问这件事。 她的父亲和两位兄长明日就要出发去边境战场,她正在抓紧时间努力回忆前世的战局,想要尽自己所能帮助父兄。 不知是身体原因还是其他什么缘由,骆清澜发现回想和自己相关的事情时记忆大多清晰鲜明,而和自己无关的,例如打仗这种事,她只有个模糊的印象。 饶是如此,她也还是尽力想起了父兄三人去到边关后第一年发生的事情。 这一年大越国的新王刚刚登上王位没有多久,帝位尚且不稳,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也为了发展大越势力,他联合北狄西戎频繁骚扰江国边境,每隔十天半月就有伪装成悍匪的胡人士兵烧杀抢夺边境村庄,边境百姓不堪其扰。 镇北侯父子三人刚到边关的时候,用铁血手腕镇压一番,致使胡人短暂安稳了半年,但就在十月末,胡人忽然发动猛烈攻击,江国士兵反应不及,数千人阵亡,大半军粮被掠夺。 原来早在他们初期对边境村子进行骚扰的时候,就已经摸清楚了附近的路况,还安插了自己的人到村里面,就是那些间谍通风报信,导致镇北侯被皇上怒斥,险些夺了帅印。 除了这件事,胡人还大肆在边境村民们的农田里下一种石粉,此石粉呈灰色,触摸冰凉,但遇火可燃,如果长期和植物待在一起,会使植物枯萎,所以这种石粉出现的地方通常是荒凉戈壁,不见半丝绿叶。 骆清澜犹豫了下,在纸条上加了一条,她总觉得这种东西或许有大用处,多留意些没坏处。 将暂时能想起的事全部写下来后,骆清澜就去见了骆清羽。 镇北侯虽然看起来话少,实际上却是个暴脾气,骆清煦继承了镇北侯的性子,一点就炸,她和大哥骆清羽则更像他们的母亲,沉稳冷静,尤其是骆清羽年长几岁,越发理智。 骆清澜找到骆清羽的时候,他还没有歇息,正在看兵书,见到骆清澜深夜来找自己,骆清羽有些讶异。 “小妹找我什么事?”骆清羽放下兵书,走到骆清澜面前。 “大哥明天就要去边境,我有些事想要和大哥说。” 骆清羽微怔,随即问:“是祖母的事么?” 骆清澜惊诧,“大哥怎么会这么问?” 骆清羽说:“今日祖母偏袒三房,我们都看出来了,这些年我和爹爹以及清煦在外奔波,留你一个在府中,以祖母的性子,想必你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 他怜惜地抚了抚骆清澜的头发,眼中满是心疼。 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父亲能够续弦,一来可以名正言顺以他们大房的名义接管侯府,二来也能多照看照看骆清澜。 可他又担心续弦的夫人对骆清澜不好,反倒叫骆清澜日子更难过,而且他父亲对母亲情根深种,自觉亏欠她许多,从未有过续弦的念头,他也从未提起。 骆清澜看到骆清羽满眼都是对自己的心疼,心里那点因老夫人而起的怨念和委屈倒是都消散了。 她笑了笑,神色轻松:“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又是长辈,我年纪轻轻的就不和她计较了。” 骆清羽见她故意逗自己开心,心中越发难受了。 眼见着骆清羽情绪低落下来,骆清澜赶紧转移话题。 “大哥,我找你其实是有要事和你说。”骆清澜神色认真。 骆清羽见她如此,也端正了神色,“何事?” 将袖子里的锦囊拿出来,骆清澜拉过骆清羽的手,放到他手心。 “之前春猎的时候我和姑姑不是去戎觉寺为你们祈福了么,从戎觉寺回来之后,我这两天总是梦到边关的事,可我都没有去过边关,你说奇怪不奇怪?” 骆清羽看了眼手中的锦囊,“梦总是玄之又玄,许是你最近总挂心我们,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骆清澜脸上露出一点纠结的神色,试探着问:“大哥,你们这次要去的西木关是不是有个地方叫西平镇?” 骆清羽原本没将梦境一说放在心里,听到骆清澜这么问,神色认真了几分。 “是,你怎么知道的?”骆清羽疑问。 西平镇只是个边陲小镇,并没有太多记载,若非专门研究是不可能知道这地儿的。 骆清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接着说:“那西平镇上有个高家,是当地的氏族大豪,高家有一子名高阔,可有其人?” 如果这个问题去问镇北侯或者骆清煦,他们定然答不上来,这两人都是属于骁勇善战,但不善谋略;而如果问骆清羽的话,却是问对人了。 骆清羽在战场上有个花名叫玉面将军,这玉面一说便是指他生得文秀白净,像个书生,而他本人也的确擅长谋略,每去一个地方之前,都会提前调查好当地的人员组织和山形地貌等等。 如果说骆清澜一个生在皇都长在皇都的高门小姐,说出西平镇还能说句巧合,那么她能说出高家就的确是有些怪了。 骆清羽的眼神起了变化,看向骆清澜多了两分探究。 骆清澜目光坦坦荡荡,丝毫不惧骆清羽的打量,一则骆清羽是她哥哥,就算怀疑什么也绝不可能对她不利,二则如果不是她自己亲身遭遇,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人死了还能回到过去。 “这些都是你梦到的?”骆清羽问,语气有几分怀疑。 骆清澜端得一脸无辜天真,点了点头:“是呀,我就觉得好奇怪,所以醒来后,我就赶紧把梦里发生的那些事都给记了下来,全都放在这个锦囊里了。” 骆清羽低头看了眼锦囊,“既是已经装好,想必是没打算让我现在知道,你是想让我到了边关后再拆开么?” 他虽是在问骆清澜,语气却是十足肯定的。 骆清澜笑了笑,“不愧是大哥,我正是这个意思。毕竟这里面的事说来也是匪夷所思,都是我自己梦见的,会不会发生还是两说呢。”? 第三十六章 恨意 西平镇的确有个高家,高家也确实有个高阔,骆清澜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上辈子大越和戎狄一起进攻西木关的时候,这传闻中浪荡不堪的高阔却是孤身战到了最后,虽下场凄惨,骨气却令人敬佩。 骆清羽自然不知道未来的事,但他调查的资料中,的确是有高阔这么一个人。 梦境之说历来玄幻,有时候死去的亲人都能托梦,从寺庙里回来,菩萨托梦似乎也不是什么太过离奇的事情。 他最终相信了骆清澜,将锦囊收好,并且答应骆清澜先不将这件事告诉给镇北侯和骆清煦。 其实就算骆清澜不嘱托,骆清羽也没打算说。 菩萨托梦是好事也是坏事,知道的人多了对骆清澜没好处,他天然的站在骆清澜那边考虑,不求骆清澜真的有多么神通广大得菩萨喜爱,只希望她平安无虑。 说完了正事,骆清澜就打算离开了,临行前骆清羽叫住了她。 “澜儿,你是我们长房唯一的嫡女,你的骄傲理所应当,没有任何人能够踩在你身上,哪怕那个人是祖母。” 骆清羽的眼神温柔,语气却十足冰冷。 骆清澜怔了怔,没料到骆清羽会告诉自己这些话,毕竟俗话都说百顺孝为先,她以为兄长会站在祖母那边,让她更听话才是。 骆清羽看到她呆愣的模样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微微笑着说:“我们才是至亲啊,无论你做什么,哥哥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哪怕你将来有天和爹爹有冲突了,哥哥也会永远支持你。” 骆清澜有几分动容,她怔怔看了骆清羽一怔,扑到他怀里,哽咽地叫了声大哥。 骆清羽轻轻拍打她的背,无声给她安抚。 一夜的时间几乎眨眼就过去,骆清澜卯时就起床了。 镇北侯父子三人早已经收拾妥当,也没有她能插上手的地方,她索性就和父兄三人坐在一起聊天说话,又一起用过早膳,到了辰时出府。 此次镇北侯父子是奉皇上命令前往边关,皇上不便出来相送,就派了几个皇子和朝中大臣前来送别。 且不说皇子们的排场,那几位朝中大员的排场也不小,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送镇北侯父子到城门口,声势比镇北侯父子还要大些,不知道的还以为要上战场的是他们呢。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到了城门口,众人就不能再相送了。 司礼监众人和朝中几位大员拉着镇北侯父子一番深切哭别,然后又轮到几位皇子分别发言。 出来看热闹的百姓和侯府家眷挤在路两边,听着皇子们对边关的关心,对镇北侯父子三人及出征士兵的殷切嘱托,百姓们听得是热泪盈眶,老夫人和一众女眷也抹起了眼泪。 骆清澜也红了眼眶,却不是因为那些话,她只是舍不得父亲和两位哥哥。 “侯爷,我们在京中等您的喜讯!” 忽然,一人的声音钻入骆清澜耳朵里,她微怔,抬头看去。 一位穿着湖蓝锦缎的皇子正不舍地看着镇北侯,慷慨激昂地发表着自己对士兵们的关怀和自己不能亲自去边关的遗憾。 百姓们听到他的话,又是一阵感动。 这位皇子可真是好啊,不像前面那几位,敷衍潦草。 看着说话那人,骆清澜不自觉咬紧了自己的牙关,垂在袖里的手掐住手心,几欲扑杀过去。 江容轩! 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过了两辈子也还是这么虚伪,他若真的挂心边关,大可以去向皇帝请战,一切说辞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 可她上辈子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如果她上辈子能够发现的话,那么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骆清澜魔怔地想着,不自觉盯着江容轩看了许久。 江千晟和一群皇子站在一起,他穿着月白华服,脸色淡然,和周遭那些趾高气扬的皇子们显得格格不入。 他目光看似盯着前方的镇北侯,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骆清澜,当看到骆清澜直愣愣地盯着某处时,他顺着骆清澜的目光看去。 眼神一黯,江千晟几乎有些狼狈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他到底还是比不过江容轩么? 苦涩一笑,江千晟闭了闭眼,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宁静,仿佛刚刚那个眼神痛苦的人不是他。 骆清澜似有所觉,收回了落在江容轩身上的视线,朝斜后方看了眼。 那里站着一群皇子,脸色不耐烦地听江容轩慷慨陈词,而在一群沉不住气的皇子中,中间那宁静淡然的一人就格外引人注意。 骆清澜看了眼江千晟,察觉到江千晟似乎要转头,又急忙移开视线。 江容轩大义凛然地讲完后,发现不少人都被自己的言论感动,尤其是那些姑娘们,全都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心中一时得意极了。 他扫了眼人群,目光忽地一顿,倒回去落到了骆清澜身上。 骆清澜姿容绝色,气质清冷,且是众多女眷里唯一没有看向他的人,这让江容轩对他有了一些好奇。 从前面退下来后,江容轩问身边的侍卫,“那女子是何人?” 侍卫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骆清澜,回答:“回殿下,那就是镇北侯嫡女骆清澜。” 江容轩眼里出现一些惊讶,“原来是她,就是她将王家给扳倒了,倒是没看出来。” 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被骆清澜的容颜所吸引,那么在得知骆清澜就是镇北侯嫡女后,江容轩对她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镇北侯手握军权,虽身不在朝堂,影响力却不可小觑。 若非镇北侯常年在外征战,怕是镇北侯府的门槛早就换了几十个。 他的母族并不显赫,得到的支持也很少,但若是能得到镇北侯的支持 江容轩眼神闪了闪,恰逢骆清澜察觉到她的注视转过目光,二人视线在半空对上,江容轩朝她一笑,露出一个自以为俊朗帅气的笑。 骆清澜眉头微蹙,心口一阵翻涌,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她真是哪哪儿都看江容轩这狗贼不顺眼,真想一刀劈了他! 骆清澜冷着脸,迅速将视线移开,不愿多看江容轩一眼。? 第三十七章 折磨 没能和骆清澜多交流会儿眼神,江容轩感到有些遗憾。 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是镇北侯唯一的女儿,有些傲气倒也正常,小姑娘么,总是骄傲的,他遇见的又不是一个两个了,只略施小计就能叫她们对自己爱得死心塌地,他对此很有信心。 目光从骆清澜身上移开,江容轩看到和骆清澜隔了两个丫鬟的一个女子正脸色红通通地看着自己,对上他的视线,害羞地低下头去。 江容轩眼睛眯了眯,朝侍卫看了眼,侍卫便主动说:“那是镇北侯府二房的小姐骆筱筱,是骆清澜的堂妹。” “堂妹”江容轩笑了笑,“一门双姝,若能成娥皇女英倒也是段佳话。” 骆筱筱不明白江容轩所想,只觉得这是她此生见过最俊气的男子,而且身份又是皇子,若是她能得到皇子的青睐,还需要怕骆清澜么? 察觉到江容轩看自己的眼神颇为暧昧,骆筱筱心中越发羞涩,连什么时候跟着回侯府的都不知道。 镇北侯父子三人一走,骆清澜便觉得整个侯府都安静了下来,她每日就待在自己的揽月阁研习医术,再努力抽空想想前世发生的事,用小纸条将那些事记录下来。 在这期间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在镇北侯父子三人离开的第二天,姑姑就派人给她送来消息,说是王贵妃失宠,去年进宫的滕贵人如今是皇上新宠。 骆清澜对此倒没有很意外,前朝与后宫历来是相辅相成,若娘家在朝堂上得宠,即便皇上不喜欢那个女子,也多少会分一点宠爱,同样的,即便妃子再受皇帝的宠爱,一旦家中失势,帝王也会很快将自己的宠爱收回。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受也得受。 怪不得父亲这次走时一脸轻松,想必是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但为了给她惊喜却没有告诉她。 骆清澜笑笑,将王家的事放到了一边,把谢秋叫了进来。 这第二件事便是谢秋成为了她身边的一等丫鬟,骆清澜到底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上辈子虽然没把皇后的椅子坐热,好歹也是跟着新皇建功立业的人,自认识人的眼光还是不差。 就像她当初看到翠荷,就预感到她不会是个安分的,而后来翠荷也的确让她失望了。 看到谢秋时,骆清澜就觉得她是个坚韧且心正的女子,若是放在身边好好培养,定能为她所用。 在翠荷被发卖那日,骆清澜就让谢秋到身边伺候了,刚开始的时候谢秋对一等丫鬟要做的事情还不大熟练,但态度认真,且从不会逾距,任何事情都会先询问她,这让骆清澜感到很满意。 这几日过去,主仆二人的默契是越发多了。 不多时,谢秋打帘进来,恭恭敬敬地给骆清澜行了一礼。 “小姐唤奴婢何事?”谢秋问。 骆清澜打量她两眼,谢秋看上去弱不禁风,但身板儿却并不瘦弱,反而有种充满力量的感觉。 “你可是曾习过武?”骆清澜问。 谢秋没料到是这个问题,眼神微微一闪,只沉默一瞬就做出了回答。 “回小姐,算不得习过武,不过一些三脚猫功夫倒是会的。” 骆清澜笑笑,“那日翠荷要掐我脖子,我当时愣在那儿,你直接随手拎了个花瓶就将她打倒,我就猜你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她对信任的人没有怀疑,有了疑惑也都直接问出来,倒是让谢秋有点不好意思。 谢秋低着头,“奴婢村子里有个拳师,据说是以前跑过镖局,后来受伤又年纪大了就回到村子里,我小时候喜欢去找他玩儿,他就顺便教了我几招。” 骆清澜点点头,“甚好,你如果喜欢武学的话,我回头托姑姑为你请个师父专门教导你。” 谢秋惊讶地抬头,未曾料到骆清澜会主动让自己习武。 骆清澜看出她的疑惑,解释说:“你既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以后便是我的心腹,我在这个位置,有太多人盯着我,而我身为高门嫡女不便习武,若是再遇到前一阵戎觉寺的事,也只能逃跑。你若会些拳脚功夫,对我也没有坏处。” 她坦坦荡荡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并未有丝毫的隐瞒或是美化,但就是这份坦荡的真诚最让人动容。 谢秋跪下给她磕了个头,“奴婢谢小姐提拔,定不负小姐所托!” 揽月阁主仆二人关系日渐亲密的时候,骆筱筱那边却整日乌云密布。 原本大夫说得是让她近两个月都好好躺在床上休息,最好别出门,但那日送别镇北侯,她心里实在憋得慌,硬求柳茹云带自己。 她不后悔走那一趟,因为她在街上见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可是回来后骤然加重的发作还是叫她痛苦不堪,每次一发作她都会变得暴怒无常。 凝香原本以为自己回到骆筱筱身边或许是件好事,毕竟很早以前她就开始为骆筱筱办事了,看在她过去帮着骆筱筱算计了骆清澜那么多次的份儿上,她原以为自己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被骆筱筱苛待。 然而她到底是天真了,骆筱筱的确是没有苛待她,甚至还留她做一等丫鬟,但每次骆筱筱一旦发作身体不适,就会拿她撒气。 一开始还只是将枕头扔到她身上,后来开始拿花瓶砸她,她若敢躲,就得在花瓶碎片上跪半个时辰,时常跪得她双膝血肉模糊。 即便如此,骆筱筱却半点没有收敛,越发变本加厉,最近这两天,已经开始用皮鞭抽她。 院里的人瞧在眼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帮她说话,有次柳茹云来了,她向柳茹云求救,反倒被柳茹云训斥不够忠心,事后又被骆筱筱抽了一顿。 凝香感觉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疯了,她以前都没看出骆筱筱是这么一个疯子,现在还要把她也给逼成疯子。 骆筱筱对她越狠,她就越是怀念曾经留在骆清澜身边的日子,说是神仙日子也不为过。 听说翠荷已经被发卖了,凝香动起心思来,若是她这时候去求骆清澜,骆清澜能看在过去的情意上把她要回去么?? 第三十八章 算计 只是凝香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她这点小心思就被骆筱筱给看穿了。 骆筱筱躺在床上,刚结束一场发作,浑身的冷汗还没有消下去。 她朝凝香招招手,“你过来。” 凝香现在看到她就害怕,忍不住打了个抖,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小姐有什么吩咐?”凝香站在窗前,低着头,看起来低眉顺眼。 骆筱筱笑了笑,忽然抬手从被子底下抽出一根木棍,狠狠一棍朝凝香的膝盖打去。 “我让你这贱蹄子三心二意,让你这贱蹄子心猿意马!” 她一边骂着,一边使劲儿往凝香腿上抽。 凝香痛苦地叫了两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小姐,小姐我错了,您饶了奴婢。”凝香痛哭流涕,却又不敢闪躲。 骆筱筱毫不手软地抽了她好几棍后,用木棍将凝香的下巴抬起来,“你错哪儿了?” 凝香抽了抽鼻子,颤抖着说:“奴、奴婢不该再妄想回到大小姐身边,从今以后奴婢会好好跟着二小姐,好好服侍二小姐,唯二小姐的命令马首是瞻。” 骆筱筱原本还想再抽她几棍,见她还算有点小聪明,一下知道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心里那口气儿勉强顺了些。 “记住你刚刚的话,若再让本小姐发现你那些歪心思,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骆筱筱冷笑一声,将木棍扔在了地上,“滚出去!” 凝香肩膀缩了缩,忍着膝盖和小腿撕扯的疼痛,将木棍捡起来,颤颤巍巍地离开了房间。 骆筱筱看到凝香消失了,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想来想去都怪骆清澜。 如果不是重新博取骆清澜的信任,她又怎么会去买蛇,如果不买蛇就不会遇到毒蛇,自己如今也不会躺在床上。 越想骆筱筱越愤恨,招来自己的大丫鬟,让她去将骆湘语请来。 骆湘语接到消息的时候正不爽着,她身边的桃儿曾是她最得力的丫鬟,却被那翠荷咬了一口,害得她不得不将人给交出去。 听到丫鬟说骆筱筱要见自己,她眼珠一转,几乎立刻猜到了骆筱筱要做什么。 骆清澜那个蠢货,当真以为骆筱筱将她当做亲姐妹呢?只有她才看得清楚明白,骆筱筱最讨厌的就是骆清澜。 简单收拾一番后,骆湘语去见了骆筱筱,两个人也不是头一次合作了,三言两语就确定好要对付骆清澜。 “二姐姐既然找我,想来是已经有了好办法,说来听听?”骆湘语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 骆筱筱半躺在床上,轻声咳了咳,“是不是好办法,也还得看三妹妹你的配合。” 骆湘语哼了一声,“那骆清澜害得我损失一个丫鬟,只要有机会,我必定不会让她好过,二姐姐你且说就是,我肯定会好好去办。” “三妹妹的能力我还是很相信的。”骆筱筱笑着说,心里啐了口蠢驴,慢慢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咱们城里有位世子爷,听闻酷爱天下美人,我们那位大姐姐虽然蠢钝了些,倒是有一副好皮囊。”骆筱筱淡声说。 骆湘语讶异地看向骆筱筱,这位世子爷她也知道,可不是酷爱美人那么简单。 世子爷名叫陈玘,祖上还出过皇后,一直到他这一代,都备受皇家喜爱,而且这位陈世子爷又是王府唯一的独苗苗,老夫人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宠着。 但就是这么位身份显赫的爷,却是有个不可言说的癖好,传闻但凡从他床上下来的女人,无论是否处子,就没有一个完好的,青楼里的老鸨见了他也要退避三舍。 而偏偏他又最爱女色,如此一来可就苦了那些女人了,几乎每个月都要从他府上抬出人又抬进人。 “这”骆湘语顿了顿,随即捂着嘴笑出来,“二姐姐这主意可真是妙极了,虽然世子爷是有那些传闻,不过人家好歹身份显赫,咱们大姐姐要是能攀上他啊,那可真是野鸡飞上梧桐枝,高攀了呢。” 骆筱筱也柔柔一笑,很难想象如此温柔的笑容下,刚刚却诞生了那样恶毒的计谋。 骆筱筱有一种感觉,大概是从凝香被送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就觉得骆清澜很可能已经看出自己并不像表面那样尊重她。 只是她做事向来谨慎,很少自己亲自出手,骆清澜自然也不可能抓到什么证据,所以还和她维持着表面平静。 可骆筱筱并不想要表面的平静,既然骆清澜已经开始防备她了,她也不必再像以前那样步步谨慎,一些从前隐藏起来的主意,现在也都可以浮出水面了。 骆湘语和骆筱筱确定好计划后,便立即开始了行动。 初夏来临,进京的人多了起来,不少王公贵族高门大户都在办聚会。 这一日,骆清澜正在研习一种针法,听到谢秋来报,说是骆湘语来了揽月阁。 因为翠荷和桃儿之间的事情,骆清澜已经好几日没和骆湘语接触过了,她以为按照骆湘语的脾气,还得再憋一段时间。 眼里闪过思索,骆清澜将医术放到柜子里锁好,然后去了花厅见人。 骆湘语等了有一会儿,心里都有些不耐烦了,骆清澜终于姗姗来迟。 她压下眼底的不耐,脸上堆出笑意,亲热地唤:“姐姐。” 骆清澜眼皮跳了跳,冷冷淡淡地看向骆湘语,坐到了主位上。 “你来找我有什么么事?”骆清澜不冷不热地问。 骆湘语自觉很热情,却对上骆清澜这副冷淡的态度,心中不爽。 但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她还是强忍着黑脸,笑嘻嘻地说:“姐姐莫不是还在为那两个贱婢生妹妹的气?” 骆湘语嘴巴一撅,半委屈半撒娇地说:“姐姐,那贱婢做出的事情,妹妹着实不知情啊,而且妹妹知道后,也好几日没有睡好,心中对姐姐充满了愧疚,可您要是因为这事儿怪妹妹,妹妹心里实在冤枉。” 骆湘语的确是好几日没有睡好,却不是因为愧疚,而是愤恨,翻来覆去都在想着要怎样报复骆清澜。? 第三十九章 诗会 骆清澜淡淡看了眼她,“你想多了,那两个奴婢一个死一个卖,我心中早已消气。” 骆湘语咬了咬牙,笑吟吟地说:“是吗?那这样妹妹可就放心了。” 骆清澜不答,拿起手边的茶慢慢喝了起来。 她相信骆湘语肯定不会是来找她说丫鬟那么简单,以她对骆湘语的了解,指不定心里又在打什么小九九。 骆湘语见骆清澜半天不吭声,心中暗骂了骆清澜几声,终于挑明了自己的来意。 “姐姐,那张府小姐想要办个春花诗会,邀请京中才子和各家高门贵女参加,她特地托我来和你说一声,过两日去她府上参加诗会。” 骆清澜浅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反问:“她怎么不自己来和我说?”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和那位什么张家小姐可从来没有交集,好端端的,人家为什么要邀请她? 骆湘语没料到骆清澜这么谨慎,心底怒气升腾,表面还要保持笑容,也着实为难她。 “她不是和你不太熟么,怕自己说了你不去,就托我和你说一声,可惜二姐姐去不了,不过有姐姐你这位侯府嫡女去参加,也是张小姐莫大的荣耀呢。” 三两句话将骆清澜高高捧起来,要是骆清澜再拒绝,就难免有些瞧不起人的嫌疑了。 骆清澜笑笑,对骆湘语的这一招捧杀并不很意外,她点头应下骆湘语的邀请,骆湘语笑得更开心了,也没工夫再和骆清澜周旋,借口有事先告辞离开。 在骆湘语走后,骆清澜脸上的笑就淡下来,谢秋看出骆清澜心里对那个诗会没什么感觉,便问:“小姐若非要拒绝,也不是不可以。” 骆清澜转了转空茶杯,“她显然是有目的的,与其被动等着她不知道什么窜出来咬我一口,倒不如主动跳到她的陷阱里,这陷阱到底是给谁挖的还不一定呢。” 谢秋了然,不再多言。 骆清澜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赞赏,她很喜欢谢秋的机灵和沉稳,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该闭嘴。 骆湘语从揽月阁离开后,立即派人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骆筱筱,同时开始做另一手准备。 既然是给骆清澜准备的大礼,那主角怎能不到场呢? 她写了一封信,内容尽是些暧昧之词,夹杂着女子对男子的爱慕和向往。 将信密封装好,骆湘语交给自己的心腹丫鬟,让她以骆清澜的名义给陈世子送过去。 又过两日,便到了参加诗会的日子,一大早,骆湘语就梳洗打扮好,来到揽月阁等候骆清澜,生怕骆清澜临时反悔不去。 好在让骆湘语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骆清澜梳妆完后就和她一起出了门。 骆清澜今日穿了身浅青色衣裙,一头墨发用翠色玉簪挽了个追云髻,简单清新的打扮,但因为她那出色的容貌,硬生生衬得她如出尘仙女。 骆湘语特地穿了前几日秦霜给她新裁的云锦,繁丽富贵,她自比牡丹想要艳压群芳,但骆清澜一出来,瞬间将她衬得俗不可耐。 心里暗恨骆清澜,骆湘语面上还要强行挤出笑容,佯装出亲热的模样。 张府小姐安排的诗会地点在湖畔一处别院,这里不是张家私宅,而是归京中一家大酒楼所有,平日里京中富贵人家若是不想在家中操办宴会,都会选择此处。 今日这里就被张家小姐给包下了,骆清澜和骆湘语到达的时候,别院里已经到了不少的公子小姐,凉亭里有几位公子喝了酒,已经开始吟起了诗,惹得不少小姐们芳心暗动。 骆湘语带着骆清澜先去和张府小姐打了个招呼,张小姐今日也打扮得很是隆重,瞧见骆清澜打扮素雅却仍美得不可方物,心中有几分不满。 可到底骆清澜是侯府嫡女,张家小姐也没有蠢到得罪骆清澜,仍是笑盈盈招呼了骆清澜,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她亲自邀请了骆清澜。 骆湘语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撒谎说是张小姐要请骆清澜参加诗会,反正这两个人总不会主动问出来的。 几位小姐聚在一起聊了阵,参加诗会的人就差不多都到齐了。 小姐们带了笛子和古琴的,给那些吟诗作对的才子伴奏,也有才子喜爱作画的,就有小姐主动充当画中人物。 在场的都是年轻人,不像老一辈那么死板守旧,聊了一阵后就都熟悉起来,倒是相谈甚欢。 “张姐姐带来的酒可真好喝,我娘原是不让我在外多饮酒的,但张姐姐这酒实在太好喝了,妹妹今日就小小叹饮两杯。” 骆湘语笑呵呵地站起来,一手举着杯子,一手去摸酒壶。 张小姐捂嘴笑了笑,“湘儿妹妹可别喝醉了,我瞧着你脸都有些红了。” 骆湘语摆摆手,脸上已经显出几分醉态,嘴里却还说:“不打紧不打紧,我今日和清澜姐姐一起呢,就算醉了,姐姐也会嗝——” 她话说到一半,打了个酒嗝,身体也跟着一颤,刚倒进杯子里的酒水就一股脑全倾泻到了骆清澜身上。 “呀!” 在场的小姐们都一惊,骆湘语也吓得赶紧放下酒杯。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她泪眼汪汪地看着骆清澜,像是很害怕骆清澜要发火似的。 “我就说湘儿妹妹你是醉了。”张小姐说了句骆湘语,又转头同骆清澜说:“清澜妹妹,你何必和一个醉鬼计较呢,瞧,她吓得都快要哭了。” 经张小姐一打圆场,酒桌上的小姐们都笑起来,纷纷劝骆清澜别生气。 骆清澜笑笑,“我当然不会和醉鬼生气了,一件衣服而已,回头换了就是。” 她刚说完,骆湘语就摇摇头,“不行不行,得现在就去换,不然待会儿着凉了可怎么好?” 她说着,招手叫来自己的丫鬟,“你带姐姐下去换身衣服,不拘什么衣物,只要清爽干净别让姐姐着凉就好。” 丫鬟应了声,主动山前去搀扶骆清澜,骆清澜看了那低眉顺眼的丫鬟一眼,就着她的手站起来。? 第四十章 丑事 骆清澜离开后,酒桌上的人先是笑了骆湘语一阵,又纷纷夸赞她和骆清澜感情好,还能想到会着凉这一层。 骆湘语作出醉态,傻呵呵地笑着,仿佛已经不大清楚人事。 小姐们说了一阵,瞧着她那醉醺醺的模样,又都陆续转移了话题。 骆清澜被那丫鬟带着往前走,丫鬟脚步急促,她却是不慌不忙,还有闲心打量四周,丫鬟好几次都要停下来等她。 “大小姐,您快些过去,若是多等一阵,您感冒了可怎么好?”丫鬟有些紧张地说,看起来似乎是很怕骆清澜着凉。 骆清澜没说话,定定看了她两眼,她越发把头低下。 “你说得有些道理,那就快些过去。”骆清澜说,主动快走了两步。 丫鬟松了口气,看到前方就是宅院了,目光迅速扫了一圈后,锁定其中一间屋子。 将房门推开,丫鬟低头站在门口,“大小姐先进去,奴婢去给您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骆清澜站着不动,只看着那丫鬟,“你不进去么?” 丫鬟身体僵了僵,低着头说:“奴、奴婢要去给您找换的衣服呢,待会儿就进来找您。” “是吗?”骆清澜轻笑一声,“可是我担心我这一进去,怕是就出不来了。” 丫鬟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向骆清澜,正想再狡辩两句,后颈忽然一痛,瞬间倒在了地上。 丫鬟倒下的瞬间,骆清澜脸上的笑容也收敛,她看向刚刚打晕丫鬟的谢秋,问她:“如何?” 谢秋往房间里看了眼,指了指床的方向,“人就在那里,奴婢用您给的迷药先行将人迷晕了。” 骆清澜点点头,又看向地上的丫鬟,“把她送进去,也算没有辜负她主子交给她的任务。” “是。”谢秋应了声,两手轻松地将丫鬟给扛起来进了屋。 骆清澜看着谢秋轻轻松松的样子,微挑了挑眉。 骆湘语邀请她参加诗会那一日,她就已经知道了骆湘语不安好心,又怎么可能不保持警惕呢? 在进来别院之后,骆清澜就注意到骆湘语身边的丫鬟短暂离开过一阵,当时她就给谢秋使了眼色跟上去。 如今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想到待会儿会有一场好戏要上演,骆清澜勾了勾唇。 谢秋将丫鬟放到床上后本要转身离开,但不知想到什么,她眼神微微一闪,回头在床上那男人身上点了几下,又将一粒红色的药丸喂到男人嘴里。 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男人手指动了动,有苏醒的征兆。 出了房间,将房门合上,谢秋耳尖地听到了男人的喘气声,她眼底闪过暗色,不动声色地转过身。 “小姐,咱们走。”谢秋说。 骆清澜点点头,和谢秋离开了此地。 凉亭里,小姐们聊了好一阵,骆湘语的醉意褪去了不少,她揉了揉额头,疑惑地看向身旁的空位。 “我姐姐呢?还没有回来么?” 小姐们听到她的话也是一愣,后知后觉想起来骆清澜的确是去了好一阵。 “难道是没有找到干净的衣服么?”骆湘语疑惑嘀咕。 张小姐也皱了皱眉,“应该不会,这附近没有多远就有成衣铺,你那丫鬟应该还没笨到这个地步。” 骆湘语笑笑,“那自然不至于,可是姐姐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别是出什么事了?” 张小姐是宴会的发起者,自然不喜欢听到别人说她宴会上有什么事,当即沉着脸否认:“这院子是专门赁出来待客所用,每日人来人往,又不是那些个深山老宅,能出什么事?” 其余人也纷纷打圆场,骆湘语脸色有些不好看,“可我姐姐怎么会这么久没有回来?” 张小姐冷着脸,“我怎么会知道?说不定是你姐姐换完衣服自己先回家了呢?” “不可能!”骆湘语否认,正要说完,忽然张小姐身边的丫鬟红着脸跑过来,低声在张小姐耳边说了些什么。 张小姐脸上先是出现震惊,随即演变成愤怒,“当真有此事?” 那丫鬟点了点头,面色仍有羞窘,“奴婢亲耳听到的,如今还、还在继续呢。” 她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骆湘语眼底闪过激动之色,面上却做出紧张,“你们在说什么?莫不是和我姐姐有关?” 张小姐脸色青黑地看向她,冷笑着说:“说不得真和你那好姐姐有关呢。” 她说罢站起身,愤愤地朝那丫鬟说的地方走去。 其余小姐们疑惑地看了一眼,也纷纷跟了上去,骆湘语更是亦步亦趋跟在张小姐身后。 一群人穿过游廊,来到了有几间房子的宅院,远远地,还在廊下,她们就听到了那屋子里传出来的阵阵娇吟。 在场的女子都未曾出阁,虽没有经过人事,但也并不是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就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看到其他人通红的脸色,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这、真是骆小姐?”一位先前和骆清澜聊得不错的小姐难以接受,又气又羞,“她怎能做出这种事?” “真是人不可貌相,瞧着冰清玉洁的,竟然”说话的姑娘脸色通红,那些话都羞于启齿。 骆湘语震惊恍然地站到门前,抬手想要推开门,又顿住,喃喃地说:“不会的,姐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张小姐的脸色用黑如锅底来形容也不过分,她原本就没有邀请骆清澜,结果骆清澜来了也就算了,还在她安排的宴会上做出这种事,那她以后还敢安排宴会吗?京中那些清高的小姐们,还有谁愿意来参加她安排的宴会么? 心里暗骂骆清澜恬不知耻,但自己作为宴会的主人,张小姐再不乐意,也必须要管这件事。 她心里对骆清澜有气,连带着对骆湘语也没有好脸色。 “既是你镇北侯府的小姐,那就还请骆小姐你亲自打开这扇门。”张小姐冷声说。 就在她说话的工夫,屋子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又传出一声女子的尖叫,声音高得都变了调,气得在场一众小姐们愤愤咬牙。? 第四十一章 反转 “简直无耻!” “不要脸!” “我刚刚怎么会和这样的人说话?分明是侮辱我!” 小姐们气得骂人,一些脸皮薄的,都被气哭了。 张小姐气愤阴郁的瞪着骆湘语,“还愣着做什么?非要本小姐亲自报官么?” 骆湘语摇摇头,一脸的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服从现实的模样,她的脸色先是从难以置信转变为悲痛伤心,又变幻成愤怒。 “骆清澜!你疯了吗?竟敢做出这样辱没我侯府门楣的事!”骆湘语对着房间里破口大骂。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声音一下小了。 这变化越发让外面的小姐们认定里面的人就是骆清澜,骆湘语眼底闪过狂喜,算计了骆清澜那么多次都被骆清澜轻松化解,总算这一次没让她逃掉。 她几乎已经看到了骆清澜被戳脊梁骨,丢烂菜叶,甚至被赶出家门的情景,越发骂得起劲儿了。 “你平日里在侯府耀武耀威,仗着自己是长房嫡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不将我们这些妹妹放在眼中,对我们呼来喝去与下人没有两样,我们敬着你是姐姐处处忍让,低声下气讨好你,可你竟敢做出这样的事,让我们以后怎么敢说出自己是侯府的人?还要怎么嫁人?” 小姐们原本都挺愤怒的,听到骆湘语对骆清澜破口大骂,一时都沉默下来。 先前瞧着还以为侯府两姐妹感情极深,如今瞧来似乎也并不完全是那样。 骆湘语借着这个机会对骆清澜大骂贬低,心底无比舒畅,正要推门进去,彻底让骆清澜的丑态暴露在众人眼前,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没想到我在妹妹心中竟是如此形象,我还一直以为妹妹一口一个姐姐,是真把我当做了亲姐姐看待呢。” 众人听到这声音皆是一愣,转过头去就看到骆清澜正站在廊下,身后跟着一群才子。 为首的才子担忧看向张小姐,“发生何事了?刚刚骆小姐来找我们,说听到这边有些不好的动静,你们都是女眷,不好处理,便让我们来看看。” 张小姐和那才子对视一眼,又看向骆清澜。 骆清澜对着张小姐微微一笑,“在场的各位才子们都是极有担当的,这些事我们未出阁的姑娘家不便接触,还是让他们来。” 才子们听到这话个个挺了挺胸膛,主动说:“对,让我们来,你们一群未出阁的娘子来处理这种事,传出去可不好听。” 张小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纰漏,心中后怕的同时又有几分庆幸,还好这扇门还没有打开,若是打开了,即便这事儿和她们没有关系,传出去对她们也终归不好听。 众小姐们脸一红,也纷纷跟着远离了那扇门,唯独骆湘语还处在震惊中站着没动。 骆清澜慢悠悠地将视线落在骆湘语身上,轻笑着说:“三妹妹怎么还不走开?莫不是非得打开门亲自瞧一瞧才肯相信里面的人不是我?” 她说罢又叹了口气,脸上出现几分失落:“妹妹平日里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人心肝儿颤,我也一直将妹妹当做至亲来看待,若不是今日妹妹脱口而出,我真是没想到原来在妹妹眼里,我竟然这样不堪的人。” 骆清澜本就生得貌美,脸上做出几分失意,真真是我见犹怜,无论男女都不由得对她生出了怜惜之情。 且不说这些才子们,在场的小姐们哪个家里没些嫡庶的糟心事,就算平日里自己不怎么参与,见得也够多了。 结合骆湘语先前的反应,再看看骆清澜,她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些原本和骆湘语交好的小姐眼里露出厌恶和后怕,不由得离骆湘语远了几步。 这种连自家姐妹的名声都敢算计的人,她们可不敢接触,谁知道某天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把所谓朋友给推出去? 旁边人的反应终于让骆湘语回过神来,她瞪大眼睛看着骆清澜,一脸的震惊。 “你、你!”她手指颤抖地指着骆清澜,又往房间里看了看。 骆清澜对着她微微一笑,“怎么,我没在里面,妹妹你很失望?” 当然失望!岂止是失望,骆湘语肺都快要气炸了! 她筹划得如此精细,骆清澜为什么却还能全身而退? 不可能,这是假的,不可能! 她疯狂地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门上。 未曾反锁的门被她一撞就往两边打开了,那张大床正对门口,房门打开的一瞬间,赤条条躺在床上的一男一女也被外面的人看了个清楚。 “啊!” 房内房外同时响起尖叫声,房内床上的女人还在试图用被子盖住自己,但浑身都提不起力气,只能颤抖着身体,脸色苍白的看着外面的人。 外面的小姐们羞得捂住脸,纷纷退到了一边。 才子们一拥而上,愤怒地正要责骂房间里苟且的人,但当他们看清床上男人的面孔后,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 “世、世子爷?”有人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陈玘还在咂摸着刚刚那一场情事,青涩的苞儿和青楼里那些老手就是不一样,尤其骆清澜到了后面还那么配合自己,这越发叫陈玘回味无穷。 他先前脑子乱糟糟的,隐约听到外面似乎在吵架,却没有听清内容是什么。 随手将旁边的女人搂进怀里,陈玘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下,粗哑着声音说:“你放心,我会娶你的,待回去后我就禀告父王,明儿个就用八抬大轿将你抬进府里。” 丫鬟一愣,没料到风流的世子爷竟然还会对自己负责,一时竟没那么害怕了,含羞带怯的看向陈玘,“真的吗?” 陈玘懒洋洋地低下头,正要再对怀里的女人说两句情话,目光落到丫鬟脸上,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 眼中一惊,陈玘几乎是将丫鬟直接给踹下了床,他又怒又惊地瞪着那丫鬟:“你是谁?怎么会是你在本世子床上?不是骆清澜么?”? 第四十二章 丢脸 他是见过骆清澜的,也正是垂涎骆清澜的美色才会因为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就铤而走险偷偷潜入这里。 先前屋子关得紧紧的,光线昏暗,加上他全身的注意力都被身下那二两肉支配着,只顾如何愉悦便没有注意身下人的样貌,此时此刻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睡错了人。 陈玘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外面的人可都听到了,心里早跟明镜儿似的小姐们都同情地看向骆清澜,就连原本愤怒的张小姐也对骆清澜多了几分怜惜。 说到底骆清澜才是最无辜的,如果不是她聪慧及时躲开,现在被戳着脊梁骨骂的人不定是谁。 接触到众人投来的视线,骆清澜似乎想要笑,但勉强扯了两下唇角,却也只露出一抹苦笑,她低下头,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张小姐眉心一蹙,走到她面前,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 “今日这一遭也算叫你看透了人心,以后该防的还是要防,你且放心,我们都是明事理的,事实如何我们心里清楚,绝不会叫你平白受了冤枉。” “谢谢诸位。”骆清澜哽咽了一下,感激地看着众人。 她眼里微润,梨花带雨的模样别说是男人了,女人看了也心疼。 和被众人关切问候的骆清澜比起来,骆湘语此刻算是被孤立了,她咬了咬牙,嫉恨地看了眼骆清澜,又看向屋里自己那个丫鬟。 丫鬟被陈玘踹到地上,本就茫然,再接收到自己主子凶恶的视线,顿时吓得一激灵,越发恐惧了。 “小、小姐,奴婢”她匆忙慌张地想要解释。 骆湘语眼底一慌,生怕她说出事实,大喝呵斥:“住嘴!你还嫌给我们侯府丢脸丢得不够多吗?” 她这时候也不忘将整个侯府拉下水,骆清澜眼底一沉,“三妹妹,你自己身边的丫鬟管教不了,可别怪到咱们侯府身上,同是丫鬟,我身边的人可做不出这种事。” 谢秋安静地垂首立在骆清澜身侧,和那赤条条的丫鬟相比,的确是甩她几条街。 “清澜妹妹,你这做姐姐的,有时候也别对人太仁慈了,该教育还是得教育啊。”有人说。 骆清澜苦笑一下,“姐姐说得是,只是我哪儿敢啊,语气稍重些人家就要说我耍威风了。” 骆湘语咬咬牙,没想到先前污蔑骆清澜的话现在全部反弹到了她自己身上,而她偏偏无法辩解。 “说到底,这丫鬟毕竟也是出自侯府,今日之事是我们侯府给大家添麻烦了,清澜先给各位赔罪,改日侯府再奉上好礼一一向各位赔不是。” 骆清澜说罢,屈膝向众人行礼致歉。 众人见了,忙搀扶她起来。 “此事也怪不得你,你也是个小娘子,这里的事就别管了,稍后找别院管事来。” “正是如此,咱们也都散了,清澜你回去后如实将此事禀告给府上老太君便是,别的你就不要再插手了,本来也与你没有关系。” 小姐们三言两语说定了这件事,又招呼才子们离开。 陈玘想要追出来,但身上光着,只能愤愤。 那丫鬟绝望地向骆湘语看去,被骆湘语狠狠警告了一眼。 骆湘语看着那丫鬟,嘴唇无声动了动,丫鬟看懂她的唇形,脸色骤变,面色苍白的倒在地上。 众人散去后,接到消息的别院管事很快派了些嬷嬷来处理这里的事,陈玘清醒过来,三两下穿好衣服就走了。 路过那丫鬟的时候,丫鬟期盼地看着他。 陈玘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恶声恶气地说:“就你这种下等货色,也配入王府?怪不得那么会在床上讨好男人,指不定被睡了多少次。” 他狠狠一甩袖子,转身离开,正好和赶过来处理的一众人撞上。 陈玘是皇都里有名的浪荡子,管事认出他来,谄媚地笑笑,也没敢阻拦他的去处。 这一场诗会不欢而散,才子们和各位小姐纷纷告辞离开回了各自家中,虽然小姐们没有多说这事,但当时在场的人可不少,一传十十传百,半天不到各大宅院都知晓了这件事。 侯府是第一个知道的,消息还未传进来,骆清澜就先同老夫人禀告了这件事。 彼时老夫人正在念佛,听到这消息险些没将佛珠给捏碎。 “你说什么?”老夫人瞪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骆清澜。 骆清澜垂首,正要再解释,外间传来了骆湘语的声音。 “祖母!您要为湘儿做主啊,湘儿好心好意邀请姐姐去参加诗会,却不料姐姐竟然这般算计湘儿,害得湘儿名声扫地,这将来可怎么活啊?” 骆湘语进门就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涕泗横流,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秦霜紧跟着进门,双目一瞪,指着骆清澜就骂:“你真是好毒的心呐!就算湘儿和你不是亲生姐妹,可你们好歹出自同门,同气连枝的道理你竟然不懂吗?我早就看出你不安好心,可湘儿一心一意把你当做亲姐姐,你竟然就这么害她,我、我打死你!” 她说着,高高扬起手掌就要朝骆清澜脸上扇去。 但手掌还没有落到骆清澜脸上,就被谢秋上前一步挡住。 谢秋冷冷看了秦霜一眼,不等秦霜反应,就着秦霜的手一推一拉,咔嚓两声就折了秦霜的手臂。 秦霜痛呼,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声,谢秋暗暗冷哼一声,将秦霜的手仍开,秦霜顺势倒在了地上。 “作孽啊作孽啊,你是嫡女你了不起,连底下的下人都敢这么欺负长辈,母亲啊,您要给我们母女做主啊!”秦霜拖着那条被折断的手臂,哭诉着要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脸色阴沉,狠狠一拍桌子。 “闭嘴!” 秦霜和骆湘语的哭声蓦地一顿,变成了小声啜泣。 老夫人狠狠瞪了这母女二人一眼,又阴恻恻地看了眼骆清澜,“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湘语又开始哭哭啼啼,说她好心让自己的丫鬟带骆清澜去换衣服,谁料骆清澜心思狠毒,招来外男,还将她的丫鬟推出去,害得整个侯府蒙羞。? 第四十三章 不服 骆清澜不语,静静地听骆湘语胡说这么一通。 骆湘语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但是事已至此,她必须要将骆清澜给拖下水,就算不能让骆清澜名声尽毁,也至少要落个心思狠毒不团结的名声。 老太太闭着眼,等到骆湘语说完了,她才睁眼看向骆清澜,“你有什么话说?” 骆清澜淡定回道:“事实究竟如何,只需将那丫鬟带来一问便可知道真相。” 老夫人于是问:“那贱婢呢?在何处?” 骆湘语眼神微闪,片刻后哭泣着说:“她不堪受辱,刚回到府上便上吊自尽了,如今尸体还在下人房里悬着,孙女此来,也是想要为她讨个公道,问问骆清澜,到底为什么要害一个命贱的奴婢。” 骆清澜一惊,猛地看向骆湘语,骆湘语对上骆清澜的视线,再没了往日假装出来的和善,只剩下无法掩饰的嫉恨和恶毒。 她竟然又杀了人?! 骆清澜垂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住,她今日让谢秋将那丫鬟送到房里,是知道房里那男人也在昏迷之中,料定不会发生什么大事,顶多是叫骆湘语算盘打空。 只是事情出乎她的意料,她也没预料到房里那男人竟然很快苏醒过来,还对那丫鬟做了那样的事,她心里虽然愤怒,但一想到如果当时进入房间的是自己,下场只会更加凄惨。 可说到底,她也没想过要害死那丫鬟,她从始至终想要对付的只有骆湘语。 骆清澜绝不会信是那丫鬟受辱自尽,必然是骆湘语杀了她,骆湘语不但杀了那丫鬟,还想用那丫鬟的死将自己拖下水,她真是对骆湘语太仁慈了,才叫骆湘语如此猖狂! 心里怒火升腾,骆清澜闭了闭眼,淡然看向老夫人:“此次皆因三房管教不利才会发生,若骆湘语没有那么多心思算计,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孙女品行如何,祖母心中清楚,侯府的脸到底是谁辱没的,孙女相信祖母心中自有决断。” 老夫人冷冷看了骆清澜一眼,“别以为这件事不是你挑起的就和你没有关系,若是你心中足够大度,及时训斥那丫鬟,这件事也根本不会发生!” 骆清澜心中一滞,寒意遍布全身,像是如坠冰窖。 别说她这个当事人了,就连谢秋在一旁听到也愤愤不已,明明这件事骆清澜才是受害者,如果不是骆清澜机智化解,现在要上吊自尽的指不定是谁。 她心疼地看向骆清澜,骆清澜面色冷漠,已经很快从难受的情绪里走出来。 骆清澜紧紧掐住手心,忍住想要反驳的冲动,低头沉默地任老夫人训斥自己。 如果她反驳老夫人,心中是爽快了,可却会转移老夫人的注意力,三房更会巴不得她和老夫人越来越不对付。 正如骆清澜所料,老夫人骂了她一阵,见她不像前一阵那样顶撞自己,而是老老实实听训,心中果然舒畅了很多。 冷冷哼了两声,老夫人将视线落到三房母女身上。 “我家峰儿怎么会娶你这样一个妻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夫人嫌弃地说。 秦霜脸色一白,嘴唇颤抖着,又气又怒,却不敢多说什么。 “还有你,别以为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不知道,上次才罚了你还不长记性,最近一个月都别出门了,好好给我待在府里反省反省!” 老夫人训斥完骆湘语母女,就嫌弃地摆摆手,“赶紧走,别站在这里碍眼给我添堵。” 骆清澜行完礼,转身大步离开,脚步越走越快。 谢秋不放心地追上去,到最后几乎要小跑才能跟得上骆清澜的步伐。 骆清澜一路快步回到揽月阁,进了房间后将房门狠狠一摔,泄气似的撑在桌上。 她撑着桌子的两条胳膊都在颤抖,眼泪啪嗒啪嗒落在红木桌上,骆清澜咬着唇,无声哭泣着。 明明差一点被陷害的人是她,明明死的人是丫鬟,明明罪魁祸首是骆湘语,可到头来骆湘语只是被轻飘飘训了两句,一个月不能出府算什么? 祖母,你为什么要那么偏心? 谢秋担忧地站在门外,几次想要推门进去,又怕让骆清澜更烦恼,好一阵后她才试探地叫道:“小姐?” 屋内很安静,谢秋正踌躇着要不要推门进去的时候,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骆清澜眼角还有些泛红,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冷肃。 “谢秋,去帮我查一件事。”骆清澜冷声说,眼神幽深。 听到骆清澜还能吩咐自己任务,谢秋心里松了口气,“小姐您吩咐。” 骆清澜要让谢秋去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三叔骆连峰,她记得上辈子骆连峰在外头有个相好,那相好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如今那孩子应该也有一两岁了。 上辈子这件事传来的时候,却是那个外室和外室子都已经被害,凶手自然是秦霜,她不知从何处知道了这件事,私底下找人杀了那对母子。 骆连峰因此和秦霜大吵了一架,老夫人也责怪秦霜,毕竟那是三房唯一的儿子,可事情已经发生,老夫人也只能作罢,此事到最后不了了之。 骆湘语受宠爱不就是因为她是三房唯一的子嗣么,若是她不再是那个唯一,老夫人还能那么宠爱她么? 心底沉下一口气,骆清澜眼里闪过寒意。 她还是对骆湘语太仁慈了,才会让骆湘语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 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而现在,她对骆湘语的忍耐限度已经到期了。 谢秋办事麻利,傍晚回来的时候已经将消息给骆清澜带回来。 “那对母子现在住在水磨坊,奴婢过去查看的时候,发现了附近有三房的小厮也在鬼鬼祟祟监视他们。” 骆清澜一凛,原来秦霜从这么早开始就已经知道那对母子了么?而上辈子这时候秦霜还没有动手,倒是挺能隐忍。 看来是她低估秦霜了,瞧着一副没有头脑的模样,却隐藏得这么深。? 第四十四章 踩点暗杀 “三房的人多么?”骆清澜问。 谢秋摇摇头,“只有两个小厮在暗处盯着,没有其他人。” 骆清澜沉思片刻,心中有了计较,招手让谢秋过来,“过两日你” 谢秋点点头,“奴婢明白。” 秦霜最近心情不大好,先是和丈夫旧账重提,怨她生不出儿子,接着又是骆湘语身边的丫鬟接连出事,不仅骆湘语被老夫人责骂,害得她也被牵连。 但骆湘语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秦霜骂她两句也就算了,不能真把她怎样,而那两个丫鬟都死了,她也不可能把她们的尸体从乱葬岗拉回来鞭尸泄愤。 思来想去,她不知怎的又想到了丈夫和她翻旧账的事儿,好端端地为什么又要说她没生儿子呢?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秦霜越想越觉得骆连峰突然那这件事攻击自己很奇怪,于是就拍身边的小厮暗中跟了骆连峰几日,没想到这一跟还真叫她给跟出问题了。 “你是说那贱人的儿子都已经两岁了?” 秦霜听着小厮的汇报,气得脸都扭曲了。 好个骆连峰,窝窝囊囊没能继承候位就自暴自弃,非得她一个后宅女人出来为三房争权夺利,这也就罢了,可骆连峰他怎么敢背着她在外面有女人? 她就说么,骆连峰这几年不往她这里跑就算了,连后院那两个妾室那儿也没去,还当是他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却原来是另有温柔乡啊。 “那贱人容貌如何?定是一副狐媚子作态?”秦霜阴恻恻地问,“这几日骆连峰天天过了申时才回来,可是到了那贱人那儿?” 小厮垂着头,一一将那对母子的容貌说了下,那女人的确是生得很不错,听说是从江南来的,性子温柔小意,最是合骆连峰的心意。 “今日老爷又去了,我们的人还盯着。”小厮说。 秦霜死死捏着手帕,刚做的蔻丹脱甲了她都没注意到。 李嬷嬷是秦霜的奶娘,随秦霜来到侯府已有十几年了,虽然她平日里也不大瞧得上窝囊的骆连峰,但听到骆连峰竟敢养外室,儿子都有两岁了,还是忍不住愤怒。 “夫人,那狐媚子能让老爷将她藏在外面几年,把我们瞒得死死的,手段可不小啊,如今她又有儿子傍身,若是等她那儿子长大了,恐危及夫人地位。” 秦霜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自己生不出儿子,只生一个骆湘语就让她元气大伤,自然也不允许那两个妾室有种,可她万万没想到骆连峰会跟她玩这一招暗度陈仓。 如果不是她突发奇想跟踪骆连峰,恐怕将来那女人的儿子成年了,带着打上门来,她都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最近这几日骆连峰都在那女人身边,不方便动手,过两日我找事情缠住他,你们去一趟水磨坊,水磨坊那样的地方,人多杂乱,走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嬷嬷点点头,“夫人放心,此事交给老奴。” 过了没两日,骆连峰又打算往外面跑,还没有来得及出门,李嬷嬷就一脸着急忙慌地赶来拦住他,说是骆湘语生病了,闹着要见父亲。 “她昨日不还是好好的么,怎么今日就病了?”骆连峰蹙着眉头,心情不大愉快。 今天是他儿子的生辰,他可是答应了瑶姬会早点去给儿子庆生的。 李嬷嬷抹了抹眼泪:“老爷您又不是不知道,自从咱们小姐上次被老夫人训斥过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加上近来天气忽冷忽热,忧思过重就病倒了,她在病中还念叨着您呢。” 骆连峰皱了皱眉头,心里头有些不悦,觉得骆湘语事儿多,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也不好真的置之不理。 不耐地一甩袖子,骆连峰脚步匆匆地朝骆湘语的小院儿走去。 李嬷嬷瞅了眼骆连峰的背影,冷哼一声,朝藏在暗处的几个小厮招了招手,一群人陆续出了侯府。 水磨坊是京中一处民居,几排宅子临水而建,湖畔有杨柳依依,静谧祥和,住在这里的人即便谈不上富贵,也多是有一定家底的。 不过由于附近就是烟柳巷一般清正些的人家都不愿意住到这里,这儿逐渐就成了外地客商的临时居所,每日来往人员繁杂,常有偷鸡摸狗之事发生。 李嬷嬷早已经踩好了点,知道那瑶姬和她的儿子住在哪一间宅院。 平日里母子俩几乎不出门,家里就一个老妇服侍母子二人的起居生活,只要骆连峰不来,就不会再有别的人上门找着母子俩。 李嬷嬷带着一群人藏在附近看了看,趁着人少的时候,李嬷嬷和一个孔武有力的小厮先行出去。 走到门前,那小厮上前敲门,李嬷嬷则做出一脸虚弱的模样倒在地上。 屋内的人听到敲门声,很快过来开门。 老妇原以为是家中老爷回来了,门一打开却是个陌生男子,一时被吓住。 “你、你是何人?”老妇颤巍巍地问。 小厮脸上做出焦急的神色,将李嬷嬷扶起来,“老夫人,我家太君身体突发不适,想找个地方暂歇一会儿讨口水喝,可否行个方便?” 老妇面色犹疑,似有些纠结,这是从老妇身后出现一位年轻的妇人,身姿窈窕,穿着粉衣。 “我还以为是峰哥呢。”瑶姬眼里闪过失望。 李嬷嬷听了这话,本就难看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倒显得她更虚弱了。 “娘子,救救老身,回头老身必有重谢。”李嬷嬷颤悠悠地朝幽姬伸出手。 瑶姬的手被李嬷嬷给抓到,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也不知道怎地,看到这妇人就心里烦躁,下意识想要甩开。 “老人家,我这儿不方便,旁边不远就是医馆,您还是去医馆瞧瞧。” 她说着就要挣脱开,但刚刚还虚弱得不行的李嬷嬷一下立起来,就着瑶姬的手入了院门。 “哼!小贱蹄子,老身找的就是你!”李嬷嬷冷喝一声。 那小厮也一步跨入门外,顺手将大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第四十五章 一份礼物 瑶姬大惊失色,“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这可是天子脚下,你们岂敢胡来?” 她话刚说完,就被李嬷嬷反手抽了个耳光。 “你还知道这是天子脚下,那你在勾引我们家老爷前,可曾好好打听过他?我们夫人和老爷伉俪情深,若不是你这贱人从中破坏,如今早已儿女双全。” 瑶姬明白过来了,敢情这是正室找上了门。 她脸色一变,立即就往屋里跑。 “我劝你们赶紧走,峰哥待会儿就来了,若是让峰哥知道你们这么对我,有你们好看的!”瑶姬色厉内荏的喊道。 李嬷嬷冷笑,将那个早已被吓呆的老妇推到一边,步步朝瑶姬逼近。 瑶姬的儿子原本在小睡,被争执声吵醒,哇哇在床上大哭了起来。 李嬷嬷听到小孩儿哭声,眼底闪过狠厉,忽然快步朝瑶姬走去。 瑶姬退无可退,拿起桌上的烛台就想要反抗,但还没有扔出去,就被那小厮给推倒在地。 李嬷嬷视线在屋内一扫,朝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点点头,快步出了屋子,不一会儿大门打开,几个小厮齐齐进入院内。 老妇惊骇,想要呼救,但嘴巴刚刚张开,就被一拳打晕过去。 一群人提着酒桶进了院子,四下全部浇上酒水,瑶姬的嘴巴被堵了起来,和她的儿子倒在一处,绝望地哭泣着。 “下辈子睁大你的狗眼再投胎,免得又得罪了你不该得罪的人。”李嬷嬷冷笑,将一火烛扔到床上。 一群人转身离去,屋内大火开始蔓延,浓烟滚滚,很快引起了行人的注意,但等到众人将水抬来,屋子早已是残垣断壁。 这一日恰好是十五,每逢初一十五,侯府内都要办一次家宴,三房齐聚和老太太一起用完膳。 已经是酉时过半,老太太却还没有现身,一群小辈坐在宴厅,气氛却很安静。 往日里叽叽喳喳的骆湘语今日不知怎的也格外沉默,而骆连峰更是脸色憔悴,像是一下老了好几岁。 骆筱筱看了看三房的人,心里有些疑惑,三房今天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么? 正疑虑着,骆清澜从外面进来,骆筱筱露出笑容,一脸亲昵地喊:“姐姐来了,快过来坐。” 骆清澜脸上挂着笑,似乎心情极好。 骆筱筱看了眼她的脸色,试探着问:“姐姐这是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骆清澜在老太太右侧的位置坐下,扫了眼面无表情的骆湘语,笑着说:“刚从祖母那儿过来,看到个小娃娃,生得玉雪可爱。” 小娃娃三个字让三房的人脸色齐齐变了变,骆连峰紧咬着牙关似乎在隐忍什么情绪,秦霜母女却是面露愤然。 骆筱筱蹙了蹙眉,小娃娃?正想再问两句,老太太的声音已经从外面传来。 “然儿乖,奶奶这就带你去吃饭饭。” 老太太一改往日的疾言厉色,语气充满了慈爱。 她踏入宴厅,手里牵着的小娃娃也露出真容,看清那小娃娃的一瞬间,骆连峰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然儿!”他惊呼一声,迫不及待地跑向小娃娃。 小娃娃也朝他伸出双手,响亮地叫了声‘爹’。 骆湘语脸色骤变,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小娃娃,秦霜更是又惊又怒,狠狠瞪向一旁的李嬷嬷。 李嬷嬷像见了鬼似的,呆呆地看着本该葬身火海的孩子却完好无缺地出现在宴厅。 “也不知道你这爹是怎么当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好。”老太太嫌弃地斥了骆连峰一句,又眸色冷淡地看向秦霜。 “你好大的胆子,连我镇北侯府的血脉都敢杀害,是当我死了吗?”老太太厉声喝道。 秦霜身子一抖,立即跪在地上,“母、母亲,儿媳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儿媳什么都不知道。” “哼,看来你是真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如此拙劣的谎言也能说出口。”老太太坐到主位上,眼中怒火尤未平息。 下午时分,骆清澜急匆匆来找她,说是求她救人,她原本以为又是骆清澜惹了什么事,当得知自己的老幺在外头竟然有个儿子时,老太太的心情可谓是惊涛骇浪。 长房不必说,两个孙子出落得那么优秀,虽然她不大喜欢骆清澜,但对镇北侯没有意见,二房她儿子去得早,要是柳茹云真敢再生个儿子,死的肯定是柳茹云。 一直以来她最大的希望就是三房也有个儿子,可惜秦霜性格霸道,这么些年只准许骆连峰纳两名妾,别说孙子,孙女也没影。 因此对于骆然,老太太可谓是十分看重,也不管秦霜如何想,在老太太这里,骆然就是未来三房的继承人。 可秦霜知道后不但不将孩子接回府中好好抚养,还妄图隐瞒他们的存在,把他杀掉,这怎能让老夫人不愤怒? “母亲,是儿媳一时糊涂,儿媳怕夫君被人骗了,一时冲动才犯下大错。”秦霜知道狡辩不过,索性承认,反正人不还没死么,老太太再生气还能杀了她不成? “我怎么担得起你叫一声母亲?”老夫人讥笑,“今日若不是清澜恰巧路过,将他们母子二人救出来,老身怕是这辈子也别想抱上我峰儿的孙子了。” 骆湘语陡然看向骆清澜,眼底噙着怒火,恨不得撕了骆清澜。 骆清澜举起酒杯浅抿一口,对上骆湘语那吃人的视线,她微微一笑,轻启红唇。 “三妹妹,这份礼物你可还喜欢?” 骆湘语受不得骆清澜刺激,脑中理智的弦绷断,她豁然站起来,怒喝一声:“骆清澜!” 众人都被她吓了一跳,老太太面色冷峻,想到自己派桂嬷嬷调查到的结果——今天骆连峰之所以没有出现在水磨坊,正是骆湘语用生病的借口拖住了他,说明此事不仅秦霜知道,骆湘语也知道。 她眼底闪过厌恶,冷声骂道:“你要造反不成?毫无手足之情的东西,给我跪下!” 骆湘语身体一颤,眼眶通红地看向老夫人,愤然下跪。? 第四十六章 新的谋算 三房这件事最终以秦霜母女被禁足小院,秦霜交出打理侯府商铺的权利为了结。 而瑶姬和骆然也顺理成章住到了侯府里,瑶姬成了骆连峰时隔十多年后抬进门的第三位妾室,骆然仍养在瑶姬院里,却享嫡子尊荣。 据说宴会结束当晚,骆湘语院里打砸的声音响了大半夜。 骆清澜第二日听说了此事,淡然一笑:“区区一个骆然就让她受不了了,咱们这位三小姐养气功夫还是差了些。” 谢秋也露出笑容,“是小姐您技高一筹,及时将那瑶姬母子给救下来,经此一事,她对您也会心怀感激,若日后借她之手对付三房,想来要方便得多。” “只要骆湘语别再想着算计我,我也并不是闲着没事要去对付三房。”骆清澜淡声说。 “奴婢瞧着,三小姐似乎并不大会长记性。”谢秋眉眼微凝,那日在宴会上,骆湘语眼底的恨意可做不得假。 “无事。”骆清澜浅浅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骆湘语不怕,她大可以继续来挑衅我。” 三房的事暂且被抛到了一边,瑶姬母子入住侯府后,秦霜母女忙着在骆连峰那儿争宠,一时也没时间来找骆清澜的麻烦,骆清澜倒落了个清净。 这期间,从边境来了一封密信,专门送到骆清澜手中,连府里的老太太也没有被惊动。 看了信上属于骆清羽的字迹,骆清澜拆信的时候手有点颤抖。 骆清羽此次来信,一则是告诉骆清澜他已经拆开了锦囊,从里面拿到了标号一的字条,根据字条的提示,成功将潜伏进来的间谍都揪了出来。 二则收复了一员得力干将,此干将不是别人,正是骆清澜此前曾提到过的高阔。 父子三人到了西木关后,立即对戎狄进行了追杀,以风卷残叶的趋势将边关局势稳定下来,只是碍于戎狄贼心不死,他们现在还不能回来,须得再驻扎一段时间看看情况。 骆清澜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将近来想起的一些细节写好后,她又提笔给骆清羽回信,嘱咐他们父子三人在边关注意保重身体,结尾的时候又将骆然的事告诉给了骆清羽。 将信用火烛密封好,骆清澜交给前来送信的人,送信的人行了一礼后悄无声息翻墙离去,半点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送信的人前脚刚离开,谢秋就现身走廊下,她看着那道高墙,眼中若有所思。 这事儿要不要禀告给主子呢? 正想着,屋里传来骆清澜叫她的声音,谢秋收敛情绪,低眉顺目走了进去。 骆湘语被禁足半个月后,老太太终于准许她出院子了,只是秦霜管理铺子却是再不能插手。 老太太虽然掌管侯府事务,但毕竟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从。 秦霜管理铺子的印章交上来后,按理应该交给骆清澜来接手,毕竟从身份上来说,骆清澜是嫡女,从年龄上来说,她也快到了及笄之年。 江国的女子多半到了及笄之年便开始说亲了,及笄之后就准备待嫁,如果现在还不让骆清澜接手,将来她定下亲事一边忙着备嫁一边忙着学习管理家务事,还不知要忙成怎样。 可是老太太心里对骆清澜的不满还存在着,她到底没能说服自己把印章交给骆清澜,正好柳茹云这段时间跑得殷勤,她索性交给了柳茹云去打理侯府下面的那些铺子。 这可把柳茹云激动得不行,连带着骆筱筱在府里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秦霜心中暗恨,要是放在以前她还有精力去和柳茹云争一争,但现在她满心记挂着如何防止瑶姬霸占自己的位置,每日都想方设法去讨好骆连峰,倒是将此事忘到了一边。 她忘记了,骆湘语可没有忘。 骆湘语心中厌恶极了瑶姬,但更恨的人却是骆清澜。 那天的宴会上,骆清澜那句话已经说明了瑶姬母子二人能平安无事全是骆清澜的手笔,这是骆清澜对她在诗会上算计的报复。 骆湘语恨得面孔都扭曲了,但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好计谋,最后不得不去找骆筱筱。 在床上躺了快两个月,骆筱筱最近终于能够短暂地出门了,发作的频率也从原来的一天三次减少为两天一次。 听闻骆湘语的来意,骆筱筱先是笑了她一阵。 “我说三妹妹,这最好的计谋不就在眼前么,你怎么没有发现呢?” 骆湘语皱了皱眉,一脸苦恼:“我说二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到底是什么呀?我现在真是一刻也忍不了骆清澜了,这个侯府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骆筱筱听了眼底闪过讥笑,这骆湘语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呢,从前没有骆然她是三房唯一的女儿,可如今有了骆然这个儿子,她算什么东西? 嘲笑归嘲笑,但毕竟是对付骆清澜,骆筱筱还是很愿意给骆湘语支招的。 “你莫不是这么快就将咱们的世子爷给忘记了?”骆筱筱提醒她。 骆湘语一愣,“什么意思?难道世子爷还惦记着骆清澜不成?” 骆筱筱笑了笑:“男人么,没得手的永远是最好的,他如今自然是还惦记着骆清澜。” 骆湘语撇了撇唇,对此有些鄙夷,不过很快又问起:“可是上次的事,他应该看出来是被人算计了,再想要故技重施,我恐怕没那么简单。” “世子爷是什么人?你那点小伎俩他要是看不出来的话,这么些年的花丛也就白过了。” 骆湘语诧异地看着骆筱筱:“那二姐怎么还要我继续去找他?” 骆筱筱抿了抿唇,以前怎么不知道骆湘语脑子这么蠢呢,她都提示到这个份儿上了还在那儿懵懵懂懂。 暗暗翻了个白眼,骆筱筱说:“世子爷的目的只有一个,睡到骆清澜,你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将骆清澜送到世子爷的床上。无论从前是怎么回事,现在你们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明白了么?” 骆湘语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 第四十七章 达成合作 陈玘自从上次在别院被人发现和丫鬟的丑事后,最近走到哪儿都总有人暗戳戳嘲笑他饥不择食,连个下等丫鬟也不放过。 他心中愤愤,明明他是冲着骆清澜去的,谁知道最后不但没睡到骆清澜,反而自己还丢了这么大个脸。 不过他到底也不是傻子,事后回味一番那日骆清澜的态度,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被算计了。 陈玘心中对此很是不爽,居然有人敢算计他?但比起这件事,他又对骆清澜更加心痒痒,越发想要尝尝这位侯府嫡小姐是个什么滋味。 他的幻想没过两天,就有人来给他实现了。 小厮将一封信交给他,陈玘认出这就是之前假装骆清澜给自己写情书那人,因为两封信字迹一模一样。 这一次他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又是骆清澜暗恋他,但他知道,给自己递信的人,一定很希望他把骆清澜睡了。 轻蔑笑了一声,陈玘慢悠悠地将信拆了。 “竟然是约我见面?”陈玘眼里闪过疑惑,“这人倒是好大的自信,也不怕我因为上次的事怪罪。” 纳闷归纳闷,陈玘还是如约到了地点,是一处很隐蔽的茶楼,若非来信之人专门在信里提到,他就算从这里路过也不可能注意到这里还有家茶楼的。 “你们就留在这儿,本世子亲自去会会,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戏耍本世子,哼!” 先前是不知道人,陈玘只能生闷气,如今对方都约自己见面了,不把上次被算计的账算一算实在不是他陈世子的风格。 上了楼梯,又转过几道回廊,一扇竹门出现在陈玘面前。 推门进去,珠帘后面坐着一道粉色倩影,陈玘眼睛一亮。 “骆小姐?”他试探性地喊,心中想着莫非自己错怪骆清澜了,她是真心喜欢自己? 骆湘语轻笑一声,起身掀开珠帘,“虽然我也姓骆,不过想来和世子心中那个人还是不大一样,只是没想到世子爷对我姐姐竟然如此情深。” 不是骆清澜,这让陈玘稍微有点失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 骆清澜容颜倾城,骆湘语虽然姿色上稍微差了些,但也算个娇艳的小美人,陈玘向来是来者不拒,目光不注地往骆湘语身上看。 “原来是骆家小妹,怎么不见你姐姐?”陈玘明知故问。 骆湘语在茶案旁坐下,一边煮茶一边说:“我姐姐自然是因为害羞才没有现身,不过她对世子爷您也是一腔痴情。” “是吗?”陈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忽然踱步到骆湘语身旁,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了骆湘语腿上,“其实本世子也并不是非要你姐姐不可,见了你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本世子更喜欢你这样知情识趣的小美人。” 骆湘语身体一僵,虽然早就知道陈玘是什么样的人,但真正被他上下其手,还是有些不大愉悦。 借着倒茶将陈玘的手推开,骆湘语笑着说:“世子爷是我姐姐瞧上的人,我哪儿跟姐姐抢?” 瞧见骆湘语的不乐意,陈玘越发来劲了,一把将骆湘语抱入怀中,冷笑说:“骆湘语,别以为本世子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让我坏了骆清澜的名声么?” 骆湘语忍住厌恶,强行堆起笑容,“既然世子爷已经这么说了,那咱们也就开门见山,我这次来就是帮助世子爷抱得美人归。” 陈玘上下打量她一眼,“你上次害得本世子丢脸的事,本世子可还记着,你打算怎么补偿本世子?” 提到上次的事情,骆湘语也气得咬牙。 “那次是意外,若非那骆清澜不识趣,世子您早就得偿所愿了,又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陈玘笑笑,眼神肆无忌惮地扫视着骆湘语的身体,“说到底本世子毕竟是无辜的,你推给骆清澜可没有用。” 骆湘语咬咬牙,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头脑冲动听了骆筱筱的话,只身来见陈玘呢? 早知道这人如此轻浮浪荡,还是该用书信交流的。 只是上次书信交流却还是出了差错,骆湘语不想再看到骆清澜继续得意下去,咬咬牙,还是忍住了推开陈玘。 “世子爷,你知道的,我只是侯府一个旁系,如何是那骆清澜的对手?可是我知道世子爷心里想要什么,只要咱们联手,我保证能让世子爷得偿所愿!” 陈玘听着骆湘语娇滴滴的声音,只觉得骨头都酥了,哈哈一笑后低头在骆湘语脸上亲了一口。 骆湘语死死按住手心,露出欲拒还迎的姿态,似乎她对陈玘也没有那么反感。 “说,糟了那骆清澜的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本世子可不想稀里糊涂就被人利用了。” “世子爷,我”骆湘语原本想编造自己丫鬟被骆清澜害死,所以自己要复仇,但话到了嘴边,她忽然想到自己这么说,不是摆明了利用陈玘么? 虽然陈玘看上去笑嘻嘻的似乎不在乎,但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这一刻,为了能够彻底将骆清澜拉下地狱,骆湘语竟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理智清醒。 她咬了咬唇,脸上露出一点娇羞之色,“其实是我暗恋世子爷许久,只是我自知身份配不上世子爷,所以借这个机会博取世子爷欢心,只求世子爷能看在我一心为您着想的份儿上,能多看我两眼。” 陈玘听完又是一阵大笑,很为自己的魅力得意。 “我就说你好端端的怎么会给我献计,原来是想要做我的世子妃。”他捏住骆湘语的下巴,另一只手不断地在骆湘语身上游走。 骆湘语配合着他,脸上露出难耐娇羞之色。 陈玘笑了两声,“倒是个可心的,也罢,若此次本世子当真能得到那骆清澜,这世子妃的位置本世子给你也无妨。” 骆湘语眼中迸出喜色,“那湘语便等着世子爷的喜讯了!” 陈玘见她眼里的喜色藏都藏不住,越发为自己得意了。 他名声虽然不好听,可有的是女子为他着迷。? 第四十八章 马场聚会 骆湘语见过陈玘没两天,就带着一封邀请函就进入了揽月阁。 她一改之前在骆清澜面前姐姐长姐姐短的模样,盛气凌人的将邀请函拍在骆清澜面前。 “陈世子要在京郊的别庄办一场马赛,邀请咱们侯府的姑娘参加,二姐姐身体不适去不了,你可不能再推拒了。” 谢秋在一旁看着,脸色冷下来:“三小姐,此处是揽月阁,还请您对我家小姐放尊重些。” 骆湘语瞥了眼她,冷哼:“你算什么东西?我和你主子说话,你也配插嘴?” “她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如果你再这样分不清规矩,现在就给我滚出去!”骆清澜重重放下茶杯,面上露出冷色。 骆湘语瞪着她,一想到瑶姬母子二人就恨不得手撕了骆清澜。 可到底还是计划咬紧,她咬咬牙关,暂且忍了下来。 “总之该带的话我已经带到了,你若不去到时候得罪了陈世子可不关我的事。”骆湘语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揽月阁。 谢秋目送她离开,警惕地同骆清澜说:“小姐,三房必然不怀好意,她上一次就想要用陈世子坏您的清誉,奴婢只怕这次也差不离。” 骆清澜重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她现在还敢来找我,显然是已经和我撕破脸皮了,此次京郊之行,必然危险重重,她知我知,且她知道我一定会知道,但她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谢秋愣住,一时也疑惑:“如果您借口不去,也不是不行,可她却还是来见您”她瞳孔一缩,想到了什么,气恼:“她必定还有后手,让您非去不可。” 骆清澜笑笑,“所以反正都是要去的,与其担忧会发生什么,不如早做准备将计就计。” 谢秋若有所思,“奴婢现在就去查一查那个跑马场。” 骆清澜点点头,又叫住她:“在这之前,你再替我去办另一件事。” “小姐您吩咐。”谢秋低着头,态度恭敬。 越和骆清澜相处,她越能感受到骆清澜的大智慧,虽然骆清澜如今还不到十四,但心智已然十分成熟,做事情滴水不漏,无论发生什么也总是淡定从容,这让谢秋深深为她折服,不自觉就对她俯首。 骆清澜纤长地指尖轻轻敲了敲红木桌面,“你派人去回禀陈世子,就说我身体不大舒服,不去参加赛马了。” 谢秋惊讶,忍不住问:“小姐,可是您刚刚还说他们一定会让您去,为何现下又要拒绝?” 骆清澜:“如果不拒绝,我怎么会知道他们的第二手准备是什么呢?此为抛砖引玉。” 谢秋了然,“奴婢明白,这便去办。” 谢秋离开后,房内便只剩下骆清澜一人,她看着窗外发出新芽的树木,眼里逐渐变得幽深。 她重生不过几月,骆湘语为了算计她已经害死了两条人命,她有一种预感,如果再继续放任骆湘语,不但自己会迎来更多的麻烦,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人为此遭殃。 许是因为她的重生,有些事情的发展比前世要更提前了,前世这时候骆湘语还在和她虚情假意地姐妹互称呢,这辈子已经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不过她也并不会因此就乱了方寸,她到底有着前世的经验,所以知道骆湘语是怎样的人,对付起来也就不会有太多犹豫。 就借这一次的机会,让事情到此为止。 谢秋动作很快,当天晚上就弄来了马场的全部资料,骆清澜粗略扫了两眼,就将整个地形牢牢记在了心里。 第二日,关于她昨天的推拒也得到了回应,不过结果却让她有点意外。 老夫人让骆清澜去见她,一开始骆清澜还以为是老夫人有话要和自己说,直到没聊两句,老夫人就提起了京郊赛马。 “听闻此次赛马是由五王爷主办的,你父兄都身在边关,你身为侯府嫡女,理应为他们打理好京中关系。我听说昨日请帖就给到了你,你却拒绝了,可有此事?” 问到最后,老夫人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 骆清澜眼眸微动,江容轩原来这时候他就和陈玘是一丘之貉了,能和陈玘这种人交朋友,足以可见江容轩的品行如何。 这个结果有点意外,但又不是特别意外,毕竟江容轩和陈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臭味相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昨日清澜身体有些不适,怕到时候饶了雅兴,故此推脱,但今日清澜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且祖母刚刚的话清澜认为很有道理,祖母您放心,这次赛马清澜会去参加的。”骆清澜低头说。 老夫人脸上的黑沉这才慢慢消下去,“这还差不多,要是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你这嫡女也算是白做了。” “祖母教训的是。”骆清澜态度温和,半句也不顶撞老夫人。 老夫人瞧见她这久违的乖顺模样,忽然又有些想要说教了,但还没有开口,小娃娃的笑声就从外头传来。 “祖母祖母,你看我给你抓了好漂亮的蝴蝶。” 骆然跌跌撞撞地捧着一只蝴蝶进来,老夫人脸上立即露出笑容,心肝长宝贝短的上前抱住骆然。 “我然儿真厉害,瞧瞧这蝴蝶多漂亮啊。”老夫人笑呵呵地说,一脸的慈爱模样,和刚刚那一脸阴沉简直像是两个人。 “妾见过老夫人。”瑶姬也跟着走进来,给老夫人行了个礼。 老夫人看了眼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只浅浅点了点头,又继续逗骆然玩了。 瑶姬也不在意老夫人对自己的冷淡,像是不经意地看了眼骆清澜。 骆清澜站起身,向老夫人辞别:“赛马还有几日就要举行了,清澜先行去准备,就先不打扰祖母了。” 老夫人这会儿正抱着宝贝孙子逗乐,可没工夫理会骆清澜,随意摆摆手就放骆清澜走了。 骆清澜走了没一会儿,瑶姬就说:“老夫人,妾忽然想起来给您做的甜点有一盒忘了拿,妾先回去取。” “嗯。”老夫人不冷不热地应了声,也没太在意瑶姬。 要不是看在她宝贝孙子的份儿上,瑶姬这样的出身休想踏入侯府半步。? 第四十九章 从容赴宴 瑶姬出了寿祥院,快走了两步,就在一处回廊遇到了骆清澜。 谢秋行了一礼,主动离开了一段距离。 瑶姬露出笑容,“妾还怕错过大小姐,幸而赶上了。” 骆清澜笑笑,“我看出你有话要和我说,特意在此处等你呢。” 她态度平和,并未因瑶姬的身份而自觉高高在上或是面露鄙夷,这让瑶姬心中很是感激。 “之前大小姐救了我们母子二人一命,妾还一直未来得及同大小姐道谢,那日若非大小姐出手,只怕”瑶姬脸上出现悲色,眼神藏着愤怒。 骆清澜边往前走,边淡声说:“我与三房不睦,你进来这些日子应该也发现了,救你们是举手之劳又能给三房添堵,不必过于放在心上。” 她救下瑶姬母子,一则是想到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命,而且无论怎么说骆然身上也流着她骆家的血脉,骆湘语下得去手她可忍不了。 二则也是给骆湘语母女添堵,如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想过还要利用瑶姬母子做些什么。 可瑶姬心里不这么想,她看似柔弱,但能够顺利给骆连峰生下儿子,稳稳当当做了两年外室,若说没有一点心机是不可能的。 她出身卑微,即便儿子将来极有可能继承三房,但三房母女虎视眈眈,她如果不给自己找个靠山,谁知道哪一日就没命了? 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儿子着想。 “于大小姐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于我们母子,却是永世难忘。瑶姬无以为报,但瑶姬愿意用生命起誓,日后大小姐若有用得到瑶姬的地方,瑶姬定会万死不辞!” 骆清澜看了眼她,大概也猜到了她的想法,送上门的帮手,她没必要一而再地拒绝。 “你这句话,我记下了。”骆清澜说。 瑶姬眼中一亮,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对待骆清澜的态度也越发恭敬。 赛马会如期而至,举办的那一天是个艳阳天,因为此次聚会还有皇子参与,来的人也格外的多,骆清澜的马车到达马场的时候,已经看到不少车马停在空地上。 骆清澜没有和骆湘语一起走,她出发的时候听下人说骆湘语早早就走了,对此骆清澜也没有太意外。 要是骆湘语这时候还腆着脸和她一起那才叫奇怪呢。 从马车上下来,远远地还未走近场内,骆清澜就听到许多声音,看来今日来的人确实不少。 马场在京郊一片原野上,四下看去都是绿油油的,偶尔清风拂面,倒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 “骆小姐。” 骆清澜正和谢秋要进去,身后忽然传来叫她的声音。 听到那声音,骆清澜脚步猛地顿住。 江容轩自觉堆起一个风雅的笑容,快步走到骆清澜面前。 “早前听陈世子说骆小姐身体偶感不适,我还担心骆小姐不来了。”江容轩笑着说,眼神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骆清澜,但凡不瞎都能看得出他对骆清澜的独特。 骆清澜深深吸了口气,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淡淡地瞥了眼江容轩,脸上露出一点疑惑:“请问阁下是?” 江容轩脸上的笑一僵,那天送别镇北侯的时候他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说了那么久,结果骆清澜竟然不记得他? 眼里沉了几分,江容轩还是笑着说:“骆小姐贵人多忘事,我姓江,行五。” 骆清澜做出一脸恍然的模样,“原来是五皇子,臣女见过五皇子。” “骆小姐客气,我与骆小姐一见如故,称呼五皇子实在见外。”江容轩朝骆清澜靠近了两步。 骆清澜面色冷淡,心里却几欲呕吐。 上辈子怎么没发现江容轩这么不要脸呢?哪有男人见女子第一面便表达出好感的,如此轻浮浪荡之举,亏他还是皇子呢,皇室的礼仪白学了。 “臣女不敢逾距,来时已晚,不便在此逗留,臣女先告辞。” 骆清澜说罢,带着谢秋飞快离去。 江容轩盯着骆清澜离去的背影,脑海里还回味着骆清澜的容貌,如此有颜色又有背景的女人,如果他能弄到手,那对他可是大大的助力。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感觉这位骆小姐总躲着他呢? 疑惑了一瞬江容轩将这种可能性挥去,他身份尊贵,能攀上他是骆清澜的福气,她怎么敢嫌弃自己? 想来定是女儿家害羞,不敢多与自己交流罢了。 自信一笑,江容轩跟着进了场内。 骆清澜进入场内后,发现宴会上竟有不少熟人,好些都是上次在诗会上见过的,张小姐也来了。 只是上一次众人都是看在骆湘语的面子上和她打招呼交谈,这次却没什么人和骆湘语说话,反倒是看到骆清澜后纷纷笑着招呼她。 但骆湘语本事也不差,很快就打入了另外一个圈子,和一群小姐们相谈甚欢。 赛马都是由男子出来比试,女客们则分坐马场两侧,搭了凉亭,一边饮茶一边观看,若是有觉得赛得好的,便纷纷将亭子里早已准备好的红花儿投出去。 期间江容轩也上场了,跑了一圈下来抱了满怀的红花。 他骑着马路过骆清澜所在的凉亭时,刻意朝骆清澜看了眼,可惜骆清澜只顾着和身边的小姐谈笑,似乎压根没注意到他。 江容轩脸上的笑淡了些,又看了两眼发现骆清澜的确没注意到自己后,只得不甘不愿地走开。 他刚一走,张小姐就朝骆清澜挤眉弄眼,“我说清澜妹妹,你刚刚是怎么回事?五皇子一直在看你,你却连头也不回一下,害得我都不敢去看他。” 张小姐脸上露出些羞涩,可见她心里对江容轩也挺有好感。 骆清澜诧异,“有么?我竟是没注意到,光顾着和你说话了。” 张小姐看了她两眼,见她一脸真诚,心中也没有多想,只当骆清澜的确是没注意到,这事儿也很快被她抛之脑后,和骆清澜说起了别的事。 宴会举行过半,一直风平浪静,骆清澜眉心微蹙,总觉得不太对劲。? 第五十章 山贼截掳 骆湘语将江容轩都拉上也要她来参加这一场宴会,绝不只是让她看看赛马那么简单。 骆清澜喝了口茶,借机往骆湘语所在的凉亭看了眼,却没有发现骆湘语的身影。 她并没有为此松一口气,反而是越发打起精神。 果不其然,越半刻钟后,有一个丫鬟急匆匆地朝她这边走来,目标明确地走到她旁边。 “敢问小姐可是镇北侯府大小姐?”丫鬟问。 周围的几位小姐都看过来,骆清澜点了点头:“是我,怎么了?” 那丫鬟脸上露出忧色:“是这样的,令府上的小姐刚刚喝了点酒醉倒了,身体有些发热,瞧着不大对,我们世子爷说安排人送她回去,既然小姐您是她姐姐,那烦请小姐您帮忙送她回家。” 张小姐一听到骆湘语醉酒就想到上次诗会发生的事,立即看了眼骆清澜:“你不会还要相信第二次?” 其余几位小姐也都将视线投向骆清澜,眼里皆有几分不赞同之色。 骆清澜垂头,眼里闪过一丝笑,她原本还想着骆湘语什么时候动手呢,这么快就来了。 但抬头的时候她脸上又变成了无奈,浅浅叹了口气,骆清澜说:“想来同样的事她应该不至于做两次,再怎么说她毕竟也是我妹妹,真出事了我也不好同她母亲交待,还是看看去。” 她起身,朝众人行了行礼,“清澜失陪,先行告退,他日有机会再与姐姐们小聚。” 张小姐劝不动索性随她去了,毕竟都是别人家的事儿,和她也没有太大关系。 告别众人离开,骆清澜和谢秋在那丫鬟的带领下出了马场内,不多时来到一辆车架旁。 骆清澜看了眼马车,倒的确是侯府里的。 掀开车帘子,骆湘语正一脸不适地靠在车壁上,见到骆清澜,她脸色有些纠结,最后还是说:“姐姐,我身体不大舒服,你能送我回家么?” 听到这声久违了一阵的姐姐,骆清澜露出一点笑。 见骆清澜不说话,骆湘语咬了咬唇,眼眶很快红了。 “从前是我不懂事,如果有冒犯姐姐的地方,还希望姐姐能够原谅我,我现在很难受,只想快点回到府上,姐姐你送我回去。” 她看上去像是真的知道悔改了,脸上的痛苦也不似作假。 骆清澜看了她一阵,略点了点头,“毕竟咱们姐妹一场,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 说罢,骆清澜在谢秋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骆湘语听到骆清澜那番话,唇角微不可见地撇了撇,脸上仍做出楚楚可怜的姿态。 马车很快驶走,一路上姐妹二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走出草场,道路开始颠簸的时候,骆湘语终于再度开口了。 “骆清澜,你凭什么觉得你害死我身边两个丫鬟,又将瑶姬母子那贱人带回来,我还能原谅你呢?”骆湘语冷笑一声,脸上再没了虚弱的神色。 骆清澜脸色一惊,似是不敢置信,“你骗我?” 骆湘语对骆清澜脸上的表情满意极了,好好欣赏了一阵后张狂笑起来,“明明是你自己蠢,怎么能怪我骗你?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儿上,你且放心,我会为你留一条性命的。” 她说完这话,眼里的恶毒却更加深了。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下,紧接着外面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 车帘子被掀开,为首的男人目光在车里转了一圈,随即落到骆清澜身上。 他一把抓住骆清澜的胳膊,轻而易举地就将骆清澜从车里拽下来。 谢秋惊呼一声,立马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人按住动弹不得。 骆湘语靠在车壁上,高高在上地看着骆清澜,对着自己的丫鬟说:“去,告诉马场的人,骆家两姐妹回府路上突遇山贼,因嫡女骆清澜过于貌美,被山贼掳去不知所踪。” 丫鬟应了声,随即转身离开。 “我的好姐姐,你且去,妹妹我一定会早点回到府上为你报官的。”骆湘语嘲讽地看着骆清澜。 骆清澜面露愤色,还想说什么,却被一群男人带着飞快离开,连带谢秋也被跟着带走。 骆湘语目送他们消失在视线,得意地笑了一声,“骆清澜,从今日过后,我看你还如何与我争?” 想到未来骆清澜将要遭遇的事情,骆湘语只觉得心中实在是畅快,她仍看着骆清澜离去的方向,嘴里对马夫说:“回去。” 马车没有动,骆湘语皱了皱眉,转头正要训斥车夫,却见那车夫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冷漠地看着她。 心中一跳,骆湘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正想呼叫,车夫已经眼疾手快地伸手在她后颈一劈。 骆湘语昏迷前不敢置信地瞪着那车夫,随即失去了意识。 却说骆清澜这边,被一群人带着跑了快一里地后,她忽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对方不得不停下。 绑住骆清澜的男人正要警告骆清澜两句,身后忽然有凌厉的风声传来,他一惊,下意识躲避,同时松开了骆清澜。 谢秋站到骆清澜身前,将骆清澜牢牢护住,冷眼扫过这一群,脸上哪还有先前的惊慌。 那男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但看到谢秋只是个女子,心里并没有太当回事,毫不犹豫地朝着谢秋扑过去。 谢秋轻嗤一声,倾身迎了上去,一番交战下来,竟打了个七七八八。 那男人大惊失色,看向谢秋:“你到底是什么人?” “要你狗命的人。”谢秋冷声道。 男人盯着她看了两眼,忽然冷笑一声,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上!” 一群人将谢秋包围在中间,谢秋眼底闪过暗色,如果骆清澜不在这儿,这群人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可骆清澜还在旁边,她也不好完全暴露自己的身份。 正犹豫的时候,一只鹰忽然从天空飞过。 这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谢秋却是眼前一亮。 她和几个男人交手,逐渐开始落了下风,骆清澜在一旁看得着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第五十一章 残酷折磨 虽然骆清澜和骆湘语都先走了,但马场里的热闹丝毫没有减少。 江容轩骑着马儿又路过骆清澜那顶凉亭的时候,照例往里面看,却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正想折射找人去打听打听,外面忽然闯进来一个丫鬟,一脸惊惶地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我家两位小姐回去的途中遇到山贼,那些贼人不但抢了我们的钱,他们见大小姐生得漂亮,将大小姐也带走了。” “什么?” 在场的人一惊,纷纷站起身来。 江容轩脸色一变,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那丫鬟面前,“你家大小姐被带走了?在哪里被带走的?” 丫鬟哭哭啼啼半天说不出清楚,江容轩气得脸色发黑,转身就打算去找陈玘。 今天这宴会是陈玘组织的,只是借了他的名而已,论起对这附近的熟悉程度,没有人比得过陈玘。 但找了一圈,江容轩都没有找到陈玘,最后还是找到一个侍卫,才从他嘴里打听到陈玘的去处。 “世子爷今日不大舒服,已经在两刻钟前就离开了,他见大家玩得开心,不好打扰大家的雅兴,所以没有说。” 江容轩脸色僵硬,可偏偏陈玘这会儿人不在,他发火也找不到对象。 而这时,因为那丫鬟带来的消息,现场的声音越发热闹起来。 “我原还在想,那骆小姐那般姿色,将来不知道要便宜谁,没想到”说话的是某位世家公子,平日里也惯爱沾花惹草。 “啧,要我说,长那么漂亮就该早早嫁人才是,瞧瞧,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将来谁还敢娶她啊?” 男人们嘴里不干不净,女眷们虽不似他们那般过分,嘴里也多是叹息,所有人都认定骆清澜定然不会清白了。 虽然都知道这不是她的错,可言语之中仍然是带上了鄙夷和轻蔑。 张小姐听着那些叹气声和嘲讽的话,身体感到有些发冷。 会那么巧么?又是和骆湘语一起出的事。 她看向入口处,想要质问那丫鬟骆湘语如何了,但抬眼看去,哪里还有那丫鬟的身影。 张小姐只觉得越发可怕了,心中为骆清澜担忧起来。 江容轩脸色很难看,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看上的女人,他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呢,竟然被山贼给抢了先,一时又气又恨。 但随即他又想到,如果他能趁着这个机会将骆清澜救下来呢?就算骆清澜已经是残花败柳,但只要镇北侯肯支持他,他也不是不能考虑收了骆清澜。 而且万一那几个山贼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他岂不是能直接夺取骆清澜的芳心? 越想江容轩越觉得可行,他翻身上马,面色严肃地说:“骆大小姐是镇北侯唯一的女儿,岂能让山贼玷污了?我这就去将她救回来!” 说罢,他一样马鞭,马儿飞快窜出了马场。 众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说什么的都有,但整体来说是好话多过坏话。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在场的人也没有心情继续玩乐下去了,尤其是女眷们,生怕自己也遇上山贼,趁着天色还早,纷纷收拾回家。 人们走得很快,也就没注意到这次宴会的主办方陈玘除了一开始露了个脸,后面就没有再现身,包括此刻。 天色逐渐暗下来,一处隐蔽的山坳内,伫立着一座茅草屋,从痕迹上看已经有些年头了。 消失了许久的陈玘出现在草屋外,他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人会过来这里,淫笑着推开了木门。 屋里没有灯,借着外面昏暗的天光,他能看到床上有个人影,摩挲着走过去,嗅到那只有女子身上才有的芳香,陈玘眼里露出贪婪和垂涎。 “骆清澜啊骆清澜,你躲了本世子那么久,当真以为本世子就拿你没办法了么?” 他猖狂地笑着,凭借对女子衣服的熟悉,很快三两下就将其卸了甲。 手掌划过那娇嫩微弹的皮肤,陈玘呼吸急促起来,却并没有立即动手,而是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开始从身上掏出一些东西。 蛇皮制的鞭子,麻绳等等。 世人皆知,陈世子不但爱美色,玩的花样也多,越是漂亮的美人,他玩得越花。 床上的人一直昏迷着,陈玘也不慌叫醒她,慢悠悠地开始在她身上摆弄自己那些东西。 渐渐地,她苏醒过来,身体开始扭动挣扎,但四肢被绳子固定,根本无法逃脱。 这时月色已经升上来,屋内有了几分光线,那女子挣扎时偶尔露出面容,一张脸上泪痕不断,带着深深的绝望。 她嘴里没有塞什么东西,但不知为何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一些单音节的词。 陈玘完全沉浸在本能里,压根没注意到哪里不对,只当是自己太过厉害,也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月色从东边移到西边,天色从最深的黑开始变成青色,响了一夜的草屋终于安静下来。 陈玘懒洋洋地开始给自己穿上衣服,他已经好久没感到这么爽快了。 拍了拍床上女人的脸,陈玘笑着说:“我答应过你妹妹,会给你留一条性命,待会儿本世子就着人送你回家。” 床上的人被折磨了一夜,全身都是伤痕和青紫痕迹,她双目呆滞,完全没有听到陈玘在说什么。 陈玘也并不想要她的回答,换好衣服后又狠狠掐了把女人的身体,感受到女人颤抖的恐惧,他得意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茅草屋。 不多时,几个黑衣人走进来,拖过墙角的草席将女人往草席上一扔,随即抬着离开了草屋。 已经过去一夜,这一夜整座侯府的灯都是亮着的,历来作息规律,不到亥时就入睡的老太太,这一次却坐到了天亮。 看着外面的景物越来越明晰,老太太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二房三房的人都来到了寿祥院,原本瑶姬和骆然也在,老太太心疼孙子,让瑶姬带着他回去了。? 第五十二章 何为女德 若是放在以往,秦霜定要对此忿忿不平,心中不将瑶姬和骆然诅咒个百八十遍不肯罢休。 但今日她脸色憔悴,完全没有心思去想那对母子,一心只想着骆湘语。 是的,昨夜除了骆清澜一夜未归,骆湘语也同样不见人影。 早在昨日傍晚,有人来告知他们,说是骆家府上两位小姐回来的半路遭到山贼伏击,因为骆清澜过于貌美被山贼掳走。 那时候秦霜还在心底庆幸诅咒,巴不得骆清澜被摧残,最好一辈子别回来。 没想到她还没有高兴多久,就发现骆湘语也不见了。 骆清澜还有人知道她是被山贼掳走了,可骆湘语的下落大家就不知道了。 秦霜一面庆幸至少骆湘语的名节还没有被议论,一面又忍不住担忧。 这一担忧,就忧到了第二天早上。 已是卯时正,无论是官府还是他们派出去的人,都没有传回任何的消息。 屋里气氛格外低迷,骆筱筱也做出一脸忧色,但背着众人的时候眼里的喜色怎么也藏不住。 她本来只是算计骆清澜,万万没想到竟然连骆湘语也一并着了道,如此一箭双雕的事,怎能叫她不兴奋? 从此以后,这侯府的小姐就只有她一个,谁还敢再喊她二小姐? 上座的老夫人闭了闭眼,问身旁的桂嬷嬷:“外面风向如何?” 桂嬷嬷面露难色,犹豫着说:“外面都在谣传、谣传大小姐已失贞洁。” 后面那些更难听的话她没忍心说出来,但仅仅是已失贞洁就足够杀害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了。 老夫人紧紧捏着手中的佛珠,忍不住骂:“这混账,和她那不要脸的母亲一个样,我早就知道她那般张扬,迟早有天会给侯府蒙羞!” 骆筱筱面露愁色,乖巧地劝解老夫人:“祖母切勿动怒,说不得姐姐吉人天相,或许” 她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忽然闯进来一个小厮,面色苍白。 老夫人阴冷的视线看向那小厮,正要训斥,那小厮先惊恐地开了口。 “老夫人,不好了,咱们府门前被人丢下一个女子,浑身赤裸裹在草席里,现在外面已经围了好大一圈百姓,都在说那是大小姐。” “什么?”老夫人猛然站起身,手上的佛珠在这时断开线,圆润的檀木珠子落了一地。 其余人也震惊出声,纷纷捂住嘴巴瞪大眼睛。 “孽障!这孽障!”老夫人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桂嬷嬷赶忙搀扶住她。 她枯瘦的手捏住桂嬷嬷,青紫着脸说:“早知有今日,当初我就该掐死她!” 屋子里其他人听到这话,都不由自主抖了下肩膀,可更多的还是一种庆幸。 幸好那人不是他们,幸好那人是骆清澜。 侯府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一个人在台阶前,从散乱的头发和露出来的一双手臂看,那是个女子,被草席包裹着,看不清楚面容。 按露出来的手臂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因为什么造成。 围观的百姓里有人面露鄙夷,有人摇头叹息。 “看来侯府大小姐是真的被那群山贼糟蹋了,瞧瞧那手臂,还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伤呢,可惜了。” “呵,有什么好可惜啊,若不是她天生一副狐媚子面容,怎么会让山贼起了贼心?我看呐,她这是报应!”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着草席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想过上前替她遮挡。 紧闭的侯府大门打开了,众人沉默一瞬,齐刷刷看向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老夫人走在最前面,她其实很不愿意这样,那些百姓的目光,她觉得就像刀子一般让人感到身体不舒服。 可偏偏她是长者,这家里就没个能拿主意的,她再不愿也只能走前头。 看到那被草席裹着的女人,老太太眼底闪过怒意和厌恶。 她真后悔当年怎么就没有把骆清澜给掐死呢,害得如今整个侯府都要跟着蒙羞,这叫她百年后怎么入地府去见老侯爷? 秦霜跟在老夫人身后,她心中仍然记挂着骆湘语,当看到那些百姓么鄙夷的视线后,她越发紧张了。 不管湘儿遭遇如何,绝对绝对不能够让她被百姓们议论,而想要转移百姓们的注意力,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么? 她视线落到那张草席上,即便没有看到准确的面容,但她深深记得昨日被掳走的人是骆清澜,所以那个人肯定是骆清澜。 “母亲,骆清澜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若咱们还维护她,必定会被百姓们鄙夷唾骂,以儿媳之见,应当当众斥责她,才能显出我们侯府的教养。” 老夫人脑子是一团糟,只恨不得杀了骆清澜,心中并没有个准确的主意,这会儿听到秦霜的建议后,忽然觉得这个提议也不错。 加上其他人并未反对,老夫人眼神沉了沉,立即就要叫人将棍棒拿出来。 这时候,瑶姬忽然带着骆然现身。 “老夫人,万万不可!”瑶姬面露祈求,“大小姐已经很可怜了,侯府作为她的亲人,本应庇护她,怎能在此时落井下石?” “住嘴!你一个贱妾,何时轮得到你说话了?” 秦霜正看瑶姬不顺眼呢,当即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心里狠狠出了口恶气。 “母亲!”骆然看到母亲被打,吓得哭出声。 老太太面色难看,凶狠地瞪着瑶姬。 没看到这么多百姓在围观么?这女人还敢出来添乱? 骆筱筱察觉到老太太的怒气,立即说:“还不将姨娘和少爷带下去?” 下人们反应过来,立即拖着母子二人入府。 瑶姬想要呼喊,被仆人死死捂住嘴巴,她绝望地看向台阶下被草席裹着的人,眼里浸满泪水。 没有了瑶姬的阻拦,老太太再没有犹豫,她做出一脸正义的神色,面朝着围观的百姓说:“我镇北侯府历来家风严厉,今日发生这样的事,实乃我侯府之大不幸!是老身没有管教好骆清澜,才叫她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来,今日当着诸位的面,老身便亲自教教她,何为女子之德!”? 第五十三章 竟不是她 骆筱筱心里的快意几乎要跃出心底,她等了这么久,用了那么多手段,终于是叫她等到了今时今日。 她一点也不想错过任何能够践踏骆清澜的机会,眼瞧着老夫人去取木棒了,立时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姐姐!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给我们侯府蒙羞?平日里祖母最是疼爱你,如今你却将她气得要对你动手,你怎配为侯府嫡女?” 老夫人对骆筱筱这番话很满意,既全了她一个疼爱孙女的好名声,又为她不教之过做了修饰。 她提着木棒阴沉沉地朝台阶下走去,秦霜眼珠一转,主动上前。 “母亲,您老年纪大了,这种事情交给儿媳来做。” 若不是为了侯府的颜面,老太太本也不想当众做这种事,如今秦霜提出来了,她就顺势将棒子交给了秦霜。 “今日三婶就代大哥和已故长嫂,好好替他们教训教训你这不孝女!” 秦霜说罢,高高举起木棒,就着草席狠狠打了几棍。 围观的群众见了纷纷拍手叫好,“不愧是侯府家风,做出这样丢脸的事就要好好打!” “没错,得亏是她还没有定亲,否则就算拿去浸猪笼也应该。”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秦霜越发得意了,下起手来也越狠辣,一棍接一棍,半点没有手软。 裹在草席里的人被打疼了,呜呜哭叫着,却发不出个完整的声儿。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去抓秦霜的衣裙,秦霜嫌恶地躲避开,一边骂她不知廉耻一边继续棒打。 老夫人瞧着那些围观的百姓,不知想到些什么,忽然厉声开口:“自今日起,我镇北侯府嫡女不再是骆清澜!” 她说完后,扬了扬下巴,斜睨着围观的百姓,等着他们为自己这个决定叫好。 百姓们正要鼓掌,一道清越的女声忽然从人群里传来。 “不知清澜做错了什么,祖母竟要夺去清澜嫡女身份?” 在一片嘈杂辱骂里,这道声音清泠悦耳,如听仙乐,众人一时愣住,不由转头看去。 而站在台阶上的侯府众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却是脸色骤变。 骆清澜穿着一身浅杏色衣裙,和江笠冉一起缓缓朝侯府走来,她神情淡然,举止端庄,莲步走来时众人不自觉给她让出一条道路。 老夫人惊骇地看着她,一双发昏的老眼瞪得如铜铃。 而最震惊的还是骆筱筱,她又惊又怒地瞪着骆清澜,惊呼出声:“你没事?” 骆清澜听了这话,微微一笑,目光却冷淡地看向她:“瞧二妹妹说得什么话,莫不是盼着我出事才好?” 骆筱筱立即闭了嘴,脑子里一片嗡鸣,不敢相信骆清澜居然没事。 秦霜早在骆清澜现身那一刻就住了手,她呆呆地盯着完好无缺的骆清澜,恐慌开始爬上她的后背。 “你、你没事,那、那”她惊惧惶恐地看向草席,提着木棒的手颤抖起来。 骆清澜眼底闪过冷意,上前一步说:“草席里的人是谁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秦霜尖叫一声,狼狈慌张地要去阻拦骆清澜。 但骆清澜速度更快,已经将草席掀开,里面裹着的人也立刻暴露在众人眼前。 骆湘语痛苦地缩着身体,双手紧紧抱着自己,一身青紫痕迹再加上刚刚秦霜打出来的棒痕,看上去惨不忍睹。 “湘儿!”秦霜目眦欲裂,尖声扑上去,颤抖着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替骆湘语遮挡。 可百姓们该看到的都已经看到了,现下除了震惊草席里的人是骆湘语而不是骆清澜外,余下的就只有唾骂鄙夷了。 他们本来也并不是要骂骆清澜,而是骂那‘不知检点’的女子,无论那女子是谁,只要‘不知检点’就活该被骂,是骆清澜也好,是骆湘语也罢。 骆湘语从未有如此刻这般恨自己的母亲,她昨夜被下药发不出声,今日好不容易药性解了可折磨一天声音已极为嘶哑,吞咽口水都困难,遑论说话。 她刚刚那么努力地伸手想要去抓秦霜的衣角,想要告诉秦霜自己是骆湘语不是骆清澜,可秦霜却避着她,将她往死里打,还说出那么多难听的话。 尽管秦霜误以为她是骆清澜,可这苦实实在在是被骆湘语给吃的,她如何能半点不怨? “呀?怎的竟是三妹妹?” 偏偏这时,骆清澜还恍然惊讶,骆湘语疲惫地睁开眼,仇恨地瞪着骆清澜。 骆清澜迎上她的视线,目光冷漠极了,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怜悯同情,脑子里所想的只有昨日那千钧一发之际的转变。 彼时谢秋正与一群人交手,对方是专门培养的死士,招招狠辣,谢秋逐渐有些支撑不住,最后被对方偷袭,一刀划到了小腹上,顿时瘫倒在地。 骆清澜上前搀扶起谢秋,挡在谢秋身前,目光泠然地看着那一群朝自己走来的死士。 “我父兄尚在为江国的百姓而厮杀于边疆战场,你们既是江国的人,享受着我父兄的庇护,怎敢对我动手?良心都被狗吃了么?”骆清澜厉声喝道。 几个黑衣人听到这话,脚步都没有停一下,为首那人更是轻蔑嘲讽:“皇上能派你父兄去边疆保家卫国是他们的福气,就算是为国捐躯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有何值得我们钦佩?” 骆清澜心中愤愤,比起自己遭遇到的危险,更多的是为父兄鸣不平,这就是他们保护的江国子民,这就是他们扞卫的江国百姓! “我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临行前早已留下书信,若今日我不能全身而退,待我父兄归来,陈玘必将死无葬身之地!”骆清澜决绝地说。 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脚步猛地一顿,为首那人忽然上前掐住骆清澜的脖子:“那书信在哪儿?” 骆清澜呛咳一声,正要挣扎,却有人比她更快。 她只见到眼前白光一闪,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就松了力气,紧接着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五十四章 救人 熟悉的龙涎香气萦绕在骆清澜鼻尖,她霍地抬头看向那人,是江千晟。 心脏猛跳了两下,小腹里那颗珠子似乎在隐隐发热,骆清澜神思游走,连那群死士什么时候被解决掉的都不知道。 江千晟解决完一群黑衣人后,察觉到了怀里骆清澜僵硬的身体,不由得关切询问:“你怎么样了?” 骆清澜被他的声音一下惊醒,赶忙从他怀中出来。 那股本就似有若无的龙涎香气没有了,骆清澜仔细嗅了两下,却再没能闻到,她心中蓦地有些遗憾。 江千晟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眼底闪过一丝黯淡,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再次礼貌地询问:“骆小姐可还安好?” “我没事。”骆清澜说,她似是不大经意地打量江千晟一眼,“多谢三皇子相救,清澜铭感五内。” “举手之劳,骆小姐客气了。”江千晟淡声说。 他今日仍是着一身白衣,气质出尘,像是出世之人,不像是皇室子嗣。 和江容轩那等卑劣的小人比起来,江千晟真是哪哪儿都顺眼。 “不知三皇子怎么会在这里?”骆清澜疑问。 此处地势偏远,按说平常应该不大会有人出现。 “我今日恰好在此地跑马,听闻打斗之声,故过来查看。”江千晟说。 他神色淡然,没有丝毫慌张闪躲,可见出现在这儿的确是个意外。 骆清澜不禁为自己刚刚那一丝微小的怀疑而羞愧,但不知怎地竟又有几分失落。 “此地不大安全,骆小姐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们回去。”江千晟主动提出。 骆清澜犹豫着还没有说话,谢秋就说:“那就麻烦三殿下了,我受了伤,本来还担心没办法将小姐送回家里。” 骆清澜此时也想起谢秋身上还有伤,她也不敢确定陈玘还有没有安排其他的人,思忖片刻还是答应下来。 “多谢三殿下,不过能否请殿下送我去平阳郡主府?” 江千晟点点头,“可以。” 骆清澜没有选择立即回到侯府,就是想要看看侯府众人的反应,以及按照陈玘的计划接下来还会发生些什么。 江千晟将他们带到官道上,又让自己的人喊来马车,不多时马车到了,江千晟让他们上车,随后自己翻身上马走在前面。 骆清澜盯着江千晟的背影看了一阵,好一会儿后才放下帘子,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奴婢有罪!” 这时,谢秋忽然在骆清澜面前跪下,将骆清澜从沉思中拉回来。 她看着谢秋,疑问:“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请罪?” 谢秋低着头,“小姐您让奴婢将三小姐在山中绑一夜即可,可奴婢没有这么做。” 骆清澜一愣,随即目光犀利地看向谢秋:“你做了什么?” 谢秋咬了咬牙,还是说:“奴婢之前有一事隐瞒了小姐。” 骆清澜没想到谢秋还有事瞒着自己,脸色一下沉下来,“到底什么事,说!” “当日奴婢给小姐的地图并不完整,在跑马场附近不远的山坳里,有一座茅草屋。” 谢秋只说到这儿,骆清澜已经变了脸色,立即就猜到了今日如果自己被掳走会发生什么。 而此刻谢秋说她并没有按计划只是将骆湘语绑在郊外,那么骆清澜心颤了颤,问:“你把骆湘语带去哪儿了?” “奴婢将她送到了茅草屋里。”谢秋闷声回答。 她说完就不再说任何祈求的话,只是跪在地上祈求骆清澜原谅。 骆清澜静静看了她好一阵,许久无奈叹息一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骆清澜问。 当初她一眼选定谢秋,就是打算将谢秋培养成自己的心腹,如今谢秋才来到她身边多久,就接连隐瞒她又违抗她,她心中怎么可能半点想法都没有。 谢秋低声说:“是她想要先害您,如果不是您早有防备,那被丢在茅草屋的就是您了。小姐您太过仁慈,即便绑了她一夜,只要她霍得出去,仍然能够安然无事,而那时小姐您会有更大的麻烦,奴婢的功夫小姐今日也见到了,奴婢没有把握能够让您全身而退,只有斩草除根!” 骆清澜听着她的话,心中却并没有太过意外。 当初谢秋被她那赌鬼父亲卖到妓院,却让人凭借自己的本领逃出来,可见她绝不是什么心性柔弱的女子。 谢秋说得对,她只是假装想要坏骆湘语的名声,骆湘语却是要真的坏她的名声,她到底还是仁慈了。 闭了闭眼,骆清澜许久没说话。 谢秋心中惴惴不安,头垂得更低了些,“此事毕竟是奴婢逾距,违抗了小姐的命令,若小姐想要责罚,奴婢绝无怨言,只是恳求小姐不要将奴婢赶走。” 她抬起头,泪光盈盈地看着骆清澜。 骆清澜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声:“罢了,此事说到底是骆湘语自作自受。” 顿了顿,骆清澜又严厉地看着谢秋说:“但此事仅此一次,若下次你有任何想法,须得提前和我说明,若再事后禀告,我绝不轻饶!” 谢秋眼神亮了几分,听到这话就知道骆清澜是原谅自己了。 她哽咽地喊了声小姐,骆清澜将她扶起来。 “你已经受了伤,就别折腾自己。”骆清澜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须得明白,我骆清澜也不是什么烂好人,你若一再瞒着我做决定,只会伤了我们主仆情谊。” 谢秋羞愧低下头,老实认错:“奴婢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事绝不再先斩后奏。” 见她是真的知错,骆清澜心里那点气彻底消了。 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谢秋此举不过是一报还一报,无论骆湘语落得怎样的下场,都是她活该。 马车一路送二人到达郡主府,江笠冉听闻骆清澜拜访,立即出来见人,没想到会见到江千晟,一时有些惊讶。 江千晟简单解释了两句,将骆清澜和谢秋交给江笠冉后便告辞离开。 目送江千晟离去的背影,江笠冉暗自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自家怔怔盯着江千晟离去方向的侄女,眼底闪过笑意。? 第五十五章 诬陷 江笠冉在听完骆清澜说了前因后果后,心中还不大敢相信。 并不是她不信任骆清澜,只是无法想象自己的亲人们会有这样一副面孔。 然而直到今天,她和骆清澜站在暗处,将侯府众人的嘴脸看了个清清楚楚,心中既愤慨,又为骆清澜心疼。 所以当骆清澜毫不留情掀开草席那一刻,江笠冉明明可以阻拦,却站着没动。 正如骆清澜所说,骆湘语算计来算计去,最终报应到自己身上,除了活该别无他言。 秦霜此时真的是恨死了骆清澜,她一面心疼地抱住骆湘语,一面指着骆清澜破口大骂:“你这毒妇!定是你将我湘儿残害至此,你自己风骚浪荡侍奉山贼也就罢了,为何要将我湘儿也害成这般?” 骆清澜听了这话,不禁觉得好笑,而她也的确笑了出来。 “三婶何出此言?昨日山贼来袭,我与三妹妹被迫分开,后来好不容易化险为夷逃到姑姑家里,三妹妹的事我可全然不知。” “不可能!”秦霜紧紧抱着骆湘语,下定死心自己的女儿没了名声,骆清澜也休想要清白! “绝不可能!”秦霜说,“你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是山贼的对手?你从山贼那里逃出来,为什么不回侯府却要去郡主府?分明是你们姑侄沆瀣一气,包庇你的罪行,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儿?” “放肆!”江笠冉脸色沉下来,“本郡主从不说谎,你这是在口出狂言污蔑本郡主,按照江国律法,本郡主就算打你二十大板也是应当的!” 秦霜恨恨地看了江笠冉,忽然转头朝向老太太,悲痛大哭:“母亲,你要为你的湘儿做主啊,她那么乖的一个孩子,却被她嫡姐害成这样,儿媳不服,儿媳不服啊!” 老太太脸色很难看,从骆清澜出现那一刻起,她唇角就像老蚌似的紧紧闭着。 阴沉沉地视线看向骆清澜,骆清澜淡然迎向老太太的目光。 “昨夜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回府向祖母报平安,让祖母担忧了。”骆清澜屈膝行了一礼。 老太太冷冰冰地盯着她,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你翅膀硬了,也不将我这老太婆放在眼中,我哪里敢为你担忧。” 侯府一众人原本还拿不定老太太的主意,一听老太太这话,瞬间明白了老太太对骆清澜的态度。 骆筱筱第一个打头阵,看似关切实则富含深意地问:“姐姐你既然昨天就脱险了,怎么不回府里来呢?祖母可是担忧了你一夜,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你毕竟是侯府的姑娘,去姑姑那里终究不大合适。” 骆清澜还没有开口,江笠冉就问:“不合适?哪里不合适?若是你或者骆湘语来,区区旁系的确不合适,清澜乃是侯府嫡女,来往我郡主府再合适不过。” 骆筱筱苦笑一声,“姑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既然姐姐没事,她大可以直接回府,却非要去您的府上,这样一来,反而让人容易多想。” 众人其实原本都没有多想,但听了骆筱筱这话,就算没想法的也不得不多想了。 江笠冉脸色黑下来,没想到骆筱筱好一张利嘴,竟反而将乐她一军。 骆筱筱看着江笠冉气得说不出话,心中暗哼一声,要不是知道江笠冉这暴脾气会忍不住接话,她刚刚还不那样说呢。 骆清澜将骆筱筱那点小算计看在眼里,眼底闪过冷意。 “你这是在质疑我吗?质疑我的话还是质疑我是否清白之身?”骆清澜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整个现场都不由得安静下来,目光全部落在骆清澜和骆筱筱身上。 骆筱筱心中惊诧,骆清澜这蠢货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机灵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骆清澜说:“姐姐,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大家对你有误会,所以才”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骆清澜打断,“大家?哪个大家?我看对我最有误会的人就是你了?我说得清楚明白,你却故意模糊,是否要当场请个嬷嬷来给我验证清白,你才会代表大家对我没有误会呢?” 骆筱筱僵在那里,万没想到骆清澜还会有这般口才和反应,倒是叫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众人瞧着骆清澜理直气壮的模样,心里那点怀疑也消散了很多。 正在众人都要放下怀疑的时候,好不容易能够发出声音的骆湘语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骆清澜!你与山贼勾结,出卖自己,还要害我,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骆湘语哭得声泪俱下,加上她那副被折磨得凄惨的身体,倒是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悯。 骆筱筱生怕众人没有听清骆湘语的话,立马抓着话题说:“三妹妹慎言!大姐姐刚刚还疾言厉色说自己清白呢,你怎么能这样冤枉她?” 骆湘语对上骆筱筱的眼神,接收到骆筱筱的暗示,她明白自己如今已经声名狼藉,为今之计只有将骆清澜也拉下水,才不枉自己吃过的苦。 眼底闪过狠毒,骆湘语哭得越发大声,“昨日我和骆清澜同时被掳走,那山贼一开始看上的是骆清澜,骆清澜无奈从了他,为了能够逃脱山贼的魔掌,她故意将我献给山贼,我身上这一身的伤痕,皆是拜骆清澜所赐!她分明是踩着我的血肉逃出来的啊!” 人群里发出惊呼声,各种怀疑的目光落到骆清澜身上,鄙视有之,恐惧有之。 骆筱筱更是做出震惊之色,不敢置信又忿忿不平地指着骆清澜:“大姐姐,你怎么能够这样?为了自己的安全,竟将妹妹推出去,你怎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今日是将骆清澜拖下水的绝佳机会,即便骆筱筱知道有暴露自己真实目的的风险,也不愿错过这样的良机。 她和骆湘语一人一句,彻底将骆清澜打成了已经不干净,且还为了自身安全陷害妹妹的恶女,而骆清澜始终沉默着,似乎已经无法反抗。? 第五十六章 证人 在骆湘语刚开口的时候,骆清澜其实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只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却又打消。 这方法不是别的,正是昨日的证人江千晟。 只要让江千晟出来说明,凭借江千晟的身份,绝不会再有人怀疑她,可是如此一来,又难免会给江千晟带来麻烦和不必要的揣度,所以很快骆清澜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沉默着没有开口,骆湘语和骆筱筱一唱一和,红口白牙,越发嚣张起来,江笠冉听得眼冒怒火,不由得去看老夫人。 老夫人脸色阴沉沉的,却并没有开口阻止她们两个,就任凭她们出言诋毁骆清澜,江笠冉发现这一点,暗暗咬了咬牙。 从小老夫人就不待见她,老侯爷还在的时候,尚且有老侯爷护着她,后来老侯爷走了,唯一肯护着她的只有镇北侯。 她二哥身体不好,常年把自己关着,暂且不提他,就说骆连峰,明明自己嫉妒大哥,比不过大哥,却处处将怒火发泄到她的身上,时常在老夫人面前煽风点火,她那时作为侯府唯一的女儿,没少被老夫人嫌弃打骂。 直到她后来女扮男装去了战场,又立下赫赫战功,不仅封了个郡主,还被圣上赐姓江,那时老夫人对她和颜悦色,甚至带着几分讨好。 江笠冉本以为老夫人已经改了,以往她每次回到侯府,老夫人也都是些笑语晏晏,可直到今日她才知晓,原来老夫人根本就没有变过,她还是和当年一样。 江笠冉似乎从骆清澜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中越发愤怒难过。 当年大哥出去打仗,她在家中就是这般情形,可那时没有人帮她,但如今,她定会帮着骆清澜。 “够了!”江笠冉厉喝一声,抬手指向骆筱筱:“此处有你何事?你如此咄咄逼人,莫非是见不得你长姐有半分好?定要你长姐受人羞辱才满意么?” 江笠冉从前是上过战场的将军,即便已经好多年没有打仗了,但血性还在,发怒的样子还是震慑住不少人。 骂完了骆筱筱,江笠冉又冷眼看着骆湘语。 “清澜没有绑着你去马场,是你自己要去的,清澜没有让你在宴会上喝酒,是你自己要喝的,清澜没有要和你走,是你非要强迫清澜随你离开。你自作自受遭了报应,如今却还想要将清澜拖下水,不禁让本郡主怀疑,这件事是否别有内情?” 一句‘自作自受’就让骆湘语心凉了半截,再对上江笠冉冷厉厌恶的眼神,她一下就明白了,这件事的起因江笠冉肯定已经知道了,非要查也不是不能查到。 可是她都已经毁了,查到了又如何?她就是要拖着骆清澜去死,就是要把骆清澜拖下水! “姑姑,你好生偏心,我们都是你的侄女,为何你就要包庇姐姐?”骆湘语哭声阵阵,“只怪我不是嫡女,只怪我不会讨好姑姑,侄女只是想要得到一个公正,想要害我的人得到惩罚,为什么就那么难!” 她已经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谎话也被她说得有几分真了。 围观的百姓不由得将视线落在骆清澜身上,眼里带着探寻和鄙夷。 “骆清澜!你还我女儿清白!”秦霜尖声哭叫,两母女抱在一起,场面竟有几分感人。 百姓们不明真相,瞧着骆湘语母女二人势弱,骆清澜却冷漠地站在一边,不免都偏心于骆湘语母女。 人群里很快传来了一些刺耳的声音—— “瞧她那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的堂妹和婶子都哭成这样了,她还满脸冷漠。” “可不么,我估计就跟这三小姐说得一样,一切都是这骆清澜害的,也只有她才干得出这种事。” “啧啧,三小姐真可怜,摊上这种姐姐。” 骆清澜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些讥讽,看到骆湘语朝自己看来的得意视线,唇角微动,正要开口,却有另一道声音先传来,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昨日骆家大小姐被山贼追杀之时,是本殿下出手相救。” 清冷又掷地有声的话从人群后面传来,瞬间盖过了所有人的窃窃私语。 正讨论得起劲儿的百姓们一愣,不禁转头朝后面看去。 江千晟身着月白华服,头佩玉冠,手执墨扇,面容俊朗清逸,一步步走来宛如天神下凡,叫人心中无端一颤,腿脚不自觉就往两边移开,给他让出一条道儿来。 及至走到骆清澜和江笠冉面前,江千晟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骆清澜立即弯腰行礼。 “臣女见过三皇子殿下。”骆清澜低着头,耳边还回荡着江千晟刚刚那句话。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又为什么要出来?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给他带来麻烦么? “免礼。”江千晟淡声说。 骆清澜起身,偷偷看向他,江千晟却已将视线落到骆湘语母女身上。 “本殿刚刚听你字字句句笃定,昨日亲眼见到你长姐被山贼羞辱,又将你推向山贼,可昨日是本殿亲自将骆大小姐送至郡主府,莫非你是觉得本殿在说谎?” 江千晟语气并不严厉,甚至没有任何波澜,他只是平静地陈述出这个事实,但就是这过于平缓的语气,反而让他不怒自威,一些胆小的人已经低下了头。 骆湘语张着嘴,怔怔地看着他,还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 原来骆清澜竟然是被三皇子给救了?凭什么?凭什么! 嫉妒疯狂在骆湘语心里生长,她看着眼神冷淡的江千晟,咬咬牙,梗着脖子说:“同为侯府千金,民女实在想不通为何三殿下要帮着我长姐说话,莫非因为她是嫡女,我是旁系,她爹是镇北侯,我爹是平民,所以就可以这样颠倒黑白么?” 她凭着心底的恨意和嫉妒将这话说出来,却没想到台阶上侯府一众人脸色煞变。 “住口!”老夫人怒喝一声,指着骆湘语骂道:“你这蹄子怎敢污蔑殿下?速速给我闭嘴!”? 第五十七章 清白 但凡是换个人站出来给骆清澜作证,都还可以让骆湘语继续纠缠胡扯一番,可千不该万不该对着皇子如此,这样岂不是不将皇家放在眼中。 可惜骆湘语恶毒上了头,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竟敢扯着江千晟攀咬。 江千晟冷眼看向她:“骆三小姐,你是认为本殿下在说谎么?” 他的眼神清冷犀利,似乎能看穿人心底去,骆湘语心中瑟缩,不自觉地避开眼睛。 又听江千晟继续说:“你若一口咬定是本殿下说谎,那本殿下也只有自请军队亲自前去剿匪,好以证清白了。” 骆湘语脸色唰一下白了,若真的抓到了真山贼,一切谎言可就不攻自破了,更重要的是,陈玘也会曝光。 她经历了昨晚上的事,才知道陈玘此人有多么可怕,若是叫陈玘知道,她还能有命活着么? 骆湘语颤抖着不敢说话,秦霜以为她是被吓住了,正要开口,老夫人厉声喝道:“够了!还嫌不够丢人么?还不速速将她抬到府里去?” 下人们收到命令,立即上前就想要去搬骆湘语,然而江千晟忽然开口了。 “等等。”江千晟看向骆湘语,“骆三小姐还没有说,到底是不是骆大小姐亲手将你推给了山贼,骆大小姐是否早已失了清白?” 老夫人听了心中暗恨骆湘语,攀咬谁不好,非攀咬皇子,这下好了,被人家抓住不放,她以为江千晟是不满骆湘语满口胡言。 骆清澜却眼神复杂,不甚明显地将视线落到江千晟身上,骆清澜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 算上这一次,这位三皇子已经帮她有四次了,一次两次她还可以当做巧合,可世上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吗? 这位三皇子,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她呢? 若骆湘语就这么被抬进去了,恐怕无论日后她怎么开口辩驳,身上始终有洗不清的嫌疑,唯有逼迫骆湘语当众说清楚,方能证明她的清白。 骆湘语缩在秦霜怀里,很不愿意开口为骆清澜证明清白,可是如果她不开口,江千晟不会轻易罢休。 她心中真是嫉妒死了骆清澜,凭什么她这么好运气,被江千晟出手相救就算了,还能被他站出来证明清白。 嫉妒焚烧着骆湘语的心,但终究还是屈服于恐惧之下。 “是湘语口出妄言,昨日我被山贼掳走时,已经和姐姐分散,并非是姐姐将我推给山贼。”骆湘语闭着眼,不甘不愿地将事实说了出来。 众人听得这话,又是一阵吸气声。 “什么?她先前竟是在撒谎?” “亏我还同情她,没想到她是最不值得同情那个!” “哼!这种满口谎言,连自己亲堂姐都敢诬陷的女人,有此遭遇也是活该!” 秦霜不愿相信,一遍遍地问骆湘语:“湘儿,不是这样的,明明是骆清澜害你,是她害你啊!” 骆湘语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江千晟冷声说:“夫人这意思,也在怀疑本殿下么?” 秦霜嘴皮子抖了抖,到底是没敢再说下去。 老夫人给奴仆使了眼色,很快就上来几个人,将骆湘语用草席裹着抬往府里去。 秦霜一边哭一边跟在后面,跌跌撞撞进了府里。 江千晟见事情已经完结,便说:“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行告辞。” “清澜恭送殿下。”骆清澜行了一礼,再起身的时候江千晟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盯着江千晟的背影看了一阵,直到老夫人阴恻恻地开口:“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嫌侯府不够丢人么?” 江笠冉听到这话眉头皱了皱,一边带着骆清澜往侯府里走去,一边同骆清澜说:“清澜别怕,有姑姑给你撑腰。” “谢谢姑姑。”骆清澜朝江笠冉笑笑。 围观的百姓们见没有热闹可看,也纷纷都散去了,刚还闹哄哄的镇北侯府一下又重归安静。 瑶姬母子还被羁押在院内,看到骆清澜平安无事地走进来,瑶姬眼里出现欣喜。 老夫人厌烦地看了她一眼,朝押住她们的仆人挥了挥手,母子二人得以脱身。 一行人来到花厅,老太太坐在上首,脸色阴沉,散了一地的佛珠还没有人去捡。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似乎都在等一个契机。 不多时,终于换好衣服的骆湘语在婢女的搀扶下,和秦霜缓步进入了花厅。 “祖母!”骆湘语在厅中跪下,泪水淋漓地看向老夫人,哭喊:“祖母您要为孙女儿做主啊。” 老夫人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地看着她。 她哭了一阵,又不甘地看向骆清澜。 先前江千晟在,她只能改口与骆清澜无关,但现在这花厅里都是自家人,她也就不怕了。 只是不等她开口,江笠冉就先说话了。 “此事到底如何,骆湘语你心中再清楚不过,今日之事乃是你作茧自缚,须知害人终害己,若你还敢胡搅蛮缠,本郡主不介意将那位请来对质一番,只是那时结果如何,恐怕非你所愿。” 江笠冉看出骆湘语的蠢蠢欲动,立即开口,心里厌恶极了骆湘语。 骆湘语脸色唰地一白,一下听明白了江笠冉的话,无力地瘫倒在地。 老夫人听出江笠冉话里有话,问询地看向她:“阿冉,你可知道什么内情?” 江笠冉掀了掀眼皮子,“无非就是人在做天在看,我也劝母亲一句,做人莫要太过偏心。” 老夫人好不容易摆出来的好脸色一下又变了,她怒瞪着江笠冉,“你是不是以为你现在封了郡主,老身便管不得你了?” 江笠冉冷冷一笑,“母亲威风,想管自然能管,不过母亲不要忘了,女儿现在姓江,不姓骆,责骂也好,家法也罢,还请母亲事先与皇上打个招呼。” 老夫人脸气成了猪肝色,手指颤抖着值了江笠冉大半天,又愤愤落下。 她拿江笠冉没有办法,就将怒气全发泄到了骆湘语身上。 “你这蠢蹄子!做出这等下作腌臜事来,将我侯府脸面都丢尽了!”? 第五十八章 发落 老夫人怒骂还不够,抄起身边的一个茶盏就朝骆湘语砸去。 秦霜尖叫一声,扑上去替女儿挡住,自己被泼了一身的茶水。 她跪在地上,呜呜哭泣:“母亲,湘儿都已经这么惨了,您就不能原谅她么?儿媳发誓,今后定然多加管教,绝不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呵!今后?”老夫人冷笑一声,“管了十几年也没见你管好,还想有今后?若不是看在三房人丁凋零,老身真是恨不得打杀了她!” 骆湘语听到这话,吓得身体抖了抖,缩在了秦霜背后。 秦霜惊惧,哭喊着求饶:“母亲不可呀!儿媳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没了她儿媳怎么活呀?” 老夫人厌恶地看她一眼,又将冰冷的视线落到骆湘语身上。 “滚回你的院子收拾好东西,傍晚叫人送你回乡下,过几日找个人家嫁了,以后都别再回来。” 老夫人说罢,嫌弃地朝骆湘语挥了挥手。 骆湘语摇着头,“不要,祖母,孙女还未及笄怎能嫁人?孙女知道错了,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你连颠鸾倒凤之事都做得出来,谈婚论嫁又如何?”老夫人讽笑,“我没有打杀你,是看在你身上有骆家的血脉,若你不听老身的安排,那为了骆家的颜面,老身也就只好让你用死来为侯府的清白证明了。” 老太太话音落下,整个花厅都安静下来。 骆连峰恐惧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却见老太太神情冷厉,没有半分说笑的样子。 他心中发苦,知道母亲言出必行,只能劝女儿:“湘儿,听你祖母的。” “父亲!”骆湘语哭着看向骆连峰,又看向面无表情地老太太,悲痛大哭着接受了老太太的安排。 骆湘语很快被仆人带下去了,秦霜苦苦哀求老夫人,反被老夫人一顿责骂,又悲又愤之下,竟直接晕了过去。 老夫人嫌弃地撇撇嘴角,瞪向骆连峰:“还不让人将她拖下去?” 骆连峰又手忙脚乱地将秦霜给带走,瑶姬看了看她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骆清澜,犹豫一会儿还是没有跟上去,而是留在了花厅。 老夫人也没工夫去管她,她心中仍在为骆湘语的事愤愤。 不知想到什么,老夫人眼神晦暗地看向骆清澜。 “你当真清白?”老夫人语气质疑。 骆筱筱眼底闪过嘲讽,老夫人本来就不喜欢骆清澜,这次又发生这样的事,即便骆清澜再怎么解释,钉在老夫人心里那颗钉子也永远拔不去了。 骆清澜听到这话脸色冷了几分,她知道老夫人不喜欢自己,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羞辱自己。 正要开口说话,江笠冉已经先行发言。 “母亲是何意?莫非你质疑三皇子殿下不成?昨日清澜送到我府上的时候天色还未黑,她妆容仪表整整齐齐,我亲眼所见都未曾怀疑,母亲为何要如此说?”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既然已经说了自己姓江,那这是我们骆家的事,也轮不到你来插手。” 江笠冉柳眉倒竖,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好!你骆家的事我管不着,但清澜是我大哥的女儿,我身为她的姑姑,这总管得着?”江笠冉冷笑一声,“既然母亲如此不待见清澜,我府上正好冷清,以后便直接让清澜搬去我那里住,这侯府不回也罢。” “你!”老夫人怒极拍桌,“江笠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母亲不必总拿身份压我,我也不愿与母亲争执,还是那句话,若这偌大的侯府容不下我们清澜,我这便给大哥修书一封,立即将清澜接到我郡主府,从此以后与你们侯府没有半分关系!” 老夫人气得快要喘不过气了,柳茹云赶忙给骆筱筱使眼色,骆筱筱上前扶住老夫人,一边轻轻拍打老夫人的背。 “祖母切勿动怒,姑姑也是一时气急,您把自己气坏了不值当啊。”她乖巧贴心地安慰完老夫人,又无奈看向江笠冉:“姑姑,祖母年纪大了,您就少说两句。” 江笠冉冷冷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看在老夫人被气着的份儿上没有再继续开口。 老夫人气了一阵慢慢平静下来,其实她心里也明白,骆清澜多半是没事的,只是这反而让她心里更不舒服,因为她都找不到借口责骂骆清澜了。 更气人的是自己这个女儿完全帮着骆清澜,老夫人是又气又无奈,也想到万一真叫自己儿子知道了她对骆清澜的态度,只怕要伤了母子感情。 心里愤愤,老夫人到底还是妥协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府内上下,谁都不许再提!”老夫人厉声说。 骆筱筱眼底闪过不满,没想到老夫人竟然就不追究了。 不过她还是聪明,没有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沉默地继续帮老夫人拍背。 就算骆清澜这次没有出事,但在老夫人心里的地位是越来越差了,她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讨好老夫人。 心中打定主意要讨好老夫人,骆筱筱也就暂时将骆清澜给丢到了一边。 江笠冉确认骆清澜不会再有麻烦后,也不愿意再在侯府多待,她先前那些话多半是说给老夫人听的,心里虽然期待骆清澜住自己那儿,但也知道于理不合。 从花厅散了后,江笠冉去骆清澜的揽月阁坐了一阵儿,确定院里上上下下都规整,她也就放心了。 骆清澜送走江笠冉,刚转身回到府里,就听到三房那边传来打杂怒骂的声音。 谢秋往那边看了眼,说:“是三夫人的声音。” 骆清澜淡声道:“骆湘语下午就要被带走了,她愤怒也是正常的,不过她这有这工夫发脾气,还不如多给骆湘语收拾些金银细软,若没有这些东西傍身,谁愿意娶一个” 顿了顿,骆清澜没有再说,转身朝揽月阁走去。 这一次看似是骆湘语输了,但骆清澜心里却并没有很高兴,可能唯一庆幸的是以后少了个麻烦。? 第五十九章 荔枝 同为女子,又重活两世,这世上没有人比骆清澜更明白女子在这世上的艰难。 就算她想要对付骆湘语,也未曾想过要用那么肮脏的手段,可说到底骆湘语也是自作自受,自己遭到了报应,如果不是她机警,又运气好遇到江千晟出手帮忙,现在要被打杀的人可就是她了。 想到这儿,骆清澜嘲讽一笑,微微摇了摇头。 谢秋看出骆清澜神思不属,关切地问:“小姐怎么了?” 骆清澜微叹一声,“我在想我有时候过于妇人之仁了,明知道以牙还牙最为解气,可真要下手又总是为难。” 谢秋略思忖一会儿,就明白了骆清澜是在指代什么,她低下头,恭谨地说:“若小姐愿意,这些事大可以交给奴婢来处理。” 骆清澜看了眼她,没有说话。 有什么区别呢?谢秋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若她没有担当,谢秋的命运就和骆湘语身边那两个丫鬟一样。 心软是好事也是坏事,万事万物自有造化,与其忧愁那么多,不如事情到了眉梢再考虑。 骆清澜心中宽慰完自己,也就将这事放下了。 傍晚的时候,府里又是一阵哭闹,骆湘语不肯走,秦霜也不让她离开,母女二人还想要去求老太太,老太太却闭门不见。 最后骆湘语还是被带走了,当晚骆连峰住在了秦霜那里,却是一夜争吵。 这些事都是谢秋第二日说给骆清澜听的,她说昨晚秦霜和骆连峰吵了一夜,无非就是骂他不像个男人,没有用,连自己的女儿也护不住。 快到天亮的时候,骆连峰实在忍受够了,直接去了瑶姬那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有人失势就有人得势,随着骆湘语被送走,本就和骆连峰感情不好的秦霜,越发看不惯骆连峰了,骆连峰一开始还看在她失去女儿的份儿上忍着,忍了两天后索性不忍了,一天到晚都住在瑶姬那里,路过住院也不回头,气得秦霜又发了几天疯。 府中下人最有眼色,瞧着秦霜势不如人了,而瑶姬不但年轻貌美,还有个儿子傍身,不少人都纷纷转投瑶姬的阵营,倒是让瑶姬也威风了好几天。 以前瑶姬见缝插针地都要来揽月阁找骆清澜,最近几天倒是没来了。 谢秋将果盘放下,忍不住说:“奴婢以前还以为那瑶姬对您有多忠心,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骆清澜捏了颗剥好的荔枝放到嘴里,闻言笑了笑:“她能安安稳稳做三年外室,岂是那般天真女子?我从来也没想过她要帮我做什么,别给我添麻烦反目成仇就是了。” 荔枝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炸开,甜得骆清澜眯了眯眼睛。 如今还没有到盛产荔枝的时节,她这三颗荔枝还是皇后娘娘给赏下的。 骆清澜自己都没想到,上次在宫中匆匆一见,自己就给皇后留了印象,这次岭南使臣快马加鞭送来一盒荔枝,数量稀少,听说妃子们也才一人两颗。 也不知皇后得了几颗,竟赏了她三颗,倒是比宫里的妃子们还得得多些。 接受赏赐那天,一院的人都羡慕得红了眼,老太太更是几番暗示,骆清澜装作听不懂,只说是皇后赏赐,自己要好好吃了才对得起皇后娘娘,气得老太太好一阵没搭理骆清澜。 不过骆清澜本来也不想和老太太多说话,打从骆湘语那件事,她们祖孙也算彻底撕破了脸,她实在懒得虚与委蛇。 吃完了两颗荔枝,骆清澜将最后一颗荔枝推到谢秋面前,懒懒地说:“赏你了。” 谢秋惊讶地眼睛都瞪圆了,看了看那白白嫩嫩的荔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可是,这是皇后娘娘赏给您的”谢秋小声说。 骆清澜看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死板了?这院里现下就你我主仆二人,我不说你不说,还有谁知道?” 谢秋眼里出现感动,馋得想要立刻吃了,但不知想到什么,她又强行克制住自己,将荔枝捧到手心没有立即吃下。 “奴婢多谢小姐恩赐,想拿回房里先拜一拜菩萨,可好?”她满脸不好意思地问。 骆清澜略感无语,又忍不住笑,“至于这么夸张么?” 谢秋泪眼汪汪,“小姐您不知道,奴婢从前别说是吃荔枝,连听都没有听过,一时感慨才想要感谢菩萨把奴婢送到小姐您身边。” 骆清澜笑着摇摇头,“随你随你,你要拜便拜。” 见谢秋只用手捧着,她又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手帕,“既然是拜菩萨,只手捧着像什么样子,垫块帕子。” 谢秋连连道谢,接过骆清澜的帕子垫着荔枝,一溜儿跑回房里了。 骆清澜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收回视线又捻了个杏儿在手中。 谢秋一路跑回房里,眼巴巴地盯着荔枝看了半天,一只手横空出现,将荔枝连带帕子一起取走,谢秋委屈巴巴地抬头看向那人。 房梁上斜挂着一位黑衣侍卫,长了张可爱的娃娃脸,眼睛又大又圆,对上谢秋委屈的视线,他嘿嘿一笑。 “秋姐姐,您放心,回头主儿就从岭南搞一大堆荔枝回来,咱们可以吃个够!” 谢秋撇撇嘴,“得了,我天天跟在小姐身边哪儿有空回去,等我回去,别说荔枝,树枝恐怕都没有。” “嘿嘿,那是别人,但弟弟我一定会给你留着的!实在不行,我给你送来揽月阁啊。” “真的?”谢秋眼睛亮起来,“那你赶紧去回禀主子,我怕忍不住要从你手上抢。” 娃娃脸笑了两声,身影一闪就从房间消失了。 谢秋砸砸嘴,做出刚吃完东西的模样,正要出门,忽然一惊。 糟糕,怎么连那帕子一起给送出去了! 三皇子府内,摆满兵器的练武场内,一群黑衣侍卫正在互相格斗,倒地的人立马退下去,下一个又赶紧迎上来。 在练武场最上方,檀木椅上正端坐着一位白衣男子,清风拂过,衣袂飘飘,恍若出尘仙人。? 第六十章 救命 耳尖微微一动,江千晟睁开了眼睛,片刻后,娃娃脸半跪在他面前。 谢枫双手捧着一张苏青色手帕,帕子中间是一颗莹白圆润的荔枝。 江千晟视线落到荔枝身上,微微蹙眉,“她不喜欢?” 谢枫摇摇头,“不是的主子,是骆小姐心善,将这颗赏给了谢秋。” “原来如此。”江千晟微松了口气,眼底露出一点笑,叹道:“她总是这么善良。” 可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里,太过善良并非好事。 “那这颗荔枝主子要怎么处理?”谢枫一边说着,一边眼巴巴地盯着荔枝。 江千晟淡淡看他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荔枝捏起来,然后放到了嘴里。 “甚甜。”江千晟淡声说。 谢枫委屈地瘪了瘪嘴,将绣帕往前一送,说:“这也是骆小姐的,属下生怕谢秋姐姐反应过来,立马就溜了。” 江千晟将手帕拿过来,鬼使神差地拿到鼻尖下轻轻嗅了嗅。 一股熟悉的淡淡幽香萦绕在他鼻尖,他眸子里多了几分柔意。 “做得不错,明日给岭南去封信,荔枝成熟时取十斤送来。”江千晟说。 谢枫脸上出现笑容,恭恭敬敬行了礼:“熟悉明白,这就去办。”随后快速跑去写信了。 演武场的暗卫还在继续比试,江千晟的心思却已经飘远,他捏着手帕半天,最后将手帕方方正正地叠起来,放到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不慎丢失绣帕的谢秋咬了半天牙,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骆清澜刚吃完一个杏子,正在看水里两只小鸭互啄,见谢秋过来了,随口说:“这杏儿有些酸,我不大爱吃,你回头自己吃了或是分发下去。” “奴婢明白了。”谢秋应了声。 骆清澜眼睛还盯着池塘,手朝谢秋动了动,“帕子呢?我擦手。” 谢秋神情一凛,正要找借口糊弄过去,外面忽然传来尖声呼救。 “大小姐救命啊!大小姐救命啊!” 骆清澜一下回过神,目光犀利地看向院门外。 谢秋一步站到了骆清澜面前,警惕地盯着院子。 片刻后,瑶姬头发凌乱地出现了,手里还抱着嗷嗷大哭的骆然。 她三两步跑到骆清澜面前,满脸惶恐:“大小姐救救妾身,三夫人她疯了,她要杀了妾身啊!” 正说着,就见秦霜一边嘶吼一边举着菜刀冲进了揽月阁。 瑶姬尖叫一声,躲到了骆清澜背后。 秦霜原本目光是盯着瑶姬母子,这会儿瑶姬一躲,她一下就看到了骆清澜。 愤怒和仇恨在秦霜眼里凝聚,她大声骂道:“骆清澜,你不得好死,你害我女儿,我、我要杀了你!” 她举着菜刀朝骆清澜砍来,骆清澜冷冷看着她,不用她开口,谢秋就冲了上去。 谢秋一脚踹到秦霜肚子上,半点没有收力,秦霜瞬间被踹到了墙角根,不等她挣扎着起来,谢秋已经快步跃过来,朝着她的脸就删了几个耳光,又折断她的手腕,将菜刀从她手里夺走。 “骆湘语自作自受,活该被侮辱!”谢秋低声在秦霜耳边说。 秦霜眼里冒出怒火,“你这贱婢!你这贱婢!你怎敢?” 她扑腾着又要去打谢秋,却反被谢秋把脸给扇成了猪头。 谢秋早就看三房母女不满,好不容易把骆湘语给搞下去了,还有个秦霜蹦跶,以前顾忌着身份没敢把她们怎么着,现如今逮到了机会,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好好将秦霜打了一顿出了恶气,谢秋才满脸遗憾地看向骆清澜,“小姐,她大约是真的疯了。” 秦霜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一张脸肿得差点看不清五官。 骆清澜看了谢秋一眼,无奈摇摇头,“让人把她送回去。” “是!奴婢这就去找人。”谢秋乖巧地离开了,半点没有卖乖。 骆清澜看出谢秋此举,倒也没有戳穿她。 秦霜有此下场,活该。 瑶姬没想到骆清澜身边的婢女那么厉害,惊讶了一阵,回过神后又赶忙向骆清澜道谢:“今日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妾身又欠了您一条人情。” 骆清澜听到这话,微挑了挑眉。 有意思,上次瑶姬还说救命之恩终生难忘,愿意为她付出性命,如今却只成了人情。 她唇角勾了勾,也没有就此点破,淡声说:“没什么事就先回去,找大夫给骆然看看,这么小的孩子别吓出事了。” 骆然当真被吓得不轻,被瑶姬抱着还在发抖抽泣。 瑶姬忧心儿子,也没注意骆清澜的情绪,匆匆道了声谢就抱着儿子离开了。 骆清澜抬眼看向母子二人远去的背影,眼神暗了几分。 过不多时,谢秋找人来将秦霜给抬回三房的院子了,又听说老夫人知道了这事儿,哭喊着乖孙儿去看了骆然。 “那孩子如何?”骆清澜问。 谢秋说:“大夫来看过,没什么大碍,就是被惊着了,奴婢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喝了药睡过去了。” 骆清澜笑了笑,“老夫人怕是要忧心一阵了。” 谢秋看着她,眼里露出心疼,明明骆清澜也受到了惊吓,却没有一个人来过问。 “我有些乏了,你服我去歇会儿。”骆清澜捂着额头。 “是。”谢秋掩住自己的情绪,搀扶着骆清澜回了房。 让洒扫将乱糟糟的院子收拾了一番,谢秋沉思一阵回了自己房间,不多时,一只不起眼的灰鸽子从揽月阁飞了出去。 三房院内,临近傍晚时分,骆然终于醒过来了,一醒来就哇哇大哭,可把老太太心疼得不行,一口一个乖孙儿,亲自将骆然抱到了怀里。 瑶姬也心疼儿子,但看到老太太的神情,心中又有几分高兴。 若是惊吓一次能换来老太太的心疼,倒不是什么亏本买卖。 紧接着她想起了被仆人看管起来的秦霜,心跳忽然快了几分。 瑶姬从前是青楼女子,妓女之间的勾心斗角也并不少,她安安静静做了几年的外室,心思倒是淡了很多,但一来到侯府, 天天被秦氏针对,她的心性也被激发出来了。? 第六十一章 发疯 那秦氏不知好歹,自己女儿都被发配乡下了,竟然还想要害她的儿子,真不知道这样蠢的女儿,怎么就霸占了正室的位置那么多年? 一边鄙夷那两个不中用的妾室,瑶姬一边拐了拐骆连峰的手臂。 骆连峰也正为自己儿子担忧,好不容易瞧见儿子醒了,总算是松了口气。 接收到瑶姬的暗示,他疑惑地看过去。 “夫君,这次幸亏是妾身机灵跑到了揽月阁去,若是下次呢?要是下次大小姐不在,妾身连揽月阁都进不去,岂不是要被那秦氏活活砍死?”瑶姬委委屈屈地说。 骆连峰脸色沉着,对秦霜也很不满,但到底是自己的发妻,加上今日失去女儿,骆连峰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要体贴一下秦霜。 “不会的,这次就够她长记性了,哪还有下次。”骆连峰打着哈哈说。 瑶姬暗暗咬牙,心里唾骂骆连峰优柔寡断,又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睛。 “妾身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慰,只是担心我儿一再被惊吓,更怕下次我护不住他,年纪小小就” “住口!”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夫人一声厉喝打断。 瑶姬吓得身子一哆嗦,立马闭上了嘴。 老夫人不知何时听到了他们俩的谈话,脸色黑得像锅底。 骆连峰不满地瞪了眼瑶姬,又讨好地看向老夫人:“母亲,阿瑶她就是小女儿家的心思,难免爱胡思乱想,您别放心里去。” 老夫人倒是没有对瑶姬发火,她黑脸半天后,对身边的桂嬷嬷说:“去将那毒妇带去花厅,老身要亲自审她!” 桂嬷嬷应声去了,老夫人又好脾气地哄了骆然一阵,等到骆然重新睡着了,她才离开。 骆连峰和瑶姬对视一眼,赶忙跟了上去。 秦霜被谢秋打了一顿,正浑身痛着呢,猝不及防就被桂嬷嬷带着几个强壮有力的婆子将她从床上给拖了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秦霜大叫,“放肆!我乃是三房夫人,岂容你们这般羞辱?赶紧放了我!” 桂嬷嬷充耳不闻,一路将她带到花厅了,随手把她扔到了地上。 秦霜砸在地上发出惨叫,一边捂着伤口一边怒目而视:“贱婢!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对待本夫人?” “我!” 老夫人的声音远远传来,很快她人就进了屋子。 秦霜愣愣地看着老夫人,一时疑心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但不等她多想,老夫人已经走到她面前,照着她的脸面就扇了两个耳光。 “你个毒妇!竟想要我孙子的命,当老身是死了么?”老夫人怒骂道。 秦霜终于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事,放在以前,她早就放低姿态向老夫人求饶了,然而此刻对上老夫人愤怒的面容,她心底也窜起怒火。 “孙子?那小杂种是你的孙子,我湘儿就不是你孙子了?”秦霜怒极反问。 ‘小杂种’三个字刺得老夫人血压高升,一脚就朝秦霜胸口踹去。 “你给我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骂我孙子?”老夫人气得胸口直喘,愤怒指着秦霜骂:“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不知检点,侮辱我侯府门楣,若非看在我儿份上,我早便将她沉了水塘。” 秦霜捂着胸口咳嗽两声,竟似疯了般大笑。 “你个老妖婆,你就是重男轻女,从来就看不起我们湘儿,我们湘儿哪里比那小贱种差了?你不识好歹!你就是个老虔婆!” 老夫人万没想到一向在自己面前乖顺的秦氏还有口牙如此伶俐的一天,一时被气得不行。 骆连峰和瑶姬正好在这时进来,老夫人指着骆连峰大骂:“瞧瞧你的媳妇,连婆婆都敢骂,当真是反了天了!” 秦霜也不在乎了,反正她什么都没有了,还怕这个老太婆做什么? 她骂得越发迄今,老夫人一个没撑住,晕了过去。 骆连峰手忙脚乱去将老夫人搀扶住,瑶姬恨恨看了两眼地上的秦霜,也上前搀扶老夫人。 手忙脚乱掐了一阵人种,老夫人悠悠转醒。 她一眼就看到还坐在花厅中间的秦氏,只觉得心里那口气又快要上不来了。 “把、把这毒妇,给我关到佛堂去,什么时候忏悔了什么时候放出来!”老夫人尖声喝道。 桂嬷嬷应了一声,着人上前抓住秦霜。 秦霜一边挣扎,一边大骂:“你们侯府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害了我的湘儿,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等到秦霜都被押走了,她还是没忍住摔了杯子。 屋里响起杯盏破碎的声音,很快盖过了渐渐远去的骂声。 秦霜在佛堂也并不安分,只待了一个时辰,就将佛堂给砸了,老夫人听得怒气翻涌,一咬牙,命人即可将秦霜送到郊外寺庙去清修。 名为清修,实则是禁闭,传闻进了里面的人就没有谁再出来过。 骆清澜得到消息的时候,正睡醒刚起来。 她原本打算只小憩一会儿,但睡着睡着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又梦见了一些前世的事情。 迷迷糊糊睡过了头,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渐暗。 听谢秋说完了秦霜的去处,骆清澜还有些感慨,没想到她只是睡个觉的工夫,秦霜就倒台了。 “那三房原有的两个妾是立不起来的,瑶姬仗着自己有儿子,将来怕是要独宠了。”谢秋说。 她对瑶姬莫名地不太喜欢,没有缘由,就是一种直觉。 骆清澜揉了揉眉心,淡声说:“她再受宠,也做不了正室娘子,等着,不日老夫人就会重新为三房寻一门亲。” 谢秋啧了两声,“那她还是应该来讨好您的,早早地就不和咱们结交,对她又没有什么好处。”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瑶姬得了宠,从前说过的话也就都忘了,见了骆清澜虽仍然是笑着,却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骆清澜对此倒是看得比较开,“本也不是同道中人,日日前来叨扰,烦的是我。” 谢秋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遂不再就此事多说。? 第六十二章 去个地方 骆筱筱也没有想到三房倒台得这么快,她一边高兴自己少了个竞争对手,一边又有些焦虑忧心。 从前骆湘语是她最好用的一把刀,只要稍微在她耳边吹上两句风,骆湘语就会自己狗急跳墙地去给骆清澜找麻烦,而她还能完美地隐藏在幕后,做骆清澜的好妹妹。 可如今趁手的刀没了,她和骆清澜也撕破了脸,往后可就得自己上手了。 亲自对上骆清澜也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让骆筱筱比较烦心的是骆清澜似乎并不是她印象里那个蠢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骆筱筱仔细回想了一阵,发现骆清澜的转变是从平阳郡主府回来后。 难道那天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么?骆筱筱心中疑惑,决定再派人好好查一查那日发生的事情,以及骆清澜这个人,她未来都得更加小心去对付。 骆清澜并不知道骆筱筱又开始谋划着要给自己找麻烦了,她现在也在忧心一件事——人手不够用。 马场这件事给了骆清澜一个很大的提醒,她现在身边能用的人也就只有一个谢秋,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她都需要更多的人手来帮自己办事。 上辈子她嫁给江容轩后,因为江容轩要参与夺权,她作为江容轩的正妃,自然是义不容辞给他帮忙,当时她就帮着江容轩收服了许多门客能人。 这些门客里面有刀法精湛的剑客,有善推断的算子,也有智慧超群的谋士,正是在这些人的帮助下,江容轩才能那么快打败其他皇子,成功坐上那把椅子。 算算时间,现如今那些人被追杀的正在流浪,被欺辱的还在隐忍,被冷落的还在哀愁,此时不收服更待何时? 只是这一次,她可不会傻乎乎的将这么多人才拱手让人。 骆清澜专门抽了一天时间用来整理上辈子那些能人异士,又仔细回想了一番他们在这个时间点所在的地方。 如今正在京城里的就有两位,其余的人要么是还没有到京城,要么是还在别的地方。 将京城里那两位单独圈出来后,骆清澜换上一身利落清爽的男装,带着谢秋出门了。 谢秋换了小厮的衣服,出了侯府,她见骆清澜径直往城北而去,心中不免疑惑。 “小姐,那城北并不富庶,多半是平民和穷人扎堆,咱们去那儿干嘛?”谢秋疑惑地问。 骆清澜摇了摇手中的水墨扇子,端得是清雅俊逸,将扇面遮到嘴边,骆清澜说:“你看我现在这副打扮,叫小姐合适么?” 谢秋嘿嘿一笑,忙说:“是,公子。” 骆清澜这才满意了,摇了摇扇子,她慢悠悠地说:“到了地儿你就知道了。” 谢秋听她这么说,也只好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越往城北走,街道两边的建筑越发低矮破落,街上随处可见有乞丐,甚至还有些身体瘦弱的妇女和儿童。 骆清澜从坑坑洼洼的石道上走过,视线扫过两边的乞丐,心情沉重了几分。 江国虽地处富饶之地,又是几个国家中国力最为强盛的,但事实上边境常年骚扰,江国几乎常年征战,国力早已不如先皇在的时候。 而且当今的圣上虽不至于昏聩,却也没有圣明到哪里去,纵情声色,沉迷求仙问道,有时候脾气上来了,朝也不上。 摊上这么个皇上,江国又能好到哪里去? 上辈子骆清澜那么努力地帮助江容轩上位,除了是喜欢江容轩,更多的也是当时被江容轩欺骗,以为他会做个好皇上,所以竭尽全力帮助他。 只是后来江容轩对她做出那样的事,又杀了她的父兄,可见比起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江容轩更在乎的还是那点权利,这样的人不配为一国之君。 眼神沉了沉,骆清澜心情沉重地朝一条小巷走去,这条小巷连青石板都没有铺就,道路泥泞破烂,即便是晴天踩在上面也容易沾一鞋底的泥巴。 骆清澜虽做了男子打扮,但她容貌昳丽,气质无双,看起来也是个贵公子,和这个地方实在格格不入。 就连跟在她身后的谢秋,和这个地方也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人自进了这里,明里暗里就有不少眼睛盯着她们。 谢秋察觉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神经也提了起来,不着痕迹地将手放到了腰间。 她不知道骆清澜到底要来这里做什么,但骆清澜既然不说,她也很有分寸的不会多问,只需跟着骆清澜就好。 走到一处狭小破旧的茶摊,那竹椅上不知沾了几年的霉点和污渍,唯有落屁股的地方光滑如新,可见这儿生意还是不错的。 骆清澜进了茶摊,一撩衣摆,大马金刀地在竹椅上坐下,动作行为倒真像是个男子。 谢秋自觉地站到骆清澜身后,暗藏犀利的眼神迅速扫过那些明里暗里探究的眼睛。 茶摊就一个小二,正所在灶孔前打瞌睡,骆清澜将扇子合拢,扇柄敲了敲布满污垢灰尘的桌子。 “小二,来壶刀锁银龙。”骆清澜淡声说。 周遭的呼吸声似乎同时一静,那些正盯着骆清澜和谢秋的眼睛不自觉放大了瞳孔。 灶孔前打瞌睡的小二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身材瘦弱,身量也不是很高,看起来像是手无缚鸡之力。 他懒懒散散地朝骆清澜走过来,谢秋随意地打量着他,就在他距离骆清澜不到二尺的时候,谢秋眼里闪过惊色,立即出手。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柄细长雪白的剑刃已经架在了骆清澜的脖子上,只需往前一挪,立即就能擦破油皮割断骆清澜的脖子。 “放肆!”谢秋下意识怒道,随即又说:“你不能杀她!你若敢杀了他,我保证你无论逃到天涯海角,必将尸骨无存!” 小二斜斜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 谢秋紧张又愤怒,一张脸紧紧绷着,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小二。 而当事人骆清澜脸上的表情却出奇的淡定,她甚至还有心情打量那小二的容貌。? 第六十三章 收服关九 “面具不错,不过材质差了些。”骆清澜慢悠悠地看着小二,“就你目前的情况来看,能拿出这么一张面皮,应该也花了你不少钱了,倒是不敢苛求。” 每随着骆清澜出口一句话,小二的眼神就阴冷一分。 他剑刃越发靠近了骆清澜,但却迟迟没有动手。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碰不得,而且他也很好奇,这女人到底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消息。 骆清澜看也不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只盯着小二说:“把剑放下,反正你又没打算杀我,举着倒是怪累的。” 谢秋嘴角微抽,不敢置信地听着自家小姐这番话,心中又是震惊又是佩服。 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这就是了! 小二眼神更冷了,盯着骆清澜的目光像是一条毒蛇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你?我从来没有不杀女人的习惯。”小二阴森森地说。 骆清澜看着她,微微一笑,“因为你如果杀了我,不到酉时,这里就会被千机阁荡平,这里所有人都将尸骨无存。” 周围的人面色骤变,不约而同地变了眼神。 他们一个个眼神犀利,就连看起来病弱的老头儿都阴沉沉的,哪儿有先前半分穷人的样子? 谢秋后背发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她家小姐怎么会知道这里?又怎么敢这么淡定地和面前这个顶级高手笑语不对,分明是威胁!她家小姐到底哪儿来的胆子?! 各种疑惑在谢秋心里乱窜,却没有人愿意给她解释。 小二眼里是真的有了杀意,但仍然没有动手,他盯着骆清澜逼问:“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骆清澜挑挑眉,“这世上能派得动我的人还没有出现。” 小二不语,眼神紧紧盯着骆清澜,而骆清澜只是淡然的看着她,似乎百分百确定小二绝不会杀她。 片刻后,一柄锋利瘦长的剑从骆清澜面前的桌子上穿插而过,直直坠入地面,发出阵阵嗡鸣声。 “你来这里,目的是什么?”小二冷冷问。 尽管他将长剑从骆清澜脖子上移走了,但眼中的杀意并没有因此减少。 骆清澜看着他,一字一句说:“我此来,找关九。” 小二眼神闪了下,冷声回答:“此地没有关九。” 谢秋在一旁听到二人的对话,眼里闪过惊异。 关九此人她是听说过的,性情古怪,和江湖上的人不大合得来,但因为剑术无双,也颇为江湖人所敬仰。 只是早在一年多前,江湖上就失去了关九的消息,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谢秋更是从未想过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术高手居然会来到京城。 “如果没有关九,那我就找关山剑客。”骆清澜不依不饶地继续说。 小二眉宇蹙起,脸色很是不耐,语气恶劣地呛道:“他死了,别找了。” 骆清澜笑笑,对他的态度并不生气,眼神反而还有些叹慰。 前世她为了收服关九,可没少花功夫,就连那传闻中的江湖也曾去了两趟。 其实江湖也是人,和京中朝廷没有太大区别,有人的地方就有算计就有争夺。 她收服关九之后,关九到了江容轩身边,多少次帮助江容轩死里逃生,躲过上百次暗杀和袭击。 只是后来江容轩逐渐让她远离了政治,她和关九等人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也不知最后关九等人结局如何,但以他们的本事,就算江容轩对他们不好,他们应当也能逃脱? 关九本以为自己恶言恶语就能够将这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给吓跑,谁知道小丫头面色都没有变一下,只是怔怔地盯着他,那复杂的眼光看得他竟莫名有些不自在。 眉头狠狠蹙起,关九不耐烦地说:“赶紧走,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谢秋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生怕真惹了他不快招来麻烦,赶紧去看骆清澜的眼神,想示意骆清澜离开。 骆清澜坐着没动,她定定地看着关九,说:“我知道如何对付千机阁玄枢的铁索连环。” 关九终于正眼看向骆清澜,语气沉了几分:“你一个久居京中的女子,如何会知道江湖事?” 他话里带着不屑,又有几分试探。 毕竟光是能猜出他的身份,又能知道他和千机阁恩怨这一点,就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也正是如此,关九才没有对骆清澜动手。 而那位玄枢,是千机阁负责追杀他的首领,玄枢的武器是铁索连环,最为克制他的长剑,千机阁曾放话,只要他能够打败玄枢,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这一年里关九和玄枢交手不下百次,却每次都被铁索连环压制,气得他只能逃走,甚至屈居在这连狗窝都不如的地方。 自己的身份轻易被看穿,骆清澜并不意外,若是关九连这点眼力价都没有,也不值得她费尽心思收服了。 “你若不信,我可以先告诉你答案。”骆清澜说着,放低了声音,只有她和关九能听到。 关九脸上仍挂着不屑,但随着骆清澜娓娓道来,他的脸色发生了变化。 “你!”关九震惊地看着骆清澜,“你到底是什么人?” 骆清澜微微一笑,站起身,“我给你三天时间去解决这件事,三天之后我会在清风茶楼等你。” 从这一刻起,她已经对关九用上了习惯性的命令语气。 关九没察觉到这一点,只是凭着倔强的性子反驳:“你就不怕我得了消息就跑了?” 骆清澜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似乎对此并不是很担心,随后和谢秋离去。 出去的时候仍然有不少的目光落在骆清澜身上,但和之前那些放肆的眼神相比,这一次他们更多了谨慎和警惕。 谢秋全程没有说话,沉默地跟在骆清澜后头,她看了眼骆清澜笔直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她跟了骆清澜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似乎最近才发现自己的主子好像没那么简单。? 第六十五章 赐婚 骆清澜看了那小二一眼,年纪尚小,不过十五六的样子,瞧他面黄肌瘦的模样,想来也是家中难以维持生计才出来跑堂。 “这地方我仍用做茶楼买卖,你就继续留在这里当跑堂。”骆清澜说。 小二眼里露出欣喜和激动,连连向骆清澜道谢。 从清风茶楼离开,骆清澜回了侯府,自打骆湘语母女离开侯府,整座府邸都安静了不少。 掌管侯府的大半权利仍然在老太太手中,不过她毕竟年纪大了,加上秦霜一离开,事务更多,索性又分了一些权利给柳茹云,倒是让柳茹云很是得意了一阵。 同时瑶姬也没有闲着,她刚来到侯府那一阵,知道老太太不待见她,她也聪明地不往老太太面前凑。 但近来她经常会带着自己做好的果子点心,牵着骆然一起去见老太太,一来二去的总算让老太太看她的脸色好了些。 瑶姬在打什么主意,侯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但没有人多说什么,都在静观其变。 就在这样隐晦的气氛中,一封捷报自边关传来——镇北侯和他的两个儿子,头次与戎狄交手,大获全胜,俘虏士兵上千人,抓获潜藏的间谍一百二十余人。 喜报传到京城,皇上高兴地下令罢朝三天。 骆清澜听闻此事讽刺一笑,倒是并没有觉得有多意外。 虽然兄长早前就给她来信说明了边疆的事,不过再次听到父兄胜利的消息,她还是忍不住为他们感到高兴。 而除了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件事也值得一句高兴——关九来了清风茶楼。 他如约而至,带着自己那把从不离身的长剑。 “说,你想要我做什么?”关九臭着脸,似乎并不大乐意来找骆清澜似的。 不过他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了他真正的选择。 清风茶楼盘下来后还没有正式开张,最近几天都是关着门的,骆清澜巡睃一眼大堂,说:“去江南帮我找个人。” 关九臭着脸问:“谁?” 骆清澜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字,关九看了眼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外走去。 骆清澜看了眼他的背影,笑着说:“我允许你先去找玄枢报仇。” 关九脚步似乎顿了下,又很快往前走了。 见完了关九,骆清澜就回了侯府,还未到府里,就被一个丫鬟拦住了马车。 谢秋掀开车帘子,那丫鬟立即问:“请问车里可是骆大小姐?” “是我,何事?”骆清澜看向那丫鬟,很是面生。 丫鬟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我家主子有信给您,请骆小姐亲启。” 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了谢秋,谢秋接过时不着痕迹地检查了下,确认没有任何暗器,随后转交给骆清澜。 骆清澜看了眼信封的笔迹,隐约觉得有几分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的。 一边疑惑着,骆清澜一边将信拆开。 —— 皇上借战胜之事罢朝三天时间已过,第四天的时候他又借口称病,打发了想要见他的大臣。 慢悠悠地在太监地搀扶下从床上起来,皇上正打算去自己后宫那些妃子处逛逛,外面忽然有人通报,说是江容轩想要见他。 江容轩之前被派去赈灾,成绩做得很漂亮,皇上对这个儿子也喜欢得很,毫不犹豫地就让人将他叫了进来。 入了御书房,江容轩先规规矩矩地给皇上行了个礼,随后一脸不大好意思地提起了自己进宫主要的目的。 “父皇,实不相瞒,之前在马场的时候,儿臣与那骆家大小姐一见钟情,当日听闻她被山贼掳走,儿臣还心慌地寻找了好一阵,好在最后她平安无事。”江容轩一脸动容地说。 皇上没想到江容轩是要来求自己赐婚,一时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听闻那骆大小姐生得天姿国色,老五你莫不是瞧上了人家的容貌?” 江容轩不好意思地笑笑,“骆小姐自是极美的,儿臣也不免落俗,但真正吸引儿臣的还是骆小姐的品行,此次又恰逢骆小姐父兄打了胜仗,儿臣猜测这京中想要求娶她的人恐怕更多了,是以早早来找父皇您做主。” 他在皇上面前惯会卖乖,一口一个父皇哄得皇上舒舒服服,当即拍板:“不就是把你和骆家那丫头赐婚么?朕允了!” 江容轩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对皇上一番感恩戴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皇宫。 皇上正要提笔写圣旨赐婚,这时老太监在旁边提醒他:“陛下,此事毕竟事关五皇子终身大事,是否要通知德妃娘娘一声?” 德妃娘娘正是江容轩生母,按理来说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如今皇上这个做父亲的知道了,做母亲的也该知道才是。 “你倒是提醒朕了,正好朕也许久没有见到过德妃,今日便去她那儿走一遭。” 皇上将圣旨搁置下,摆驾去了德妃的宫殿。 老太监低眉顺眼的伴在皇上身侧,出门的时候似是随意地和一个小太监对上眼神,不过转瞬又移开视线。 小太监低着头,等到皇上一行人走远,匆匆离了宫殿朝外走去。 谢秋倚靠在车门边,见骆清澜盯着信半天没说话,忍不住疑惑:“怎么了小姐?” 骆清澜回过神,将信纸折叠起来,看向那丫鬟:“娘……你主子的意思,可是让我和你走一趟?” 丫鬟低头说:“此事事关骆小姐终身,唯有您自己有资格插手。” 骆清澜了然了,当即对谢秋说:“回府更衣。” 谢秋不明所以,但立马应下,让车夫赶紧回家。 车帘子重新放下,骆清澜将信纸重新折叠好。 写信给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将江容轩进宫求皇上赐婚的事告诉给了她,如今皇上正在德妃那里,她需要赶在皇上拟旨前阻拦这件事,否则等到赐婚圣旨下来她再拒绝,那就是抗旨不遵了。 回去的路上,骆清澜紧紧捏着信纸,心中既对江容轩感到愤怒,也对皇后充满感激。 若不是皇后及时写信告诉她,恐怕她得到消息时就是赐婚之时,那就什么都晚了。? 第六十六章 入宫 骆清澜回了府上一趟,换好衣服后就和那个前来接她的丫鬟进了宫里面,用的是皇后要见她的名义。 抵达皇后的栖梧宫时,皇后正在等着骆清澜,见骆清澜走来,连朝她招手。 “你可都知道了?”皇后问。 骆清澜给皇后行了一礼,皇后摆摆手,“如今事情紧急,就别做这些虚礼了。” “谢娘娘。”骆清澜便起身,又回答皇后的话:“臣女已然知晓,随匆忙进宫寻娘娘帮助。” 皇后看了她两眼,“本宫能做的只是帮你见到陛下,至于其他的要靠你自己。” 骆清澜眼中露出感激,“皇后娘娘能将此事告知臣女,臣女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再奢求其他。” 皇后见骆清澜对这桩婚事也的确是并不满意,便落了心,找人将皇上请来。 皇上正在德妃那儿吃点心,说是德妃亲手做的。 门外有宫人进来,说是皇后娘娘有要事与皇上相商,还请皇上过去栖梧宫一趟。 德妃身边的宫女心中略有不满,嘴上糊弄了两句想要将那宫人打发走,谁料那宫人就杵在芳庭宫门口不走了,宫女气得翻了个白眼,只好不甘不愿地进去禀报了这件事。 “皇后找朕?”皇上脸色惊奇,平日里他这位皇后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也从来不会主动找他,今日却是主动请他去栖梧宫,真是奇事。 德妃打量了一眼皇上的脸色,很是大方得体地说:“皇后姐姐既然派人来请,想必是真有要事,妾身可不能耽误了皇上。” 皇上满意地看了德妃一眼,夸她:“你总是体贴朕的。” 德妃羞涩一笑,微微低了头,看得皇上心中一热,当着宫女的面就亲了德妃一口。 宫人们脸色红红的低头不敢去看,皇上又依依不舍地抓着德妃的手揉了好一阵,随后才摆驾栖梧宫。 等到皇上走了,德妃脸上的羞涩也褪去,她看向栖梧宫的方向,微皱了皱眉头:“她能有什么事儿商量?本宫看,她分明是生怕陛下又对本宫复宠,这才急不可耐地将人叫走。” 德妃冷冷哼了一声,看向皇上未曾吃完的那盘糕点,眼里满是厌恶。 这宫里向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她也就年轻的时候霸占了皇帝一阵,等到堪比娇花儿似的新人入宫,她很快就失去了皇帝的眷顾。 若非她聪明,好端端地生下一个皇子,如今这宫里怕是早就没了她的位置。 德妃身边的宫女都是跟随她多年的,深得德妃信任,老宫女走到德妃身后,一边给她按着肩膀,一边说:“陛下心里还是惦记着娘娘的,您瞧那镇北侯府的嫡女,不就要嫁给五殿下了么?” 说起这桩婚事,德妃微蹙了蹙眉,“本宫瞧着,也不觉得那镇北侯府有多好,可偏又是轩儿主动提出,也不知那骆清澜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竟勾得我轩儿主动提亲。” 宫女笑着说:“娘娘,管那骆清澜是个什么妖精,她背后不有个镇北侯么?只要镇北侯站在咱们殿下这一边,她就是妖一些也无妨,大不了等将来咱们殿下荣登宝座,再休了她便是。” 这话说到了德妃心坎里,她脸上这才露出笑容,“也是,那你过两日便以本宫的名义,让那骆清澜进宫来一趟,本宫也好瞧瞧这镇北侯的嫡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骆清澜还不知道自己在德妃面前这么讨不得好,若她知道德妃的心里想法,定要好好和这位娘娘联手,好叫自己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趁早取消。 不过就算没有德妃,骆清澜也依然要拒绝的,她可不会再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在皇后宫中没坐一会儿,皇上便来了,骆清澜立即行礼问安。 皇上脸色淡淡,并不如在德妃那边欢喜,好在皇后心中本也对他没什么期待,对此并不觉得难受,只是谨守本分行了个礼。 “起来。”皇上说着,在栖梧宫主位上坐下,随即看向皇后:“你有何要事要与朕相商?” 皇后低着头,“是镇北侯嫡女想要见陛下,妾身便帮忙做个人情,还请陛下勿怪。” 皇上眉头皱了下,但到底皇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也就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问:“那镇北侯嫡女现在何处?” “臣女见过陛下。”骆清澜适时出来。 她跪在殿中,恭恭敬敬地低头弯腰。 皇上视线落到骆清澜身上,“你见朕是有何事?” 骆清澜仍弯腰跪着,只是微抬了抬头,回答:“回陛下,臣女此次求见陛下,是想要求陛下赐臣女一道旨意。” 皇后看了眼骆清澜,眼里稍有疑惑,她还以为骆清澜会直接将拒婚的事说出来,现下又是哪一招? “哦?”皇上来了点兴趣,甚少有人敢主动向皇上请旨的,骆清澜还是头一个,他难免觉得新奇,“你想要向朕求什么旨意?” “臣女想求陛下赐臣女婚姻自由的旨意。”骆清澜说。 大殿中安静了一瞬,皇上目光转向皇后,皇后脸色淡然,看不出情绪。 皇上又将视线落到骆清澜身上,意味不明地说:“婚姻自由?为什么想要求这道旨意?” 骆清澜:“近来因着臣女父兄在边关立功,就有不少人打探侯府风声,想要与臣女说亲,可父兄身在边关,臣女心中记挂他们的安危,哪有心思说婚事,只是前来打探的人家也都非富即贵,臣女不好明确拒绝,怕伤了和气,难免让人以为是臣女仗着父兄骄横,思来想去,便求了皇后娘娘,腆着脸想要从陛下这儿求一道旨意。” 皇后听完她的话,眼里闪过讶色,随即明白了骆清澜此举。 皇上要给骆清澜和江容轩赐婚的事,目前只有少数人知道,骆清澜还不清楚,她若直接提出来,第一个怀疑到的就是皇后。 皇后既然敢用自己的名义将骆清澜叫进来拒婚,自然是不怕的,反正她和皇上本就没什么感情。? 第六十七章 抗旨 皇后在意的并不是骆清澜和江容轩的婚事如何,她想到的是江千晟。 她自己没有孩子,待江千晟也如亲子,而江千晟虽在一众皇子里低调,看起来不大成器,对她却很敬爱。 皇后没想过非得要江千晟去争什么,反正她的位置谁也动不了,在这个条件之下,她自然就希望江千晟能过得快乐一点。 显然骆清澜若真与江容轩结合了,江千晟必然是不会开心的。 只是令她意外的是,骆清澜竟如此细心,又这般聪慧,既轻轻松松将她从这件事里摘了出去,又有理有据地向皇上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之后若再说起拒婚也就顺理成章了。 皇上脸色原本不太好看,以为是赐婚的消息传了出去,看皇后的眼神都有几分冷。 但听骆清澜说完后,他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误会了,眼角扫了眼仍一脸淡定的皇后,皇上又看向骆清澜。 “你倒是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说。”皇上似乎笑了声,但脸上没什么笑的表情。 “父亲从小就告诉臣女,当今陛下最是圣明,所以臣女才斗胆在陛下面前说这些。” 皇上哼了哼,问道:“那你可知,朕也正有要给你赐婚的打算?” “什么?”骆清澜惊讶地抬起头,随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赶忙低下头,“臣女还未到及笄之年,再者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父兄远在边关,臣女从未考虑过这些事。” “前一阵,老五来向朕提亲,你与老五年纪相当,朕瞧着倒是颇为合适。” 骆清澜眼神微黯,没想到自己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是逃不过被赐婚,不过好在话题引出来了,她也正好拒绝。 “臣女多谢陛下厚爱。”骆清澜磕了个头,微微直起身,“只是臣女与五殿下未曾有过往来,父兄又远在边界,只怕要辜负陛下心意。” 皇上眯了眯眼,声音冷了几分,“你的意思是要拒绝了?” 他原本没把江容轩和骆清澜的婚事放在心上,但骆清澜的态度让皇上心里不大舒服,“老五可是皇子,你瞧不上那些来你镇北侯府打听的人家也就罢了,莫非连皇子也瞧不上?” 皇后面色微变,眉心不着痕迹地蹙起来,这罪名若扣下去可不小啊。 “臣女不敢!”骆清澜伏在地上,身子抖了抖,像是被吓着了,“陛下能为臣女赐婚,是臣女之幸事,五殿下俊朗优秀,臣女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五殿下。” “是配不上还是瞧不上?”皇上冷声问。 “是臣女配不上。”骆清澜说。 “若朕非要你嫁呢?”皇上又问。 大殿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皇后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锦帕。 骆清澜顿了顿,语气决绝:“臣女不得不抗旨。” “放肆!” 她话音刚落地,皇上就气愤地拍了下桌子,“骆清澜,你敢将刚刚的话再说一遍么?” 皇后呼吸一颤,立即起身。 “陛下,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能有胆量敢向陛下求婚姻自由的旨意,便说明她性情不似一般女儿家,您又何必这时候跟她说赐婚呢?” 皇后这么说,倒显得错处在皇上了。 皇上心中闷闷,不满地说:“怎么,难道朕就不能给她赐婚了吗?” 皇后叹了口气,“陛下,清澜前脚才说想要婚姻自由,您后脚就想要给她赐婚,这也确实说不大过去?” 皇上想了想,皇后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只是让他承认自己的错误,那时根本不可能的,于是他脸一沉,指着骆清澜说:“即便如此,她也不该冒然顶撞朕,瞧瞧她刚刚说得什么话,什么叫不得不抗旨?” 皇后又看向骆清澜,“清澜,你可知错?还不快向陛下认错。” 她说的是‘错’,也就不是‘罪’,错可免,罪可就难逃了。 骆清澜识趣地低头,“是臣女性子莽撞,惹了陛下不悦,还望陛下宽恕臣女。” 皇上盯着她看了会儿,又不依不饶地问:“那么朕要给你和老五赐婚,这旨你是接还是抗?” 骆清澜眼神沉了沉,没想到皇上竟然抓着这个问题不放,莫非真是铁了心要把她嫁给江容轩不成? 一想到江容轩这个人,骆清澜就浑身都感觉犯恶心。 她抿了抿唇,心沉到了最低谷,已经做好了接受怒火的准备,正要开口,另一道声音却先她而来。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江千晟三两步进了大殿,一撩衣摆,在骆清澜旁边跪下。 骆清澜心下一跳,不知怎的,忽然有几分紧张。 怎么又是他?他在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皇上看到江千晟也有些惊讶,他对这个儿子一向没什么记忆,只记得他素来低调,也不拉帮结派,对于帝王来说倒是个乖巧的儿子。 “你有什么话要说?”皇上问。 皇后看向江千晟,眼神有几分无奈,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江千晟心跳也有些不平稳,他从谢秋那儿得到消息后就立即赶来了宫里,刚入栖梧宫的门槛就听到皇上那句话,好在他到底是赶上了。 “父皇,您是要给骆小姐和五弟赐婚?”江千晟问。 皇上点了点头,“是有此意。” “难道母妃当年没有和父皇说过,儿臣与镇北侯嫡女早有婚约么?”江千晟神色惊讶,疑惑地看向皇上。 这下疑惑的人成了皇上,他一脸诧异,“你和骆清澜有婚约?什么时候的事?” 别说皇上,骆清澜本人也很意外,下意识转头朝江千晟看去。 江千晟并没有看向骆清澜,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双手呈上:“当年镇北侯府夫人怀孕的时候入宫赴宴,中途身体有些不适,是儿臣母妃帮了她,夫人当时便留下一块玉佩给儿臣母妃,说是若将来府中胎儿出世,男胎结为兄弟,女胎结为亲家,玉佩为证。” 皇后给宫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宫女取了玉佩递到皇上面前。 皇上接过玉佩细细一看,上面果真有镇北侯府印。? 第六十八章 婚约 “竟真是镇北侯府的玉佩。”皇上嘀咕了一句,转头去问皇后:“只是此事朕怎么不知道?他母妃可曾和你说过?” 江千晟母妃逝世多年,皇上别说记得这些小事,就连故人的模样都快要忘了,若不是江千晟这个儿子还在,他恐怕都不记得自己曾有过那么一个女人。 皇后眼神微闪,随即说:“的确是有这么一桩事,莫不是妾身忘了和陛下说?那倒是妾身的不是了。” “是儿臣的错,应当早些将此事告知父皇,否则也不会闹出今天这种乌龙。”江千晟低头说,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恭谦。 皇上原也并不是非要骆清澜和江容轩成婚,他只是不大喜欢骆清澜反抗自己,但如今有江千晟横插一脚,他也不好再继续强行赐婚,这件事只能作罢。 临走前,皇上打量了一眼骆清澜,随即冷脸离开了栖梧宫。 他前脚走,后脚栖梧宫上下就都松了口气。 骆清澜在地上跪得久了,起来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下,眼见着要摔到地上去,江千晟及时伸手拉住她。 “你没事?”江千晟有些急切地问。 骆清澜没注意自己的膝盖,下意识抬头去看江千晟。 江千晟脸色仍然冷淡,仿佛刚刚那急切的语气不是他。 骆清澜眼眸微垂,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多谢殿下,清澜无事。”骆清澜低声说。 江千晟放开了她的手,礼貌地站到了一边,和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骆清澜看了眼他刻意移开的脚步,眼神微动。 皇后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转,忽地一笑。 “本宫身子乏了,可没工夫招呼你们,趁着天色未暗,你们也早点回去。”皇后朝二人摆摆手。 骆清澜屈膝行礼,心中记着皇后今日的恩情,随后告别离开。 江千晟和她一前一后,原本跟在他们身边的宫人不知怎么想的,全都默契地放慢了脚步,等骆清澜回过神来的时候,长长的宫道上只有她和江千晟两人。 西边落日将垂,金色的斜阳铺在长长的宫道上,将二人的影子拉长,远远看着似乎重叠到了一起。 骆清澜悄悄用眼角看了眼走在自己身侧的江千晟,有心想要问问他那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话到了嘴边又莫名不知该如何出口。 江千晟面色淡然,看似随意行走,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速度始终和骆清澜保持一致。 他似乎察觉到了暗中打量自己的视线,垂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捏了捏,脸上表情越发疏离。 骆清澜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对上他那越冷然的脸色,又一些泄了,颇有些丧气地垂下视线。 江千晟睫毛动了动,不是要和他说话么?为什么不说了? 他心里默默打了会儿鼓,越过一道宫门的时候,似是无意看向骆清澜。 而骆清澜也正偏过头,两个假作无意的人却有意地撞到了一起,此刻目光中只有彼此。 二人脚步同时顿住,骆清澜感到心跳快了两分,下意识扭头看向身后,“谢秋呢?她怎么走那么慢?” 江千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遗憾,也将视线扫向身后,淡淡‘嗯’了一声。 骆清澜瞥他一眼,心中纳闷,‘嗯’是什么意思? 嘴上说着谢秋好慢,骆清澜却没有停下来等的意思,她往前走了一步,眼见余光看向身后,察觉江千晟也跟着走,不知为何小小开心了些。 宫道再长也总有走完的时候,最后一点金色没入西边,二人出了皇城。 早在距离宫门还有十来丈的时候,骆清澜就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但到底还是走到了这儿。 这一路她几乎没和江千晟说话,那些心中的疑问自然也没有说出来,此刻到了皇城门口,眼见要分道扬镳,她努力鼓了鼓气,终于开了口。 “你” “你” 却不想江千晟也有此意,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骆清澜愣愣地看着江千晟,发现自己好像是头一次这样观察这位三皇子。 在一众皇子里,江千晟是最低调的,传闻说是从小身体不大好,所以深居简出,后来成年后搬出宫里,也没有像其他皇子一样大肆兴建府邸,只是简单寻了个老宅偏居一隅。 但也许是因为他这份淡然和不争,他的身上总有一种宁静出尘的气质,好似常年在深山修道的仙人,与吵闹的现世格格不入。 除却气质之外,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容貌。 当今皇上年轻时也算俊朗,后妃更是一个比一个貌美,江千晟的母妃当年能凭借宫女的身份被幸,可见容貌不俗。 而江千晟应当是继承了他母亲的容貌,墨发雪肤,剑眉凤目,面冠如玉,若非他性子低调,怕不知要多少女郎为他红颜催泪。 “我脸上有东西么?” 骆清澜正看得仔细,江千晟忽然问。 他眼神很清明,不像江容轩总带着算计,所以眼中那一抹疑惑也就仍然看得分明。 骆清澜脸颊一热,赶忙移开目光,“没有,是我冒犯殿下了。” 江千晟看了她两眼,眼神似乎亮了几分,“无事。” 他说完,又问:“骆小姐刚刚是想要说什么?” 提到正事,骆清澜脸色正常了些,犹豫片刻,她问:“我想问殿下,我和殿下之间的婚约”她脸上露出几分难为情,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这会不会显得她太心急啊?虽然和江容轩比起来,她的确对江千晟更有好感,可是万一江千晟没这个意思呢?一想到这点,骆清澜脸上的为难就更多了,话顿在那儿半天没说完。 江千晟原本认真地在听她说,但只听到一半就没下文了,他于是去看骆清澜的脸色,正好看到她脸上的纠结和为难。 眼中刚刚出现的那点亮色一下黯淡下去,江千晟淡声说:“婚约之事骆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当年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并无正式婚书,细说起来,其实也并不能作数。” 骆清澜心中刚升起的羞意一下沉了,脸上的为难之色也褪去。 而江千晟看到她的表情,心中苦笑一下。? 第六十九章 桂花糕 果然她还是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的么?哪怕就是婚约也会给她造成苦恼。 江千晟忍着心底的难受,表情冷淡地开口:“不过近期前来侯府打探口风的人恐怕不少,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先用我们之间的婚约当做挡箭牌。” 骆清澜一颗心还沉着,却不妨江千晟会这么说,一时愣住。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骆清澜看着江千晟,心中实在不明白。 江千晟浅淡一笑,“骆小姐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着若日后父皇要给我赐婚,我也可以用我们的婚约当做挡箭牌,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骆清澜刚飘起的心又沉了下去,原来是这样么?她还以为 眼神微黯过后,骆清澜也露出笑容,“好一个两全其美,还是三殿下想得周到,我当然没有问题,若日后殿下有了心仪的女子,只需与清澜说一声,清澜定会协助殿下解除婚约,绝不会让殿下为难。” 江千晟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却说出那般让他难过的话,他勉力做出大方,说:“我也是如此,若骆小姐有了心上人,随时可以与我解除婚约。” 二人说完后,好一阵没有人再开口。 明明那是对方最想要听到的答案,可为什么说出来心里却会这么难受? 天色已经暗下来,长街各处挂上了花灯,骆清澜心中叹了口气,正打算先走,却听江千晟说:“时辰不早,骆小姐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侯府。” 骆清澜脚步微顿,转头看向他。 城墙朦胧的灯光下,江千晟的冷漠似乎褪去了很多,连眼神也变得柔和。 她心中微动,想着也许这是唯一能和这位三皇子单独相处的时间了,便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殿下了。” “不麻烦。”江千晟淡声说,不急不缓地跟在了骆清澜身侧。 夜晚的京城同样繁华,热闹丝毫不输白日,一路走过长街小巷,出来做夜摊生意的小贩并不少见。 远远地骆清澜就闻到了一阵清香的大米味道,似乎还有浅淡的花香,她眉眼一亮,不自觉朝着那发出香味的地方走去。 江千晟视线一直追随着骆清澜,察觉到骆清澜的行动轨迹,他也转动脚步跟了上去。 骆清澜循着那阵香,很快找到了一家蒸桂花糕的铺子,前来买桂花糕的人还真不少,一家排起了长队。 她正犹豫着要不哟过去,身后响起江千晟的声音。 “你喜欢桂花糕?”江千晟问。 骆清澜微微摇头,“也不是,就是老远闻到这家的香味,一时被吸引。” 只是人实在太多了,她想着江千晟是要送她回家的,也不好在这里耽搁,转身正要走,就听江千晟说:“那买一些。” 他说话的工夫已经开始去排队了,骆清澜见状赶忙跟上去。 前来买桂花糕的都是些平凡老百姓,穿着的都是粗布麻衣,偶尔一些衣裳料子好些的,看打扮也都是仆人。 而他们两个无论是穿着还是外形,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却来这里排队,一下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骆清澜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更担忧的还是江千晟。 她靠得离江千晟近了些,小声问:“殿下,您身份尊贵,在这里排队不太好?” 江千晟淡淡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好?皇子和平民,没了身份也都是一样的人。” 骆清澜愣住,不由得惊奇地打量了一眼江千晟。 别说那些皇子了,就是一般的世家子,也都自诩身份高人一等,瞧不起普通百姓,平日见了都要躲得远远的,生怕普通百姓玷污自己似的。 可她却亲耳从一位尊贵的皇子嘴里听到这种话,心中说不震撼是假的。 “您”她顿了顿,随即微笑:“三殿下说得是。” 江千晟本是按着自己的心意说,却没想到骆清澜会因为自己这话展颜,眼里也多了几分笑。 一开始百姓们都还盯着两个人瞧,后来见他们两个大大方方,倒是让偷偷看他们的人不大好意思了,于是渐渐地也没多少人再去看他们,只是偶尔回头视线掠过他们的时候,眼中仍难掩惊艳。 两人排了一阵后,终于轮到他们了。 卖桂花糕的是对老夫妻,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圈,老板笑呵呵地问江千晟:“郎君,您要给夫人买几份啊?” 江千晟和骆清澜同时一愣,骆清澜脸上爬上红霞,她连连摆手:“不、不是,老丈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 “倒是我眼花误会了。”老丈笑笑,“不过两位瞧着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啊。” 老板娘正将一笼新的桂花糕蒸上,回头见骆清澜满脸不好意思,手肘拐了拐老板。 “就你话多,还不赶紧给客人打包。” 老板笑了笑,不再调侃。 江千晟全程没发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过他向来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骆清澜也没觉得有哪儿不对。 这家的桂花糕是用新米磨出来蒸的,据老板娘说和面的水是专门泡过桂花的水,而在每一份糕点中间,都用拌了蜂蜜的桂花点缀,所以蒸出来的桂花糕既有大米的清甜滋味又有桂花的花香味。 骆清澜趁热尝了一点,发现桂花糕滋味是当真不错,想到自己的茶铺里目前还没有推出点心,骆清澜心中有了主意。 后面还有人在排队,骆清澜和江千晟也没有过多耽误,买完后就走了。 二人一边走,骆清澜一边尝着桂花糕,她吃了一小块儿后忽然想起江千晟还没有吃,下意识将刚拿到手里的桂花糕递到江千晟面前。 “殿下要尝尝么?”骆清澜问。 江千晟一愣,随即看向骆清澜。 骆清澜怔了怔,察觉到了自己这个举动不太合适,耳尖一红,立即就想要将手收回来。 谁料江千晟动作更快,低头就着骆清澜的手咬上了糕点。 骆清澜正要缩回来的手只好维持着姿势,等到江千晟将糕点咬到嘴里才放下。? 第七十章 玉簪 “味道甚好。”江千晟说,眼里带了光亮。 骆清澜咬了咬唇,耳尖红晕还没有褪去,她刚刚真是脑子糊涂了才做出那个举动! 她悄悄看了眼江千晟的表情,生怕江千晟因此对自己有什么误会,但江千晟看上去面色平淡,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刚刚那不太合适的举动。 骆清澜暗暗松了口气,不再去提桂花糕,而江千晟也不知怎的没有再提。 有了桂花糕这一桩事在前面,接下来骆清澜就算看到了好玩的也不敢再凑过去,就怕江千晟跟着自己往前凑,到时候又弄得尴尬。 两人一路无言,眼见着就快要到长宁坊了,江千晟停下了脚步。 骆清澜也停了下来,无言看了江千晟两眼,心里似有些话要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今晚多谢殿下相送。”骆清澜行了一礼。 “骆小姐客气了。”江千晟说。 “那我就先走了。”骆清澜转身打算离开,脚步还没迈开,又被江千晟叫住。 “等等。”江千晟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又很快停下来。 他从衣袖里掏出一根玉簪,双手递到骆清澜面前,骆清澜疑惑地看向他。 “之前我母妃与令堂口头订婚之时,令堂曾留下一块玉佩作为信物,但那时我母妃身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送给令堂,今日这根玉簪,就当我为母妃补上的婚约信物。” 他言辞恳切,骆清澜犹豫片刻,将玉簪收下。 见骆清澜收了,江千晟心里松了口气,随即又故作淡然地说:“若他日骆小姐寻到了心上人,想要与我取消婚约,将这玉簪还我便是。” 骆清澜刚将玉簪拿到手里,还没有摸热乎就听到这话,顿时觉得那玉簪冰得刺骨。 “殿下也是一样。”骆清澜不想再待下去,匆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江千晟看着她飞快离去的背影,眼神黯淡,她这般讨厌自己么?连多和自己待一会儿都不愿意。 怔怔盯着骆清澜的背影看了一阵,江千晟却从袖中掏出另一根玉簪。 玉簪是白玉雕刻,簪头是刻得栩栩如生的一朵兰花,那兰花刻得生动形象,仿佛真能嗅到幽兰清香。 本该将这根玉簪给她的,也幸好没给,否则以后怕是她都要躲着自己走了。 轻轻叹了口气,江千晟将簪子收起来,转身离开了长宁坊。 骆清澜握着玉簪,愤愤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退婚退婚退婚!”她小声嘀咕着,踢了下脚下的石子。 “啊呀!小姐回来了。”谢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笑嘻嘻地凑到骆清澜面前。 骆清澜立即收了表情,冷冷淡淡地看向她:“你跑哪儿去了?找了你一晚上没找到。” “我一直在这儿等小姐呀。”谢秋笑着说。 骆清澜看她两眼,懒得和她掰扯,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 闷闷不乐地回了府里,骆清澜又听谢秋说了会儿侯府里的八卦,说到今日又有两户人家上门来试探口风,老夫人还热情接待了。 “小姐,老夫人该不会是急着将您嫁出去?她要是知道您主动拒了五皇子的婚,会不会生气啊?”谢秋问。 “她不会知道的。”骆清澜淡声说,自己今日这么着急进宫,就是为了赶在圣旨下来前解决掉和江容轩的婚事。 否则等到赐婚的圣旨下来了,她再想要抗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也是,”谢秋想通了其中的道理,也颇为赞同。 “不过老爷和两位公子都还在边关呢,小姐你又没有及笄,确实不用急。” 骆清澜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关心我的婚事了?” 谢秋连忙闭上嘴巴,“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去给小姐准备热水。” 她一溜烟出了房间,骆清澜笑了声,倒也没真的和她计较。 骆清澜私下拒婚的事瞒得了侯府的人,却瞒不了宫里人和当事人。 德妃白日还在和自己的大丫鬟商量,寻个时间让骆清澜进宫看看,岂料到了晚上就听说骆清澜把自己儿子的婚事拒了,不但如此那江千晟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和骆清澜有了婚约。 “这水性杨花的小蹄子,竟敢拒绝我儿子?”德妃气得砸了两个花瓶,又要砸第三个的时候被宫女及时拦住。 “娘娘您消消气,这可是陛下御赐的!”宫女紧张地说。 德妃眼睛瞪了瞪,眼底怒火未消,到底还是住了手,又狠狠撕扯手中锦帕。 “你说说,那骆清澜她凭什么敢拒绝我儿子?我家老五还未曾嫌弃过她呢,她就敢拒绝我儿子?” 德妃越想越气,宫里那些女人成天给她气受也就算了,区区一个镇北侯小姐也敢给她找事? “好一个骆清澜,本宫记住她了。”德妃咬了咬牙,眼底闪过阴沉。 侯府里,骆清澜沐浴过后本该上床休息了,但今日突然多出来的一桩婚事让她有些睡不着,翻了两个身仍旧清醒后,她索性坐了起来。 将江千晟送给她的那根簪子取出来,骆清澜点上拉住,坐在桌边静静看着。 她上辈子没怎么关注过江千晟,本以为这辈子和上辈子一样,不会同他有太多交集,但没想到短短时日,她已经和江千晟有了诸多联系。 关键这些联系还都是江千晟单方面帮助她,她却从未为江千晟做过什么事。 骆清澜不是傻子,能感觉到江千晟隐隐对自己的不同,可是她不确定这份不同到底是因为什么。 经历过一个江容轩,她已经对大部分男人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尤其是皇室子弟,他们在那个位置,即便自己无欲无求,但身边的人也会推着他们往前走。 上辈子江千晟英年早逝所以没有参与其中,但这辈子她如果有心想要让江千晟好好活下去,那么他是否会参与到皇位斗争中呢? 如果他要参与的话,此时接近自己的目的,是否会和江容轩一样呢? 一想到这点,骆清澜心中就甚是不舒服,她摇了摇头,努力将这个可能性从脑海去掉,她不希望江千晟是和江容轩一样的人。? 第七十一章 屋顶 此时此刻,被骆清澜记挂着的江千晟正坐在一家酒楼,推开的窗户看出去能看到长宁坊的灯火高宅。 一个时辰前,他进入酒楼后就坐在这个位置,足足坐了一个时辰,也往外面看了一个时辰,像是在那儿生了根似的。 桑梓辛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登时笑道:“咱们三殿下什么时候化身望妻石了?” 江千晟听到这话,耳尖微微一动,却并未回头,只是说:“别胡说。” 桑梓辛也不怕,笑了两声,自顾自坐到了江千晟对面,将酒瓶子从江千晟手里抢下来。 江千晟手指动了动,却并没有去抢,只是将手垂在膝头,仍看着外面。 “这外面是有什么神仙美人儿,这么值得看?”桑梓辛满头雾水地钻出窗户,左右上下瞅了瞅,只有街道上的贩夫走卒和远处的深门大院,看了半天别说美人,连个女的都少见。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江千晟终于舍得将视线落在桑梓辛身上,瞧见他大口大口喝酒,毫无形象的模样,微微蹙眉,又移开了视线。 桑梓辛捕捉到他这一点细微的变化,登时笑得不行:“三殿下,我是不是碍你眼了?” “知道就好。”江千晟淡声说。 “哈哈哈我一个大男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怎么了?娘们儿才磨磨唧唧小口啜饮呢。” 桑梓辛咕咚两口将酒给灌下,酒瓶放到一边,好奇地看着江千晟:“难得见你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说,到底是哪家小娘子负了你?” “没有的事,别胡说。”江千晟否认了一句,又将话题扯开:“之前让你查的那件事如何了?” 桑梓辛怀疑地眯了眯眼睛,但看江千晟坚决不承认,也就只好作罢。 “正查着呢,毕竟那些事做得隐秘,他手段又向来干净,咱们的人想要查到证据还是得花点时间。” 江千晟点了点头,瞧见外面灯火逐渐熄灭,想着骆清澜此刻应该也睡了,便起身。 “哎?你要走了?”桑梓辛一头问号,“你是不是和我故意过不去啊?我这才坐下呢你就要走。” 江千晟低头看了眼桑梓辛,“我和你过不去用得着这招?” 他轻笑了一声,随后足尖在窗檐上轻塌,身轻如燕般就跃出了酒楼,身影在屋顶几个起伏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桑梓辛愣愣瞪着江千晟的背影消失,暗暗咬了咬牙,“好你个江千晟,亏我马不停蹄地跑来见你,哼!” 他气呼呼地嘀咕了两句,又叫来两壶好酒,哼着小曲儿笑嘻嘻地独酌。 江千晟一路踏过屋顶,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眼见要越过长宁坊了,他脚步顿住,鬼使神差地转身朝长宁坊内走去。 长宁坊内宅院繁多,但江千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镇北侯府的位置,他自如地行走在屋顶上,一路朝镇北侯府而去。 镇北侯府毕竟是武将世家,府内有武夫,察觉到房檐下的气息,江千晟及时闪避到树丛里。 武夫出来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回到了屋内。 此时已经快近午时,不少院子都落了灯,江千晟一路走到揽月阁,本打算远远看上一眼就离开,却不防看到那间卧房竟有微弱烛火。 江千晟愣了愣,她还没有休息么?难道是因为今天的事情给她造成了惊吓? 眉心蹙了蹙,江千晟只犹豫片刻,便飞身到了揽月阁,轻飘飘落在了屋顶。 谢秋本来都要去睡了,察觉到骆清澜起来了,却没有叫自己,猜测骆清澜有心事,她便自觉守在门外。 正打着瞌睡呢,耳尖忽然动了动,她警惕地看向屋顶。 眼神逐渐变得犀利,谢秋正要动手,一片白色的衣角落下又很快移开。 谢秋盯着那片衣角看了看,随即恍然大悟,再看看屋内仍亮着的烛火,她傻笑两声,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跶跶去睡觉了。 赶走了谢秋,江千晟在骆清澜卧房的屋顶坐下来。 犹豫片刻后,他手落在一片青瓦上,缓缓将青瓦移开。 骆清澜全然不觉屋顶上正有个人在看着自己,她先前已经将那玉簪重新放到了枕头下,正想入睡之时忽然又想到那晚自己捡到的那张面具,于是又将那张面具取了出来。 面具是一张纯银色的面具,上面并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或标志,似乎随处都能买到,也许当初那人也只是随手在街上买的。 可也许是那晚那人太温柔,即便是这么一张普通的面具,骆清澜也不愿意丢掉。 她穿着单衣坐在桌边,将那张银色的面具放在桌子上,纤长细嫩的手指缓缓从面具上划过,似乎这样就能够透过面具触摸到那人的面庞。 骆清澜不知道那人的样貌,但记得那人身上的香气,如果下一次再见到,她相信自己凭借香气,也一定能够把那个人认出来。 想着那个神秘出现的人物,骆清澜眼神变得悠远,她将面具推到面前,随后趴在桌上,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具。 江千晟想过很多种场景,甚至做好了万一不小心看到不该看的及时闭眼的准备,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看到那张银色的面具。 那日他将骆清澜送到凉亭之后,察觉到附近有情况,便匆匆忙忙走了,临走时面具不小心掉落,他本以为是落在了人潮中,恐怕早就消失不见了,却没想到会在骆清澜这里出现。 是她捡到的么?江千晟看向骆清澜,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只能够看到骆清澜清秀的脑袋,看不见她的表情。 为什么此刻要将这面具拿出来呢,她是否也在还念那个晚上? 想到这一点,江千晟心跳忽然急促了几分,他不大敢去做这个猜想,可是那银色的面具泛着浅浅的光芒,映在他的眼中,使他无法忽略。 骆清澜也许不喜欢江千晟,但她有没有可能喜欢上那个神秘人呢? 江千晟眼里难得出现了一丝迷茫,心中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哀伤。? 第七十二章 参一本 打从在皇上面前提过和骆清澜的婚约后,江容轩便一直在皇子府等赐婚的旨意,等来等去却只等来德妃一封信,劝他早日对骆清澜放下心里,言辞间充满了对骆清澜的怨恨。 江容轩拿着信还有些懵,但紧接着他就知道了昨日发生在栖梧宫的那一遭事——江千晟竟然和骆清澜有婚约?! 这消息来得猝不及防,江容轩甚至以为下属在和自己说笑,反复确认几遍后,他脸色迅速阴沉。 “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容轩将信纸捏在手中,额头青筋跳动。 他的下属也被他一身暴怒气息吓得不敢喘气,应了一声就立即退下了。 不多时江容轩和骆清澜前后脚进宫的消息就被查到了,江容轩听着下属的汇报,一下就抓到了重点。 “你是说骆清澜进宫后江千晟才入的宫?”江容轩眉头深深拧着,眼中暗沉。 下属低着头:“是,江千晟的确是在骆家小姐入宫之后才进宫。” 江容轩久久没有说话,好一阵后桀桀笑了声,“好个江千晟,咬人的狗不叫,竟敢算计我。” 他一掌拍在石桌上,那石桌顿时四分五裂,下属看了眼,屏息凝神不敢多言。 江容轩此前从未将江千晟放在眼中,毕竟他这位三皇兄历来低调,其他皇子都在和官员拉关系的时候,唯独他整日足不出户,是以江容轩几乎将此人忘却。 但突然出现这么一遭事,瞬间就让江千晟进入了江容轩的视线内,他忽然想到骆清澜好几次化险为夷都和江千晟脱不开关系。 莫非,他也喜欢骆清澜?江容轩脸色一黑,某种阴冷愈盛。 他看上的人从来就没有谁能抢走,别说一个不受宠的三皇子,就算是太子,也休想从他手中抢走肥肉。 江容轩太清楚如果骆清澜嫁给他,他会获得怎样的好处,不仅仅因为骆清澜的美色,更重要的是骆清澜背后的镇北侯。 那二十万大军,他一定要! 心中坚定这个念头,江容轩的反扑也来得很快。 翌日早朝,皇上和之前一样,随便听了些官员的汇报,就打算散朝,但他正要让大太监宣布,就见自己那个很能讨欢心的老五上前启奏。 “启禀父皇,儿臣有事要奏。”江容轩高举笏板,脸色凝重,看起来几位认真。 皇上原本都在打瞌睡了,见到他这模样,不由得抬了抬眼皮子,稍微来了点精神。 朝中正在神游的官员们也纷纷回过神,或是好奇或是探究地看向这位很活跃的五皇子。 “哦?你有何事要奏?”皇上懒散地问。 江容轩头越发低了两分,声音却拔高不少,整个殿堂的人都能听到他说出口的内容。 “回父皇,儿臣要参一人,此人乃是关州溪县县令刘则成,约半月前,溪县爆发不明原因疫病,身为一县父母官,刘则成不但没有及时保护百姓,反而将感染疫病的人驱逐出城,任他们自生自灭,害得城中百姓心惊胆战,与亲人两地分隔,实在昏聩无能!” 朝中官员们静默了一瞬,随即不约而同将视线落到了江千晟身上。 无他,只是因为几位皇子都已经及冠,前些日子宗正已经开始着拟封王事宜,而几位皇子虽然还是皇子身份,封地却是已经定下了,这关州正是三皇子江千晟的封地。 时年不好,灾害常有,百姓感染疫病也并不是太奇怪的事,可身为一县父母官,不顾病人死活将之驱逐出城,迫使亲人两地分隔,这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一时间没有人将这件事联系到江容轩针对江千晟身上,江容轩求娶骆清澜的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圣旨没有下去,官员们自然不会知晓。 再加上江千晟平时很低调,和江容轩没有纠葛,两个人没有敌对的理由,他们只当江容轩是真的听说了这件事为那些百姓鸣不平。 皇上并不是很在乎那些百姓是死是活,不过事情既然已经摆到了台面上,又的的确确是刘则成做得不对在先,他还是沉了脸色,朝江千晟看去。 “老三,这件事你怎么解释?”皇上眉头微蹙,语气沉了不少。 朝中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只想看个热闹,这位三皇子太低调了,他们有些人从前也不是没想过投到他门下,奈何人家大门关着,他们进都没地方进,后来自然就转投别的阵营,以至于朝堂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势力站在江千晟身后,这时竟都无一人出来为他说话。 好在江千晟心态平稳,对这样的情况并不感到慌乱,他从队列中走出来,和江容轩并排而站,视线却并未多看江容轩一眼。 “回父皇,此事儿臣知晓,刘大人做出决策前曾书信儿臣。”江千晟声音不似江容轩那般大,但他不急不缓,气度淡然,莫名让人觉得只要有他在,似乎都没那么糟糕。 江容轩没想到江千晟还敢这么说,心中想要嘲笑,他这位三皇兄莫不是一个人待得久了,竟连什么事该做什么事做不得都给忘了? 谁在乎那些人死没死,他们在乎的是名声,若名声好听,就算全死光了又如何?若名声不好听,就算没死,刘则成这县令也当到头了。 皇上听到江千晟这番话,眉头果然皱了起来,身子都往前倾了几分。 “老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皇上眼睛幽幽地盯着江千晟。 江千晟低头,态度恭敬声音沉稳。 “回父皇,儿臣正要同您禀告此事。”江千晟不慌不忙地说。 皇帝脸色冷了下,但还是说:“你且说,朕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他冷哼一声,显然是对刘则成的处理方式并不满意。 江容轩在一旁看着,心中冷笑,擎等着江千晟出丑。 朝堂之上和江容轩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不少人心中叹息,这位三皇子看来是真的不适合勾心斗角,竟然当着陛下的面还敢这么说。 第七十三章 反打脸 所有人都等着看江千晟笑话的时候,只听他语气淡定:“回父皇,关州溪县疫情一事,儿臣以为不可小觑,江国境内已经好几年没有发生过疫病,此次突发看似事小,但谁也不能保证后续是否会扩大。”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只是和刘则成的做法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容轩想到了,便立即说出来,生怕错过这个踩江千晟一脚的机会,毕竟平日里二人交集甚少,他的确也没什么机会能够踩江千晟。 只见江容轩摇摇头,叹息一口气,无奈地看着江千晟说:“三哥,你有这个顾虑是应该的,只是刘则成大人的做法未免太过冷血了,我们江国人怎么能够放弃自己的百姓呢?那可都是父皇的子民啊。” 他将皇上这张大旗祭出来,皇上的脸色果然又难看了许多,盯着江千晟的眼神越发不满意。 江千晟看都不看江容轩一眼,只是淡声说:“我要说的问题便在这里,若是疫病有传染力,县城人口密集,身为知县,最当做的一件事便是将染病的人和未染病的人隔离开来,是以我并不认为刘大人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江容轩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嘲笑,面上却越发无奈。 “可是那些患病的人难道就不管了么?他们也是我江国子民啊。”江容轩神情悲悯,看得一些心软的人不禁动容,就连皇上看这个五儿子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心软善良的人,总是很难让人讨厌起来的。 相比较江容轩的共情力,过于冷淡的江千晟就显得很冷漠了,不少官员都蹙了眉头。 面对众人怀疑的眼神,江千晟不慌不忙,只是平静地反问江容轩:“依你的意思,感染病情的人要和未曾感染的人一起生活,那未曾感染的人被感染了怎么办?感染的人自然无辜,未曾感染的人又何错之有?” 朝堂上众人一怔,这倒的确是这个道理,若是这疫病感染力强,的确不适合和未曾感染的人一起生活。 江容轩悲悯的神情一僵,正要继续诡辩,就听江千晟慢悠悠却又极有自信地说:“何况,谁说那些没在城内的患病者是被驱逐的?他们是刘大人与医者同他们讲完是非道理后,自愿出城,并且城外有刘大人专门搭建的棚子,供他们养病治疗,如此一来城内百姓既不会被传染,城外病人也能安心医治,刘大人此举,儿臣以为甚妥。” 皇上一开始也还站在江容轩那边,听到江千晟说了一番后,倒是恍惚明白过来。 “是也是也,老三倒是说得没错,这样一来刘则成这法子倒是极为稳妥。”皇上连声说。 江容轩没料到江千晟还有后招,根本不是那个看上去一窍不通的三皇子,他一时愣住,反应过来后下意识说:“不可能!” 江千晟终于肯将目光落到江容轩身上,他平日里深居简出,甚少和几位皇子来往,加上性情低调,于是很容易让人忽略他。 但此刻他那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神平平静静落在江容轩身上的时候,江容轩看到他眼中的幽冷黑沉,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寒噤,他反应过来后惊恐地看了眼面色平淡的江千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什么不可能?若五弟怀疑,不若亲自往关州走一趟,就明白了我说得是真是假了。”江千晟淡声说,将目光平静地从江容轩身上移开。 在他目光移开的时候,江容轩心底猛地松了口气,仿佛一块压在身上的巨石终于被人挪走。 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眼淡然出尘的江千晟,心中震撼。 他这位低调的三皇兄,刚刚那眼神竟然连他看了都有些害怕,此人当真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不争不抢么? 然而江容轩却不敢再去窥伺江千晟了,他心中有一种直觉,自己的一举一动,包括今日的目的,无论看起来多么平淡巧合,却都被这位三皇兄看得明明白白。 江容轩历来喜欢在暗处谋划,就像一只躲藏在黑暗里的老鼠,而老鼠最害怕的就是狸奴那双无论它躲到哪儿都能看到它的眼睛。 这种连灵魂都要被看穿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了,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江容轩这一刻的确对江千晟有了忌惮之心,他心中甚至隐隐有些后悔,也许今日不该针对江千晟的,究其原因,他自己却也想不明白,只是一种面对危险的直觉。 “三皇兄说笑,既然三皇兄如此肯定,那显然是弟弟误会了,还望三皇兄勿怪。”江容轩低着头,捏着一把汗说完这番话。 他有些紧张,担心江千晟会不会抓住他这个把柄寻他的错误,但好在江千晟什么也没说话,这让江容轩心里稍松了口气。 皇上本来也并没有把这事放心上,一听说刘则成的方法用得不错,也就不想再去管了,随意挥挥手说:“无事的话,就散朝。” 其他大臣都没有事要启奏,今日这朝会便这么散了。 不过因着这一则小插曲,以往没怎么注意到江千晟的人,今日都不由得多打量他两眼。 几位皇子之中,尤以三皇子江千晟相貌最为英俊,只是他们是满腹心机的权臣,可不是那些闺阁女娘,这再好的容貌对他们来说也不如一肚子的心眼和一个聪明的脑子。 以前他们一位三皇子当真是不争不抢,今日也都做足了准备看五皇子打三皇子的脸,只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却是叫他们有些意外,五皇子不但没能打三皇子的脸,反倒是被三皇子给打脸了,有意思。 不少人眼珠一转,就想要趁着出宫门的机会凑到江千晟面前说两句话,然而等他们出了宫门,却发现三皇子的车马早就远去了,只留下一个车辙。 众人心中虽遗憾,但毕竟他们早已经选定了自己要支持的人,倒也没有太过感慨,这件事就这么被他们抛到了脑后。 朝堂这这一出只溅起一点小水花,却被一直关注朝堂动向的骆清澜所重视。 第七十四章 江湖百晓生 消息传到骆清澜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朝会第二日了。 骆清澜之所以重视这个消息,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她前世记忆中,关州的确爆发过疫情,伤亡数据不小,也因此牵连到江千晟,被皇帝冷落了好一阵。 第二则是关于江千晟的反应,前世这件事不是江容轩捅出来的,江千晟都因此被牵连,这一世江容轩亲自动手,江千晟不但没被算计到,反而狠狠打了江容轩的脸,这让骆清澜很惊讶。 她仔细回想了下前世关于这位三皇子的动态,然而对方实在是太低调了,根本没有多少记忆,骆清澜只得放弃。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这位三皇子的确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好欺负。 骆清澜原本正在考察除了江容轩的其他几位皇子,但因着这一出,她分了一些目光在江千晟身上,也许这位三皇子也可以考虑考虑。 当务之急要解决的还是关州疫情,尽管上辈子京城没有被疫情波及到,但就她所知的,死伤不下数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既然她有重生的机会,能阻止的事情必然会全力阻止。 一边琢磨着关州疫病的起因和最后的解决方法,骆清澜一边将药方子写了出来。 这药方子只是她根据记忆写出来的,具体对不对还要看试验情况,不过有总比没有强,能多救一个人也是好的。 就在骆清澜写完药方子没有多久,关九从江南回来了,也顺利带来了骆清澜想要的人。 骆清澜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将药方子写完。 她仔细看了眼药方子上的每味药材,随后将纸条扔到了炭盆里,呲啦两下纸张便化作了灰烬。 “小姐,关九说人现下就在清风茶楼,您要现在出门么?”谢秋进来询问,正好看到炭盆里的纸灰。 她好奇地看了眼,又很快将视线收回,没有多问骆清澜。 “嗯,正好现下没什么事。”骆清澜从书桌旁起身,边走边说:“还是以男装出行,你也换一下。” “是。”谢秋应声而去。 不多时,主仆二人都换了一身清爽利落的男装,骆清澜正要出门,忽然想到什么,又转身回了屋子一趟。 清风茶楼已经开始营业了,不过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生意并不是特别好。 小二缩在柜台里,时不时好奇地看一眼被关九带回来的那人。 那是个青年男子,头发乱糟糟的,相貌被大半拉碴胡子给遮住,穿着破烂的麻布衣,脚上的布鞋也破了个洞,和路边的乞丐没什么区别。 小二实在不明白这么一个人,为什么关九会带回来,好耐心地陪着他吃茶。 关九经过这一段日子的相处,也已经习惯了,他看上对面邋里邋遢的人,眼里却并没有轻视。 其实刚开始还是有的,尤其是初见这人的时候,他实在不明白骆清澜怎么想的,要让自己带这么一个乞丐回去,甚至一度以为是不是自己找错了人。 然而当这人吊儿郎当却又准确无比说出他的身份后,关九脸色变了,变得很郁闷。 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江湖上都早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传说,为什么一个二个的只和他打了个照面就能知道他的身份? 关山剑客的名气都大到家户喻晓的地步了? 骆清澜一个京中深阁女子知道,白连鹏一个江南乞丐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 怀着这种郁闷,关九将白连鹏带回了清风茶楼,二人等了半个时辰左右,骆清澜就和谢秋来了。 只是和先前不一样,骆清澜出场的时候戴了张银色面具,她又换了身男装,若非关九认出旁边是谢秋,一时都不敢确认来人是骆清澜。 白连鹏正将一壶茶当酒一样往肚子里灌,茶壶刚放到桌上,他对面就坐下一人。 来人身段清瘦,穿一身蓝色锦袍,手执一把象牙绸扇,面上戴了张银色面具,露出来的眼睛看向白连鹏的时候,似乎能轻易看穿他。 白连鹏原是兴致缺缺,直到和骆清澜的视线对上,他眼睛一亮,瞬间来了兴趣。 历来只有他看穿别人,却没有别人看穿他,难得遇上个能看穿他的,有趣有趣。 “一路奔波,辛苦阁下。”骆清澜淡声说。 关九和谢秋同时一愣,诧异地看了眼骆清澜一眼。 无他,骆清澜发出的竟是男子声音。 这其实只是个小技巧,算不得什么秘密,骆清澜身为医者,对人体构造清楚,自然知道稍微改变一些声带就能发出不同的声音。 她平日里不用自然是用不上,现下要用自然是有用的道理。 对面的白连鹏听到是个男子的声音,微微惊讶了下,眼中越发明亮。 他站起身,上下打量骆清澜两眼,随即哈哈大笑:“小美人真是调皮,竟用这招来与我玩笑。” 骆清澜明明用了假声,却还是被白连鹏看破了,她微微一挑眉,却并不意外。 “先生如何发现我真身的?”骆清澜恢复了自己的声音问。 白连鹏坐下来,一只腿踩地上一只腿踩凳子上,摇头晃悠语气得意:“你这点小把戏偏偏刚出门的小奶娃还行,骗我?呵。” 骆清澜笑了笑,并不生气,要是白连鹏连她这点伎俩也看不清,她也没必要找这人了。 “那先生不妨猜猜,我是何身份?找先生来,又是何目的?”骆清澜问。 关九眼里出现迷惑,这难道不是骆清澜主动告知么?为什么却还要白连鹏来猜? 他没有明白各种蹊跷,在一旁候着的谢秋却是如有所思,不禁打量了两眼,白连鹏。 她本以为自己那两眼并不明显,却不想白连鹏忽然抬头看向她,一下就将她的眼神捉住。 视线对上的一刻,谢秋心中一跳,莫名有种自己已经被白连鹏看穿的感觉。 而白连鹏看了眼谢秋,露出笑容,呵呵呵地笑着,笑得谢秋心中发毛。 “这京中贵女,能有这个魄力盘下一家茶楼,又有胆量出来见人,还能收服关山剑客,唔”白连鹏假意思考一阵,随即笑嘻嘻地说:“我猜,是镇北侯府。”? 第七十五章 收人 饶是上辈子骆清澜就知道白连鹏这人的能力,但此刻听到白连鹏笑嘻嘻地说穿自己的身份,还是没忍住惊讶了一下。 白连鹏此人,江湖绰号百晓生,但凡这天下发生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也不知此人究竟是长了几双眼睛几只耳朵,哪怕千里之外的事,他也总有办法探听到。 上辈子骆清澜结识白连鹏以后,巧用妙计将此人收到江容轩麾下,后来江容轩能够掌握先机抢先其他人一步,都离不开白连鹏在其中的功劳。 打从骆清澜筹谋着开清风茶楼的时候,白连鹏就是她名单上首要收服的人。 想到这儿,骆清澜微微一笑,“先生不妨再猜猜,小女子请你来此间的目的。” 白连鹏眯了眯眼,探寻的视线在骆清澜身上扫来扫去,骆清澜岿然不动,坐在椅子上任凭他打量。 忽地,白连鹏脸上出现一抹笑容,却并不达眼底,“小姑娘,我这人历来贪生怕死,只爱寻欢作乐,这危险的事儿我可不做。” 骆清澜挑挑眉,笑了。 “先生且放心,若是会叫先生至于危险,清澜第一个不答应。” 白连鹏总觉得这小丫头似乎看穿了自己似的,他感到很奇怪,别说这小丫头常年居于京城,恐怕连自己是谁都未必晓得,就算晓得,她一个小姑娘,又如何能看穿自己呢? 纳闷归纳闷,白连鹏想到自己身上那一堆破事,倒也不慌。 他叫踩在长条凳上,一手端着茶杯,抿了口后摇头晃脑地说:“我么,倒是无所谓四海为家,只是我怕姑娘此地容不下我啊。” 谢秋在旁边听了一遭已经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心中惊异骆清澜寻找人才的眼光,又深感佩服,此时听到白连鹏私有推拒之意,生怕他真给拒绝了,连开了口。 “先生哪里话,我们家姑娘历来最是容人雅量,这偌大一家清风茶楼,偌大一座皇城,怎么会容不下先生呢?” 白连鹏端着茶杯,笑眯眯地看了眼谢秋,“天真。” 他便不再说了,连骆清澜也不看一眼,似乎是确定她们不可能留得住自己。 骆清澜看着他这副与前世无二的面孔,不由得露出笑来,两辈子过去,百晓生也还是一个性子。 “杭城白家这一代除却先生大才,听闻白大公子也极有本事,想来白老太爷倒是安心的。”骆清澜不慌不忙地说,像是早已经调查清楚白连鹏的身份。 白连鹏微挑了挑眉,只看着骆清澜,也不接这话。 骆清澜浅抿了一口清茶,继续说道:“听闻白先生在找一种名为火珊瑚的宝物,巧了,我正好与一南洋商人相识,海外火珊瑚比江国境内要好找,若是先生需要的话,清澜愿意拱手相让。” 提到白连鹏的家世他都没什么变化,但提到火珊瑚,他的脸色却是微变了变,看骆清澜的眼神也犀利了两分。 迎着他犀利的目光,骆清澜倒是无所畏惧,任由他打量自己。 其实上辈子白连鹏是收服的人才里面较为难磨的,一开始骆清澜为了说服他,没少利诱,但他始终不为所动,就连江容轩坐不住了,暗中派人威胁,他也还是那个老样子。 最后磨了大半年,骆清澜才无意中得知了这位白先生的软肋——他那早亡的未婚妻。 白连鹏有一位订了婚约的未婚妻,未婚妻家中是做生意的,江国海市一看,未婚妻家中瞅准商机,拍了商船出海。 本来那位小姐是不必去的,但她听闻海外有一种火珊瑚极其漂亮,她想到这里面的商机便决定要亲自去看一看,谁知道船在水中出了事,连船带人再没回来。 此事成了白连鹏心中的一桩憾事,因为那火珊瑚一事就是他亲口透露给未婚妻,换言之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未婚妻,心中一直过意不去,就此堕落。 前世骆清澜知道了这件事,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才海外淘得了一株火珊瑚交给白连鹏,白连鹏才算是被她打动,愿意留在江容轩身边做幕僚。 据白连鹏自己说,他也看在骆清澜为了江容轩那么辛苦的奔波说服自己,想到自己和未婚妻的感情,心中感动才答应下来。 骆清澜想,也不知后来自己被江容轩给杀了,白连鹏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还会觉得折断‘爱情’动人么? 不过那时江容轩已经登基称帝,万万人之上,就算白连鹏心有芥蒂又能如何? 将这些想法从脑海中赶跑,骆清澜定定地看向白连鹏。 一切如她所料,白连鹏在最开始的怔愣过后,很快回过神来。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骆清澜,似是在打量,又似乎是别的。 “骆小姐比我看上去的要厉害些。”末了,白连鹏轻笑一声。 骆清澜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头,“先生不必多疑,清澜自是有事要求先生,非得先生之才不可。” 二人默契地将话题从火珊瑚上跳了过去,白连鹏似是随意地询问骆清澜找自己的目的。 骆清澜没有立即回答,盯着桌上杯中的茶水看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地说:“清澜所求是天下安宁。” 白连鹏手一下顿住,犀利的目光看向骆清澜。 骆清澜被他扫视着,不为所动。 好一阵后,白连鹏哼笑:“骆小姐胆量不小。” 骆清澜迎上他的视线,只是笑笑,并不反对。 前已有了个关九,再来个白连鹏就要好说服多了,上辈子骆清澜花了大半年才说通的人物,这辈子不到一个时辰已经答应上了骆清澜的船。 不过白连鹏比关九要聪明,他并没有立即表明自己会一直跟着骆清澜,用他的话叫‘看看’,反正看看又不吃亏。 骆清澜并不着急,答应下来白连鹏这不合理的请求,她相信,待日后白连鹏自己就会心甘情愿留下谋事的。 与这位江湖百晓生谈妥后,骆清澜立即就给白连鹏安排了任务。 白连鹏听她说了番前因后果,轻描淡写地问:“就这?”? 第七十六章 说书先生 骆清澜笑着点点头,“是的,就这。” 白连鹏随意地摆摆手,“此乃小事,包在我心上。” 骆清澜谈完了事情也就放心了,正好天色已经不早,她和谢秋离开清风茶楼回了侯府。 自打三房出事,二房便开始独大,柳茹云如今的穿着打扮是越发有贵妇的样子了。 她正巧也从外面巡查商铺回来,和骆清澜在大门口撞了个正着。 骆清澜随时嫡系,但念着对方是长辈,便退了一步,等着柳茹云先进去。 柳茹云不知是不是真把自己当侯府主人了,没有进去,而是围着骆清澜打量了一圈。 “大姑娘,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平日里还是应当好好待在家里面,可别动不动就去外面乱走。”柳茹云意有所指地说。 骆清澜本就淡然的脸色在听到柳茹云这番话后越发淡漠了,她视线落在自己这位二婶身上,想着骆筱筱的身份,不禁一笑。 “清澜的事,应当还没有到需要二婶插手管教的地方,二婶倒是不如先顾好二房。”骆清澜淡声说。 大概是之前三房在她眼前蹦跶得太欢乐,以至于柳茹云那些小把戏就都入不了骆清澜的眼,不过如今三房一倒,柳茹云的心思也就无所遁形了。 柳茹云本事端了个长辈架子训斥晚辈,却不想被骆清澜毫不客气地抢白。 进来日子下人们的吹捧早已经让她忘记了镇北侯府真正的主人是谁,只当自己真的是能为侯府当家做主的夫人,脸色立时变得青黑。, “清澜,长辈教导你,是为了你好,你不听也就算了,怎么还能顶撞长辈呢?”柳茹云面露不虞。 骆清澜今日和白连鹏一番交谈,看似有来有往,实际上也颇费心神,现下正疲倦得紧,可没工夫和柳茹云在这里瞎扯。 眼见柳茹云还来了劲,骆清澜懒声说:“二婶说得是,无事的话清澜便先入府了,回头有了时间,再与二婶细聊。” 她说完,也不顾柳茹云瞪大的眼睛,和谢秋快速入了侯府。 “你!”柳茹云气得追了两步,又想起有失身份,匆匆停下。 她看着骆清澜的背影不过一会儿就消失在小道上,登时气得不行。 回了二房的院子,柳茹云还在忿忿不平地念叨骆清澜是如何不尊敬自己,但这话她也就自己念着听听,可不敢真拿到老太太面前去说。 长辈管教晚辈本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谁叫骆清澜是嫡女,而她不过是旁系呢,严格来说,旁系可没有资格去插手嫡系的管理问题。 所以骆清澜才敢直接抢白柳茹云,也许柳茹云未必是忘了这一点,只是最近太过顺风顺水,以至于她忘记了这侯府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 骆筱筱正跟着柳茹云专门给她请的嬷嬷做女工,听了柳茹云忿忿不平的抱怨,她想到骆清澜,眼神暗了暗。 她其实最近一直在暗中计划,只是没找到机会,揽月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如铁桶一般,她想要安插两个丫鬟进去都不行。 越是如此,骆筱筱心中对骆清澜越是忌惮,她有一种直觉,骆清澜必须要尽快除掉,否则到了最后倒霉的只会是她自己。 勉强藏住自己这些阴暗的心思,骆筱筱做出一脸关怀的模样宽慰柳茹云,柳茹云听着女儿的话,倒是慢慢冷静下来,只是言语间难免还是对骆清澜嗤之以鼻。 近来京中百姓间多了件闲谈趣事,原是那不起眼的清风茶楼,不知哪日来了位说书先生,摆了张桌子就在茶楼里说书。 一开始进去茶楼的人少,听到的人也不多,但无一不被这位先生的故事吸引,来了一次又要来第二次,不是冲着茶好喝,是冲着说书先生。 就这么的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都知道清风茶楼有位说书先生,话本子丰富有趣,让人听了就上瘾,非得知道下回讲的是什么。 而这几天,百姓们嘴里谈论的是说书先生的一个新话本,讲的是不知名的前朝一位公子,目目光短浅却又骄傲自大,做事只顾眼前不顾头尾,用说书先生的话是顾头不顾腚。 百姓们了听了哈哈大笑,也没人去深思,直到不知从哪儿传出来了前几日朝堂上五皇子参奏三皇子一事,然后众人就将那位公子代入到了五皇子身上,这笑话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江容轩。 等到消息传到江容轩这里来的时候,话本子已经不知道在百姓间流传了多少个版本,但可以确定的是,比起虚拟的前朝人物,人们还是更喜欢真实的人,于是故事里的公子直接就被换成了五皇子。 听完了下属收集汇报来的消息,江容轩气得砸了一套刚出窑的瓷器,他本来是要将这套瓷器送人的,现下全被他给砸了。 “岂有此理!查!给我狠狠的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江容轩目光阴沉,被那些流言气得不行。 他可没那么傻,会天真的以为是百姓们闲着没事儿干开玩笑,这显然是有人故意混淆引导,他第一个怀疑到的对象就是清风茶楼的说书先生。 然而查询的人回来却说那说书先生是清白的,人家原来的话本子和现在的可不是一回事儿,坚决不承认自己有诬陷江容轩的嫌疑。 而江容轩也的确没有直接证据,自然不好随便抓人,只好恨恨放过了白连鹏,转而让人继续查。 打发走了前来调查的人,白连鹏得意地笑了两声,往日他胆子再如何大,也没想过那皇室的人编排,虽然他心底不止一次想过要说他们的八卦。 没想到骆清澜给他安排的第一个人物就是江容轩,白连鹏觉得有趣极了,对骆清澜也越发好奇,这小女娘倒是好大的胆子,敢拿皇室的人编排,但不得不说骆清澜手脚干净,查也查不出来。 白连鹏一边觉得有趣,一边又觉得自己这趟京城之行倒是没有白跑,有意思极了。? 第七十七章 德妃邀请 江容轩接连查了好几天也没有查出流言的来源,反而因为他大肆调查,被言官给参了一本,说他滥用私权。 皇上对此不置可否,却也敲打了他两句,他心中不忿,也只能就此忍下。 原本还打算暗中报复一下清风茶楼的说书先生,虽然种种证据表明他是无辜的,可江容轩拿不到人撒气,自然得有个出气筒。 谁知道经过此事,清风茶楼人气大涨,每日上门的茶客接都接待不过来,那位说书先生更是成天活动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但凡江容轩动他一个手指头,立马就会被知道。 江容轩怒极,到底还是有理智,知道自己拿说书先生没办法,只得将这件事忍下。 骆清澜借着白连鹏的手,好好抖搂了一阵江容轩的八卦,他以前在百姓中口碑极好,而现在百姓们一听到五皇子,首先想到的就是顾头不顾腚,下意识就想要笑。 这对于江容轩的几个竞争对手来说当然是好事,不少皇子甚至暗中浑水摸鱼抹黑江容轩的名声,江容轩忙着重新给自己正名,一时间倒是没工夫再来管骆清澜了。 骆清澜乐得轻松,接连好几日心情都很不错,不过唯一让她有些纳闷的是自己的婢女谢秋,这几天谢秋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正好闲着无事,骆清澜便将谢秋叫来,仔细问了一二。 谢秋没想到骆清澜还会关注自己,一时有些紧张又是感动,毕竟骆清澜肯定是关心她才会关注她。 她这两天纠结的事情其实也和骆清澜有关,按理来说她当初是主子派到骆清澜身边的,不仅是保护骆清澜,同时也汇报骆清澜的行动。 但随着和骆清澜的相处,谢秋越发感觉到骆清澜是个很好的人,骆清澜无论走到哪儿都带着她,从没有任何秘密瞒着她。 她知道一仆不侍二主,不想将骆清澜的秘密告诉给江千晟,又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是背叛了江千晟,因此陷入纠结中,好几日都没精神。 “你是不是想念家人了?”骆清澜思来想去,除了这个理由也想不出别的。 谢秋正苦于怎么找借口,现成的梯子就递了上来,她连忙说:“是,虽然父亲当时把我卖了,让我怨恨了他一阵,可到底是家人。” 眼见着谢秋神色黯淡下来,骆清澜便说:“也罢,正好我这几日不甚忙碌,你回去看看你的家人。” 谢秋眼睛一亮,心中越发愧疚了,小姐这么信任自己,自己怎么能够将小姐的事说出去呢? 不知想到什么,谢秋咬咬牙,“那奴婢就先回去两天,将事情处理好了就来见小姐。” 骆清澜没想那么多,很大方地放了谢秋离开。 当天谢秋就来到了三皇子府,见到江千晟的第一面,她便双膝跪下,重重一磕头:“主子。” 谢枫在一旁看着被吓了跳,连忙去瞅江千晟的表情。 江千晟盯着谢秋看了会儿,眼中若有所思。 “你此次回来是有何事禀报?”江千晟淡声问。 谢秋咬咬牙,“属下、属下有事要禀,只是此事与骆小姐关联不大。” 江千晟微微颔首,“你且说。” 平心而论,谢秋觉得自己很幸运,无论是江千晟还是骆清澜,都是很好的人,虽然她是暗卫出身,但江千晟也未曾亏待过她,也不因她的女子身份轻待她。 正因此,谢秋才会感到痛苦,觉得这一趟必须来。 她跪在地上,红着眼将自己的纠结一一说出来,末了愧疚地低下头。 江千晟见到谢秋就隐约觉得她怕是有事,现下听了倒并不是很意外,反而心中有种果该如此的想法。 “她本就是很有魅力的人。”江千晟说,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我将你派到她身边,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不是让你去监视她的,一仆不侍二主,从我将你派出去的那一刻起,你的主子就只有她一个。” 谢秋听了心中顿时宽慰不少,又觉得自家殿下真真是顶好的人,连连磕头道谢。 江千晟没有多问骆清澜的事,只听说她近来心情好,心中也放心不少,又嘱咐谢秋好生保护她。 谢秋走了这一趟,心中知道了答案,回去的时候眉宇间的纠结自然就消散了,见到骆清澜的时候眼眶一热,黏黏糊糊地喊了声小姐。 骆清澜听着她这一声喊,下意识起了身鸡皮疙瘩,又不禁觉得好笑。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什么交心的好友,这辈子看人心更清楚后越发不大想与人交心了,她只觉得当初救下谢秋真是万幸之事。 揽月阁主仆二人气氛融洽的时候,骆清澜开始寻找下一个人才目标,但不等她将计划做好,一封来自宫里的邀请打断了她的思绪。 “赏花宴?” 骆清澜捏着邀请函看了看,是以德妃的名义,据说是一株很古老的琼花,年才难得开一次,此次恰好盛开,便邀请京中贵女夫人们进宫欣赏。 “这琼花虽然年开一次,却又不是十年才开,何至于弄个赏花宴?”谢秋嘀咕,觉得这里面事儿不大对。 “小姐,能不去么?”谢秋问。 骆清澜将视线落到花笺落款的‘德妃’二字上,摇了摇头,“怕是拒绝不了。” 要说意外,骆清澜觉得自己也并不是太意外,毕竟她前不久才拒了皇上赐婚,打了江容轩的脸呢,德妃作为江容轩的生母,半点动作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无妨,毕竟此次赏花宴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那么多夫人小姐,就算德妃为难我,也不会太过分,忍一忍就过去了。”骆清澜淡声说。 没办法,谁叫人家势力更大呢,她就算是不想忍也得忍。 谢秋眉心蹙了蹙,觉得看着自家小姐受委屈,比自己受委屈还要难过些。 骆清澜见了她的神色,不禁觉得好笑:“这还没有进宫呢,你倒是先担忧上了。” 谢秋欲言又止地看着骆清澜,最后只说无论如何自己会站在骆清澜身边。? 第七十八章 不服 琼花宴的请帖不仅骆清澜收到了,骆筱筱也收到一张。 骆筱筱只是侯府旁系,以前可没有机会参加宫廷宴会,能参加一些高门大户的私人宴会就很不错了,拿到请帖的时候,她欣喜得就差将请帖给供起来。 一边准备自己入宫参加宴会的服装,骆筱筱问自己的贴身侍女:“这请帖除了我,揽月阁那边有吗?” 侍女点点头,“有的,据说还是宫女亲自送过去的。” 骆筱筱喜悦的心情顿时消了大半,满心都是嫉妒。 骆清澜有什么好?不就是侯府嫡女么,所以处处高她一头,可她骆筱筱当真比骆清澜差到哪儿去了么? 侍女察觉到骆筱筱情绪不对,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怎么了?” 在骆筱筱面前,她们从不敢称呼‘二小姐’,凡是带了‘二’字的,没一个逃过发卖的命运。 骆筱筱没说话,只是黑着脸让侍女退出去,侍女本来害怕她将火气撒到自己身上,毕竟那个叫凝香的丫鬟,现在还躺在下人房养伤呢,闻言立即退出了房间。 等到侍女离开,房间只剩下骆筱筱一个人了,她才恨恨将衣服仍在地上。 嫡女,旁系,明明同住一门,待遇却是天差地别,若非如此,她怎么会去争去抢? 她骆筱筱不愿意低人一头,既然没有好出身,那么想要得到什么,只能够靠自己。 目光在衣柜里扫了一圈,骆筱筱冷静下来。 琼花宴参加的都不是一般人,她既然有这个机会去参加,一定要抓紧时机多结交一些人。 转天便到了参加琼花宴的时候,因为此次花宴主要是以欣赏年一开的琼花,故名琼花宴。 还未到辰时,骆筱筱便起床梳洗打扮,她特地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锦绣华服,又簪上宝珠金玉,生怕自己哪里落了下乘,被宴会上的夫人小姐看轻了去。 因着都是出自侯府,尽管骆筱筱不愿意,也必须同骆清澜一起出发。 比起骆筱筱对此次宴会的重视,骆清澜就要随意得多,她昨晚因着记录又想起的一些关于边疆战事的零星碎片,约莫亥时过半才睡觉,今天便睡到了辰时正才起来。 谢秋倒是有些急,主要是怕骆清澜万一去晚了被德妃刁难。 但想到昨夜骆清澜房里的火烛那么晚才熄灭,又不忍心催促,只好忍着焦虑等骆清澜自己起来。 骆清澜起来后,谢秋给她端来几件衣服挑选,都是上乘的好料子,织绣花纹也很是漂亮,但骆清澜看了一阵后却让谢秋换掉。 “德妃是江容轩生母,我提前拒了江容轩的婚,她对我必然不会有好脸色,若是我打扮太盛,只怕会反招祸事,倒不如低调些好。” 谢秋应声退下,不多时重新带了身较为素净的衣服进来。 骆清澜简单装扮了一番,确保不会让人从着装上挑出毛病后,这才和谢秋不慌不忙地离开揽月阁。 骆筱筱独自在马车上等了好一阵,等到快要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将骆清澜给盼来了。 “我还当姐姐作何打扮,花了这么多时间,却原来也不过如此。” 早在上次骆筱筱就已经和骆清澜撕破脸了,现在也无需再像往日那样讨好骆清澜,加上柳茹云近来得势,骆筱筱也很有底气,竟直接当面嘲讽。 骆清澜看向骆筱筱,对上骆筱筱嘲讽的神色,她微微一笑:“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若非生得天生丽质,自然也只能靠后天捯饬,只是妹妹却也不必将自己娘胎的火气怪罪到我身上,要怪就怪二婶没能把妹妹生得貌美些。” 谢秋见惯了自己家小姐隐忍的一面,难得见她直接怼人,一时没忍住笑出声。 骆筱筱脸色铁青,一双眼睛怒瞪着骆清澜。 她的确生得一般,顶多算小家碧玉,所以在装扮上就格外注意。 只是以前维持着虚假的姐妹情谊,其他人又顾忌着她毕竟姓骆,没人在她面前说什么,陡然被骆清澜言辞犀利地戳穿,一时将骆筱筱气得不行。 “姐姐好伶俐的口齿,有这工夫怎么不将身边的丫鬟管一管,没大没小。”骆筱筱说不过骆清澜,就将火气对准谢秋。 谢秋已经收敛了笑,对骆筱筱的嘲讽充耳不闻。 骆清澜淡淡一挑眉,“我的人就不劳妹妹操心了,倒是妹妹,我之前不是送了你一个丫鬟,怎么不见妹妹带上?” 提到凝香,骆筱筱心里头又是一团火气。 要是这丫鬟是她自己的,她索性也就给发卖了,眼不见为净,偏偏这丫鬟是骆清澜送的,虽然骆清澜嘴上说人给她了,可那丫鬟的卖身契还在骆清澜手上呢,她想卖也没资格。 “劳姐姐挂心,那丫鬟自然有她自己该做的事。”骆筱筱冷声回答。 骆清澜笑笑,看把人气得差不多了,也见好就收,没再继续和她打嘴皮子仗。 马车一路驶向皇城,在光华门下车的时候,宫门前已经陆陆续续停放了不少贵族车马。 骆清澜淡淡扫了一眼那些各个家族的标志,心中暗想今日这琼花宴到的人可不少。 骆筱筱下了马车就想要自己行动,奈何别的家族都是姐妹或者母女一起,她心中暗暗不爽,也只能跟在骆清澜后面。 将请帖交予前来迎接的内侍,检查过后又有宫婢带领她们入宫。 骆清澜来过宫里几次了,没觉得有什么稀奇,一路上镇定自若地跟在宫婢身后。 骆筱筱却是头一遭来皇宫,对哪哪儿都感到好奇,她目光扫过那朱红的墙,明黄的瓦,还有随时立在宫门两边的带刀侍卫,心跳得飞快。 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里面鼓噪,但一时间还没有完全摸清楚。 宫婢察觉到骆筱筱四处打量的眼神,眉心不悦地一皱,轻咳了一声,冷淡地视线扫了眼骆筱筱。 骆筱筱正看得起劲儿,猝不及防被警告,立即害怕地缩回了脑袋,老老实实低头跟在宫婢身后。? 第七十九章 刁难 有几个小姐看到骆筱筱出丑,没忍住暗笑出声,这次来参加琼花宴的大都是进过宫的,自然不像骆筱筱那样无知。 “这嫡出和旁系到底是不一样的。”不知哪位小姐说了一句。 “要么为什么别人是嫡系呢,这既然有分别,便说明终究不同。”另一位小姐跟着说。 其余小姐听了这话,都发出低低笑声。 骆筱筱面皮迅速涨红,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她心中暗自咒骂了那几位小姐一阵,却将含着恨意的视线落到骆清澜身上。 骆清澜察觉到后面那几乎要穿透她皮肉的视线,心中略感无语。 嘲笑骆筱筱的人是别家小姐,又不是她,怎地还恨上她了呢?柿子捡软的捏,也没这么捡的? 不过她也没和骆筱筱计较这等小事,心里想着待会儿到了宴会上,若是德妃出招,她该如何应对。 骆筱筱恨恨瞪了骆清澜的背影半天,人家却连头也不回,一个眼角都没给骆筱筱,越发叫骆筱筱气得想抓狂。 凭什么,她同样也姓骆,凭什么只是旁系出身就要矮人一头?她绝不信自己比骆清澜差到哪儿去。 琼花宴安排的地方就在御花园一处凉亭,时值五月,已有荷花亭亭玉立,而越过荷花池,对岸一棵洁白灿烂的大树,便是那年才开一次的琼花。 即使是隔着一片荷花池,也能闻到琼花那淡雅清新的香气,若以此花做宴,倒也不是不可。 凉亭并非一片,而是好几个亭子在湖心上连成一排,近可低头看水中鱼戏,远可抬头看对岸琼花玉树。 亭中以备好演戏,以点心和时蔬为主,雕刻成花朵模样,翠绿鲜红,别有一番趣味。 骆清澜到的时候,已有几桌演戏坐上了人,最中间的亭子里,上首的位置自然是坐着德妃,她左右两侧则分坐了几位素来和她关系好的妃嫔。 娘娘们平日在皇上面前须得奴颜屈膝,但在这些官太太和小姐们面前,自然是高人一等,一个个除了对自己家里人脸色好看些,对其他人都端着架子。 凡入亭的宾客,皆先要去主桌见礼问好,骆清澜也不例外。 她和骆筱筱一同朝湖心亭走去,等前面的夫人小姐见完了礼,便走到中间,屈膝向德妃及其他妃嫔行礼。 “镇北侯府骆清澜,拜见娘娘。” “镇北侯府骆筱筱,拜见娘娘。” 这一刻,姐妹二人难得默契。 其他妃嫔随意点点头,这礼便算行完了,可主座的德妃却迟迟没有颔首的意思。 一开始众人以为是德妃忘记了,毕竟好几位夫人小姐都忙着和德妃攀谈,她时不时就要回复一句,但等到过了好几息的工夫,德妃仍是没有叫骆家两姐妹起来,众人心中一咯噔,凉亭里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分。 原本正讨好德妃的夫人识趣闭了嘴,眼神暗暗看向骆清澜和骆筱筱,心中琢磨这镇北侯府什么时候得罪了德妃。 德妃慢条斯理地看向半弯腰行礼的姐妹二人,视线在骆清澜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到骆筱筱身上。 “这位便是镇北侯府小姐?倒是生得清秀可爱,本宫第一次见你便觉得舒心。”德妃笑吟吟地对骆筱筱说。 骆筱筱察觉到众多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敢置信地抬头,小心翼翼看向德妃,正对上德妃含笑的眼神。 她心跳一滞,随即疯狂跳动,巨大的喜悦笼罩着她,脸上神色险些失控。 “民女骆筱筱,谢娘娘厚爱。”骆筱筱这时候反应极为灵敏,努力保持着镇定,得体地向德妃行礼。 德妃很满意她的反应,朝她招招手,“来本宫身边,让本宫好好瞧瞧。” 骆筱筱压抑着眉梢眼角的喜色,起身走到德妃身边,德妃似乎很满意地看着她,连连夸赞了好几次。 先前那几位笑话骆筱筱的小姐们面色变了变,小心地往人群里缩了缩,生怕骆筱筱这时候把她们给扯上。 凉亭里一众夫人小姐们眼瞧着骆筱筱和德妃相谈甚欢,再悄悄仍弯腰行礼的骆清澜,一时间眼神异样。 按理来说,这嫡系是骆清澜,德妃就算要亲近也该亲近骆清澜才是,怎么会对一个旁系另眼相看,甚至故意冷落嫡系呢? 赐婚的圣旨还未下来便被骆清澜想法给阻止了,她们自然也就不知道骆清澜和德妃结怨的缘由,只是瞧着骆清澜弯腰屈膝半天,冷汗都从额角落下了,心中略有些同情,也有人生出嘲笑。 德妃似是没看到骆清澜发白的脸色和额角落下的冷汗,即使众多人看着,她也能做到和骆筱筱谈笑风生,让骆清澜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原本跟在骆清澜身后打算行礼的夫人小姐们见此情景,默契地没有上前打断。 现在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德妃对骆清澜的不喜,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她们可没人想要得罪德妃,自然也就都冷眼旁观。 谢秋等一众丫鬟没资格去宴席上,都在凉亭外的长廊下等着,她兀自站在廊下,心中总觉得不安,四下看了眼,发现一处假山旁边能看到凉亭,便朝那里走去。 轻而易举攀上假山后,谢秋朝凉亭看去,一眼就看到正和德妃说笑的骆筱筱,在定睛一看,那被柱子挡了半边身子的不正是骆清澜么? 只扫了一眼谢秋心中便知道德妃开始刁难骆清澜了,她暗暗着急,忽地想到什么,转身从假山离开。 宴会到底是要开始的,德妃总不能让骆清澜从开宴行礼到闭宴,眼瞧着最后一位宾客也到了,德妃再有不喜,也只能冷淡地让骆清澜起来。 “臣女谢过娘娘。”骆清澜挺直背脊,忍着双腿的麻木站了起来。 站定的时候她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到,幸而身后就是柱子,支撑着她没有摔下去。 她刚刚屈膝弯腰约莫有两刻钟的时间,便是宫里的嬷嬷训练新进来的秀女也没这么长时间的,她能坚持下来也着实不易。? 第八十章 彻底撕破脸 众人视线扫过她已经苍白的脸色,心中不免有些同情。 也不知道这位镇北侯府的嫡小姐,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德妃娘娘,但她们毕竟和骆清澜也不熟,保留两分同情已是不易。 德妃状若什么都未发生,和后来的几位夫人小姐攀谈了一番,骆筱筱被冷落到了一旁。 但骆筱筱丝毫没有觉得哪儿不对,心中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入了德妃的青眼,很有颜色地退到一边,没有去打扰德妃。 德妃对她的这份识趣倒是颇为满意,抽空看了她一眼,便让骆筱筱满心雀跃。 因着德妃对骆清澜的刻意刁难,宴席上的夫人小姐们都察觉到了德妃对骆清澜的不喜,她们自然不会去触德妃的霉头,便都有意无意地疏远了骆清澜。 骆清澜被无形之中孤立了,却也并不愤怒难受,反而自得其乐地坐到了偏远的地方。 她早就知道德妃这出宴会会刁难自己,甚至恐怕就是为了刁难她才专门搞了这一出宴会,毕竟往年琼花盛开的时候也没见她组织花宴。 既然早有心理准备,当然也就说不上心理落差,但她能云淡风轻地面对此事,骆筱筱却甚是激动。 她趁着德妃正和其他几位夫人小姐说话的工夫,便悄没声地走到骆清澜旁边。 “姐姐你可真是厉害,参加个宴会都能给咱们侯府丢脸,妹妹劝你还是好好服个软去给德妃娘娘道个歉,免得牵连到咱们侯府。”骆筱筱冷声讥讽。 骆清澜听了这话,微挑挑眉,“道歉?我做错了什么要道歉?听妹妹的意思,似乎德妃娘娘是个小肚鸡肠的人,竟然还会对侯府迁怒,不知德妃娘娘可知妹妹在背后这么说她?” 骆筱筱本来满心得意地过来耀武耀威,没想到骆清澜刚被刁难竟然还能这般口齿伶俐,一时气得咬牙。 “骆清澜,你别以为生了张厉害的嘴就了不起,瞧瞧你刚刚那恍如丧家之犬的模样,你难道没发现那些夫人小姐们都在嘲讽你吗?你竟然还有脸待在这里,我要是你啊,要么赶紧捂着脸回去,这辈子别出来见人,要么趁早投了这荷花湖,免得继续给侯府丢脸。” 骆筱筱俯下身,轻轻地在骆清澜耳边说出最恶毒的话。 她说完后便笑眯眯地盯着骆清澜,想要欣赏骆清澜气急跳脚的模样。 骆清澜听完骆筱筱这番话,心中竟有种尘埃落定的样子。 这才是骆筱筱嘛,心机深沉,心思恶毒,那个动不动就被她气得不行的骆筱筱太过低端,她有时候都提不起兴趣对付。 到底还是叫骆筱筱露出了她的真面目,骆清澜眼里兴致也多了两分。 扫了眼正忙着交际的夫人小姐们,约莫是没人会注意到这里,骆清澜慢慢起了身。 骆筱筱脸上笑意越浓,两瓣红唇一动又开始说:“快从这里跳下去骆清澜,我都替你觉得丢人,你可是被德妃娘娘厌恶了,今日在场的夫人们可都看着呢,以后谁敢要你做儿媳啊?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骆清澜轻笑了一声,借着柱子的遮挡,忽地转身掐住骆筱筱的脖子,将她掼到栏杆上。 骆筱筱瞳孔一缩,想要开口说话,奈何脖颈被掐住,发不出声音。 “这么想要我死啊?”骆清澜轻轻笑道,“你都还好好活着,我怎么会死呢?骆筱筱,你放心,我一定会长命百岁,而你定会不得好死。” 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骆清澜脑中闪过前世记忆,掐住骆筱筱的手不自觉用力。 骆筱筱察觉到骆清澜的杀意,眼里终于露出一丝恐惧,开始挣扎起来。 “你、你们在做什么?”身后传来一位小姐怯弱的声音。 骆清澜将骆筱筱拉起来,手移到她的衣领出,似模似样地扯了扯,回头朝那位满眼惊惧的小姐说:“妹妹衣服乱了,我帮她整理一下。” 那位小姐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落到骆筱筱身上。 骆筱筱恨恨地看着骆清澜,完全无视那位小姐。 她察觉到了骆清澜是真的想要杀她,巧的是她也想要杀骆清澜,这一次,她们是真真正正撕破了最后那一层脸皮。 “不必姐姐费心,妹妹自会整理。”骆筱筱后退一步,皮笑肉不笑地说。 骆清澜不置可否,重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那位误入这里的小姐看了看姐妹二人,没看出什么来,又想到先前德妃对骆清澜的冷落,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骆筱筱看向远处被一群人围着攀谈的德妃,眼神从灼热变得坚定,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她想要权,想要站得更高,想要那些瞧不起她这个旁系的人都来讨好她。 骆筱筱的野心在这一刻开始膨胀起来,她看了眼骆清澜,眼底闪过幽冷,轻嗤一声转身离开。 骆清澜对骆筱筱的离去并没有反应,从前骆筱筱总是躲在背后算计,甚少和她正面交锋,她即便心中对前世有怨,也很难一下子就对这辈子的骆筱筱动手。 不过现在骆筱筱终于撕下她最后的伪装了,早在这个时候她就已经对骆清澜有了杀心,骆清澜自然也不必再对她留情。 众人围着德妃说了一会儿话后,宴席正式开始。 骆清澜原本坐得远,她知道德妃不喜欢她,也不会凑到德妃面前去讨人嫌,只是没想到即便是这样,德妃还是不肯放过她。 “听说前些日子我皇儿和京中的少爷小姐们去跑马的时候,发生了件事。”德妃慢悠悠地开口。 说到跑马发生的事,除了骆家两姐妹被掳走外,还能有什么事比这事儿更值得人讨论? 更何况之前五皇子一直在外头,前不久才回到京里,而四皇子参加的跑马会也就那一场。 一时间,众人都将视线落到了骆家两姐妹身上。 骆筱筱本来在琢磨其他的事情,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抬头看去,正对上德妃笑吟吟的面孔。 想到德妃刚刚提到的事情,骆筱筱忽然间福至心灵。? 第八十一章 德妃刁难 “娘娘说得可是我大姐姐和三妹妹的事?倒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那三妹妹如今已经嫁去了乡下,大姐姐也还好好的,对咱们侯府来说就是莫大的幸事了。”骆筱筱笑着说。 镇北侯府两姐妹被掳走的事儿说小也不小,更何况当时骆湘语直接被草席裹着扔到侯府大门前,这事儿可传遍了京城。 只是这到底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加上镇北侯府也是大家族,寻常人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刻意去提,更何况是在这种场合。 但德妃显然没这个顾虑,她见骆筱筱如她所愿地将话题给接了过去,便立即做出好奇的样子追问:“咦?本宫久居皇城,倒是不曾听得,既是你侯府上的事情,你细细与本宫说来听听。” 骆筱筱面上出现一丝为难,似是胆怯地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骆清澜,做出为难的神情:“这大姐姐毕竟还待字闺中,我只怕说出来大姐姐会生气。” 亭中众人听得这话,都将目光落到骆清澜的身上。 骆筱筱觑着骆清澜的神色,怯生生地问:“姐姐,我把那日的事情告诉给德妃娘娘,你不会怪我?” 德妃笑着看向骆清澜,“本宫以为,骆小姐应当没这么小器?” 骆清澜微低了低头,“二妹妹想说便说,我不会阻拦。” 骆筱筱如释重负,“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同娘娘说。” 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竖起了耳朵,虽然她们早就听说了这件事,不过毕竟不是镇北侯府的人,各种内情并不清楚,所闻也只是道听途说。 现下眼瞧着骆筱筱似乎要说些她们不知道的事,不八卦的人也忍不住想要八卦凑个热闹。 “那日大姐姐和三妹妹本是去马场看赛马,中途三妹妹身子不适,大姐姐便陪同三妹妹回府,谁料就在回府的路上,大姐姐和三妹妹竟遭到山贼袭击”骆筱筱适时地顿了顿,正凝神听着的夫人小姐们也跟着提了提心。 即便后来的事情她们早已经知晓,但当下听来又是另一番感受。 眼瞧着将众人的期待都勾得差不多了,骆筱筱才慢悠悠地继续往下说:“唉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只是可怜我这两位姐妹,尤其三妹妹。” 她幽幽叹息一声,叹得众人忍不住去看骆清澜。 这是什么意思?骆湘语嫁去乡下的事,先前骆筱筱已经说了,这叹气的意思莫非骆清澜也和骆湘语有一样的遭遇? 面对众人怪异怀疑的视线,骆清澜并不过多解释,只是淡定地坐在那儿,任凭那些人做出各种猜测。 德妃扫了眼骆清澜平静淡然的脸色,眼底闪过暗沉,她倒是嘀咕这黄毛小丫头了,竟有如此心性。 若是骆清澜此刻已经和江容轩确定了婚事,那德妃说不定会欣赏这份心性,但偏偏骆清澜不但没有和江容轩有婚约,反而是她主动把婚事给弄没了,这份沉稳的心性到了德妃眼里就显得尤其可恶了。 她轻轻一挑眉,语气惊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姐姐也”德妃边问着边不确定地看向骆清澜。 骆筱筱脸上闪过一抹慌色,连忙摆手否认:“不是的娘娘,是、是筱筱说错话了,和姐姐无关。” 她不解释众人可能还没想那么多,越解释众人看骆清澜的眼神就越怪异。 骆清澜眉梢动了动,她没想到自己都这么低调了,却还是有人不想要放过她,逼也要将她逼着站出来。 “既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为什么还要说?”骆清澜冷声反问,“事关我个人清誉,镇北侯府对此早有解释,在场各位若有疑问,不如亲自往侯府走一趟。” 众人听得这话,不由得讪笑。 她们私下再怎么八卦也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这要真跑去镇北侯府问,那不是上赶着让自己打脸么。 别说其他人,就连德妃也是一样,她可以针对骆清澜个人,却不敢与镇北侯府为敌。 此刻骆清澜将镇北侯府搬出来,现场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果然少了很多。 “今日二妹妹所说的话,我会一一转告给祖母,若二妹妹不懂得什么叫信口开河,我想祖母会乐意给二妹妹请个师傅好好教一教。”骆清澜目光冷漠地看向骆筱筱。 骆筱筱心里本还得意着,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僵硬了一瞬,别人不知道老太太什么性情,她却是知道的。 她本以为按照骆清澜的性子,绝不会找老夫人帮忙,毕竟先前骆清澜和老夫人关系闹得那么差,倒是她低估骆清澜能屈能伸的性子了。 暗暗咬了口牙,骆筱筱脸上堆出笑容:“姐姐说得哪里话,妹妹这不是正同大家解释么。” 骆筱筱是按照德妃的意思出来刁难骆清澜,现下骆清澜斥责骆筱筱,就仿佛是在打德妃的脸,加上骆清澜刚刚竟然还敢用侯府来威胁她,德妃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哼,骆小姐好大的威风,怎么,你竟是连大家怀疑的权利都不许么?”德妃冷笑着问。 骆清澜端正坐着,背脊挺直,不卑不亢地说:“怀疑的权利每个人都有,清澜自是没有资格阻拦,可是若本来就是谣言,清澜并不觉得有何好怀疑。” 她话音刚落,就听德妃冷笑一声:“是么?可本宫就是怀疑你早已被那山贼玷污,并非清白之身,你当如何?” 现场气息忽地一滞,虽然她们早都看出德妃对骆清澜不喜,处处刁难她,但真正听到德妃直接说出来,众人心中还是一惊。 也不知这骆清澜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德妃,德妃现下连面子功夫都不愿做了,可见心中对骆清澜到底有多不满。 骆清澜眼神一凛,随即站起身,在德妃面前跪下。 “臣女恳求娘娘还臣女清白,莫以谣言将清澜置于是非之地。” 她声音不算很大,却足够在场的人都能听清。 好大的胆子!此刻,众人心中不约而同想道。? 第八十二章 皇后到来 若说刚刚德妃不顾面子功夫的举动叫她们诧异,那么骆清澜看似求情实则强硬对峙德妃的举动,就叫她们感到震撼了。 这骆清澜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直接与德妃硬来。 德妃面色一黑,显然也是没有料到骆清澜敢和自己硬呛,这般大胆行为,让德妃甚是恼怒。 如今她是坐着的,骆清澜是跪着的,看似她占了上风,但实际上骆清澜这一跪,一下就把她给跪下去了。 在场的人不是傻子,明知道德妃是在故意为难骆清澜,若骆清澜唯唯诺诺认错也就罢了,她们知道也不会多说,反而帮着恭维德妃,谁管骆清澜是真清白还是假清白。 可现下骆清澜的态度,无异于是在打德妃的脸,众人就算想要装眼瞎也没地儿给她们装。 德妃脸色越来越黑,戴着护甲的手指死死握着。 “骆清澜,你是在污蔑本宫么?你竟敢污蔑本宫?”德妃鲜红的嘴唇冷冷一勾,“来人,给本宫掌嘴!” 众人眉心跳了跳,现场的气氛越发凝滞,她们都不知道一张口舌之争怎么就演变到要打人了。 但她们毕竟和骆清澜也不熟,即使有人心生同情,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什么,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眼睁睁看着德妃身边的宫女走到骆清澜面前。 骆筱筱脸上的喜色几乎要遮掩不住,她睁大眼睛看着,想要将这幕牢牢记住。 骆清澜跪在地上,却并不卑微,就算听到了德妃要打自己的话,面色也没有丝毫惊惶。 “德妃娘娘确定要对臣女动手么?”那宫女就要走到骆清澜面前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问,眼睛直直地看向德妃。 德妃听到这隐含威胁的话,眼神一怒,“本宫打你还需要考虑么?给本宫速速掌嘴!” 宫婢扬起手臂,就要扇到骆清澜脸上去,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厉喝:“尔敢?!” 这一声厉喝如同一声惊雷,吓得那宫婢一哆嗦,手都软了。 皇后大步从园外走过来,脸色冰冷,柳眉深深竖着。 到了亭内,跟在皇后身后的谢秋快步走到骆清澜面前,将她搀扶起来,低声问她:“小姐您没事?” 骆清澜微微摇头,看向皇后,心中微叹。 其实她刚刚大可以将江千晟拉扯出来,毕竟那天是江千晟将他送回的侯府,老夫人也是因此才没有说她什么。 但骆清澜不想给江千晟添麻烦,她也做好了被德妃仗打的准备,只是千算万算,遗漏了宫中皇后。 皇后不会因为她出手,却会因为江千晟出手,到底是又欠了他人情。 “德妃这是想做什么?骆清澜乃镇北侯府嫡女,父兄尚在边关为江国而作战,你身为一共后妃,却要无端打她,当真不怕寒了老将的心么?” 皇后声色俱厉,训斥完德妃又扫一眼那几个宫嫔,“还有你们,德妃脑子糊涂了,你们也跟着脑子糊涂吗?” 宫嫔们属于德妃一派,但后宫之中皇后最大,甭管心里是个什么想法,见了皇后也得低头弯腰。 “嫔妾见过娘娘。”宫嫔们立即起身行礼,夫人小姐们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也纷纷跟着行礼问安,转瞬间凉亭里就跪了一地。 皇后冷冷看向还端坐着的德妃,德妃脸色黑得像是锅底,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二人对视一眼,她不甘不愿地起身,朝着皇后跪下。 “见过皇后娘娘。”德妃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皇后居高临下地睨了德妃一眼,冷哼一声:“难为德妃还记得本宫是皇后,那德妃可还记得宫规?” 德妃看着地面,捏在手里的绣帕几乎要被她捏碎。 皇后历来对这些宴会不感兴趣,她不来德妃就是众人之上,皇后一来,刚刚还威风得意的德妃也只能暂避风头。 “妾自然是记得的,劳皇后娘娘挂心。”德妃皮笑肉不笑地说。 “是么?宫规里说后宫妃嫔要善待能臣家眷,你莫不是忘了?”皇后冷冷问。 德妃咬咬牙,心中既愤怒又纳闷,好端端的,皇后干嘛要给区区一个侯府嫡女出头?宫规是死的,人是活的,终究她们身份比这些家眷要高一等。 见德妃沉默着不开口,皇后声音又重了两分,“德妃,你也是宫中老人了,总不至于还要本宫罚你抄宫规?”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呼吸下意识滞住,大气都不敢喘,头埋得更低了。 德妃一怔,抬头怒视皇后,对上皇后冷漠的视线。 皇后,她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她的面子? 尖长的指甲狠狠掐在手心,德妃慢慢冷静了些。 “是妾身一时激动了,骆小姐毕竟年少,言语难免冒犯,妾身为长辈,理应包容才是,确实不该动不动就罚她。” 即使是到了这个地步,德妃也没忘给骆清澜身上泼脏水,她以为自己都已经退了一步,皇后差不多就行了,不会再揪着她不放。 谁料皇后听了她的说辞,却像是来了兴趣一般,追问:“哦?本宫和骆小姐也曾相处过,依本宫对骆小姐的了解,她不像是口出妄言的人,你倒是说说,她怎么冒犯你了?” 众人都没料到皇后还会追问,一下子便看出皇后是在给骆清澜撑腰。 她们心中甚是惊讶,据闻皇后向来深居简出,不大爱理事,骆清澜什么时候攀上了她? 骆筱筱更是嫉妒地看向骆清澜,眼里的嫉恨几乎要凝成实质。 骆清澜心中却有些不悦,看德妃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若是刚刚德妃就着台阶下了,不往她身上泼脏水,此事也就作罢,偏德妃还要惹事,这下好了,那日的事又要被重提。 皇后能出现帮她解围,骆清澜已经很感激了,实在不想再给皇后添麻烦,但现下是皇后要找德妃的麻烦,她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凉亭和长廊一片安静,没有人回答皇后的问题。 皇后凤眉微挑,随手点了个宫婢,“你且说说,骆小姐到底是如何言语冒犯了德妃。”? 第八十三章 赶出宫门 “奴……奴婢……” 宫女抖得筛子一般,目光惶恐地在皇后和德妃间逡巡,支吾半晌吐不出一句。 这两位,她谁都吃罪不起。 气氛一再凝滞,骆清澜端正站在一旁,却是平静从容,仿佛事不关己般。 剑拔弩张间,一道细弱声音忽然插进来:“其实,这也怪不得德妃娘娘的,实在是这件事太过含糊不清,德妃娘娘方才也只是询问两句,并未多说什么旁的,姐姐却反倒是先翻脸了,这才惹得娘娘不快。” 众人霎时将目光都递过去,正想看看是谁这般胆大,敢夹在两尊大佛间插嘴,便望见骆筱筱无辜如一只小白兔,惴惴不安地站在那里。 骆清澜微微眯一下眼,心里沁出些冷意。 这话,是话里话外污蔑她的清白,暗指她是恼羞成怒才顶撞德妃。 皇后蹙一蹙眉,心中也有些不快。 从未见这般急着栽赃自己姐妹的,真当站在这里的都是傻子吗? 她对骆筱筱不喜,便格外冷淡道,“本宫可曾问你了?谁允许你插嘴的?” “皇后娘娘,话可不能这样说。”德妃笑意深深,眼眸都弯起来,“难道您今日是执意要冤了我不成吗?” “冤你?”皇后冷笑,“那要不要本宫去向皇上禀明今日之事?看看究竟是不是冤了你。” 德妃眸光一沉,心里到底是慌了瞬。 无论如何,骆清澜都是侯府嫡女,镇北侯尚在外厮杀,才传来捷报,她便在后宫欺负他的女儿,即便皇帝肯饶,也堵不住百姓的嘴。 冷哼一声,皇后再不理会她,目光重新回到骆筱筱身上。 触及她毫不掩饰的厌恶视线,骆筱筱心头一慌,忙道,“皇后娘娘,臣女不是故意插话,只因姐姐一事,家中祖母心中也是怀疑的,今日恰逢德妃娘娘问起,臣女是想,若德妃娘娘问清楚了,也能还我姐姐一个清白,说到底,这也是出于娘娘的好意,臣女这才为娘娘开口。” 德妃目光一转,骆筱筱这话倒是给了她灵感。 还未来及说什么,却听始终保持沉默的骆清澜,此时忽然不急不徐开口,“祖母平日里的训诫,看来妹妹是全都忘记了,祖母已认我是清白之身,且不许府中上下再提此事,妹妹,你是当真不记得?” 骆筱筱无辜眨眼,“祖母教诲,我自然记得,可姐姐,祖母当日是因何放下此事,你当真忘记了吗?如今外头还是流言纷纷,祖母也是不堪其扰的,今日德妃娘娘给你机会辩白,你怎么不感激呢?” “是呀。”骆清澜蓦然一笑,眼眸却仍冷着,“当日祖母究竟是为何放下此事的?妹妹你不如好好想想。” 她原不想再麻烦江千晟,不料骆筱筱倒主动提起。 听闻这话,骆筱筱也是一愣,似乎才想起什么,懊恼之色自她眼中一闪而逝。 众人却都还在迷糊着,尤其是德妃,正打算借着骆筱筱的话再起势,却见她忽泄了气,一时心头疑惑。 皇后伸出手,由嬷嬷扶着坐下来,淡淡道,“既如此,便由本宫说明此事,不将事情说明白,还不知你们当中某些长舌妇要如何诬蔑骆小姐。” 众人神情讪讪,争相保证出去后不会多言。 皇后并未理会,自顾说下去:“当日确有山贼截掳,导致侯府两位小姐失散。索性我儿当日在附近纵马踏青,听闻动静赶去,将骆小姐给救了下来,并送至了郡主府。当时太阳还未落山,门前也有走动车马作证,此事千真万确,往后若谁还敢再胡言乱语,别怪本宫割了她的舌头。” 话语间,她直将冰冷目光向德妃和骆筱筱压去。 德妃脸色难堪,咬牙挤出声“是”,骆筱筱却满腹不甘,搜肠刮肚地想词欲继续栽赃。 紧接着却听皇后冷声下令,“侯府二小姐骆筱筱,缺失教养,不尊祖母,诋毁亲姐,在外搬弄口舌是非,从今往后都不得入宫。” 什么?! 骆筱筱难以置信地抬头,一双眼里盛着满满的错愕。 方才与她交好的小姐,闻言迅速拉远距离。被皇后封了进宫的路子,往后谁还敢与她往来。 “皇后娘娘,臣女不是有心的,您听臣女解释……” “还不快拉出去,留着这样的人在宫中,本宫都嫌脏了地砖。” 强干凶悍的嬷嬷当即上前,扯住骆筱筱手臂,不顾她哭喊将她给丢出宫去。 院中万籁俱寂,皇后缓慢起身,携住骆清澜的手温和劝慰:“往后若再有人说三道四,你只管来本宫处,本宫自会为你做主,今日是委屈你了,晚些时候,本宫会亲自挑些东西送去侯府,以作安抚。” 各家小姐羡慕至极,那可是皇后亲赐的呀,哪怕只是件小物件,也是足够荣耀的,现下一个个都后悔没能与骆清澜多亲近亲近了。 骆清澜不卑不吭,规规矩矩行礼:“多谢皇后娘娘体恤,了臣女并未有任何功德,不敢受娘娘赏赐。” “你父兄在外征战,为江国打下又一场胜战,这便是最大的功劳。”皇后温声道,“他们能如此骁勇,也因你在京一切平安,你怎会是无功呢?” 众人咂摸着这话中意思,竟是在暗暗提醒她们,若骆清澜有什么好歹,边关便会不安宁,边关不安宁,那皇上自然不会视若无睹。 德妃脸又沉一沉,心中愈发愤愤不平。 “好了,你今日也累了,本宫这便让人送你出宫,回去好好歇着。” 皇后派贴身嬷嬷相送,又套来一驾宫廷马车,可谓是给足骆清澜颜面。 可方回到府中,便有不长眼的过来,颐指气使道:“老夫人等候大小姐多时了,你怎么才回来?快快去堂中,可不要再让老夫人等了。” 说罢,竟是等都不等骆清澜,便自顾走在前头离开了。 谢秋眸中寒光一闪:“小姐,我去教训她。” “不必。”骆清澜抬手,淡声道,“先去见了祖母再说。”? 第八十四章 不尊长辈 “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丢了我们家颜面不说,还得罪了皇后!” 骆清澜方踏入房中,便听老夫人怒斥着柳茹云。 骆筱筱跪在堂中,单薄身躯颤抖,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唇角扯出一线凉意,骆清澜施施然进去,先行了一礼:“清澜见过祖母,祖母安好。” “安好?” 老夫人冷笑,怒火迁延到骆清澜身上:“你倒是坐得住,家中姊妹出这么大的事,却还能在宫中继续言笑晏晏。” 谢秋一听便火了。 这老夫人的偏心她不是第一日见,可每每都能刷新她的认知。 她都恼怒,何况是骆清澜。 心中寒下几分,她抬起眸,出口的话却十分平静:“当时是皇后娘娘拉住孙女说话,还赐下赏赐,并非是孙女要耽误。” 皇后赏赐? 老夫人听闻这几字,即便心头怒意仍在,却也不得不按捺住,只将脸色又沉了沉。 柳茹云却似受刺激般,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怒骂:“好啊,我女儿在宫里头受了罪,你倒是得了恩赏,同样是侯府的小姐,怎么进一次宫如此天差地别?!定是你在皇后面前嚼舌根子!” “二婶婶可莫要说错了话。”骆清澜冷冷提醒,“妹妹方才得罪皇后娘娘,难道您也要留下一个诽谤皇后的罪名吗?” “你个小蹄子,还敢来污蔑我,我……!” “住嘴!” 老夫人厉声喝出,阴沉沉地瞪过去:“你女儿的烂摊子都没收拾好,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柳茹云双肩吓得一耸,随即跪地哭喊道:“母亲,我这也是心疼筱筱,为筱筱着急呀,您最是了解她的,她素日里乖巧单纯,又常在您跟前侍奉,很是讨您喜欢,怎么这次偏偏没惹到旁人,就惹到了皇后呢?” 骆筱筱委委屈屈地抿着唇瓣,小声啜泣道:“本来、本来我是与德妃娘娘相谈甚欢的,她瞧着也很喜欢我,不知怎么,皇后娘娘便来了……我当时已经与皇后解释清楚,可姐姐却在此时搬出祖母,说我不遵您的教诲,这才让皇后娘娘恼怒。” 避重就轻,颠倒黑白的手段,她倒是玩得很熟练。 骆清澜冷眼看着这对戏精母女,上前一步:“那我倒是要问问妹妹,皇后娘娘来前,你又对德妃娘娘搬弄了什么口舌是非?” “我……我没说什么呀?”骆筱筱无辜地咬着唇,泪珠蓦然坠下,“是娘娘一定要知道的,我也只是如实说,没说旁的……” “所以到底说了什么?”老夫人冷冷问。 骆筱筱赶在骆清澜前开口:“德妃娘娘是因为关心姐姐,才问起那日山贼截掳一事,本意想也是为姐姐解释一番的,姐姐却着急堵德妃娘娘的嘴,差点被打,还是皇后来得及时,救下姐姐的,事后我也将事情解释清楚,可姐姐却抓着不肯放……” “妹妹真是好一张利嘴。”骆清澜凉凉扯起唇瓣,“你怕是蠢笨,忘了一件事,你我是姊妹,若我说不清楚清白,你也没好过的,我侯府往后名声又当如何?难道要我们、要祖母,无论走到哪里都被耻笑吗?你却不管不顾地提起此事,暗示娘娘我已然失去清白,你当时究竟在想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这样说!而且也是德妃娘娘问的呀。”骆筱筱还在狡辩着。 老夫人目光阴沉如晦,她根本不在乎骆清澜清白不清白的,可方才她所说的侯府颜面,却是实打实的戳中了她的要害。 因此听骆筱筱还欲争辩,她当即冷叱:“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我看便是平日里太纵着你,才让你在外胡说八道,甚至连皇后娘娘都敢得罪,便滚回去禁足一个月,好好反思反思。” “老夫人!筱筱她还小,请您从轻发落。”柳茹云哀求道。 “她是小,可你不小。”老夫人冷道,“怎么,这几日管账管糊涂了,女儿都没时间教养?” 柳茹云听出她话中威胁之意,生怕被夺了如今的差事,忙止住话头,惶恐道:“是儿媳没有好好管教,我这便将她领回去好好教训。” “母亲?”骆筱筱难以置信地抬眸。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快走!”柳茹云硬扯着人起来,憋着气向外走。 临出门前,还狠狠瞪了一眼骆清澜。 堂内安静下来,老夫人扶一扶额,冷冷看着站在堂中的骆清澜,怎么看怎么碍眼。 “跪下。”她呵斥道。 骆清澜藏住一瞬的错愕,抬眸看向她。 “没听到我的话吗?”老夫人沉下脸,“你妹妹是口没遮拦,可也不是什么大错,你何至于在皇后面前对她赶尽杀绝?” “孙女没有。”骆清澜挺直脊背,抿一下唇瓣,“当时若不解释清楚,被旁人污蔑了清白,便是整个侯府都要难堪,何况当时孙女几乎没有说话,是皇后娘娘主动向众人解释。” “还敢狡辩?”老夫人最见不得她这副倔强模样,仿佛能回忆起往昔之人,让她一阵厌恶和恼火。 冷冷哼笑一声,她近乎无理地斥责:“若非当日你被截掳,又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都到如今了,这清不清白的,竟然还说不清楚,我看你也不必再出门了,安安分分在府中修身养性才是。” “祖母?” 骆清澜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何现在被截掳也成了她的错? 谢秋在后气得都捏紧了拳,见过偏心的,没见过偏心到这份上的。 自打她进府后,这发生的种种事,几乎最后都要被扣到骆清澜头上才作罢。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老夫人沉沉话音压下,满是威胁和长辈的架子,“你在皇后面前说你妹妹不遵祖母,我看你这真正不尊长辈的,反而是你!” “我现在再说一遍,滚回房中去,无事不得出门,听到了吗?” 憋闷在胸口的那口气在蠢蠢欲动,骆清澜回忆起大哥临走时所说的话,缓缓抬眸:“若我说,不愿意呢?”? 第八十五章 族谱除名 “放肆!” 老夫人猛一拍桌,震得茶水四溅。 她怒道:“进一趟宫,得到皇后赏赐,你便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有靠山了是吗?今日我便替你远征的父亲好好教训你!来人,将她给我按住,家法伺候!” 桂嬷嬷迟疑一下,还是依命上前,去拧骆清澜手臂。 谢秋眸中寒光闪动,指节捏响,正要上前,忽听一道高声从外传来: “且慢!” 清隽少年不紧不慢从外头踱步进来,冷眸在堂内一扫,让所有婆子们都僵在了原地。 谢秋望见他,却松下一口气。 “你是什么人,胆敢闯我侯府。”老夫人端坐在堂,捻着佛珠冷冷呵斥,“看你服饰也不过是长随小厮,谁许你入门的?” 少年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行礼:“在下是三皇子身侧贴身伺候的,唤濯缨,恭请老夫人安,冒昧前来,打搅了。” 三皇子? 骆清澜微微一怔,眸中闪过诧异。 怎么又是他? 老夫人听闻亦是有瞬间怔愣,不得不将所有脾气压下:“不知三皇子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濯缨笑着道,“只因我家主子听说,此前山贼一事又闹出,让骆小姐再度被污蔑,今次皇后娘娘虽帮忙解释,可若再有这样的事,再解释一番……他也是不堪其扰,因此已经请命去清剿山贼,让此事彻底大白,免得再有什么人利用此事说三道四。” 老夫人脸色发青。 方才便是她在以此事教训骆清澜,听濯缨这意思,倒像是在内涵她,可她没证据。 生生咽下一口气,她硬邦邦回应:“此事怎好让三皇子操劳,实在是……” “三皇子也是为自己,老夫人不必觉得拖欠人情。”濯缨笑道,“否则这每次骆小姐出事,他都要解释一下,那才是麻烦呢……哦对了,听闻这次,是贵府的二小姐挑起来的?” 老夫人勉强扯出丝笑意,因理亏,也没了方才的气焰,“老身已经罚过了,往后必不让再给三皇子添麻烦。” “这话,我会传给主子的。” 濯缨俯身端端正正一拜,又客客气气地向骆清澜拱手一礼,才不疾不徐地离开。 那身气度,倒真与江千晟有几分相似。 不知为何,骆清澜心头郁气忽而散去不少。 回眸见老夫人脸色铁青,难以发作,觉一阵好笑。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老夫人瞪过来,“滚出去。” 骆清澜心中轻笑声,不动声色行礼,向外退去。 且不说骆筱筱听闻此事后如何震动和恼怒,江千晟却已雷厉风行出手,几日内便将山贼一网打尽。 那伙山贼盘踞城郊山头已久,素日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却是实打实的软骨头。在捆回京后,没打几板子便将所做之事全招了,包括曾和骆湘语往来,收钱去截掳骆清澜之事。 此事揭出,皇帝震怒,当即下一封斥责口谕到侯府,叱骂老夫人和三房管教不严,养出这等恶毒女子,若非当日江千晟偶然路过,那骆清澜便难逃一劫,镇北侯若知晓女儿出这等事,想也知道会是何反应。 骆清澜知晓这些事,已经是皇帝在差人叱骂。 一屋人跪地受骂,唯独骆清澜被扶坐在一侧,不仅未被责骂,还受了好多赏赐作为安抚。 老夫人和三房都气得要吐血,待天家使臣一走,便摆出一张冷脸来。 “去,拿族谱。” 老夫人憋着一肚子火,无法对骆清澜发作,便令寻人发泄,“从今日起,将骆湘语从族谱中除名,我侯府再没有这样恶毒肮脏的女儿!” 瑶姬眸中闪过一抹快意,骆连峰却仍念着父女情谊,劝阻:“母亲,这件事如今也了了,便算了,何必再除名呢?” “算了?”老夫人冷笑,“她如今做出这样的事,若不除名,往后走到哪里,我们都要被嚼舌根,何况你都有儿子了,何必护着那嫁出去的女儿?” 骆清澜眸中清冷,暗自讽刺一笑。 人没用了,便被老夫人这般轻易舍弃,她眼中从来便只有家族荣宠和家中男丁,根本不顾旁的什么。 可她忘记了,她自己也是女儿身。 骆清澜全程都未开口说半句,待老夫人开祠堂给骆湘语除了名,便自回揽月阁去。 谢秋觑她神情不好,宽慰道:“好在此事是过去了,往后绝不会有人再多说半句了,小姐便宽宽心。” 骆清澜淡淡“嗯”一声,指尖漫不经心地绕着茶杯壁沿,渐将思绪落在江千晟身上。 这一次,又欠一份人情。 “茶楼说书也有些时日了,只怕百姓也听腻了顾头不顾腚的段子。”她缓慢说着,“既然如此,便让白连鹏说点新鲜的,正巧三皇子近日以雷霆手段剿灭山贼,是不错的话题。” 以白连鹏之口才和玲珑心思,毁掉江容轩的名声容易,捧起江千晟也同样不难。 骆清澜想以此回报江千晟,也想以此来做试探。 除此之外,还要再备一份厚礼才是,即便不能明着送,也要悄悄送过去表明心意。 思索着,她先命谢秋将话带给白连鹏。 不出两日,街头巷尾便皆是谈论江千晟的,虽不至于夸得天花乱坠天下仅此一人,却将他淡如风月,却心怀万民的仁慈样貌描绘得栩栩如生。 书塾近日作文写诗,亦有不少学童作论,梦想成为三殿下般的人物。 美名一经在京城传开,便有不少达官显贵试探江千晟口风,可这一位近日却是连朝都未上,低调得实在过分。 越是如此,民间百姓却越是喜爱他,只赞他质性高洁,不趁机攀附权贵。 江容轩日日听着坊间传言,又有许多人拿江千晟与他比较,早气得七窍生火。 “嘭!” 用力摔砸下名贵古董,他阴狠怒瞪着地上跪伏之人,咬牙切齿质问:“所以呢?我让你们寻找江千晟的把柄和破绽,你们可找到了吗?” “……还未。”属下将头低垂,胆战心惊。 “那你还来做什么?!”江容轩吼叫,几近震霄,“还不快去给我查!若再查不到,便提着你们的脑袋来见!”? 第八十六章 挑礼物 “啪!” 惊堂木重重一落,将沉溺于话本中的茶客们惊醒。 白连鹏潇洒拱手,笑道:“多谢各位老爷捧场,今日说书便到此,欲听后事如何,还待明日分晓。” 遗憾声中,茶客们起身付下银钱,便纷纷离开,唯独坐在角落里的两位小公子,仍自顾细品着茶。 离了说书先生的身份,白连鹏便恢复不拘一节的随性做派,提着一盏茶壶,就大大咧咧地晃过来坐下。 “东家听我这说书,可还满意?”他呲牙笑开,满目自信。 坐在角落里的两位小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骆清澜和谢秋。 端起茶盏轻吹口热气,骆清澜笑笑:“先生之才,我从来都信得过,自然满意。” 白连鹏哈哈一笑,端起茶碗如饮酒般豪饮下,抹干嘴唇道:“前些时日骆小姐告诉我,今日所做一切都是为天下,之前我编了五皇子的话本,只瞧出你讨厌此人,现在我再编这三皇子的话本……” 顿一顿,他别有深意道:“莫非,骆小姐投的是这一位门下?” “我谁的门下都不投。”骆清澜从容不迫地呷一口茶,续道,“我只为我自己。” “哈哈,好,那我便当是如此。”白连鹏揶揄地挤挤眼,“毕竟我如今也还不算骆小姐的人,你与那位三皇子是什么关系,我也没资格过问。” 骆清澜微眯一下眼,略过他话中调侃,直接问道:“关九这几日来过吗?” “自然,此刻便在楼上歇着呢。” 清风茶楼内,一楼说书品茶,二楼享受正餐糕点,三楼是为达官显贵所设的雅座,四、五楼便做客栈的营生,最内也有关九和白连鹏的房间留着。 骆清澜径自来到房门外,敲击三声,得其应允后便入内。 “你来做什么?”关九头也不回,便已然知晓来者身份。 骆清澜挑挑眉梢,在屋内落座:“你的仇可报了?” 关九并未回答,转过身来冷淡望着她。 轻笑一声,骆清澜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缓慢推去:“我要你替我去岭南办一件事,此去或许要历时两三月,你若有未了的事,半月内处理干净。” 关九一言不发上前,扯过那信便要拆。 “到地方再看。”骆清澜指尖叩着桌,出声阻拦,“里头放了颗种子,是密封着的,你此时开封,到了那地方,只怕便烂了。” 种子? 关九冷眸中明显闪烁出丝疑惑,却仍是闭紧嘴巴,什么都没问。 骆清澜最欣赏的便是他这一点,做事干脆利落,却从不多话。 只是往后大家毕竟要一同共事,她便多少解释一句,“此物对你我无用,对那位我想要的人来说,却十分重要,来日你将他平安带回,自然知晓他的用处。” “嗯。” 关九毫无感情地应下一声,将信藏于袖内,便提剑出了门。 将事情交代下去,骆清澜站在窗口眺望着京都繁华街道,目光一一扫过街上店铺。 “谢秋,你给男人买过东西吗?” 谢秋愣一下,略有些赧然:“奴婢、奴婢自然不曾给男子买过什么,小姐是想要为三殿下挑选礼物吗?那不若去祥云商号看看,听闻专有一家铺面是售男子用物的。” 祥云是江国内有名的大商号,各行各业皆有他的门面,且物品精美独一无二,许多贵家子弟都从他家拿东西。 骆清澜心想,或可去瞧瞧。 仔仔细细整理一番身上男装,摆出一身男子仪态,她方携谢秋出门,前往祥云商号旗下的瑞云百货行。 玉佩、冠钗、折扇、剑穗……男子常出门佩戴的饰物,店内应有尽有,美不尽收,听掌柜说起,店内每一样物件都是请了名匠定制,用料更是一等一的上乘,且无一重复,售出后,也不再多做。 只是骆清澜左看看右看看,心中描摹着江千晟清冷如谪仙的身姿,却觉得哪一件都不相匹配。 谢秋执起一块玉佩,其上雕刻着梅生雪海,栩栩如生。 “这一样,不好吗?” 骆清澜看过去一眼,食指轻点一点下颌:“好是好看,可总觉得不衬三殿下,应当要更清雅,更别致些才好。” 谢秋歪一歪脑袋,觉得这一块已然是很清雅别致的了,比江千晟平日里挂在身上的都要好看许多。 再看一看清澜蹙眉凝思,她不由暗笑,静静将那玉佩放回去。 正提议前往别家再看些古玩器具,忽听隔壁传来两道压低的声音: “林兄,我听说你家那位犯事的,这些时日是在郊外的清水庵静修的?你可曾听说这几日那里发生的事情?” “清水庵……能发生什么事?” “你当真不知道?就在前日夜里,清水庵里走了水,传闻是有人故意放火想要逃跑的,你也知道,那里平日里住的大多是犯了事的贵妇,这闹腾起来,里头可是乱了套了,官兵都去了两波呢。” “还有此事?那我这便回家去禀告一声,今日多谢李兄告知了。” 急促脚步声后,隔壁便再无任何动静。 骆清澜将手中拿起的折扇缓慢放回,福至心灵:“我记得,三房那位,便是在清水庵静修呢?” “是。”谢秋点点头,“说起来,骆湘语族谱除名一事,那里差不多也是时候收到消息了。” 摩挲一下指尖,骆清澜眸中闪过思索之色,命谢秋附耳过来:“这样,你帮我去办一件事……” 待她说罢,谢秋眸中虽流露出几分不解,却仍是立即应道:“奴婢这便去办,那这礼物……” “罢了,没什么堪送的。”骆清澜索然无味道,“倒是皇后娘娘前些时日赏赐,我记得有一块上好的兰冰玉,便用此做了扇骨,我亲画一幅扇面便是。” 谢秋微微一笑:“小姐亲笔所画,自然是最有心意的,那奴婢先送您回府,再去办妥此事。” 骆清澜颔首,淡淡“嗯”一声,便先随谢秋回了府邸,让府中丫鬟寻出兰冰玉和上好的苏杭墨流纸,着手定制折扇。? 第八十七章 休妻 不出两日,谢秋所办之事便有了结果。 午后艳阳高照,正是最闷热的时候,骆清澜正在院中凉荫下躲懒,便听人来报,称是三房大夫人秦霜闹上门来,此刻正在老太太院中发飙。 双眼微微一亮,骆清澜胡乱蹬上鞋子,便领谢秋一道去看热闹。 谁想到院中才知,她竟是最后一个到的。 柳茹云正扶着老夫人,不断为她抚背顺气,瑶姬缩在骆连峰身后,一派楚楚可怜,眸中却是算计涟涟,而那骆连峰为难站在当中,却多少偏着瑶姬这侧。 再看地上被嬷嬷按住的,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如疯婆子般的,不是秦霜又是谁。 瞥见骆清澜进来,秦霜冷冷一笑:“这回是都来齐了,你们就只管看我的笑话,我也不管我这张脸皮了,我只要你们将我湘儿写回族谱!” “做梦!” 老夫人怒急攻心,猛然咳嗽,却断断续续怒斥道:“你养的好女儿,险些害了我们全家!如今……咳咳,如今是皇上要罚她,你有多大的胆子为她求情?!” “皇上只叱骂侯府管教不严,可未曾命你们将湘儿除名!”秦霜咬牙道,“是你,是你这个老妖婆,眼见着湘儿对家中没有助力了,三房又得了儿子,你便迫不及待地将她踹出去,她好歹是你的孙女!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你……你竟还敢辱骂尊上?!”老夫人气得浑身发颤,两眼翻白,险些昏过去。 柳茹云忙为她抚背,好声劝道:“母亲,她就是个疯子,您何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呢,可不要气坏自己身子。” “是啊母亲,您冷静一点。”骆连峰也忙劝道,“为这种人气坏自己,可是不值当的,也不知究竟是谁将她给放出来的。” 谢秋不动声色看一眼骆清澜,便见她徐徐上前,屈膝一礼:“祖母,且先不管此人是如何出来的,她既有本事出来一次,便能出来第二次、第三次,难道次次都要我侯府不宁,让您这样气一遭吗?索性她现在在这里,祖母不若直接处置了,送去老家,如何?” “送老家?”老夫人额上青筋跳起,“我还要好心为她雇马车,安安稳稳地送她回去养老?简直是痴心妄想!” 跌撞着上前掐住骆连峰手臂,她红着眼叱道:“你立刻提笔休了这贱妇!若你不肯,今日便是将我这身老骨头往火坑里推!” 骆连峰支吾着,却是于心不忍。 好歹夫妻多年,即便没什么真情,他也做不到如此绝情,何况骆湘语一事,本就是他对不住秦霜,心中难免藏着些愧疚。 瑶姬见他如此摇摆不定,念及往后前程,上前一步哭道:“老爷,您看在我和然儿的面上,签下这纸休,您别忘了,当初她可是放了火,要烧死我们母子啊!” “你个妖艳贱货,还敢撺掇老爷休我?!”秦霜怒骂着,猛然挣开束缚,冲上去便扯瑶姬头发。 场面一时混乱,瑶姬惨叫声阵阵凄厉,终于叫硬了骆连峰的心肠。 “够了!”骆连峰怒喝一声,粗暴地扯住手臂甩开,“有你这样的夫人,往后我三房、我侯府,都会不得安宁,今日我便休了你,往后你爱到哪里疯,便去哪里疯!” “取纸笔来!” 笔墨早早便是背下的,在秦霜抗拒的疯狂喊叫声中,骆连峰决绝地签字画押,用力甩在秦霜身上。 “滚出去,从今往后,你便不是我骆家人!” 老夫人斜眼暗示给婆子,后者立即上前拧住秦霜手臂,连带着一纸休书,将她一并给扔去了门外。 院内恢复清净,老夫人冰冷目光逐一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骆清澜身上:“秦霜之事,便到此为止,谁若再敢惹事生非,或是胡乱议论,别怪我动用家法。” “是。”众人一同应下来。 老夫人冷哼声,在柳茹云搀扶下离开。 瑶姬本欲与骆连峰同回,却遭拒绝,只得落在后面出了院子,不期然地却撞上骆清澜。 “大小姐。”她客客气气地行礼,却早不见一开始的乖顺,那张柔美的皮子下,全都是不安分。 骆清澜冷淡目光在她脸庞掠过,与她并肩走在石子路上:“往后三房没了大夫人,你有儿子傍身,自然是你说话更有地位。” 瑶姬眼眸弯弯,得意几乎不加掩饰:“也要看老爷的心思。” “三叔是念旧心软的人。”骆清澜笑着道,“这么多年,他与秦霜虽不至于多恩爱,却也算是和睦,今日是在冲动恼怒之下签了休书,可时日久了,谁知他会不会想起旧人?” 瑶姬骤然停住脚步:“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随意聊聊罢了。”骆清澜回眸看向她,语调中仍夹着几分笑意,“毕竟秦霜虽被休,可往后还是要与我们一同在京城里住的,你说是不是?” 见瑶姬目光闪烁晦暗,骆清澜不再多说,迈着莲步回了院中。 未几,谢秋回到揽月阁,悄声在她耳畔道:“奴婢暗中注意着瑶姬,她在与小姐您分别后,便去买了马车,命人将秦霜送走了。” 骆清澜端起茶盏,不疾不徐地饮下一口:“你仔细盯着秦霜动向,看看她最后究竟被送去何处。” “是。” 谢秋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询问:“小姐,我不太明白,秦霜在清水庵好好的,您为何要费劲将她放出来,来这么一遭?” 前两日骆清澜交代她办事,便是要她将秦霜从清水庵放出,送到这侯府里来。 骆清澜看她一眼,淡声道:“她若安分守己,便也罢了,可她却在清水庵大闹、放火,这样的人,来日若当真让她逃出来,定然先拿我开刀,不如我先下手,让侯府将她休弃,再送去别处,往后自然和我没什么关系,也没什么机会再来寻我麻烦。” “原来是这样……”谢秋恍然大悟,又砸砸嘴道,“只是便宜了瑶姬,傍着儿子,她说不定真能当上正经的夫人。” “那可未必。”骆清澜弯起唇角,眸中闪过凉凉讽刺之色,“祖母不会让她如愿的。”? 第八十八章 娶妻 正如骆清澜所想,老夫人是看不上瑶姬的,骆连峰连着两日去她房中提议将瑶姬扶正,也不见她点一点头。 倒是这两日瑶姬在府中愈发水涨船高了。 下人们不知老夫人与骆连峰之间的对话,只见着骆连峰待瑶姬宠爱有加,又因瑶姬有儿傍身,便都唯她马首是瞻,就连柳茹云这位正经管家的,都在瑶姬那里碰了两颗钉子。 骆清澜连日里闭门不出,忙着找制扇的匠人,无暇理会这些事,传到耳中了,她也只当听个趣,笑笑便过。 谁想这一日,老夫人罕见地传话来,称晚上要摆家宴,要求所有人都必得出席。 骆清澜无法躲清净,只得前往。 入门先行过礼,她便在老夫人下首落座。 骆筱筱被关这么多日,这两日也才解禁,这会儿坐在末席,遥遥看着骆清澜,心中不是很自然。 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姐姐,这家中尚有长辈呢,且不说我母亲在管家中铺子,便说三叔叔,他如今是家中唯一男丁,你怎么能高他一个位次呢?” 骆清澜淡淡撇过去一眼:“你若不满,便写信给我爹爹说,位次是早些年他定下的,祖母都未曾有意见,你作为妹妹,倒是在这里教训长姐了?” 骆筱筱咬住唇瓣,委委屈屈道:“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怕三叔委屈,会觉得这样不妥当。” 骆连峰确实有些不满,可他不满的是镇北侯,倒不至于因为一个位次便与小辈过不去。 因此暗暗瞪一眼骆筱筱,连话都懒得说。 被这一瞪,骆筱筱心中火气登时便上来了。 这三房当真是不识好歹,她这分明是在为他们说话,竟然还嫌她多事了? 冷哼一声,她撇开头,暗暗将这一笔账给记下。 老夫人闭眸坐在上座,却是罕见地没有开口训斥什么,待饭菜上齐,她便只淡淡道:“开席了,都先吃饭。” 众人待她先动过筷子,才各自吃起来。 待酣足饭饱,老夫人方用帕子抹着唇,缓慢道:“三房休了大夫人,连峰一个男子,管理家事也不方便,我便想着,不如早些为他定下亲事,迎娶大夫人进门,索性这几日挑来挑去,倒还真选中一个。” “唐家小姐唐宣宁,是温婉端正的人,她家中父兄都在大理寺做事,又是书香门第,与连峰也算匹配了。” “这、这怎么成!”瑶姬失态地叫出声,眼看算盘都落空,她心中气得要吐血。 “怎么不成?”老夫人压下眉眼,威严地看向她,“这位唐家小姐虽因早年未婚夫身亡而耽误了婚事,可如今也才二十五六,又生得娴静美丽,匹配连峰,倒是连峰高攀了。” 骆连峰本也欲推拒,听说是这样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姐,又可耻地选择了沉默。 瑶姬彻底慌神,起身间将茶盏都打翻:“老夫人,别是听错了?这样一位小姐,怎么可能会愿意嫁给老爷?老爷都已三十好几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等老夫人开口,骆连峰便先不满了,谁愿意听到别人说自己老呢? “我、我不是……”瑶姬愈发慌忙,急道,“老爷您都还没有见过这位唐家小姐呢,若是您和她无法谈到一块去,那该怎么办呀,不如先见见,如何?”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这是在说我挑人眼光不行吗?一个区区妾室,论身份、论地位,不过是个奴婢,你今日能坐在这里,是老身看在你生了儿子的份上,你不知感恩,却还敢在这里插嘴说浑话,真是一点尊卑都没有!难不成你还想做正室不成?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货色。” 瑶姬猛然跪在地上,咬紧唇瓣:“妾身份卑微,妾认了,可妾也是然儿的生母,若妾无法成为正房大娘子,那然儿便永远是庶子,难道您愿意看到他往后受委屈吗?这可是老爷的第一个儿子!” “他往后自然会有嫡子。”老夫人冷冷道,“那唐家小姐难道就不能生儿子吗?” 骆连峰本还有些犹豫的,听到这话,忽而又安安稳稳地安下了心。 是啊,如今没了秦霜,他还怕往后没儿子吗? 他甚至都迫不及待要迎人入门了。 三房母女两看着这一出好戏,都是一阵痛快,那瑶姬这几日可没少作威作福,眼看她到嘴的肥鸭子飞了,如何不痛快。 瑶姬却不肯就此甘心:“妾只想要一个活路,那位大夫人入门,如何能忍得了我们母子?她即便生下嫡子,却也不是长子呀!” “你不必操心此事。”老夫人冷道,“这些事,我都已经与唐家交代清楚了,他们愿意接纳你和然儿,只要你安分,侯府里自然有你一口热饭吃。” “老夫人,妾……” “够了,此事已经板上钉钉,除非你能求得皇上给你赐婚,否则绝无回转。” 扔下帕子,老夫人不屑地看一眼瑶姬,便命桂嬷嬷扶自己起身,施施然离开了。 骆连峰心系唐家小家,忙追赶过去询问详情,根本无暇理会瑶姬。 柳茹云幸灾乐祸地嗤笑:“哎呀,这看着某人过得很风光,实际上就是泥糊的墙,一推就倒。” “可不是。”骆筱筱捂着嘴偷笑,指桑骂槐,“希望某些人看到她的下场,也能时时警醒。” 骆清澜抬眸,冷笑一声:“你确实该好好警醒着,免得下次哪家的宴会,又得罪什么王爷、世子回来。” 这宴席已散,她自然没有继续坐着吵架的兴致,便起身向外走去,任由骆筱筱在那里咬牙。 只是走出没多久,便听到后面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骆清澜已然猜到来人身份,并未有停下意思,直至瑶姬拦到面前,才略略停步。 “大小姐。”瑶姬跑得香汗淋漓,抚着胸口缓和喘息,“能否借一步说话?” “不太能。”骆清澜没什么表情,“我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忙,你若当真有什么话,便在这里说,否则也不必多言了。”? 第八十九章 你只是妾 瑶姬轻咬唇瓣,眸光只略晃动一瞬,便摆出副楚楚可怜神情:“我知晓大小姐是怨我忘恩负义,未能将您的恩惠牢牢记在心上,可那并非是我忘记,只因我身份卑贱,在府中寸步难行,每日苟活已是十分艰难,这才没来得及报答。” 骆清澜心中泛起冷意,眸中亦无波动。 她艰难? 架子都骑到正经管账的柳茹云头上了,仗着有儿子傍身,这几日在府中是要什么没有? 冷着脸未搭话,想那瑶姬也该识趣褪去,不想她倒是脸皮厚,抹着泪哭起来:“您这几日瞧我是风光,可暗地里那些恶仆如何欺负我,您如何能看到?好在是老爷肯疼惜,我也有口热饭吃,可眼看着大夫人要入门,老爷见着年轻貌美的,自然便不肯再青睐我,往后我还不知要过怎样的苦日子……” “够了。”骆清澜不耐蹙眉,“都是女人,你摆出这副模样是给谁看?且不说唐家大小姐脾性如何,即便她往后苛难你,与我又有什么干系?说句难听的,再怎么吃苦受罪,也落不到我头上。” 瑶姬哭声一凝,柔柔扯着帕子拭泪:“是了,您是大小姐,自然无人敢苛待您的,可大小姐可曾想过,若娶进来的是一位难相与的,您往后又会有多少麻烦?” 话语间,她细觑着骆清澜脸色,见后者仍一派淡然无波,心中略梗一梗,又继续道:“好在我出身卑微,即便往后当真坐上主母的位置,也是好把控的,加上您对我们母子有大恩,我们自然向着您,绝不给您寻麻烦,可那位要入门的大小姐,仗着家世门第,若当真做出什么,可就不好拿捏了,大小姐您聪慧,最该明白这些道理才是。” “你倒是很会为我打算。”骆清澜不咸不淡道。 瑶姬心头微微一喜,以为是多少说动了她:“那……” “可即便没有唐家大小姐,也会有李家、陈家、赵家的小姐,这于我而言,有什么区别?”骆清澜一盆冷水兜头给瑶姬浇下去,“无论如何,祖母都不可能认你,你却在这里劝我帮你抗争祖母,是想要唆使我不敬长辈,忤逆亲叔吗?” 瑶姬懵住,愣愣看着骆清澜,一时半刻都没反应过来。 骆清澜也懒怠于继续和她周旋,干脆将话语全部挑明:“你在侯府上,永远都只是妾,那我何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至于什么恩不恩情的,我也从未放在心上,你若当真记得,往后只要不来扰我,便是报恩了,你若不记得,于我也没有任何妨碍,你与其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应付那位即将进门的大夫人。” 冷淡掀过一眼,骆清澜便不再多留,径自从她身侧擦过。 瑶姬一点点握紧拳,泛红眼眸里交织着懊恼、愤怒、惶恐等多种情绪,遥想刚进府时,她与骆清澜还算亲近些,这一手好牌,竟生生被她给打没了。 她是气,气骆清澜不肯相帮,气她软骨头怕了老夫人,却也更气自己按捺不住心性,早早便与骆清澜疏冷。 眼看着无法阻拦唐家小姐入门,她倒也渐渐冷静下来,开始细心为自己盘算。 只是无论她想什么,骆清澜都不会关心了,她只惦记着那把未完成的扇子,挑来挑去的,也总算是挑中一位名匠,将玉石材料都交了过去。 镇北侯府要办喜事,却不会大操大办,续弦名义说出去也不好听,无论是唐家还是侯府,都是要颜面的。 骆连峰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不需大办,便意味着新娘能早些入门,他自是高兴的。 只是再如何低调,这该尽的礼节,该全的章程,却是要都仔仔细细地走过才行,因此直到中秋那日,新娘子才乘着大红花轿,由骆连峰亲自迎进了门。 翌日一早,新媳需向老夫人敬奉茶水,骆清澜终于借机一睹了新婶芳容。 唐萱宁不愧出身名门,举止间皆是贵气端庄,嗓音温雅舒缓,使人如沐春风。 她年才二五,保养得当,肤白胜雪,柔美端秀,笑意盈盈间,亦是耐人温雅,那骆连峰在旁陪着,只顾对她傻笑了。 老夫人同样十分满意,毕竟是她千挑万选的人。 从腕上褪下玉镯,她亲自戴给唐萱宁,笑道:“既入我侯府的门,往后便是我顾家的媳妇了,你与连峰新婚,我这边也没什么给你做,便只先熟悉熟悉,待过些时日,我再唤你来,仔细教你做事。” “是,都听母亲的。”唐萱宁屈膝一礼,格外乖巧温顺,让老夫人愈发欣慰。 柳茹云听着却慌了神,怎么这意思,还要将管账的差事还给二房?这账本她都还没捂热乎呢。 而她只是心头不快,瑶姬却恨得心头滴血,帕子都要被拧碎了。 “好了,我还要去礼佛,便不留你们久坐了。”老夫人挥挥手,已经起身,“都各自回去,萱宁才来府中,你们都好生照顾着,可不要欺负了她。” 众人垂头应是,恭送着老夫人打帘离开,各自对视一瞬,便也散去了。 骆清澜走在园中慢悠悠赏着景,便听后头传来一道温声呼唤:“清澜,且慢些走。” 唐萱宁快步追来,对她微微一笑,分明也未年长几岁,却已有长辈模样:“早便听说过镇北侯嫡女美貌倾城,又格外有气派,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我能有幸做你婶母,是我的福气。” 骆清澜疑惑,她与这位唐家大小姐都未曾见过,与唐家也没什么往来,怎么见她倒是这般热络。 唐萱宁微微一笑,似是知晓她心中所想:“这镇北侯府,终究是镇北侯说了算,你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日后自然前途无量,我嫁进你家来,虽是在后宅里讨生活,需要讨好老夫人,可我却不是只甘于在后宅里囫囵一生的,而我若要向外打拼,那要依仗的不是老夫人,而是你们大房,大小姐觉得我所说如何?”? 第九十章 定然有所图谋 骆清澜讶异扬眉。 她自觉与唐萱宁是初次见面,还没到要坦诚相待的时候,却不想唐萱宁如此直接爽快。 她并不讨厌直率的人,想想唐萱宁如此年轻,若无所求,怎会嫁给骆连峰那般没出息的人,既然是嫁了,唐萱宁定然是有自己谋算的。 笑一笑,骆清澜似是而非道:“二婶婶高看我了,我尚未及笄,父兄亦不在身侧,无法为二婶婶做什么,何况你刚嫁进来,根基未稳,现在便说这些,多少像是空中楼阁了。” 唐萱宁微微一笑:“清澜所说有理,那我们便且行且看。” 二人似是说透了,也似是什么都未讲,便默契地将此事给揭过。 因新媳入门,老夫人近日心情愉悦,待下都没有往日严厉了,只是苦了柳茹云和瑶姬,一个每日担心着唐萱宁会抢管账权,一个则每日变着法的争宠,生怕骆连峰会冷落。 那边闹得花样百出,倒是让骆清澜清净不少。 早些时日订做的折扇,也在这日被送到了她的手上。 兰冰玉色泽通透,淡青色纹路中缀着些雪色,格外清雅,经名匠巧手雕琢,几瓣栩栩如生的兰花刻在其上,扇柄凹槽处又如细叶般形状。 将扇一展,下半扇骨又自衔成一座清莲,由绽放的叶瓣相托,新意十足。 骆清澜爱不释手,不断展扇折扇,都有些不舍得送出了。 谢秋端茶进来,见她这般喜爱,不由笑道:“小姐若喜欢,不如自留着,再给三皇子选其他礼物。” “那不成。”骆清澜摇摇头,“说好是送他的,这扇也是衬着他做的,我不能留着,这两日我想想要画什么扇面,画好了,便给他送去罢。” 谢秋见她已将扇放下,便道:“说起来,方才去拿扇时,奴婢在外头听到些传闻,是与三皇子有关的。” “哦?”骆清澜来些兴致,“外头都在说什么?” “是于关州溪县的疫情有关,听闻是本控制住的疫情出现变故,更加肆虐,三皇子此前计策根本没有什么用处,反倒因太过温吞,导致瘟疫蔓延至了其他州县。” 骆清澜一怔,眉梢不自觉蹙紧。 此事上次分明已经解决,怎可能轻易让疫病肆虐蔓延? 她忽然想起,此前便是江容轩拿此事向皇帝上奏,此次也是他在纠缠,说不定这里面,有他的一份手笔。 若真是如此…… 骆清澜眸中寒光一闪,心头泛起冷意。 他从来都是表面功夫做得漂亮,根本不顾百姓死活,即便如此,骆清澜也没想到他竟如此丧心病狂。 关州历来是民田繁华之地,此次受创,便不知要养上多少年了,更别提百姓流离失所、被疫病夺去性命…… 眼睫轻颤一瞬,她想起上次并未写完的药方子,心中悄然下了个决定。 当下,她便命谢秋取来笔墨,给江笠冉写去封信。 骆清澜想将药方完善,府中人来人往,总归不方便,索性寻一个由头,由江笠冉出面,领她去戎觉寺小住。 老夫人这几日心情好,一颗心扑在新媳身上,懒得理会骆清澜这边的事情,轻易便放她出门了。 骆筱筱听闻后,第一反应便是:“莫不是有哪家贵妇小姐,或是王爷世子也去了寺庙?否则她上赶着去那里住什么?” “听、听说不是。”凝香俯首弯腰,小心翼翼回话,“也不知她如何想的,或许是单纯想出去清净清净,随郡主亲近。” “哼,蠢货。”骆筱筱横过去一眼,叱骂,“戎觉寺虽是皇家寺院,可住在里头只能吃素菜,每日还要去坐着听经,若无利所图,去那里有什么趣味?还亲近郡主?她与郡主那关系,还需要刻意亲近吗?定然是有什么事要做。” “是、是,二小姐说得对。”凝香连连附和,大气不敢出。 在骆筱筱身边这些日子,她三天两头便要挨鞭子,在骆清澜那头养出来的一身娇嫩,早便蹉跎不在了,只剩满目憔悴和惶恐。 越是如此,骆筱筱便越是瞧她这副丑样子不顺眼。 嫌弃地翻个白眼,便开始赶人了:“话都说完了,你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难道还要我给你赏赐不成?” 凝香连道不敢,躬着身子向外退去。 “等等。” 骆筱筱骤然开口,眼眸闪动,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点子,整个人都鲜活愉悦起来。 “近日里京城内不是传闻,关州疫情泛滥吗?虽然还未传到京中,可若是有人不清不楚地染了病……” 清脆甜美话语中浸着满满毒意,骆筱筱一双眼也如蛇蝎般:“她无缘无故跑到戎觉寺去,若是不检点地到处乱跑染了疫病,即便是皇上,也不会饶恕她的。” 凝香目光微微一亮,她也是恨透了骆清澜的,连忙询问:“二小姐想怎样做?” “京城里能人异士多,你便去找一个能养病老鼠的人出来。”骆筱筱勾勒着唇角,在黄昏余光中,那张甜美清纯的脸上却满是诡异的斜光,“我要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便染上这病。” 凝香不由自主地一抖,眸中装着恐惧,慌不择路地逃出了房间,生怕晚一步,骆筱筱便要连着她一同算计。 这两主仆的谋算,骆清澜完全不知情,她只收拾好医书和衣物,便乘着马车前往戎觉寺,与江笠冉汇合。 许久未见,乍然相逢,姑侄二人都很是高兴。 江笠冉拉住骆清澜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眉眼之中是掩饰不住的欢喜:“让我瞧瞧,倒是稍微长了些肉,看来近日是过得不错。” “姑姑是在说我胖了吗?”骆清澜眨眨眼,挽住江笠冉手臂撒娇,“那看来我这几日要少吃点才好,免得姑姑你见我胖了,便不喜欢我了。” “傻丫头,这说得是什么浑话。”江笠冉嗔道,“我何时嫌过你?也半句都没说你胖,倒是你,这张小嘴一张,便把什么都扣在我脑袋上了,这若是我不好好养着你,还不知要被你说什么呢。”? 第九十一章 药方 “姑姑素来是待我好的,即便我什么都不说,你也会照顾着我。” 骆清澜倚着江笠冉,拉住她手臂便轻快地向寺中小跑去:“快快,我们先去挑选一个好房间,这几日我都要和姑姑一起住呢。” 江笠冉满目温和,慈爱地呵呵笑着,任她将自己给拉进寺中。 姑侄二人在一处清雅小院内安顿下,便先去向住持行礼问安,又拜佛话一番禅,才出殿来自行活动。 路过桑榆树时,江笠冉微微停住脚步,略有些出神地望着枝头悬挂着的那些红布条。 骆清澜探头望望,眼眸含笑弯起来。 听闻戎觉寺北角的桑榆树,有姻缘神庇佑,很是灵验,若痴心男女同来许愿,必可成就一段美满姻缘。 “姑姑,您是有心上人了?”骆清澜揶揄道。 江笠冉回神,耳尖悄然覆上曾薄红,嗔道:“胡说什么,我都什么年纪了。” “在我眼中,姑姑永远年轻貌美。”骆清澜嘻嘻笑道,“这京中多少儿郎都还在惦记着您呢。” “去,连你姑姑都调侃上了。”江笠冉轻推一下骆清澜,故作羞恼,眉眼却染着曾蜜色笑意。 骆清澜毕竟历经两世,如何不知自己姑姑这是什么情况? 忍着笑,她拖长音调试探着道:“哎呀,我想起来,之前救过我们的那位大侠,似是唤巫楚的?倒是也很不错呢,姑姑,你在此之后有没有再寻人家好好报恩呀?” “你这机灵鬼!”江笠冉羞着脸,戳了戳骆清的脸颊,“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可你既然知道,还在这里调侃你姑姑,从哪里学的这样坏?” 骆清澜嘿嘿一笑,挽住她手臂:“我这不是怕姑姑不肯承认嘛?那您说说,您寻到那位大侠了吗?” “自然是没有。”江笠冉眸光略有几分黯淡,苦笑声,“或许,当日他只是偶然路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我这往后再也见不到他也未必。” 骆清澜一怔,收敛住玩笑神色安抚道:“不会的,若是有缘,定然会遇见的,不如我陪姑姑挂一个红布条?或许姻缘神听到了,会成全姑姑呢。” “傻丫头,这历来都是男女一同来挂的,哪有姑侄一起的?”江笠冉笑笑,“你也不必安慰我,我何事没有经历过?若当真没有缘分,那便作罢了,我依旧过得潇洒。” 骆清澜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好了,那我们不提他了,随意走走,去看看景致?” 姑侄两携手畅游一番,便回到院中歇息。 谢秋已将骆清澜所带之物一一整理摆放,那些医书便端端正正地放在床头。 骆清澜想到此行大事,不敢耽误,趁夜秉烛,先将古来医书全部翻找一通,整理出历代治疗瘟疫的方子和病况,以做分析。 一连数日下来,她虽大致有了方案,却始终差着两味药材不敢确定,很是头痛。 索性先将医书和方子都放一放,拿出扇子来,打算趁着天朗气清,竹风清韵,先将扇面画好。 许是因在佛门圣地,耳边清净,这思路便也更为通透,骆清澜下笔如有神助,一幅清雅秀美的山水竹风图很快便跃然纸上,那迎风而动的竹叶似与画外竹相和,格外传神。 骆清澜满意颔首,端着折扇细看一番,唤来谢秋:“将扇在日头下晒一晒,待将墨水晒干,便送去佛殿中放一放,也沾一沾佛光,或可保三皇子此行平安。” 谢秋笑笑,双手将那扇子接来:“有小姐的诚心,佛祖定然感动。” “感不感动的,我倒不在意,只希望佛祖大方些,借借光。”骆清澜双手合十,笑眼弯弯地歪下头。 谢秋看着她这几日在戎觉寺心情颇好,脸上笑意都多许多,心里也是高兴的,想着佛祖定然也愿意看到她家小姐笑口常开,愿意庇护着,便欢欢喜喜去晒扇子了。 将这扇面画好,骆清澜便彻底无法躲懒,又老老实实地回到房中去翻医书,详细思索着每种药材的用途,终于是在几日后勉强拟出两份药方来。 这两份药方细细比较来,她是再无法筛出好坏了,只能是两个都试试,看看哪种更好些。 谢秋入门来,见她神情像是轻松,又像是纠结般,也不敢提药方的事情,说起另一桩:“小姐,那扇子已在殿中奉几日了,是不是也该拿回来了?” 哦对,扇子! 骆清澜眼眸微微一亮,险些是要忘记了。 她将药方折好,随意塞进袖中,便要去佛殿亲拿扇子。 忽又想起什么,顿顿脚步,她回眸看向谢秋:“这几日我研究药方,并未瞒着你,你当知晓我会医术。” “是。”谢秋眉眼低垂,恭恭敬敬的。 起初见骆清澜研究药方,她确实是惊讶的,可惊讶之余,她也不过是更钦佩骆清澜罢了,却没有多问半句,也未有任何与往日不同的态度。 “此事我不欲让人知晓,即便是姑姑,也不知我有这本事。”骆清澜淡淡说着,眸光隐隐泻出冷意,“你是我的心腹,是我最近身之人,往后我做的许多事,都需你参与,所以我没打算瞒你,可你若敢多嘴、或是不小心泄露出去……” “奴婢不敢。”谢秋立即表态,“奴婢只当不知晓此事,永远不吐露半个字,若有违此话,奴婢也无颜继续在您身边伺候了。” 骆清澜看她片刻,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旁的,抬步向佛殿走去。 秋日里,日头爽和,寺庙内的银杏开得繁盛,片片金叶洒落阶前,透着股宁静祥和。 此时是午后,佛殿附近寂寂无人影,骆清澜登阶时,却望见殿内已然立了一人。 那人白衣玉冠,遗世如仙,干净似雪山尖最清净的那一抔雪,只遥遥一望,便让人怦然心动。 似是察觉身后动静,江千晟徐徐回眸,在望见那一抹清影时,清冷沉静的眸微微亮起,一身孤冷也似有了温度。 他静望着少女上前来,薄唇翕动,不期然间已开口:“骆小姐,许久不见。”? 第九十二章 平安符 骆清澜莲步上前,福身一礼:“好久不见,三殿下一切可都安好?” “安好。”江千晟虚扶她起身,视线似有若无扫过她肩上的一瓣银杏,随意拂去。 修长如玉的手指自肩头滑过,让骆清澜心中泛起丝涟漪,忙将目光给收回。 她强自镇定地转开话题:“三殿下来此,也是为祈福吗?” “只是随意看看。”江千晟淡声道,“却不知骆小姐也在此处。” “我与姑姑同来小住,躲躲清净罢了。”骆清澜一语落下,二人之间的所有话题便似乎终了。 清寂空气中虽无尴尬气氛,却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让人脸颊生热。 轻咳一声,骆清澜镇定地步入殿中,将那供奉在案的折扇取了,复折回江千晟身前。 “此扇是我请名匠定制,亲题了笔山水图,虽不及名家手笔,可好歹也是能看的。” 骆清澜略有些紧张道:“三殿下帮我诸多,我实在无以为报,至少,这礼是要送的,还望殿下不弃。” 江千晟微微一怔:“送我的?” “是。” 那扇子被递送过来,端在少女盈盈葱玉似的掌心里,格外清润雅淡。 江千晟掂在手中,细细描摹过纹路,便潇洒一展。 别有洞天的新奇设计,雅致大气的山水竹风图,皆让他一阵惊喜。 指尖轻轻抚过扇面上的秀竹,江千晟微微一笑,清淡眉眼之上似覆了层柔光:“多谢骆小姐,我很喜欢,这兰冰玉制成的扇子,怕是天下也只有这一柄,我定好好珍惜。” 难得见他流露出这般神情,骆清澜只觉耳根烧热,慌乱地挪开视线:“殿下喜欢便好。” 她将手拧在一处,素日里分明也是伶牙俐齿,如今却是半句都说不出,眼看二人间气氛又古怪起来,她正待寻些话题出来,便听江千晟已然开口。 “不出几日,我便要前往关州,今日既来这戎觉寺,求副平安符回去也得宜,不知骆小姐是否愿意同去?” “自然。”骆清澜几乎是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我也正想去的。” 谢秋在后无声偷笑,她家小姐都来这么多日了,可从没提起过要求平安符,分明是故意附和江千晟的。 她识趣地跟远些,不去打扰走在前头的那二人。 祈福殿外,老和尚远远便看到走来的二人,眼眸慈祥地眯起来,待他们近前便询问:“两位可是要求符的?” “是。”江千晟微微颔首,“祈求百姓风调雨顺,该取什么符?” “这一枚。”老和尚拾起放在最外侧的一枚递送过来,“只需在里头放入许愿之物,再进殿中拜一拜,菩萨真人便会听见了。” 江千晟打开符瞧一瞧,里头果然是空空荡荡的。 骆清澜瞧一眼,也要了同样的符,随着江千晟一同入内去。 她故意落后半步,觑着江千晟闭眸祈福,趁机将那两张药方放入进去,再仔细封好。 待她上前祈福过后,便寻着由头将那平安符递送过去:“殿下此行是去关州,为治理瘟疫的,这一个平安符,菩萨或许并未听见,可若有两个,说不定便听到了,还请三殿下连同我这份一同收下。” 江千晟清冷眼波中流露出别的光彩,也只一瞬即逝。 他将那平安符接在手中,轻轻摩挲,摸到纸片状的东西。 “里头放了两包碎茶。”骆清澜神情自若地解释,笑眼弯弯,“或到关州,此茶还能喝呢,三殿下届时不妨打开来看看。” “好。”江千晟将话应下,两枚平安符放在一同收起来。 骆清澜得他应允,心中便安定下来,她信江千晟是端方君子,既然应了,自然会做到。 届时他看到那药方,或许会疑惑、怀疑,可待他回来,只要骆清澜死不承认,想来他也没什么法子。 将这方子托付出去,骆清澜也觉得心中松下不少,好似将自己的重任一同交在了江千晟身上。 二人在寺庙中又看上片刻景致,江千晟便有事离开。 不知怎的,看着他离去,骆清澜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 在原地站上许久,她才折身回到院中去。 甫一入门,却对上江笠冉似笑非笑的目光。 “去何处了?”她拖长音调问着,分明是都知晓了。 骆清澜也不隐瞒:“方才见到了三殿下,与他闲话了几句。” “只是闲话几句?”江笠冉笑盈盈的,“我可听说你们一同赏景,还一同去了祈福殿挑平安符的。” 骆清澜莫名心虚,却强自辩道:“三殿下要前往关州治理瘟疫,是为民请命的大事,我不过是记挂关州百姓,这才随他一同前去,将平安符交给了他。” “你还送了平安符?”江笠冉惯会抓重点的。 骆清澜一顿,这才反应过来江笠冉也不是什么细节都知情,她却在心虚之下自己便吐出来了。 颊上染起不易察觉的嫣红,骆清澜凑上前去挽住江笠冉手臂,撒娇嗔怪:“哎呀,姑姑你便不要逗着我玩了,这没两日都要回府了,你该好好想想,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山上赏景,还是再去听听方丈大师的法华经。” 江笠冉呵呵笑着,倒是也不去多逗她,只揽着她的肩膀道:“好好好,让姑姑好好想一想,想想要怎么陪我的清澜才好。” 姑侄二人亲近一番,同在院中下下棋,至晚便各自回房去休息。 骆清澜心思欢愉着,脑海中不时便回忆起江千晟的身影,唇角都不由自主地弯起来。 她不自觉地用手指在桌面上描摹,描着江千晟的名讳。 忽然,她觉得小腹一阵温热,紧跟着便是阵疼痛,不由得怔一怔。 前世,她怀胎十月,许久都未来葵水,这一世又是这样一副身躯,因此她根本未曾注意,不想今夜竟来了。 脸颊红一红,她微微咳了一声,小声唤谢秋道:“那个……我好像来了,你去姑姑房中帮我问问,可否有……嗯,那什么。” 谢秋疑惑转眸,在触及到骆清澜神情时,才反应过来。 不由笑起来:“我们小姐也是大姑娘了呢,我这便去寻郡主。”? 第九十三章 病鼠 谢秋去江笠冉房中未有多久,两人便一同回来了。 江笠冉生怕骆清澜初长成人不通晓这些,愣是拉着她细细叮嘱过一番才罢,惹得骆清澜满脸通红。 她倒不是不通人事,可私密之事被如此拿出来讲,难免羞涩。 江笠冉生怕她着凉,又亲眼看着她躺下了,方才离开。 骆清澜脸颊燥意这才终于褪去,盯着顶棚没看多久,便沉沉浸入梦乡。 谢秋守在外头,见屋内灯火熄灭,顺势便在廊下坐下来,闭眸浅眠。 只是没多久,便忽听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窣声,让她瞬间睁开眸,锐利地盯住那一处。 “谁?!” 没有回应,窸窣声却仍在继续。 谢秋握紧藏在袖中的匕首,步步逼近。 待距离合适,就迅速出手,毫不留情,却什么都没有刺到,只见一只老鼠从地下窜出,东倒西歪地胡乱打着转。 老鼠? 谢秋皱皱眉,端着匕首迅速在灌木丛中刺了几下,确认没人后,才俯下身将那老鼠提起。 戎觉寺是皇家寺院,平日里别说是老鼠,即便是蚊蝇都没有,生怕此类虫蚁会冲撞贵人,此时又怎么会有老鼠? 而且还是只病鼠。 病鼠…… 谢秋猛然间想到什么,脸色迅速一变。 她将老鼠锁在笼中,便直接走入房中将骆清澜唤醒。 “……唔?天亮了吗?”骆清澜揉着眼起身,人瞧着迷迷糊糊的,意识都未回笼。 “还未天亮。”谢秋急切道,“奴婢在院中抓到一只病鼠,也不知在这里多久了,怀疑它身上是带着疫病的,特来给小姐看看。” “疫病”二字,将骆清澜所有瞌睡都打散了。 她立即道:“去取我的针来。” 谢秋忙去箱中翻出针包,为骆清澜展开。 便见她随意取了一根银针,不知是刺在老鼠身体什么部位,不消片刻,那鼠便晕晕乎乎倒在地上,竟是直接断气了。 “果然是疫病。”骆清澜神情凝重,“老鼠你是在何处寻到?在你发现之前,它可去了别处?姑姑那里如何?” 谢秋道:“奴婢是方才在草丛里发现的,它此前在何处,去过哪里,暂且全然不知。” 骆清澜眉梢越蹙越深,却也有似疑惑。 据她前世记忆,关州虽瘟疫肆虐,可并未传到京城,外头百姓是水深火热,可这繁华京都,到最后都是歌舞升平。 如今却出现染疫的病鼠,会是巧合吗? 沉吟片刻,她吩咐道:“这两日好好关注着姑姑和寺庙里的人,再去查清楚这病鼠的来源,若寺中人有任何不适的,便来告知我。” 谢秋领命,立即去办此事。 索性这两日寺庙内来往贵客和僧人都安然无恙,江笠冉也未见任何不适。 这让骆清澜松下口气,只是还未轻松太久,谢秋便带回来一个十分糟糕的消息。 “病鼠是二小姐的手笔,奴婢已查到证据,她勾结妖道,养出这样一只鼠,趁夜放进我们院中,目的是让小姐您染上疫病。” 骆清澜脸色瞬间难看,帕子都要拧碎了:“她倒是很敢做。” “奴婢手中有证据,要不要请示郡主?”谢秋询问着。 “不。”骆清澜抬一抬手,“如今我还安稳坐着,并未染疫,即便姑姑肯为我讨公道,祖母也不会愿意事情闹大,到头来,受斥骂的反而是我们。” 冷眸悄然闪过一线怒火,她扯着唇角道:“既然她能送病鼠,那我也能反其道行之。” “可那病鼠已经烧毁了。”谢秋多少懊恼,“早知如此,该留下一块肉的。” “想让她病,并不需行此道。”骆清澜淡声道,“何况瘟疫不好治,若是她得病染了无辜的人,那也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便送她另一味药。” 骆清澜命谢秋附耳过来,耳语几句,便将一包药粉交在她手中,随后便对外声称患病,房门都不肯迈出半步。 当晚,江笠冉听闻消息匆匆而来,却是见她好端端的,不由疑惑:“你不是对外宣称病了吗?” 骆清澜不欲她知晓这些事,便故作羞涩解释:“这不是来葵水了吗?我身子实在不适,走路都不便,不愿意见人,便称病在房中多养几日。” 江笠冉哭笑不得,拿食指点一点她的眉心:“你呀,我还当是出什么大事呢,忽然便闭门不出了,你也早该告诉我才是。” “是我错了。”骆清澜靠去她的肩头,笑盈盈的,“我这也是年轻没有历过事,有点害羞嘛。” 江笠冉嗔她一眼,拿手去挠骆清澜的痒穴。 姑侄两笑闹做一团,却未曾注意屋顶微微泻出的一道月光。 江千晟听闻她病了,匆匆前来看情况,却是听到这一番秘事。 玉扇轻点一下泛红的耳尖,他眉眼弯出无奈,悄然隐没在了黑暗中。 …… 镇北侯府。 骆筱筱满目惊喜激动,再三询问来报之人:“你可听清楚了,确实是骆清澜病倒不肯外出,不是旁的什么人?” “奴婢听得清清楚楚。”丫鬟恭谨道,“确实是大小姐病了,这两日佛殿都不曾去过,方丈今晨讲经时,还当着许多人的面去问了郡主呢。” “太好了!” 骆筱筱唇畔笑意压不住,高兴地不住在房间踱步:“被她躲开那么多次,这一次总算是应验了,快去,将那位道长悄悄请来,我要亲自谢他。” “哦对了,你立即出门去寻几个叫花子,将此事宣扬出去,就说……镇北侯府的嫡小姐不检点,在佛寺清修都不肯安分,不知去什么地方厮混染了瘟疫,如今是卧倒在榻上,再起不能。” 只要骆清澜的病是真的,此时无论她编造什么罪名,都不会有人去深究和怀疑。 她就在这府中静静等着,等那贱人从高处跌下来,粉身碎骨。 阴毒的光在她眼眸中跃动,如最渗人的毒蝎,让在旁伺候的凝香一阵恶寒。 而如她所愿,此事不出一日,便在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 老夫人早起梳妆,便听闻了消息。? 第九十四章 驱赶 “……真是不知廉耻。” 老夫人愤怒拍桌,疾言厉色:“她生母是不要脸的货色,不想她也如此,去传我的口信,让那不检点的不必再回来了,便在佛堂里跪一辈子。” 桂嬷嬷沉静应下,出门去传话,不想没多久便又折返回来。 “老夫人,大小姐回来了,由郡主陪着。” “她还敢回来?”老夫人冷笑,伸出手去,“扶我去看看,我倒要看她有什么脸面回来祸害全家。” 老夫人行至府门时,全家几乎都到齐了。 护卫家丁站在阶前,死死拦着马车不许入内,周围尽是来看热闹的百姓。 可打眼一扫,哪有骆清澜的身影,倒只看到江笠冉站在马车外,正与家丁对峙着。 “那个不要脸的呢?”老夫人沉沉发问。 骆筱筱迫不及待上前:“姐姐在马车里呢,听说是病了不能吹风,暂且不能下来。” “好大的派头。”老夫人冷冷讽刺,“祖母和叔叔婶婶亲自来迎,她竟也坐得住。” “老夫人莫气。”柳茹云笑着将她扶住,“这大小姐不下来才是好事,若她下了马车,这疫病蔓延,还不知会如何呢。” 围观百姓听闻“疫病”二字,哗然着瞬间退出数米,各种议论声从人群中传来: “听说骆家大小姐染了瘟疫,不想竟然是真的?” “不止是真的,还是在佛寺里染的呢,全寺上下只她一人得了病,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因深夜跑出去会男人,被什么东西给咬了?” “嚯,这还是侯府养出来的呢,竟也有这般不检点的小姐。” 潮水般的议论涌来,几乎要将骆清澜吞没。 骆筱筱眸中满是快意和愉悦,老夫人却是愈发恼火,觉得颜面无光。 江笠冉怒目一瞪,兵营中养出的霸气倾泻而出:“都闭嘴!谁若再敢胡言乱语污蔑我侄女清白,别怪我直接动手。” 人群声音渐熄,终究是不敢与她这样的权贵作对的。 “哼。”老夫人重敲拐杖,脸色阴冷,“你想要以权压人,也得那贱人确实清白才行,如今她染了瘟疫,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贱人?”江笠冉怒火腾地生起,“她可是您的孙女!” “我没有这样的孙女!”老夫人大义凛然,“她暗会不三不四的家伙,染上这种害死人的症状,她自己不怕死,大可以滚去清净地方养老,可若是想要糟践我侯府和周遭百姓,那不能够!” 百姓们不由拍手叫好,纷纷帮着叫嚷起来: “让骆清澜滚远点!不要传染我们!” “就是,我们可都是无辜百姓,哪糟得起这样的罪!” 人声鼎沸,将江笠冉的怒斥尽数压下去。 骆筱筱唇角得意笑颜几乎压不住,雀跃着恨不得加入到人群中一同喊叫。 柳茹云更是迫不及待,指使家丁驱赶:“还不快将他们赶走?你们难不成也想染病?” “谁敢!” 江笠冉气得拔了剑,横在马车前怒目而视:“我是皇上亲封的平阳郡主,你们若敢动手,便是对皇上不敬!” “哼,你大可以告到皇上面前。”老夫人强硬道,“看他会不会包庇这染病的。” 剑拔弩张,口诛笔伐之际,一道清脆嗓音忽从车内传出。 声音分明不大,却瞬间将所有目光吸引。 “姑姑,去请太医来,今日若无法当众说清清白,只怕日后也无人会信我。” 骆清澜掀起车帘,扬着一张虚弱的小脸出来。 江笠冉蹙眉,亲自扶着她下马车,嗔怪道:“不是让你好生坐在上头取暖吗?怎么下来了?” “若再不下车说清楚,只怕我要被打成妖魔鬼怪了。”骆清澜笑一笑,安抚似的拍拍江笠冉手背,可在看向府门前一众时,眼眸里却恢复一片冷漠。 “你……”骆筱筱眼皮一跳,不好的预感已然在心头萦绕。 该不会……她又被骗了? 可细细看去,骆清澜分明还虚弱着,这不是染病迹象,又是什么? 无论怎样,都已到这份上了,若无法将这贱人钉死,还不知她又会如何。 慌乱上前,她指着骆清澜鼻子叫嚣道:“你还敢下马车来传染我们?快,来人把她给轰走!她在这里多站一刻,我们便不知有多少人要染病。” 老夫人捂着帕子后退,一脸嫌弃,侯府众人也都是差不多的神情。 家丁围上来,气得江笠冉也命侍卫来护。 双方相持不下,不住争吵时,太医终于姗姗来迟。 骆清澜暗中给谢秋递去目光,便主动上前去:“久候太医了,还请您为我把脉,还我一个清白。” 一路行来,太医已然听说事态,也不多话,当即便为骆清澜诊脉。 未几,他不动声色收回手,淡淡宣布:“骆小姐并未染疫病,只是有些风寒罢了。” “太医,你可好好诊过了?”骆筱筱快步上前来,满目担忧,“这关心京城百姓的性命,更关乎皇上的安危,您可不要隐瞒呀。” “这位小姐说话都是有趣。”太医不咸不淡道,“话里话外的,竟然是在指我包庇瘟疫病患?小姐是觉得我有几个脑袋,敢隐瞒这样的大事?你若当真不信,大可去请信任的大夫来诊,这诊查结果若有半点与我相左的,我便立即撞死在这里。” 他这般狠绝,即便是还有些怀疑的,此刻也都信了。 百姓一阵茫然错愕,敢情他们骂这样久,竟然是骂错了人吗? 再看侯府一众,脸色是一个赛一个的精彩。 骆清澜冷冷一笑,忽然指着骆筱筱道:“太医,既然都来了,不如劳累你也为我这妹妹诊治一番,顶着这一脸麻子,也不知她如何好意思出门来的。” 顺着她这一指,所有人目光便都落在了骆筱筱身上。 只见她方才还白皙柔嫩的脸颊上,此刻竟生出大大小小的红疹,遍布在一张俏脸上,看着可怖渗人,就连她露在外的双手上,也起了细细密密的红点。? 第九十五章 天花 什么麻子? 骆筱筱心中不屑,只当是骆清澜在胡乱攀咬,谁想环顾去四周,竟对上一双双惶恐的眸。 “筱筱,你的脸怎么……”柳茹云指过来,一脸紧张,“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脸? 骆筱筱终于紧张起来,慌忙抬手去摸,却正正望见手上起的斑。 这让她崩溃大叫:“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会长这个!我的脸……我的脸现在到底怎么样?快给我拿镜子!” 看她撕破伪装,府门前便撕扯着丫鬟的泼妇模样,骆清澜眸中闪过浓浓冷意。 见太医站在原地还未上前,便又提醒:“这位太医,还请您不要介意方才我家妹妹的胡言乱语,为她诊治……若您当真介意,只诊诊脉,看看究竟是什么症状,让我们放个心也好。” 停顿一下,她笑着道:“我想着,总不可能是天花?许是妹妹吃错了东西,养养便好了,可现在如此多百姓看着,若解释不清楚,往后也会有碍我侯府名声啊。” 这句话正正戳中老夫人的命脉。 狠狠瞪一眼站在那头看戏的骆清澜,她嫌弃地拧住眉,直接将骆筱筱给推了出去:“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去让太医诊诊,这盛京太平,总不会是大病,问清楚了,我们也安生。” 柳茹云心疼地扶住宝贝女儿,亦是一脸焦急:“是呀,无论怎么样,让太医诊诊是好的,女孩子家的脸这般金贵,可不能出什么事。” 她拉扯着骆筱筱上前,却感觉到手下有挣扎力道。 骆筱筱心头很是不安,她尽力从柳茹云手中脱出,尽全力压住了脾气,勉强镇定道:“不……不用了,是我今晨吃了辛辣的东西,待白日里缓缓也便好了。” “你这孩子,都这么严重了还躲什么?现在是害羞的时候吗?”柳茹云嗔怪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直接将她推过去。 “太医,麻烦您了,方才是我母女冒犯了,还请您不计前嫌。”柳茹云客客气气地说着。 骆筱筱还欲再躲,在江笠冉暗示下,已有丫鬟上前按住她的手臂,在她腕上搭个帕子便让太医强行诊了脉。 暗咬着牙,骆筱筱眸光晃动,心里也很是忐忑。 眼见着太医这一把脉,神情是愈发严肃凝重,她也愈发害怕:“太……太医,我应当没事?” “这怎么可能呢?”太医却不理她,“嘶”了一声,便再度认真把起脉。 人群里传出纷纷议论,老夫人站在阶上也伸长了脖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太医您倒是给句准话呀。”柳茹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在旁踱步。 “这……”太医捋着胡须,满目难以置信,“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我京都……不,整个江国已是数十年不曾有过天花,怎么可能在闺阁女子身上忽又生出?” 什么?! 天花?! 围观百姓听闻这一句,已然是哗然一片,纷纷作鸟兽散,生怕跑的迟了,便会被骆筱筱给传上。 柳茹云瞳孔一震,怒从心起:“你在胡说什么!我女儿乖巧懂事,日日都在内宅里修身养性,怎么可能得这样的病!” “我也很是不敢相信。”太医沉浸在震惊中,甚至都没有去怪柳茹云的态度,“不如你们多寻几个太医来瞧瞧,这可是大病,马虎不得。” 说着话,他忙命药童背上药箱,匆忙道:“对,我得赶紧上报,若当真是天花,京城内外也需早早做防护手段了。” 话音落下,他便立刻乘上马车远去。 府门前一众尚在震惊当中,骆筱筱更是一张小脸煞白,哆哆嗦嗦得话都说不出半句,那单薄身躯颤颤巍巍的,眼看是要昏厥过去。 江笠冉用帕子遮一遮,忙拉住骆清澜手腕退远了些。 想起方才侯府众人的咄咄逼人,此刻她也不客气地讽刺道:“看来这有病的不是我们清澜,而是另有其人,这都不知道病了多久呢,也不知道在府上传染多少人了,还好清澜没有踏进入。” 又看着老夫人阴阳怪气道:“还要感谢母亲出门来拦,否者清澜便是当真要踏进恶毒窝了,如今她还清清白白,没有沾染病症,我便先领回去了,免得府上病气传染给我们。” “你……你……!”老夫人气得手指发颤,满目怒火却无法宣泄。 江笠冉冷泠泠一笑,干脆领着骆清澜上马车离开,留下侯府众人惶恐至极。 “都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回府!”老夫人一跺拐杖,喷着怒火道,“还嫌今日不够丢人吗?尤其是你们三房,都给我滚进来将这件事说清楚!” 众人浑浑噩噩地进入府中,严守住各处角门。 骆筱筱跟着柳茹云来到堂中,便听老夫人冷冷呵斥:“给我跪下!” “母亲,筱筱是无辜的呀。”柳茹云扶着骆筱筱的肩,哀声求道,“谁愿意得这样遭罪的东西,您不能因为她患病便罚她呀。”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锐芒扫过去,格外冷厉,“我治理侯府上下,向来是严厉的,这么多年来,从未出什么大错,如今你闺女莫名其妙染了病,难道不该解释清楚?” “我……我什么都没做!”骆筱筱缓过神,红着眼眸恨道,“定是姐姐对我做了什么! 在她来之前,我都是好好的,可她方回来我便出事了,哪有这样的巧合!” “对对!”柳茹云双眸一亮,连连附和,“定是如此。” “对你个……”老夫人强忍着才没将粗话说出来。 狠狠瞪一眼这对母女,她冷冷道:“她若当真有这样的本事,早便祸害全京城了,何况这天花在江国境早都灭绝数十年了,她有什么本事让你染病?你们若还不肯说实话,别怪我动用家法。” “不、不是这样的……” 骆筱筱一张脸惨白,紧咬着嘴唇落泪,模样楚楚可怜。 她已然意识到是又被人给骗了,什么病老鼠,最后竟然只是让那贱人风寒一场,反倒是她自己,落得身染天花。 早知如此,她根本不会去找那不靠谱的妖道! 流着泪,她还待向老夫人卖卖惨,便听外头忽然高呼—— “天家使臣到——!” 只一瞬,骆筱筱脸上便彻底没了血色。? 第九十六章 封府 任侯府闹得如何鸡飞狗跳,已经住到郡主府的骆清澜是不会知晓了。 她舒舒服服地坐在堂中,与江笠冉一同品尝着新运来的时兴水果。 “姑姑尝这个,这个好吃的。”骆清澜笑眯眯地将一块水果递送在江笠冉唇畔。 “好好,我吃,我吃。”江笠冉乐呵呵地由骆清澜喂下了,又忍不住叮嘱骆清澜,“我见你吃的也差不多,可不要吃太多了,这些果子性凉,你在葵水期间可要注意着。” 见骆清脸脸颊染上红晕,她继续唠叨道:“我便说晚一两日等你彻底好了再回来,你偏不听,瞧瞧,险些染上天花。” 晚上一两日,不就没有今日的精彩了? 骆清澜料定老夫人听闻消息后,会第一时间传话去寺庙斥责她,届时她再澄清,效果便不如此时好了。 何况她不见到骆筱筱,又如何能下药? 说起那药,也是她前世偶然用错药才研究出来的。 并非是真正的天花,可无论谁诊脉,结果却都是差不多的,此病也不会传染外人,只会在病体迅速蔓延,使病人痛苦个几天,此后便会自行消退了。 ……简直像是为骆筱筱量身定制的。 姑侄二人在堂中闲话中,不多时便有人来回侯府那头的事。 “方才守在侯府附近的人来报,说是天家使臣领着侍卫进入其内,不多时便将侯府整个都给围了,不许任何人进出。” “意料之中的事。”江笠冉平淡地点点头,“天花是大病,若当真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所幸是骆清澜无事,不会影响边关战事,皇帝封起来自然更加没有顾忌。 那丫鬟迟疑一刻,又接着道:“还听闻一件事,称是天使入府后,在仔细盘问下骆二小姐没有瞒住,将事情都给交代了。” “原是她偶然结识一妖道,想让对方为她研制使容貌更美的药,不想竟研究出这样邪祟的东西来,她是一时不察,又年幼不知事,才将那药给误用了。” 这便是她的说辞? 骆清澜微微挑起眉梢。 半真半假的,倒是也能令人信服,何况那妖道确实是存在的,如今他们闹出这样大的事,估计是谁都不敢再说出病鼠的事情了。 “真是荒谬。”江笠冉皱眉,“此前见那骆筱筱便心术不正,这小小年纪,竟然便知道勾结妖道了。” “所幸这次事情没有闹大。”骆清澜笑着道,“骆筱筱不常出门,妖道也是闭门潜修,应当都来不及传染什么人,这封禁侯府几日,再让太医好好诊治,想必也便好了。” “但愿如此。” 江笠冉耸耸肩,似乎并无兴致去关心侯府的事:“只要我的宝贝侄女无事,他们愿意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总之你呀,这些时日便安安稳稳地住在我这里,也不要去管外头的话。” “是,姑姑。”骆清澜盈盈笑着应下来,靠着江笠冉又是好一阵撒娇。 骆筱筱不幸染天花的消息,很快便传至全京,原本门庭若市的侯府,如今是门可罗雀,半点人影都瞧不见。 而知晓骆清澜险些牵连其中,江容轩殷勤地派人为她送来好些礼物和补品,祝她风寒早日康复。 江笠冉一阵诧异:“你和这位五殿下,竟也有交情?” “没有。”骆清澜冷硬否认,多瞧一眼堂上摆着的礼物,她便觉胃里翻腾,恶心至极。 “将礼物连着礼单一同扔回去。”她冷冷道,“无功不受禄,他这位皇子的大礼,我可不敢受。” 觑着骆清澜这态度,江笠冉多少瞧出异常:“怎么,他欺负过你?” 何止是欺负。 骆清澜掩在袖下的手蜷紧,指甲几乎刺破掌心。 夺子、杀父、锥心散魂之痛……她与他早已是不共戴天。 暗暗吐出口浊气,骆清澜克制住情绪尽可能平静道:“没有,只是我与这位五殿下面都未曾见过几面,若被旁人知晓我收他的私礼,又要被如何怀疑?怕是要说我不知检点,勾搭五皇子了。” 江笠冉早年混迹军营,男女大防并不如何放在心上,现下听骆清澜这般说,才反应过来,难免心中对江容轩不满。 “那便都退回去。”她干脆道,“这些东西,我郡主府又不是没有。” 江容轩精心挑选礼物过去,本以为能多少感动骆清澜,不想这礼物进门还未热乎,便被皆数退了回来。 “她一样都没留下?”江容轩难以置信,这当中可有不少如今时兴又难得的东西,多少贵家小姐抢破头,都未必能得一样。 “没有,礼单一并退回了,属下细数过,一样不少。”侍卫恭恭敬敬将礼单奉上,此刻却无意识是火上浇油。 冷“呵”一声,江容轩咬牙道:“她倒是眼高于顶,连本皇子的面都不给,难不成当真要守着江千晟那废人?” 想到已然启程远去的人,他又冷冷问道:“关州那边情形如何?” “民怨沸腾。” 简简单单四个字,终于让江容轩的气稍微顺了顺。 他阴狠地咬咬牙道:“我便要看看,等江千晟倒了,她还敢不敢拒绝本皇子。” 捏碎礼单,江容轩干脆让侍卫将东西都抬了下去,眼不见心净。 …… 镇北侯府。 骆筱筱望着镜中惨不忍睹的一张脸,怒火不住在眸中跳动。 天花……天花! 她竟然得了天花! 现在别说是嫁入高门了,就连皇帝话里话外对她都是责备,她能有什么前程?! 挥袖摔碎地上的物件,她恶狠狠地瞪向身侧站着的凝香,将她看得浑身发寒。 “小、小姐……”凝香哆哆嗦嗦地往后退开一步,“不少太医都住在府上了,想必您的脸很快便能好。” “你说得倒是轻松。”骆筱筱眯起眼,恶毒的光流溢而出,“你我每每都是一同见那妖道,怎么偏我有事,你就好好的?” “小姐?”凝香惶恐望着她,不住后退,“这不关我事啊小姐。” 骆筱筱不为所动,一步步靠近,手中捏紧一把匕首:“既然你我是主仆,总归同甘同苦,你说是不是?” “不……不!”凝香抖成筛子般后退,泪水从眼眶飙出来,“求您饶了我,求求您!” 骆筱筱冷笑一声,干脆利落地手起刀落,房间内瞬时便响起一道凄厉喊叫。? 第九十七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那日镇北侯府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除骆清澜侥幸逃过一劫外,唐萱宁也因恰逢回家探亲而躲了过去。 此刻,她便坐在郡主府厅堂,与骆清澜一同喝着茶。 说起天花一事,唐萱宁也是后怕不已:“所幸那两日我家中来了位贵客,我不得不回去相陪,否则我若也在府中,怕是也难逃一劫,也不知这府上情况如何了,近日里是围的水桶一般,半点消息都没有。” “太医都在诊治,不至于出大事。”骆清澜淡淡道。 她是最清楚骆筱筱情况的,不过是病上几日,根本不会传染,不过想到整座侯府的人都能尝到教训,还不会来扰她,她也是乐得清闲。 “但愿如此。”见骆清澜兴致缺缺,唐萱宁便也不提此事。 捧着茶,她又想起桩趣事:“说起来,这些时日京城中那间清风茶楼,又开了段新说书,讲得便是此前侯府之事,我昨日闲着无事,也去听了一耳朵,讲得倒是妙趣横生,引人发笑,还讲起你呢,称你本是无辜牵连,却正巧揭露这桩事,否则若侯府遮掩,恐京中出大事,如今大家都在感谢你呢。” “感谢我?”骆清澜轻笑一声,“倒是也不必,我只是赶巧了。” 说书是骆清澜授意,白连鹏贬谪骆筱筱,暗骂老夫人偏心,也将她的冤屈细说,也不过是防止往后再出什么风言风语,不想还有这桩好事。 唐萱宁温婉一笑:“如今你是京城里最受热议的贵人,不少人都想要见你,却苦于没什么门路,更不敢上门打搅郡主,便请我顺路来给你送请帖。” 无事不登三宝殿,骆清澜早知晓她是别有他事。 “这是枫花宴的帖子。”唐萱宁将精致的烫金请帖递送过来,“入冬后,各家小姐懒怠于走动,这宴会雅集便也少了,只怕这是今年最后一场大宴,你若闲来无事,也可去看看。” 骆清澜将请帖夹在指尖,细细翻看着:“不知是哪家办的?又在何处举行?” 唐萱宁道:“是赵国公府,在紫金山半腰设了曲水流觞宴,一同赏枫吟诗,蹴鞠射弓,玩的名目是很多的。” 赵国公…… 骆清澜眸光微微一动,沉淀出几分深思。 说起这位赵国公,祖上也曾兴盛过,只是传至他这一代,多少有些名不副实了,他为人低调,深居简出,很少在人前走动,连带着家中子女也不常出门。 而在前世江容轩登基后,前后收拢不少旧臣,唯独这位赵国公始终待他不冷不热,最后干脆是舍弃了爵位,全家远遁隐居了。 也是有意思的。 摩挲一下那烫金的边缘,骆清澜倒真生出几分兴致来:“不知我能否请姑姑同去?” “自然是可行的。”唐萱宁笑意深许多,“我明日便去赵国公府走一遭,要一封贴便是。” 骆清澜心念一动:“婶婶与国公府很熟悉吗?” “不敢说与国公府熟,只是与他家小姐有些交情。”唐萱宁道,“幼时我们两家是邻居,时常在一处玩。” 那也是很厚的情谊了。 骆清澜多少有些诧异。 想前世秦霜和骆湘语活到最后,她自然是无缘有新嫂嫂,不想这位新娶进门来的嫂子,竟有这样的人脉。 不动声色地按下请帖,骆清澜并未多深问,与唐萱宁叙话几句,待她离开后,便去将枫花宴一事告知了江笠冉。 江笠冉许久未出门,也是乐意出门去走走的,何况与骆清澜一同在山间赏枫,她有什么不愿意呢。 只是,翌日一早这请帖送来时,却伴随着一条消息。 经太医们连日来诊治,已经确定此次天花没有传染性,也没有什么致命性,想是那妖道也是误打误撞,才研制出这与天花极为相似的药。 这让民间和皇宫都大大松下一口气,皇帝在命令骆筱筱不得出门后,便将封府的侍卫都撤去了。 骆清澜并不意外,太医们若连这都看不出,便枉拿俸禄了。 丫鬟支支吾吾着,却又道:“听闻老夫人也收到枫花宴的请帖,准备前去挽回侯府颜面呢。” “她也去?”江笠冉沉下脸,很是不愉快。 她不由劝道:“要不我们不去了,你若想要赏枫,我们便改日独自去。” “姑姑。”骆清澜无奈地按下她的手,“何必躲着呢?祖母又不会吃了我们,何况这请帖我们接了,若因此便不去,外头人便要反过来说我们不是了?” “再说了,祖母此次是去挽回侯府颜面的,自然不会和我们起冲突闹得难堪,届时只去向祖母请安问好,我们便自去赏枫就是了。” “好……”江笠冉并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可她侄女既然在意,她便也不多说什么。 赵国公府办宴,可谓是千载难逢,他们家再如何名不副实,也担着“国公”的头衔,单是背后人脉,便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小觑的。 京中有头有脸的家里,没有不去参加宴席的。 骆筱筱听闻老夫人都要去,恨得一口牙都咬碎了。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办宴? 太医说她再过不久或可痊愈,只要再等上一等,明明便能出门的! 恨恨地锤着桌,骆筱筱盯住镜中那张满是红疹的脸,气得哭出来。 ……这张脸当真可以好吗? 若是真的毁容了,她要怎么办? 骆筱筱心中愤怒是真,惶恐也是真。 她日日夜夜都在怕,以至于觉都未睡好,人瞧着都憔悴不少。 凝香遮着脸战战兢兢地端药走进来,掩饰住眼里的所有恨,小心翼翼道:“小姐,今日的药熬好了,您快喝了。” 一道冷光猛然瞪过来,掺杂着恶毒和恨意。 骆筱筱倏然上前扯住凝香的头发,将她摔在地上便狠踹:“没用的东西,若不是你被那贱人赶了回来,我早早便会知道她没有染病,我若知道,那天便不会出门去丢脸……我怎么就养了你?!” “小姐!小姐饶命啊。”凝香缩成一团哭喊起来,浑身都在发抖,“是奴婢错了,奴婢往后定然好好伺候您,请您饶恕奴婢。” “滚!”骆筱筱猛踹一脚,“我不要没用的东西,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回到那贱人身边,要么,便想法子杀了她,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第九十八章 枫花宴 紫金山入秋以来,红枫便似烈火般绽放,如今走在山道上,火红树叶簇簇而落,如最艳丽的蝶,映着秋日高天格外美丽。 骆清澜随手捞起一片落下的枫叶,放在鼻尖轻嗅。 草木鲜香,格外心旷神怡。 “不要乱闻。”江笠冉轻轻拍下她的手,将那枫叶给夺了,“别是有虫子的。” “才不会,我都仔细瞧着呢。”骆清澜亲昵地揽住她,唇畔满是笑意。 姑侄二人说说笑笑着上山,很快便来至半山腰处的宴席举办地。 温泉水自山涧流淌而过,可清澈见底,围绕其两岸摆上雅宴,也是别有番风味。 骆清澜去过那样多的雅集,竟也觉得新鲜。 别家曲水流觞宴,都是要建了细细的水槽,环城一圈来送食物,这赵国公府府,却十分大气地直接用泉水来做宴。 两岸座席隔着,说话间虽不方便,可喊来喊去的,却也热闹。 一路欣赏着,骆清澜便被江笠冉带至了主人家面前。 此次筹办宴席的是赵国公府大小姐,赵婉娴。 这位大小姐素日里不外出,很少出席大宴,不想这一露面,便是干干脆脆地自己办了席面。 “赵家小姐,可都安好?” 江笠冉笑着上前,携骆清澜前去拜见。 她身份贵重,赵婉娴不敢怠慢,当即上前来拜,盈盈道:“郡主客气了,该是晚辈去见您的,却还要您主动来寻我,实在是我的疏忽。” 言罢,望向骆清澜时流露出几分轻快笑意:“这位便是侯府的嫡女千金?果然气派,周身还透出股灵秀之气,看着便让人心生欢喜呢。” “赵小姐谬赞了。”骆清澜回礼,对着这位赵小姐,心中也生出几分欢喜之心。 赵婉娴为人玲珑剔透,话语说出来便让人十分舒服,江笠冉与骆清澜与她闲话几句,都觉很是轻松愉悦。 只是,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却在此时插进来:“哼,我还当是谁,霸着赵家不肯放,原来是你们姑侄二人。” 江笠冉与骆清澜一怔,同时望去,便看到老夫人凝着一张严肃的脸,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们。 二人笑容落下来,心中虽不愿,却仍是上前将礼数做足。 “母亲\/祖母。” “现在才来拜见,我看你们眼中是根本不将我放在心上的。”老夫人不依不挠,当众训斥,“这些日子侯府出这么多事,也不见你们关心一两句,尤其是你!” 她瞪向骆清澜:“你妹妹遭了大罪,卧病在床,你却是不闻不问,可有半点长姐风范?” 长姐风范? 骆清澜心中冷笑,她不去踩两句,没有将那病鼠扔回去,已然对骆筱筱的仁慈了。 她垂着眸不语,让老夫人愈发恼怒。 赵婉娴忙上前扶住她,语调轻快地笑着,想将这场面化解:“都是我的不是,本该四处去敬宾客的,可方才与骆小姐一时说得高兴,竟然将这件事忘记了,还请老夫人见谅。” “你不必为她说话。”老夫人不动声色地将赵婉娴推开,冷淡道,“她便是缺少教养,合该教训的,若你再帮她,更是助长她的气焰。” “母亲慎言。”江笠冉冷冰冰抬眸,“这可是在外头,您应当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 “我做事,还需要你教训?”老夫人目光瞬间冷厉, “别忘了,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去的!即便你现在是郡主,我也能教训你!” 这边动静渐渐闹大,不少人都围过来。 唐萱宁站在人群里,知晓前因后果后,便上前想将老夫人劝走,可后者却根本不听劝。 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中,那也是相当不登台面的,可老夫人这些时日受了太多骆清澜的窝囊气,急于在人前找回面子,都顾不上那些了。 将拐杖一敲,她冷冷盯着骆清澜道:“过来,好好给老身道歉。” 骆清澜倏然抬眸,一双冰寒至极的眸中迸射出一股气压。 老夫人有一瞬怔愣,可缓过神时,骆清澜已然收敛。 身形单薄的少女缓慢上前,盈盈屈膝一拜:“既然祖母如此不愿见到我,我这便回去便是,还请祖母不要动怒。” 这话说得,怎么好像是她的错了? 老夫人心中想着,愈发不满。 还未再训斥,忽听人群里传出些声音: “骆老夫人,您也太蛮横了?我瞧着骆小姐乖巧的很,方才也没有做什么,你怎么揪着人家不放呢?” “可不是,听说之前传言骆小姐病时,老夫人还想要将人赶走,怎么现在你府上二小姐病了,你就没有将人赶走的意思呢?” “做人也不能太偏心,何况侯府有如今荣耀,都是因大房,怎么您都糊涂了?” 老夫人懵了。 她如今这年纪,走到哪里,都要被人尊称声“老太太”,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 她又何曾知晓,这些时日白连鹏日日在茶楼说书,早已引得百姓都对她这位老夫人不满。 结果老夫人不知收敛,还如此嚣张跋扈,自然是不受待见的。 眼见着众人对她指责愈发不遮掩,她恼怒之余,却也觉颜面尽失。 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指着众人,“你……你……”了半晌,愣是气得没再说出话来。 狠瞪一眼骆清澜,她便拂袖转身,干干脆脆地走人了。 事态发展至此,是骆清澜都未料想到的。 直到赵婉娴来与她道歉,她才反应过来。 “实在对不住,都是我招待不周,才闹出这么多事情。”赵婉娴惭愧道,“方才确实是与骆小姐说得尽兴,以至于疏忽你家老夫人了,改日我必定登门拜访,只希望你们不要伤了和气才好。” “不必了。”骆清澜微微一笑,“此事不是赵小姐的错,想是我祖母近日心情不好,发泄一二罢了,我这做小辈的,被她骂骂两句也无妨,若当真让赵小姐放进心里去,才是我的不是。” 二人互相客套着,却愈发觉得合眼缘,推来推去的,最后反倒是变成她们二人以后私约一场了。? 第九十九章 见色起意 赵婉娴还需招待宾客,无法与骆清澜继续深谈,江笠冉也在人群中发现旧友,因而前去闲谈。 骆清澜独自坐在席间,难免觉得无趣,干脆起了身,沿着山路继续上行,来到一处凉亭。 亭中悬着两幅字画,字迹清俊洒脱,行文不羁,是少有的好文章。 骆清澜眸光一亮,不知不觉便看入迷。 “哈哈哈,不想骆小姐还通书法诗词,看得这般入神,可是品出了什么吗?” 温雅潇洒的笑容在身后猛然响起,让骆清澜肩膀吓得一耸。 回眸望去,却是江容轩那张脸。 这让骆清澜一腔兴致皆数被浇灭,眼眸一同冷下来。 退开数步,她端正行礼:“见过五殿下。” “骆小姐不必如此客气。”江容轩上前一步,便要伸手来扶。 却被骆清澜受惊般躲开。 “干什么!”少女咬唇娇喝,愤怒地瞪着他,“男女授受不亲,五殿下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吗?” 江容轩一怔,不想她反应这样大,心中多少有些不快。 面上却摆出端方君子的模样:“是我失礼了,还请骆小姐不要见怪,我只是觉小姐亲近,因而想要亲近亲近。” “住口!”骆清澜怒火不断攀升,气得破口大骂,“好歹是堂堂皇子,怎么说话这般放浪,好在是不远处有人影走动,否则只你我在此处,传出话去,不知旁人要如何编排我。” 前世,江容轩便时不时动手动脚,那时他摆出一副君子的虚伪面容,又因动作太过自然,骆清澜素来是当他温柔体贴,现在细想来,原来早便是本性暴露。 江容轩眸中有阴沉之色一闪而逝。 ……不识好歹。 他在心中暗骂着,这京城有多少女子等着他青睐,如今他看上了这女人,她却还敢骂自己? 越是如此,便越是激起江容轩心中的占有欲和征服欲。 强忍着怒火,他咬牙扯出温柔笑容,抱拳弯腰:“实在抱歉,我并未有冒犯之意,只因那日与骆小姐相见,对你一见钟情,才忍不住说出这番肺腑之话。” “一见钟情?”骆清澜冷笑,“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不想五殿下是这样的人,我今日算是见识了,还请你往后离我远一点,我可担不起你这样的喜欢。” 说罢,她便干干脆脆地错身离开,直到消失前,那眸子里还有警戒和鄙夷。 “嘭!” 江容轩一脚踹翻石椅,气得面色狰狞。 见色起意? 是,他就是见色起意,那又怎么样? 他是什么身份,那女人竟然还敢嫌弃他? “殿……殿下……” 属下战战兢兢地站在他身侧,小心开口道:“您不要生气,上次骆小姐待您还是客气的,此次却这般……呃,会不会是因三殿下对她说了什么? 江容轩一怔,回忆上次马场上并肩时骆清澜的态度,不由咬了咬牙。 “对!”他发着狠用力道,“一定是江千晟那厮说了什么!想他玉冠楚楚,不想也是如此卑鄙的人。” 深吸一口气,他冷声问道:“关州情况现在怎么样?” “怕是三皇子才到没有多久,正在焦头烂额?”属下谨慎回答着。 “呵,他是该焦头烂额。”江容轩冷冷道,“不过,只是这样的程度,本皇子不满意。” “那……” “你立即挑选一批人过去,给我暗中了结他。” 江容轩眸光狠戾,咬牙切齿:“我要让他死在那里,看他还怎么和我争!” 属下一凛,应下一声,忙去办了。 骆清澜尚不知这些,她从江容轩审判跑远后,才稍稍缓了口气。 忆起方才态度,她多少有些懊恼。 按理说,她与江容轩都未见几面,不该如此激动的,可看着他一步步靠近,骆清澜便觉恶心欲吐,情绪根本控制不住。 拍一拍胸脯,她强迫着自己完全冷静下来,才回到席间坐定。 江笠冉早已回来,见她面色有些发白,不由皱眉:“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还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骆清澜笑着遮掩过去,“方才爬山去看枫叶,爬得有些急,累了。” “你呀……”江笠冉点一点她的额,无奈道,“如今是愈发爱玩爱闹了,也不知顾着一点自己身子。” 骆清澜挽着她的手臂笑眯眯道:“这不是还有姑姑保护我吗?有姑姑在,我才敢这般放肆呀。” 江笠冉露出笑容,彻底拿她没有办法。 感觉到骆清澜对她越来越深的依赖和感情,她心中也是十分高兴的。 抛开江容轩不想,这场宴骆清澜也算是尽了兴。 散席时,赵婉娴亲自过来送她们姑侄二人,与她们一同来到山脚马车处。 正亲亲热热说着话,忽见一道人影从旁窜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将周围不少人都惊住。 谢秋反应迅速,已然拦在骆清澜与江笠冉身前。 “小……小姐……” 地上那团不堪人形的东西伸出手,努力向骆清澜碰去:“小姐救我。” 这声音…… 骆清澜皱皱眉,试探着唤了一声:“凝香?” “是、是我!”凝香努力抬起头,眼泪糊了满脸。 可怖的是,她那张原是姣好的脸蛋,此刻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刀痕,不知被用什么烈药,生疮化脓,难看至极。 不少小姐、贵妇都是“啊”一声,忙用帕子掩住了口鼻后退。 骆清澜也被惊到了:“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小姐、小姐救我。” 凝香哭着爬过来,扯住骆清澜的裙角:“您若是不肯收留我,奴婢便只能死了,求求您,不要赶我走,求求您!” 她不住磕着头,额头几乎被磕破了。 江笠冉怕当场闹出人命,忙让丫鬟将她给拉起来,皱眉扯一把骆清澜:“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你的贴身丫鬟吗?” 骆清澜摇摇头,拍一下她的手安抚,便冷冷看向那地上的人:“你方才说……要我做什么?” “求您,求您收留我!”凝香哭着,嗓音已经沙哑,“奴婢再也不敢忤逆您了,无论您让我做什么,哪怕是最低等的丫鬟也好,只要您肯收留,我都愿意!”? 第一百章 刺杀 人群中传出窃窃私语,字字句句多是责备。 凝香话语不清,说来说去,倒像是骆清澜欺负她,将她变成这副鬼样子的。 口口声声是在求救,却是在诬陷她。 冷笑一声,骆清澜不为所动:“你怕是求错人了?凝香,难道你不是骆筱筱身边的丫鬟?你不去求她,求我做什么。” 众人议论声一凝,这才知晓是误会,不由得神色都有些讪讪。 凝香一怔,不想骆清澜能听出她话语里藏着的东西。 眸中闪过一丝恨毒,她楚楚可怜地抬眸道:“可从前,奴婢是小姐的人呀,是您将我给二小姐的。” 还想继续诬陷攀咬? 骆清澜心中愈发冷,话语也愈发冷漠:“是呀,你在我那里时是一等大丫鬟,养尊处优,几乎和我是一样的待遇。我将你养得娇花一般,后来妹妹病了,便送你去伺候,怎么才这些时日不见,你便成了这副鬼样子?” 众人一阵哗然。 方才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现在便完全没有了。 “不想那位侯府二小姐这般恶毒?将一个丫鬟折磨成这副样子。” “骆大小姐好心将身边养得最好的丫鬟送过去,竟然是让二小姐这般糟践的?实在是让人寒心。” “难怪生了麻子呢,我看都是坏事做多了。” 一言一句,都是在往凝香心窝上戳,让她一阵惶恐。 回忆起将她抛出来前,骆筱筱那恶毒如蛇蝎的脸,她便是浑身一抖。 搞砸了…… 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她几乎已经是必死。 闭闭眼,回想起在骆清澜身边的逍遥日子,她就一阵不甘心。 若不是那贱人将她送过去,她至于这般遭罪吗? 都是她!都是她! 猛然睁开双眼,袖下晃过一道寒光。 凝香用力挣脱女使束缚,大叫着向骆清澜刺去:“都是你!要不是你将我送给她,我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贱人,去死!” 骆清澜眼皮一跳,只觉手臂一痛,已然是被江笠冉给扯着后退。 而谢秋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迅速上前去拧住凝香手臂,利落地将匕首给打落。 旋身一按,便已将凝香给按倒在地上。 “给我把这个贱婢关起来!”江笠冉恼怒,“从前清澜对你那般好,你不知感恩,竟然还满肚子怨火,真是该死!” 围观人群一个个回神过来,亦是一阵震惊,对凝香是彻底没有了同情。 赵婉娴忙拉住骆清澜打量:“你没事?可有受伤?” “没事。”骆清澜心有余悸,“好在有姑姑和谢秋。” 惊魂未定地缓出口气,她盯着地上被制服的凝香,怒从心头起。 前世,凝香便帮着骆筱筱将刀插进她的身体内,如今,竟然还要杀她。 当真是她对这些人太仁慈了吗?让她们一次次来挑衅和陷害。 一步步上前去,她掐住凝香下颌,冷漠质问:“说,是谁派你来的。” “没有人派我来。”凝香恨恨地瞪着她,“是我自己恨毒了你,骆清澜,都是你害了我!” “不知悔改。” 甩开手,骆清澜嫌恶地擦一擦,看着凝香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温度。 江笠冉方才在气头上,是真的想要弄死凝香,现在细想下来,却也发觉不对劲。 走过来拍拍骆清澜肩膀,她压低声音道:“先押着这贱婢回府,我们把事情问清楚。” 骆清澜眸中闪过迟疑:“怕是不成,方才我们气走了祖母……” “闹得这么大,我不信她不管。”江笠冉拉住骆清澜的手,安抚道,“别怕,即便母亲不肯做主,也还有我。” 骆清澜不是怕,只是心中没报什么希望。 可江笠冉坚持,她便也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押着凝香回到了镇北侯府。 “进去!” 江笠冉在凝香背上重重一推,将绑得结结实实的人直接推翻在堂中。 老夫人听闻动静回眸,脸色冷一冷:“干什么?” “母亲,可认识这个丫头?”江笠冉拍拍手,立即有侍女走过去揪住凝香头发,将她的头给抬起来。 “这……这不是凝香?!”老夫人一脸震惊,“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那便要问问骆筱筱了。”江笠冉冷冷道,“她把人变成这副鬼样子,还派到枫花宴去刺杀清澜,今日怎么也要给一个交代。” “什么?刺杀?!”老夫人原就皱眉横生的眉梢,此刻沟壑更深,“你别是在胡说八道,在这里故意挑事。” “当时许多人都瞧见了,母亲若不信,大可以去打听,只怕是现在满京城都传遍了。”江笠冉大手一挥,示意她们出门去问。 老夫人抿抿唇,沉沉盯住她片刻,还是吩咐道:“去,让骆筱筱过来。” 不多时,骆筱筱便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出现在了堂中。 她一眼便望见跪在地上的凝香,眼眸闪一闪,便也知晓了是为何事。 眸光冷一冷,她恨恨地咬了牙。 这个成事不足的贱婢! 暂且按下怒火,她盈盈上前去,乖巧行礼:“祖母安好,不知您唤孙女来此,是为着什么事?” 无论怎样,她的这副乖巧,老夫人是喜欢的。 冷眼看向坐在末席的骆清澜,她凉凉道:“某人进门后,好像都没有对老身行礼?” 骆清澜不为所动,只当说得不是自己。 老夫人心头窝火,冷哼一声,敲敲桌道:“骆筱筱,地上的那个人,你可认识?” “自然认识。”骆筱筱乖顺道,“是从前在姐姐身侧伺候的凝香,后来姐姐将她送给我了,不过这妮子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已是好几日不来我房中伺候了,许是觉得我得了病,不好伺候,我念着她是姐姐身边的,也不好说什么。” 老夫人神色缓一缓,略点了点头。 江笠冉冷笑道:“你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怎么,是要将你院子里的人都查问一番吗?” “放肆!”老夫人喝道,“这是我镇北侯府,不是你的郡主府,你若想耍威风,便给我滚回去!”? 第一百零一章 闭门思过 江笠冉愤怒地与老夫人对峙,气氛凝滞紧张。 骆筱筱因那句“搜院”,本还紧张着,现下发现老夫人似乎还是更为偏袒自己,不由安下心。 轻轻吸气,她掺杂着哭腔道:“祖母,姑姑,你们不要因为我吵架,若是姑姑不放心想要搜院,便让她搜好了,我堂堂正正没什么好怕的,只求姑姑还我清白,若觉得搜我一人院子不够,这侯府上下之人,您不如都过问一遍。” “她敢!”老夫人重重敲着拐杖,冷眸满是锐芒,“我才是这府上的当家主母,我看谁敢搜我们侯府的院子!” 骆筱筱心中得意,忽觉脊背上攀爬起一阵又麻又冰的感觉,让她瞬间寻着那目光看去。 却只看见骆清澜正扯着江笠冉的衣袖,将她给扯坐下去。 是错觉吗? 骆筱筱狐疑一下,不敢再多说话。 老夫人冷哼一声,不耐烦地挥着手道:“一个奴婢的事,你竟也能闹得起来,既然和筱筱没什么关系,这件事便到这里,不要再提了。” 江笠冉听到这话简直难以置信。 这便算了?骆清澜可是差点没了命! 骆清澜却毫无意外。 她早见识过老夫人对她有多厌恶了,即便是寻常能秉公处理的事情,到她身上,便都没了公正。 江笠冉气得起身:“母亲,这可是事关人命的大事,如今整个京城都在谈论我们,你便这样算了?若大哥知道这件事,在边关都不会安宁。” “少拿你大哥来威胁我!”老夫人冷叱道,“你大哥可比你孝顺多了,既然你如今不姓骆,就给我滚出去,少来管侯府的事情。”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哼,还不是你的好侄女养出这种奴婢,她这是自食恶果,怪不到别人头上。” 骆清澜倏然抬起头,冷刺刺地目光直射过去。 “干什么?”老夫人心中有一瞬发怵,继而是恼羞成怒,“你也想来教训老身不成?!” “孙女不敢。”骆清澜垂下视线,淡淡道,“只是孙女有些好奇,若哪日,您身边的侍女也做出这样的事,您也会觉得是自己的错吗?” “大胆!”老夫人震怒,“你竟敢来讽刺我?眼中还有没有尊卑?” 骆清澜没有开口说话。 “给我过来跪下!”老夫人呵斥道。 “不用跪。”江笠冉拦住,“我从来没听说过受害者要当着凶手面前下跪的,母亲还是先将骆筱筱和凝香之事处理了,即便事情真如骆筱筱所说,丫鬟失踪这么多天,她竟然也不知上报吗?” “若她那天花是传染的,单凭丫鬟失踪这一点,就足够皇帝治罪整个侯府了。” 老夫人怒意压在心底,眉梢一点点蹙起来。 方才她没有想到这一节,这一细细想来,便惊出一身冷汗。 这好在是太医确定了骆筱筱不会传染,否则在这之前若事发…… 额上落下一滴冷汗,她冷冰冰地看向了骆筱筱。 “祖母……”骆筱筱受惊般后退,惶恐道,“孙女只当她是在府中休息,没有想到她逃出去了呀,何况前几日侯府上下被围得水泄不通,这丫鬟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还敢狡辩。”老夫人沉下声音,威严十足道,“你这软弱的性子,和你母亲学得倒是十足十的像,就你们三房这管理能力,我也不放心将账交给你们。” 骆筱筱一惊,是彻底慌了。 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便听老夫人做了决定:“往后,你们三房便将管账权交出来,以后就由萱宁来管,至于你,顶着那一脸麻子,也好意思出来,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好好养病。” 骆筱筱不甘地咬住唇瓣,阴毒目光瞪向骆清澜,却发现后者目光也正冷冷地望着她。 那目光里透露出太多东西,虽在她望过去的一瞬间便散去,却足够骆筱筱惊出一身冷汗。 这贱人……她是知道什么了吗? “好了,今日都散了。”老夫人淡淡道,“将这贱婢先压下去,给她养几日,待养好了,便拿着身契去找人牙子发卖了。” 凝香呜呜哭喊着,不断磕头求饶。 她不过是一个奴婢,老夫人根本不会在意她的死活,将人都处置过,便也算是了事了。 斜睨向骆清澜,她冷淡道:“既然都回来了,便不要再去郡主府了,你是我侯府的小姐,住在那里像什么话。” 江笠冉根本不想将骆清澜留下,倒不是为着私心多与她亲近,只是不放心她在这样的虎狼窝。 正待说什么,便被骆清澜按住手腕。 她微微扬起一丝笑,乖顺道:“都听老夫人的。” 难得见她又变得乖巧,老夫人心中之气也顺下不少。 淡淡颔首“嗯”了一声,她便不再理会这边的事情,让桂嬷嬷扶了自己入内休息。 江笠冉不满:“你拦着我做什么,我若当真将你领回去,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的。” “何必将关系闹得这么僵呢。”骆清澜笑着道,“何况我是侯府的嫡女大千金,又有谁能欺负我。” 她故意加重“嫡女”二字,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站在门口的骆筱筱。 骆筱筱咬咬唇,心中冷哼一声,甜笑着上前:“姑姑,姐姐身份尊贵,只有她在府中耀武扬威的份,我们怎么敢欺负她呢?您便放宽心?” “我与清澜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江笠冉冷厉训斥,“母亲不是让你去闭门思过吗?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要我亲自派人送你?” “不必。”骆筱筱咬着牙,一字一句用力道。 她忍下心中怒火,勉强笑着行礼,盈盈道:“那筱筱便先告退了,姑姑慢走,往后可要常来常往呀,免得祖母以后都不肯认你了。” 说罢,她便扬着脑袋,仿佛胜利者般离开。 “成什么样子。”江笠冉满目不屑和鄙夷,“这些个旁支,这些年是愈发没有教养和出息了,承蒙着大哥的荫蔽,竟然也不知感恩,还拿着给自己贴金。”? 第一百零二章 我说了算 “姑姑不气。” 骆清澜笑着帮江笠冉顺背,语调轻松道:“她只记得自己是侯府千金,可哪日她嫁出去了,失去家族荫蔽和保护,便也就知道教训了,您何必急呢。” “说得也是。”江笠冉点点头,“由着她再折腾两年,等出嫁后,我自然有办法收拾她。” 抬手抚一抚骆清澜额前发丝,江笠冉心疼道:“我只怕你会受委屈,没有你父兄护着,便是母亲把持整个侯府,她那般偏心,你的日子又怎会好过。” “至少祖母没有苛扣我什么。”骆清澜安抚道,“只要我平日里不去招惹,祖母也从不为难,便这样相安无事地过着,也是很好的。” 叹叹气,江笠冉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暗暗想着,日后定然要好好保护骆清澜。 将江笠冉送走后,骆清澜一张脸上便恢复清冷。 “骆筱筱和凝香呢?” “一个回了自己的院,一个在老夫人后院关着。” 谢秋无声跟在骆清澜身后,觑着她的神情,将头向下埋了埋。 “上次给你的药粉,应当还在吗?”骆清澜面无表情吩咐,“继续给骆筱筱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停下来。” 谢秋一凛,连忙应下来。 骆清澜觉得,从前便是她太心软了,无论做什么,都留着一线余地,可这些恶人,却每每都要将她置于死地。 那她又何必屡屡退让和留余地? 骆筱筱离开时那副得意嘴脸,是当真让她动怒了,她既然明晃晃地在挑衅,那便也让她知晓知晓,挑衅过后会有什么下场。 至于凝香…… 骆清澜眸光闪烁,唇线流连着冷漠至极的弧线。 是夜,她在谢秋帮助下悄悄潜进关押凝香的柴房中,将正在沉睡中的凝香给摇醒。 凝香混身酸痛地醒来,先是“嘶”一声,才懒洋洋地撩起眼皮。 逆着月光,骆清澜清丽绝伦的脸庞映入眼帘,那双眸正冰冷至极地俯视着她,颇有种睥睨的意味,让凝香禁不住混身一寒。 “你来干什么!”凝香缩起身体,靠在冰凉墙壁上警惕看着她,“这里可是老夫人的院子,你若敢对我做什么,我便大喊!也让她好好看看,自己孙女是怎样的德行。” “喊?”骆清澜不疾不徐地轻笑一声。 下一瞬,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已然横在凝香脖颈前,谢秋蹲在身侧,就那般狠戾地看着她。 “你可以试试看,是你先喊叫出声,还是她的刀更快。” 凝香无端端地打了个寒战,眸中终于流露出惶恐之色:“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若是让我帮你指认骆筱筱,那不可能!与其如此,你不如痛快点杀了我。” “其实我很好奇。”骆清澜掸一掸裙摆上的灰尘,淡声道,“你为什么会觉得,骆筱筱要比我更可怕?” “因为……”凝香嘴唇蠕动,却没能说出话。 从前骆清澜像是个蠢货一般,极易蒙骗,骆筱筱却在她身后不断恐吓和威胁,她自然害怕,可自从春日宴落水以来,骆清澜便像是换一个人一般,她如今落到这般下场,几乎都是拜她所赐。 “说不出来?”骆清澜扯起唇角,却笑不达眼,“你有没有仔细想过,几次交锋下来,为什么每每都是我安然无恙,而你们主仆却伤痕累累,屡遭骂名?” “那是、那是因为二小姐被江湖郎中和妖道给骗了!” 凝香话音落下,注意到骆清澜流露出讥讽神情,不由混身一凛,一种可怕猜想浮现心头。 咽一咽口水,她惊恐万分道:“该不会是你……是你……” 骆清澜缓慢一笑,像是默认,却并未给她答案。 她只是道:“这一次骆筱筱天花什么时候会好,我说了算。” 凝香眸中畏惧再不掩饰,泪水从眼眶中涌出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这样怕做什么,我们之间好歹有场主仆情谊。”骆清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现在也没兴趣杀你,不过,你要帮我做件事,若是做得好,我可以保你不被卖掉。” “我做,我做!”凝香连连点头,“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做!” 骆清澜微微颔首,看一眼谢秋,后者立即掰开凝香的唇,将一粒药丸给塞进去。 “此药吃下去,每个月必得服解药,若有一次落下,你便会死,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凝香跪在地上磕头,“奴婢都听您的,绝无二心。” 二不二心的,骆清澜不在意。 于她而言,想收拾凝香,轻而易举。 冷淡地扫过她一眼,再留下谢秋与她交代事情后,骆清澜便先行出门去。 不多时,谢秋便出现在了身后。 如水月光洒在石子路上,周围树影皆镀上一层银辉。 骆清澜缓慢走着,眼眸里略有几分茫然:“谢秋,你会不会觉得我今日所做之事太过阴暗狠毒?” “不会。”谢秋立即道,“若小姐再继续退让,她们只会愈发得寸进尺,因为她们知晓,您除了让她们难受几日,到老夫人面前告状外,便没有任何法子了。” 何况……她隶属暗卫,跟随在江千晟身侧时,不知见过多少阴暗勾当,骆清澜眼下所做,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甚至觉得, 骆清澜还是太过仁慈了,若换成她来动手,便会干脆地将这些人全部做掉,不过是奴婢和旁系没什么用的千金,有什么好怕的? 骆清澜微微闭上眼眸,将一白瓷瓶给她:“这是凝香的解药,每月初一你记得给她,再想法子买通给她诊治的郎中,暂且让她好得慢一些,免得事情没做完,她倒先被发卖了。” “是。” 谢秋将解药存放好,随在骆清澜身后回到院中,俯视着她安歇。 入睡前,骆清澜忽然抬起眸:“算起来,三殿下也应当到关州了,可有那边的消息?” 谢秋盈盈笑起来:“还没有呢,想来要过些时日,才会有消息传过来。小姐您不必担忧,若有什么信儿了,奴婢定然第一时间告诉您。” 骆清澜听出她话语中的揶揄,嘟囔一句“我只是担忧关州瘟疫”,便蒙上被子去不理她了。? 第一百零三章 人手不足 “你说……我的脸病情又反复了?!” 骆筱筱拔高声音,尖锐得刺耳。 她几近失态地扯住太医袖口:“老先生,您再给我好好诊诊,别是弄错了,我这几日可都是有按照您的方子吃药呀,您不是也说,我没几日便会好吗?” “昨日诊脉,确实是要痊愈的迹象。”太医皱着眉,一脸不解,“可眼下,分明是病情汹汹,又反复了呀……” “那、那这要怎么办呀。”柳茹云急得团团转,“太医,您再给好好瞧一瞧,是不是这里头有什么其他门道?” “我实在无能为力。”太医摇摇头,“索性这病只是身上长红疹,倒不会伤及性命,更不会影响身体康健,也算是万幸了。” “你说得倒是简单!”骆筱筱怒道,“容颜对于女子来说,是第二条命!我现在容貌都毁了,你竟然还说没什么大事?我看你就是个庸医!” “庸医?”太医不高兴了,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二小姐另请高明,前日皇上便召我们所有太医回去,不必理会你,我是看你可怜才留下,不想还要被奚落。” “太医,太医勿恼。”柳茹云忙道,“是我女儿不懂事,您别介意,她就是太着急了。” “着急怒骂若是能治好病,这天下便不需要大夫了。”太医没好气地扔下一句,便提着药箱干脆走人。 骆筱筱掩面哭泣,挥袖砸下古董花瓶,不甘道:“怎么偏生我患了这种病?难道要我一辈子都用这副丑面目见人吗?那我能有什么好前程。” “行了,别哭了。”柳茹云烦躁呵斥。 这些时日下来,她每日都操心着骆筱筱那张脸,耳畔永远是骆筱筱哭喊埋怨的怒骂声,再如何母女情深,也遭不住一直这般折磨。 再加上前些时日骆筱筱做蠢事,将她管账权都给丢了,她心中亦是十分不满的,不过体恤着骆筱筱的心情,才没有责备罢了。 “母亲,连您也烦我了?”骆筱筱眼眶里蓄满泪水,楚楚可怜地望过去,“我们三房人丁凋落,父亲又早早去世,只剩我们母女相依为命,我往后的前程,难道不也是母亲你的吗?我这也是为我们着急呀。” 柳茹云到底是心疼女儿的,缓一缓,便过去安抚道:“好了好了,是母亲不好,不要哭了好不好?太医不行,我们便在民间寻郎中,将钱砸下去,我不信没有神医来接。” 骆筱筱稍微被安抚住,眼眸里流露出几许狠光。 数日下来,骆筱筱的脸每每是快痊愈便复发,老夫人起初还会去关心两句,骆筱筱也乐意在她面前尽孝。 可时日久了,日日对着那张生疹的脸,老夫人难免也会嫌弃,这几日便不让骆筱筱请安了。 骆筱筱气得又是在房中一阵摔砸,哭了又哭,郎中也是一波波的来,却没有任何效用,最后也还是吃着太医早前开的药来养。 骆清澜便在揽月阁中看戏,过得安稳悠闲,只是始终没有关州消息,让她多少有些不安。 终于,这日一早谢秋出门采买回来,带回了关于江千晟的传闻,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遇刺?” 骆清澜脸色沉一沉,话语中有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那三殿下现在如何了?可有什么大碍?” “三殿下失踪了。”谢秋脸色也很不好看,“消息是半个月前从关州传出的,如今也不知是什么情形。” 失踪…… 骆清澜心头一跳,下意识便欲吩咐谢秋去寻关九,将他派去查探关州情况。 只是嘴唇方启,她便反应过来。 关九已被她派去岭南,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到达关州。 至于白连鹏……虽有一张巧嘴和掌握情报的本领,可论起实战能力,怕是连谢秋都打不过。 骆清澜这般细数下来,发现她手中可用的牌少得可怜,平日里倒也够用,可若当真出什么大事,便显得捉襟见肘,实在寒碜。 抿住唇瓣,她挺直背坐在案前,心中默默做下一个决定。 一晃,又是三日时光过去,紧张焦急等待后,骆清澜终于等来关州那头的消息。 “如何?”她紧张地拉住谢秋手臂,“可发现三殿下行踪了?” “找到了。”谢秋看着也似松下口气,“已然回到馆驿中去养伤了,根据那信送出来的时间来看,想是也养了大半。” “是吗……” 骆清澜心头渐松,缓慢在桌前坐下来。 她望着逐渐放松的掌心,心里却又紧了紧。 这种无力感,她真的很不喜欢。 深吸口气,她当即吩咐道:“去准备两身男装,再将前几日到的火珊瑚装上,我们去清风茶楼。” 清风茶楼如今是京城内最受欢迎的消遣地,白连鹏一张巧嘴说书,胜过多少话本戏曲,已然是有许多拥趸。 骆清澜来到茶楼时,他正翻着白沫子绘声绘色地说书,所有事情落在他口中,都变得妙趣横生,尤其是他阴阳怪气的小调嘲讽,让不少人都听着上头。 一场说书结束,仍有许多人觉得不知足。 白连鹏晃着茶壶,来到三楼雅间入座,便自顾倒茶来饮,没有理会骆清澜的意思。 谢秋只好起身斟了茶。 “白先生是越来越出名了。”骆清澜轻晃着茶杯,勾勒起唇角道,“现在外头都在传言,若来京城一遭不听回白先生的说书,那便是枉来了。” 白连鹏轻轻“嗤”一声,咧开唇笑道:“我说书已有小半年,若是连半点名气都打不出去,那也枉担江湖百晓生的头衔了。” 将茶水胡乱饮下,他用袖口抹着唇角道:“直说,东家找我什么事?” 骆清澜点头示意,让谢秋将锦盒放在桌上。 白连鹏似有所觉,微愣一下后,便迫不及待地将盒子打开。 精致小巧的一截火珊瑚,便静静躺在里头,让他脸上所有不正经的神情都褪去,只剩一片复杂。 “这个,算是给白先生的定金。”骆清澜微微一笑,慵懒靠在座椅上,“你帮我做一件事,做成后,我便将那两株火珊瑚运到你房中。”? 第一百零四章 构建势力 白连鹏手指轻敲着锦盒,忽然咧着唇角懒笑:“东家这么郑重,甚至带来了火珊瑚,让我猜猜……” 他一双眼仿佛洞察一切,落在骆清澜身上,锐利无比:“你是打算构建自己的势力范围,让我来管辖。” “果然瞒不过白先生。”骆清澜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说实话,白先生不是最好的人选,可如今在京城里,我能用的只有你。” “嚯,东家倒是不避讳。”白连鹏向后靠在椅子上,露出几分探究的笑,“你就不怕这般说会惹我不高兴,继而不帮你吗?” 骆清澜轻笑一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若我是让你长期帮我管理,你或许会拒绝,可若是短期,我想你应当会考虑的。” 毕竟白连鹏至今都未正面答应她的要求,虽也帮她做些事,却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如今骆清澜要开始构建自己的势力,那便完全不同,她是要开始寻找一条船上的人,白连鹏还未做好准备。 “啧。”白连鹏挠挠头,细长眼眸里闪烁着惊奇,十分疑惑道,“我实在不知道,我与东家都未见过几面,你为何能这般了解我。” “白先生不妨猜猜?”骆清澜眨眨眼。 白连鹏哈哈一笑:“这我可猜不到,不过也没兴趣猜,你如今需要我,也不会对我动手。” “现在自然不会,可往后便未必了。”骆清澜目光暗一暗,唇角深深弯起,“白先生,如果你一直不肯投靠我,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白连鹏眯一眯眼,寒芒隐隐闪烁,让谢秋都紧张戒备起来。 骆清澜却仍是不疾不徐着:“所以,你现在帮我短暂做些事,也就相当于捏住了我的一个把柄,不是吗?” “东家是有备而来啊……”白连鹏眸中寒意渐散,可神情已不见半丝懒散,“你这招恩威并济,用的倒是很熟练,可不像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能做到的。” 骆清澜埋头笑而不语,她直接问:“白先生需要考虑时间吗?” “不必。”白连鹏洒脱地挥挥手,“先说说看,你要做些什么,若有触碰我底线的……” “放心,不是什么阴暗勾当。”骆清澜话语间,便将目前构想告知了白连鹏。 首先,她需要有一家医馆,皇城内的御医们虽医术高超,可不是人人都能触碰的,民间百姓、富豪尚且不说,即便是贵家子弟,有时也未必方便请太医。 她若能凭借医馆打出名号,往后人脉自然通广,暗中做事也更为方便。 其次,她要白连鹏盘下清风茶楼后的那间酒楼,开始广招人马,未必是要人中龙凤才能成为她的座下宾,贫苦人家的孩子,街头巷尾的流浪儿……只要有心性,有一点可取之处,她便都要,再开始慢慢培养。 将银钱堆进去,她不信养不出一两个有用的。 也因此,她需要以清风茶楼如今的名义,趁势开起几家店铺,连成商号,以供她后面所用。 至于其他的,诸如暗卫、情报…… 骆清澜心中虽有打算,却不适合现在施展,眼下先做好这些,待岭南事了,自然会有人接手她,将这些事情做得更好。 谢秋在后听着,暗暗心惊,她从来都不知骆清澜有这样的眼界和抱负,惊讶之余,也觉得骄傲至极。 “嗯……”白连鹏沉吟一瞬,忽然嘻嘻笑开,“东家说是要送我把柄,可眼下这些,却都不是最接近命脉的,不觉得这样很狡猾吗?” “怎么不算?”骆清澜淡淡一笑,“那间医馆,往后我是要乔装坐镇的,单凭这一点,难道不够吗?” 白连鹏微微一怔,有些诧异:“东家还会医术?” “我会的还有很多。”骆清澜略有些调皮地眨眼,“你若是想要见识,可要在清风茶楼多住些时日。” “哈哈哈哈。”白连鹏大笑起来,“东家这是在诱惑我啊。” 挑起手指将锦盒一盖,他大大方方地将东西给收起来:“做到什么时候?” “年关前后。”骆清澜算着,“最多到明年开春前。” “希望你不是在诓骗我。”白连鹏嘟囔着,也算是将此事接下了。 骆清澜心头大石一松,脸上浮现出真实的笑意。 给白连鹏留下充足资金,骆清澜便携谢秋回到府中。 才跨入门中,便听府中丫鬟议论着,听说凝香伤好得差不多,老夫人便打算在今日将她给卖了。 这人牙子都已经找好了,不想凝香在地上撒泼,怎么都不肯走。 谢秋看一眼骆清澜的脸色:“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她若是这点事都做不好,便卖了。”骆清澜冷淡道。 她不怕凝香会出卖她,那夜柴房内只她们三人,只要骆清澜咬死不承认,无论凝香说什么都是胡说八道。 骆清澜相信,凝香应当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 回到揽月阁换身衣裳,骆清澜便坐在院中悠闲品着茶,静待那头的消息。 不多时,便见谢秋兴奋地跑进来,一脸幸灾乐祸。 ……看来是事成了。 骆清澜暗咳两声,示意她收敛情绪后问:“那边如何?凝香还是不愿意走吗?” “不止呢。”谢秋克制不住唇角的弧度,“凝香在拖延不成后,便对老夫人说想要辞别旧主,老夫人见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也想着顾全侯府的名声,不至于以后落个苛待的名声,便答应下来。” “本来老夫人是要叫您的,那凝香却说早已恨死您,根本不拿您当主子,是想要见见二小姐,老夫人便打发人将她送过去了,结果这一去一回,那凝香不知道发什么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刀子,竟然大闹着要杀老夫人。” “所幸最后老夫人没什么事,只是底下嬷嬷被她给划伤了。” 真是出好戏。 骆清澜冷笑。 这伤口不割在自己身上,人是永远不知道痛的,她便去看看,这一次老夫人又要如何“饶恕”她。 “走,去清晖堂。”? 第一百零五章 冤枉 骆清澜与骆筱筱在门口不期而遇。 隔着帏帽,骆清澜看不清骆筱筱的神情,骆筱筱却也无法窥探到骆清澜平静眼眸下的暗涌。 二人只是对视一瞬,便默契地一言不提,同时跨入堂中。 “……快,快将这个贱人给卖了!”老夫人怒喝着,“竟然敢行刺老身,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今日即便是将你打死了,皇上都要夸赞老身一句!” 骆清澜眸中迅速闪过一道讥嘲。 骆筱筱已然上前一拜,乖巧甜声道:“祖母安好,事情我都听闻了,您可要保重身体,千万别为了这样一个丫鬟伤到自己身体。” 老夫人看一眼进来的二人,冷哼一声:“你们消息倒是快,知道过来看热闹。” “哪里是看热闹,孙女是担心您呢。”骆筱筱凑上去挽住老夫人的手臂,拍着胸脯道,“侯爷出征,您便是这府中顶梁柱,谁不依赖着您呀,即便这府中任何人都能出问题,您都要平安康健,长命百岁呢。” 老夫人神色缓和,面目都慈祥不少:“还是你懂事,先去坐下来,我身体无碍的。” 说罢,瞪过去一眼:“不像某些人,进来这样半晌,行礼问安都不会。” 骆清澜弯起唇角,屈膝一礼后道:“孙女并非是不关心祖母,只是这言语的关心谁都能说,眼下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要处置地上这个奴婢。” 垂眸时,她与凝香有一瞬的对视,后者立刻大笑起来,指着骆清澜大骂:“贱人!你就等着这收拾我的一天?我告诉你,我不会死的!也不会被卖的,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较量!” “凭你一个低贱的丫鬟?”骆清澜嗤笑一声,“难怪胆大包天敢行刺祖母,这心思是当真歹毒,祖母,您快快发卖了,实在不行便打死,也算落得个门楣清静。” 老夫人看她一眼,没好气道:“若不是你纵养她,她能变成这样子吗?” 骆清澜垂着眸没有反驳。 骆筱筱一阵幸灾乐祸,在旁柔柔道:“姐姐只是好心,祖母您可不要怪她。” “好心?她这好心可险些害死我。”老夫人冷哼一声,嫌恶地催促道,“人牙子呢,还不快将人给卖了,你们愣着干什么呢。” 力壮的婆子立即上前扯住凝香,粗暴地将她向外拖去。 “不要!放开我!” 凝香无力踢蹬着,眼眸里浸染惶恐。 “小姐,小姐救我呀,我都是依着您的命令做事的,您快救救我呀!” 凄厉的高喊声在堂中回荡,却是让老夫人目光一凛。 “等等!”她喝住婆子,锐利冰寒的视线瞬间落在骆清澜身上,“是你唆使这丫鬟来行刺我的?骆清澜!你好大的胆子啊!给我将她按住,先打二十大板!” 骆清澜眉眼下压,饶是知晓老夫人的偏心,此刻心中仍泛起失望和寒意。 谢秋立即护住骆清澜,愤怒道:“老夫人,这堂中可是站着两位小姐呢,你至少要将事情问清楚。” “一个奴婢,都敢在堂上对老身咆哮?”老夫人斜飞起眼眸,厉喝,“给我把这丫鬟一并压下去!” “祖母。”骆清澜冷冷清清地开口,“哪怕是皇上审讯犯人,也没有按着犯人的嘴不让说话的道理,那凝香方才口口声声对我都是恨意,而她手中的匕首,却是在去过妹妹那里之后多的,祖母当真理不清这里的关节吗?” 老夫人眉目阴沉,满是皱纹的脸上,似乎每一条沟壑中都藏着怒火。 正在看戏的骆筱筱没想到这锅落在自己身上,连忙辩解:“我没有啊,祖母,我没有指使她,您要明察啊!” “都闭嘴。”老夫人冷冷道,“去将那贱婢脱进来,让她自己说。” 凝香如残破的风筝,被婆子直接甩在了堂中。 她仰起头看向骆筱筱,因隔着帘幔,她不知晓骆筱筱眼眸里的警告和威胁,只是想到那日骆清澜的神情,便是浑身一颤。 闭闭眼,她咬着牙道:“是二小姐,她称老夫人您嫌弃她了,不肯为她谋前程,那她不如让您去死,往后她们二房管家,自然有她的好处,而我也不用被老夫人卖掉。” “什、什么?!”老夫人震怒。 那条尚还搭在她臂弯间的双手,让她顿觉沉重而恶毒,嫌恶地立刻甩开。 “骆筱筱!”怒声震霄,老夫人简直难以置信,“你竟然这般恶毒,还想要害我性命?自己不知道做了什么勾当,生出一脸麻子,我愿意将你养在府中,你便该感恩了!” “我没有!”骆筱筱跪在地上,柔弱身躯不住发颤,“祖母,这贱婢是在污蔑我呀,我怎么可能会害您?” “那你说,她的匕首是哪里来的!”老夫人恨恨道,“当日打入柴房时,我可都搜过她的身了,这些时日也一直有人不错眼地盯着她,除了今日去你那里一遭,她根本没机会拿到匕首!” “真的不是我!”骆筱筱眼泪簌簌落下,冤枉至极,“当时她过来,孙女可是碰都没碰她,更没有让贴身丫鬟接近过,怎么可能有机会给她匕首?” 顿一顿,她忽然指向骆清澜:“一定是姐姐!她和凝香情同姐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凝香去死呢。” “怎么不能?”骆清澜淡淡道,“前几日,凝香可是当众行刺我,险些害我一条性命。” 骆筱筱咬住唇瓣,心里慌张至极。 这件事她是完全不知情的,那凝香行刺老夫人,她原也是在幸灾乐祸,不想这关键时候,这贱人竟然敢攀咬自己?! 她哪里来的胆子啊? 老夫人此时怒火上头,根本不想再听她解释。 挥挥手,便冷道:“将骆筱筱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祖母?”骆筱筱难以置信的抬头,“我这副身子,二十板子怎么受得住?何况我没有害您呀祖母!” “受不住?”老夫人讥讽一笑,“你在派人来害老身时,怎么没想过老身能不能承受得住?”? 第一百零六章 惩罚 “母亲手下留情!” 柳茹云从门外奔进来,一把将骆筱筱抱在怀中,苦苦哀求:“母亲,事情我在路上听说了,您是看着筱筱长大的,她平日里有多乖巧温顺,难道您不清楚吗?她怎么可能行刺您!” “定然是这奴婢,她自己心生歹毒,却要拉我们侯府的小姐下水!” 老夫人冷笑:“那你告诉我,她的匕首是怎么来的?” “这我们怎么可能知道?”柳茹云哭道,“筱筱因这张脸,平日里都是不出门的,我将管账之事交与弟妹后,便每日只管陪着筱筱,我们母女是这府上最安分的人呀。” “安分?老身看你们消息倒是很通。”老夫人毫不客气地讽刺,“前脚这丫头才行刺,你女儿后脚便进来了,这叫安分?” 柳茹云紧抱着骆筱筱,感受着怀中之人的颤抖,她心中满是疼惜。 见老夫人怎么都说不动,她哭着哀凄道:“母亲,即便您看在筱筱去世父亲的颜面上,也该饶恕她这一次啊,我们二房可只有筱筱这一个血脉,难道您忍心让二郎在天之灵,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出事吗?” 对于早夭的儿子,老夫人心中是痛的。 她回忆起往昔,浑浊双眼中也流露出几分痛心和怀念。 眼见着她的神情一点点缓下来,骆清澜知晓这次的事情怕是又要轻拿轻放了。 果然,就听老夫人冷淡道:“看在我儿脸面上,我这次饶她死罪,便打她二十手板,让她回去好好反思,至于这奴婢……” 冷冰冰的目光落在凝香身上,老夫人再没有半点仁慈和犹豫:“直接卖进窑子里去。” “祖母。”骆清澜不得不开口阻拦,“您打算这样卖掉凝香吗?” “怎么?”老夫人脸色沉下来,“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意见自然是没有。”骆清澜温顺地摇着头,却担忧道,“孙女只是怕,若这般将人卖掉,以凝香现在的恶毒心性,只怕是要在那边惹事,若真出什么人命官司,或是她出去胡言乱语,那我侯府、还有祖母您,脸面上总是不好看的。” 老夫人皱眉,思索一下后,没好气道:“怎么听你这意思,我还要养着她不成?” “自然不是。”骆清澜笑道,“不如便将这奴婢交给妹妹去教训的,待训好了再卖出去,对于妹妹来说,也算是一种惩罚和修身养性了,岂不两全?” 骆筱筱从柳茹云怀抱中抬眸,帏帽下的一双眼充满毒意。 那视线如附骨之蛆,令人浑身刺凉,骆清澜却好似都没有发觉,只是静静等待着老夫人的决定。 长久沉吟后,老夫人流露出几分犹豫,却不知在顾虑什么,始终没有开口。 骆清澜微微一笑:“无论祖母做什么决定,孙女都是信服的,您今日受惊了,该是好好休养,正巧我那里有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补品,便送来给祖母,让您好好养养身体。” “这才是有孝心的。”老夫人舒心展颜,顺势便拍板做了决定,“那此事便依你所言来做。” 她俯视着地上的母女,冷冷道:“务必将人给我看紧、好好教训,若再出什么差错,即便你们搬出我儿,我也会罚你们。” “是、是,您放心。”柳茹云连连答应着,忙使唤人将凝香给抬走了。 老夫人有些疲倦,挥挥手便让她们都退下了。 骆筱筱快步追上前面的骆清澜,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冷冷质问:“你到底有什么盘算?” 骆清澜措不及防被她一扯,险些摔倒,好在是谢秋扶了一把。 站定后,她不疾不徐地笑开:“我听不太懂妹妹的话,帮你捡了打手板的刑罚,这不好吗?” “少在这里惺惺作态。”骆筱筱咬牙,“你将凝香这么大一个麻烦丢给我,会是好心?她若安分便罢了,若是不安分,难道还要我承担责任吗?” “这不是应该的吗?”骆清澜皮笑肉不笑,忽而压低声音在她耳畔道,“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是你养出来的人啊。” 骆筱筱浑身一惊,满脸震惊。 这贱人真的知道! 她知道凝香是自己的人?可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想到此前春日宴回来后骆清澜便仿佛变幻模样,她心中满是慌张。 隔着一道纱帘,骆清澜瞧不见骆筱筱的神情,让她一阵遗憾。 勾起唇角,她颇具暗示性道:“你与其在这里和我争吵,不如回去想想怎么治你的那张脸,我算算……再过两天,又要反复了?” 骆筱筱倏然抬眸:“你怎么知道是两天?” 具体反复时间,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看起来是七八日上下,却不会有准确的间隔。 “是啊,我怎么知道呢?”骆清澜漫不经心地笑着,转身向廊外走去。 留下骆筱筱独自站在原地惊疑不定。 那女人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麻子和她有关系? 可她怎么能做到吗? 骆筱筱细想下来,这生疹的时间,恰好是在坑害骆清澜前后。 那日在门口她忽然生出红疹,也是在骆清澜下马车后…… 越是细究,骆筱筱心中恐惧便越是加剧。 她顾不上其他,匆匆回到院中让人提来凝香,关紧门窗后质问:“骆清澜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其他本事?” 凝香下意识一抖,回忆起那夜的药丸。 迟疑一番,她最终还是咬紧牙关,开口道:“骆清澜会什么,不会什么,二小姐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这些年我可是一直都在盯着她的。” “你确定没有隐瞒我吗?”骆筱筱捏住凝香下颌,恶毒地盯着她,“我可以原谅你在清晖堂的事情,可若是你敢再隐瞒我……” “清晖堂上,奴婢只是为自保罢了。”凝香道,“反正卖到青楼我也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拼死试试,二小姐不必多想,您最清楚,我是从不敢忤逆您的。“ 骆筱筱目不转睛地凝视她半晌,缓慢将手给放开。 ……不是隐瞒,那骆清澜便是结识了什么人?? 第一百零七章 向我母亲赔罪 两日。 骆筱筱数着时日,小心用着太医吩咐下来的药方。 当她第三日一早再照镜子,却崩溃发现,又反复了! 气得直接将镜子打碎。 难道这辈子,她都要顶着这么一张脸过日子吗? 想起那日廊下,骆清澜暗示性十足的言语,骆筱筱犹豫再三,还是屈辱前往。 丢面子只是一时之事,可若脸治不好,便是耽误一辈子的事情。 而对于她的到来,骆清澜却是半点不惊讶。 端茶在院中坐着晒高阳,骆清澜慵懒地拥着绒毯,吃着最时兴的果肉,可谓十分惬意。 再看她莹白胜雪的清丽脸庞,骆筱筱眼中便只剩下嫉妒。 那目光炽热,骆清澜都难以忽视。 懒懒地支起下颌,她笑得格外温和亲昵:“妹妹,真是稀客呀,你都已经有几个月不曾来揽月阁了?” 骆筱筱嘴角抽搐。 压下暗火,她咬着牙尽可能心平气和道:“我染上这样的病,怕传染了姐姐,也怕碍到姐姐的眼,故而不敢贸然前来打搅。” “你不敢打扰我,当初府门前倒是敢将这张脸凑在所有人面前呢。”骆清澜似笑非笑着,话语里没有太多的攻击性,温和十足,像是只在随意聊天。 骆筱筱分明气炸,却也不敢多说她什么。 咬咬牙,她干脆开门见山道:“姐姐看起来对我这病症很了解,不妨给我条活路,让我把脸治了,如何?” “治脸?” 骆清澜坐起身,让谢秋将披风罩在身上,似笑非笑道:“不如妹妹先让我看看,你这张脸如今到底怎么样了,我听说昨日太医来过,说你这脸是要痊愈的。” 这贱人! 骆筱筱怒火“腾”地蹿升。 骆清澜明知道今日会反复,还在这里和她装什么? 只是现在自己有求于他人,也不得不屈膝低头,将这股不甘都吞下去。 捏住帷帽帘幔,骆筱筱发发狠,直接将帽子给掀了,便将那张脸明晃晃地露给骆清澜看。 “呀。” 骆清澜故作惊讶状,向后缩一缩:“怎么又变得这么严重?不是要好了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院子里丫鬟们都是一副嫌弃的表情,骆筱筱心中恨极,这若是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她早将这群贱人给收拾得妥妥帖帖了。 深吸一口气,她隐忍道:“所以,姐姐若有什么法子,不妨直接告诉我,你若有什么要求,也可一并提出。” “可是我没有诶。”骆清澜无辜摇头,“为什么妹妹觉得我能救你呢?我平日里连医术都不怎么看的。” 谢秋在后看着骆清澜演戏,再看骆筱筱憋了一肚子火的憋闷样子,憋笑憋得也是很痛苦。 她发现自家小姐还有演戏的天赋呢。 “骆清澜!你耍我!”骆筱筱倏然起身,再不掩饰愤怒和恶毒,“狗急了还会跳墙,你这般戏耍我,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骆清澜饶有兴趣问,“我还真想知道妹妹手中有什么底牌呢。” “骆清澜!!” “听到了听到了。” 骆清澜捂一捂耳朵,弯眸笑起来:“妹妹这嗓音倒是够嘹亮,要不考虑去戏班子学门手艺?以后你落拓了,或是没人娶时,总有门手艺不是?” “你……你……”骆筱筱气得发抖,理智近乎丧失,“你才是戏子!你母亲便不是什么好货色!当初祖母不同意,她偏怂恿着大伯父和祖母做对,才让自己进了门,会早早死去,那也是她的报应。” 骆清澜唇角笑意渐渐消失,化为一道冷冰冰的薄线。 她死死盯住骆筱筱那张丑恶的嘴脸,眼眸里迸出不属于这具神奇的冷锐和压迫性。 骆筱筱陡然一顿,心头猛然一跳,生出些惶恐。 可眨眨眼再去看,却见骆清澜虽仍是冷冰冰的,却完全没有方才那样的气势。 是了,她才多大啊,又没出门见过世面,能有什么气势。 骆筱筱安慰着自己,便听骆清澜垂下眼眸,不紧不慢道:“本来我看你今日来也诚心,是想将一位神医介绍给你的,我之所以知道你今日会反复,也是询问他的结果,可不想你如此不识抬举。” 骆筱筱一愣,满身气焰忽然便散了。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懊恼于刚才太过心急,眼下站在院子内,她只觉得一阵尴尬。 可想着自己的脸,她还是咬咬牙,开口道:“咳,那个……我是想说,你母亲虽然早逝,可与大伯是恩爱的,还有姐姐这样优秀的女儿,她在天有灵,定然很高兴。” 谢秋险些笑出声,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骆清澜面无表情,没有言语,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姐姐。”骆筱筱甜腻腻道,“只要你能治好我这张脸,往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照做,怎么样?” “这话我可担不起。”骆清澜淡淡道,“我与你从来都只想着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却屡屡来犯贱。” 说谁犯贱! 骆筱筱心中暗火刚起,便被她自己给灭了。 勉强扬起张笑脸,她道:“姐姐,你若生气,打我骂我便是了,只求你将那位神医的名字告诉我。” 骆清澜漫不经心地理着新做的蔻丹,淡淡道:“刚才你说我母亲的话,我很不喜欢,你向我母亲好好道歉,若我满意了,便将神医所在告诉你,若是你敷衍了事,这辈子都别想那张脸好。” 对于这位神医,骆筱筱心中还存疑,只是骆清澜能准确说出她脸颊反复的时间,已经是比许多太医都要强了。 死马当活马医。 咬着嘴唇,骆筱筱忍下所有屈辱,弯着膝盖,缓慢跪下来。 十分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她一字一句清晰道:“骆筱筱为方才言语失当,向在天的婶母请罪,请婶母原谅。” 她倒是能屈能伸。 骆清澜冷眼看着,心中对她的防备却更重几分。 越是这般肯舍弃一切豁出去的人,越是可怕。 看着骆筱筱缓慢起身,二人目光在空中对碰,都从对方眼眸中看到了从前看不到的东西。 她们都知道,从这刻起,她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 第一百零八章 兰生医馆 “姐姐。” 骆筱筱展颜一笑,很好地将所有情绪都藏起来:“我已经向婶母真诚道歉了,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神医名讳了?” “不能。” 骆清澜话音落下,在骆筱筱要发作的眼眸中,缓慢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家医馆所在,至于神医名讳,他不愿多说,我当时也没有多问。” 骆筱筱这才稍作缓和:“那么医馆……” “神医前日告诉我,会在集英街开医馆,想必这两日已经开起来了。”骆清澜淡声道,“名唤兰生医馆。” ……兰生。 骆筱筱牢牢记住这个名字,拎起帏帽,便转身出了院中。 骆清澜望着她背影远去,示意谢秋弯弯腰,在她耳畔低声道:“速去那边吩咐一声,告知骆筱筱明日再去寻神医。” 谢秋点点头,却有些疑惑:“小姐,您当真要为骆筱筱看病吗?” “为什么不呢?”骆清澜眸光清冷,“我要兰生医馆扬名京城,这便是很好的机会,太医都治不好的,若是我给她治好了,名声自然便打出去了。” 谢秋眼眸微微一亮:“我明白了!只怕那骆筱筱尚不知是成为了小姐您医馆在京城里的敲门砖,日后治好了还要沾沾自喜呢。” 她立即便去医馆,赶在骆筱筱到达前通知了一众人员。 骆筱筱无功而返,难耐地度过一日,翌日一早便迫不及待地前往医馆。 接待她的仍是昨日那位清秀的小少年。 “你家神医回来了吗?”骆筱筱顾不得男女大妨,拉住少年衣袖便问,“我现在能看诊吗?” “小姐不要着急。”琴阳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将她的手拂下,“昨日我们家先生回来,听闻小姐您的症状,便一直在做准备了,眼下正在二楼等您。” “那我……” “请稍等一下,我还需向小姐讲明我医馆的规矩,免得您冲撞了先生,惹他不快。” 骆筱筱心中虽然焦急,可听到这话还是老老实实停下步子,将规矩给听了个明明白白。 无非是这位先生不愿以真面目见人,所以诊治都是隔帘探脉,且神医话少,不与人闲聊,也不喜欢听人讲琐事。 骆筱筱倒是能理解,但凡有些本事的人,总是有自己的古怪脾气,只要那位先生肯为她诊治,她倒也没什么介意的。 随琴阳上楼来,她便只能独自入房中接受诊治。 推门而入,那厚重的帘后,已然隐隐约约坐了一人。 想来便是那位先生。 骆筱筱端着莲步徐徐过去,笑着先行一礼:“见过先生。” 帘内人微微颔首,轻敲一下桌,似是示意她将手伸进去。 骆筱筱乖乖照做。 她紧张等待着,间或用眼描摹着先生的身影。 不自觉地,她竟觉这身影有几分眼熟。 “小姐此病,有多久了?” 帘内忽然传出一道男人声音,温润如玉,如泉水叮咚,格外好听。 骆筱筱没想到对方是这样一位年轻的男子,脸颊不由红一红,轻声细语道:“已经一个多月了。” “还好,病未入骨髓,有得治。” 男子温温淡淡的话语,无疑让骆筱筱心中生出欣喜和期待:“还请先生细细为我诊治,若当真能治好,侯府必定有千金奉上。” “我不要钱。”男子淡淡道,“不过这方子上的药材,需要你自己去准备,并且永不得泄露。” “好,都听先生的。”骆筱筱羞涩垂眸。 不多时,一纸药方便递出来,展开来一看,字迹格外清秀飘逸。 都说字如其人,骆筱筱仿佛通过这字望见了一秀美男子,心神不由荡漾几分。 “回。”男子却已经下逐客令,没有给她多说话的机会。 想起此人的规矩,骆筱筱这张脸痊愈之前,也不敢多招惹,想着来日方长,便乖乖退走了。 房门一开一合间,房间内便没了骆筱筱的身影。 厚重的帘轻轻打开,探出骆清澜一张清丽的小脸。 轻呼出口气,她柔柔肩腰,“啧啧”两声道:“这扮男人,也不是那样容易的事,一举一动间都要注意着,还不能与平日里的自己太过相似。” 谢秋笑着道:“我瞧着骆筱筱是已经对小姐芳心暗许了呢,往常见她时,哪有这般温柔似水的。” “去,你还打趣我。”骆清澜横过去一眼,“有这闲暇,不如看看有无其他人来问诊,若是没有,我们便回去了。” “寻常病症,自有坐堂大夫的。”谢秋道,“小姐也该回去了,免得在外太久被人发现。” 说话间,她猛然想起什么:“对了,那药方……小姐您不该亲自写呀,若是被人认出来可怎么办?” “傻丫头, 那是我用左手写的。”骆清澜笑着用折扇敲敲她的头,想着这里确实不需要她,便干脆回了府。 骆筱筱回府后便舍弃了太医的药方,按着新得的方子来吃药。 那方子上尽是珍贵药材,吃一日便足够骆筱筱和柳茹云肉痛,可为着脸上能痊愈, 母女二人还是咬咬牙,将钱全部都给搭进去了。 要说起来,这方子倒是也很有用,比太医那方子好得还要快些。 眼看着脸上红疹渐渐褪去,骆筱筱又紧张起来,生怕会像前几次般反复。 好在,连续吃药近半个月后,脸上红疹尽数消了,再没有长出来过。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骆筱筱觉得肌肤又嫩滑不少。 母女二人欣喜之余,又忍不住心酸到抱头痛哭。 “我的乖女儿,你可算是好了。”柳茹云心疼道,“我真怕你一辈子都这般坏着,即便是我愿意养着你,可外头人嘲笑你、羞辱你, 祖母又不肯照拂,你这不是比死还难受吗?” “都过去了。”骆筱筱畅快地笑着,眼眸里闪烁着报复的光,“既然已经痊愈,那我不会再只看着那贱人去雅集诗会而无动于衷了,我也要开始出门参加宴席,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并不是什么灾星祸害,我是侯府的二小姐!” “好女儿,正巧李家小姐最近要办宴,我便先带你去露露脸。”? 第一百零九章 江千晟回京 骆筱筱容貌恢复,自然是得意至极。 三天两头便出门去参加雅集诗会,到处去刷那张脸。 可因着清风茶楼的说书,她名声早已败了,即便是这般频繁地出门去攀谈结交,也没多少人愿意买账。 谁会愿意与一位被皇后嫌弃的人结交? 骆筱筱虽也气恼,可为着往后前程,仍是锲而不舍,倒还真与京兆尹家的白小姐结交上了。 她日日在府中炫耀着此事,又仗着这门路为老夫人带回不少消息,连着在清晖堂那边都得了脸。 反观揽月阁,是清净得很。 自从骆筱筱那张太医都没办法的脸被神医治好后,兰生医馆便出了名,不少达官贵人都想要结交,什么大病小病都要请她去。 只是大多数时候,都见不到她的人,只有坐堂大夫去看诊。 只有一次,骆清澜听闻一疑难杂症,才出面诊治。 越是如此神秘,越是有人津津乐道。 如今兰生医馆算是彻底扬名,骆清澜每日里也不清闲的。 这一日,她便在府中翻着各家送来的拜帖,要请她这位神医看诊。 谢秋从外面欢欢喜喜地进来,见她将所有拜帖都放下来,才笑着道:“小姐,大喜事!” “嗯?”骆清澜抬起的眉眼中多少掺杂着疑惑。 “三殿下要回来了!” 指尖下意识蜷紧,骆清澜心中跟着紧了几分:“关州瘟疫结束了?” “可不是嘛!”谢秋欢喜道,“三殿下到任后,便是先稳住民心,划分各大区域来行事和划开染病百姓,再拿出药方来一一救治,不仅是在年关前将瘟疫解决了,还通过一系列手段,改善了当地环境设施呢。” “听闻皇上很是高兴,要为三殿下在新春祭祀仪典上授予郡王头衔。” 这样快便是郡王了…… 骆清澜唇角含笑,眼里、眉梢也都悄悄染上层喜色。 “眼看是年关,他这回来得倒是时候。”骆清澜笑着道,“百姓们都在准备过年,这消息传来,便是喜上加喜,是很热闹的事呢。” “可不是,明日官员们都会去城门口迎接三殿下。”谢秋歪一下头,揶揄道,“小姐,我们是不是也该去呀?” “去自然是去。”骆清澜义正词严道,“不过我们去是为迎接功臣进京,可不是别的。” “好好好,不是别的。”谢秋嘻嘻笑着,完全是不信骆清澜这话的,主仆二人嘻嘻闹闹着玩在一处。 第二日清晨,天方擦出一线白露,骆清澜便坐于梳妆台前,认认真真地梳洗打扮。 待她出府时,却不其然地和骆筱筱撞上。 “姐姐这是要出门?”骆筱筱上前来,抱着手炉笑道,“一个多月不见姐姐有动静,却不想今日里姐姐是想要出门了,可真不凑巧,今日三殿下回京,多少人都去看他了呢。” “所以呢?”骆清澜冷淡地扫过她的脸,“你日日出去着,凝香可好好教养了?祖母还急着卖呢。” 提起凝香,骆筱筱不免回忆起那些不堪的事情来。 小脸一沉,她也不装了,不屑道:“姐姐还是管好你自己,凝香既然给了我,便是我的人,与你何干?” 她撞向骆清澜,本想将她撞开,不想谢秋拦上来,反倒是她自己被撞开了。 咬咬牙,瞪一眼这个丫鬟,她便扬着脑袋先上了马车。 “自从脸好之后,她倒是得意的很。”谢秋很是瞧不上,“也不想想当初是求了谁才换来的。” “府门口不宜生事,这种话不要说。”骆清澜淡淡提醒一句,便也坐上马车。 姐妹二人都向着城门去,一前一后的,待走至玄武街时,这车马便更多了。 好不容易排着队到了城门外,又是一番挤抢位置。 谢秋护着骆清澜,在她耳畔道:“奴婢瞧着那边的树底下的倒是个好地方,就是位置陡峭,若无人搀扶,很可能会摔倒。” 骆清澜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便见一处陡峭巨石,上头生着一棵大树,周围很是清净。 “走。”骆清澜当机立断,立即向那边过去。 堪堪站定,便听人群一阵鼎沸,遥遥望去,是江千晟的车马到了。 一片欢呼声中,最先一匹马不疾不徐而来,其上坐着位公子,白衣玉冠,飘飘如谪仙。 多少少女发出惊叫声。 骆清澜抿住唇瓣,一动不动望着他走近。 那身影挺拔如松,气质清淡如兰,远去关州让他削瘦不少,却凿刻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褪去些温润稚气,反倒多了些意气风发的凌厉味道。 骆清澜静静凝视着他,眼眸一错不错。 忽然,马上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什么,转眸向这边看来。 骆清澜清晰看到他微微点了下头,似乎还有一线笑容,可因隔着段长长的距离,她实在是瞧不真切。 只觉得那一瞬间心跳如鼓,仿佛有什么要破芽而出。 轻轻抚住胸口,她惊慌失措地转开视线,不敢再去多看。 车马很快便至城门前,由百官相迎,多少人羡慕的目光之中,江千晟翻身下马,与最先一位官员寒暄。 江容轩望着那万众瞩目的人,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为什么? 他都派出了三批刺客,为何这人还好好的? 那瘟疫又是如何凶险,他没有染病便算了,竟然还拿出方子给治好了? 他到底哪里来的神通。 还有,那方子到底是谁给的! 江容轩内心不断咆哮,可看着江千晟被人簇拥着入城,他也只能在心里干嚎,却做不到上前去质问。 骆筱筱心魂都要被江千晟给牵走了。 她以为江容轩已经够英俊,在几位皇子之间也是颇有些声望的,不想这江千晟更是俊美不凡,如今又有这样的功绩,还怕以后没有前程吗? 她伸长脖子向江千晟看,只希望他能看过来一眼,却见江千晟只是在与几位大人寒暄,半点视线都没给他。 直至进城时,他才微微偏转了目光,却是望向了别处。 骆筱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瞬间如遭雷击,脸色扭曲。 骆、清、澜!? 第一百一十章 婚事 人潮散去,随着江千晟入城,城门处也恢复一贯的冷清。 骆清澜从巨石上小心下来,正撞上骆筱筱迎面而来。 “姐姐。”骆筱筱扬起笑脸,试探着打量她,“姐姐和三殿下很熟悉吗?” “熟不熟和你有什么关系?”骆清澜冷淡视线在她光洁脸上扫过,“有这闲工夫来关心我,不如好好去保护你那张脸,免得以后又反复了。” “你……!”骆筱筱咬牙。 虽然她的脸已经好了,可只要想起此前一两个月的灰暗和嘲讽,她心里便仍是隐隐作痛。 偏偏这女人要一直提醒她。 深吸口气,冷哼一声,她只当是骆清澜嫉妒她的脸,没去计较。 姐妹二人前后脚回到镇北侯府,骆清澜才下马车,便有丫鬟匆匆来唤她去清晖堂,说是老夫人有话要与她讲。 骆清澜不好忤逆,便随在丫鬟身后去了。 到了厅堂才得知,永宁伯爵府的大夫人也在此,正与老夫人相谈甚欢。 二人听到丫鬟通报,齐齐望过来。 伯爵夫人眼前一亮,更是起身上前,亲昵地拉住了骆清澜的双手,“这便是骆大小姐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女,瞧瞧这气派,我家那些个姑娘可一个都比不上。” 老夫人笑着道,“快别谦虚了,此前我去你家中做客,瞧见你闺女,那温柔乖巧的模样,可讨人喜欢呢。” 自己女儿被夸,伯爵夫人自然是欢喜,与老夫人来回客套两句,便又打量起骆清澜。 她神色慈爱,满心满眼的欢喜,仿佛在看自家孩子一般。 骆清澜毕竟活过一世,不至于不清楚她这眼神的含义。 也不知老夫人是何时与她搭上的,这样早便想为她定亲? 还真是迫不及待。 心中冷笑声,她不动声色地按下伯爵夫人的手,笑着道:“夫人快请坐,我们站在这里聊可没趣味,应当坐下来尝尝茶水点心才是,我祖母眼光好,茶也是十分香醇呢。” 听她夸一嘴自己,老夫人态度倒很好,也招呼着二人一同落座。 伯爵夫人仍是满眼地都瞧着骆清澜,笑道,“说起来,我那混账儿子近日也收性了,到处参加诗会,去与那些文人才子们学学问,可他总跟我埋怨,府中姐妹都不同他亲近,这出门去玩,只他身边孤零零的,实在没趣味。” 老夫人顺势道,“既然如此,不妨让我这孙子和你们家二郎去玩,她肚子里也有墨水的,不至于说不到一处去。” “哦?这倒是好。”伯爵夫人笑意盈盈地看向骆清澜,“那清澜,我家二郎往后便拜托你了?” 骆清澜笑笑,端茶呷一口:“这怕是不妥当的,我与令公子本就不熟,怕是说不上几句话。” “这说着说着不便熟了吗?”伯爵夫人热心道,“总要相处试试看的。” “夫人,这实在不合适。”骆清澜乖顺笑着,眼里都是单纯,“您的二郎,与我而言是外男呀,我身为闺阁女子,怎么能与他常来常往呢?怕是要被人说闲话了。” “你……唉。”伯爵夫人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太直接,只对老夫人道,“您管教儿女都很严厉,清澜是个守礼的丫头,看来今天是我唐突了。” “她是不懂。”老夫人客客气气道,“待我与她好好说一说,她便理解了。” “那我今日便先回了,也是在您这里叨扰许久。”伯爵夫人温和笑着起身,走前又是拉着骆清澜好一阵夸赞,这才离开。 待清晖堂中只剩祖孙二人,老夫人的脸便是当即一沉,呵斥道:“你方才是什么态度?伯爵夫人喜爱你,抬举你,你竟如此不给她面子?” 骆清澜缓慢起身,低垂着头恭顺道:“祖母,我所言也没有错呀?伯爵府的二公子,那毕竟是外男,我若与他常来常往,怕是旁人不仅要说我没有教养,还要说我们侯府的不是了,我身为闺阁女子,理当和他们家公子保持距离的。” 何况,什么抬举? 她是侯府嫡女千金,父兄在前线杀敌,是当红的将帅,即便是配皇子都合适,还需要伯爵府来抬举吗? “那你说话也太直接了。”老夫人不满道,“你便不能给伯爵夫人些面子吗?” “这种事,还是要趁早说清楚的。”骆清澜不徐不疾道,“总不能由得伯爵夫人出去乱说,毁了我府女眷声誉呀。”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倒是伶牙俐齿,我说一句,便有十句在等着。” 骆清澜垂眸默不作声。 见她总也听不明白,老夫人干脆挑明:“你也别拿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来堵我,那伯爵府是我帮你说下的亲事,待过了年关,这婚约便会定下,你即便是与她家二郎多来往,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骆清澜神情也冷下来。 人家家里头给女子相看,都是提前说好了,再互相相处着试试才能定下,这一来二去,总要个一年半载的,哪是这么轻易定下的? 何况她父亲还在呢。 本想将此事糊弄过去,不想老夫人如此独断。 她缓慢抬起头,直视向老夫人:“原来祖母是想要为我定亲,可我年岁还小,父亲也远在边疆,并不适合提及此事。” 老夫人皱眉,很不满于她的反抗:“怎么不合适?你父亲一个男人,他懂什么?我好心为你早早定下人,那也是为你好,你还敢不识好歹地拒绝?” “祖母不妨为二房多筹谋筹谋。”骆清澜不客气道,“我瞧着妹妹是很想嫁人的。” “住口!” 老夫人厉声呵斥,彻底冷下来:“小小丫头,你有什么资格来反对此事?我让你见伯爵夫人,那是给你面子,换在寻常人家,便是直接定下了,那你也得闭着眼睛嫁。” “祖母好在是与我说了。”骆清澜唇角挂出一线嘲讽,“否则您若当真为我定下了,这来日到了皇上面前,可便是我侯府的罪过了。” “什么?”老夫人眉头越皱越深,火气也升腾起来,“你还敢拿皇上来压我?今日别说是皇子,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到你的婚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撕破脸 骆清澜似笑非笑,眼眸里愈发冰冷。 她本还念着曾血脉,对老夫人多有尊敬,可多次事件下来,她却发现,老夫人是当真恨毒了她。 那伯爵府的二公子是什么人? 即便她这一世没接触过,前一世也是知晓的。 勾栏瓦舍的常客,醉酒嫖赌的熟手,到最后,他都是死在了青楼的花床上,府中更不知有多少通房小妾。 这种货色,老夫人竟然也能拿出来配她。 这是要她死吗? 她是没见到谁家祖母有这样的狠心肠的。 既然她心中没有祖孙间的情分,骆清澜何必处处低头,正如她兄长所言,她是大房一脉的嫡女千金,自有她的傲骨在,何必屡屡折腰。 想那老夫人即便被忤逆了,也不敢带出去胡说八道。 闭一闭眼,再睁开眼眸时,她眼中已经没有半丝孺慕。 “祖母这是要……诚心打皇家的脸?”骆清澜唇畔笑容毫无温度,“怕是您还不知道,我早与三殿下有婚约,是幼时便定下的娃娃亲,此事,在皇上和皇后面前都是盖了章的,您若当真不满意,硬要将我送进伯爵府,那您便自己去宫中与皇上、皇后说,孙女可不敢。” 老夫人蓦然呆住,一腔怒火忽然无处发泄。 “你、你说什么?”她颤抖着手,简直难以置信,“你说你和谁有婚约?!” “当朝三皇子,江千晟。”骆清澜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道。 念及这一名字时,她眼眸里有片刻的温柔,不过也是一闪即逝。 老夫人愈发震惊,连珠炮似的质问下来:“什么时候的事,我为何不知道?你父亲可从未和我提起过你,别是你在这里诓骗我?何况那三殿下是什么人,怎么会看上你?!” 只怕最后一句,是她发自肺腑问出的。 骆清澜眸中闪过嘲讽之色,一句句答道,“幼时定下的事,我现在尚还年纪小,自然不会有人提起,当日在宫中皇上想为我赐婚,是三殿下拿着信物出现,说出这桩婚事来孙女才知晓,当时皇上和皇后都在场,看到信物后,他们便认下了这桩婚事,祖母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去询问皇上、皇后。” 这么说来,还是那江千晟主动的? 老夫人心里暗骂一句贱人,母女两个都是妖精。 她本想将骆清澜草草给嫁了,不想竟然出了这般变故。 凶狠瞪着人,她怒骂道:“既然你早早知道,为何不来告知我?你可知那伯爵夫人已然是说定了要在宫宴上请皇上赐婚的?” “原来祖母和伯爵夫人商量了这样多,竟然是一点都没让孙女知道呢。”骆清澜似笑非笑着,“既然您不曾提前来问我,何必怪我没有告诉您呢,如今事情变成这样,也不是我的责任,老夫人自行解决。” “你……你……!”老夫人气得手指发颤,“你可还有半点对祖母的尊敬?!” “尊重是相互的,祖母。”骆清澜笑颜亲切,眼底却没什么温度,“您将我当作物件一样要卖出去,我又何必要尊重您,经过这件事,我也算是彻底看清自己在您心中的位置了。” “记得去解决一下伯爵夫人的事情哦,若是您不愿意去,那便让伯爵夫人届时去求赐婚旨意好了,到时候丢了人,可不要再怪我。” 说罢,她便转过身,不待老夫人让她走,便自行出门去了。 “反了,反了!” 老夫人挥袖扫过茶盏,弄得清晖堂内一片“噼里啪啦”声。 想起过去骆清澜生母的模样,她简直恨得咬牙切齿:“都是一样的货色,这么小年纪就知道给自己找夫家,倒是很会攀高枝,我看她来日会不会有好日子过!” “老夫人消消气。”桂嬷嬷忙上前安抚着,“那大小姐瞧着是不愿意嫁给伯爵府才生气的,或许……她早便知晓那二郎是这样的人呢?” “二郎和她,那才是天经地义的相配!”老夫人狠狠咬牙,根本听不得劝。 桂嬷嬷叹口气,小心翼翼问:“那……我们还去伯爵府吗?” 去自然是要去的,总不能当真让伯爵夫人去宫宴上丢脸。 只是想到如今她要去伯爵府低声下气的道歉,老夫人便是一阵头晕目眩,站不住脚跟。 后来,她仍是备了份厚礼前往伯爵府,也不知说什么,没多久那伯爵府便将礼物都扔出来,连带着老夫人一同扫地出门,竟是直接与她绝交了。 老夫人心中是恨极了骆清澜,本想寻借口让骆清澜站规矩,可在与老夫人撕破脸后,她便是完全放开自我,喊也不去,去也不理会,气得老夫人是差点吐血,也便懒得再见她了。 年关已至,皇宫内院的请帖,也依次送到各家府中。 镇北侯府如日中天,自然是少不了这一请。 全府上下,只要有些脸面的,便都拿到了帖子,只骆筱筱一人被单着。 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都有,偏没有自己的,骆筱筱气得摔砸一番,便去柳茹云面前哭。 “母亲,您帮我去皇宫问问,是不是哪里出了岔子,怎么全府便只有我没有被邀请?” 这日后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 柳茹云叹口气:“那内官来时,我便询问过了,说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不许给你下帖子的。” “皇后娘娘?” “自然是她,这宫宴哪回不是她置办的?” 柳茹云安抚似的拍一拍骆筱筱:“此前你得罪皇后娘娘,怕是她心中还有些不快,你便再忍些时日,总有一天她会撤回命令的,总不能让你一个堂堂侯府二小姐永不入宫不是?” “不,我看她就是恨透了我。”骆筱筱咬住唇瓣,泫然欲泣。 她跪下来抱住柳茹云的腿,楚楚可怜地哭道:“母亲,这太丢脸人了,何况那宫宴上各高门公子哥都会出席,正是相看的好时候啊,我若不去,岂不是便宜了骆清澜?” “母亲,不如这样,我扮作你的侍女入宫,罩上面纱,不会有人发现的,待宴席开起来,我便能四处走动去结交,这不是很好?” 柳茹云心思翻动,在骆筱筱一再恳求下,终于松口:“好,那你可不能到处乱跑,一定要规规矩矩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宫宴 除夕佳节,正是皇城内外最热闹的时候。 皇宫宫宴在午时开席,受邀的各家都是早早便开始准备,先进宫去拜访各宫娘娘,待宫宴结束,便在黄昏时分出宫,回家准备各自的团圆宴,宫里头也会分发菜到各府当中。 可以说,这一整日都十分忙碌。 骆清澜早早收拾妥当,便随众人出府来,老夫人一身庄重命妇打扮,由柳茹云和唐萱宁随侍左右,骆连峰也收拾得十分妥当,骑着马在前,很是意气风发。 今年大方父子不在,便只他一个男丁,自然是风光的。 瑶姬抱着儿子站在府门前眼巴巴地送她们,不断暗示着她们带自己入宫。 不过这种场合,她一个妾室本就是没资格的,又怎么会有人愿意。 骆清澜打眼扫过众人,正欲收回目光,视线便忽然落在某处。 “那好像是二小姐?”谢秋在骆清澜耳边低语着,显然也是发现了的。 “嗯,只当没看见。”骆清澜淡淡道,“皇上不至于因她一人而罚整个侯府,丢脸也是三房自己丢,不必理会。” 谢秋便不再理会,扶着她上了马车。 侯府车队出行,阵仗自然是极大的,尤其老夫人爱颜面,在这种场合更是不肯低调,恨不得所有人都知晓他们侯府有多气派和得圣宠。 往年里镇北侯在时,是断然不会这般做的。 骆清澜懒得提醒,想必皇上心中是有数的。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时,各家已有不少人到达,都在宫门口寒暄着。 侯府众人也免不了一阵寒暄,随后进宫拜见了各宫嫔妃,便前往宴宾殿内入席。 骆清澜一路端着,总算是可以稍微松一松。 揉一揉一张笑得要僵硬的脸,她远远看到江笠冉进来,忙凑过去挽住她的手臂,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姑姑,你怎么来得这样晚?” “我又不需要去各宫拜见,来晚一些自然没什么。”江笠冉瞧着骆清澜苦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这般不喜欢应酬,你昨夜去我那里多好,今日便不必如此麻烦了。” “那怎么行。”骆清澜一本正经道,“该做的礼节还是要做全的,若我在前夜去姑姑那里,有心人便要说我没有教养了,这不是丢爹爹和兄长的脸面嘛。” “就你道理道。”江笠冉轻轻刮一刮她的鼻尖,笑着道,“行了,那便先随我入席,一会儿你再回自己的席位,免得再有人打搅你。” 骆清澜连连点头,眼下也不需再走什么流程了,自然是能躲就躲。 与江笠冉坐着热络一番,眼看时间差不多,怕是皇帝和皇后要出席了,骆清澜才回到侯府一众身边。 柳茹云当即阴阳怪气道:“某人就是不一样,仗着自己父兄有功,又有一位好姑姑撑腰,这将应酬的事情全部丢给我们,自己便去玩躲懒了。” 骆清澜端起茶饮一口,不动声色地笑道:“二婶婶若是觉得应酬起来不太好,那怎么不见您去跟我和姑姑说话了,说不定也能一同躲懒。” 柳茹云脸色沉下来,这是在明里暗里地说她和江笠冉关系不好,没有做足礼数? 她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几人各怀心思地坐着,不多时,便听殿外公公高呼—— “皇上、皇后驾到!各宫娘娘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跪拜,高呼着万岁迎人入内。 皇帝在上头坐定,望着一众跪伏的人,很是欣慰和愉快。 挥挥手,他维持着威严微笑道:“众卿平身,难得除夕佳节,今日便不必拘礼了,都随意些才好。” 众人应着,却不敢当真放松随意,不过是陪着皇帝说说笑笑罢了。 看着众人平身入席后,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骆清澜身上,笑着道:“骆家大小姐也来了?”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骆清澜身上,掺杂着羡慕嫉妒恨。 骆清澜大大方方地起身行礼,笑着道:“劳烦皇上记挂。” 皇帝微笑着点点头:“你父兄在外征战,今年过年倒是难为你了,他们既是为国出征,朕也不能让你一个孤女难过,待晚些时候派人给你送去些好玩、好吃的,再派去些人,你便好好过个年,若还有什么缺的,也只管和大内说。” 这是很大的恩宠了,众人嫉妒得眼红。 骆清澜却面色不改,不卑不亢道:“臣女的父兄既然是为国出征,那臣女便没有什么好委屈和难过的,能有这样的父兄,是臣女的骄傲,臣女只恨自己是女儿身,无法上阵杀敌,报效国家。”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大笑道:“好啊,镇北侯有一个好女儿。” 皇后温婉笑道:“这样好的姑娘,皇上您都赏赐了,那臣妾自然也该赏赏的,眼看骆小姐愈发娉婷,我那里正巧有上好的珠宝首饰,便都赏给骆小姐。” 在皇帝点下头后,骆清澜才跪拜谢恩。 她一番应对大气得体,不少人嫉妒之余,却也要感慨一句。 江容轩坐在不远处,一双眼都看得直了,只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在烧着。 在骆清澜落座后,皇帝似乎想到什么,逡巡一圈后“咦”了一声:“怎么不见千晟呢?他这是又没有来?” 江千晟素来寡淡低调,各种场合都不愿出席,往年他不来便罢,皇帝也没有如何放在心上。 可他才办一件大事,正在势头上,不想也是如此低调。 皇帝心中也有些诧异,倒也佩服江千晟这样的心性。 皇后在旁道:“他素来是这样的性子,想必都不知晓今日要办宫宴呢,臣妾这便去催催,让他快些过来。” 皇帝不置可否,倒也没有阻拦。 席上渐渐热闹,可这一日的风头却已经被骆清澜给抢尽。 站在后面扮成侍女的骆筱筱恨得牙痒,只恨自己如今只能站在这里端茶,什么都做不了。 老夫人的脸色却也不太好看。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倒像是她苛待了骆清澜似的,怎么就让她委委屈屈过年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赏雪 唐萱宁端着酒盏在慢慢饮着,本在因骆清澜受赏一事而高兴,结果转过头,便见老夫人冷着脸,整个人都像被阴云笼罩。 她叹口气,忍不住温声劝道:“母亲,您何必和清澜置气,大家族同气同枝,她被封赏,便是我们侯府上下一同被封赏,其他人都是要高看我们一眼的,过一会儿宴席正式开了,怕是有不少人要来与您攀谈呢。” 老夫人如此听着,脸上神色顿时好看许多。 她拍着唐萱宁的手道:“还是你最懂事,我这些个儿女,没一个有你贴心的。” 唐萱宁温柔浅笑,却并未多说什么。 正如她所说的,待正宴开始,皇帝去后头稍作休息,殿内便热闹起来,众人也开始互相走动着联络感情,老夫人这里没多久便围了不少人。 “清澜姐姐!” 顾甄儿欢欢喜喜地跑过来,直接扑到骆清澜怀中,笑眯眯道,“好久没有见姐姐了,姐姐你想不想我呀?” 骆清澜眼眸里终于流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她轻轻捏一下甄儿柔嫩的脸颊,笑着道:“想呀,每天都想着呢。” 顾甄儿满意了,霸占在她身边,指着桌上的糕点,撒娇要骆清澜喂。 两人正品着美食糕点,又一道声音便落下来。 “骆小姐,多日不见,一切可都安好?” 骆清澜抬眸,却不想竟是赵婉娴主动找来,忙起身与她行了平辈礼,又拉着顾甄儿互相认识了一番。 “婉娴姐姐。”顾甄儿口甜地唤着,瞧着格外乖巧可爱,“只要是清澜姐姐的朋友,便也是甄儿的朋友,婉娴姐姐快坐下来吃糕点。” 赵婉娴没有拒绝,与她们挤在一处坐着,三人说说笑笑间便将一盘糕点见了底。 眼见着殿内愈发热闹,骆筱筱站在后面,一双眼睛都要红了。 她开始后悔以丫鬟装扮出席宫宴了,眼下是处处受限制,连去攀谈都不成。 眼看着柳茹云都抓到一位贵妇在高高兴兴聊着,她实在是按捺不住,迈开步子便要去寻人攀谈。 好在是柳茹云眼疾手快地将她给拦住了,“你这是干什么!忘记这里是什么场合了吗?若你犯下什么错,我跟着你一同完蛋!” “不会的母亲。”骆筱筱满不在乎,“方才皇上那样赏识骆清澜,不会怪罪我们的,顶多是斥骂两句。” “斥骂两句还不够吗?”柳茹云急了,“被皇上斥骂,你往后能有什么前程,给我安分守己些,不要再惹什么麻烦了。” “那我来这里做什么嘛!”骆筱筱不满了,“难不成真让我当一个丫鬟?” 柳茹云哄道:“我的好女儿,这不是还有时间吗?一会儿才子们要出门去赏景吟诗的,你届时悄悄出去,谁会知晓你呢?” 骆筱筱思量一番,觉得柳茹云这话有道理,便也就不再闹了。 只是看着骆清澜在那里玩的高兴,她是恨得牙根都发痒。 那目光如附骨之疽般,骆清澜自然有察觉到,只是她懒得理会,反正骆筱筱除了站在那里瞪人,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了。 她正和赵家小、顾甄儿相谈甚欢时,便见宫人惊喜地入门来,提醒众人:“天降祥瑞,外头下雪了呢,覆在红梅之上,煞是好看,诸位贵人若是想出门去赏雪,可要披好斗篷,撑着伞,莫要着凉了。” 下雪了? 骆清澜眼眸微微一亮,起了几分玩心。 “我们也去瞧瞧。”顾甄儿拍着手掌,欢喜道,“甄儿喜欢玩雪呢,白白软软的,又冰冰凉凉,捏在手里最舒服了。” “出去看看也无妨。”赵婉娴笑着道,“难道除夕之日降雪,这是祥瑞之兆,我们也去蹭蹭喜气。” 三人一拍即合,当即披上披风,抱着暖炉,由丫鬟们撑了伞,便走出殿外去赏雪景。 红亭覆雪,雪瓦相间,整座皇城都是一片洁净的雪白。 间或有红梅探出墙角,为银白的天地间点缀上亮色。 不少小姐也已出门来,正在不远处咯咯笑着玩闹,才子们也对景吟诗,更有大臣们行在雪地间,沾染着瑞气来谈论国家大事。 骆清澜三人先来至亭间,周围湖面如镜子般,薄薄结着层冰,有雪覆在上头,映出一簇簇的晶莹,格外好看。 顾甄儿欢喜地哈着气,指着湖里的一株绿植问:“那是什么?怎么这湖面都结冰了,它还能那样苍翠呢?” 骆清澜看一眼,并不认得,倒是赵婉娴笑着道:“那是水藤,一年四季都可养,不惧怕寒冷,也不怕炎热,只需有水即可,冬日里水池若看着空荡,倒是可以植一两株。” “那我回家也要种上!”顾甄儿高高兴兴地说着。 三人正在此处高高兴兴地赏景说话,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回眸看去,是江容轩携一群才子一路走来,引得小姐们争相上前来与他搭话。 江容轩维持着风度,待谁都是礼待三分,看着和煦亲切,惹得不少姑娘脸颊飞红,对他悄悄许下一颗芳心。 骆清澜皱皱眉,如今看他这做派,是半点都喜欢不上来。 他却毫无所觉,注意到此处站着的骆清澜三人,还露出自诩潇洒的笑容,引着一众才子便来到亭中。 这么多人堵进来,别说是骆清澜,即便是赵婉娴都觉十分不适,不由蹙了蹙眉。 江容轩微微一笑,礼貌客气地抱拳,“骆小姐,又见面了,自枫花宴一别,别来无恙?”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骆清澜即便心中不爽,也稍作隐忍,不咸不淡道:“一切都好。” “那便好。” 江容轩点点头,又温柔提醒:“这雪景是好,可我听闻骆小姐身体虚弱,还是不宜久在外吹冷风,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五殿下,您倒是会怜香惜玉呀。”他身后一才子站出来,揶揄至极,“方才那么多小姐同你搭话,怎不见你对其他人这般贴心的?这连骆小姐身体情况都记得呢。” 不少人站在后面笑起来,江容轩流露出宠溺之色,却是没有反驳。?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早有婚约 骆清澜紧抿唇瓣,胃里不断翻腾,几欲呕吐。 尤其是江容轩那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看得她火气腾腾腾地往上冒。 赵婉娴皱皱眉,听众人这话有些过火,干脆牵起顾甄儿,对骆清澜道:“也是在外吹了好一阵风雪了,我们回去,坐下来喝喝热汤。” 骆清澜“嗯”一声,尽可能克制着脾性,跟在赵婉娴身后要向外走去。 才子们倒是识趣,自觉让开一条路。 只是仍有不正经地在调侃着:“五殿下这一说,骆小姐便听了,只怕是府中长辈说话了,都没有这样好用?” 周围又是一片笑声,女子们站在外侧,嫉妒之余,也是一阵幸灾乐祸。 骆清澜脸色彻底冷下来,便听江容轩在那里嗔怪:“不要胡言乱语,骆小姐是很孝顺的。” “五殿下还真是了解骆小姐呢。”才子们笑着道,“平日里怕是没少一同出去泛湖赏景?” “我瞧着五殿下与洛小姐便是郎才女貌,格外登对呢。” “可不是,如今瞧着都是有情谊,五殿下,何不请皇上早早定下来?” 他们越说越是放肆,根本不顾及在场女眷的颜面。 赵婉娴那样温婉玲珑的一个人,此刻都沉下脸来。 她正欲指着其中一人呵斥,让这些人都消停下来,便听骆清澜冷漠至极地开口:“诸位这想象力,不如去给戏班子写戏本,怎么,看到男女站在一处,便是有些情况的?也不知你们平日里读书,都读到了何处去。” 赵婉娴一怔,不想骆清澜看着安静,也有这样的心性脾气。 人群里静一下,大部分都是神色讪讪的,显然也知晓这些话有些过火。 却仍有那些不服气的,小声嘟囔着:“装什么清高嘛,被五殿下看上,还不是她的福气,这也不知私底下来往过几次,还在这里装呢。” 骆清澜眼眸彻底冷下来,寒光投射向说话那人,一片凛然。 都说虎父无犬女,她此刻这气势,倒真有镇北侯的气派。 眼见着不对,江容轩站出来充好人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多话,引起这诸多误会,一会儿进入殿中,我自罚三杯。” “五殿下你脾气也太好了。”那人忿忿不平道,“你都这般示好了,她竟然还不领情。” 骆清澜冷笑一声,“是个东西来向我示好,我都要领情?怎么,若哪日一只母猪去向这位示好,你也要感恩戴德吗?” “噗!”顾甄儿没忍住笑出来,一双眼亮晶晶的。 赵婉娴也不禁莞尔,低着头忍笑。 那公子一张脸憋得通红,江容轩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这不就是在说他是猪吗? 气氛多少有些凝滞,骆清澜冷冷扫过这几人,见他们都失了声,便准备离开的。 却仍有人不肯就此放过,阴阳怪气地嘲弄:“不过是玩笑两句,这样便恼了,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往后谁愿意娶她呀。” 赵婉娴气笑了。 镇北侯府的大小姐,多少人上赶着要攀附,这群蠢货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可见都是一群纨绔子弟。 和这些人走在一处,江容轩自然也不怎么样。 江容轩露出一丝笑容,上前一步温和道:“这位兄台,可不要这样说话,骆小姐是未出阁的女子,自然是怕羞的。” 怕羞? 他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倒像是在说骆清澜只是羞恼,而非看不上他江容轩。 本来骆清澜不是很想提及自己与江千晟婚约的,两人说到底是各取所需,知道的人越少,来日解除婚约便越容易。 只是现在江容轩隐隐在宣誓主权,更是在暗示自己喜欢他,骆清澜便不能忍了。 她毫不客气地驳斥:“五殿下这话说得不对,诸位言语有失在先,便别怪我气恼,何况我本是有婚约在身的,你们口口声声却要将我和五殿下凑在一处,这又是什么道理?” 众人一愣,眼眸里都流露出诧异之色。 赵婉娴也是一阵错愕。 谁都不知晓骆清澜有婚约,她这样一层身份在,谁不眼热? 江容轩倒是清楚,只是他不想承认,更想早早便将骆清澜抢回自己身畔。 现在见骆清澜竟然直接公开,心头是一阵恼火。 怎么,这女人便如此瞧不上自己?他到底是差在哪里? 被如此下面子,若不做些什么,只怕他往后都要成笑柄。 因此,在故作错愕后,他深深叹口气,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看着骆清澜:“不想骆小姐竟然早有婚约,我虽不太清楚其中细节,可你尚未及笄,这婚约之期尚远,我便是有机会的?” 江容轩一番深情剖白,却是直接承认了对骆清澜的心意。 谁都未曾想事态会如此发展,女子们更是嫉妒得发狂。 骆清澜不为所动,冷冷道,“五殿下还是趁早放弃。” “我知晓骆小姐是恪守礼节之人。”江容轩温柔道,“可我心中爱慕骆小姐许久,实在难以放下,我不敢求骆小姐给机会,只是……我总要为自己再试一试,努力一番,也不算留下遗憾。” 才子们都是一阵动容,女子们更是羡慕又嫉妒。 谁不想身边有人这般深情专一的待自己。 骆清澜听着,却觉恶心至极。 他自己不顾纲常伦理,却要拖着她一起下水吗?往后旁人提起她,都会说起江容轩。 只是想想,她便要气炸。 冷沉着脸站在人群中央,她隐忍着怒火看向江容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群里再度传来骚动,骆清澜并未注意。 直到那人走至身畔,将一株红梅塞进她的手中,骆清澜才后知后觉地回神,愣愣抬眸。 江千晟一身白袍,罩着锦缎黑裘,格外清雅高洁。 他静静立在身侧,不言不语,已然是无声地宣誓主权,将骆清澜罩进自己的范围内。 “方才在此处听到些浑话。”江千晟不疾不徐地开口,“似乎有人要抢我的未婚妻,也不知是哪位,可否上前让我一看。”? 第一百一十五章 献舞 江容轩脸色阴晴不定,难看至极。 偏偏众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第一时间便将他给出卖。 咬咬牙,他不得不站出来,端出一派翩翩风度:“是我,皇兄,你与骆小姐虽有婚约,却是儿时定下的娃娃亲,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我自然是能够争取一下的。” 江千晟冷淡地望着他,薄唇轻轻泄出一声轻笑:“娃娃亲?方才骆小姐似乎并未说到此节,怎么皇兄这么了解,看来你是早早便知我与骆小姐的婚约,却仍要在今日来找她的麻烦,你是什么居心?” 众人细品着,多少反应过来。 那些被他当成枪使的才子们,有不少人脸色都变了变。 而剩下那些人,见骆清澜的婚约对象竟是江千晟,一个个也都偃旗息鼓,不敢再嚣张。 江容轩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江千晟“叱”一声,清淡眉眼间流露出些嘲讽:“无论你什么居心,这份婚约我和骆小姐都没有要解除的意思,便没有你的份,劝五皇弟趁早死心。” 说罢,他垂眸望着骆清澜的侧颜,眸光变得柔和不少:“骆小姐,回殿?” “好、好。”骆清澜握着他送来的梅,轻声应下,便随他向殿内走去。 一路上窃窃私语,都是在议论着二人的。 骆筱筱站在廊下观看全程,指甲扣在廊柱上,深深钳进去一个指痕。 她一双眼眸里,此刻刻着的都是妒恨。 凭什么那贱人能够这般好命? 江容轩当场告白,又江千晟的婚约。 如今在势头上的两位皇子,竟然都围绕着她转? 只因为她是嫡系千金,只因她父亲是镇北侯吗? 骆筱筱不甘至极,只恨自己生错了娘胎。 她远远瞧见江容轩向后园走去,眸光一闪,便从另一方向悄悄绕过去。 行走在假山间,她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埋着脸,便将步子化为小跑,故作张慌地跑去。 “嘭!” 不多时,她便如愿和江容轩撞在一处。 “谁!”江容轩语气算不上好。 方才在亭中丢了那么大一个脸,他正窝着火呢。 “对不起,五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骆筱筱慌张失措,手足无措地道歉,“我只是迷路了回不去,有些慌不择路。” “你是……” 江容轩打量着眼前少女,见她身量娇小,面容遮了半截纱,只露出一双小鹿般的湿漉漉双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那副楚楚可怜的姿态,让江容轩起了怜香惜玉之情。 他扶住人,温声安抚道:“原是我不好,冲撞了你,你是哪宫的……还是哪家小姐的侍婢?” “我、我是镇北侯府的。”骆筱筱小声说着,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殿下可以为我指路吗?我实在是找不到路了。” “自然。” 江容轩露出和煦微笑,拉住骆筱筱的手腕:“走,我带你出去。” “殿下……”骆筱筱轻轻扯着手腕,有些害怕一般,只是脸颊绯红,暴露了她真实的想法。 江容轩见惯了这般女子,笑意加深,却并未将她松开,反倒是拉着人,让她贴进了自己几分。 只是……镇北侯家的侍女,怕是不好直接要过来了,待来日将骆清澜拿下,他再讨丫鬟也不迟。 这般想着,他又回忆起方才骆清澜清冷高傲的模样,心头格外发痒。 那女人越是抗拒厌恶他,他便越是兴奋。 总有一日,他要看到那女人缴械投降,在他身下婉转承恩。 送骆筱筱来到殿堂附近,江容轩温柔道:“前方人多眼杂,你我独处恐会让人说你不知廉耻,你便先自行回去。” “是,多谢殿下体恤。”骆筱筱媚眼如丝,含情脉脉地望一望他,才恋恋不舍离去。 江容轩一颗受挫的心,在此刻重拾信心。 看,这寻常女子,只需要他稍加手段,便能收复得妥妥帖帖。 骆筱筱亦是心情舒畅,抚摸着手腕,她甚至还能感觉到江容轩掌心的温度,让她一颗心不住荡漾。 回到席间,再看骆清澜时,她都没有那样恨了。 而随着众人都回席,眼看场面没有那样热络,皇帝才回来继续与众臣宴饮,这期间,各家小姐也会各展所能,展现才艺。 骆筱筱又是一阵蠢蠢欲动,再度恨自己选错了身份。 若能由她来跳一支舞,现场那些公子世子的,还不都拜倒在石榴裙下? 正暗恨着,却见皇帝目光转来,竟是亲自点了骆清澜:“清澜,听闻你不常出门,只在家中修身养性,想必也是才艺颇多,不若展现一二?” 骆清澜微微叹口气,她倒不是不会,只是不太想上前去。 那些男人评价的目光实在是倒胃口。 可皇帝点名,她却不得不起身,微微开口道:“既然是皇上……” “皇上。” 一道柔柔的嗓音忽然插进来。 骆筱筱盈盈笑着上前,心中无比雀跃着机会的到来。 她福一福身,恭恭敬敬道:“大小姐前些时日伤了脚,还未痊愈呢,不如由奴婢来代替大小姐。” 骆清澜冷淡地看着她上前,眼眸里闪过一丝嘲讽的意味。 柳茹云眼皮一跳,也是被吓到了。 她没想到骆筱筱如此胆大,忙上前拉住她,勉强笑道:“你这丫头,这是什么场合,哪有你说话的余地,给我退下!” “诶,骆三夫人不必如此激动。”皇帝和颜悦色道,“倒是个难得的忠仆,就是不知骆小姐是什么意思?” 骆清澜笑笑:“既然她有这样的心思,臣女自然是每意见的,皇上您不介意便好。” 皇帝微笑颔首,挥挥手道:“那便由这丫头一舞,朕瞧着她应当是会的。” 柳茹云急得跺脚,不断给骆筱筱眼神暗示,后者却已经完全沉浸在喜悦中,不管不顾地上前去。 老夫人却看着她的身影皱皱眉,质问柳茹云:“这是你身边哪个丫鬟?我虽然看着眼熟,一时半会儿却没认出来。” “是呢。”骆清澜眯着眼睛笑道,“我与祖母是一样的想法,也不知哪个丫头这般伶俐。”? 第一百一十六章 瞒天过海 柳茹云勉强笑笑,故作镇定道:“是我前两日新买的丫鬟,不值得老夫人和清澜特意来问。” “新买的?”老夫人皱皱眉,“可和萱宁或是我提过?” 采买丫鬟,这些都是要记在侯府的账上的。 柳茹云忙着找借口,一时间倒是忘记此事。 她支吾一下,讪讪道:“刚买的,还没来得及呢,正巧逢年关,我是想等过了年,再告知母亲和萱宁的,也好让母亲松快松快。” 老夫人轻哼一声,倒是没有在这种时候为难她。 只是对于初进府便卖伶俐的新丫鬟,也没什么好感。 年纪这样小便知道讨好主人,满是搔首弄姿的作派,她侯府可要不起,没得往后耽误了府上的哥儿。 殿内乐声起,骆筱筱足尖轻点,轻柔舒展开四肢,伴着乐声徐徐舞蹈,轻灵、柔美。 她如林间精灵般,也如不谙世事的仙子,眉目间的清澈和纯真,仿佛要将此处尽数融化。 众人情不自禁跟随着她的动作,不少公子哥的目光都粘着在她的身上,不肯再转移半分。 江容轩诧异过后,望着女子纤细柔美的身姿和纯真神采,心里渐起了团暗火。 万众瞩目中,骆筱筱面纱下的笑意愈浓,整个人愈发轻灵。 她的余光逐一扫过众人,对于男子们的注视和痴迷很是得意。 唯独江千晟,端着酒盏垂眸饮啜,好似根本未曾注意她一般。 那身清冷如亘古不变的雪顶白瑞,永远都没有裂隙。 骆筱筱暗中咬牙,想到他方才对骆清澜的维护,胸腔内便觉十分不甘。 她想要,在那身清冷洁净间染上她的色彩。 这种念头渐渐攀升,让她在心中滋生起眸中别样的欲望。 音乐声渐止,骆筱筱徐徐驻足,弯身向皇帝柔柔一礼。 她用侧光看向骆清澜,眼中满是得意。 “好、好啊。”皇帝抚掌,亦是十分尽兴,“镇北侯府会教养奴婢,竟有如此舞娘。” 骆筱筱乖巧微笑,站在下方柔柔道:“多谢皇上称赞。” “将面纱取下来,让朕瞧瞧。”皇帝记住了她一双灵动的眼,对她面纱下的容貌便愈发好奇。 骆筱筱笑一笑,大大方方地取下面纱,都没有给柳茹云阻拦的机会。 认得她的人不少,当下便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老夫人脸色瞬间难堪。 皇帝却不认识她,只是笑着道:“好一个灵巧美人,不知朕该赏你什么好?” 话音方落,顾甄儿忽然捂住小嘴惊讶道:“咦?这便是镇北侯的二小姐吗?她怎么会扮成婢女的样子,是觉得这样有趣吗?” 顾夫人连忙拉住她,起身不断向皇上道歉。 童言无忌,皇帝自然是不会在这种佳节罚她,何况她也没有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只是—— “你是……骆府的二小姐?” 皇帝看向镇北侯府的位置,见那边人人脸色难看,便知道是真的了。 他本没有将此当作什么错事来看待,却忽听皇后冷冷道:“不取面纱,这还真不知道。骆小姐,你胆子倒是很大啊。” 皇帝不知此前发生的事情,暂且保持沉默。 便听皇后继续道:“几个月前,你因在宫中卖弄口舌,陷害嫡长姐,本宫将你逐出了皇宫,并下令不许你再入宫来,此次宫宴,本宫也没给你下帖子,你倒是好,竟然敢瞒天过海地应挤进来,怎么,看不起本宫,还是藐视皇室?” 骆筱筱错愕抬头,可怜兮兮地看向皇帝:“皇上,此前的事情都是误会,臣女……” “住嘴!”皇后怒了,“你这话的意思,是在说本宫在说谎?还是在说本宫冤枉了你?” “不、不敢……” 骆筱筱缩一缩脖子,真的有点害怕了。 她的本意,是在皇上面前献艺,让皇帝帮她说话的,可没想到,此刻皇帝竟然是一言不发,由着皇帝在发火。 她又将求助的目光望向江容轩,不想后者触及到她的目光,竟然是直接避开了。 骆筱筱呆一呆,见他不断悄悄看向骆清澜,便忽然明白过来。 皇后娘娘明说她和骆清澜有嫌隙,江容轩此刻态度,便是在她们姐妹间做出了选择。 这让她十分恼怒。 “拖出去。”皇后皱皱眉道,“若谁再放她入宫,别怪本宫拿他是问!” 随后,她看向侯府一众:“本宫与骆家大小姐也是有些往来的,想她知书达理,竟然有这样的妹妹,老夫人,骆三夫人,还请回去好好约束你们家的二姑娘。” “是。”老夫人和柳茹云起身,低着脑袋听训。 她们也都是生气的,尤其柳茹云,分明都已经提醒过骆筱筱了,偏偏她硬要去触霉头。 看着有人来拖拽手臂,骆筱筱眼眸一红,蓄着泪水向皇帝恳求道:“皇上,臣女如此做,是因平日实在没有机会进宫,也无法向皇后娘娘请罪,这才借机进宫来的,只希望皇上和皇后娘娘饶恕臣女。” 瞧着小姑娘娇滴滴、柔弱弱的模样,皇帝有片刻的心软。 皇后却是愈发瞧不上她这样的作派,冷冷道:“你需要请罪认错的对象不是本宫,而是你的长姐,不想你到如今都不知错,竟将心思放在本宫身上,当真是冥顽不灵。” “长姐……姐姐那里臣女自然是请过罪的呀。”骆筱筱楚楚可怜地哭着,“姐姐早已便原谅臣女了。” 她是仗着宫宴场合不同寻常,故意在这里搬出骆清澜来,料定后者不敢说实话。 骆清澜唇角衔着抹冷意,静静看着她演戏。 皇后却是不吃她这套,讥讽道:“真不知道三房如何养女儿的,本宫坐在这里说一句,她倒是有十句八句等着。” “臣女……” “你闭嘴!” 柳茹云彻底急了,上前去直接给骆筱筱一巴掌:“立刻给我滚回家去反思!你若再敢继续胡言乱语,别怪我动用家法!” “母亲……” 骆筱筱怔怔看着她,一行清泪落下来,满是委屈。 她便这样被拖出去,算是颜面丢进。?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回府 皇帝无奈一笑,压低嗓音凑近皇后道:“倒是很少见你这般恼怒,一个小姑娘,至于如此计较吗?” 皇后将情绪全部敛住,温温柔柔道:“皇上仁慈,愿意宽宥这样的人,可臣妾眼中却揉不进沙子,何况她屡次欺负清澜,怕是让清澜受了不少委屈,臣妾这般做,也是替镇北侯出出气,也让他知晓,无论他的女儿出什么事,皇上都是会保护好的,他在前线,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皇帝皱皱眉:“骆筱筱当真如此过分?” “若非如此,臣妾何必如此呢?”皇后无奈叹口气,“您是最知晓臣妾的,若非遇上实在见不惯的,臣妾素来都是从轻发落。” 听她这般说,皇帝心底最后一点怜惜之心也没了。 宴会继续,却不如方才热闹,尤其是镇北侯府这一处,气氛冷得惊人。 老夫人坐在正中,却忽然瞪向骆清澜:“你妹妹来宴会,你究竟知不知道?” ……又来责怪她。 骆清澜轻笑一声,不疾不徐道:“祖母不先问问三婶,怎么来问孙女呢?这几日孙女都没有和妹妹见过面,方才她主动出来时,也不过是觉得眼熟罢了,祖母您不是也没有认出来吗?” 老夫人狐疑地看她一眼,想起桂嬷嬷称她两人关系疏远,想来这种私密要紧的事,骆筱筱确实不会告知骆清澜。 于是,她压低嗓音对着柳茹云狠狠道:“回到府中,我再好好训斥你们母女,这次的事情,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柳茹云缩起脖子没有吭声。 她虽然气骆筱筱,可到底是心疼自己女儿的,便忍不住将怨火都转移到骆清澜身上。 若不是此前骆清澜和骆筱筱一同出席徳妃的赏花宴,骆筱筱又怎么会被皇后给厌弃? 如今看皇后的态度,是当真没有一点转圜余地,这对骆筱筱的前程也会有极大影响。 柳茹云眼眸闪烁着,悄悄看向了顾家的席位,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稍稍转霁。 至傍晚时分,宫宴终于结束。 骆清澜从殿中走出时,望着些微墨蓝的天空衔接在雪地尽头,总觉得天地都开阔疏朗了。 她垂眸望着手中握着的红梅,微微一笑,便缓慢步下台阶。 江千晟不疾不徐地走在后头,望着前面一抹素色的身影,眼眸里的霜雪有一瞬的融化。 身后传来一道急促脚步声,似是冲他而来,让他不得不将目光收回。 众人在宫门前各自散去,最后热闹了一阵,这大门前便彻底冷清下来。 镇北侯府一行人方踏入府门中,老夫人便冷冷道:“都随我去堂中,处理一下那孽障的事情。” 骆清澜皱皱鼻尖,不是很想去,她不想再听到老夫人将锅甩在她身上,连同她一起骂了。 她不好推辞,只磨磨蹭蹭挪着步子,骆连峰却忽然道:“母亲,此次是筱筱犯错,便不需要我们所有人都一同听训了?何况我和萱宁还是筱筱的长辈呢。” 他是不情愿听训,也是想早些回去与唐萱宁温存。 这些时日因唐萱宁受老夫人喜爱,加上他如今是家中唯一男丁,老夫人对他倒是多有忍耐。 思考一下,她便点了点头:“也好,毕竟是三房的事情,你二房便先回去。” “祖母。”骆清澜微微一笑,乖顺地福身道,“既然只是三房一家的事,那孙女便也先回去了,我与妹妹是同辈,坐在那里看她受罚,难免伤她的颜面。” “你也躲懒?”老夫人竖起眉,“此事起因,难道不在你吗?” “祖母这是哪里话?”骆清澜无辜道,“难道在席间,皇后娘娘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还是祖母您有旁的见解?” 搬出皇后来压了老夫人一头,顿时便让她无话可说了。 狠瞪一眼骆清澜,老夫人没好气道:“就你会说,既然如此,也不必你去了。”免得反惹她生气。 “是,多谢祖母。”骆清澜仿佛看不到老夫人难看的脸色般,眯眼笑着,便携谢秋先回去。 在揽月阁内换好衣裳,坐下来松快松快,便有清晖堂的消息传来。 称是老夫人打了骆筱筱的手板,不许她们母女在节下里走动,免得伤了侯府颜面。 年节里走动拜年,是结识攀交的好机会,柳茹云不肯放弃,抱着老夫人的腿好一通嚎,老夫人却是不为所动,根本不理会她们的。 听说老夫人当下说话十分难听,直指她们三房母女两个是靠人养活的废物,本也就没资格跑出去结交什么人,外头人敬她们,也是看在“镇北侯”三个字。 这番话说出来,听说柳茹云是大闹了一场,哭喊着骂老夫人没有好好待三郎,才让她的夫君早早便逝去了。 老夫人当时差点气晕,直接将人给撵出去了。 而因殿上那番呵斥,听说是柳茹云和骆筱筱也大吵了一架,如今关着门,也不知情况如何。 谢秋笑着道:“清晖堂的戏方才可是唱得热闹呢,比那正月里头的戏班子还精彩,您不去看,也是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骆清澜眯着眼睛悠闲道,“我若去了,便要挨骂,如今这般远远一听,反倒是心情舒畅。” 谢秋一想也是。 那老夫人素来爱寻骆清澜晦气,即便与骆清澜无关的事情,也要硬拉扯上。 不去听戏,倒也是桩好事,如今骆清澜悠闲躺在贵妃椅上,那才是自在。 谢秋笑一笑,道:“说起来,再过一两个时辰,宫里便要给各府赐菜了,除去几位皇子,便是我们镇北侯府最荣耀,想必这菜也来得快,小姐便能早早吃上,也好早早休息。” “吃了菜,明日一早还要进宫里头去谢恩呢……”骆清澜嘟囔着,想到年节里还要四处走动拜年,便是一阵头痛。 若能一直去郡主府上躲着便好了,今年没有她的父兄陪伴着过年,她也不是很想在府中过这节日,还不知老夫人要如何多事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除夕夜 骆清澜靠在贵妃椅上翻着医书,研究着针法学位。 屋内早已点上烛灯,茶水都滚了几轮,却始终没有宫里赐菜的消息。 骆清澜纳罕之余,让谢秋去街上打听打听,看看其他家是否有赐菜。 结果谢秋出门没有多久便折回,神色忿忿。 “宫里早半个时辰便赐菜了。”她夹着火气道,“内官还特意吩咐,有一道羹汤是只给小姐您的,可清晖堂却全部都截了过去,自己和二房享受去了,甚至连口风都没有透露给我们,让我们在此处干等。” 骆清澜皱皱眉,该说不说,倒不是很意外。 老夫人自来拿乔惯了,早便忘记侯府如今的荣耀是拜谁所赐,只管倚老卖老。 唇角勾连起冷意,骆清澜淡淡道:“罢了,她吃过的东西,我也不想再要回来,我记得厨房买了不少面粉,还有各种菜,便都拿过来,我们一同包饺子吃。” “包饺子?”谢秋愣一下。 骆清澜微微一笑,轻点她的鼻尖道:“总不能因为不值得的人,我们自己连年都不过了?不过是几道菜,没有便没有了,可不能将年味也给冲散了,今年我们主仆便好好过个年,也算是清净。” 谢秋眼眸一亮,高高兴兴道:“是呢!那我先去让厨房将饺子馅弄好,再搬张桌子到院中,方才雪才停,现下外头也不冷,正好一同赏赏月。” “极好,便这样办。”骆清澜心中也开阔,“让院子里做事的丫鬟小厮们也都进来一同热闹一番,她们也是不容易的,今夜我们揽月阁便一同守岁过年。” “是!” 谢秋欢欢喜喜地应一声,便去通知了全院上下。 众人都很是高兴,匆匆忙忙将手头事做好,便开始过年夜做准备。 厨房的婆子听说,在帮着和好饺子馅后,便打算再做几道年夜菜,不至于太寒碜了,谢秋也没有阻拦,由着她们去了。 既然骆清澜发下话来,那自然是大家怎么高兴,便怎么做。 骆清澜听着外头渐渐热闹起来的声响,不由莞尔一笑。 她披着披风走出门,望着丫鬟们真诚的欢喜笑容,比受赐多少菜都高兴。 饺子馅很快便送过来,立即有机灵的小厮上前,撸起袖子道:“便让小的擀面皮,这可是小人的拿手绝活呢。” 众人便不与争抢,说说笑笑着将他给推到中间。 骆清澜围着饺子馅端详一番,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都是她喜爱吃的。 正热热闹闹地一同说笑着,便听一道声音插进来。 “还好我今夜来了一遭,否则都不知道这里的热闹。” 骆清澜一怔,回眸却见是唐萱宁,不由一笑:“二婶婶不是在清晖堂吃饭吗?” “吃得没什么意思,便借口先回了。”唐萱宁温和笑着走过来,挽住骆清澜的手道,“我倒更喜欢你这里的气氛,就是不知你肯不肯留我一同热闹。” “留二嫂嫂倒是没什么问题。”骆清澜眼眸转动着,轻轻眨了眨,“可二嫂嫂不许和祖母提起,她若知道了,便又要斥责我不守规矩。” “你还在意这个?”唐萱宁一阵好笑,“前段时日你祖母可是请都请不动你,如今这侯府上下,我看你是一个都不怕的。” “自然不怕,都是她们心虚。”骆清澜恬静一笑,格外光明磊落。 她将唐萱宁留下来,与众人一同热闹地包饺子。 待饺子下了锅,众人便在院中玩雪,倒也有人想要放炮仗,可独独她们揽月阁放,反倒是引人注目,只好放弃。 午夜时分,水饺出炉,众人围在一处争相品尝着。 忽然—— “嘭!” 一声巨响后,夜空中绽放开绚烂的烟火,几乎将整座京城照亮。 众人的欢呼声都无法掩盖接连升空的焰火轰鸣。 骆清澜望着一簇簇绽放在墨色天际的绚烂烟火,眼眸里也映出五彩斑斓的色泽。 炫耀又盛大的烟火,仿佛昭示着此刻的繁华。 她不由得闭上眼,双手合十,在心中祝祷:愿一切安好,父兄能康健顺遂,早日还朝团聚,姑姑能长命百岁,常伴左右,也望她能如愿以偿,安稳度过此生,还有——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道清冷谪仙的身影,让骆清澜眼睫微微一颤。 ……也愿,江千晟健康如意,心想事成。 唇角勾勒起一线笑意,她睁开眼眸,望着升上空中最绚烂的烟火,眼底化开灿烂的笑容。 守岁夜热闹劲一过,便是沉沉的困意。 骆清澜也没有再让众人守着,各自让她们去休息了。 这一夜又下了场雪,静静地缚在安宁的揽月阁内,只有窗边一簇红梅,是最明艳的色彩。 翌日清晨,骆清澜哈着冷气起身,便不由地打了个喷嚏。 谢秋忙塞给她一个暖炉,为她紧了紧披风:“昨夜您将人都遣散了,这也没人看着炭火,睡前那些正好烧到天明,便都熄灭了,奴婢已经让人再去烧了,待暖一暖,小姐再起身。” 骆清澜惺忪地点点头,脑袋一点一点地搭在披风上,看着又是要睡过去。 谢秋不由得一笑,让丫鬟端来热水,先伺候着为骆清澜洗漱一番。 待屋内烘暖了炭火,才扶着骆清澜下床来,让她倒梳妆台前好好梳妆。 揉揉眼,骆清澜含着困倦问:“清晖堂那边有什么动静了吗?她们何时去谢恩?” “已经在收拾了,想是很快便去。” “哦……那你帮我去穿一句,便说我昨夜受凉,说话嗡嗡的不清楚,待缓一缓再自行出宫谢恩,便让老夫人她们先去?别耽误了时辰。” 谢秋微微一怔,不是很理解:“为何要如此麻烦?您即便不喜欢老夫人她们,可这是进宫,她们至少不会为难小姐您。” “你只管照我所说去做。”骆清澜平淡道,“至于有什么用处,待我们晚些时候进了宫,你便知晓了。” 谢秋应一声,再没有什么疑问,立刻便去给老夫人那边回话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暗中告状 宫门前马车不绝,皆是来谢恩的达官贵人。 骆清澜扶着谢秋的手下车,便逢几位夫人从宫中出来,少不得一番寒暄。 待再入宫门,便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情。 皇后从清晨便开始接见众人,直到如今快午时了,也没有片刻休息。 骆清澜只是想一想,便觉得疲惫了。 得召进入皇后殿中时,恰逢无人求见,只她一人去谢恩,也不必和其他夫人、小姐们应酬。 只是走入殿内才得知,皇上竟然也在。 骆清澜一并行礼问安,坐在旁陪同两位说话。 许是逢年节,皇帝异常温和慈祥,还与骆清澜说起父兄之事:“今日一早,朕便收到镇北侯送进来的贺帖,信中说起边关种种,一切都很是顺遂,今年或有希望还朝,届时你们父女兄妹便可团聚了。” 今年吗…… 骆清澜却知晓,他们根本无法回来。 心中叹息着,面上她却并未流露出什么,只是笑着道:“团不团聚是其次,重要是为皇上效力、为江国效力,臣女便永远以父兄自豪。” 皇帝欣慰地点点头:“知道你懂事识大体,朕心中一直记着你们家的功劳。” 皇帝笑笑,侧靠在软枕上,姿态放松。 她与皇帝对视一眼:“都是将门无犬女,那镇北侯教养出一对好儿子,如今女儿也出落得这样大方,臣妾都羡慕他们家呢。” “你儿子这些时日做得也不错。”皇帝点着头,语气里都是赞许,“从前朕只看千晟安静低调,从不与旁人争抢,不想他是心中有丘壑的,如今立了大功还如此不急不躁,真是难得。” “都是皇上教的好。”皇后笑着道,“他素来仰慕皇上您的,行事作风都愿意比着您,虽然性情是寡淡些,可他记挂着您对他的那些教诲,从来都是不敢忘。” 皇帝自然是满意,他年轻时或许不如江千晟这般低调,可看着自己这儿子的行事做派,他倒是也喜欢的。 骆清澜听他们夸赞江千晟,唇角也若有似无地勾勒起一线笑意。 坐在上头的两位聊过三皇子,便又将视线放在她身上。 皇帝好奇道:“说起来,昨夜宫中此菜,只有你侯府菜是最多的,朕还特意赏你一道谁都没有的羹汤,如何,可都合胃口?有什么最喜欢吃的?” 骆清澜眼眸闪烁一下,支支吾吾道:“都是好吃的,宫里的菜自然极合胃口。” “那最喜欢什么?”皇帝再度重复,以为是她没有听清楚。 便见骆清澜态度更闪烁了,支吾半晌,只是略显敷衍地吐出一句:“都好吃的。” 皇帝皱皱眉,从她那态度中品出点东西来:“你是……不喜欢朕赐下去的菜?” 小小丫头,口味倒是挑剔。 难不成被镇北侯养得口味刁钻,宫中饮食都吃不下去? 皇后察觉到皇帝的不满,忙给骆清澜一个眼神,温声对皇帝道:“想是喜欢的菜太多,骆小姐选不出来呢,是,清澜?快和皇上说几句。” 骆清澜神情尴尬,愣是说不出来。 见她如此,皇后隐约察觉到什么,微微蹙起眉梢:“清澜,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本宫与皇上都不是外人,你只管告知我们便是了,我们还能责骂你不成吗?” 骆清澜眼眸略有些慌张的闪烁,最终不得不埋下头说出实情:“昨夜内官送菜时,臣女并不在场,后来才知是送到祖母房中,因此臣女确实并不知宫中都送了什么,也不敢随意撒谎捏造。” “一样都没有送到你那里?”皇帝不是很相信,“至少那碗羹汤,可是朕亲自叮嘱的,内官定然是送到了你府上。” “臣女不敢欺君,确实没见到什么羹汤。”骆清澜垂着头,看起来乖巧又委屈。 皇后看着便心疼,忍不住问:“那你祖母可曾唤你?” “我……”骆清澜犹豫一瞬,并未言明。 可她的神情却已经说明一切。 “好好的赐个菜,不想竟还有这种事。”皇后略有些不高兴,“内官是皇上身边的人,定然是将皇上看重骆小姐的意思传达到了,怎么能连一碗羹汤都不许呢?” 皇帝心中也不太愉快。 他本意是替镇北侯安抚骆清澜,不想侯府那位老夫人却是蠢笨至此,却连这层意思都不明白。 或许也不是不明白,只是贪婪罢了。 想骆清澜昨夜或许是冷清孤单的在院中独自过年,皇帝心中便也不是滋味。 他缓一缓声音,道:“是朕错怪你了,既然昨夜没有吃到,今日午时便留在宫中吃饭,朕让他们备下全席。” 骆清澜连忙摆手:“多谢皇上好意,可臣女出门前并未说要在宫中留饭,恐怕祖母会等我。” “你管她做什么?”皇帝没好气道,“今早她来谢恩时,可是对朕撒了好大的慌,朕没有治罪便不错了。” “可……” 见骆清澜畏畏缩缩的,完全没有方才的大方,皇帝想她是遭受老夫人多日苛待,便愈发不满。 “行了,知道你有孝心,便让内官去一趟你家中。”皇帝摆摆手道,“如此,你便可安心留下来了?” “是,多谢皇上。”骆清澜脸上流露出笑意。 见她如此,皇后心中也觉疼惜,立即让人去准备全宴,再备一碗昨夜赐过去的羹汤。 骆清澜便在宫中安安稳稳地留下来,谢秋也终于明白,为何骆清澜一定要晚些时候进宫。 这是要暗搓搓地向皇帝告状啊。 内官领旨后,便前往镇北侯府,抬着几箱皇帝赏赐给骆清澜的物件。 听闻宫中又来人,老夫人忙迎出来,客客气气道:“劳烦公公走一趟,这些是……?” “是皇上赏赐给骆小姐的。”内官高昂着头,几乎是拿着鼻孔对向老夫人,“还请老夫人派一人为我们引路,好让我们亲自送过去。” “何必劳烦公公呢?”老夫人笑着道,“放在院中便是,我们自会有人搬过去。” “那可不成。”内官阴阳怪气道,“若是这东西出什么问题,奴才可担待不起,还是亲自送过去,再等骆小姐过了目才好。”? 第一百二十章 家书 “在这侯府,能出什么呀?” 骆连峰贪婪地看着赏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此时骆清澜不在,他们即便是直接瓜分了,那小丫头也不会知晓。 看着他这副样子,内官愈发不屑。 他本就是被皇帝授意而来,自然清楚皇帝的意思。 当下立在台阶上,冷冷讽刺道:“这若是东西没进骆小姐的口袋,反而是进了旁人的,皇爷可是要怪罪的,奴才可不敢冒险。” 这话什么意思? 老夫人皱皱眉,很是不悦。 骆连峰仿佛被戳中痛处般跳脚:“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们会吞下那丫头的东西?” “怎么不可能呢?”内官鄙夷道,“毕竟你们连菜都贪,昨夜明确说了是赏骆小姐的,到头来都进了你们的胃,如今这上好的东西在眼前,奴才可不敢交托各位。” 站在面前的几人脸色一变,都很是难堪。 只有唐萱宁神情平淡,并不意外内官眼下行事的做派。 老夫人冷冷道:“是她进宫说,我们没有让她吃菜的?” “老夫人也别怪小姐。”内官凉凉道,“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不可能忍得住,何况骆小姐本也没打算揭穿你们的,可偏偏皇上问起她喜欢的菜,骆小姐实在答不出,这才知晓的。” “老夫人抢菜便抢菜,连饭桌都不让人上,便不要埋怨旁人,哦对了——” 内官故意戳着他们的心窝肺道:“皇上心疼骆小姐,已将她留在宫中用膳了,还特意叮嘱御厨做全席呢,各位便不必等骆小姐了。” 说罢,他命人将东西都放下来,便是大刺刺地坐在旁边:“奴才想一想,还是在这里等骆小姐回来的好,免得你们将我引去别的院子。” 这是拿他们当贼吗? 老夫人一肚子怒火! 那死丫头,竟然也敢阳奉阴违了? 不就是几个菜?往年送来的菜都是赏镇北侯的,镇北侯也会分给他们,这有什么区别? 老夫人冷哼一声,扭过头便向她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个多时辰后,骆清澜回到院中,便一眼望见坐在当中的内官。 诧异一下,看着地上放着的几个箱子,她倒是也明白过来什么,连忙上前道:“公公,公公可是在等着我?” 内官正眯眼小憩,听闻连忙起身,对骆清澜很是和蔼可亲:“骆小姐回来了?在宫中可吃得好?” “自然是吃得好的。”骆清澜笑道,“能有这样的机会,是我的荣幸呢。” 内官笑着点点头:“皇上命奴才将赏赐送来,您既然回来了,正好奴才命人帮您搬进去,此后奴才好回去复命呢。” “多谢公公。” 骆清澜知晓他定然是受皇帝和皇后命令而来,客客气气地与他寒暄几句,让谢秋悄悄塞了几张银票进去。 公公走时满面笑容,愈发觉得骆清澜比这府内上下更要懂事、识趣些。 骆清澜着人清点一番后,便都锁进了库房。 老夫人知晓她回来,倒是有派人来请,言语之间还有要她将赏赐交出来的意思。 骆清澜理都没理会,便随意找借口将人给打发了。 回到房中,她一眼便望见放在桌上的信,想到些什么,忙奔过去将信给拆开。 是她父兄的来信。 信中说起他们那边一切安好,讲起许多趣事趣闻,一并关心骆清澜这边的情况。 父子三人就着一张纸争相抢着写,骆清澜看着左撇又撇的字迹,脑海中不由自主便勾勒出写信的景象,唇角也便流露出笑容。 算算时日,她送给那边的信,她的父兄应当也是收到了。 只希望他们那边一切都好才是。 骆清澜将信珍视地收起来,锁在了小箱当中。 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小睡片刻,谢秋便走入房中,笑着道:“小姐,郡主来拜年了,正在堂中坐着呢。” 姑姑! 骆清澜眸中一喜,立即提起裙摆向外跑去,活泼灵动的模样,才是她这年纪当有的。 跨入正堂之中,骆清澜先向老夫人和骆连峰随意行了礼,才笑着凑到江笠冉身侧:“姑姑,今年拜年来得有些晚呢。” “往年不都是这时候?”江笠冉纳罕道,“上午你们要去宫中谢恩,我自然是不能来的。” “这都过午时了。”骆清澜提醒她。 往年江笠冉可都是要来吃饭的。 笑一笑,江笠冉戳着她的额头道:“你还好意思说呀,你在宫中吃全席,我中午来也见不到你呀。” 姑侄两旁若无人地亲昵着,几乎不将老夫人放在眼中。 老夫人冷哼道:“某人自己倒是在皇宫里吃的畅快,可惜我们全家在府中吃些普通的菜式。” 骆清澜似笑非笑地看向她:“祖母,昨夜将宫里赐下的菜都独占了,还未吃够吗?这话传出去,可是相当不敬呢?” “你……!” “怎么,昨夜你没有吃到赐菜?我听闻皇上是特意比着你口味点的。” 骆清澜挽住她手臂,笑着道:“没事,反正今日也吃到了,皇上很体恤呢。” 她轻轻眨眨眼,无声地将自己所做小动作告诉了江笠冉。 江笠冉一阵好笑,倒不觉得骆清澜做得过分,只觉得老夫人他们活该。 在座几人脸色都不好看。 才被皇帝派来的内官训斥,他们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 只是他们实在不理解,不过是吃几个菜,至于这般介意吗? 竟还故意帮着这丫头来下侯府的颜面。 老夫人阴阳怪气道:“皇上是仁慈体恤的,可他日理万机,你往后若是常拿这种小事去打搅,只会也要惹他厌烦,还丢我们侯府的脸。” “至少如今不是我丢脸。”骆清澜笑眯眯道,“是谁在丢脸,我想那人心中也有数。” 老夫人咬牙,狠狠瞪她一眼,干脆不理会了。 自从二人撕破脸皮以来,骆清澜对她便没有任何恭敬了,她说出一句,那丫头永远有着十句八句在等着。 这拜年并不是很愉快,愉快的也只是骆清澜和江笠冉。 待老夫人借口疲乏后,江笠冉便没有久坐,由骆清澜送出府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拜年 江笠冉站在马车前,轻轻抚摸着骆清澜的发,温和道:“方才见你面对母亲时也不再如往日只知隐忍,我便放心了,往后若再有什么委屈,也要如今日一般,可不要再忍了。” “是,都听姑姑的。”骆清澜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那往后我若惹恼祖母被赶出来,姑姑你可要收留我呀。” “好。”江笠冉宠溺地刮一下她的鼻梁,“我恨不得你日日陪在我身边呢。” 骆清澜笑嘻嘻地陪着江笠冉说些话,便将她给送走。 这一日,几乎都是直系或旁系的亲属来拜年,也大多是老夫人接待,骆清澜倒是乐得清闲,只时不时去露一张脸罢了。 至第二日,便是至交好友来登门拜访。 三房已被老夫人禁足,这两日的事情都与她们无关。 倒是骆清澜,一早便听说有人来拜访她,只得匆忙洗漱打扮后便去前厅见客。 来的是顾家夫人和顾甄儿。 二人正由唐萱宁招待着,相谈甚欢。 只是在骆清澜出来时,顾夫人唇畔的笑意明显真诚了许多,眼眸里也尽是对小辈的温柔。 她领着顾甄儿上前,笑道:“我和甄儿应当是没来迟,抢到了清澜你这边的首位?” “可不是。”骆清澜也笑着道,“我尚在被子里躲懒呢,便听说您和甄儿了,早知道你们来得这样早,我该更早便起来才是。” 顾夫人呵呵笑着,拉住她的手坐下来,顺势塞过去一个红包,“新年吉祥,清澜今年也定要康健快乐,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办的,便只管和我们说。” “多谢夫人,我记得这句话了。” 骆清澜将红包接过来,顾甄儿好奇地攀着她手臂看,“姐姐,快看看里头有多少小钱钱,要是比甄儿的多,甄儿还可以再去向母亲要,若是比甄儿少,甄儿便帮姐姐再要些。” 顾夫人和唐萱宁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因顾甄儿这番话发笑。 唐萱宁也顺势将红包给了顾甄儿:“来,这是甄儿的,婶婶请你吃好吃的,来年要长高高。” “好,谢婶婶!”顾甄儿可爱地笑起来,“甄儿一定长高,长高了,保护爹爹娘亲和清澜姐姐。” 骆清澜揉着她的头发,满眼笑意。 几人坐在客厅里热络地聊着,到头来都十分尽兴。 临走前,顾夫人还不忘同骆清澜打趣,“说起来,我还要恭喜你和三殿下呢,如今你们二人订婚一事传遍京城,都在传唱你们般配呢,待你明年及笄,便要成婚了?” 骆清澜脸颊微红,不自然道,“再说,未必是明年成婚呢,也不急的。” “也是,你们都还年轻,可以在家中多留一两年。”顾夫人笑着,再看看身侧的顾甄儿,忍不住道,“也不知我这女儿的婚事最终会落在何处。” “甄儿聪明剔透,将来定然是有好姻缘的,夫人不必担忧。” 骆清澜扶着她的手臂出门,正看到赵婉娴从马车上扶着一位美丽温婉的妇人下来。 “哟,这不是赵国公府的大夫人和大小姐吗?”顾夫人乐呵呵笑着,上去便先见了礼,“两位也是来拜年的?倒是巧了,正好我们要离开呢,这相互接连着来,清澜这里也热闹。” 赵夫人温婉一笑,从容颔首:“顾夫人好,我不常出门,与夫人倒是许久未见了。” “可不是,是有很久了。”顾夫人攀谈着,倒也识趣,并未拉着赵国公夫人多聊,匆匆将话题结束后便领着顾甄儿先行离开。 骆清澜便将赵夫人和赵婉娴给引进府中,路上不断用眼眸向赵婉娴询问示意。 赵婉娴笑着道,“我听母亲说起你的事情,她很是喜欢你这般聪明通透,却又低调的姑娘,故此知晓我要来拜年,便一同来瞧瞧。” 赵夫人温和笑着看向她,拍拍她肩膀道:“不必拘谨,婉娴难得有知心相交的好友,我也是欢喜的。” 骆清澜应一声,三人亲切聊着便入门来。 对于赵国公夫人的到来,唐萱宁很是诧异,却也没有失了大家气派,落落大方地与她聊着。 而老夫人在听闻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便是想见赵国公夫人一面。 结果,除了初见面的寒暄,赵夫人便几乎没有理会她,只有敷衍的应答。 可到骆清澜身上,她便格外热情,主动拉着人攀谈。 这落差让老夫人很是恼怒,在赵夫人面前却不敢发泄。 待她走了,才阴阳怪气骆清澜道,“不想你与赵国公府这般熟悉,倒是不曾听你说起过,怎么不给侯府众人引荐?” “祖母也不曾给我引荐过您所认识的人呀。”骆清澜好脾气地微笑着道,“我还以为是我们家中的传统和规矩呢,故此不敢说。” “你……” 老夫人一阵恼火。 她终于忍不住爆发,斥责道:“这便是你对祖母的态度吗?这几日念在是年关,我一直忍让着你,你却是变本加厉,怎么,当真想让我在这节日里罚你吗?” 骆清澜冷淡地看向她:“罚我,怕是祖母不敢?皇上已然知晓您是如何对待我的,若在这当口动刑,惹恼了宫里的人,便请祖母自行去解释。” 老夫人大怒,用力敲着拐杖道:“你竟然敢威胁我!” “是不是威胁,祖母心中明白。”骆清澜淡声道,“从前看您是长辈,我多有忍让,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便要让祖母您明白一个道理,侯府有如今的荣耀,是因我的父兄,而不是旁人。” “而他们最大的心愿,便是我能在京城好好的,若我出什么事,他们会做出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说罢,她便潇洒地出门去,根本没有给老夫人半点面子。 老夫人气得头脑发晕,在她身后怒喊道:“那是你的父兄,也是我的儿子和孙子!我既然对你老子有生育之恩,便理当享受着如今的富贵,而有权利教训你这不孝子孙!” 骆清澜耸耸肩,不发一言出门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装傻 年节热闹几日,如今已有些冷落下去。 百姓们的生活渐渐恢复平常,高门大宅院内却忙忙碌碌的准备着接下来祭祀仪典的事情。 每年正月,皇家都要在戎觉寺举办一场祭祀仪典,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不只帝后会亲自登台祝祷,百官也要携家眷同往,一同向神佛和祖宗告祈。 何况今年祭祀之上还要封三皇子江千晟为王,意味自然更为不同。 这日一早,镇北侯府便忙碌着收拾一通,乘车前往戎觉寺。 往日里,若贵人有不愿自己登上的,还可乘轿,可今日却不成。 为表诚心,所有人都需步行上山。 这一路上,都是气喘吁吁的贵人们。 骆清澜随在侯府一众身后,因老夫人在前头行得慢,她脚下步子便也慢腾腾蹭着,几乎没有感觉到疲倦。 “这、这还有多久?”老夫人粗喘着,面色涨红,额头上不断淌下汗滴,已然是累得双腿发颤了。 桂嬷嬷给她擦着汗,哄道:“快了,就快了,老夫人您再坚持一下。” “不,歇会儿,歇会儿……”老夫人瞥见前方不远便有供人歇息的凉亭,撑着桂嬷嬷的手便慢吞吞过去,进入凉亭瘫坐下来。 这一刻,那些什么端庄气派,全被她给丢掉了,若不是桂嬷嬷唤人来挡着,只怕是要被笑话。 骆清澜笑一笑,却觉得眼下的老夫人要真实许多。 如此歇歇停停的,总算是爬上山,进入了寺庙。 镇北侯府所分配的院落十分雅致清静,距离祭坛也不算远,是十足的好位置。 老夫人住在居中那院中,骆清澜和二房在她隔壁,三房便要稍远些了。 柳茹云母女感觉到自己未被重视,很是不满,不过另三处院子的人,她们却谁都得罪不起。 在院中安顿下来,骆清澜便裹着披风出门去赏雪景。 寺中景色相较别处多有不同,骆清澜很喜欢这种寂静又悠长的感觉。 伴着钟声走在路上,更觉得心境平和,难得的舒适。 绕过一处石子路,骆清澜正抚着松树细赏,一道身影便猝不及防地映入眼中。 骆清澜微微一怔,抬眸间便与那人四目对上。 江千晟。 心头念起名字,骆清澜便觉生出一种难言的情绪。 她攥紧手中暖炉,缓步上前去,屈膝向他一礼:“见过三殿下,不知三殿下在此赏雪,多有打扰。” “无妨。” 江千晟徐徐摇头,清冷眼瞳中映出少女素雅的身姿:“前日才下过雪,寺中风景虽好,却也冻人,骆小姐还是不要在外长久逗留才好。” “多谢殿下提醒,我心中有数的。”骆清澜低垂着眉眼,看着乖顺又柔和。 谢秋掩唇偷笑,与跟随在江千晟身侧的濯缨对视一眼,便都悄悄退开,到不远处为他二人守着。 骆清澜耳尖微微发烫,因是在冬日,倒也不明显。 只是独自与江千晟对着,她心中难免会觉得不好意思。 安静之中,一股古怪气氛在蔓延。 骆清澜不太自在,忍不住开口:“明日祭祀,殿下便会封王,便先恭喜殿下了。” “该是我谢骆小姐的。”江千晟不疾不徐道,“若非骆小姐赠我的药方,我即便是到了关州,也无法处理疫情。” 骆清澜心中一紧,无辜地眨眨眼:“什么药方?” 江千晟一顿,薄唇缓慢张合:“那日骆小姐放在平安符当中的方子。” “平安符内有方子?”骆清澜一阵诧异,“我当真不知道此事,莫不是这一路上被哪位热心肠的侠士给换掉了?” “当真不是骆小姐?” “当然不是,我哪里会医术呢?” 骆清澜坦坦荡荡地与江千晟对视,清澈眼眸里满是令人信服的力量。 江千晟清冷眸子里隐隐划过一道笑意,不再坚持:“既然骆小姐如此说,那便不是,这份恩情,看来我只能暂且放在心底了。” 骆清澜弯起眼眸笑笑,知晓他或许是已经猜到什么。 可只要彼此不说破,也便无碍了。 二人站在雪松下闲聊没有几句,濯缨便回过身来,对江千晟道:“殿下,皇上唤您过去,许是为着明日祭祀封王一事。” 骆清澜十分识趣:“那殿下快去,我便不留您了。” 江千晟眼眸徐徐转过来,视线在她身后停留片刻,微微颔首:“好。” 望着那道似乎与雪色融于一体的背影,骆清澜唇畔隐隐攀爬上柔柔的笑,她自己都不曾察觉此刻眼眸有多和软。 “小姐,还看呐?”谢秋拿手在骆清澜眼前晃一晃,揶揄道,“三殿下的背影已经看不到了哦?” 骆清澜回过神,脸颊红一红,便伸手去挠谢秋,让她一阵躲闪。 主仆二人笑闹着,却冷不防在身后传来一道讽刺的声音: “姐姐还真是迫不及待呀,这才方安顿下来,便急匆匆地来寻三殿下了,怎么,是怕三殿下变心吗?” 骆清澜冷下脸,锐利视线直射过去。 正从树后走出的骆筱筱冷不防被她这样一瞪,不由得顿住脚步。 她拍着胸脯,一副柔弱的模样:“姐姐这样凶做什么,你和三殿下在这里赏景吟诗,难不成还是见不得人的?” 确定她没有听到前半部分,只听到最后几句,不由得冷笑一声:“我做什么事,与你何干,才从禁闭中出来,你还是多管管自己。” “这点不劳烦姐姐关心。”骆筱筱歪着脑袋笑得纯良,“被姐姐算计这么多次,我自然会小心着。” “算计?” 骆清澜轻笑一声,眸中满是鄙夷:“你自己犯蠢,还需要我算计你吗?大殿之上,可不是我让你去跳舞的,是你争着要上前,也是你自己蠢,摘下面纱,被皇后给认出来,我可全程都没有多说一句话,更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 骆筱筱脸色沉下去,眼眸里浮现出阴狠之色。 “劝你还是少出门。”骆清澜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弯着眼眸道,“免得又冲撞哪一位贵人,下次便连这戎觉寺都来不成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祭祀封王 骆筱筱咬住牙,忿忿瞪着骆清澜,便见她留下这些话,已然是施施然离开了。 骆筱筱终究是不敢在此处闹大,憋着气向别处走去。 与她分别,骆清澜便回到院中,被告知江笠冉搬着东西住了进来。 骆清澜眼眸一亮,提着裙摆便跑进房中。 “姑姑!” 奔到江笠冉怀中,她轻声撒娇道:“我便知道姑姑舍不得丢下我一人在这里的,早早便等着你来呢。” “你呀,如今是越发爱撒娇了。”江笠冉无奈笑着,眉目间却满是笑意。 拉着骆清澜坐下来,见她小脸上冻得有些发红,不由嗔怪道:“瞧你,就知道贪玩,眼看再守一年岁你便要及笄了,却还是这般心性。” 骆清澜笑着道:“我还小呢,自然是要多玩玩,将来再长些,便要开始拘着自己了,那多不自在。” 江笠冉想到她与江千晟的婚约,想是及笄不久怕便要成婚,也不多说什么。 二人喝茶闲话,骆清澜渐渐察觉不对劲:“姑母,您看着心情不好吗?怎么不似平时有精神。” 见她瞧出来,江笠冉也不欲隐瞒。 叹口气,她对骆清澜道:“方才在来你这里的路上,我似乎看到了巫楚,可前去寻找时,却什么人都未寻到。” “巫楚?”骆清澜一阵诧异,“姑母当真是看到了他吗?”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觉得背影很像……”江笠冉迟疑着,在脑海中回忆方才的景象,却只有模模糊糊的感觉,她也不知道方才为何会那样认定。 骆清澜拉住她的手,缓缓道:“怕是姑姑看错了,戎觉寺是皇家寺庙,平日里虽也接待百姓,可如今正逢祭祀,戒备森严,寻常人根本是进不来的,何况他一个江湖侠客,又何必来此呢?” “你说得对。”江笠冉又是深深一叹,“或是许久都未再见到他,导致我有些急了,不过想来也是,他那样的侠客,怕是这辈子我都无法再见他。” “一定可以的。”骆清澜勾着江笠冉的小指,笑着道,“清澜帮姑姑找,定能寻到的。” 江笠冉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并未当真,却也没有拂她的好意。 骆清澜却是真切地将此事给记挂在了心上。 如今她的势力在筹建,待来日建成,寻一个江湖侠客想必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江笠冉从前随过军队,是相当烈性的女子,她从前未曾喜欢过谁,如今既然是盯上了,便不会轻易放弃。 既然她如此执着,骆清澜自然是要帮一帮的。 二人在院中稍坐,待老夫人午觉醒来,便去拜见一番,此后便在院中休息,静待明日祭祀到来。 翌日清晨,所有人便都早早忙碌着。 因是在皇家寺庙祭祀,骆清澜不敢打扮太艳丽,随意着一身淡粉的衣裳,再罩白色披风,发饰也尽可能素雅简洁,并未做过多装饰。 江笠冉更是洒脱,随意将发一束,身着暗色劲装,很是惹眼。 姑侄二人出现在祭坛时,已有不少人在了,在互相寒暄后,便在宫女指引下站去女眷应当在的位置。 江笠冉挂着这样的姓氏,自然是要与皇族们站在一处,便将骆清澜送到侯府女眷身侧后前去站位。 骆筱筱看得又是一阵嫉妒。 她遥遥看着前头属于皇族家眷们的位置,眼眸里都是浓烈的渴望。 想到骆清澜日后或许会嫁给江千晟,心中便更是不忿,不由自主便看向江容轩。 若是能将他那颗心拿下…… 骆筱筱心中暗暗较劲,默默在为自己盘算着。 日头升起,高悬青天时,便听内官高唤一声—— “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跪地朝拜,山呼万岁,迎着二人站上祭台。 “平身。” 皇帝满面笑意,却不减半分威严,站在上头犹如真龙在世,气势逼人。 皇后端庄娴雅,却也自有她的威严庄重,二人站在一处,十分登对相配。 “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方丈缓慢上前,向二人行礼问安,“时辰已到,还请陛下站上高台。” 往年祭祀都是一样的流程,皇帝已然驾轻就熟。 站于高台,他举香再三叩拜,口中念着祝祷之词,在炉鼎内献上第一柱香。 众人高呼万岁,一同祈福江国风调雨顺。 此后走过数道流程,皆是顺利无比。 方丈高声宣布着礼成,点甘露降于众人,让众人一同沾染祥瑞。 皇帝站在台上微笑着,开口道:“祭祀仪典已成,本该开素宴,不过,今日朕打算借此机会,为我儿千晟封王,以嘉奖他治疗瘟疫有功,为我朝廷赢得民心。” 此事早早便是定下章程的,重臣高呼着“皇上英明”,目送江千晟上台去。 骆清澜凝视着那一道清冷的身影,心中骤然一跳,视线便再挪转不开。 郡王冠钗被皇帝亲自戴给江千晟,一身黑蟒锦袍罩身,衬托着江千晟清冷出尘的气质,瞬间便生出几分贵气和威严。 皇帝携他手面向众人,一同接受着大臣的朝拜。 这一刻,江千晟是最耀眼的存在。 骆清澜眸光含笑,不知为何,也有种自豪之感。 她静静望着男人跪拜天地和皇帝、皇后,心里不由自主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说起来,自打她重生后,一切事情都在改变。 她的父兄在边境所有事情在提前,京中局势也与前世完全不同。 那时今日,应当是江容轩名望满朝野之时,可如今,因清风茶楼的说书,因江千晟的起势,江容轩黯然失色,甚至渐渐淡出百姓视野当中。 如今,处于势头上的是江千晟。 骆清澜却始终记挂着一事。 这位低调寡淡的三殿下,在前世可是相当早便逝去了的。 她不知晓原因,只是想到江千晟可能遭遇到的情况,心中不由紧一紧,眼眸低垂下去。 正将目光送来的江千晟,见她低垂着眼毫无兴趣的模样,心头微凉,眼眸里迅速划过一道失落之色。 ……看来,她仍是对他无意的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皇后的邀请 祭祀素宴正式开启,众人到前殿内落座,细品着素斋,听方丈在前诵经讲禅。 于许多人而言,每到此时便是最难熬的时候,大多都是敷衍着附和两句,根本没有将禅语听进去。 骆清澜却听得极为认真。 从前她也不是很爱听的,可如今经历过奇幻之事,也不得不信这世间却有许多玄妙之事。 她希望能从中找到答案。 “装腔作势。”骆筱筱支着下巴,嗤笑一声,很是不屑骆清澜这副做派。 骆清澜淡淡看她一眼:“妹妹听不懂,最好是闭上嘴,免得露怯,让所有人都知晓你没文化。” “我没文化?”骆筱筱斜眼瞪过去,“姐姐怕是忘记我的才情了,女先生为我们教书时,也时常夸赞我的。” “哦。”骆清澜淡淡应一声,便没有了反应。 哦? 骆筱筱十分不满,她那诗文传出去,即便是才子们都要赞一声,也就只有骆清澜这种不学无术的才不懂。 冷哼一声,她也懒得与骆清澜多说了。 方丈诵经讲禅,也不是从开席讲到结束的,选取一截讲罢,便先行告辞离开,众人便都放开了心性的吃喝。 骆清澜却觉得无趣,在热闹时携谢秋出门去。 百无聊赖地在寺庙中四处逛着,不知走到何处,她正欲问问谢秋,余光中便晃过一道身影。 微微一怔,她忙快走进一步靠近。 这一次,她清晰地辨认出,那背对着她在前头急匆匆走着的,正是柳茹云。 不在席间攀谈,跑到这里做什么,行径还如此鬼祟。 骆清澜皱皱眉,意念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 莫不是…… 她当即便招呼上谢秋,准备跟过去瞧瞧。 只是走出没两步,便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呼唤声:“骆小姐,原来您在这里呀,让奴婢好找。” 骆清澜闭闭眼,一阵遗憾。 她镇定回眸,见是一位宫女,便客客气气询问:“不知姐姐有什么事情?” “姐姐可不敢当。”宫女笑着道,“是皇后娘娘唤骆小姐呢,要奴婢领您去。” “那便麻烦姐姐带路了,正巧我迷路了,还愁找不出去路。” “请大小姐随我走,很快便可到皇后娘娘所住的院子了。” 骆清澜随在宫女身后一路出来,来到了皇后娘娘的院中。 真看到嫔妃在退出去,德妃望见她时,眼眸中还流露出不屑。 有其子便有其母,前世她可也没少为难骆清澜,江容轩每每放纵,只会在骆清澜受罪回府后哄她。 现在想想,甜言蜜语是最没有用的东西,说再多,都不如做一次。 忆起此前她在宫中被为难,江千晟请皇后解救一事,她心中便觉得和暖许多。 走入屋中,她对着皇后盈盈一拜,笑着道:“皇后娘娘千岁金安,臣女有些迷路,怕是来迟了。” “没迟没迟。”皇后伸出手来,“快到本宫身边坐下。” 骆清澜应一声,握住皇后的手过去,却不敢和她平起平坐,只是略低些坐下。 皇后拍着她的手笑道:“听闻你听方丈讲过禅便离了席,本宫便想着你此刻是空闲的,便唤你来说件事。” “皇后娘娘请讲。” “你可知晓,往年祭祀过后,中宫皇后便要出京巡地,为百姓祈福?” 这件事骆清澜自然是知晓的,她毕竟也是做过皇后的人,虽只巡过一年,却比其他人都要了解。 皇后温和道:“正巧那些时日我途经一处行宫,那里有一药养的汤泉,很是适合女子来泡,不若你也同行,去泡泡汤水。” 骆清澜一怔,不想皇后连这样的事情都惦念。 忙起身,她恭敬又真诚道:“多谢娘娘如此为臣女着想,这份心意,臣女记在心里永不敢忘,只是……皇后娘娘巡田是大事,与百姓生计关联,臣女万不敢跟着去做那享清福的人,更不愿旁人因此事而诋毁娘娘。” “你这孩子……” 皇后眼眸愈发柔和 与她同行巡田,再同泡汤泉,是何等荣耀之事,若换成旁人,只怕立刻便应允了,骆清澜却还能想到这么多,甚至处处为她着想。 皇后心中感念,拉住她的手笑道:“你不必这般紧张,这些事情本宫自然是都想过的。” “此次巡田,不仅是本宫和后宫高位嫔妃去,还会有贵妇相随……哦对,还有一位与你年纪相仿的小郡主呢,她自小养在外头,这几日到京城来,正巧也随本宫同去。” “原来是这样……” 骆清澜微微放下心。 她迟疑一下,没有再拒绝:“既然如此,那臣女便斗胆随娘娘出行。” “这便对了。”皇后拍拍她的手,倒很喜欢她这不叫矫揉造作的性子。 二人谈过后,皇后便放骆清澜出去,看向屏风后:“怎么样,现在你可满意了?” 江千晟从后徐徐踱出,手中轻捏着兰冰玉折扇,神情是惯有的清淡:“是母后要邀请骆小姐,与儿臣并无关系。” “还狡辩。”皇后调侃地笑笑,“那不如本宫让人去给骆小姐传话,让她不必去了?” 江千晟眉眼间映出几分无奈:“您是皇后,自然不会朝令夕改。” 皇后笑笑,知晓他素来心性如此,倒也没有继续逗他,只是道:“此次巡田一事,本宫已经请求皇上,让你来护卫,因你在关州一事处理得漂亮,皇上也没有拒绝,不过你如今声势不同往日,还要防着些其他人。” 江千晟点点头:“我明白。” 此行怕是不会轻松,可既然已经做下决定,他便也不怕事。 最要紧的,骆清澜也会同往,他便会豁出一切去办好这件事。 骆清澜不知晓他们母子间的对话,已然回到院中。 见江笠冉在,便将巡田一事告知了她。 “这是好事呀。”江笠冉笑着道,“我年轻时,也曾随皇后出去巡田,想是如今你和她儿子订婚,她也是有意抬举你,便当是出去见见世面,开阔开阔眼界,不要太紧张。” 骆清澜这才彻底放下心,笑道:“那我便出门去多看看,回来给姑姑说。”? 第一百二十五章 消息传开 祭祀热潮过去,入夜后黄寺内外便是静悄悄的。 骆清澜坐在屋内,看一眼内室已然休息的江笠冉,招招手让谢秋上前,压低声音叮嘱:“这几日看好柳茹云,若她有什么动作,立即报给我。” “是。” 谢秋帮着骆清澜剪烛,便伺候她先安睡。 在戎觉寺又逗留一日,皇驾便启程回都,众人在寺中恭送后,才各自散去。 这次,老夫人倒是不必遭罪亲自走路,乘着轿子便轻轻松松下去了。 上马车前,江笠冉拉住骆清澜手道:“回到府中歇息几日,宫里怕是便要有消息了,若母亲她们为难你,若是让你代为向皇后求情带上她们,你都不必理会。” “我明白的。” 姑侄二人又互相叮嘱几句,便各自乘上马车。 骆清澜掀开车帘,示意谢秋上前来道:“姑姑刚才那番话,倒是提醒我,此番巡田怕是要用些时候,想必关九那头事情处理差不多了,会在这段时日回京,你去清风茶楼交代一句,若他领人回来,便让他们都先安顿下来,等我回来。” 谢秋点点头,先随着骆清澜回到府后,才悄然前往清风茶楼。 皇后邀请骆清澜巡田一事,暂且谁都不知晓。 直至几日后,宫中来了位嬷嬷,往骆清澜所在的揽月阁去,告知她这一路都途经何处,何时出发,要宿在哪里……一应细节讲解下来,便是整整半日。 骆筱筱按捺不住来听,便听那嬷嬷正温和地与骆清澜说着:“……出发时,大家都是在宫中一同出发的,所以需要骆小姐前一日住到宫中去,第二日好随皇后娘娘一同巡田。” “是,多谢嬷嬷告知,清澜都自己记下了。” 巡田?! 骆筱筱听到这二字,脑袋“嗡”一声,嫉妒情绪顿时将她胸腔给填满。 那贱人,竟然被允许和皇后一同巡田?! 凭什么! 骆筱筱愤愤不平,跺跺脚便跑去清晖堂,将此事告知了老夫人。 老夫人自是震惊,在骆清澜将嬷嬷给送走后,便立即将人给唤过来,状似无意地询问:“听闻方才宫中的嬷嬷来了?她去寻你是何事?” “嬷嬷是奉皇后娘娘的命而来,给孙女讲些规矩的。”骆清澜乖巧微笑着。 她知晓老夫人唤她来的目的,只是老夫人既然不肯直言,那她也装傻兜圈子便是了。 老夫人十分不悦,她看出骆清澜在装傻,索性直接问:“我听闻,皇后娘娘邀请你去巡田了?” “是。”骆清澜大大方方地承认,弯起眼眸道,“这也算是为我们侯府增添光彩呢,祖母,您也很为我高兴?” 老夫人暗暗磨牙。 不甘地将那些训斥咽下,她不咸不淡地点点头:“嗯,是很不错,只是你年纪小,哪懂这些事情?不怕冲撞了皇后娘娘吗?” “我当时也是这般与娘娘说的。”骆清澜无辜道,“只是娘娘说,只要孙女肯用心学,那便没有什么问题,正巧她身边还有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小郡主,我此路同行,也是给郡主做个伴。”老夫人端起茶盏饮一口,看她一眼道:“你与郡主玩耍,这便是另一回事了,可巡田不是儿戏,你没有父兄相伴,独自出行,难免不妥,这样,老身陪你同去。“ 骆清澜流露出惊讶之色:“原来皇后娘娘也请了祖母吗?孙女竟不知,可嬷嬷已然离开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似是在真心焦急,忙唤叶秋道:“你快追出去瞧瞧,看看那位嬷嬷是否走远,若是没走远,快些唤回来才是。” 老夫人神情不自然。 她根本不在受邀之列。 可若和骆清澜解释,那也太没有颜面了,若不解释,那一不小心便会传到皇后耳中,让皇后觉得她是虚荣虚伪之辈。 两相为难之下,她暗恼着骆清澜,只好委婉道:“不必唤嬷嬷了,她本便是给你讲规矩的,我这头若想要这般待遇,还需你去皇后娘娘面前说一说,让我这一路做你的监护你。” “啊?”骆清澜歪歪头,似乎并不理解她为何要这样做。 那双清澈眼眸里的无辜和疑问刺在老夫人心上,让她眼角皱眉一阵抖动。 这丫头! 她倒是装傻,还是真的听不懂? 恼怒之下,她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直截了当道:“我是让你去和皇后娘娘说一说,让老身也同去巡田,你一个小奶娃娃,懂什么田地的事情,还是后院里管账的妇人更清楚些。” “何况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哪可能手把手地教你?老身随你去,也好一路指点你。” “原来是这样。”骆清澜微微一笑,“是孙女太愚笨,没有听懂祖母的话,只是……皇后娘娘要求孙女,已经是开恩,孙女若不识好歹地进宫去,仗着恩宠便提要求,便是最后谁都去不成了。” 那不是也很好? 老夫人心中想着。 她都不能去,凭什么这死丫头便能去? 还未将话意传达,便见骆清澜起身盈盈一拜,为难道:“此事孙女是万万不敢的,还请祖母原谅,不过您一向最是为侯府着想的,想必也知晓其中关键,定然是不会让孙女如此冒险。” 怎么,这话听下来,倒像是在说:若她不肯听骆清澜这意思做事,便是不顾侯府颜面,没有大体了? 今日在晚辈面前,她一张老脸都要丢尽了,哪还有脸再去做这种事。 冷哼一声,她凉飕飕道:“也罢,你去便是了,我倒要看看你此行能学到什么东西,若是什么都没有学成便回来,别怪老身训斥你!” “是,祖母的教诲,孙女定然铭记在心。”骆清澜乖顺福身,满目都是听话温顺的意味。 可老夫人瞧着,横竖是不顺眼,只觉得这死丫头狡猾得很。 将人给打发出去,她独自在屋中气闷许久,索性回到内室去睡午觉,不再去管什么巡田不巡田的。 仔细想想,出门一趟还不知多累人了,还是在府中养身的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长记性 骆清澜从清晖堂出门后,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到骆筱筱和柳茹云处。 二人焦急地在房中等待,最后等来的是老夫人午歇的消息。 “亏母亲还能坐得住。”柳茹云不满道,“她被小辈死死压着一头,竟然还有心情睡大觉?还能让骆清澜安然无恙地从清晖堂出去?” 骆筱筱眼眸阴晴不定,神情很是难堪。 想也知道,定然是骆清澜那女人有什么说辞给堵住了老夫人,老夫人若不出面训斥或是要求她去皇后带人,她们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 看着柳茹云不断踱着步,骆筱筱亦是十分烦躁,握在手里的帕子都要被她给碾碎了。 思索片刻,她拉住柳茹云的衣袖道:“母亲,不如您进宫去求求皇后娘娘?她看在侯府的颜面上,即便是不愿,或许也肯松口呢?” “你让我进宫?”柳茹云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只有命妇才能随时进宫,我一个普通妇人,没有传召哪里敢去,你是想让我直接在宫门口人头落地吗?” 骆筱筱咬住牙,心中愈发不平,痛恨自己是投错了胎。 索性将帕子一甩,任性道,“反正我不管,骆清澜有的,我也要有,她既然能去,那我便也要去,若母亲不肯同意,便不要再来我这里。” “你、你这是像什么样子!”柳茹云怒,“从前你乖巧可爱,又温柔讨喜,当时骆清澜也是很喜欢的,可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也难怪骆清澜和你撕破了脸。” “反正我就是要去!”骆筱筱蛮不讲理道,“母亲你去给我想法子!” 她这副任性的样子,让柳茹云一阵生气,可在生气之后,却也是想到了什么。 要说完全没有办法,那倒也未必…… 思索着,柳茹云便先离开了骆筱筱的房间。 当天夜里,她便乔装出门,熟练地向某处去…… …… 谢秋从外进来,身上染着寒气,不敢接近骆清澜。 “过来烘烘火。”骆清澜已然卸妆,坐在帘幔之内,正靠着暖火在看书。 察觉到谢秋进来,她的视线并未从书本上挪转,只是淡淡问:“柳茹云那边有动静了?” “是,不出小姐所料。”谢秋眼眸发亮道,“她悄悄从后门出府,一路去了城内一座亭中,见了位男子。” “男子?” “奴婢不敢靠得太近,因此并未看出那人的样子。” 骆清澜摩挲着下颌,细细思索一番,心中倒是有些成算。 讥嘲一笑,她淡淡道:“你暂且先别管了,这件事先放放,待我随皇后娘娘巡田回来,再说此事。” 谢秋点点头,对骆清澜的话没有不信服的。 几日时光一瞬飞逝,骆清澜在府中日常行事,并未如何将巡田放在心上,只是算着日子差不多了,便着谢秋收拾一翻,准备明日入宫去。 日暮四合,眼看春日渐近,这霞色都多了层温暖的色彩,再看看院中正融化的积雪,骆清澜深刻感觉到,这春天是当真来了。 厨司送饭的丫鬟们进来,将菜布在屋内桌上。 待都齐全了,谢秋便来请她道:“小姐,该用饭了。” 骆清澜淡淡“嗯”一声,随意扯开披风带子,一边入门,便一边将披风给解下来了。 坐在桌前,她看一眼今日菜色,便先将那碗羹端起,想先开开胃。 不想才凑到唇下,她便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不动声色放下,她对叶秋使个眼色,待她将其余人都谴出房,才开口道:“这羹被人下了泻药。” 谢秋一怔,眼眸瞬间锐利起来:“怕是知晓您明日便要进宫,故意阻拦您的,只要行程一耽误,您自然便不能去巡田了。” 此事谢秋能看出来,骆清澜自然也能。 眼眸冷一冷,她用筷子拨弄着其他菜道:“看起来只有这羹汤下了药,你去查查看,到底是谁的手笔。” 谢秋出门未有多久,便折身回来,在骆清澜耳畔道:“奴婢怀疑是骆筱筱所为,便直接去寻凝香问话了,她也已交代,确实是骆筱筱让她出门去买了泻药,并吩咐厨娘放在了您的羹汤中。” “……又是她。” 骆清澜捏紧勺子,唇瓣抿一抿。 “她是当真不长记性,几次用药都没成功,竟然还敢。” 轻轻用勺碰着碗,她冷冷淡淡道:“你去我枕侧的箱子里,取出青色碎冰花纹的瓷瓶,将那里头的药粉回敬给骆筱筱。” 谢秋应下一声,却没有立即离开:“那凝香,您不打算处置吗?她此次分明是帮凶,却不来告知小姐您。” “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骆清澜淡声道,“暂且别理会她了,免得生出什么事端来,待巡田一事解决,我自然会来收拾她。” 谢秋箱子内取出骆清澜所说的那瓶药粉,出门去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骆筱筱饭菜中。 可怜骆筱筱还在等待着揽月阁的消息,却不知自己早已吃下更毒的。 半夜三更,在她熟睡之际,这药效才发作起来。 第一次腹痛,她并未在意,只当是寻常腹泻。 可随着第二次、第三次……不断地起身去茅房,让她几近脱水昏厥,她才发现不对劲,忙让人去请大夫。 “记得,一定要兰生医馆的那位神医!” 骆筱筱念念不忘隔在帘子后的那道温润声音,渴望着能再见上一面。 趁着这间隙,她死死抓住凝香的手,咬牙切齿问:“揽月阁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我让你买药去毒她,怎么现在反而是我在痛苦?” 凝香惶恐:“小姐,那厨娘下药时,您也看见了呀,药也是奴婢到您所说的铺子去买的,那掌柜的亲笔信还在呢,奴婢可万不敢瞒骗您。” “所以,那边到底有没有消息!” 凝香支支吾吾,不敢开口,更不敢说是自己透露的。 她知道,骆筱筱会这样难受,一定是骆清澜的手笔,心中天枰也在向骆清澜倾斜。 毕竟目前来看,骆筱筱似乎根本不是骆清澜的对手。? 第一百二十七章 碰瓷 “那贱人没事?!” 骆筱筱暴怒,一巴掌打在凝香脸上:“废物,让你去买药都买不明白,你现在立刻给我去,想办法拖住那个女人,不许她明日进宫!” 凝香跪在地上求饶:“小姐,这件事老夫人尚且办不成,奴婢怎么成呀,上次奴婢去行刺她,最后是什么下场,您也看到了,难道……您当真要逼死奴婢吗?” “你死便死了,你算什么东西!”骆筱筱恶毒道,“若你死能成全我,即便是死上一百次,我都不心疼。” 凝香心里一凉,即便知晓她是什么样的人,此刻却还是忍不住心寒。 见地上的人没什么反应,骆筱筱抬起脚便要踹过去,不想肚子里又是一阵咕噜噜地疼,让她脸色扭曲,忙捂着肚子去了茅房。 凝香松下一口气,不敢再凑上前去,随意使唤一个小丫鬟便撤开了。 待骆筱筱再回到房中,便见兰生医馆的大夫已然到了。 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看着仙风道骨,格外清雅。 骆筱筱一愣,试探着问:“您……便是神医?” “我不是。”大夫平静道,“先生出门采药去了,这几日都不会回来,如今医馆内是我坐镇,若是小姐不满意,我这便回去。” “不不不。”骆筱筱连忙让人拦住他,“您是神医先生认可的,自然是医术了得,还请先生救我,看看我究竟是什么情况。” 大夫应一声,便坐下来为她诊脉。 骆筱筱虽然失望于不能见到神医,却也不希望大夫回去后对神医说坏话,因此尽可能维持着好脾气。 何况,她这症状也尴尬,若当真是神医来诊治,她反而会不自在。 如此想着,她倒是也释怀了。 大夫诊过后,却皱皱眉:“不像是中毒,更似是几种食物相冲,引起的阴阳失调之症,需要慢慢用药调理,多补充水分,不可操之过急。” 骆筱筱听出话外之意,脸都绿了:“您的意思是,我这几天都要难受着?” “会慢慢好的。”大夫委婉安慰。 骆筱筱却觉得眼前一黑,气得脸都要扭曲了。 这边的热闹,骆清澜是不知晓的,她当晚睡得极香甜,翌日醒来是精神奕奕。 还是谢秋与她提起来,才知道昨夜骆筱筱那头灯火通明。 “都是她自找的。” 骆清澜冷冷落下一句,便根本没去再管她那边的事。 骆筱筱想要好起来,至少要过个几日。 收拾好东西,骆清澜着人去知会一声老夫人,便乘马车进了宫。 太监一早便在此候着,争相抢着将贵人们的东西搬进去,骆清澜反而是落在后头。 她携谢秋一路赏景,倒是也惬意。 忽然,树丛里跳出一样东西,骆清澜没有看清,下意识间的反应便向后扯开,谢秋亦是摆出架势。 待那东西出来,主仆二人定睛一看,都是一阵哭笑不得。 竟只是蹴鞠球。 骆清澜笑着道:“去看看附近是谁在玩,还回去。” 谢秋点点头,正要去碰那球,便听一道斥责声传来:“住手!不许用你的脏手碰!” 谢秋一顿,乖顺地收回手,站回骆清澜身后。 树丛后转出数人,为首那人雍容华贵,一身逼人的凌厉气场,不是德妃又是谁。 上下打量一眼骆清澜,她忽然叱一声:“本宫当是谁,敢在这里动本宫的东西,原来是骆小姐啊。” 骆清澜垂眸行礼:“臣女见过德妃娘娘,娘娘金安。” “免了,本宫可受不起。”德妃懒懒抬手,示意身侧的宫女,“去,将球捡回来。” 宫女上前来,用鼻孔扫一眼二人,才俯身将那球捡起。 这一看,便忍不住“哎呀”一声:“娘娘,这球都脏了!方才还好好的呢!” “拿来本宫瞧瞧。”德妃瞧着那精致彩球上的一角脏污,不由地蹙了蹙眉,“怎么搞的,你们谁这样不当心。” “奴婢们都是警醒着的,方才娘娘您踢最后一脚时,这球还好着呢,结果被骆小姐这边一碰,变成这副样子了。” 嚯,这是碰瓷啊。 骆清澜反应过来。 她抬眸看向德妃,正对上她不怀好意的目光。 “娘娘,方才这球过来,我和谢秋可都没有碰过。”骆清澜不疾不徐道,“方才谢秋倒是想捡起来的,只是还没来得及碰,便被您的宫女给制止了。” 德妃眼眸转一转,不由暗暗瞪了那宫女一眼。 嫌弃地将球扔在地上,德妃冷笑道:“怎么,你的意思是,这球是本宫踢脏的?骆清澜,你好大的胆子啊。” “臣女没有说。”骆清澜道,“即便是说了,这也不是什么罪名,此球本就是用来踢的,脏也是很正常,难道蹴鞠场上,人人都不碰去,只围起来观看吗?” “放肆!” 德妃恼怒至极:“本宫不过说一句,你倒是有十句八句在等着,这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吗?” 骆清澜淡淡道:“凡事讲一个理字,总不能由着罪名扣到臣女的脑袋上。” 罪名? 德妃眼眸里阴毒之色一闪而逝,唇角忽然漫开一道笑意:“是啊,凡事要讲理,本宫承认,你方才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这蹴鞠球的事,便这样过去了,可是——” 她将话锋陡然一转,疾言厉色:“你公然顶撞本宫,又是什么规矩?这便是你侯府的教养吗?” 骆清澜没有吭声。 她发现,无论说什么,德妃今日都是要咬定她的了。 “既然侯府没有教好你,那本宫便代劳了。”德妃目光在地上一扫,走上前点一点某处,“到这里,跪下。” 那里正是石子最多的地方,跪下去,膝盖自然会痛。 谢秋有些生气,正欲争辩什么,便被骆清澜暗暗拦住。 淡淡看一眼德妃,骆清澜什么都没说,挺直腰身过去,不疾不徐地跪下了。 “很好。”德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便在这里给本宫跪足了一日再起来,好好反思反思,下次见到本宫,到底该如何说话。”?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郡主 德妃如胜利的孔雀,高扬着脑袋,在众星捧月中离开。 如今料峭春寒,正是刺骨的时候,冰凉石子硌在膝盖上,让骆清澜单薄身躯隐隐颤抖。 谢秋着急又心疼,去扶骆清澜的手臂:“小姐,不要跪了,我们去请皇后娘娘主持公道,她若是知晓,定然会为您做主的。” “不成。”骆清澜将谢秋的手推开,神情如常,“她毕竟是妃,罚我,我便该认,若擅自起身,即便是无错,也会被人揪住错处来,说不定眼下,便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 “难道真要在这里跪一天吗?”谢秋有些生气,那德妃分明是故意的。 原是晴空的天际,渐渐被青乌色的云朵所覆盖,寒风渐起,让原就料峭的温度更冷几分。 谢秋是习武之人,自然不怕的,可骆清澜一张小脸冻得发红,指关节处也都是不自然的霜红之色,让她愈发着急。 在犹豫着要不要扔下骆清澜一人,去寻皇后请求帮助时,忽见几名宫女匆匆跑过来,手中提着披风、暖炉等物。 望见骆清澜,脚下步子更是快几分。 “骆小姐快快起身。”宫女搀扶着骆清澜,将披风罩在她身上,“皇后娘娘已经知晓您在这里的事情,请您快去宫殿歇息。” “德妃那边……” “德妃只是妃嫔,怎能与我们皇后娘娘相较,您不必考虑这些事情,都是她胡搅蛮缠罢了。” 骆清澜缓慢起身,膝盖处略有些僵硬,险些倒下去,好在是谢秋牢牢将她给扶住。 来到皇后宫中,骆清澜一身寒气总算得意驱散。 看着她冻红的小脸,皇后心疼道:“出这样的事,怎么都不派人来告知本宫?” “怎可事事打搅皇后娘娘。”骆清澜冻得僵硬的脸上硬挤出一抹笑容,“何况只是跪上些时候,也不打紧。” “怎么可能不打紧?”皇后轻拍一拍她的手,“女子最是不能受寒,何况是让你在那石子路跪着,多难受呀。” 话音落下,她眸光一凛:“不过你放心,本宫方才已然罚过她了,本来此次巡田,她也是在列的,可她如此恶毒作派,本宫带着她一路祈福,还不知她心中咒怨着什么,便让她在宫中自省了。” 能一同巡田是荣耀,眼看着在前夕,忽然被踢出队列,那是要被整个京城都嘲笑的。 骆清澜谢过皇后,正欲先告辞回去休息,便见一道亮色身影忽然跑进来。 “皇后娘娘!岁宁来给您请安了!” 娇小少女提着裙摆跑进来,满身朝气和艳阳。 一袭水红色的裙摆随着她跑动而潋滟,精致可爱的脸庞上,是灿烂至极的笑容。 这便是江岁宁,皇后曾提起过的小郡主。 骆清澜看着她扑进皇后怀中,起身来微微见礼。 “嗯?这便是侯府那位大小姐吗?” 江岁宁靠在皇后怀中,好奇地打量着眼前女子,在视线落在骆清澜清丽脸庞上时,原是清澈的眸光中映出点不悦。 皇后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很是慈祥:“多大的人了,还这般爱撒娇,快起来,好好与清澜见礼。” 江岁宁扁扁唇角,站直身随意道:“我是岁宁郡主,此次巡田,我会跟着皇后娘娘一同出行,你我年纪相仿,路上可要彼此照顾。” 脆生生的话语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命令意味。 骆清澜虽知她品阶高于自己,可那态度中透露出的敌意,还是让她觉得一阵不适。 简简单单交流过几句,骆清澜便随意找理由出来,没有打搅皇后与江岁宁。 只是才出门来,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喂!” 骆清澜眸光微斜,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骆清澜,本郡主在叫你,你没有听到吗?!” 江岁宁琦哼哼地提着裙摆绕上前,任性地挡住骆清澜去路。 骆清澜这才停下脚步来,故作诧异道:“郡主方才是在唤我吗?我还以为是在唤旁人。” “你……这里除了你,哪还有旁人?”小郡主掐着腰,一身娇蛮体现得淋漓尽致。 骆清澜却点一点周围站着的宫女和太监们,无辜道:“这不都是人吗?难道小郡主都看不到?” “你……!”江岁宁一阵气,没好气道,“少给我装傻,我可不会被你这一套给迷惑。” 迷惑? 也不知她来前是听说什么。 骆清澜耸耸肩,并不是很想和这位小郡主较量。 这股莫名而来的敌意,也让她觉得很是奇怪。 微微福身一礼,骆清澜便笑着道:“郡主若无其他吩咐,那我便先回去安顿了,明日还要早早启程呢。” “不行,你等一下!”江岁宁伸出手臂,将骆清澜再度给拦下来,“我有话要问你。” “郡主请讲。” “我听说……你和千晟哥哥有婚约?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千晟哥哥……江千晟? 骆清澜终于明白江岁宁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来自何处了。 敢情是将她当作情敌了。 只是,听她口中清脆甜腻地唤着“千晟哥哥”,骆清澜心中也略有几分不适。 她平静地点点头,大大方方承认:“是,婚约是自小便有的,此事皇上和皇后娘娘也知晓。” “你骗人!”江岁宁指着她的鼻子,气呼呼道,“我和千晟哥哥青梅竹马,我怎么不知道他有未婚妻?!” 骆清澜轻笑一声:“郡主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这有什么好奇怪?” “我、我不知道?!”江岁宁瞬间炸毛,“我和千晟哥哥从小一同长大,尚在懵懂孩童时期,我二人便在一处玩耍了,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都清楚,你又知道什么,凭什么能与他有婚约!” “凭他小时候抱过我。”骆清澜微扬下颌,似笑非笑地故意逗弄着江岁宁,“那还是在我襁褓之中的事,只怕当时,小郡主你都还没有出生呢,真要说谁先认识他,那也该是我。” “你……不要脸!” “当时我才出生,可没有什么意识,这句不要脸,郡主是在骂殿下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出巡 江岁宁一张俏脸都气得在用力,鼓着腮帮子像是河豚一般。 “伶牙俐齿……你根本就不乖!”江岁宁控诉,“皇后娘娘和千晟哥哥都被你骗了!” “嗯,那你去说好了。”骆清澜根本不怕她这点指责,在她看来,江岁宁未免唯有些太幼稚。 江岁宁屡屡说不过骆清澜,见她一副哄小孩的模样,气得跺跺脚便跑了。 骆清澜轻笑一声,无奈地摇摇脑袋,一转身却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眉眼。 江、江千晟?! 骆清澜一愣,回想方才与江岁宁的对话,不由得一阵尴尬。 该不会都被他给听到了? 江千晟从容上前来,神色自然:“骆小姐,午好。” “啊,宁王殿下安好。”骆清澜局促行礼,脸颊有些烧红。 她望见江千晟手中捏着的兰冰玉折扇,趁着他白皙修长、又骨节分的手,格外清润好看。 克制着将目光收回,她小心翼翼抬眸:“殿下……来此多久了?” 江千晟喉结微微一顿,看出她的窘迫,好心道:“才从那头走过来,怎么?” “没、没事……”骆清澜松下一口气。 那想是没有听到方才那些话了。 将情绪镇定下来,她一双眼却仍是不敢向江千晟多看。 余光瞥向皇后殿门,骆清澜将话题给扯开:“殿下是得知巡田一事,提前来见见皇后娘娘的吗?” “是也不是。” 江千晟的回答让骆清澜一阵疑惑。 便听他继续道:“我明日与母后同行,护卫此次巡田的诸位。” 骆清澜眸中生出诧异之色。 她竟不知,江千晟竟亲自揽下这差事。 往年里倒是也有不少皇子争相前往,只是江千晟速来低调寡淡,向来是早朝都不常出现,更别提是这种大差事了。 “骆小姐若有要事,便先去忙,我先去见母后。” 江千晟清淡如冷泉的嗓音将骆清澜神思唤回。 意识到她在此处是在拖延着江千晟,骆清澜也十分不好意思,只当他是在委婉提醒,便匆匆行礼退开。 黄昏前,所有贵妇便都入住后宫,当晚陪侍着皇后用饭,在讲明此行事项后,才放众人各自去歇息。 骆清澜本还紧张着,却在众人中看到赵国公府的夫人,她看到骆清澜时似乎也很惊诧,出门时特与她同行。 “倒不知此次巡田,清澜你也会同行,早知你在,我便该求求皇后,让婉娴一同来的。” 这自然是客气话,赵国公府素来低调,甚至不拿自己当朝中人,又怎会来向皇后求这种事。 骆清澜笑着,同样客气道:“有您在队中,我便已然安心许多了,只怕是这一路要多多叨扰您,不知是否会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我也正愁没有伴。”赵国公府夫人笑着道,“不若明日我们便同乘一辆车,皇后娘娘对这些方面倒是很宽仁,并未有什么要求。” “好呀。”骆清澜欣然答应下来,总好过被皇后安排着和江岁宁同车。 一夜安宁,翌日天朗气清,正是出行的好时候。 按照章程,众人随皇后拜别皇帝,再向祖宗请示后,便乘坐马车,浩浩荡荡地出城去。 骆清澜与赵夫人同坐一车,二人彼此相熟,倒是都很自在。 细细想来,这还是骆清澜重生后,第一次离京出门。 她颇觉新鲜,不由得掀起车帘望向外头。 一片月白的衣袍从她视野中掠过,挺正如松的清隽身影坐于马上,便这样从她眼前走过。 骆清澜微微一怔,目光不由自主便被他给吸引住。 只是还未看足,便有一片亮色倏忽跃过,江岁宁骑着小马,轻快追上江千晟,在他身侧撒娇道:“千晟哥哥,你帮我看看骑马的姿势,这样子对不对呀?我总觉得家中那群人教得不太对。” 说话间,眼尾不忘挑衅地看向骆清澜处。 骆清澜并未理会她,只看着江千晟的背影,不知他对江岁宁说些什么,惹得她咯咯笑起来。 那一幕不知为何,看着实在刺眼。 索性将车帘撂下,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赵夫人仿佛看透一切模样,了然笑笑,便也不去多事。 男女之间的事情,他们这些长辈说再多也没什么用处,何况在赵夫人看来,那位小郡主虽然身份高,可却是比不上骆清澜的,至少皇后会更喜欢骆清澜这样的人做儿媳。 众人一路行着,至傍晚时分停靠在青山镇,在此处早早备下的住处休息。 吃饭时,骆清澜本是与赵夫人单独在角落用饭的,江岁宁却主动挤进来,笑眯眯地坐下来:“怎么坐在这么冷清的位置呀,你不是和千晟哥哥有婚约嘛?怎么都不让他陪你?” 赵夫人眼观鼻鼻观心,不去掺合小辈间的感情。 骆清澜用帕子优雅地擦擦唇,才开口道:“郡主若想去男人那边的桌,自去便是了,何必拉上我呢?我还知道礼字怎么写。” 这是骂她不要脸? 江岁宁冷哼一声,筷子用力戳着饭,和骆清澜炫耀:“今日我可是骑马与千晟哥哥同行一路呢,倒是你,似乎连一句话都没有和千晟哥哥说上?” “哦对了,你可能连骑马都不会呢,养在京城里娇滴滴的大小姐,也就只会吟诗。” 骆清澜轻笑一声:“郡主,您是忘记我的出身了,我父兄都是骁勇善战之人,我如何不会骑术?今日见郡主骑一匹小马尚且操纵不好,需不需要我教教你?” 江岁宁一时间倒真是忘记了骆清澜的背景。 只看这女人柔弱似弱柳扶风,哪里会想到那样做。 哼哼两声,江岁宁随性不言语,只管吃她的饭菜。 赵夫人无奈笑笑,只觉得两人都是幼稚得可爱。 骆清澜或许自己都未曾察觉,可面对着江岁宁,她也是少有的执着和易炸,若换成旁人,只怕骆清澜是根本不会理会的。 她只当是没有听到两个小辈间的对话,从容吃着她的饭,安心当她的透明人。 饭后,众人便各自回房中休息,明日早起还要去巡田。? 第一百三十章 幼稚 骆清澜揉着眼坐在梳妆台前,由婆子为她挽发梳妆。 “不必梳如此复杂的发髻,简单些才好,今日是要下田地的,挂着这么多首饰,又哪里像是巡田。” “那身罗裙收回去,换些易于行动的,再换厚底的鞋。” 她也曾为皇后,总归是有经验的。 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婆子丫鬟们梳过妆,骆清澜便下楼来与众人汇合。 皇后今日也卸去诸多钗环,装扮很是素净简洁,倒是一些不太清楚的贵妇,比她穿得更为隆重,反倒让她们一阵惶恐。 再看看江岁宁,一身潋滟红罗裙,最是惹眼。 皇后看到下楼来的骆清澜,看她一身打扮,便知她是有细细思考的,不由得满意点点头,招手唤她来到身侧:“你年纪小,怕是在家中都未细听这巡田一事,今日便随在本宫左右,多看、多学。” “谢谢皇后娘娘,臣女定然好好学习。”骆清澜大大方方应承,并未推拒皇后的好意。 江岁宁不高兴,凑上来撒娇道:“娘娘,难道岁宁不能跟您一同学习吗?” “自然可以。”皇后揉着她的发,笑道,“那你也随在本宫身边,不要走远。” “是!” 江岁宁高高兴兴地行礼,得意地看一眼骆清澜。 一行人整装后,便出门前往农田所在地。 为表虔诚,在祈拜结束前是无法用餐的,众人即便是饿,也只能忍耐着。 浩浩荡荡地来到农田,在当地地保介绍下,皇后选好位置,让人铺好祭祀所用的祭坛。 镇民早早便出来围观,此时正在窃窃私语,无非是在谈论着皇后多么气派,好奇着随行的女眷。 待一切准备妥当,皇后便行叩拜礼祈福拜祭。 女眷们、百姓们,都跪了一片。 待香火染上,皇后便取来小麦,携女眷们亲手种上春初第一粒。 种下时,她特意将骆清澜唤到身边,笑着问:“你可认得这个?” “是北方特产的青麦。”骆清澜瞬间辨认出,侃侃而谈。 这些都是她做皇后短短一年所累下来的知识储备,于她而言,并不算太难记。 皇后与诸位女眷却是十分诧异,这有些东西,可是连她们都不知晓的。 皇后惊喜又惊讶:“你小小年纪,又足不出户,如何知晓这些的?” 骆清澜只谦虚道:“在皇后邀臣女来巡田后,臣女便一直在做准备,不过是临时抱佛脚的功课罢了,也恰巧皇后娘娘问到了臣女所知的。” “那也很了不起了。”皇后赞许着,“可不是谁都有耐心看农书了,本宫弄懂这些,也颇费些功夫呢。” 她如今是瞧着骆清澜,越瞧越喜爱的,便拉着她又辨认些作物,骆清澜也是应答如流。 江岁宁被冷落在一旁,满心不甘和嫉妒。 她忍不住暗戳戳地对江千晟埋怨道:“有什么嘛,不过是死记硬背的东西,为讨好皇后娘娘,那女人倒是肯下苦功,可如此炫耀,不是把其他人都当成傻子吗?” 话音落下,不见江千晟回应。 她抬起眸一看,却见江千晟一双眼都在骆清澜身上,似乎根本未曾听到她的话。 江岁宁一阵气。 她承认,骆清澜是长得美了些,可那故意讨喜的殷勤模样,哪里值得江千晟注目呀? 江岁宁心中不忿,瞪着骆清澜的背影,心中暗下某种决断。 一行人巡田回到住处,都是落得一身疲惫,又饥肠辘辘。 皇后体贴,早早便放众人回去休息,并让后厨准备丰盛菜肴。 骆清澜午饭美美吃过,下午便在房中歇息。 谢秋陪着她看那些农书,多少觉得好笑。 其实骆清澜在府时根本不看农书的,她如何知晓那些知识的,谢秋都不知道。 可方才皇后赐下来书,骆清澜却是不得不看了。 就这般熬到晚上,骆清澜才肯放下书,在洗漱后早早歇下。 这几日行程紧张,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前往下一处了,一直到行宫,才有时日休息。 骆清澜迷迷糊糊想着行程入睡,只是还未睡太久,便被谢秋给摇醒。 见她脸色奇差,骆清澜揉着惺忪的眼疑问:“怎么了?” “……奴婢又抓到一只老鼠。” 骆清澜一怔,脸色渐渐难堪:“又是病鼠?” 她不由自主便想到此前骆筱筱暗中做的手脚。 “不是,这次是活蹦乱跳的。”谢秋道,“是从岁宁郡主那边过来的,想是郡主故意送进来吓您的。” ……幼稚。 骆清澜心中再一次生出这种情绪。 白日里,她倒是愿意与江岁宁逗逗嘴,权当是打发时间,可这大半夜的,她不睡觉难道要陪着江岁宁发疯吗? 冷笑一声,她没好气道:“直接给她丢回去,让她自己尝尝被吓醒的滋味,这一夜除非是皇后来,谁来都不许再理会,我们睡我们的。” “是。” 谢秋眉梢舒展,笑嘻嘻地便去办了。 她手脚麻利,丢一只老鼠进江岁宁的房间,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可怜江岁宁在香甜睡梦中,根本不知道要发生何事。 直至那只老鼠爬到她的床榻上,在她枕边发出“吱吱”声,吵得她实在无法入睡了,才睁开眼睛。 黑夜里,她在月色中与那只老鼠对上视线。 沉寂一瞬,划破黑夜的尖叫声从江岁宁房中发出: “啊!!!老鼠!!!” 她惶恐地跳起来,跌落在床下,砸得身上一阵疼也顾不上。 眼看那老鼠受惊,跟着她一同跳下,甚至跳到她的身上,更是吓得她几近昏厥,不断尖叫:“来人!快来人!救我!” 房门被撞开,丫鬟侍卫们一同冲进来。 “郡主,您可安好?!” 丫鬟忙用披风拢住她,急切问:“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岁宁已经吓傻了,感觉后背有依靠,便忍不住抱着人哭出来:“老鼠!有老鼠,快点把它给我抓住!丢出去,丢得远远的!” 老鼠? 丫鬟愣一下,看到了那地上窜过的灰鼠。 “啊!”江岁宁又是一声尖叫,跳着起身,“快!就是它,快去抓住!”?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处处碰壁 “郡主,老鼠已经抓住了,您可以安心休息了。” 侍卫跪在地上,旁边笼子里是才抓住的老鼠,正在“吱吱”乱转着。 想到方才便是这东西爬在自己身上,江岁宁一阵恶寒和生气。 站在台阶上跺着脚,她咬住粉唇怒道:“把这恶心的东西给我扔掉,仍的越远越好!再去给我查!我要知道到底是谁从中作梗,往我房中丢这破老鼠!” 丫鬟牢牢将披风给禁锢在她的身上,因她这句话,倒是忽然想到什么。 便贴在江岁宁耳畔低语:“郡主,您在睡前吩咐奴婢将老鼠放去骆小姐处,奴婢已然照办,现在那头没有动静,反倒是我们这边……会不会是……” “你的意思是,是骆清澜将老鼠扔在我这里的?!”怒火染上江岁宁的脸庞,让她一阵气急败坏,“既然你知道是谁干的,那还不快去找皇后娘娘告状?” “啊?”丫鬟懵了,“这件事是我们主动,再怎么样,也是我们理亏呀……” “笨蛋!你难道不会藏一半,说一半马?”江岁宁气哼哼地推着丫鬟,催促道,“实在不行,你便告诉娘娘,有人要害我,让她去查明,只要查清楚了,自然有骆清澜好果子吃的!” 江岁宁头脑简单,想法单纯,理所当然地将这件事托付给丫鬟,却让丫鬟一阵哭笑不得。 最终,丫鬟还是在江岁宁一再坚持下,深夜前往皇后所住的院落,将此事告知门口的嬷嬷,请她代为通传。 “不过是一只老鼠……”嬷嬷有些无奈地嘟囔着,可碍于江岁宁的身份,最终还是进内去禀告皇后。 这些日子为着巡田一事,皇后可谓是一刻都不曾松懈,也唯有晚上这段时间,她能放下一切好好休息。 不想才睡没有多久,便被人给晃醒。 得知是这么一点小事,皇后皱皱眉冷淡道:“不过是老鼠罢了,此处不是皇宫,只是一处小镇罢了,有鼠蚁不是很正常吗?这点小事都值得你们吵醒我?” “可小郡主称是有人陷害……” “真要陷害她,会只是拿老鼠去吓她吗?” 皇后厉声呵斥,一身威严倾泻而出:“你以为本宫是什么,每日忙碌之余,还要去处理这种小破事?她若当真有什么证据,便让她拿到本宫面前,本宫自会帮她做主,若是没有,便给本宫安安分分地睡觉!少在那里胡思乱想!” “是、是。”嬷嬷不敢再多话,出门去传话时,也没什么好脸色。 江岁宁最终便等来一句呵斥,很是委屈:“皇后娘娘怎么可以不管我呢,那老鼠那般吓人……” 丫鬟无奈:“娘娘每日那样忙碌,正睡得香甜,自然是不愿意被打搅的,您若是明日再去求她,说不定会不一样呢。” “那现在怎么办?让我咽下这口气吗?”江岁宁嘟着嘴,一双杏眼里满是不甘心。 在川州时,南宣郡王待她如掌上明珠,别说是深夜被老鼠吓到,即便是噩梦惊醒,郡王和郡王妃都要心疼许久。 她素来习惯众星捧月的日子,也习惯他人纵容和疼惜她,如今只是被忽略一下,便觉得难以忍受。 丫鬟抚着她的背劝道:“郡主, 睡,那鼠已经没有了,奴婢也让侍卫们将此处都围住了,绝不会再有吵您睡梦的东西。” “不行!我一定要出这口气!” 江岁宁豁然掀起被子起身,扯过披风便胡乱地向自己身上罩去:“我要去找千晟哥哥,至少要让他知道骆清澜有多坏,要让他给我做主!” “郡主,夜这般深了,想必王爷也睡了呀……” “不!我就要去找他!” 江岁宁任性嚷嚷着,不管不顾跑出门去。 丫鬟无法,只好唤上侍卫一同跟着。 结果匆匆跑到江千晟的院门外,江岁宁却吃了一记闭门羹。 看着拦在眼前的人,她咬着唇瓣跺脚道:“你拦我干什么,我要去见千晟哥哥!” 濯缨平静微笑,恭恭敬敬道:“公主,夜已经深了,您是女子,很不该来此处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您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才不管。”江岁宁嘟着嘴道,“大不了便让千晟哥哥娶我嘛,反正我又不怕。” 理所当然地发出惊人之语,她便大摇大摆地要入内。 濯缨微微扬首,身后立即有两名侍女上前,将江岁宁手臂给握住:“郡主,您不在乎这名声,我们王爷还是很在乎的,他身有婚约,不便与其他女子往来,何况……” 停顿一下,他眼眸弯起来,和气笑道:“据我所知,您在入夜后曾指使婢女去给骆小姐扔老鼠,如果您一定要追究这件事,那请先将自己的事情给处理好。” 江岁宁呆住。 没等她反应过来,大门便被紧紧关上,由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和几名侍卫严守,丝毫没有给江岁宁可乘之机。 “放开我!” 江岁宁忍不住叫出来,想要从丫鬟手中挣脱,可不知她们是如何用力的,江岁宁分明不疼,却是根本挣脱不开,硬是被拉回自己的院子。 关在房间内,她委屈得忍不住落泪:“千晟哥哥一定不会这么狠心,都是那濯缨自己擅作主张!等我明天和千晟哥哥告状,看他还怎么办!” 看她在房间内捶床撒气,丫鬟干脆不去劝了。 濯缨威胁之语都已经那般明显了,奈何江岁宁便是听不明白,待她明日在江千晟处碰了钉子,自然便明白过来。 哭着哭着,江岁宁因惊吓而起的那股精神渐渐歇下去,嘟嘟囔囔着便趴在桌上睡去。 丫鬟命婆子将她给抱上床时,还听她嘟嘟囔囔着:“骆清澜……你敢吓我,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你给我等着……” “还有千晟哥哥……他只能是我的,谁都不要想抢走,婚约什么的,都不算数,我将来一定会嫁给千晟哥哥的……” 看她嘟嘟囔囔地慢慢睡过去,丫鬟无奈一笑,将烛火吹灭便去门外为她守夜。? 第一百三十二章 演戏 清晨晨光伴着清露气息透入窗中,洒落一室清爽明媚。 骆清澜一夜安眠,晨起是神采奕奕,格外疏阔。 谢秋从门外走进来伺候她洗漱,顺便将昨夜江岁宁那一番折腾告知了骆清澜。 “……听说是直至后半夜才睡,期间闹出许多动静,让周围几家都没睡好,只是碍于她的身份,没有去斥责她罢了……哦对,皇后娘娘倒是派嬷嬷斥责了几句。” 骆清澜淡淡“嗯”一声:“娘娘日理万机,哪有空闲管她的小事情,纵使平日里再宠她,那会儿被弄醒,也是会有些脾气的。” 对镜拈好一对珠花,骆清澜细致看一眼,便用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着长发:“诸位娘娘和夫人们可都起了吗?早饭如何了?” “怕是还要些时候,估计这会儿都在梳妆呢。”谢秋道,“倒是王爷,已然在外开始巡逻,准备稍后的启程事宜了。” 提起江千晟,骆清澜眸子里有一瞬柔软的光,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不多时,院外便渐有动静,赵夫人也来寻骆清澜一同去吃饭,她这才出门去,随在赵夫人身侧来到前堂,按照老规矩坐在角落里,等待开席。 为二人倒上茶,捧起茶盏正小啜,余光之中便瞥见江岁宁下楼的身影。 骆清澜只是随意望一眼,便将视线收回。 江岁宁望见她却像是受刺激一般,立即便想要冲过来。 好在是被丫鬟给拦住:“郡主,您才惹恼皇后娘娘,还是不要再影响娘娘的胃口,何况昨夜之事我们也没有证据。” “放开!我不闹开便是了,只与她说几句话,若是她不识趣要吵,那便与我没什么关系了。”江岁宁自以为是地得意着,挥开丫鬟的手臂便冲到骆清澜桌前。 “喂!”她凶巴巴地唤着,居高临下地掐腰瞪着骆清澜,“昨晚的事,你可做得是真漂亮啊,害得我一晚上没有睡着!” 留意到江岁宁眼下些微的乌青,骆清澜纯良又无辜地一笑,眨眨眼道:“昨夜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我睡得太熟,什么都不知道呢。” 与骆筱筱相处那样久,骆清澜学一学她的神情卖卖无辜,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无耻!”江岁宁气道,“分明是你将老鼠扔进我房间里的!” “什么老鼠?”骆清澜继续扮无辜着,“且不说此处是皇家驿站,根本不会有老鼠,即便是有,我哪有胆子抓老鼠呀,何况我根本就没有靠近郡主您的院子呀。” “你是派了手下来!” “我没有。” 骆清澜迅速否认,故作委屈状:“郡主,您即便想要诬陷我,也该寻一个正常的借口才是,至少,也该拿出点证据来?难道如今我江国断案,都凭着一张嘴巴吗?” 平日里骆筱筱是如何恶心她的,她便几乎都返给了江岁宁。 江岁宁明知一切是骆清澜所为,此刻却只能看着骆清澜演戏而干着急。 “真没想到,你是这么恶心的女人!”江岁宁忿忿骂着,已然是气得说不过了,“千晟哥哥绝对不会喜欢你这种女人的!” “哦,那他估计也不喜欢你这样蠢蠢的。”骆清澜耸耸肩回敬。 余光望见皇后正入门来,还好心提醒:“娘娘到了,郡主还要和我吵下去吗?” 江岁宁咬咬牙,用力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这笔帐我记下了!” 她憋着怒火转身离开,一直未曾开口的赵夫人忽然道:“这位小郡主素来受宠,平日里是半点委屈都没有受过,你屡屡惹她生气,她不会轻拿轻放的,最好还是小心些。” 骆清澜不以为然,在她看来,江岁宁还是太嫩了。 赵夫人见她如此,再度提醒一句:“你别看她单纯,似乎并无什么心计,但你要知道,她在川州时,可打伤过不少丫鬟小厮,且她本人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在她心中,善恶观念或许并未太明确。” 骆清澜若有所思:“这样啊……” 皇后入席,饭菜一一上桌,众人也便开席。 骆清澜慢条斯理吃着菜,一时半刻并未再去想江岁宁之事。 饭后歇上片刻,众人便准备启程离开此处。 骆清澜与赵国公夫人乘上马车,掀开车帘正望见江千晟从旁路过。 二人目光相对,江千晟不由停住脚步,对她微微颔首:“骆小姐最好检查一下随身之物,看看是否有遗漏的,启程之后,我们便不会折返了,回程也是走另一条路子。” “好,谢谢王爷提醒。” 骆清澜坐在车上不便行礼,便也只是点点头。 将千晟未再多言,从她车旁擦过,前往队列前方与侍卫统领核对事项,再去向皇后汇报。 眼看着他的身影在前方看不到了,骆清澜才将车帘给放下来。 回眸便对上赵夫人似笑非笑的眼眸,让骆清澜耳尖微微发红。 “宁王殿下,是越发不同了。”赵夫人笑着道,“他从来寡淡至极,虽排行第三,却远不如后面几位皇子有名望和存在感,不想关州瘟疫肆虐,却是这位殿下毫不推辞,前往关州治理好瘟疫,让百姓对朝廷更为感激,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骆清澜笑笑:“那是王爷的封地,想必当时他也是没有办法?” “若当真想躲,可有的是发自。”赵夫人轻轻眨一下眼,“他肯前往关州,便十分有勇气了,那地方若一不小心,便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这倒也是。 骆清澜活过一世,知晓关州情况如何,甚至能按照记忆和研究来还原方子。 可江千晟却是不知晓这些的,他肯毫不犹豫前往,便已然十分有勇气。 骆清澜也曾对他有诸多警惕,甚至怀疑他的用心,如今与他相处得多了,关注得多了,这种戒备倒是逐渐减轻。 唇角微微弯起,她靠在车壁上闭起眼眸,静静等待着车队启程。 不多时,便听外头有嬷嬷高喊:“各位主子,准备启程了,若还有什么事,请尽快招呼哦。” 骆清澜并未听外头有什么动静,很快,车队便动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遇袭 骆清澜靠在马车上昏昏欲睡,赵夫人靠在一角安静翻着书,时不时给骆清澜将滑下来的毯子给拉上,倒像是在照顾自己女儿一般。 这一路上有骆清澜相伴,也确实让她觉得宽慰许多,否则与其他夫人们虚与委蛇,实在是太辛苦。 她掀开车帘望向外头,两侧是山林,她们此刻行在一处并不算宽阔的崎岖路上,周围看着多少有些荒凉。 正随意看着外头的景致,她忽然在视野中瞥见一抹不自然。 林中有抹亮光一闪而逝,赵夫人好奇之下正想要看清楚,忽听一道破空声传来,紧跟着是一支箭矢,从远处猛然射过来,正射在后面的马车上,发出“叮”一声。 队列侍卫瞬间发出“敌袭”呼喊,将车队团团包围起来。 赵夫人吓傻了,手指僵硬地扯着车帘,忽然被人从后面一扯,将她带着趴下来。 骆清澜不知何时醒来,眼眸里满是锐色。 她按住赵夫人肩膀,十分冷静道:“对方有弓箭突袭,若是穿透车帘射进来,会射中我们,此时最好是趴下来,不至于容易成为靶子,待外头侍卫们摆出盾牌阵,我们便出去。” 话音落下,便是一支箭穿透车帘,从另一侧穿出去。 赵夫人吓得一张脸煞白,已然是六神无主。 她是名门贵女,一辈子都见识不到这样的场面。 骆清澜前世却见识过不止一次。 外头传来喊杀之声,似是贼人在嚷叫,侍卫大喊:“请各位贵人快出来!马车危险!” 骆清澜知晓是盾牌阵搭好了,提醒赵夫人将头护好,缩起身子便立即出了马车。 盾牌立即将她们围住,护着她们向正中,却也有许多贵眷吓到不肯出来,躲在里头不断尖叫。 皇后站在最前面,由士兵护着喊道:“大家都不要怕,马车危险!现在所有人都从里面出来!” 江千晟领着侍卫布防兵线,无暇去理会贵眷们的事情,他只匆匆看一眼骆清澜,确认她已然被护住,便只管自己的事情。 骆清澜护着赵夫人站在贵眷当中,正听到侍卫在劝一旁马车的人:“郡主,请您快下车,一定没有问题的,大家都已经下来了!” “我不要,外面都打起来了!你们的盾牌能有什么用啊,还不快驾马车,快点带本郡主离开这里!” “不可能走的,我们被包围了,您快下来,我们保证能护卫您的安全。” “我不!马车更安全!” 江岁宁任性地吵嚷着,无论如何都不肯出来。 赵夫人回想方才箭矢从头顶擦过的感觉,仍觉一阵头皮发麻。 若不是骆清澜及时拉着她趴下,她只怕已经死了。 这会儿她也是缓过来,紧紧抓住骆清澜的手道:“孩子,谢谢你救我一条命,待我们回京,我便认你做干女儿,往后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这都是小事,您不必放在心上。”骆清澜宽慰着,“您这一路也帮我不少,都是一样的。” 渐渐有贵眷过来汇合,盾牌阵外却已经打成一片,各种惨叫和打斗声混杂在一起,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江岁宁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出马车,最后被侍卫劝烦了,指使着自己人道:“快,驾马车离开,她们要在这里死,便让她们死!” 跟随江岁宁而来的护卫不敢违抗命令,抢过车夫缰绳便甩起鞭子,策马向外奔去。 才聚起来的盾牌阵,因她这一冲撞,顿时散得七零八落。 贼人看准机会,疯狂向此处扑过来,贵眷们尖叫着四处乱窜。 骆清澜和赵夫人很快便冲散,谢秋也不知被挤到何处。 这里的混乱让皇后一阵恼火,厉声喊道:“那是谁的马车!给本宫拦下来!” “是……是小郡主的。” 又是她! 皇后对她的那点好感,在短短两天内便彻底没了。 只是,还来不及由她的侍卫去拦,贼人便已经冲上去将那马车拦住。 江岁宁尖叫连连,哭喊着跑出马车,把丫鬟和护卫全部推向贼人,根本不顾她们的死活。 丫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子这般抛弃自己,倒在人群中时一双眼里都是难以置信。 她疯狂向车队这边跑来,哭喊着求救,皇后气得头风要发作,顿时指挥得焦头烂额。 一片混乱中,江岁宁靠着将路上的人都推过去,总算是冲回来,却发现这里也是一样的混乱。 正惶惶不知所措时,正看到骆清澜被挤在人群里,正到处在寻找着什么。 眼眸里闪过一道恼火之色,想起这几天骆清澜屡屡和她作对,她恶向胆边生,扑过来一把扯住骆清澜,将她向贼人推过去。 “死!”她恶毒地喊着,“让你欺负我,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骆清澜错愕地睁大眼,脚下趔趄着便要倒向身后贼人的刀尖。 她脸色惨白地闭上眼,迎接着即将到来的疼痛。 可下一瞬,细腰便被一只手臂揽住,轻松提到了马上。 “放开我!”骆清澜拼命挣扎,冷厉地喊叫道,“我即便是死,也不会从……” “别动,是我。” 低沉清冷的嗓音落在耳边,让骆清澜瞬间便停住动作。 她感受着后面所依靠的胸膛里有稳健至极的心跳声,一点点恢复冷静。 是江千晟。 嗓子微微滚动一下,骆清澜抿住唇瓣,眼眸里因后怕而出现些微红。 “先忍住。”江千晟仿佛察觉到她此刻的情绪,在她耳畔提醒,“还没结束。” 骆清澜哽咽着“嗯”一声,用力点点头。 她擦去眼眶里要流溢出来的泪水,第一时间望向江岁宁,正看到她眼眸里溢出的浓烈和嫉妒。 那女人……竟然真做得出来! 骆清澜从前只当她是稚嫩,现在回想起赵夫人的话,才知道她天真到有多恶毒。 场面一点都没有好转,在贼人冲散马车后,竟然集中起来向江千晟包围过来。 目标是江千晟? 骆清澜混沌的脑子里终于反应过来。 她不由自主地抓住江千晟衣袖,唇畔颤抖着挤出一句:“他们是冲你来的,你放我下去,我不想拖累你。”?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迷路 “不要说话。” 江千晟揽在季向晚腰上的手紧一紧,将薄唇抿住。 冷眸扫一眼正在逼近的贼人,他回眸望一望树林,干脆利落地将长剑收鞘,握住缰绳调转马头,向林中疾驰。 骆清澜心头一紧,双手紧紧握在马鞍上,闭紧双眸不敢睁开。 贼人叫喊着冲杀而来,马蹄震声,扬起一片灰尘迷雾。 待场面静下来,尘土散去,已然没有江千晟和骆清澜,以及贼人的身影。 皇后脸色铁青,掩在袖下的手牢牢捏紧。 如今是任谁都看得出,那伙贼人是冲着江千晟去的。 谢秋站在一旁,亦是脸色奇差。 她狠狠瞪一眼江岁宁,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扯向皇后处。 “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江岁宁受惊尖叫,不断拍打着谢秋的手,甚至要上嘴咬:“你一个奴婢,竟然敢动本郡主,我要让人打你,狠狠打你!” 谢秋冷笑一声,直接将她甩在皇后面前,冷眼看着她跌落在地上。 “皇后娘娘,还请您给我们家小姐做主,若非方才郡主忽然过来将我家小姐推出去,我家小姐不至于差点落入敌人手中,宁王殿下也不会为救人而冲出,导致现在双双失踪。” “我、我没有!” 江岁宁还要争辩,赵夫人也站出来冷冷道:“郡主还要撒谎吗?方才之事可是有不少人看到的,何况,本来盾牌阵围得好好的,偏偏郡主要驾车冲出去,将阵型冲散,给贼人可乘之机,导致多少丫鬟仆人失去性命,如今却还在这里装无辜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江岁宁红着眼眶掉泪珠,委屈又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当时就是太害怕了,没有想那样多,真的没有打算做什么。” “皇后娘娘,我和千晟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可能会害他呢?何况这件事也是因为骆清澜,是她要被人给抓了,千晟哥哥才去救的,他不去救不就没事了吗?” 顶着一张纯真无辜的脸,理所当然地说出这般言语,让所有人都很是错愕。 皇后再也无法忍耐,对她那点好感消磨殆尽。 “这么说,还是清澜的错?”皇后冷冰冰开口,言语中满是迫人的威严,“若不是你推人,何至于此!本宫也是没想到,你如此小的年纪,竟然有这样恶毒的心思,也不知南宣君王是如何教育你的!” 江岁宁一阵错愕,哭得愈发凶了。 在她看来,她不过是出于本能来保护自己而已,那些丫鬟、小厮死便死了,他们本便是伺候她,保护她的人,难道不该为她挡那伤吗? 至于骆清澜……完全便是她自己活该,谁让她要招惹自己呢?还要和她抢千晟哥哥。 江岁宁愤愤不平地想着,在皇后要求将她关到马车中时,她简直难以置信,还想要发出抗议,却直接被婆子给拉走。 关在马车内,倒是也有丫鬟伺候她。 看着出现的新面孔,她是哪哪都气不顺,忍不住嘟囔:“还是小葵好,能陪我说话,怎么方才死的不是你?” 丫鬟微微一怔,多少有些委屈。 可她身份低微,不敢多说什么。 又想起小葵陪伴江岁宁多年,最后竟只是落得江岁宁这般冷待。 她默默为江岁宁斟茶,开口道:“您担心宁王殿下吗?” “千晟哥哥?”江岁宁皱皱眉,满不在乎道,“他才不会有事呢,千晟哥哥可厉害了,他会回来的……不过,我希望他回来时不会有那个女人。” 江岁宁絮絮叨叨地开始咒骂起骆清澜,丫鬟瞧着她倒是更在意骆清澜,根本没有关心江千晟的。 外头,皇后已然安顿好众人,让侍卫护在周围暂且休息,并派出一队兵去寻找江千晟和骆清澜。 半时辰后,队伍是回来了,却没有江千晟和骆清澜的影子。 “方才那么多人冲进去,怎么可能一点影子都没看到?!”皇后恼了,“即便没看到王爷和骆小姐,难道那些贼人也没有看到吗?” “当真没有……”为首将领惭愧道,“倒是寻到那些贼人冲进去的痕迹,我们围绕着追踪过去,可到了林中后,线索却渐渐断掉了,也没有王爷的马蹄印,怕是那群贼人将痕迹给掩埋了。” 皇后脸色沉下去,挥手道:“再派人给本宫去找!若寻不到王爷和骆小姐,你们也不要回来了!” “是、是!” 将领忙过去点兵,匆匆向林中过去。 谢秋注意到众人举动,眉眼沉一沉,当即起身跟去。 皇后看着众贵眷仍然惶惶的神情,知晓不能继续在此逗留了。 她虽想要再等等江千晟和骆清澜,此刻也只能下令启程,先前往下一处落脚点,若江千晟当真能出来,也是知晓路的。 …… 密林中遍地枯枝,积雪融化后露出的地面泥泞不堪。 树梢一片光秃秃的,只有些微嫩芽在凉风中颤抖。 江千晟牵引着缰绳,徐徐行在林间,周围是一片陌生至极的景色。 他皱着眉,在周围绕过数周,却仍没有寻找到方向。 骆清澜也已经分辨不清此处是哪里了。 方才冲进林中时,贼人一拥而上,江千晟纵马狂奔,周围精致根本就是看不清的,加上为躲避那群贼人,江千晟尽可能绕着路跑,绕来绕去,很容易迷失方向。 眼看着天际略有些发沉,映出些许霞色,骆清澜不由开口道:“怕是寻不到路了,我们先寻一点野果,找一处靠近水源的宽阔干地,先将这夜熬过去,否则入了夜,我们行动更不方便。” 江千晟淡淡“嗯”一声,牵引缰绳随意寻一个方向走去。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路上确实采到了果子,还猎到一只兔子。 入夜前,寻到一处空地停留下来。 江千晟扶着骆清澜下马,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围绕着空地撒上一圈。 “是驱逐兽类的吗?”骆清澜询问。 “对。” 江千晟将一包药洒劲,随意将纸给揉成一团。 他辨认着方向,对骆清澜道:“我去取些水,你在此等候,不要走动。”?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过夜 骆清澜点点头,目送着江千晟离开后,尽可能靠着马近些。 周围凉风瑟瑟,一片光秃秃的密林交错,在暮色中透出诡异的气氛。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她不由自主环抱住白马,轻声道:“只有我们两个了,若此时有猛兽出来,该如何呀?” 白马温顺地蹭蹭她,似乎是在安抚。 骆清澜微微一笑,摸了摸他洁白的鬃毛:“不知为何,觉得你与你主人倒是很像,一样干净。” 白马轻轻哼出一口气,甩甩头,倒像是在自豪一般,惹得骆清澜笑意更浓,反倒是不那样害怕了。 傍着马等待不知多久,她终于听到树丛间传出的动静。 转眸一看,正是江千晟取水回来,还取来一片清洗过的树叶。 见骆清澜好奇目光落在那树叶上,他神色淡淡地解释:“此水囊是我平时饮用的,不好让骆小姐直接饮下,我用树叶盛出来给你,好方便你饮下。” 顿一顿,他又补充一句:“树叶我已清洗干净,没有什么污色。” 骆清澜弯起眼眸:“多谢王爷思虑周全。” 若换做是江容轩,还不知要做出什么。 江千晟先取水给她,让她饮了解渴,便去四周寻找干柴,架起火堆准备烤兔子。 骆清澜本欲帮着他先处理一下那兔子,可左看看右瞧瞧,硬是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 “我来。” 江千晟观察她半晌,忍不住开口:“骆小姐不妨帮我看看火,若是饿了,可以吃吃果子,方才也洗过了。” “哦,好……”骆清澜赧然,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出门一遭,不想却是要让江千晟一路照顾着她。 方才得他相救和不弃,骆清澜已然是十分感激的,原想着至少帮他做点什么,结果他处处体贴周密,根本没有骆清澜能做的。 她蹲在火堆旁,百无聊赖地拿着一根树枝挑动火苗。 不多时,江千晟清理兔子回来,用木棍插上,便架在火上开始烤。 他又从马上悬着的包裹中取出一件衣裳,铺在了地上:“骆小姐坐在这里烤烤火,夜里凉,尽量不要距离火堆太远,也小心些不要触碰。” “……好。” 骆清澜拘谨地坐下来,见江千晟在她身侧坐下,只觉心跳微微加速。 兔子烤在火上,渐渐发出“滋滋”的声音。 因周围太过安静,骆清澜实在不习惯,忍不住开口:“方才那些贼人……看起来是冲着王爷您来的,说明一开始目标便是您,您有什么头绪吗?” “没有。”江千晟回答得很快。 骆清澜张张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其实她是怀疑江容轩的。 倒不是对他有什么奇怪的滤镜或者敌意,至少因为骆清澜太了解他,知晓他定然无法看着江千晟如此风生水起。 若不趁着这样的机会做点什么,反而不像是他了。 这样的怀疑,她自然不会说给江千晟。 二人关系还没有好到那份上不说,骆清澜这一世与江容轩没什么交情,根本没资格怀疑什么。 再度沉默下来,骆清澜想着自己的心事,并为再开口。 倒是江千晟,忽然开口:“明日若能寻到出路,那便是最好的,若是寻不到,怕是还要再这里住一日,恐会委屈骆小姐的。” “我不委屈。”骆清澜笑一笑,“何况,明日我们便沿着一条直线走,总会出去的,这林子看起来并没有大到能困人几日,加上并不茂密,寻路倒是会方便些的。” “但愿如此。” 江千晟看着烤得焦黄的兔子,拿匕首干脆利落地切下一块,用签子给别住,递向了骆清澜:“小心烫,吃前先吹吹。” 骆清澜应一声,将签子接过来时,指尖与他的手微微触碰,让骆清澜耳尖微微泛红。 她小心地吹吹肉,侧眸看向江千晟,见他正单手随意悬着签,似乎也在晾凉。 二人沉默地吃着,骆清澜食粮并不大,再加上吃了两个野火,最后兔子大半都是江千晟解决的。 吃饱喝足,江千晟让骆清澜坐在此处,去周围巡视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猛兽痕迹,才回来让骆清澜休息。 “靠在树上暂且歇息一夜。”江千晟道,“骆小姐罩上我的外袍,兜住头,免得树上有什么虫蚁。” “可……王爷你……” “我无妨。” 江千晟已然脱下外炮,仔细罩在骆清澜的身上。 他坐在一旁挑着篝火,内里一身劲装衬出挺拔有劲的身型。 骆清澜鼻尖微微一动,外袍上带着些许熟悉的气息,让她觉得莫名安心。 衣服都已经到身上,她便没有再继续推拒。 环住膝,她将头轻轻枕在上面,望向江千晟的侧颜。 映着篝火的暖调,覆在他面上万年不化的霜雪,似乎也渐渐融化,勾勒出柔软的线条,让他看起来没有一丝攻击性,也没有平日里的疏冷。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江千晟微微侧眸,深邃眼眸与她对上。 许是因火光太温和,骆清澜弯起眼眸一笑,状着胆子道:“王爷,您若笑起来,定然更好看些。” 江千晟微微一怔,没想到她说出这么一句。 眸光微暗一瞬,他忍不住轻笑一声,回转眸去。 看着他当真笑出来的侧颜,如煦日和风般清爽,让骆清澜心跳不由加速几分。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才所说的话,忍不住脸颊生热。 慌乱地将目光收回,想要解释一句,可此时无论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干脆便禁声不言。 夜渐深,骆清澜眼皮沉沉地垂落,却强撑着不肯入睡。 在这荒郊野岭,即便她相信江千晟是端方君子,可她仍怕会有贼人或者猛兽出现,因此不敢轻易入睡。 可随着时间不知不觉流逝,骆清澜还是没忍住,渐渐沉睡过去。 她的身影渐渐歪斜,脑袋不知不觉便向旁一歪,倒在了江千晟肩膀上。 眼看着她要向后倾倒,江千晟忙伸出手臂撑住她的身体,却不敢将她揽入怀抱当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寻找出路 江千晟望着骆清澜一张毫无防备的侧颜,黝黑瞳孔中划过一道无奈笑意。 他将人小心扶住,让她不至于向后倒去,便收回了手臂。 看着枕在自己肩上的少女,他神情彻底和软下来,眸中有着谁都不知的复杂和深邃。 极尽克制之下,他最终只是轻抚过少女的少发,便立即收回手,没有再多触碰。 长夜漫漫,噼啪的火声中,谁都不知他内心究竟漫过多少深沉。 翌日,晨光熹微,当刺眼光线落在骆清澜眼皮上时,让她终于自睡梦中清醒。 揉一揉惺忪的眼,她迷迷糊糊着睁开眼眸,眨眨眼望着荒野景象,还未回神。 “醒了?” 一道低沉清冷的嗓音从头顶传下来,如一道清流流淌进耳中,让骆清澜瞬间清醒。 ……是了,他们昨天遭到贼人围堵,不得不顺着唯一一条生路逃进了树林,在此过夜。 她后知后觉地移动着视线抬眸,正和江千晟视线对上。 ……好近。 这一念头出现,终于让骆清澜知晓是发生什么。 她猛然坐起身,下意识摸摸脸颊和唇畔,第一想法便是:可不要在江千晟身上留下口水,那就丢人丢大了。 好在,这种事情并为发生。 她尴尬地看向江千晟,一张脸通红:“对不住,我……” “无妨,骆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江千晟平静道,“这里只有你我,也不会有人传出去。” 骆清澜胡乱“嗯嗯”两声,揉一揉有些发僵的膝盖:“昨夜都是王爷在忙碌,早上……便由我去洗果子。” “果子昨夜洗过。”江千晟提醒她,“我应当和骆小姐说过。” 骆清澜:“……” 她只是想寻个借口,稍稍远离一下江千晟,好缓和情绪。 看着她低垂视线拘谨地坐着,江千晟无声叹口气,眸光有些复杂。 他体贴道:“我去巡视一下四周,一会儿吃些果子,我们便寻一条路走走试试。” “……好。” 骆清澜应下来,感觉到他走远后,才微微松下口气。 摸一摸脸上的滚烫,想到昨夜她便是这样靠着江千晟睡的,一时心里高兴又担忧,也不知江千晟会如何看待她。 起身在原地活动活动,骆清澜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后,便将地上铺着的衣袍卷起,仔细收进包袱中。 不多时,江千晟折回原地,她已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差不多,只将果子分过来。 “一路上还不知有没有果子,我们今日还是省着点吃。” 江千晟微微颔首,接过果子随意啃起来。 他又去看一看马,让马吃饱喝足,便准备上路。 “骆小姐,你上马。”江千晟淡淡道,“我在下面牵引着。” “啊……不必了,我可以走路。”骆清澜连忙摆手,不想过多得受江千晟照顾。 “这样快一些。”江千晟解释。 骆清澜怔一怔,细细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她走路自然是不如江千晟快的,这一日还不知能走多远,此时纠结这些,才显得本末倒置了。 心中虽还是有些惭愧,可她没有再拒绝,老老实实地上了马。 江千晟将剑取下来,在前牵绳走着。 二人一路无话,只有马蹄踏在草地上的声响,和偶尔拂过的风声。 骆清澜静静看着江千晟清冷出尘的背影,一路上几乎无暇去看别的东西。 也不知行过多少路,她抬头望一望天上的阳,已然到了中天。 ……午时了。 骆清澜默默想着,看向江千晟:“王爷,已过半日了,您不如歇一歇,吃些果子。” 她坐在马上自然是不至于太累的,可江千晟却是行走了一路。 “无妨,我若累了,自然歇息,你若觉得饿,便自己吃些果子。” 江千晟并为回头,只留下这么一句。 骆清澜不好再劝,却也没有急着去吃什么。 又是不知多少路程,骆清澜注意着周围环境,忽然一顿,忙喊道:“停一下。” 江千晟停住脚步,回眸看她:“怎么?” “王爷你看那里。”骆清澜指着树梢,“那是不是有一道武器划痕?” 她不是很清楚武器,因此向江千晟询问。 而若确定,那至少可以证明,这条路是正确的,是昨日那些贼人来追他们时留下的,因为那道划痕实在新鲜。 骆清澜因坐在马上,才能第一时间瞧见。 江千晟走过去,细细看过后,不由看向四周:“骆小姐慧眼,确实是刀痕,看来我们今日确实有望出树林。” 他牵住马,在周围寻找着各种痕迹,一边向外走去。 这次没有走出多远,便听到不远处一阵脚步声,还有众人的呼唤。 一片男人的声音中,只有一道清脆女声,格外清晰。 骆清澜眼眸一亮,立即道:“是谢秋!是来寻我们的人!” “嗯。” 江千晟应一声,已然拔剑,将旁边一截树枝斩断,弄出一道动静。 那边的声音在停顿一瞬后,便都向此处汇合,不多时,便看到出现的一众身影。 “是王爷和骆小姐!” 有人惊喜地喊出声,连忙领人向此处跑来。 谢秋更是施展了轻功,几个纵跃间便奔过来,与刚下马的骆清澜相抱。 “小姐!奴婢总算是寻到您了!”她话语中满是哭腔,“奴婢都要吓死了,若再找不到您,奴婢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骆清澜拍拍她的背,眼眸里也多出几分真心实意。 她虽然信任谢秋,却没想到谢秋会如此为她,肯跟着一群男人跑出来,在这密林里奔走。 谢秋抽噎着止住,忙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骆清澜,见她除罗裙沾染了些灰尘外,便没什么大碍,才放下了心。 却还是忍不住埋怨:“若不是那位小郡主,您和王爷哪里用得着遭这种罪呀,也怪奴婢不好,当时那种情况下没有牢牢抓着您,导致与您失散,否则……” “好了,都是过去的了,说再多也无用。”骆清澜止住她的话,“剩下的先回去再说。”? 第一百三十七章 警告 “回来了!回来了!” 嬷嬷扶着皇后的手臂,望见从镇外回来的一队人,很是激动。 那为首的,不正是江千晟和骆清澜? 皇后顾不上端庄仪态,红着眼提起裙摆便跑过去,将那二人一同揽入怀抱中:“回来便好,回来便好……本宫都要吓死了。” 她不住拍着骆清澜和江千晟的后背,眼眶愈发湿润。 骆清澜愣一愣,心头逐渐发暖。 她自觉与皇后交情并未多深,不想她如此真心待自己,想象她与老夫人是血脉至亲,可那一府的人,除她父兄之外,又有几个真心盼着她好? 想到此,她愈发觉得感慨,嗓音柔和不少:“皇后娘娘,我与王爷都无碍,您可以放心了。” “好,好。” 皇后慈爱地打量着她,摸一摸她的发:“无碍便好,你们在林中一日,想必也是受苦了,快回去歇息,其他的事情,改日再说也不迟。” 她一手拉着一个,便向皇驿内走去。 不少人听闻动静都出来看,赵夫人是最先出来的,只是看着骆清澜与皇后站在一处,不好打搅,如今见她安好,心中也是十分欣慰的。 唯有江岁宁站在人群之后,看到骆清澜安然无恙,还与皇后这般亲近,便是心头怒火升腾,一阵生气。 众人簇拥着皇后和骆清澜向内走去,江千晟不放心防卫,暂且没有随她们入内,先去寻统领去了。 江岁宁瞪一眼骆清澜的背影,便跑去江千晟身侧,扯他衣袖:“千晟哥哥,你昨晚都是和她在一起的吗?她有没有趁机要求你什么?或者对你做什么?” 江千晟不动声色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冷淡道:“郡主希望我们发生什么?” “我当然是什么都不希望!”江岁宁撒娇道,“她那么讨厌,之前还欺负我,城府特别深,我怕你被她欺骗,我……” 话没有说话,在江千晟陡然冰冷起来的目光中,江岁宁心头一凛,被吓得呆在原地。 “千、千晟哥哥?” 江千晟原就清寒的眸中淬满冰碎,凌厉凛然地俯视着娇小少女,让她连半点反抗的胆气都没有。 “你推骆清澜进敌军的事情,还没有过去。”他一字一句,冷冰冰地警告和提醒,“你若再敢有什么举动,我保证,这一路你都不会太好过。” 江岁宁吓懵,一双杏眼渐渐被染红。 交缠着手指,她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哭出来。 她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江千晟要这般与她说话,分明是骆清澜先招惹她的。 江岁宁有满腔的委屈想要诉说,但在江千晟冷冰冰的目光下,她愣是一句都未能说出,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江岁宁才落着泪珠,咬牙切齿地跺脚:“骆清澜到底有什么好!怎么人人都围着她转!” 丫鬟站在一旁并不吭声,江岁宁独自骂够,猛然扯住丫鬟的手臂,眼眸里沁着天真的狠意:“你去帮我办一件事,记住,不能让皇后娘娘和千晟哥哥知道,我不能再让他们讨厌我了,明白吗?” 丫鬟哆哆嗦嗦道:“郡主,方才王爷的话说得很明白了,我们、我们不如就此作罢。” “作罢?”江岁宁气得狠掐她一下,“你到底是谁的人!我被欺负了你竟然还帮着那女人说话?你若是不做,我便打死你!” 丫鬟抿抿唇瓣,想到小葵最后的下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忙点着头便去办了。 江岁宁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暗咬着牙阴狠道:“和我作对,还敢和千晟哥哥在林中过夜,那我便偏要你在千晟哥哥面前丢尽脸面!” 她气哼哼地幻想着江千晟和皇后厌恶骆清澜的场面,顿觉神清气爽,暂且不去恼她了。 骆清澜从皇后处回来,来不及歇下,赵夫人便来到她房间,又是拉着她的手好一通感激和担忧。 相比于前几日多少带着客气,赵夫人如今对骆清澜是十分的真心。 “说好了,待回到京城,我定要大摆宴席,认下你这干女儿,你可不能推辞。” 这话,已经是赵夫人入门后第三次说了。 骆清澜本未太过当真,只是在赵夫人如此反复说起便,知晓她确是认真,才开口道:“我很感激夫人一番真心,可您是否想过,若您认下我做干女儿,那皇上会如何看待呢?” “皇上?”赵夫人一阵莫名,“你我结亲,与皇上又有什么干系?” 骆清澜无奈:“您忘记了,我父亲是镇北侯,而您……是赵国公府的大夫人。” 镇北侯战功赫赫,声望显着,赵国公府累世贵族,积攒多少人脉。 他们到这一辈如此低调,也是因不想被皇帝猜忌罢了。 若此时和镇北侯府结亲,那在皇帝眼中便有不同寻常的意味了。 赵夫人是认女心切,一时半刻并未想到这些,被骆清澜这样提醒,忍不住皱皱眉,随后叹出口气。 她抚着骆清澜的手背道:“也罢,不认便不认,不过你往后也不要太生分,唤我一声婶婶才好。” “是,婶婶。”骆清澜笑笑,并未在此小节继续推脱。 赵夫人并未继续逗留,叮嘱骆清澜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房间。 骆清澜终于得以休息。 待她黄昏时分午睡醒来,外头已然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春雨如酥,最是温润。 骆清澜看着窗外的雨,仿佛都能嗅到春日的清新,格外爽心。 谢秋端着饭菜入门来,见她趴在窗前唇角含笑,眼眸也不禁弯起来:“小姐,先来吃饭,皇后娘娘特意叮嘱做的药膳,以防您这两日伤到肠胃。” “药膳呀……” 骆清澜微微挎起脸:“先端过来我看看。” 待谢秋将饭菜端过来,她随意一嗅便是一股药香味。 皱皱眉,她正待说些理由让谢秋去将菜换掉,却忽然间一顿,端起了一旁的汤仔细嗅。 谢秋察觉她神情有异,不由正一正脸色:“小姐,可是这汤什么问题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 训斥 骆清澜唇角掀起些冷意,将那碗汤放下来。 “被人下了药。” 谢秋脸色一变,想也不想便道:“定然是那位小郡主,她这两日一直在说您的坏话,皇后娘娘呵斥她几次都没有用。” 顿一顿,“这里头放的什么药,可是毒药吗?要不要奴婢去回禀皇后娘娘?” 骆清澜缓慢摇头:“不必,不是什么毒药,若是当真追究起来,也可说是厨房的人弄错了药……里头只是放了些巴豆。” 巴豆? 谢秋微微放下心来,可对方下药这件事本事,却也足够让人生气了。 骆清澜也觉得有够无聊的。 出门之前,骆筱筱便是用这种手段,想要绊住她的脚,如今出行在外,竟然还有人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她冷下脸,对谢秋吩咐:“未免冤枉人,还是先去查查,若当真是她,便将此前在骆筱筱身上用过的,也给她一份。” “是!” 谢秋眼眸闪烁,立即振作起精神。 她先去将汤给悄悄倒掉,对外只说是骆清澜还想要喝,又去盛了一碗来。 随后她去厨房逛两圈,便打听到除她们厨娘外,便知道江岁宁的丫鬟来过,还在汤碗边转了转。 这下便没有任何可误会的。 谢秋并不手软,剂量甚至加重了些,不至于要江岁宁的命,却足够她脱一层皮,也算是报她那日推骆清澜的仇。 将事情办好,她便回到骆清澜身边去,并未细说此事,她知道骆清澜并不想知道结果。 当天晚上,江岁宁肚子便疼得死去活来,跑了好几趟茅厕,终于是察觉到不对劲,让人请来太医诊治。 太医却只称她是吃错了东西,让江岁宁一阵恼恨:“怎么可能是吃坏东西!这分明是有人害我,给我下药!” 太医皱皱眉,虽然相信自己医术,却不敢托大,客客气气地询问:“郡主可是有什么证据,或者发现什么端倪?” “这还要什么证据?”江岁宁没好气道,“一定是骆清澜在害我!” 这位小郡主和骆清澜之间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骆清澜平素是不理会她的,也从不对旁人说江岁宁的坏话,可江岁宁却是不管这些,逢人便骂骆清澜,口口声声称要给她好看,如今她遇到一点事便诬陷骆清澜,太医竟然不觉得奇怪。 他敷衍道:“我会回禀皇后娘娘的,郡主便先好好休息。” “对!你一定要告诉娘娘,惩罚骆清澜!”江苏宁用力点着头,丝毫未听出太医的敷衍,只觉得他格外识趣。 太医随意应两声,留下药方子,便回到皇后处回话。 可怜这大半夜的,皇后硬是从睡梦中做起,原以为是江岁宁当真染了重病,或是出什么状况,结果竟然只是吃坏肚子,还要攀咬骆清澜。 想骆清澜那日险些因她丧命,还连累江千晟,皇后便是一肚子火。 她揉着额角冷冷道:“这一路便没有见她消停的,处处生事,到处惹祸,哪有半点儿时的乖巧可爱,全是被她那父母给纵坏了。” “皇后娘娘消消气。”嬷嬷劝道,“夜已深了,既然郡主没什么事,您不妨早些歇息。” “这还让我怎么歇?”皇后没好气道,“你去训斥一下岁宁,告诉她,若再生事,诬陷攀咬他人,本宫便直接将她送回去,也免得再给大家添麻烦。” 嬷嬷应下一声,唤来侍女来哄劝皇后安歇后,便自去传话了。 江岁宁还在等待着皇后处罚骆清澜的消息,结果等来的竟然是斥责她的嬷嬷。 她很是不服气:“我明明是受害者,为何皇后娘娘要责备我?难道不该惩罚骆清澜吗?” “我的小郡主,您说骆小姐害了您,您总该要有证据呀。”嬷嬷叹口气,“太医那头也没有诊出什么下药的迹象,您只是单纯的吃坏了肚子,奴婢方才也去厨房查问过,说是您晚上吃得确实有些杂了。” 江岁宁气急败坏:“那太医根本就没用!我分明是被骆清澜害了!” 嬷嬷摇头,不欲与她多说:“郡主好好养病,不要再胡吃了。” 看着她留下这么一句便离开,江岁宁愈发恼恨起骆清澜。 分明是她要给骆清澜下巴豆的,可现在却是她倒霉,在这里难受得要死要活。 江岁宁实在不甘心,可腹中传来的疼痛,根本让她无法思考。 折腾一整夜,她受腹痛折磨,几乎未曾休息。 翌日启程上路,江苏宁一路上不断要求停下来如厕,整个人虚脱地躺在马车内,时不时还要补充水分和喝药,耽误不少行程。 皇后对她是愈发没有耐心,干脆给她留下一队侍卫,让她在后独行,不再去单独等她。 接下来几日,整支巡田队伍都清净不少。 骆清澜坐在马车内也觉十分惬意,只盼着那位小郡主脾气能再硬一声,能干干脆脆地离开才好。 如此行过数日,众人走走停停,在三处水田设坛祭祀,为百姓祈雨祈丰收后,便也到了行宫。 下马车时,皇后特拉着骆清澜的手道:“此处的温泉格外养人,多泡一泡,对女子身体是有好处的,因这附近有三处农田要去,我们也会多留些时日,你尽可去泡泡,好好修养一番。” “多谢娘娘。”骆清澜屈膝一礼,诚恳恳求道,“不知我能否带上我的丫鬟一同去泡汤泉?那日我和王爷困在密林中,她不舍昼夜来寻,我也不知要如何奖赏她……” “应当的。”皇后温和笑道,“这样的忠仆,是该好好赏一赏,你想带她,便带着。” “多谢娘娘。”骆清澜高兴地向皇后行礼,对随在身后呆愣愣的谢秋眨了眨眼睛。 谢秋尚还愣神中,完全没有料到骆清澜会为自己讨这般恩赏,一时间心中欣喜又感动。 再想想江岁宁待小葵的做派,她愈发觉得自己是跟随了一位好主子。 众人陆续住进行宫当中,皇后当夜去泡汤泉,骆清澜毕竟是小辈,不敢打搅,直到第二日才前往。? 第一百三十九章 泡汤泉 谢秋从昨日便开始期待着泡汤泉,如今当真与骆清澜走入殿中,更是一阵兴奋和高兴,目光不住向四周打量着。 骆清澜并未阻拦她,知晓这对她而言是难得的机会。 主仆二人走入汤泉,便发现此处已然有人了,是随行的两位嫔妃,和一位贵眷。 三人望见骆清澜,都是神色各异。 骆清澜客客气气地对她们打声招呼,便拉着谢秋一同下汤泉。 “等等!” 一位嫔妃忽然开口,皱眉看向谢秋:“那不是你的丫鬟吗?” 骆清澜向她看过去,认出她是林贵人,素日里是与德妃交好的。 坦坦荡荡点头,她直言道:“是,不知娘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林贵人挑起眉梢,似是十分不快,“这汤泉是她一个贱婢能来的地方吗?谁允许你这般做的?坐在这里的可都是贵人,她一个下人跑过来,污了池水,你让贵人们怎么用!” 与她在一处的嫔妃和贵眷都略遮掩一下口鼻,似乎也都是不愿和奴婢同用汤泉的。 谢秋有些紧张,小声对骆清澜道:“小姐,不如我出去等您。” 骆清澜按住她的手腕,平静道:“怕什么,你来此,是皇后娘娘允许的。” 她并未刻意将嗓音压低,视线始终坦荡至极。 只是这次望向那贵人时,多出几分强硬:“皇后娘娘尚且不觉得她进汤泉是污了此处,我倒不知,原来林贵人比皇后娘娘还要贵重的,不知您究竟是什么人物,倒是我眼拙了,并未看出来。” 身为侯府嫡女,她自然要敬着皇后和妃位娘娘,可若一个小小贵人都想骑到她的头上去,也未免太可笑了。 那贵人脸上轻一阵白一阵,其他两位神情略有些尴尬,埋下头去,不敢多说什么。 骆清澜冷淡道:“昨日我已请示过娘娘,娘娘很赞许我带谢秋来此,您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不妨去对娘娘讲,何苦在此处咄咄逼人,为难一个小丫鬟?” “你……!”林贵人恼怒,豁然从汤泉中起身,“什么东西,竟然敢妄想着骑到嫔妃头上,怎么,真当我好欺负不成?!骆清澜,你身为臣家子女,这是你该对嫔妃的态度吗?” “对娘娘们自然是要敬着的。”骆清澜十分直接道,“可……林贵人,也算是娘娘?” 竟然林贵人言语间对她没有尊重,她又何必敬着人家。 凭着她的家世和身份,倒还真不至于让一个小贵人给欺负。 骆清澜素来是娴静温和的,这一路人待谁都客气,在贵眷当中倒是有些好名声,却从未见她这般模样。 此刻才能看出,她确是承继了镇北侯的血脉,凌厉起来,教人害怕。 林贵人确实不敢得罪她,方才开口讽刺,不过是仗着有德妃撑腰, 可眼下德妃却是根本不在的。 她脸上一阵难堪,看看其他两个根本不敢为她说话,她维持着脸面,冷冷嘲弄道:“你们愿意与下人一同用汤泉,我可不愿意!没出息的东西。” 说罢,便径直起身离开。 那两人原还与她说笑着,不想临到最后要被讽刺一通,心中是不快的。 倒是骆清澜,十分和气道:“两位不必理会她,自身脏污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我这奴婢是因忠心护主,皇后娘娘心中感动,才允她随我泡汤泉,这是嘉奖呢,她能在这里,是为着忠诚二字,并非因她是什么身份,” 两人没想到骆清澜还肯解释一番,为她们全一个颜面,对骆清澜反而是充满好感,待叶秋也没有那样排斥了。 主仆二人顺顺利利泡了汤泉。 谢秋心中愈发感激骆清澜。 这若是换常人,恐怕是不肯为奴婢便去和贵人们争辩的。 她也暗下决定,定要更好地保护骆清澜,才不枉费她对自己的这番相护。 舒舒服服地泡过汤泉,骆清澜觉一身疲惫都洗净了,再看谢秋,也是满足无比的模样。 “这汤泉确实不错。”骆清澜点点头道,“这几日可以常来泡泡,你若觉得拘谨,我们可以在无人时来,下次我先打探清楚。” 谢秋道:“奴婢倒是不怕,只是不想小姐因奴婢而得罪其他人,有这一次,奴婢便很知足了,不必再麻烦。” 骆清澜笑笑,拍一下她的手道:“机会难得,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我们二人都要泡得知足了才好,何必理会那些虚情假意的人?不喜欢我们的人,反正永远都不会喜欢的。” 见她如此说,谢秋便也不再推辞。 二人收拾一番,从汤泉宫出门来,便远远瞧见江岁宁一行人在向殿宇走过来。 倒想不到,她们竟然这样快便追上来了。 只是那位小郡主,从一开始的鲜活活泼,如今像是拖了一层皮,憔悴疲惫得只剩一层骨头,脸上也没有了光彩,看着有些可怖。 她正被丫鬟背着,虚弱地眯着眼。 可不知是感觉到什么,忽然睁开眼望过来,便看到了骆清澜和谢秋。 江岁宁眼眸倏然一亮,衬在她双颊凹陷、眼窝青黑的脸上,显得有些诡异。 她挣扎着跳下来,跌跌撞撞地冲到骆清澜面前,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控诉:“你……你倒是过得滋润啊,你再看看我,被你害成什么鬼样子,你竟然也能安心!” “为什么不能?”骆清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淡至极,“你那日将那么多人推出去送给贼人,尚且心安理得,我一个无辜清白的人,为什么不能安心活着?” “她们是下人!死便死了,我为什么要心虚。”江岁宁叫嚷着,“反正她们生来便是伺候我的,可我不同,我身份尊贵,怎能让你这般揉搓!” 骆清澜眼眸里流露出讽刺。 这位小郡主还真是不拿人命当回事。 从前对她尚且留存的一点好印象,是彻底败坏了。 骆清澜只当她是稚嫩任性,不想如今才知道,她是无知愚昧又狠毒。 不欲多说,她只是淡淡道:“口口声声说我害你,便也拿出些证据来,若是没有,便不要再这里诬陷我,我身份也尊贵,倒由不得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第一百四十章 祸从口出 证据? 江岁宁意识中根本没有这种词汇。 她理所当然地掐起腰,振振有词道:“这还要什么证据?当时你那汤中明明有巴豆,可你连喝两碗却安然无恙,反而是我出事,定然是你调换了汤,才让我如此遭罪。” 骆清澜见过蠢的,却没有见过如她这般蠢的,竟然自己便认下了罪行。 微微挑动一下眉梢,她故作诧异道:“原来我那汤中有巴豆?我都不知此事,你怎么知晓的?” “我……”意识到说漏嘴,江岁宁眼眸闪烁着,尝试寻找借口。 骆清澜却已经故作惊讶的演下去:“该不是你在我汤中下的巴豆?” “我没有!”江岁宁急切跳脚,“骆清澜,我可是南宣郡王的女儿!你即便想诬陷我,也该靠些谱,而不是空口白话!” 骆清澜冷淡“哦”一声:“也请小郡主在诬陷我时,能靠些谱,少在那里捕风捉影,胡编乱造,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养养身体,恕我直言,你如今这副样子,实在不适合出门。” 江岁宁杏眼喷出怒火来。 痛苦这么些日子,她自然知晓自己如今是怎样一副模样。 原就大受打击的她,此刻如被戳中痛处,气急败坏地嚷叫起来:“还不都是你害的!我告诉你,我已经写信给父王,待他知晓你对我的所作所为,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告家长?”骆清澜轻笑一声,不以为意,“你有父亲,难道我没有吗?小心我也写信给我父亲,让他教训你。” 这是纯粹的吓唬,也是在嘲弄江岁宁的幼稚。 江岁宁却是当真,不服气地嚷叫:“我父亲是皇室宗亲,你父亲不过是臣子,做臣子的,怎么能违抗皇室?你父亲即便想帮你教训我,也是做不到的!” 骆清澜眯一眯眼:“小郡主慎言,我父亲虽是臣,却是皇上一人的臣,而不是你父亲的。” “哼,有什么区别?”江岁宁傲然扬起脑袋,十分不屑道,“我父亲在川州,那与皇帝也没有什么区别,出行之时,谁人不跪拜?有谁敢忤逆?那什么薛大人,还想要上奏参我父亲,还不是死在路上了,你还没资格与我们家相提并论。” 骆清澜眉眼下沉,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怎么,害怕了?”江岁宁丝毫未察觉话语有什么不妥当,洋洋得意地向骆清澜炫耀着。 对于如此愚蠢又无知的人,骆清澜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也不欲继续和她在此话题多做纠缠,免得惹祸上身。 她只是意味深长道:“若你家中往后出什么事,或许便是因你今日祸从口出,小郡主,且自省。” 落下这话,骆清澜便携谢秋扬长而去。 江岁宁冷哼道:“跑得倒是很快,如今才知晓害怕吗?” 丫鬟站在一旁不敢出声,她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是沉浸在羡慕中,羡慕同为丫鬟,谢秋却能随骆清澜出入汤泉,自己却要在江岁宁身旁任由她打骂。 江岁宁独自在原地骂够了,便又叫嚷着丫鬟背,送自己回房间里去。 而她在庭院中嚷嚷的这番话,却被暗中的人给听去。 江千晟握着兰冰玉折扇,轻轻敲着掌心,清冷眉眼中渐渐浮现出嘲讽之色。 濯缨站在下方,传达过话后,便恭恭敬敬地等待着江千晟的命令。 不知过多久,才听他缓慢道:“派人去川州查查,尽可能不要惊动南宣郡王,让他去。” 濯缨知晓江千晟口中的“他”是谁,点点头便俯身退下。 同一时间,皇后处同样收到消息。 “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蠢话?” 皇后翻着水田册目,细细计算和衡量,分心应着嬷嬷的话:“前几日我还疑惑,南宣郡王究竟是如此养出这般女儿,让从小可爱的孩子变得如此狠心自私,现在想来,是有其父便有其女,可惜了岁宁,也不知她往后是否有学好的机会。” 嬷嬷笑着道:“说到有其父便有其女,奴婢倒是想起骆小姐,无论气派,还是风骨,都格外有侯爷和郡主娘娘的风范呢。” 提到骆清澜,皇后眸中也多出几分笑意。 她执笔的手微微顿一顿,温声道:“那是难得的好孩子,我第一日见她,瞧她眉宇间满是智慧通透,又谦逊知礼,便知是好的。” 想到这么多日里,这样好的人在被江岁宁欺负,皇后心中难免也有些偏颇。 “也罢。”她淡淡道,“你将那些话抄录下来,送给皇上,具体如何处置,便看皇上如何做了。” “不和王爷商量一下吗?”嬷嬷询问,“王爷如今不同于往日了,朝廷中事,还是该知道的。” 皇后笑着摇摇头:“过犹不及,何况此事事关皇上颜面,他是不会愿意自己儿子插手此事的,王爷还是不知晓的好。” “娘娘英明,那奴婢便去照办了。” 嬷嬷着人去抄录下江岁宁的话语,便快马送往京城。 …… 两日后,京城五皇子府。 “嘭!” 江容轩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怒容扭曲:“你说,派出那么多人,还是没能将江千晟给解决掉?!本皇子养你们,难道是养了一群废物吗?!” 手下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说话啊!” 江容轩狠踹一脚,眼中布满血丝:“废物,不仅没能将他给解决,还给了他和骆清澜单独相处的机会?一男一女独自在林中过夜,能发生什么?!白白便宜江千晟那没用的东西。” 话语间,他犹不解气般,又是一脚踹在属下东西:“本皇子让你们去对付江千晟,何时让你们去对付骆清澜?!经过这一夜,只怕她原来对江千晟没感情,都要动心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只要稍微思考那两人可能发生的事,便是一阵怒火上头。 尤其是回忆起骆清澜那副清丽绝伦的倾城面庞时,更觉懊恼和抓心。 属下此时终于有机会开口,连忙将锅甩给江岁宁:“是那位跟随去的小郡主,她忽然将骆小姐推进人群里,我们的人本是要避开的,可当时江千晟已经趁机去救人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冤家路窄 江岁宁? 江容轩皱皱眉,倒想起她的身份,是那位南宣郡王捧在手心里的千金,似乎是爱慕江千晟的。 想到此,他神思一动,竟也不觉得多恼恨了。 待他们回京来,或许可以利用这位小郡主,来做点什么。 江容轩瞪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哼一声,重新坐下来端起茶盏:“此次的事情,既然失败了,便暂且算了,你们最好是将烂摊子给收拾干净,别叫那家伙查到什么。” “是。” 属下微微松下一口气,知晓此次这件事是过去了。 江容轩已已然盘算起接下来的事情:“趁着江千晟不在京,本皇子倒是可以想法子多结交结交朝廷官员,慢慢将他给孤立。” 属下忙符合道:“宁王素来低调寡淡,根本未曾经营人脉,您想要在此事上胜过他,那是轻而易举的。” 这一记马屁,正巧拍到江容轩心中。 满意地点点头,他脸上神情愈发舒展,恢复一派温润如云的模样:“除却人脉,本皇子还需挽回民间声望……说起来,让你们去查那清风茶楼的背景,你们可查到了?” “应当是没有背景的。”属下回道,“那茶楼是在两位江湖人士出现后才经营起来的,其中一位便是那说书人,听闻从前过得落魄,唯独一张巧嘴有些用处,能赚口饭吃,后与一位退隐的杀手结实,便买下那茶楼来仔细过日子了。” 江容轩思索:“听着倒像是两个无依无靠的人一同寻了个傍身之处,若是这种背景,倒可以想法子收服试试,若有那位说书先生的巧嘴,本皇子的声望洗起来便方便了。” “哦对了,还有兰生医馆和青云商号。”江容轩提醒,“这两家也去查一查,若无什么背景,一并收复回来,尤其是兰生医馆的那位神医,近日虽说是在研究稀有药材不出山了,可在贵人间却十分吃得开,能让他入本皇子麾下,往后许多事便是事半功倍。” 至于青云商号……虽是近日才冒出些风头的,却相当有财力,大把金银洒出去,赚回来不少名声。 江容轩不需要商号的名声,却需要这样的钱商来支撑他。 若是能将三者一并拢下…… 江容轩只是想想,便觉一阵兴奋。 …… “阿嚏!” 骆清澜狠狠打了个喷嚏,单薄肩膀跟着颤抖。 谢秋皱皱眉,忙上前关心道:“可是受寒了?不如今晚您便好好休息,不要去泡汤泉了。” “无妨。”骆清澜挥挥手,“许是什么人在背后骂我呢,如今天气越来越暖了,怎么可能受风寒,何况那汤泉是养身的,我们趁着住在行宫,理应多泡泡。” 骆清澜催促着谢秋快些收拾东西,便携她一同前往汤泉。 主仆二人到达汤泉宫时,里头已然有人在了。 谢秋原还犹豫,怕又遇上贵人嫌弃她,不过见骆清澜神情坦坦荡荡,便没有多说什么,随在她身后一同入内。 正在汤泉池里闲聊着的二人回眸看过来,却都是相熟的面孔。 林贵人和江岁宁。 还真是冤家路窄。 骆清澜微微一笑,按照礼数与二人问了好,像是不曾与她们有过什么嫌隙一般。 林贵人勉勉强强回了一句,江岁宁却是直接哼一声:“早知你在这时候来,我便不来了。” 骆清澜好脾气道:“郡主若不想和我一同泡汤泉,现在走也是来得及的,正巧我还没有下水,不会污了您。” “你也知道是会污了我啊?”江岁宁没好气说着,“这般识趣,你还硬凑过来做什么?” “因为我想泡呀。”骆清澜弯起眼眸,坦坦荡荡地回答。 见江岁宁因她这一句便噎住,骆清澜也并不理会她,招呼谢秋一声,便随她一同泡入汤泉。 “你做什么!”江岁宁陡然尖叫起来,似是遇到什么豺狼虎豹,指着谢秋嚷道,“你怎能让她一同进来!” “为什么不能?”骆清澜反问,“此事是皇后娘娘准的,她尚且没有说什么,倒是郡主您想要发表什么意见吗?” “那是皇后娘娘仁慈!”江岁宁气道,“但我不可能和一个贱婢泡同一个池子!” “那你走便是了。”骆清澜耸耸肩,“何必在此委屈自己?” “凭什么要我走!?”江岁宁觉得她简直无法理喻。 她碰一碰身侧的林贵人,企图拉入伙伴,共同对抗骆清澜。 许是觉得有靠山了,林贵人犹豫一瞬便,便梗起脖子对谢秋驱赶:“忍一次便罢了,我们这些当贵人的,难道还要屡屡忍耐一个奴婢吗?皇后娘娘是仁慈,可她若知晓你次次带着一个丫鬟来,恐怕也会觉得不悦。” “就是!”江岁宁附和,觉得十分有道理。 骆清澜淡淡“嗯”一声:“既然如此,你们便去请示皇后娘娘,若是娘娘不许谢秋继续在此,我自然遵守。” 谢秋坐在一旁已然没有第一日的拘谨,骆清澜尚且在为着她说话,她若是先露怯,岂不是丢了骆清澜的颜面? 只是她也觉得一阵无奈,怎么每每来,都能遇到林贵人? 见主仆二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江岁宁与林贵人对视一眼,同时呼唤丫鬟进来,要将谢秋给赶出去。 可她到底是骆清澜身边的人,打狗还需看主人,普通丫鬟哪里敢做这样的事情? 江岁宁更生气了,索性亲自站起身,过来扯谢秋手臂:“你给我滚出去!再不走,我便让婆子进来打你板子。” 望着她落在谢秋手臂上的手,骆清澜眸光一寒,冷冷道:“扔出去,什么东西,都敢随便动我的人?” 江岁宁还未反应过来,谢秋便干脆利落地拧住她的手臂,将她脑袋直接按在冰凉地板上。 “疼!!” 江岁宁嚎叫一声,眼泪都飙出来了:“骆清澜,你干什么!你让一个贱婢如此对待我,不怕我寻你们麻烦吗!” “尽管来。”骆清澜冷冷道,“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林贵人已然吓住了,靠在石壁上说不出话来,只错愕望着这一幕。?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刺客 “骆、骆清澜,你疯了吗?” 林贵人难以置信,从口腔中勉强挤出一句话:“这位可是小郡主,你这般行事,若皇后娘娘知晓,也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哦?”骆清澜懒洋洋地挤出一个调子,“林贵人要拿这件事去惊动皇后娘娘吗?” 她似是漫不经心地挤出这么一句,却透露着一股威胁的意味。 林贵人自是明白的,骆清澜在皇后心中分量与众不同,小郡主身份不一般,她若当真拿这件事去打扰皇后,说不定倒霉的只是她这个中间人。 最重要的,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后其实已经并不是那样喜欢小郡主了。 在骆清澜轻飘飘一句后,林贵人是敢怒不敢言。 江岁宁被压在下面,已然是疼的面色扭曲,哼哼唧唧地嚷道:“就该让皇后娘娘知晓,看她怎么罚你!” “那你去。”骆清澜挥挥手,示意谢秋将人松开。 得到自由的江岁宁,立即唤着丫鬟来为她穿衣,抹着眼泪便向外跑去。 林贵人眼皮一跳,怕她将事情闹大牵连到自己,顾不上其他,忙穿衣追过去,想要将人给劝说下来。 她是否能成功,骆清澜并不关心,也不在意江岁宁会不会去寻皇后。 汤泉内清净下来,骆清澜懒懒舒展四肢,格外舒心:“吵人的都走了,只有我们独占这汤泉,便舒舒服服泡一,想必知晓你我在,也不会有旁人来了。” 谢秋笑一笑:“是。” 主仆二人享受着汤泉,舒舒服服地在内舒展着身心。 待要出来时,骆清澜才发现忘记带香粉,她只好无奈对谢秋道:“你回去帮我取一下。” “将小姐一人留在此处吗?”谢秋愣一愣,有些不放心,“这会不会……” “怕什么,行宫守卫森严,外头便有护卫。” 谢秋犹豫一番,在骆清澜坚持下,还是先行前往。 骆清澜百无聊赖地趴在石壁上,湿润手指在阶上悄悄打着圈。 她正静静等待着谢秋回来,也不知过去多久,忽听外头似乎有什么动静,便只当是谢秋回来,有些诧异道:“这样快吗?你……” 话音一顿,她看着闯进汤泉里来的蒙面男子,脸色倏然一边,立即扯过衣服罩在身上,冷锐目光投射过去。 她并未惊慌失措的尖叫,只是打量着那男人。 那样一身气质,身穿夜行衣,再加上身上的伤口…… 是刺客?死士? 杀手已然做好灭口准备,见骆清澜竟然保持冷静,眯一眯眼,放慢脚步向这边一步步走来。 骆清澜保持淡定,与他谈判:“你现在受伤,想必是有人在外面找你,只要你保证不伤我,我可以想法子把你放走,如何?” 杀手脚步一顿,似乎在思考着可行性。 可外头却忽然传来又一道声音,杀手当即目露凶光,提着匕首便向此处冲来。 骆清澜面色一变,死死闭上眼,迎接着可能到来的疼痛。 “锵!” 兵器碰撞声陡然响起,那杀手的动作似乎被停住。 骆清澜按住砰砰直跳的胸膛,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 入目是白衣玉冠,清冷如玉的身影。 她略愣一愣,只觉得心跳再度加速起来。 “锵!” 又是一道兵器碰撞声,江千晟已然与那杀手交手数回合。 因有伤在身,那杀手似乎根本不是江千晟的对手,并未交战多久,便被他强硬擒住,给按倒在地上。 江千晟全程背对着骆清澜,也并未再让那杀手的目光落于此处。 待一切结束,他微微侧眸,清润嗓音里掺杂着些许不自然:“骆小姐,可曾受伤?” 骆清澜一怔,脸颊泛起薄红:“你知道是我在内?” 他全程没有回眸,理应不知道才是。 “……方才入门时,听侍卫称只有你一人在内,因此不敢再让其他人进来。” 难怪……他们打斗数回合,竟然都无人入内。 对于他的细心,骆清澜不知说什么好,因杀手闯入带来的紧张,也稍稍舒缓:“多谢宁王殿下,他……” “我会带走处置。”江千晟冷然道,“今夜之事,不会有他人知晓,请骆小姐放心。” “啊,好……” 骆清澜捏一捏衣角,不知要再说什么。 “那……不打扰骆小姐,你也不要泡太久,早些回去休息。” 江千晟旋着刺客的手臂,便向外走去,走至屏风后时,又传来一道声音:“谢秋还未回来,恐此处还会有麻烦,需要我帮你守门吗?” “不、不必了。”骆清澜红着脸道,“今夜若非王爷,还不知要如何,不敢再麻烦。” 江千晟眉眼略垂,低低“嗯”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 听着他压住杀手走出房门去的声音,骆清澜心中隐隐有几分失落。 虽然知道他是君子行为,应当要庆幸的,可得他这略显清冷的对待,骆清澜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也不只是从何处来。 她静静坐在汤泉内,不知过多久,有听门响动静,下意识便是一紧。 好在,此次来的人是谢秋。 骆清澜明显松下一口气,谢秋察颜观色,有些紧张:“是奴婢来得太迟了吗?” “不是……” 于她,骆清澜并未隐瞒什么,三两句便将事情交代清楚。 听闻在她离开期间发生这种事,谢秋很是自责:“不想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都是奴婢不好,当真不该放下小姐一人在此的,若是当真有什么,那……” “这不是没事吗?”骆清澜笑笑,“何况是我一定要你去取香粉的,也不怪你什么,事情既然过去,便不要一直放在心上了,也没什么益处。” 谢秋并未多言,只是看着有些沉闷。 骆清澜无奈:“早知你是这般神情,我便不告诉你,快扶我起身,收拾一番便回去,若再泡下去,只怕我都要泡晕了。” 这汤泉泡多了,也确实是有些不适。 谢秋忙俯视着骆清澜起身,为她更衣收拾一番后,便护着她回到居所,一夜都牢牢守着。? 第一百四十三章 换马车 晨光熹微,明媚春光透过窗落在屋内,晕染出一片暖色。 骆清澜迷迷糊糊起身,坐在梳妆台前任丫鬟拾掇,吃过饭便随皇后出门去巡田祈祷。 待她回到行宫后,便四处走动着,感受渐渐和暖的春光。 行至后花园时,她不期然地与江千晟相遇,后者似乎是从皇后宫殿方向回来,着一身雅致闲适的长袍,手握兰冰玉折扇,温润如玉,格外清雅。 他遇到骆清澜,也流露出些许诧异神色,似是同样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她。 二人互相行礼问声好,骆清澜便主动开口道:“昨夜承蒙王爷相救,我还未仔细谢过,细细算来,我似乎欠了王爷不少,也不知要如何偿还。” “举手之劳,骆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江千晟平静道,“关于昨夜之事,骆小姐还是不要再提起为好,免得落人口实。” 他二人在林中过夜一日,这一路便已是充满风言风语,所幸他二人有婚约,倒是也没有造成太坏的影响。 若再被人知晓江千晟深夜出入汤泉,便怎么都说不清楚了。 骆清澜知晓他是好意,微微颔首,只默默将这份感激放在心中。 迟疑一瞬,她左右瞧过一眼后,压低嗓音开口:“想必昨夜王爷已经审过那刺客,不知他是奉谁人命令而来?” 她知晓询问此事并不合适,或许是因与江千晟接触略有些多了,虽然还生疏着,可不知不觉间,却也多出几分信赖,让她壮着胆子问出口。 江千晟微微一怔,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句。 目光复杂一瞬,他掺杂着几分试探,开口将实情告知:“是江容轩。” 果然吗? 骆清澜对他天然有一层极差的滤镜,第一时间便想到是他,只是不敢轻易下判断罢了。 现在听江千晟肯定,不觉半分意外,只是蹙紧眉梢,心中生出恼意。 这样的神情落在江千晟眼中,却被误解为是不满他的回答。 心中略失望一瞬,他嗓音变得冷淡几分:“骆小姐若不信,可当作没有听我说这些话,那刺客虽有交代,也确实未必能当真。” 骆清澜错愕,下意识想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千晟却已擦身过去,没有再听她这话的意思。 骆清澜略有几分失落,怅然若失片刻,回眸望着江千晟离开的方向,眸中流露出复杂神色。 她没有心情继续在园中逛下去,带着谢秋直接回了所住的院子。 坐在屋内沉思片刻,她回想着这段时日的种种,再想到方才江千晟冷淡的态度,心情也是十分差劲。 看向正倒茶的谢秋,她冷不丁开口:“算算时日,关九应当是回到清风茶楼了,你写信回去,告知他若是空闲,便去一趟五皇子府,也刺杀刺杀他,让他吓死。” 谢秋听出她话语中的气恼,一时间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气江容轩,还是想要发泄一通。 无论是哪种,倒霉的都是江容轩,谢秋倒觉得挺不错,欢欢喜喜地便去写信了。 也不知昨日夜里江岁宁是否去寻过皇后,总之接下来几日,她倒是当真安分下来不少。 众人在行宫安歇上几日,好好享受过没多久,便要再度启程前往花锦。 那也是此次巡田之行的最后一站。 围绕着京城五州七郡,按照国师所计算的风水,只需完成锦城东郊的水田祈祷,便算是完成风水布局,可保一整年风调雨顺。 路上虽曾遇袭,可祈祷都十分顺利,眼看要完成,皇后看上去也轻松不少,脸上笑容都多出许多。 启程出发这一日,骆清澜早早便起床收拾妥当,走出行宫准备与赵夫人一同上马车。 谢秋负责将行礼送到后面的马车去,骆清澜和赵夫人正说着话,便见一道亮色身影闯进视野当中。 经过这么些时日的修养,江岁宁饱受折磨的憔悴脸庞也已恢复,看着又是娇俏模样。 她蹦跳着来到骆清澜身侧,指着马车十分霸道道:“今天我坐这辆马车,你去坐我的。” “凭什么?”骆清澜气笑了,这位小郡主倒是很理所当然,当真以为所有人都要围绕着她转不成? “凭我想换马车!”江岁宁扬起头,说得十分理直气壮,“我的马车也不差,总不至于委屈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说罢,她挑衅似的跳上马车,晃着腿坐在车辕上,冲骆清澜扮鬼脸。 ……幼稚。 骆清澜一阵无语,瞬间便没有与她争斗的心思了。 她耸耸肩,十分平和道:“不过是一辆马车,既然你这样喜欢抢别人的,让给你便是。” 江岁宁得意洋洋地挂起笑容:“这便对了,你若一直这般识趣,你我之间便不会有那些事情了。” 她拍拍掌心,撩开车帘便大大方方地坐进去,还不忘掀开车帘提醒骆清澜:“我的马车是后面第三个,不要走错了。” “知道了。” 骆清澜冷淡回应一句,便与赵夫人一同向后走去。 待走至那马车附近,赵夫人很是无奈道:“不想这样小的事,她都要与你争,也罢,我们便乘这辆,免得闹起来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也不算什么大事。”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骆清澜笑一笑,“不过这马车我们不能坐,夫人,我记得您与吏部尚书的夫人交好,今日不妨便与她同行。” 赵夫人神思一动:“你的意思是?” “以防万一罢了。”骆清澜笑着道,“谁知道她到底又在筹谋什么,小心一些总是有好处的。” 莫名其妙便换马车,虽然也有可能只是来气骆清澜,可说不定,也是暗中在另一辆马车上动了手脚。 骆清澜不欲在出行前与江岁宁争执,却也不想如此被动。 赵夫人点点头:“好,那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去?马车宽敞,坐四五人都是行的,何况李夫人和气,也不会在意这些小节。当然,你若是有去处了,便当我没有说这些话好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发狂 骆清澜知晓赵夫人好意,微微一笑后,流露出这个年纪应有的几分调皮:“乘坐马车这么多日,今日我想骑骑马,若是骑累了,再去寻您和李夫人。” “好。”赵夫人摸摸她的头,和蔼地笑起来,“年轻人有些朝气,那是应当的,你便去玩,让女官们陪着你,免得周围都是男人,惹人闲话。” “多谢夫人,我记下了。” 骆清澜与她分别,便挑选几位女官,携谢秋去挑选了好马。 她挽起衣袖,十分爽利地跨上马,显得英姿勃发,十分有朝气。 与前些时日江岁宁骑马时的扭捏完全不同,不少人看着便是眼前一亮。 守在江岁宁马车旁的丫鬟看到这一幕,犹豫一下,并未将骆清澜未上马车的事情告知江岁宁。 待皇后出门来坐上马车,一行人便启程前往锦城。 春日阳光愈发和暖,掺杂着未褪的余寒,凉爽又舒适,十分适合踏青。 若是在京,或许骆清澜也会纵马到草场去跑几圈。 她闲适地赏着风景,便见一匹白马渐与她并肩。 骆清澜回眸望去,便望见了江千晟一张清冷的脸。 “骆小姐今日怎么有空闲骑马?”他主动搭话,听上去只是随意闲聊。 因他开口太自然,骆清澜并未察觉有什么不自然的,便也笑着回道:“天气好,骑马散散心,吹吹风,也是不错的,方才我还在想,若我是在京城里,这时节也当是要出门跑两圈的。” “这几日春光是不错。”江千晟颔首,清隽下颌线略显柔和,“只是也有些凉寒未褪,还不适宜长久在外吹风,何况今日路程紧张,恐怕不会有什么休息的空闲,骆小姐还是不要久骑的好。” “多谢提醒,我知晓分寸的。”骆清澜回应着。 她略微一顿,想到这些时日里江千晟一直是骑马随在车队旁,不由自主便脱口而出:“既是凉寒未褪,王爷也要多加注意才是,切莫着凉受寒,伤了身体。” 她的话语中满是真情实意,眼眸里更是一片澄澈的关怀,让江千晟心头发暖。 薄唇扬起些不易察觉的浅笑,江千晟清冷嗓音里都透出几分和煦:“好,我记下了。” 那目光落在骆清澜身上,让她觉耳根一阵烧烫,仿佛感觉到比春光更温和的东西。 埋着头没有再言语,她紧张到不敢再去看江千晟。 正巧濯缨前来寻找江千晟,将他给唤走,让骆清澜半是松口气,半是有些失落。 谢秋悄悄挤上前来,挤眉弄眼:“小姐,王爷都已经走远了。” 骆清澜回神,脸颊染上薄红。 她轻嗔一下谢秋,没好气道:“好好骑你的马便是,偏来挤兑我,是我最近这几日对你太好了,让你愈发放肆。” 谢秋嘻嘻一笑:“那小姐您要罚我吗?” 她当然知晓骆清澜不会,也知晓她此刻并不生气,这才敢来调侃。 主仆二人笑闹开来,感染着周围不少人都露出笑颜。 日头渐升,骆清澜骑在马上也渐觉有些累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去寻赵夫人,坐上马车歇息片刻,便忽听一声马儿嘶鸣。 行在车队中的一匹马,忽然蹬起蹄子仰首高喊,惹得整个队列都看过去。 骆清澜眉头一皱,目光方转移过去,便见那马忽然发疯一般,牵引着马车便是横冲直撞,撞倒前方不少士兵和丫鬟,引得一片惊叫连连。 “嘭!” 马车相撞,都是一阵剧烈摇晃,在疯马这颠簸之下,他所带着的马车甚至歪歪斜斜地向旁倒去,眼看便要压到人。 骆清澜脸色一变,捏紧手中缰绳正要过去,忽见一道白衣从半空飞落那疯马上,紧紧扯住缰绳尝试驯服。 “所有马车,远离此处!” 江千晟清冷嗓音传至全队,他坐在颠簸的马匹上,不断和他较量。 那马更像是要发疯一般,不断跳动着要将人给甩下去,马车在它身后更是摇摇晃晃,随时要倒塌。 骆清澜心中一紧,已经意识到事情并非寻常,高喊道:“王爷!切断绳索,让马车和马分离!那马不对劲!” 那是江岁宁原来的马车,骆清澜料想过无数遍她可能做的事情,没想到她这样疯狂,竟然不顾车队其余人的安全和性命。 既然是她动的手脚,那马自然不是驯服那样简单。 江千晟遥遥看她一眼,毫不犹豫便按照她所说,将所有绳索砍断。 没有了重负,马如脱缰一般疯狂舞动着要撞向人群,江千晟旋身起来,一脚踹下去,直接将马给踹晕。 “嗷!” 长鸣一声,那马轰然倒在地上,引起灰尘阵阵,惊得周围无数人尖叫。 骆清澜眉眼下压,第一时间策马冲过去,在升起的烟尘中准确寻到江千晟的身影。 她纵马下来,忙跑过来查看他的情况:“王爷,您怎么样?” “无碍。” 江千晟抹一抹额角的汗,下意识伸出手将骆清澜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那倒地的马。 直到烟尘散去,看到那马确实是倒在了地上,他才沉沉松下一口气。 此时所有人都已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这一幕议论纷纷,不少受伤的奴婢在哭着,侍卫也撞伤不少,更有马车相撞的贵妇,坐在里头受到磕碰和跌撞,直接昏迷了过去。 整个现场都十分混乱。 皇后扶一扶额,尽可能安抚着众人,不断下指示安排众人,让场面渐渐恢复如常。 江岁宁跑到江千晟身侧,缠着他关心道:“千晟哥哥,你没事?” 江千晟冷淡扫她一眼,答都不答便看向骆清澜,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她:“你如何,可有何处受伤?” 骆清澜摇摇头:“我没事,那马发狂时,我离得比较远,倒是王爷你……” 她刚想问问江千晟的情况,便想起方才已然问过,便有些尴尬地将话给吞咽回去。 江千晟却是耐心地又回答一遍:“我没事,只是费一些力气罢了,这马有些问题,我们还是离远些,让人过来查看一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嫌脏 江千晟自顾与骆清澜远离倒地的马匹,丝毫没有理会江岁宁的意思。 江岁宁后知后觉,不甘心地咬住唇。 那贱女人,竟然没有坐在马车内?那她方才是在做什么? 她怒气冲冲跟上前去,正听到皇后正在安抚众人,关心着走上前去的江千晟和骆清澜,而众人也在和皇后汇报着。 “皇后娘娘,您可要为我做主,我就这么一个得用的丫鬟,眼下被那疯马砸伤,当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还有我的,我家那丫鬟也是,我可是当成女儿养的呀。” “娘娘,我家主子被方才这一撞,到现在都未醒来,还请您亲自去看看,为我家主子讨一个公道。” 皇后不断安抚着众人,也是一阵头疼。 谁会想到那马会忽然失控?也好在是没有人坐在那上面,算是不幸当中的万幸了。 正这般想着,忽然一道清脆的嗓音插进来:“我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众人都是一怔,齐齐向说话那人看去,却见是江岁宁。 皇后皱皱眉,对她已然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眼下听她在这里开口,忍不住提醒:“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岁宁,你还是上马车去,不要在这里胡闹。” “我没有胡闹!”江岁宁缓慢踱进人群中,脸上充满笃定自信的神采。 皇后不得不重新审视她提出的话:“好,那你便说说,是谁做的这件事?” “她!”江岁宁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指过去。 众人这一看,不是骆清澜又是谁? 谁人不知道江岁宁和骆清澜之间的那些矛盾,现在见江岁宁迫不及待指认,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趁机诬陷。 再看骆清澜,一张平静的脸上流露出诧异茫然的神情,似乎根本不知道江岁宁在说什么。 皇后皱皱眉,心中已然是十分不悦。 这种重要时候,见江岁宁仍是不知好歹地胡说八道,她是彻底失去耐心。 只是,还来不及说出什么,便听江岁宁振振有词道:“那马车便是骆清澜的,既然是她的马车,她自然知道些什么。” 马车是骆清澜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次倒是没有立即说出反驳的话,皇后也是犹豫一阵,看向骆清澜,态度和缓道:“那马车是你的?” 骆清澜当真是没有见到过这样愚蠢的人,竟然上赶着去暴露自己,她都要笑出来了。 无辜地看向皇后,她福身一礼道:“回娘娘,那并非是我的马车,反而是小郡主自己的。” 皇后眉梢蹙得更深了,再看向江岁宁,心中逐渐生出厌恶之心。 她相信骆清澜是不会在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上说谎的,想到江岁宁到现在还在给骆清澜抹黑,她便是一阵无语。 江岁宁却高高挑起眉梢,掐腰指着另一辆马车道:“你在胡说什么!在那疯马乱跳时,我是一直坐在那里的,从今天出门时,便没有下来过,什么时候我的马车是另一辆了?” “郡主记性怎么这样差?”骆清澜好心提醒,“今日启程之时,我正要上马车,您忽然便挤过来,硬是要和我换马车,难道忘记了吗?” “对呀,我们两个的马车已经换了!”江岁宁坦荡道,“出事前,不正是你一直坐在另一辆车上吗?” 骆清澜轻笑一声,看着江岁宁那张已经掩不住得意的脸,徐徐开口道:“小郡主抢走我的马车后,我可从来都没有靠近你的马车,这一路都是骑在马上的,周围多少双眼睛都看到我骑马随行了,女官们也都可以作证。” “我也可以。”江千晟在旁淡淡道,“我曾与骆小姐闲聊过片刻。” 江岁宁微微呆一呆,没想到骆清澜是从始至终没有靠近,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眼看着众人看她的目光开始变得古怪,她连忙大声喊道:“你若是不心虚,怎么会不上那辆马车!” “为何不上马车?”骆清澜唇角绽开一抹弧度,却瞧着十分生冷,“郡主抢走我的马车,难道我还要感恩戴德的和你换吗?说句难听的话,我嫌您的车脏,不愿意坐,即便是要坐马车,也是要去赵夫人那边的。” “你说什么?!”江岁宁暴跳如雷,“嫌我脏,你那马车又是宝贝东西,我坐在上面都恶心!” “既然恶心,何必要忍耐着坐在上面?”骆清澜淡淡接话,眼眸渐渐冷凝,“莫不是……从一开始便是包藏祸心,要设计我坐上那匹疯马驾驶的车吗?” 二人已然是交恶,骆清澜又先被诬陷,眼下顺着这番话,那是合情合理的。 何况,此事确实处处都透露出古怪和巧合。 骆清澜是出于巧合没有坐上马车,可若她是坐上了呢?那她现在又当如何? 众人想想都是不寒而栗。 皇后脸色已然十分难堪。 她每日在皇宫内勾心斗角着,什么情景没见过? 方才那二人在聊着,她便已经猜到七八分了,如今见骆清澜这般温顺的人都干脆撕破脸皮,不肯再和江岁宁伪装下去,她便觉得心疼。 这一路下来,她也不知江岁宁是惹出过多少次麻烦了,如今是一次比一次过分。 不能再容忍了。 没有给江岁宁争辩的机会,皇后直接下了令:“来人!送岁宁郡主回京,由皇上决定,她是继续留在京都,还是遣返川州,其余人各自休息,待太医诊治后,便准备启程。” 江岁宁呆住,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委屈地叫喊道:“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将我赶走?!” 即便是再不懂事,她也明白巡田途中被赶回去的屈辱。 皇后冷冷道:“本宫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可你屡屡不珍惜,在这里前前后后挑起无数事端,若再忍你,这一路上还不知会再有什么事情。” “我……我什么都没做呀!”江岁宁一双眼扑闪着落泪,满是无辜和纯真,看着如受惊小鹿一般。 不少人看着便觉得心疼,忍不住想要为她求情。 便听侍卫忽然过来向江千晟汇报:“王爷,已经查到那马为何发疯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锦城恶霸 江千晟清冷视线在江岁宁身上略一停顿,便示意侍卫继续汇报。 “是一种名为霰草的草药,此物正好可以在行宫附近采集到,许是那马吃食物时,不知谁混杂到了里面,这才导致那马发疯。” 侍卫道明原委时,骆清澜留意到,江岁宁神情明显不自然,闪烁着眸子略显心虚。 心中冷下几分,她暗暗道了一声愚蠢,便收回目光。 江千晟已然吩咐侍卫开始逐一排查,寻找霰草的痕迹。 好巧不巧,恰在江岁宁处发现些沫子。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江千晟冷淡地看向她。 “我、不是我!”江岁宁红着眼,还在争辩,“我真的没有做这些事,或许、或许是那草不小心沾在我衣物上,又不小心碰在马身上呢?” 侍卫在旁道:“若想马发狂,必得是喂食大量剂量,随意蹭上一点,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 江岁宁暗暗瞪他一眼,气恼于他的多嘴。 面对指控,她却还是狡辩:“我没有做过!也不认识什么霰草,定然是有人诬陷我!” 对于她的死不认错,皇后是愈发觉得厌烦了。 这一路忍耐下来,她的耐心早已是极限了。 再不多言,她挥挥手,示意嬷嬷赶紧将她给送走,至于此事到底如何,想必许多人也已是心知肚明了。 江岁宁看着走上来抓她的嬷嬷,还要叫嚷,可她那身单薄身躯,在强壮嬷嬷面前根本不够看的,直接被拧着送到了马车上,由侍卫护送着离开。 皇后行事不可谓不干净,很快,那辆马车便消失在众人视野当中。 看着那匹倒在地上,正在由随行兽医医治的马,一副痛苦喘着粗气的模样,她便觉得心疼。 只是今日路程还有许多,她也不好耽误,在吩咐太医上马车治疗受伤之人后,便准备先行启程,到了驿站再仔细做安抚和处理。 此处荒郊野岭,众人也不是很想要逗留,无论是受伤的,还是没有受伤的,都对皇后的决定没有什么意见。 众人加快速度前行,骆清澜不便再骑马,便坐上赵夫人和李夫人的马车。 赵夫人拉着骆清澜的手,满是后怕:“所幸你不在那马车内,否则被那疯马如此颠簸一番,怕是要伤得很重了,这若不小心伤到头,那便更是不好。” 骆清澜也没想到江岁宁会如此恶毒,她本以为只是小打小闹,想着避开那马车便是了,早知会酿成这样的大错,她便在当时闹开,让人好好去查一查了。 事情都过去,多想也是无益,骆清澜只暗暗记得,往后要更加谨慎小心才是。 天色渐渐暗沉,在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在地平线上时,车队终于抵达驿站。 按照计划来算,应当是黄昏便能到的,不想耽误到这个时辰。 皇后体贴众人,并未多说什么,直接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再命驿站的人将饭菜送至各位房中。 此后,她又亲自去探望过每一位受伤的人,仔细安抚一翻,忙忙碌碌着,至深夜才睡下。 骆清澜也是翌日才知晓皇后如此辛苦,不禁一阵感慨,也佩服于她的仁慈宽厚。 这两日因着马车事件,众人都是要休息的,骆清澜不便出门,便只在房中看书习字。 待众人那股怨气散去,她才琢磨着要出门去采买特产。 锦城是此次巡田之行的最后一站,骆清澜也想留些纪念之物,带回去送给江笠冉。 一早吃过饭,她便携谢秋外出。 锦城民风淳朴,虽并不如何繁华,却有一股十分舒服的气息。 骆清澜正心情颇好地逛着,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人群不断向那边围过去。 出于好奇之下,骆清澜也随着人流挤进去,抢到了最前方。 “……皇后娘娘的车队已然到了,你也敢这般放肆?!不怕贵人们知晓,惩治你们吗!” “哈哈哈哈,皇后娘娘?她们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你觉得,会低头来看你这贱民?别天真了,人家来巡田,就怕出麻烦,哪里会管民间之事?小娘子,你还是从了本少爷。” 华服男子弯起唇角一笑,满是戏谑和嘲弄。 他俯下身来,伸出手去挑那女子下颌,轻浮至极:“能被本少爷看上,是你的福气,你乖乖跟我回去,自然能吃香喝辣的,若是不肯,本少爷要你们全家都付出代价!” 女子眼眸中流露出愤怒之色,用力挥开他的手,不屈道:“谁要跟你这种人!我这便去驿站,向皇后娘娘告状,看看贵人们究竟是管,还是不管。”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开。 男子不屑一笑,挥挥手,一群家丁便冲出来将她给团团围住。 “警告你,别给脸不要脸!还想去找皇后娘娘?信不信我现在便将你的腿打断?” 骆清澜皱皱眉,看着那女子愤怒无助地红了眼眶,压低嗓音询问谢秋:“你可有法子将人救出来?” 谢秋自然有把握,却只是道:“可以试试。” 觑一眼骆清澜神情,她便大步走出去,二话不说便拧住最先那人的手臂,直接将人打趴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少爷一惊,瞧清站出来的是一位女子后,当即恶狠狠道:“竟然还真有不长眼的敢管爷的事?都给我上!将她也给我抓了!” 谢秋冷哼一声,将那女子推向身后,便与家丁打做一团。 骆清澜上前拉住那女子,见她受惊似的一跳,忙安抚道:“没事的,不要怕,我不会害你。” 女子惊魂未定地看向骆清澜,眼角还挂着泪珠。 或许因同是女子带给她安全感,也或许是骆清澜目光温柔,让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正指挥着人群去抓谢秋的少爷,不经意抬眸看过来,在视线落在骆清澜一张绝美脸上时,猛然一顿,双眼渐渐亮起来。 “都住手!” 他迫不及待地怒吼,指着骆清澜急促喊道:“去抓她!这才是人家绝色,世所罕有,本少爷只要她!那两个都不必理会了,快!”? 第一百四十七章 面具 骆清澜眸光瞬间冷锐,冰寒的视线落在男子身上,格外摄人。 男子却愈发兴奋,叫嚷道:“果然不同凡响,这身气派,我还从未见过……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 家丁们立即调转目标,向骆清澜冲过去。 谢秋眼皮一跳,正欲上前去阻拦,余光中却瞥见一道身影。 她脚下微微一顿,稍慢片刻后,只拦下最后那两人,由着其余人向骆清澜冲去。 眼看着他们已是到眼前,骆清澜目光愈发冷寒。 正欲喊出自己身份喝退这些人,一道剑光划过,便听家丁们惨叫着,纷纷倒在一边。 白衣徐徐而落,江千晟提剑落在骆清澜身前,一身清冷似乎化为实质性的冰刃,要席卷向那站在人群后的小少爷。 “你……你竟然敢对本少爷的人动武?!”男子暴跳如雷,“你知道我是谁吗,谁允许你多管闲事的!” 江千晟手中长剑挽起一道剑花,随意归于鞘中,冷冰冰道:“本王已手下留情,没伤他们性命,至于你……拿下!” 最后两字落下,藏匿在暗处的侍卫现身,干脆利落地将男子手臂拧住,直接将他给捆住。 本王? 这两字在男子耳际轰然炸开,让他后知后觉:“你……你是宁王?!” 此行跟着皇后来的,便也只有他了。 江千晟并未回应,已然转身看向骆清澜:“骆小姐受惊了,可有何处伤到?” 骆清澜摇摇头:“没有,好在王爷来得及时,也是我莽撞,给王爷添了麻烦。” 若她不走出来,或许谢秋一人便能制止这群家伙。 江千晟不置可否,看一眼藏匿在骆清澜身后的少女,对侍卫冷淡吩咐:“送这位姑娘回家。” 女子脸颊红红的,目光望向江千晟时,满是春色。 她盈盈上前两步,小声道:“多谢王爷相救,小女子不知该如何报答,若是王爷不弃,我愿给王爷端茶倒水,伺候您一辈子。” 骆清澜:“……” 她神情古怪地看向那女子,眉梢不动声色一挑,透出些不快。 说实话,女子娇小玲珑,又清秀可人,确实也是美人…… 骆清澜正酸溜溜地想着,便听江千晟没什么情绪地冷淡道:“我不缺丫鬟,救你的也不是我,你若当真有心道谢,便去好好谢洛小姐,若是没这心思,便尽快回家去。” 女子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般冷漠的话。 勉强一笑,她正想要解释什么,侍卫已经围上来,半强硬地将人给送走。 骆清澜微皱的眉眼缓缓舒展,弯起眼眸笑道:“王爷不承认救她,便是承认来救我了?我请王爷吃饭,您是否有时间?” 江千晟微微一怔。 他们两人素来疏离,倒是少见骆清澜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似是亲密许多。 江千晟神情略有融化,颔首点头:“好。” 在吩咐侍卫将一众人送走后,他便随骆清澜向路边酒楼走去。 谢秋不肯打搅二人,随意寻一个借口便离开了。 最后便只有他二人走入酒楼,正听到这里的说书人在说书。 骆清澜很是感兴趣,在二楼靠着栏杆的位置坐下来,便先点了好茶好菜。 那说书先生正说着江千晟之事,将他夸的天花乱坠。 骆清澜看向江千晟,微笑道:“王爷听旁人这般议论,是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江千晟淡淡道,“只当是听一段故事罢了。” 见他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骆清澜便未多言。 二人在说书声中享用过这餐饭,便出门在街上随意走着。 骆清澜想起还未买特产,见江千晟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主动道:“我打算给姑姑买一些礼物,正巧要去各家铺子瞧一瞧,王爷若无其他事,不妨同去?我也好送王爷些礼物感激。” 江千晟点点头:“好。” 见他应下,骆清澜心头略有些雀跃。 二人随意走进街边一家铺子,骆清澜看着许多不曾见过的新奇物件,觉十分新鲜,想着江笠冉或许也喜欢,便都买下来。 不知不觉走到角落卖面具的架子,骆清澜正仔细观察着这些面具的雕工,视线忽然在一张面具上顿一顿,不由自主便向那里走去。 手指抚上去时,还有些微颤抖,勾起她深藏在脑海中的记忆。 这张面具…… 与当日在灯会救下她的男子所戴的一模一样。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回忆着短暂的相处和当时奇异感觉,心头有一种很是奇怪的感觉。 她恍惚望着那面具,心中不由想着,或许这辈子,她也是没办法与他再见面了。 虽然至今不知道他当日为何要将那药丸推入她的口中,可这么久都未见他,怕是都没机会了。 叹口气,骆清澜略挪动一下步子,却不期然地撞在江千晟怀里。 一股熟悉的龙涎香味道送入鼻尖,让她恍惚间仿佛是回到那个灯火阑珊的夜晚,让她不由怔住。 “骆小姐?” 江千晟扶住她的肩头,微微俯身观察着她的神情:“你看起来神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舒服?” “啊……没……”骆清澜收回心绪,后退两步后向他行礼,“是我有些走神,冲撞王爷了。” “无妨。”江千晟看着退开的人,不动声色收回手,恢复一贯的冷淡。 他回身走在前面,骆清澜凝视着他的背影,眸中再度浮现出复杂之色。 ……应当只是巧合? 她这般想着。 龙涎香也并不是多稀有的东西,神秘人能用,江千晟自然也能的。 骆清澜不太敢猜测他们是一个人,也不太敢相信,她怕期许太多,最终反而会失落。 随在江千晟身后默默出来,看着他召唤出一路在暗中保护的侍卫出来搬东西,她将所有心绪都收起,走上前到江千晟面前。 “这是方才在店内看到的,若是王爷不弃,还请收下。”骆清澜递过去一个盒子,里头是她挑选的一块玉佩,“作为谢礼有些单薄,只当是全我一个心意。” 江千晟伸出手接下:“多谢骆小姐。”? 第一百四十八章 拒绝 因面具一事,骆清澜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她怕在江千晟面前泄露出奇奇怪怪的情绪,在送他谢礼后,便匆匆告别离去。 江千晟原还打算送她,见她急切要离开,半点不肯承他的情,心中失落之余,也没有再阻拦,只派人在暗中跟随保护。 目光复杂地看着手中小盒,他叹叹气,转身向另一方向走去。 回到驿站,二人在接下来几日都没什么机会见面。 再次看到江千晟,是骆清澜随皇后去水田祈祷之时,却也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待祈祷结束,因要准备启程事宜,她便更没有机会见到江千晟。 锦城这边正在忙碌着,京城那头这几日却是十分安宁。 江容轩联系百官进展顺利,晚饭都多用了些。 只是沉浸在睡梦中,他却忽然被人摇醒,渐渐清醒的意识中,是一阵打斗的声响。 “殿下,您总算醒了,还请随属下先出这房间。” 刺客正在和侍卫打斗,江容轩来不及做出思考,便连滚带爬地下床,随着属下向外走去。 那刺客见他要跑,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来的力量,挣脱开侍卫便向他刺过来。 江容轩骇然退后,那利刃追着他,始终在他面门寸毫之处,只差一点点便可刺入他的眼中。 “嘭!” 后背撞在身后架子上,将古董花瓶给打翻,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他眼睁睁看着那匕首要刺入,忽然,刺客猛然一顿,捂着缓慢蹲下身,似乎是重伤发作,在关键时候让他停了下来。 江容轩惊魂未定,死死盯着那刺客动作,便见他狠瞪过来一眼,忽然旋身退了。 屋内恢复安静,江容轩大口喘着粗气,身上衣裳已然被汗水给浸透。 ……好险。 就差一点点。 若是方才刺客没有出现状况,即便他刺客没死,眼睛也要瞎了。 渐渐恢复过来,他看到手掌被瓷片刺破,也顾不上疼痛,连忙唤侍卫进来询问那刺客的来源。 “属下等没看出那人的路数。”属下道,“杂乱至极,像是门外汉临时学了剑法,乱砍一气的。” “你管那叫门外汉?!”江容轩一阵恼怒,“本皇子差点便死了!” 属下埋着脑袋道:“他是有基础的,看着身手不错,但剑法确实不成气候,否则……” 否则江容轩可能真的死了。 江容轩脸色铁青,一整天的好心情便这般破坏。 他恶狠狠瞪着那属下,没好气道:“我让你们去联系清风茶楼,你们联系得如何?” 属下一阵赧然:“他们……不肯买账,称是想要过平静生活才退出江湖的,不可能再入朝堂。” “废物,连两个江湖人士都谈不拢。”江容轩骂了一句,吩咐道,“仔细去查查那杀手的下落,还有,明日一早备车,本皇子下朝后亲自去见见清风茶楼的那两位。” 属下不敢多嘴,应下来便出门去准备了。 江容轩冷着脸坐在房中,平息许久,才让人入门来伺候着他沐浴,随后便上床去休息。 这一夜他注定无眠,直到天快亮才睡,结果还要早早起床去上朝。 带着这股烦躁的心情,他在下朝后匆匆去了清风茶楼。 此时还不是清风茶楼的说书时间,白连鹏并不在楼下。 江容轩便去三楼开了雅间,让小二去请人下来。 这一等,便是足足等有一个时辰,才等来人。 白连鹏呵欠连天地入门,头发乱蓬蓬的甚至都未打理。 他大刺刺地在江容轩面前坐下来,叠起腿,便自顾倒茶喝起来:“失礼了,我才睡醒,让五殿下久候了。” 看他这态度,可没有半点像是失礼的样子,入门甚至都未行礼。 江容轩心中不满,面上却不露声色,温和笑着道:“无妨,本便是我有事求先生,扰了先生的好梦。” 白连鹏意味不明地“叱”一声,喝着茶没做声。 见他如此态度,江容轩也懒得寒暄,直入正题:“我曾派属下来寻先生多次,想请先生的清风茶楼入我门下,先生却一再拒绝,不知是何故?” “拒绝还需要理由?”白连鹏挑眉,嘻嘻一笑,“我不想加,那便不加呗,还值得三殿下亲自来问?” 江容轩忍一忍,继续端着温和儒雅的架子:“先生若能加入我门下,无论您有什么要求,我都帮您办到,您若想要自由清净,我必定不让人打搅,也绝不将先生当作是棋子和手下,如何?” “哦。”白连鹏懒懒地应一声,笑得漫不经心,“我唯一要求便是,不入你门下,还请三殿下成全。” 江容轩身后的侍卫怒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殿下亲自来请你,已经是给你极大的颜面。” “诶,你怎么和先生说话的?”江容轩皱皱眉,故意呵斥,“先生是有本事的人,有些傲气有何不妥?还不快向先生道歉?” 白连鹏嘲弄地看着他,抬手给止住了:“不必,我只是粗人,哪有三殿下身边的人金贵?这礼我可受不起呢。” 他懒懒地伸着腰肢,起身道:“想必我的态度,三殿下也是明了的了,您请便,我回去继续睡觉了,这睡饱了,我才有精力说书呢。” 江容轩脸色微微一沉,终于不再维持那副好说话的皮囊,沉声威胁:“先生可想好了,我是当朝三皇子,以你之才,若不肯归顺,我为着你不落入他人之手,只怕也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你做呗。”白连鹏耸耸肩,“反正我是江湖人,你当真将我这茶楼毁了,我便回去过我逍遥快活的日子,有什么打紧?真以为这小破茶楼我稀罕呐?” 他毫不犹豫地出门去,将房间门用力给甩上。 气得江容轩恨不得当场出手。 他阴晴不定地看着那扇门,许久之后,才咬牙道:“走!” 江容轩携侍卫离开,关九看着窗下走远的车队,冷眸望向白连鹏:“这不是你的茶楼,是骆小姐的,若当真毁了,你可想过后果?”?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回京 白连鹏不以为意地摊在椅子上,把玩着茶盏道:“即便今日东家在,也只会拒绝那厮,我这算是客气的。” 关九皱皱眉:“可她不在京城,你我并无靠山,江容轩若当真做什么,你能挡得住?” “看不出来,你对东家倒是很忠诚。”白连鹏戏谑地挑着眉,“可我不是她的人,清风茶楼真倒了,大不了我便跑路。” 关九冷笑:“火珊瑚不想要了?” 白连鹏瞬间一沉,慵懒目光变得犀利。 二人间气氛瞬间冷凝,关九骨节分明的手指已一点点抚上剑柄。 剑拔弩张之际,房门被徐徐推开,温润如玉的清瘦男子滑着轮椅进入房中,将话横在二人之间:“五殿下尚且未做什么,你们作为自己人便先内讧……我看这茶楼不必他动手,今日便要毁在你们手中。” “谁与他是自己人?” 关九和白连鹏异口同声,冷冰冰地对视一眼,同时冷哼着扭开视线。 男子微微一笑,掩唇咳两声:“此事不难解,他五殿下想要报复我们清风茶楼,只是因恼羞成怒罢了,若此时再有旁的正经事让他苦恼,他自然便想不起来理会我们,也足够等待恩公回来了。” “你连她的面都没见到,这便开始效力了?”白连鹏神情恢复一贯的懒态不羁,自顾饮着茶。 “恩公救我兄妹性命,将我们接到京城来安顿,我心中自然感激。”男子清润笑着,“这些时日我在京城里四处走走看看,倒是也听到许多传闻,其中一桩,便与那位五殿下有关。” 白连鹏眼眸转一转,立即接住话:“你说城南那桩人命案子?” “不愧是江湖百晓生。”男子称赞一句,不疾不徐地将话讲下去,“那家人投告无门,所有路子都被五殿下给拦住了,只要我们能稍微给些提点,让他们找对了人,自然便能给五殿下带去麻烦,让他自顾不暇。” “也是。”白连鹏点点头,“如今江容轩动作不少,也因此让六皇子很是不安,将此消息送过去,六皇子自然便知道如何做了。” 他端着茶杯端详着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不咸不淡地笑开:“我看这江湖百晓生合该是你来做才是,才来京城这么几日,便孤身一人将这件事都摸清楚了?我都未曾察觉。” 男子但笑不语,看向关九道:“此事便麻烦你了。” 关九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出门去。 他们在此处暂且绊住了江容轩的脚,让他一时间确实顾不上此处。 而在这桩人命案子拉扯期间,巡田车队也折回了京城。 众人恭送着皇后进入宫中,才乘坐马车各自散去。 骆清澜久违地回到镇北侯府,一切看着都是陌生又熟悉,让她神思复杂。 府上众人应当是早早便知道她今日归来的,却从上至下,无人关注,只有唐萱宁来她院中看了看,仔细关心了一番,还送上一份礼物。 除此之外,便是阿猫阿狗都没有一只。 骆清澜也乐得自在,真与那群人周旋,她也觉得累。 回到房中稍做安顿,她还未歇息,便听门外丫鬟来报,称是江笠冉到访,已然在揽月阁门前了。 骆清澜一阵惊喜,才上榻便匆匆忙忙穿鞋下地,跑出门去接江笠冉。 见她跑出来,江笠冉脸上也绽出笑意,伸出手将人给抱住。 “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没有轻重,若被你祖母瞧见了,又要训斥你了。” 骆清澜眯着眼睛笑,略显调皮道:“训斥便训斥了,我能自行分辨是非,不需听她的话。” 江笠冉嗔她一眼,倒是也没有在这上面纠正什么。 老夫人如何刁难,她又不是不知晓 。 姑侄二人在院内坐下来,借着春色闲话。 “此去还是清减不少,想是旅途劳顿?”江笠冉打量着骆清澜,略有些心疼,“听闻你们路上还遇到了匪贼,你和王爷一同失踪,可有受伤?” “没有伤到,我一切都好。”骆清澜笑着道,“也不算是失踪,只是为躲着贼人,误闯入了深处,第二日一早便与皇后娘娘汇合了,后来娘娘还让我去行宫泡汤泉了呢。” “你无事便好。”江笠冉摸摸她的发,满目温和,“这一路想必你也是收获不少,这段时日便好好在府中静思,消化消化,不要白白浪费这难得的资历。” “我明白的。”骆清澜乖顺道,“姑姑不必担心,我也不是那种爱玩闹的性子。” 江笠冉自然是明白的,便不再多说,她关心起另一事:“听闻你和岁宁小郡主这一路闹了不愉快?她回来后可是闹了好大的脾气,到处说你坏话,索性因她是犯错遣返回来的,众人都不是很信她。” 提起江岁宁,骆清澜唇畔笑意便淡去不少。 江笠冉见她这般模样,便知道是当真闹下许多不愉快。 她也不多问,只是提醒道:“那位小郡主回来后,便一直与骆筱筱交好,你早前与骆筱筱撕破了脸皮,可要多防备着,还不知她们两人要作什么妖蛾子。” 这便勾搭上了? 骆清澜倒是有些诧异。 不过仔细想想,骆筱筱若知晓她和江岁宁不和,又见江岁宁身份高贵,定然是要借此去攀交的,倒是也不算太意外。 冷笑一声,她淡淡道:“江岁宁是无知蠢笨的人,她此前多次言语无状,因是在外,倒是也没什么人计较,可现在回到京城这龙潭虎穴,她若还是那般行事,想必很快便会得罪人,骆筱筱和她走得越近,将来便越是倒霉,我只管看戏便是了。” 江笠冉眼眸微微闪烁,看出骆清澜身上的变化,多少有些惊讶。 只是见她能为自己打算,看事通透,倒是也欣慰。 骆清澜也是故意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从前怕吓到江笠冉,她大多时候都装傻充愣,这次倒是可以借着这一次出行,慢慢将真正的她展现给江笠冉。 她相信,她身侧的至亲之人是永远不会嫌弃她的。? 第一百五十章 不速之客 骆清澜闲坐着与江笠冉说起路上趣闻,并让谢秋拿出此行买的特产。 江笠冉自然是高兴的,很是珍惜地将东西都收下。 于她而言,什么名不名贵,特产不特产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骆清澜的心意。 二人正高高兴兴说着话,便见丫鬟入门来,福身一礼后道:“小姐,岁宁郡主到二小姐那头登门做客,听说是您回来了,现下正结伴向此处过来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们倒是很积极。 江笠冉皱皱眉,流露出不快之色。 都是女人,又怎么会不清楚她们的来意? 她冷淡道:“你才回府,便借口说是休息,将她们给打发走便是了,这理由是站得住脚的。” “不必了。”骆清澜笑笑,拍一下江笠冉的手背,“让她们来便是,姑姑您可见我何时在骆筱筱面前吃亏过?” 江笠冉细想一下,似乎还真没有。 又见骆清澜疏阔坦荡,便不去阻拦。 不多时,骆筱筱和江岁宁便结伴走入揽月阁中。 见江笠冉在,骆筱筱错愕一瞬,还是上前来先行行李问安:“姑姑安好。” 江笠冉不咸不淡地应一声,态度很是冷淡。 江岁宁与她同为郡主,倒是不必行李的,只是见她如此态度,心中难免不悦,不由阴阳怪气道:“你行礼做什么呀,她都没有和你们家老夫人行礼呢。” 骆筱筱连忙扯她一把,示意她不要在这件小事上纠结,随后笑着对骆清澜道:“听说姐姐回府了,我都不知道呢,若是知道姐姐什么时辰回来,我该在府门前迎接才是。” 骆清澜脸上挂着笑,平静道:“妹妹有心便好。” 二人各怀心思地寒暄着,江岁宁很快便不耐烦,插话进来:“骆清澜,你在路上污蔑我,害我被遣送回来的事情,你应该没有忘记?” 骆清澜笑容不改,眼眸却是冷冰冰的:“这我还真不知道,我自认这一路都和你保持距离,从来没有主动招惹,何来的诬陷一说?” “你还狡辩!”江岁宁气恼,“那日回程时我便想明白了,你是早知道那马有问题,故意不上车的,还加大霰草剂量,导致马匹发疯!” “加大剂量。”骆清澜不疾不徐地加重话音,抓住重点,“这么说来,你是早早便知道那马吃了霰草?” 江岁宁一愣,眼眸心虚地转动起来。 看她这副扛不住事情的模样,骆筱筱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她忙站出来笑着道:“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今日郡主上门来,其实也是想要和姐姐你和好的,姐姐你何必这样大的火气呢。” 这便来给她扣帽子? 骆清澜冷笑一声:“究竟是谁先提起此事,张口便要污蔑我的?怎么,我便要由着她给我扣帽子?若这便是你们来和好的态度,那便可以走了。” 话音落下,便不再管那二人,自顾饮茶。 “看,早与你说和她讲不明白了,你还偏要来。”江岁宁不满地拉扯着骆筱筱,“还惹得我心情不快。” 骆筱筱心头火起,想说还不是你这蠢货将事情搞砸? 本来她是想借着向骆清澜示好,暗中激怒骆清澜,让她落得一个刻薄不能容人的名声,谁想到江岁宁上来便是夹枪带棒的。 骆清澜淡淡扫她们一眼:“谢秋,送客,今日我要好好休息,若再有什么客人,不必往我这里引,聒噪。” 她端坐在那里,仿佛便比站着的二人高了一头,透出股不容置疑的气场来。 江岁宁当即便恼了,指着骆清澜道:“你说谁聒噪?这一路上的事情我都没有跟你算账,如今看在你妹妹脸面上主动来寻你,你不知道感激,竟然还敢羞辱我?” “那您真是高贵。”骆清澜淡淡讽刺,“我受不起,您快快离开,可不要再主动找我了。” “凭什么你说走我便要走?!”江岁宁倔劲上来,蛮横道,“今日我便要站在这里,不仅如此,我还要住下来,你若是敢将我撵出去,我便去寻皇上告状,我看你……” “嘭!” 江笠冉重重放下茶杯,将江岁宁的话语尽数打断。 她将犀利目光投过去,嗓音中透出军旅之人才有的狠绝:“不必清澜动手,我便能将你赶出去,你只管去皇上面前告状,看看他罚是不罚我。” “来人,将江岁宁撵出去,今日都不得踏入府门半步。” 婆子立即上前来,擒住江岁宁的手臂便向外拉扯,任她怎么喊叫都无用。 骆筱筱一副受惊模样,小声道:“姑姑,您怎能如此做?她到底是南宣君王的掌上明珠,与您平级呢,此事若是传出去……” “传出去便传出去,我还怕一个小辈不成?”江笠冉冷冷瞪向她,“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姓骆,如今却帮着外人来欺负你的姐姐?即便此事当真传出去了,也是你丢脸。” 骆筱筱委屈:“我这不也是为姐姐好,她和郡主关系交恶,总归是对家里不好,对她自己也不好的呀。” “对清澜好?”江笠冉冷笑,“你若当真是为她好,便该知道你姐姐今日才回来,还在疲惫着,应当让她好好休息才是,可你呢?带着你姐姐看不惯的人特意跑到这里来气她,你是什么居心。” “姑姑,我没有呀,我只是……” “闭嘴!” 江笠冉猛拍一下桌子,威严十足地呵斥道:“少在这里给我狡辩,滚回去闭门思过,这几日都不许出门,若让我知晓你敢到处乱跑,别怪我亲自上门来抓你去郡主府反思。” 骆筱筱脸色有些难堪。 看一眼安坐在旁的骆清澜,她不甘地咬住嘴唇,埋首一拜后,便匆匆离开了。 揽月阁内恢复平静,骆清澜弯起眼眸,端了茶盏送到江笠冉面前:“姑姑不气不气,快喝茶消消火,那些人可不值得我们动肝火呢,还伤身。” 江笠冉接过茶盏,却是仍气不顺:“都是姓骆的,怎么就养出她那样的人,我从前竟然都未发现,如今见她却是越来越恶毒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训斥 骆清澜淡淡一笑,倒是表现很平静:“二房、三房多年来都是没出息的,姑姑又不是第一日知晓,何必恼恨?如今知晓她们的真面目,防起来倒也容易些。” 江笠冉点点头,又觉得心疼骆清澜:“想你从前待她那般好,竟然是养了一个白眼狼,让她半点都不惦念,反而来寻你的不痛快。” 骆筱筱若是能明白知足和感恩,那便不是她了。 她早便被养坏了性子,满脑子只有不忿和自私的念头,哪里会想到旁人待她有多好? 即便知道,她也只会当作是理所当然罢了。 骆清澜回想前世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便觉一阵恨意涌上来。 去岁一年她多有隐忍,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念着骆筱筱还未及笄还未罢了。 待明年…… 眸中闪过狠光,她的神情一点点冷下来,又怕江笠冉察觉,忙将头给垂下,只当是在喝茶。 姑侄二人静静坐着,不多时,便见又有丫鬟匆匆而来,像是有事的。 骆清澜多少觉得无奈,回府没多久,倒是事情不少。 丫鬟进前来便道:“小姐,郡主,老夫人请您二位过去,还请快些移步清晖堂。” 骆清澜和江笠冉对视一眼,都猜到是因为方才之事。 骆清澜觉得无比嘲讽。 她回府时,老夫人不闻不问,如今出这么点小事,便折腾着要将她叫过去。 拒绝了江笠冉要独自去的意思,她随在江笠冉身上,落落大方地随她过去。 老夫人坐在清晖堂内,闭眸捻着佛珠。 这么些时日未见,她瞧着倒是圆润不少,气色看着格外精神。 骆清澜和江笠冉入门,一同行过礼,便站在下头静静等待。 老夫人却似是置若罔闻,佛珠捻过一轮又一轮,才徐徐睁开了眼眸。 冷淡目光在二人脸上一扫,便是冷哼一声:“才刚回府,便这般不知安分,你是诚心不愿我们侯府好过吗?” 骆清澜淡淡道:“孙女不知道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老夫人冷厉地看着她,“你在揽月阁内发威,与岁宁郡主争吵,辱骂你妹妹,你当我是不知情?” 骆清澜轻笑一声:“祖母方才都不在场,又如何知晓详情,难道她三房一张嘴说得便是真相?祖母可知道方才小郡主来污蔑我,这件事若真被她白的说成黑的,我侯府也不得安宁。” 老夫人皱皱眉,凝视她片刻,唇角泄出冷意:“你也不必一味拿什么侯府来压我,在你走后,侯府一切安宁,倒是你在时,日日都是鸡飞狗跳,你可曾反思过!” 那是因为她不在,他们没有可害的目标,自然是安宁的。 怎么现在反倒是成为她的错处了? 骆清澜觉得好笑至极。 她来不及说什么,便听江笠冉冷道:“母亲即便再偏心,也要讲个道理才是。”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冷冷呵斥,“跑到我府上来逞威风、刷能耐,到头来你是拍拍屁股走人了,惹恼岁宁郡主的祸事却要侯府来承担,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江笠冉性子倔强又强势,当即驳斥:“我侯府是久经沙场的勋爵门第,大哥和两个侄子为保家卫国,尚且在前线打拼着,哪里由得一个黄毛丫头来羞辱他们的女儿、妹妹?即便是皇上知晓,也只会训斥她江岁宁,而不是清澜!” 老夫人微微梗住,气势在一瞬间弱下去。 因搬出皇帝,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说什么。 却听江笠冉继续道:“我们侯府素来是有骨气、有血性的,何时怕过他人?又何时靠着委屈家人来讨好权贵?倒是母亲,如今位高了,反倒是畏首畏尾,什么都怕,这才是丢了我侯府颜面。” “你……你敢骂自己母亲?!” 老夫人暴跳如雷,不断用手掌拍打着桌子,气得喘息都变得急促:“混账,你以为自己被赐了江姓,我便当真不敢教训你吗?这世上便没有子女教训生母的道理!” 江笠冉不为所动:“母亲只管罚,只要你不觉得心虚和理亏。” “好!好!”老夫人猛咳两声,扶着桂嬷嬷狠狠瞪向二人,“把这两个不孝的东西拖出去,给我狠狠地打!” “老夫人,您冷静些呀。”桂嬷嬷连忙劝道,“大小姐才刚刚回府,这都还未休息呢,若被宫里头的人知晓这便挨打了,定然是要来问的。” “他们问便问,我教训自己的女儿和孙女,还有错了不成?”老夫人是当真气糊涂了,不管不顾地叫嚷起来,“拖出去!给我打板子!” 婆子们不敢再劝,上来便要擒住江笠冉和骆清澜,却被江笠冉给干脆利落地放倒。 她拧着手腕,冷冷道:“若我大哥在这里,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清澜,母亲你可想清楚了,若当真动起手来,可是要伤母子情分的。” “我教训你们,那是天经地义,即便他在这里,那也说不了什么。”老夫人再度拍桌,怒到浑身发颤,“去叫护卫来,我不信这里当真没人能治她!” “那便来试试!” 江笠冉也是当真生气了,几次三番见老夫人欺负骆清澜,如今是变本加厉,一点道理都不听,那她便也用自己的方式来讲讲道理。 骆清澜全程都没有劝阻她,这让她很是欣慰。 清晖堂内正闹做一团之时,忽听外头传来一道慌张的声音:“老夫人,皇后身边的大公公来了!” 老夫人微微一怔,皱眉不满道:“他们来做什么?如今到哪里了?” “老夫人贵安。” 略显尖细的温和嗓音从门外传来,公公一只脚已然是踏入房中了:“未得您的通传便入内,实在是失礼了,还请老夫人见谅,也请老夫人给奴才些时间说说话才是。” 屋内顿时一静,老夫人愤怒之中,生出几分尴尬情绪。 想到方才那些话被公公给听到了,又听他这话里多少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她连忙解释:“我是在处理内宅之事,一时情绪上头,冒犯公公了,请公公快坐。”?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成全他 “不必坐了,奴才只是来传话的。” 公公得体微笑着,略一欠身,便对着骆清澜行礼:“骆小姐,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您了,皇后娘娘体恤着您,特让奴才来给您送些补物,这几日您便好生歇息着,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宫里一声。” “哦对了,此前小郡主对您多有冒犯,皇后娘娘特让奴才让和您说一声,此事她心中有数,眼下虽然无法为您做什么,但这件事,她往后会给您一个交代,还请您放宽心等待,不必觉得恼怒。” 骆清澜还一礼,温声道:“皇后娘娘太客气了,原只是我和郡主之间的事情,打扰皇后娘娘,本就是我过意不去,怎好再让娘娘为我的事情操心,还请公公代为转达,请娘娘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公公很是满意于她的有礼和识大体,对她愈发和颜悦色:“那骆小姐您好好休息,奴才这边便不打扰您了,若是有什么人扰您安歇,只管来寻奴才便是。” 话语间,他还向老夫人处撇去了一眼,几乎是在明示她了。 老夫人脸色难堪至极,她在自己府上教训孙女、女儿,竟然还要被皇宫里的人训斥? 这骆清澜不过是随着皇后出门一趟,竟然蛊惑得皇后为她训斥自己? 老夫人心中虽然不忿,却因皇后的命令,不得不遵从着。 公公命人将赏赐之物搬去骆清澜房中,便告辞回宫复命。 江笠冉不顾老夫人脸色难堪,拉着骆清澜的手笑道:“皇后娘娘既然让你好好休息,那便安心歇着,如今也算是奉命休养,谁都不敢说你半句。”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故意讽刺老夫人的。 刚才还想要罚二人的老夫人,如今是罚不成了。 她若是敢动骆清澜,只怕宫里头立即便会来人来治问。 冷哼一声,她讽刺道:“既然皇后娘娘这般关心你,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好好养着?免得你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侯府还要被娘娘质问。” 说罢,她便忍着怒火转身离开了。 江笠冉眨眨眼,拉着骆清澜的手道:“看来我要感激你了,若非你,只怕我今日也免不了一顿打。” 骆清澜笑起来,眼眸弯成一条线:“那便算是姑姑欠我一个人情,改日我去您府上吃饭,您可要多多做我喜欢吃的。” “好,我每日都备着等你大驾。”江笠冉乐呵呵地笑着,拉着骆清澜的手便走出清晖堂。 皇后赏赐的消息很快便传至整个府中,骆筱筱原还指望着老夫人去惩罚骆清澜,不想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她自然是恼恨的,却也无可奈何。 只是她也发现了宫里有人的好处,即便不是皇后娘娘,若平日里有妃嫔撑腰,在这府中都能好过许多。 骆筱筱有这样的算计,骆清澜是不知晓了。 她将江笠冉送走后,便回到房中睡了一觉,待傍晚醒过来,用饭时才向谢秋问起:“你去过清风茶楼了吗?” “去过了。”谢秋看看四周,示意丫鬟们出去后,才压低嗓音道,“您让关九带回来的那位先生,已经在茶楼内了,还帮您解决了一桩麻烦。” “哦?” 骆清澜微微挑眉,示意她讲讲。 便听谢秋道:“此前五殿下曾去清风茶楼,想要收服为己用,被白连鹏阴阳怪气地给嘲讽了,便恼羞成怒说要报复茶楼,是先生翻出一桩人命案子给他,让他无暇分身来管茶楼之事,这才平安。” 江容轩还去过清风茶楼? 骆清澜手指摩挲着茶杯,倒觉得有些意思。 她微微颔首:“此外还有什么事吗?” “那殿下不只觊觎茶楼,还想要拉拢兰生医馆和青云商号,目前还未有什么实际的行动,只是隐有试探的意思。” 他倒是很会挑,看中的都是她的产业。 骆清澜眸光略冷一冷,唇角扬起几分嘲弄:“既然他想要拉拢,那便成全他把,总不好全部拒绝了,当真让他恼火了,我想要收拾这烂摊子,却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小姐的意思是……?” “兰生医馆便算了,我需要维持神医神秘的身份和名号,加上如今许多贵门青睐,江容轩也是不敢动的,倒是商号……可以做一点文章。” 骆清澜摩挲着下颌:“他想要商号的支持,无非是想要钱罢了,偶尔给他些好处,从他那里也套点情报来,也是有好处的,你去吩咐时告诉白连鹏,让那商号的老板只管周旋便是,但决计不可参与到党争之中,如何把握分寸,我想他们自然明白。” 看着谢秋应声出门去,骆清澜不由想着,也是时候去见那位先生了。 得了他,一切都才好开始运转。 同一时间,皇宫。 皇后用过晚膳,坐在殿内看书消遣,忽想到什么,便招手让福公公进来。 “你今日去各家送赏赐,都如何?” “大家都很感激娘娘的宽仁呢。” 福公公弯着腰笑道:“您让我特给骆小姐送去的话,奴才也带到了,当时老夫人便在旁,想必是理解娘娘意思的。” “哦?”皇后心念一动,“你去时,老太太也在?” “在的。”福公公维持着笑意,“当时老夫人似乎与骆小姐产生争吵,那屋子内的女使婆子,甚至和北宁郡主动起了手,那场面可是相当混乱呢。” 皇后皱皱眉:“你可打听了是因何事?” “出门时问了一个小丫鬟。”福公公点点头,“那丫鬟称,骆小姐方到家,正和北宁郡主说着话呢,那骆家二小姐便携岁宁郡主去往揽月阁发生争执,这才惹得北宁郡主不快。” “您也是知晓的,那北宁郡主出身将门,又是在沙场上滚过的,还素来护短,哪里能容下岁宁郡主?便直接将人赶出去了,还将二小姐罚了禁足,谁想二小姐派丫鬟去和老夫人告了状。” “老夫人是觉得岁宁郡主身份尊贵,不好得罪,这才打算处罚大小姐和北宁郡主的,不想却打起来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荒唐戏码 “这侯府,当真是荒唐。” 皇后神情冷下来,满眼不悦:“想老侯爷是如何刚正之人,如今的镇北侯更是骁勇果敢,一双儿郎也是铮铮正义良善的汉子,他们何曾畏惧过权贵,向权贵低头?那老夫人倒好,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便因这种可笑的理由去罚人,可见这侯府在她治理下,如今是怎样的不成器了。” 她想到镇北侯府如今除镇北侯一脉,便都是一群没出息的,便觉得心中厌烦。 再想想骆清澜,那般聪慧通透的人物,竟然摊上这样的祖母,她便愈发怜惜。 当即便吩咐道:“你往后多注意着镇北侯府的去向,侯爷如今出征在外,唯一记挂便是清澜,她又是那样好的一个孩子,本宫说什么都要庇护着她才是。” “是,奴才记下了。” 福公公退下后,皇后想着骆清澜与江千晟有婚约,便想着待明年骆清澜及笄,她便立即请皇帝正式赐婚,让他们早早结成连理,接到自己身边来好好照顾着。 有她和江千晟撑腰,那侯府自然便不敢再欺负骆清澜了。 这般想着,她心中倒也都是期待。 骆清澜并不知道皇后娘娘在惦记着她,一夜好眠后,她便命谢秋取来男装扮上,携她一同出门去。 走至府门前时,却正巧遇上骆连峰和唐萱宁。 二人举止亲密恩爱,正领着丫鬟、小厮向外走去。 双方碰面,唐萱宁主动走上来,笑着向骆清澜询问:“这便要出门了?不多歇息两日吗?你此行一直坐着马车赶路,想是很辛苦的,我瞧着你都清减许多。” 骆清澜笑笑:“出门放松放松,也是一种休息。” 骆连峰在后嘟囔:“那穿什么男装,像是做亏心事一样。” 话音落下,便被唐萱宁嗔一眼:“女儿身总归是不方便的,尤其清澜貌美,怕是要招惹些不三不四的人,男装总归更方便些,人家也是为省去麻烦,你是男子不懂这些,便少说两句。” 骆连峰便不说话了,看起来倒是很听唐萱宁的话。 训过骆连峰,唐萱宁便又拉着骆清澜的手道:“你若是没什么其他事情做,不如随我们一路去唐家?今日我家办宴席,我和夫君也正是要过去的。” “多谢婶婶好意,不过不必了。”骆清澜客气笑道,“我才刚回来,有着巡田队伍一员的身份,不宜如此高调,还是歇养几日再去各家拜访的好,今日我便出门去随意逛逛,很快便回了。” “你说得也是,那我便不勉强了。” 唐萱宁拍拍她的手,便挽住骆连峰手臂,准备与他一同离开。 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急促脚步声。 骆清澜下意识回眸去看,便见是瑶姬抱着孩子奔跑过来,气喘吁吁到三人面前。 “夫君,你们此去可是要在唐家留宿?带上瑶儿和然然好不好?我们母子独自在这里,总归心里头会害怕。” 瑶姬是柔弱美人,本就有一副清纯到让所有男人都怜惜的脸庞,如此咬唇挤泪,便更显楚楚可怜了。 骆连峰当即便心软,有些迟疑着看向唐萱宁。 唐萱宁温和一笑,却是拒绝得不容置疑:“不成的,夫君,此次是你我一同回娘家,若带上妾室和庶子,那像是什么话?即便我家中父母愿意容忍,那宾客呢?怕是要笑话夫君不知情重了。” “那……瑶儿你便和孩子留在府中。”骆连峰哄道,“我和夫人明日便回来了。” “夫君,可是我害怕……”瑶姬红着眼眸看向他,牵着骆然的手走进一步,“孩子若见不到您,也会晚上哭着想爹爹呀,我自知身份卑微,也从不敢争些什么,只求夫君您能联系,走到哪里都将我带着,不要冷落我们母子才好。” “你看你这说得什么话?我何时冷落过你们?”骆连峰有些不满了,“难道我对你们还不够好吗?” “夫君待我们自然是极好的。”瑶姬软声道,“瑶儿也只是想陪在夫君身边罢了,难道夫君连这小小请求都不肯满足吗?” “这……” 骆连峰又犹豫了。 他实在是有些抵不住瑶姬再三请求,不由对唐萱宁道:“萱儿,不如便带上,到了唐府,便让他们母子在后面住着不许出来,自然也不会有人知晓。” 唐萱宁淡淡道:“夫君若是如此挂心不在,不如留在侯府陪着他们母子,我自己回家便罢,方才听她说那样多,怎么,这府上是没人了?老夫人是能吃人不成?还是夫君此去便不回了,值得然儿只这一夜便哭着找爹?如此依赖父亲,将来他长大了,又会是什么模样?” “说起来这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虽然好吃好喝供着,却也没资格管教,瑶姬更是不肯我靠近,我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只一句,夫君若坚持带上他们,那你也不必去了,我丢不起这个人。” 说罢,她便直接向外走去。 骆连峰愣一愣,连忙追上她:“萱儿,萱儿别生气,我不是这意思……不过你说得也对,母亲素来疼然儿,我们只是去一日,又不是生离死别,有什么舍不得的,我不带了好不好?不带他们了。” “夫君!”瑶姬怆然哭泣,“您便这样丢下我们吗?” “闭嘴!”骆连峰不满呵斥,“才离开一日,你便在这里哭着喊着,成什么体统?怎么,男人家要做事,你一个女人还非纠缠着不肯放人?若母亲知晓你这一出,只怕是要一棒子把你打出去!” 冷哼一声,他瞪一眼在旁看戏良久的骆清澜,便拂袖出门,跟着唐萱宁一同离开。 瑶姬望着他们走出门的背影,不甘心地咬住唇瓣,握着骆然的手都紧了紧。 直到骆然喊一声疼,她才将他的手放开。 骆清澜无意在这里看他们二房的笑话,当即便抬步向外走去。 “大小姐!” 瑶姬匆匆忙忙绕到骆清澜身前,俯身一礼:“大小姐,我能否和您说几句话?”? 第一百五十四章 谋士 骆清澜微微驻足,冷淡地看向她,眼眸里不见半分温情。 瑶姬收拾一下心情,让丫鬟先将骆然抱走后,才露出凄苦表情道:“您也看到了,我如今在二房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二夫人保持着家中账簿,随老夫人一同管家,如今权利是越来越大,我在家中日子不好过,平日里她更是不肯让我去见夫君,自己霸占着……” 说着,她便忍不住开始抹泪。 骆清澜冷声打断:“说重点。” 瑶姬从善如流,抽噎着道:“我所求不过是希望在这家中有一席之地,能让我和然儿过得好些,大小姐此前恼我不计恩情,此事我已然知错了,若您还不解气,大可以打骂我,我只希望能在大小姐手下做事,讨一口热饭吃。” “我身边不缺人。”骆清澜冷漠道,“揽月阁的丫鬟们,可比你这有野心的妾室好用。” 何况她在外还有势力,除非是脑子进水了,否则她何必自讨麻烦去用瑶姬? 瑶姬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向她:“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如今我是一点争的心气都没有,只想在这府上好好过日子罢了,还请大小姐收留,我必当做牛做马。” 将自己说得这般可怜,不过是想惹起旁人同情罢了。 可惜骆清澜不是男人,也不是年幼的稚子。 瑶姬是什么人物,她心中已经很清楚了。 何况那唐萱宁根本不爱骆连峰,与他恩爱也只是因他们是夫妻罢了。 说霸占骆连峰? 那根本不可能。 看瑶姬和骆连峰方才表现,便知他们是时常见面恩爱的,唐萱宁也不是刻薄之人,她又怎会不好过? 骆清澜冷冷道:“不必在我面前养这一出,我早便告诉过你,我不吃这一套,你若是诚心想跟着我做事,至少也要能告诉我,我和你同谋会有什么好处,才能让我舍弃一个待我不错的婶婶,偏偏要提携你。” 瑶姬微微一愣,眼眸挂着的泪水一点点收回去。 “你若是想清楚了,便回去仔细想想,好过你在这里撒泼,我最讨厌的便是愚蠢又没数的人。” 话音落下,她不再去看瑶姬如何,转身便携谢秋出门去。 瑶姬在原地不甘地站着,眼眸里一点点浮现出狠光。 她捏住掌心,转身一点点向回处走去,脑子里都是些怨愤的想法。 正沉浸在自己的想法当中,便忽听有人在身后唤她:“瑶姬,你等一下。” 瑶姬脚步微微一顿,回眸看去,似乎骆筱筱身边的丫鬟。 她皱皱眉,没什么好气道:“什么事?” “我们小姐想要见见你。”丫鬟笑着道,“她让我与你说一声,骆清澜不愿意帮你,倒是她愿意,只要你能帮她达成所愿,她自然也能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瑶姬眼眸闪烁着,虽然相比起骆清澜,她有些瞧不上骆筱筱,不过眼下也没什么人能依靠,便还是随着丫鬟向那边走去。 …… 清风茶楼。 骆清澜坐在雅间内静待,楼下听书客们的叫好声甚至能传到此处来。 听闻这些时日白连鹏将林方知兄妹的事改编成了说书本子,日日在茶楼内说演着,很是得听客喜爱,不少人都蹲守在茶楼内,就为听完这故事。 今日,便是要说这段故事的结局,楼下座无虚席。 侠客行侠仗义,林氏兄妹血气骨性,都是众人爱听的桥段,结合在一处,再经过白连鹏的润色,便是绘声绘色,跌宕起伏,让人欲罢不能。 骆清澜本也想听的,实在是楼下没什么位置,只好在此处安心等待。 待那叫好声渐渐散去,不多时,雅间房门便被开启,白连鹏当先吊儿郎当地入内来,后面跟着林方知和关九。 林方知,便是那位被关九救到京城来的先生,也是骆清澜心心念念着的谋士。 见人入内,骆清澜当即便起身来迎,格外客气有礼:“这位便是林先生?您肯来京城助我,实在是我的荣幸,请快入席。” 话语间,便亲自推着林方知的轮椅,让他入席主位。 白连鹏哼哼两声:“我当日来时,怎么没有这样的待遇?东家忒偏心了。” 骆清澜眯着眼睛笑道:“白先生不是不愿意在我麾下做事吗?你若是肯点头,我立即照着这礼给你来一份。” 白连鹏哧哧过后,便没了声响。 林方知微微一笑,一双和煦温润的眼眸却开始打量着骆清澜。 他在见到骆清澜前,虽已然知晓她的身份,也曾听过不少她的传闻,可初见面来,还是诧异万分。 骆清澜比他所想的还要沉稳些,分明看着年幼,可那身气派,已然是能摄人的。 他心中暗暗有些计较,在骆清澜落座后便道:“骆小姐救我兄妹出苦海,我来为骆小姐效力,也是应当的,只是我不知道,您究竟是如何知晓我的事情的?还让关九特意去救我。” 关九抱剑靠在墙壁上,听闻这句,冷淡视线也不由自主落在骆清澜身上。 骆清澜恬静一笑,早已想好说辞:“此前看过先生的林霞日落图,也看过先生的《方知集录》,心中对先生之才一直是仰慕的,便让人去探访,想着若有机会,我也能向先生请教,不想便听闻了您和妹妹之事。” “是这样?”林方知略有些疑惑。 他不觉得骆清澜这样的名门贵女需要为一个才子费这番心思。 对于自己的才情,林方知是自信的,可若说自己有多重要,他倒是也并不觉得。 他素来低调,也不愿入仕,心中那些本事,都是藏着的,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晓。 何况这世间有才之人那般多,她骆清澜怎么偏偏便对他这般青睐? 骆清澜眨眨眼,轻声笑道:“先生可不要不信,我虽然看到许多诗文画作,却也只唯独对先生起了仰慕尊敬之心,怎么说呢……从你的诗词里,我总觉得能看到些不太一样的东西,我最起码知晓,你并非只是才子这般简单。”? 第一百五十五章 规划 林方知温润眼眸里闪烁过几许迷惘。 他细想曾经作过的诗,倒还真不知有哪首透露过他的心思的。 只是骆清澜神情真诚,目光坦荡,半点不似说谎的,何况人家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再如何,都无法怀疑下去了。 最后只是干巴巴道:“原来是这样。” 骆清澜唇畔笑意扩散,笑得愈发真诚。 她是了解林方知为人的,也正如此,才敢当着他的面扯谎,而不是如对付白连鹏和关九那般困难。 回忆前世,她与林方知相识也是一场巧合。 那时她已然是江容轩的王妃,一日闲暇出门逛街,便遇见了满身风尘、狼狈倒在地上受欺凌的林方知。 骆清澜原只是见他可怜,才将人抬回去,这才知晓他的遭遇。 林家是罪臣之后,祖上犯下贪污大罪,祸及三代,正巧至他父亲那一代还是戴罪之身,他与妹妹从小没少受欺负。 后其父忍受不住这般羞辱之痛,也承担不起县衙日日向他讨要钱财,三不五时便拿他过去质问,他便在某一日悬梁自尽了。 其母悲痛之余,为着一双稚子,倒也苦苦撑下来,只是在林方知十五岁那年,家中又生变故。 当地豪绅看上其母姿色,强行掳进府中去,年仅十五的林方知前去要人,却被打得双腿残疾,自此落下病根。 为救他一命,其母便屈身贼人,倒也是让他们母子三人过上两年好日子,也让林方知才名远扬。 可这样的生活于他们而言,却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耀的,反而是充满屈辱和苦涩,随着其妹年岁渐长,懂事冲动下冲进府中要带走其母,却反被乡绅看上她美貌。 在害死其母后,乡绅便开始百般逼迫其妹,甚至构陷罪名,将兄妹二人投入狱中,折磨三年有余,二人自然是不肯屈服的,性烈的妹妹更是在乡绅强行带走她之时一头撞死在县衙门前,林方知被迁怒扔去乱葬岗喂狗,却反让他活下来,并撑着一口气到京中去伸冤。 那时他是走投无路,甘愿做骆清澜和江容轩的谋士。 这一世,骆清澜重生而来时,他们的母亲已然去世,她所能做的,便是从狱中将兄妹捞出来。 所幸她前世翻过这案子,这一世做起来便更容易,只是要稍微费些时间罢了。 轻轻摩挲着茶杯,骆清澜打量着林方知如今的模样。 比前世骨瘦如材仿佛行尸走肉般相比,他如今这副端方君子的模样,才该是他应有的。 心中惋惜着,她徐徐开口道:“林先生,我想你已经知晓我请你来此的原因,不知你的意愿是……?” “我自然愿意。”林方知毫不犹豫道,“没有骆小姐相助,我兄妹二人早不知死多少回,这条命既然得您相助,我自当竭尽所能。” 他便是这般性格,骆清澜并不意外。 微微颔首,她笑着对林方知道:“你往后便住在此处,若是觉得不方便,也可以自行去看院子,缺银钱便直接在茶楼或者是商号拿,你不必客气。” “多谢小姐。”林方知并未推辞,只是客客气气地再度道谢。 骆清澜知晓他们的性子,也不过多寒暄和客套,直接道:“既然先生愿意助我,那此后我这清风茶楼,还有医馆、商号,以及白连鹏那边在养着的人,便都托付给先生了。” 此前是白连鹏在暂管着这些事情,虽然做得也不错,可骆清澜相信林方知能做得更好,何况白连鹏也不是喜欢做这么多事的人。 对此,白连鹏也没什么意见,从见到林方知起,他便知晓此人是来做什么的。 林方知诧异于她如此豪放,竟然第一日见面便将全副身家托付。 诧异之余,他也很是感激于骆清澜的这份信任。 点点头,他大大方方便接下了这桩差事:“好,既然骆小姐信得过我,那我便先管着这些。” 停顿片刻,他继续道:“既然要开始正规起来,那我这里有几项建议,小姐不妨听一听。” “先生请说。” “骆小姐想要搭建十分庞大和完善的势力体系,说实话,目前这些还远远不够,您看上次只是五皇子来恐吓一番,我们这边便要想破头的去寻方法。” 骆清澜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她既然想在暗中建立这些,那自然不可能每次都出手相助。 林方知手指轻敲着桌道:“眼下还是我们的势力太薄弱,却表现得异常高调,惹得各方注目,五皇子不会是第一个,他既然能注意到,旁人自然也能,眼下我的建议是,商号那边暂且放慢动作,尽可能低调行事,不要再惹眼了,毕竟您也不缺钱,那倒不必急着发展商号。” “至于茶楼……白先生已然打出名声,倒是不好就这样放弃,医馆那头有许多贵人护着,倒是很安全。” 骆清澜轻咳一声:“那先生可知,我让商号与江容轩虚与委蛇之事?” “知道。”林方知点点头,“此事谢秋姑娘已来通知我们了,既然只是虚与委蛇,便不是真的入伙,他看到商号发展缓慢,只怕也不会太上心,只会将这当作他的口袋,示敌以弱,于我们而言也是有好处的,小姐不必担心。” 见骆清澜终于流露出她这年纪本该有的一丝孩子神情,林方知便不由得笑一笑。 他继续道:“除此之外,我希望能尽快建立情报机构,以及让关九开始培育杀手,正巧您正在养人,我会去考察他们,依据能力开始对他们因材施教。” 顿一顿,他看向白连鹏:“白先生,那情报这方面,便要麻烦你了,作为江湖百晓生的你,最是适合这个位置,还请不要推辞。” “我?”白连鹏嗤笑一声,“我拒绝。” 在林方知提出情报机构时,他便知道会点到自己,拒绝得更是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的。 骆清澜只好解释:“白先生暂且只是清风茶楼的说书先生,还不算是我们的同伙。”?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说多错多 “我知道。”林方知微微一笑,“在来此后,这样的话他已经说不下十次了。” 白连鹏听出他话语里的几分揶揄,忍不住翻个白眼。 “可是白先生——”林方知不疾不徐地继续说下去,“你还欠我人情呢,怎么说,都不该拒绝我提出的请求才是,何况这件事你也不吃亏。” “欠你人情?我怎么不知道。”白连鹏不屑一顾,摊在那里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莫非你说那次五皇子来挑事?清风茶楼对我而言,只是一处栖身之地,若没了,我大可去别的地方逍遥,又不是我的老窝。” “不是这件事。”林方知摇摇头,和煦地提醒,“你拿我的经历改编做说书本子,今日可是恰好说到结尾了呢。” 白连鹏:“……”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猛然拍着桌子起来:“好小子,我说你怎么答应得那样爽快,原来是早早便要算计我,还掐着日子让我说完结局?!” 骆清澜一怔,眸中也满是诧异。 “哪里哪里。”林方知一派从容温雅,“这件事是白先生主动提出来的,可不是我故意设计你,可你利用我如此悲惨的身世,日日说书来戳我痛处,我来讨些利息,也是应当的?” 白连鹏咬牙切齿。 他做江湖百晓生这么多年,还从未被人这般悄无声息地算计过。 当日他是在醉酒时失口说出此事,不想林方知十分洒脱温和地便同意了,当时他甚至十分真诚地告诉白连鹏,他很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以另一种方式被传唱,因此希望他将母亲改编得完美些。 白连鹏也是热血上头,才答应下来。 结果这小子,本子按照他要求改的,现在还成他亏欠了。 江湖人最讲究道义,他虽然看着不羁,却也是有自己的傲骨的。 这种亏欠人的事情,他断然不可能做,若真欠了谁人情,他也是要立刻还回去的。 林方知仿佛没有看到他要吃人的表情般,从容道:“那么,此事便这样定下来了,骆小姐,没有问题?” “自然没有。”骆清澜忍住笑,只道,“往后你负责这些事便是了,不必特意来和我汇报,我若有空便会来看。” 她看向关九,也询问了一下他的建议,关九虽然表现冷漠,却也全程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骆清澜与他们在聊过些细节,想着在外也逗留许久,便告辞离开。 谁知下楼走出门时,却不期然地遇见了江容轩。 她虽是一身男装,可这副容貌,江容轩是不会错认的。 看到走出来的人,他当即双眸一亮,温和笑着走上前:“骆小姐,今日也来听书?” 骆清澜不着痕迹地皱皱眉,冷淡“嗯”了一声,便准备离开。 江容轩难得见到她,却不肯这般放弃,继续攀谈道:“这几日清风茶楼有段新书,我前些时日也来听的,可这两日太忙,听说今日便是要说结局的,听不到当真是可惜。” 顿一顿,他不由得看向骆清澜道:“不知骆小姐是否有空闲来给我说说?我会请骆小姐喝茶。” 骆清澜眉色骤冷:“五殿下当我是什么?说书唱戏的艺人?赏杯茶便乐乐呵呵地随您去说书?这茶楼的先生尚且有风骨,难道殿下觉得我下贱不成?” 江容轩愣住,连忙解释:“我不是这样的意思,我只是单纯想与骆小姐说说话罢了。” “五殿下若是缺人给你逗乐取笑,你还是去勾栏瓦舍,我是正经人家的女子,不做这些勾当。”骆清澜冷冷留下一句,便要甩袖离开。 眼见她是越来越气,江容轩心头也有些恼。 怎么每次和她说话,她都是能找到无数错处来骂他呢? 可他偏偏不能对骆清澜发作,忙上前去拦住人,哄道:“骆小姐,你当真是误会了,我这人素日里根本不去勾栏瓦舍的,我也不是当真要听说书,只是心中爱慕骆小姐,才想要与你多说说话罢了。” 谁知骆清澜更恼了,“五殿下慎言!我与宁王殿下是有婚约在身的,你若是再如此胡言乱语污蔑我的清白,我便告到金殿去,请皇上为我做主!” “即便告到金殿,我对骆小姐的爱慕之情,也如滔滔江水不绝!”江容轩当场对天发誓,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对于他这般死皮膏药般的模样,骆清澜只觉得气恼至极。 索性不去理会,绕过他便要走,偏偏江容轩死都不肯放人,硬是纠缠。 骆清澜气得正要吩咐谢秋打他,忽觉一阵冷意兜头罩下来,紧跟着便是杀意逼近。 她敏锐地抬眸,仰头看见一黑衣蒙面的刺客举剑刺下来,却是直指江容轩。 落地一瞬,他与骆清澜有一瞬间的对视。 这视线,这感觉…… 关九?! 骆清澜正暗暗心惊,便听江容轩怪叫一声,惶恐大喊道:“护驾!护驾!快来保护本皇子!” 周围侍卫手忙脚乱地冲上来,很快便与关九打在一处。 可他们又如何是对手,很快便被关九冲散。 眼看着刺客要到面前,江容轩惊惧之下腿软倒地,不住向四周大喊救命。 关九仿佛逗弄他一般,不断刺在他的周围,看着他满地打滚、乱爬,仿佛是在戏弄着一只老鼠。 “殿下!马来了!您快逃!” 侍卫牵马而至,拼命上前拦住关注。 数人围攻下,总算牵制住他一时半刻,江容轩想也不想便起身,跌跌撞撞着爬上马,扬起缰绳便扬长而去。 关九一脚蹬开身边的人便追上,眼看着他们便这般走远。 谢秋在骆清澜耳边压低声音道:“那是关九?这样让他们离开,当真没有问题吗?关九不会对五皇子……” “不会,他有分寸的。”骆清澜淡淡道,“跑远了,他再找机会消失便是了,在这么多人围观之时,反倒是不好动作。” 谢秋了然地点点头,扶着骆清澜道:“那小姐,我们也回去。” 骆清澜点点头,抬眸间望见三楼站着的林方知,与他互相点了点头。? 第一百五十七章 讨药 骆清澜回到府中,先去换身衣裳后,便坐在院中品香插花。 如今日头越发温和了,清风格外和畅,做些雅事,最宜心情。 她摆弄着花枝一点点思索着插入瓶中,渐渐完成副兰香绿影景。 满意地点点头,她便让丫鬟端过去放在她梳妆台的窗前,每日清晨醒来梳妆时瞧一瞧, 心情都会好许多。 原想在这之后让谢秋陪她下下棋,却也不知道谢秋去了何处,回来后便一直没有现身。 她干脆回到房中去休息。 不多时,却见谢秋回来对她道:“小姐,凝香想要见见您。” 凝香? 骆清澜挑挑眉,都快将她给忘记了。 “让她从后门悄悄进来,不要让旁人看到了。” “是。” 谢秋出门去没有多久,便将凝香领到内室,关紧门窗好说话。 “大小姐!”凝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殷殷切切地看着骆清澜道,“奴婢可算是等到您回府了,昨日本该来拜见的,可因二小姐发了脾气,对我们看管的严,这才没能出来,还请骆小姐见谅。” 骆清澜眸光冷淡地看着她:“从前倒不见你有这样的忠心。” 凝香可怜兮兮地仰头道:“奴婢从前做下许多错事,是奴婢对不住您,可现在奴婢也算是您的人了,自然是要为您做事的。” 见骆清澜冷着脸不开口,她轻轻咬一下唇瓣,终于忍不住说出目的:“您在走前给我的药,已然全部吃完了,眼看便是要发作的日子了,您看……?” 果然,不是为着此事,她根本不会来这里。 骆清澜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轻轻拨了拨茶叶:“想要解药,很简单,拿你手中的消息来换,往后每个月,你若拿不出相应的消息,便不要想从我这里拿药了,我不养废物。” 凝香在那件事后,便一直都没有为骆清澜做过什么。 她只怕是觉得庆幸,以为骆清澜会这般一直养着她。 骆清澜却不愿意。 凝香眸光闪烁一下,立即道:“有,有的!今日便有桩消息要告诉大小姐呢。” 为着小命,她毫不犹豫出卖骆筱筱:“在您出府后,二小姐便将瑶姬给唤了过去,至于她们二人究竟说什么,我便不清楚了,这段时日二小姐对我并不大喜欢,只在心情不好时叫我进去打骂……” “这么说来,你如今能得到的消息其实很有限?”骆清澜撑着下颌,慵懒地看着她,“看样子你下个月是不必活了。” “大小姐……”凝香楚楚可怜地看着她,“这我也没有办法呀……” “没办法便去想办法。”骆清澜冷冷道,“难不成要我给你想法子?” 看着凝香委委屈屈的样子,骆清澜倒是也知晓她是怎样的人。 在示意谢秋将解药给她后,骆清澜冷淡道:“你若是能好好听话,将我所交代的事情都办好了,我便开始为你治那张脸。” 如今凝香脸上有一道狰狞至极的疤痕,虽然伤口是好了,却是彻底将她容貌给毁了。 凝香起初还会恨一恨,可却也是接受了毁容的事实。 现在听骆清澜说起还有治愈的可怜,她当即便双眼一亮:“我听!我都听!请大小姐放心,我会重新获得二小姐信任,多多帮您做事。” 果然,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她。 骆清澜嘲弄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挥挥手便让她先行离开了。 至于瑶姬和骆筱筱…… 骆清澜思索一下,打算静观其变。 若当真有什么,想必凝香也应当会来告知她,便没有再多虑。 她消遣半日,当夜便早早歇下来。 翌日,她放纵自己睡至日上三竿才起身,待吃过饭,正考虑着要做些什么,便听谢秋来报,称是顾家人登门来,请她去前厅见一面。 说起来,也是许久都未见顾甄儿了。 骆清澜想想她可爱模样,笑意便攀爬上眉眼:“正巧,我在锦城买的东西还剩些小玩意,便给甄儿带出去,这年纪的小孩子,最是喜爱玩这些的。” 谢秋应一声,在翻出东西后,便陪着骆清澜前往正厅。 到了才知,今日来的不止顾甄儿母女,还有顾胥怀。 想是他正在休沐,穿着亦是格外清闲随意,满面笑容的。 入门时,他正陪着顾甄儿笑闹,顾夫人则是在与柳茹云闲聊着。 按理来说,当是唐萱宁来招待的,只因她和骆连峰去唐家还未回来,老夫人辈分又太大,才由柳茹云代劳,来招待宾客。 骆清澜笑着走入正厅,盈盈道:“贵客来迎,清澜迟来了,还请几位见谅。” “清澜!来,快到这里坐!” 顾夫人眼眸一亮,当即招呼着骆清澜过来坐,丝毫没有与柳茹云闲聊时的客套和疏离,满满皆是亲近。 顾甄儿更是直接扑到骆清澜怀中,咯咯笑着道:“姐姐,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想你了呢。” 骆清澜笑着摸摸她的头:“姐姐也想甄儿,还给甄儿带来件小玩意呢。” 身后的谢秋走上前,将捧在手中的东西交给甄儿, 让甄儿一阵惊喜。 “哇,是甄儿没有见过的东西,谢谢姐姐!” 顾胥怀起身来,对骆清澜抱抱拳道:“多谢骆小姐还想着我们甄儿,劳您破费了。” “廷尉大人客气了,这是我和甄儿的情分,您不必这般客气。”骆清澜笑着回道。 看他们亲密地说话互动着,柳茹云心中难免不快。 什么了不起的稀罕东西,一看便不值几个钱,竟然也好意思拿出来送人的。 她心中自是不屑,那边顾家和骆清澜却仍高兴说着话,独独冷落她。 柳茹云不由得瞪向了顾胥怀,正和他的目光撞上。 顾胥怀眸中闪过无奈之色,拉着顾甄儿重新落座后,便主动开口道:“说起来,三夫人,怎么不见您的二小姐出来?” “这便要问问清澜了。”柳茹云阴阳怪气道,“筱筱原也是好意去寻她的,结果从揽月阁出来,竟然便直接关禁闭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清明 骆清澜端起茶盏,不动声色地笑道:“三婶婶这是在怪我吗?当时这件事皇后娘娘可也是知晓的,您这样说话,也是在驳皇后娘娘的颜面吗?” 柳茹云一气,却说不出话来。 人家都将皇后给搬出来了,她还能多说什么? 何况骆筱筱被皇后讨厌的事情,几乎全京城都知晓。 顾夫人掩唇轻咳一声,微笑着道:“三小姐不方便见客,还请三夫人帮我们问声好,改日若能见了,再好好与她说话。” “诶,好……”柳茹云干巴巴地笑一声,显得并不如何开心。 甚至,她还暗暗瞪一眼顾胥怀,流露出不满神情,顾胥怀与她对视一瞬,却瞧不清什么神色。 骆清澜眸光微微闪烁,不动声色转开目光,便只与顾甄儿和顾夫人讲话。 说至最后,顾夫人才将此行目的道出:“此次前来,除了是因甄儿想念你,也是因我这边有事想要与你说。” “顾夫人请讲。”骆清澜早便知晓她来此的目的不会那样简单。 顾夫人笑着道:“下月末,我们顾家要办宴贺老夫人花甲之岁,因此想请你前来。” 只是这样? 骆清澜诧异一下,连忙道:“我与甄儿情同姐妹,她的祖母过花甲,我自然是要去的,届时丁当奉上大礼。” 顾夫人微笑着拍拍她的手:“好,那过几日,我便将正式的帖子送来,你这边也好早早筹备着时间。” 柳茹云在旁听着,多少有些着急:“只请清澜吗?我们侯府呢?” “自然是都要请的。”顾夫人温和有礼的笑道,“只是因甄儿闹着要来,我便当面过来说此事罢了,过些时日,请帖会送到诸位的手中。” 柳茹云心中仍然有些不满,既然是要请他们所有人的,为何偏偏和骆清澜说,当她坐在这里是摆设的吗? 可总归结果是好的,她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便与顾夫人撕破脸皮,传出话去,还以为是她小气,连和自己侄女都要计较。 顾家人与骆清澜又闲聊几句,便都告辞离开,柳茹云自然是殷切相送,骆清澜则留在府中,回她的揽月阁休息。 行至半路,忽然瞥见瑶姬花枝招展地从远处路过,不知是要去何处,穿着格外艳丽华贵。 骆清澜思索一下,对谢秋吩咐道:“你去跟着她,看看她到底是去什么地方。” 谢秋应声而去,骆清澜便先回到揽月阁中歇息。 不出一个时辰,谢秋便回到她身边,低声汇报道:“瑶姬悄悄前往了鎏金阁。” 鎏金阁…… 骆清澜虽然从未去过,却知道那是什么场所。 素来都是达官显贵们常去喝酒吟诗的风雅场所,也素来只有男子前往,在那鎏金阁中,无论想玩什么雅事,都有人组局,阁主更是养出了许多姿色绝佳、才艺俱全的女子,来侍奉这些贵人们。 瑶姬出身何处,骆清澜并不知晓,可她如今前往此处,那目的便只有一个。 眼看着在骆连峰处渐渐不得宠了,也没有当大娘子的机会了,便开始另攀高枝。 骆清澜眸中闪过一派清冷,流露出嘲讽之色。 她倒不是歧视出身卑微的女子,只觉得瑶姬这般朝三暮四的女子,即便攀附上了,也不会是什么多专情的男子,她如此做派,这辈子也只能做妾了。 “这几日你辛苦些,多多盯牢。”骆清澜淡声吩咐,“不过不要打草惊蛇,只听着她的去向,不要闹出阁便是,若当攀附上什么人,你便来告诉我。” “好。” 谢秋知晓她更多的是为侯府名声,心中也很有数。 骆清澜在府中安心修养,眼看日子渐过,她数着,也是到清明时节了。 每年清明这几日,侯府后的祠堂便会大开,众人需住进院子里去,吃斋念佛,好好祭祀三日。 今年老夫人早早便下令开始筹备,并要求府中上下现在便开始吃斋茹素,不可再食荤。 骆清澜倒是没什么,她对口腹之欲并不如何重视,只是苦了骆连峰,他是顿顿餐食都不离肉的。 江笠冉闻听消息,也早早便来到府中,随着众人一同茹素,白日里去向老夫人请安,便和骆清澜窝在揽月阁里头消遣。 老夫人忙着祭祀之事,倒没有理会她们姑侄二人。 听闻为着忙碌这些事,她人都憔悴不少,只可惜她还不肯放权,即便是累死累活的,也要事事亲询才放心。 骆清澜乐得不理事,每日里过得闲适。 清明这日,阖府上下便都搬到了后院中,各自寻小院住着。 骆清澜和江笠冉住在了同一处院落,二人吃住同行,格外亲密。 第一日祭祀结束后,骆清澜和江笠冉在房中也祭拜一番,便坐在院中闲话下棋,二人都是不喜被打搅的人,因此将丫鬟都遣了出去,只姑侄二人消遣。 看着天色愈发沉下来,江笠冉放下棋道:“也该歇息了,明日一早还要去祭祀呢。” 骆清澜也确实有些困倦了,便点点头。 正欲同江笠冉一起回房中去,忽觉身后传来一阵冷意。 她骤然回眸,江笠冉比她反应更为迅速,已然冲出前去,一脚踹向落下的黑衣男子。 那人反应迅速,察觉有杀意,顿时将刀抵在地面上,旋身避过后,干脆利落地反踢向江笠冉。 两人瞬间便是交手数回合。 骆清澜站在台阶上,注意到地面上落下的血滴,再看那黑衣蒙面的男子渐渐招架不住,便知他是受了伤,在勉力支撑着。 在江笠冉的猛攻下,他很快便露出破绽,被江笠冉逼到角落里,将人直接踹翻在地。 她踢开男人的刀接在自己掌中,干脆利落地挑开那人的蒙面:“我倒是要看看,谁这般大胆,赶来袭击我们姑侄。” 黑面落地,露出一张成熟刚毅的男人面庞。 这是一张并不陌生的脸,让骆清澜和江笠冉瞬间便僵住。 这是……巫楚?! 骆清澜目光震动,忙提起裙摆跑上前来,再度仔细辨认。?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就是大夫 “……巫楚?” 骆清澜难以置信的确认:“你为何要来袭击我们?” 上次在林中,他不是还行侠仗义,保护她们姑侄二人吗? 江笠冉愣在原地,怔怔看着巫楚那张脸,不敢相信朝思暮想的人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眼前。 巫楚缓慢坐起身,淬出一口血后虚弱道:“我不知这里是何处,正被仇家追杀,一时重伤发作才跌落下来,并非有意冒犯,还请见谅。” “……原来是这样。” 骆清澜放下心,碰一碰江笠冉,让她猛然回过神来。 巫楚抚着胸口踉跄着起身,向江笠冉伸出手:“冒犯郡主了,请将我的佩刀还给我,我需要立即离开。” 江笠冉怔怔看着他,下意识便将刀递出去。 可就在巫楚要握住刀柄的一瞬,她猛然将刀握紧,重新收回来。 “……郡主?”巫楚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你伤得太重了。”江笠冉目光坚定下来,“你需要立即治疗,何况我本欠你一条命,也是该回报,你便留下来,此处安全,不会有事的。” 巫楚皱皱眉,疏离冷淡:“不麻烦郡主了,刀还我。” “先治疗,再还你。”江笠冉也十分倔强,“否则以你现在的状态,即便是想从我手中抢走,也是不行的。” 骆清澜笑一笑,上前劝说道:“大侠是为躲避仇家追杀,在我们这里稍做消息,仔细处理一下伤口,不是更方便你躲避吗?若你顶着这副身躯出去,若再重伤发作,下次便不知道要落在何处了。” 巫楚冷峻脸庞上浮现出些许迟疑之色。 骆清澜悄悄向江笠冉眨眨眼:“姑姑,你先扶巫楚大侠进去,我和谢秋吩咐一声,再将这院子里的血迹给清理了。” “好。” 江笠冉伸手拿过巫楚的刀鞘,将刀收起来便扶住他:“先进门,站在这里容易被人发现。” 巫楚蹙眉看一眼扶住他手臂的那双手,并不似大家闺秀的细嫩,反倒还有一道陈年旧疤,透着股让人安定的力道。 他不动声色转开视线,没有再说什么。 看着他们二人先回房后,骆清澜便唤来谢秋,将此事向她交代后,便让她将院子里的血迹清洗干净,这几日更是不许任何人来此处。 待她回到房中,江笠冉已然扯开巫楚衣裳,检查他的伤口。 她从前在军中历练过,并无太多男女大防,也不扭捏,看着巫楚伤口便立刻分辨出情况:“伤口不算深,那你这重伤应当是内伤所致,胸口这道掌印……是七星派的手笔?” 巫楚冷淡眼眸里闪烁出意外之色:“不想郡主还知道这些。” “你可不要小看我。”江笠冉笑着道,“在京城女子中,我应当是最清楚这些的了。” 骆清澜唇角扬起道笑意,盈盈入帘道:“姑姑可是在军营中历练过几年的,战场尚且上去过,自然是知道得颇多,有她照看大侠的伤口,自然是没问题的。” 听出她话语当中的调侃,江笠冉暗暗嗔她一眼,道:“我虽然懂伤口,却不会治疗内伤,你看看你可有什么信得过的大夫?请过来给巫楚看看。” 骆清澜笑着道:“不必找大夫,我来看便是了。” “你?”江笠冉一阵诧异,“你还会医术?我怎么从来不知晓?” 骆清澜坐下来,示意巫楚伸出手来后,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 她平静解释道:“去岁春日宴,我遭人陷害,险些中毒身亡,若是运气差些,即便命能保住,也要落得一身残疾,那样的经历,我实在不愿意再经历第二次,回来便开始悄悄学医了,如今也有些成就。” 主要是她前世便学过,这一年多以来钻研着,便也进步不少。 江笠冉一阵心疼,想她分明该是这京城里最尊贵的小姐,却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实在艰辛。 叹口气,她也不再多提此事,只暗暗记在心里,往后要多多护着骆清澜。 把过脉,骆清澜开口道:“虽然有些严重,好在是没有性命之危,安心调养,过段时日便可痊愈了,我这便让谢秋出去悄悄煎了药再送回来,巫大侠先在房中静养。” “多谢。”巫楚咳两声,虚弱道谢,“待喝过药,我凌晨时分便悄悄离开,绝不麻烦两位。” “你只管留下养病。”江笠冉强势道,“这里有我在,绝不会让消息传出去半分。” “就是。”骆清澜在旁帮腔,“这药只吃一回能顶什么用,又不是仙丹,至少要喝上三碗才见效果。” 姑侄两一唱一和着,加上江笠冉用刀来威胁,巫楚虽觉得不妥,最终还是答应留下。 “那姑姑,你给大侠上药包扎,我便先出门去看看院中血迹清理如何。” 骆清澜将此处空间留给二人,识趣地寻借口出门去。 看着屋内亮起的烛灯,骆清澜眼眸里忍不住流露出笑意,是真心在为江笠冉高兴。 她原以为江笠冉想要见巫楚,还需很长时日,甚至要等到她这边势力筹建完毕,不想今日竟然这般巧便。 或许,这也是种缘分。 没有再打扰二人,她让谢秋收拾出隔壁房间,便住进去准备休息。 翌日清晨,姑侄二人出去去祠堂前,骆清澜留下谢秋在房中,让她看守好此处,不要被人发现,也算是监视着巫楚,不能再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出门时,骆清澜看着心情颇好地江笠冉,调侃道:“姑姑现在开心了?心上人出现了呢。” “去你的,还来调侃起姑姑了?”江笠冉眉眼藏着甜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却也藏着些担忧,“也不知他是如何惹上那样的江湖大派的,竟然重伤至此。” “江湖中事,无非恩怨二字。”骆清澜道,“好在现在他无事,姑姑若有什么打算,便要在这几日都想明白,他不是能久留的人,估计等伤稍好些,便会向我们告辞了。” 江笠冉徐徐叹出口气,眼眸里也写满了惆怅。? 第一百六十章 巫蛊之术 骆清澜握住江笠冉的手,笑着道:“无论姑姑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你的,我不在乎将来的姑父是否高门,只希望姑姑你能开心幸福,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江笠冉微微一怔,心中动容。 她摸一摸骆清澜的头,温和笑道:“能对我说出这番话的,便只有你和大嫂了。” 当初她从军,多少人不理解,甚至在背后冷嘲热讽、闲言碎语,老夫人甚至怒到想要将她逐出家门,当时那样难的处境,也只有骆清澜的母亲始终理解她,温柔地支持着她。 为着这份恩情,她这辈子都该是保护好骆清澜的,何况骆清澜也确实值得她这般做。 提起生母,骆清澜眼眸里盛满暖阳般的笑意。 那也是骆清澜心里的骄傲。 二人一同前往祠堂,原本的好心情在看到老夫人那张冷脸时,未免会觉有些扫兴。 她们收敛起情绪,规规矩矩地祭祀祈祷,在祠堂内侍奉祖先,将这一日流程走过。 骆筱筱出门时,目不转睛凝视着骆清澜背影,皱眉询问身侧的丫鬟银兰:“你今日可见到谢秋了?” 谢秋? 银兰微微一怔,摇了摇头:“未曾见过。” 奇了怪了。 素日里骆清澜这丫鬟是片刻不离她身的,走到何处都能见到,昨日祭祀时,那丫鬟还随在骆清澜身后呢,瞧着也是好端端的,不像是生病模样。 沉吟一下,她暂且压下此事未提,回到房中才吩咐银兰道:“你去骆清澜那边的院子打听打听,看看谢秋究竟是什么情况。” 银兰领命前往,却未注意到躲在柱子后偷听着的凝香。 眼眸闪烁着,凝香阴狠地看一眼那扇门,不屑冷笑。 自从她这张脸毁了后,骆筱筱便是十分不待见,平日里嫌她丑陋丢人,更是不肯让她近身,只在心情不好需要发泄时,才想起来唤她。 凝香也是受够了。 何况骆清澜应允,只要她听话便会为她治疗这张脸,两相比较下,她是彻底坚定了要协助骆清澜的心。 眼下得到消息,便立刻前往骆清澜院中,将此事汇报于她。 “大小姐,您若是当真有什么,可一定要藏好不要让她知晓呀,她若是知道什么,定然不会放过您的。” 凝香殷殷地望着骆清澜,看起来是全心全意地在为她考虑,骆清澜却觉得好笑。 她不需要这种耍小聪明的人,汇报事情便汇报事情,至于后面的话,未免太多余。 好在她对于凝香也只有利用的情分在,不会再去计较和衡量这些,只考虑能不能用。 因此,她冷淡开口:“你做得很好。” 凝香心中一喜,连忙奉承阿谀,“都是奴婢应当的,大小姐谬赞了。” 骆清澜淡淡应一声:“我需要你为我办件事,做成此事,我便帮你把脉,先看看你的情况,而你若机灵些,也可借着此事得到骆筱筱的信任。” “您尽管吩咐!”凝香立即开口道,“无论刀山火海,奴婢都甘愿的。” 骆清澜吩咐道:“你回去便告诉骆筱筱,说我在房中藏了巫蛊之物,趁着祭祀诅咒老夫人和她。” 凝香愣一下:“这……” “我吩咐,你照做,懂?”骆清澜冷冷看着她。 “懂!懂!”凝香不敢再多问,何况她也不在乎骆清澜的安危,既然她是这般吩咐的,那她照做便是了。 回到骆筱筱处后,她便将此事给说了。 “什么?!那贱人还敢诅咒我?!”骆筱筱大怒,死死攥紧了帕,“你确定没有听错、看错吗?” “绝不会!”凝香指天发誓,“那谢秋拎着小篮子出来,里头露出的一截,正是烧毁的巫蛊娃娃,似乎是匆匆带出去埋了。” “你可知道埋在何处?” “这……奴婢便不知晓了,您也知道谢秋的本事,那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奴婢不敢跟踪,不过见她回去时,又提着一个篮子,想是新的。” 骆筱筱眼眸转动着,心中生出算计来。 在这种时候行巫术,骆清澜这是在找死,老夫人若知晓,定然是要罚她的。 她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虽然嫌弃她脸上的疤痕,不过想到她还是有用处的,便开口道:“你倒是比银兰有用多了,那丫头去打探,竟然是什么都没有探出来。” 说话间,骆筱筱将手腕上的桌子给拆下来,直接扔在地上:“这东西赏你了,你再去为我去办件事,若是办得好,我便升你做一等丫鬟,至少不需要你做粗活。” 凝香心头暗喜,爬过去将镯子捧起来,笑着道:“多谢小姐,奴婢一定好好做事。” 骆筱筱嫌弃地看着她那张脸,忍耐着将她唤上前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凝香连连点头,当晚便将此事告知了骆清澜。 骆清澜便唤出江笠冉,将这些事和自己的计划告知了她。 江笠冉根本不知道这短短一日间,还有这样的勾心斗角。 皱皱眉,她更加不满骆筱筱了:“祭祀期间,她竟然也想要惹事端,还想求祖宗保佑?我看她是痴人说梦的。” 顿一顿,她拉住骆清澜的手道:“你确定此事能办好吗?” “自然。”骆清澜自信回答,她其实是不愿告知江笠冉的,只因她还需要安排巫楚,总瞒不过去,便干脆坦白。 回答过后,她也有些紧张:“姑姑,你会不会觉得我如今也会算计人,开始讨厌我?” “傻瓜,怎么这样想啊。”江笠冉笑笑,怜惜地摸摸她的头,“我只怪你素日里太隐忍了,你如今知晓要如何保护自己,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讨厌你?” 骆清澜这才放心,倚靠着她撒娇道:“除了父兄,姑姑便是我最亲近的人,无论世人如何看我,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们。” 江笠冉目光愈发柔和,拍着她的背笑道:“只恨我不擅长此事,只会打打杀杀的,否则早早便帮你筹谋了,此事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骆筱筱也是该涨涨教训。”? 第一百六十一章 搜查全院 江笠冉担心骆清澜会胡思乱想,便在当晚留下来哄着她入睡。 骆清澜一夜好梦,翌日在江笠冉怀中醒来,那温暖让她仿佛感觉到已逝母亲的温度。 以至她出门时,心情都保持着愉悦。 与江笠冉一同来到祠堂时,老夫人还未出现,倒是骆骁骁和柳茹云,正在擦拭着排位,清扫香案案台。 “郡主安好。” 柳茹云携骆筱筱前来礼拜,笑容格外清爽,没有往日里的抑郁和阴沉,亲切的仿佛是与江笠冉相识多年的好友。 江笠冉冷淡颔首,因知道她们在盘算什么,倒也不觉得这态度意外。 她懒得理会这对母女,拉着骆清澜到一旁去,先敬奉祖先茶水。 柳茹云和骆筱筱对视一眼,难得的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老老实实在祠堂内做事。 老夫人携二房一家来时,见她们都安安分分地做事,倒是很满意。 待时辰一到,她便组织起今日的祭祀。 骆清澜跟随在江笠冉身上,正欲上前上香之时,骆筱筱忽然发出“啊”的一声。 紧跟着便听身后“嘭”一声,柳茹云尖叫起来,“筱筱,筱筱你怎么了!” 祠堂内一阵骚动。 骆清澜不动声色点上香回眸,便见骆筱筱昏倒在地上,柳茹云和丫鬟正手忙脚乱地扶着她。 “怎么回事?”老夫人皱皱眉,很是不悦,“在祖宗祠堂里闹得跟什么一样。” “母亲,筱筱她……” “哗啦啦!” 柳茹云话还未说完,便听祖宗牌位一阵震动,竟然全部掉落在地。 周围一阵惊呼只剩,老夫人亦是瞳孔放大,为这奇事给震到。 “快!快去请法师!”她大声唤着人道,“再去将祖宗牌位都给扶起来。” “母亲!”柳茹云忙上前阻拦,惶恐道,“如此怪事,怕是祖宗在迁怒,我们还是暂且不要乱动,等法师来再说,免得这礼数没有做周全,反而是冲撞了祖宗。” “你说得不错。”老夫人拍拍柳茹云手臂,连忙阻止了丫鬟们,并招呼着众人都去院中站着,不许在祠堂内逗留。 骆清澜与江笠冉一同出来,二人对望一眼,皆是不动声色。 待法师匆匆赶来时,骆筱筱已经被抬回她自己的院落当中。 老夫人忙上前来客气道:“法师,您快帮我看看,我们家这祠堂可是出什么问题了?怎的我孙女忽然晕倒,祖宗牌位都落了下来?” “老夫人莫急,我先四处看一看,再做定论。” 法师仙风道骨,不疾不徐地围绕着祠堂看起来。 见他这般镇定,老夫人便也渐渐平静下来,待他环顾一圈回来后,才开口询问,“法师可看出什么?” “嗯……”法师捋着胡须,眉梢皱起来,“按理说,骆府一门是忠臣,是武将门第,最镇得住邪祟之气,断不会出下你这种情况才是,可我这一圈观下来,却发现贵府有污秽,且就在祠堂不远处,想来先祖是为保护你们,才故意用此方式来警醒,而非怪罪你们。” “原来是这样……” 听闻不是怪罪,老夫人便安下心,却忍不住蹙眉道:“那这污秽到底是何物?让我骆家祖先用此方式来警告?” 法师闻言沉吟一番,才开口道:“此事,怕是要彻查过院子,才能知晓污秽究竟藏在何处了,只怕贵府女眷太多,不是很方便。” “这有何不便?”老夫人当即道,“如今正值清明祭祀,哪有什么事是比让祖宗安心更为重要的?法师尽管去查,不必忌讳什么,若当真查出来了,我侯府还要感激法师的。” 法师微微颔首,道了声得罪,便出门去彻查院落。 一众女眷跟随身后,皆是惶惶不安。 很快,一行人便查到骆清澜和江笠冉院落附近。 谢秋正从房间出来,看到她们过来,一愣后便慌慌张张地站在门前,看起来手足无措的模样。 法师皱皱眉,指着这里道:“这是?” “是我大孙女的房间。”老夫人说话间瞪了一眼骆清澜,迫不及待询问,“这里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需要先看看再确定,希望是我想错了。”法师似是而非的话,却几乎是确定了某种情况。 一时间议论纷纷,老夫人看着骆清澜冷笑道:“成日里也不知道你们姑侄躲在这里做什么,别是在这里诅咒我们先祖。” 骆清澜和江笠冉都未说什么。 那法师抬步进院子,便要直接走入房间,被谢秋给拦住:“你做什么,这里是我们大小姐的闺房,岂容你一个外男擅闯?” “滚开!”老夫人在后冷冷呵斥,“老身的房间都查得,凭什么她就不能,你若不肯让开,别怪老身我让婆子将你给捆了,直接卖出去!” “祖母,她再怎么说都是我带回来的人。”骆清澜上前来,缓慢开口道,“您就算是想要卖人,也要从我手上拿身契,如今我可什么都还没有说。” 老夫人眯一下眼,冷冰冰道:“你为一个奴婢,竟然和你祖母作对?是你疯了,还是这世道疯了?今日那么多房间都查了,怎么偏偏你们姑侄两人处不能查?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到底在作什么鬼。” “对,快将丫头给拉开!”柳茹云兴奋上前,指挥着婆子道,“多去几个婆子,那丫头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 几个婆子皆是蠢蠢欲动,唐萱宁有些担忧地看向骆清澜,已经意识到不妙。 她正思索着要说什么时,婆子们已经上前和谢秋扭打起来。 看着她将人一个个踹下来,老夫人勃然大怒,“反了!当真是反了!骆清澜,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奴婢吗!今日这话传出去,你且看世人如何评说你!” 骆清澜淡淡看她一眼,还有心情笑,“祖母不要生气,谢秋只是奉我的命令来守住房间罢了,既然祖母一定要查,那便请进。” “谢秋,退下。” 随着她话音落下,谢秋将最后一个婆子踹下去,冷冷看一眼底下的人,才退到骆清澜身后。? 第一百六十二章 胡说八道 老夫人冷哼一声,拄着拐杖亲自上前去,将门一把推开。 “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在里头藏着什么,值得你要如此……” 话音一顿,门内景象已然映在老夫人眼眸里,让她将话给停住。 柳茹云拼命挤上前来,扒着门向里面看去,在看到里面景象时,她兴奋的眼眸当即如浇一盆冷水。 “这……这是什么?!” 房间正中靠墙位置摆放着一张桌,上面正供奉着几个牌位,香案香烟袅袅,在屋中充满庄重意味。 骆清澜上前去,不疾不徐地解释:“正值清明,我也是想着借此机会尽尽孝心,毕竟母亲那边已经没人了,我便悄悄将外婆外公一同供奉祭拜,叫谢秋守在门口,本也是不想打扰大家。” 老夫人脸色铁青,尤其是在看到那牌位上供奉着的名字时,更是恨得无以复加。 她狠狠瞪一眼骆清澜,对法师道:“还请法师仔细看看,查查这房中可有什么污秽。” 她将话音给咬重,恨不得要法师立刻找出东西来,好治骆清澜的罪。 可在法师找一圈后,却并未找到任何污秽东西。 柳茹云急了:“法师,您有好好寻找吗?这里应当有……”有巫蛊之术的东西才对。 法师皱皱眉,也是一阵疑惑。 眼看着就要被骆清澜给蒙混过去,柳茹云不甘之下,悄悄给那法师一个眼神。 法师会意,在装木作样地又转过一圈后,才徐徐开口道:“我明白了,此污秽,并非是真正的污秽之物,而是因骆小姐所立的牌位冲撞了祖先,让祖宗不满,这才震动。” “此话当真?”老夫人上前一步问,“那我们该如何?” “将牌位都毁去便是了。”法师一本正经道。 这正合老夫人意,她当即扬高声音,吩咐众人道,“将所有牌位都给丢出去烧了!骆清澜,你胆敢背着祖宗供奉他人,在此玩阳奉阴违的戏码,你当祖宗都是瞎的吗?给我滚出去跪下,我要动用家法!” 唐萱宁一阵错愕,本以为这件事已然过去,不想竟然还要为难骆清澜。 即便是她,也已经看出这件事就是陷害,老夫人又怎会不知? 骆清澜看着那些丫鬟婆子们上前,当即横上前去,冷冷呵道:“谁敢动我母亲氏族牌位!” 众人都是一顿,为难地立在当中。 老夫人指着她怒骂道:“你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冲撞祖先,竟然还敢拦着我们处理此事?!骆清澜,你当真以为有皇后的宠爱,便可无法无天吗?!在这件事上,即便是皇后娘娘,那也管不着!” 骆清澜上前一步,不甘示弱地逼问:“我骆家先祖都是温和之辈,怎会因为这种事就怪罪?!何况我母亲嫁入骆府,便也是我骆府的人,两家都是亲家,祖先怎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怪罪恼怒。” 说罢,她冰冷锐利地眸射向法师,气势十足:“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最好能拿你的人头担保你不是在胡说八道,否则待我将事情查清楚,你最好掂量掂量你那几两肉能不能赔罪得起!” 法师被她气势所慑,下意识向后退出一步。 他支支吾吾地闪避视线:“总、总之……你们家祖先确实是被污秽所冲撞,这错不了!” “那污秽究竟是什么?”骆清澜避视着他,“你最好是将这话说清楚,否则凭你敢挑唆我祖母扔我母亲牌位,你便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我……” 眼看着法师不顶用了,柳茹云上前一把推开他,指着骆清澜道:“你这是在仗势欺人吗?法师只是一介平民,哪由得你在这里威胁?到时候黑的都要被你说成白的了。” “母亲,快快惩罚她,若教人知晓了,还当我们家中是如何仗势欺人呢,到时候皇……啊!” 话没有说完,便被江笠冉推得踉跄着倒地。 她站在骆清澜面前,冷冰冰地环视众人,沙场上历练出来的威严让众人不敢与之对视。 “什么狗屁法师。”她冷哼一声道,“我看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既然母亲不放心这些牌位,那我便从皇宫之中请一位法师来,看看我们这院中倒地有没有污秽。” 老夫人皱眉,心头恼怒:“多大的事,你便要惊动皇宫?是嫌我们骆府丢脸没有丢够吗?” “我这不是怕母亲被法师骗了?”江笠冉理所当然道,“皇宫里的法师,总比这一位要更有道行,还是母亲您觉得,这皇宫里的法师,反而不如眼前这一位?” 老夫人紧紧握着拐杖,眼眸里隐忍着浓浓的怒火。 她当然知道眼下这些理由站不住脚,又不肯叫旁人进来,她只想悄悄地便处罚了骆清澜解气才好。 “去请法师。” 江笠冉大手一挥,却是没有等老夫人再开口:“我倒要看看,这府中到底有什么污秽,也要看看,清澜供奉的牌位,究竟是不是冲撞了祖宗。” 她身边的丫鬟当即向外走去,桂嬷嬷本想阻拦,被她直接给拧着手丢去一边。 跟随在江笠冉身边的,又怎会是普通丫鬟。 “请母亲到院中坐着休息。”江笠冉淡淡道,“未免您怀疑我们做什么,这间屋子便敞开门,我们谁都不许进,再让所有人都牢牢盯着,如何?” 说罢,她便强硬地上前去拉住老夫人,扶着她先到庭院去。 柳茹云满是不甘心,狠狠瞪一眼那法师,便走出院子去。 那法师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吓得两股战战,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众人。 哆哆嗦嗦地站出来,他听到骆清澜经过他时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顿时吓得浑身一颤。 他勉强笑一下,已经想要逃跑了:“那个……既然有皇宫里的法师过来,想必也不需要我再做什么了,那我便先回去了?” “法师不急着走。”骆清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若是皇宫来的法师与您所说相同,我还要向您赔礼道歉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嫌脏 江千晟自顾与骆清澜远离倒地的马匹,丝毫没有理会江岁宁的意思。 江岁宁后知后觉,不甘心地咬住唇。 那贱女人,竟然没有坐在马车内?那她方才是在做什么? 她怒气冲冲跟上前去,正听到皇后正在安抚众人,关心着走上前去的江千晟和骆清澜,而众人也在和皇后汇报着。 “皇后娘娘,您可要为我做主,我就这么一个得用的丫鬟,眼下被那疯马砸伤,当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还有我的,我家那丫鬟也是,我可是当成女儿养的呀。” “娘娘,我家主子被方才这一撞,到现在都未醒来,还请您亲自去看看,为我家主子讨一个公道。” 皇后不断安抚着众人,也是一阵头疼。 谁会想到那马会忽然失控?也好在是没有人坐在那上面,算是不幸当中的万幸了。 正这般想着,忽然一道清脆的嗓音插进来:“我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众人都是一怔,齐齐向说话那人看去,却见是江岁宁。 皇后皱皱眉,对她已然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眼下听她在这里开口,忍不住提醒:“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岁宁,你还是上马车去,不要在这里胡闹。” “我没有胡闹!”江岁宁缓慢踱进人群中,脸上充满笃定自信的神采。 皇后不得不重新审视她提出的话:“好,那你便说说,是谁做的这件事?” “她!”江岁宁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指过去。 众人这一看,不是骆清澜又是谁? 谁人不知道江岁宁和骆清澜之间的那些矛盾,现在见江岁宁迫不及待指认,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趁机诬陷。 再看骆清澜,一张平静的脸上流露出诧异茫然的神情,似乎根本不知道江岁宁在说什么。 皇后皱皱眉,心中已然是十分不悦。 这种重要时候,见江岁宁仍是不知好歹地胡说八道,她是彻底失去耐心。 只是,还来不及说出什么,便听江岁宁振振有词道:“那马车便是骆清澜的,既然是她的马车,她自然知道些什么。” 马车是骆清澜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次倒是没有立即说出反驳的话,皇后也是犹豫一阵,看向骆清澜,态度和缓道:“那马车是你的?” 骆清澜当真是没有见到过这样愚蠢的人,竟然上赶着去暴露自己,她都要笑出来了。 无辜地看向皇后,她福身一礼道:“回娘娘,那并非是我的马车,反而是小郡主自己的。” 皇后眉梢蹙得更深了,再看向江岁宁,心中逐渐生出厌恶之心。 她相信骆清澜是不会在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上说谎的,想到江岁宁到现在还在给骆清澜抹黑,她便是一阵无语。 江岁宁却高高挑起眉梢,掐腰指着另一辆马车道:“你在胡说什么!在那疯马乱跳时,我是一直坐在那里的,从今天出门时,便没有下来过,什么时候我的马车是另一辆了?” “郡主记性怎么这样差?”骆清澜好心提醒,“今日启程之时,我正要上马车,您忽然便挤过来,硬是要和我换马车,难道忘记了吗?” “对呀,我们两个的马车已经换了!”江岁宁坦荡道,“出事前,不正是你一直坐在另一辆车上吗?” 骆清澜轻笑一声,看着江岁宁那张已经掩不住得意的脸,徐徐开口道:“小郡主抢走我的马车后,我可从来都没有靠近你的马车,这一路都是骑在马上的,周围多少双眼睛都看到我骑马随行了,女官们也都可以作证。” “我也可以。”江千晟在旁淡淡道,“我曾与骆小姐闲聊过片刻。” 江岁宁微微呆一呆,没想到骆清澜是从始至终没有靠近,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眼看着众人看她的目光开始变得古怪,她连忙大声喊道:“你若是不心虚,怎么会不上那辆马车!” “为何不上马车?”骆清澜唇角绽开一抹弧度,却瞧着十分生冷,“郡主抢走我的马车,难道我还要感恩戴德的和你换吗?说句难听的话,我嫌您的车脏,不愿意坐,即便是要坐马车,也是要去赵夫人那边的。” “你说什么?!”江岁宁暴跳如雷,“嫌我脏,你那马车又是宝贝东西,我坐在上面都恶心!” “既然恶心,何必要忍耐着坐在上面?”骆清澜淡淡接话,眼眸渐渐冷凝,“莫不是……从一开始便是包藏祸心,要设计我坐上那匹疯马驾驶的车吗?” 二人已然是交恶,骆清澜又先被诬陷,眼下顺着这番话,那是合情合理的。 何况,此事确实处处都透露出古怪和巧合。 骆清澜是出于巧合没有坐上马车,可若她是坐上了呢?那她现在又当如何? 众人想想都是不寒而栗。 皇后脸色已然十分难堪。 她每日在皇宫内勾心斗角着,什么情景没见过? 方才那二人在聊着,她便已经猜到七八分了,如今见骆清澜这般温顺的人都干脆撕破脸皮,不肯再和江岁宁伪装下去,她便觉得心疼。 这一路下来,她也不知江岁宁是惹出过多少次麻烦了,如今是一次比一次过分。 不能再容忍了。 没有给江岁宁争辩的机会,皇后直接下了令:“来人!送岁宁郡主回京,由皇上决定,她是继续留在京都,还是遣返川州,其余人各自休息,待太医诊治后,便准备启程。” 江岁宁呆住,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委屈地叫喊道:“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将我赶走?!” 即便是再不懂事,她也明白巡田途中被赶回去的屈辱。 皇后冷冷道:“本宫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可你屡屡不珍惜,在这里前前后后挑起无数事端,若再忍你,这一路上还不知会再有什么事情。” “我……我什么都没做呀!”江岁宁一双眼扑闪着落泪,满是无辜和纯真,看着如受惊小鹿一般。 不少人看着便觉得心疼,忍不住想要为她求情。 便听侍卫忽然过来向江千晟汇报:“王爷,已经查到那马为何发疯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人为 “不、不用。”法师僵硬着笑脸,“我不需要什么赔礼道歉,我这马上还有事情要做呢,可耽误不得。” “请法师落座。”江笠冉冷淡开口,语气中透出强势,“今日这事若是不说清楚,你也不必再做这生计了,改行当江湖郎中。” 谢秋抬步上前,冷冰冰地看着法师,逼迫他坐下来,却是让他如坐针毡。 老夫人脸色铁青,忍不住讽刺:“你们姑侄倒是厉害,开始管起我骆府了,甚至都不许我插手?” “我是怕母亲老了糊涂,看不清楚骗子的伎俩,这也是为您和侯府着想,免得来日传出去,旁人要说您昏聩。”江笠冉半是嘲弄地回敬着。 惹得老夫人一阵不快。 她瞪一眼自己这女儿,事情都已发展至此,也不好再说什么。 等待时间并不漫长,在听说是侯府请人后,法师便立即动身前来。 温和有礼的老者步入庭院时,众人当即觉得如沐春风。 他并不如眼前那位法师的高高在上和仙风道骨,却自有一股亲和力。 “老夫姓易。”他微笑着介绍自己,“听闻府上需要法师相看,我便来瞧瞧,还请郡主和老夫人将事情言明。” 老夫人压根不想理会,江笠冉便言简意骇地将事情明说。 “原来如此。”易先生温和颔首,“大致情况我已了解了,我这便到里头去看看情况,此后还需去一趟祠堂。” 说话间,他已大步走入房中,观察一圈后温和道:“此处香案……并无任何不妥,为避免冲撞,甚至风水上也留意了一番,可见供奉者是心思细腻之人,并未有任何冒犯之处,想必祖宗即便知晓,也不会怪罪的。” 外院不少人脸色变得难堪。 柳茹云更是忍不住瞪了一眼那法师,忍不住上前急切问:“易先生,那您再看看这房中可有什么污秽?” “污秽?”易先生似乎很疑惑,“这里并未有什么阴祟气息,反倒是能察觉房间主人是格外清雅细腻的良善之人,这样的人物,祖宗喜欢都来不及呢,怎会产生污秽?” 江笠冉忍不住颔首,心中暗暗赞许这法师是有眼光的人。 老夫人却是愈发不快了,有些不耐烦道:“既然如此,便请您去看看祠堂。” 易先生点点头,并未理会后院女人当中的暗潮汹涌,淡定地前往祠堂。 众人跟随,骆清澜并未忘记让谢秋将法师也带上。 走入祠堂,易先生先是环视一番,才走到牌位间。 柳茹云眼皮疯狂跳动,眼看着那位先生左看看右看看,彻底按捺不住,向前走出了一步。 结果才走出一步,便见那位先生回头,神情严肃地看向老夫人:“老夫人,请您上前来一看。” 老夫人拧眉,抬步上前去:“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 易先生摇摇头,示意她看牌位:“这些是人为弄倒的,您看这牌位后面的布置和线条,需要时只需要拉扯,便可让牌位倒下来。” “什么?!” 老夫人大怒,目光恶狠狠地瞪向众人,尤其是流连在骆清澜身上:“谁做的,给我自觉滚出来!” 她看到骆清澜向前走出两步,心头狂喜,只是还来不及骂,便听骆清澜慢条斯理道:“说起来,今晨我和姑姑来时,是三婶婶和骆筱筱在擦拭着牌位,在她们之后,便没有任何人去碰过,我想即便不是她们设置,她们也该很清楚有这装置才是,怎么到现在都不说呢?” 当时母女二人表现十分殷勤,是不少人都看到的。 唐萱宁适时开口道:“我扶着老夫人您来时,她们似乎便在擦拭着最后一块牌位呢。” 老夫人紧紧咬住牙,腮帮子鼓动,怒火已经控制不住。 猛敲拐杖,她怒喝道:“柳茹云,你给我滚出来!” “母亲!”柳茹云惶恐下跪,摇着头争辩,“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呀母亲,您看到了,筱筱她今日可是晕过去了呀……” “是呀……”骆清澜不咸不淡地应话,“这便是做下了亏心事,才惹恼祖宗?否则好端端的,她晕什么?” 柳茹云愣住,老夫人听到她在这里说话,是越发生气了。 无法对骆清澜宣泄,便咬牙骂柳茹云:“你们母女做得可真是好啊!祭祀当日,你们不敬祖宗,还敢要诬陷他人?” “母亲,我们当真没有啊!”柳茹云哭喊道,“这都是巧合,是有人要害我们啊!请您明察秋毫。” 老夫人脸色铁青,已经不想继续在这件事上继续了。 她摆摆手,冷道:“你们母女当即便搬出去,省得在这里继续惹祖宗生气。” 只是这样? 骆清澜皱皱眉,简直不敢相信。 她方才只是供奉家母牌位,便让老夫人恨得牙痒,要动用家法,轮到骆筱筱母女,竟然只是赶出去? 捏紧拳,正不甘心着,便听易先生忽然开口道:“老夫人且慢,这件事还未完。” 老夫人一怔,有些头大:“怎么,还有什么事?” “祠堂牌位虽然是人为,可这府中,确实有污秽之物。” “什么?!” 众人一阵哗然,骆清澜也愣一愣。 柳茹云眼眸里燃起喜色,只是这股欣喜并未持续多久,便被易先生的下一句话给浇灭:“就在西南方向,若我所料没错,应当是巫蛊之术,老夫人,我见您脸色,现在便是不是很好。” 听出他话中之意,老夫人脸色骤变:“有人要诅咒我?!” 她气急败坏:“西南方向都有谁住!全部给老身揪出来!” 看她失态般地叫嚷,骆清澜觉得一阵讽刺。 果然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是永远都不知道痛的,如今知道自己被诅咒了,态度便全然不一样了。 柳茹云急切道:“什、什么污秽,方才易先生您看过祠堂了,也看过清澜房间了不是吗?怎么忽然冒出污秽来?” “大小姐房间自然没什么。”易先生平静道,“这祠堂也没有受到干扰,想是祖宗并不愿计较,只暗中庇护老夫人罢了,可我既然来了,便要负起责任,将此污秽揪出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反噬 污秽一事涉及老夫人自身安危,她表现异常重视,当即邀请易先生四处查看。 一行人向西南方向而去,渐渐逼近骆筱筱和柳茹云的院落。 柳茹云一阵忐忑不安,不详预感笼罩在她的头顶,让她七上八下的很是难受。 终于,易先生停在她们母女二人的院落,只是细查一番外头,便向内走去。 眼看着他要进房间,柳茹云连忙拦上前去:“法师,这是我家闺女的闺房,她正卧病呢,您看……这便不要查了,也不太方便。” 江笠冉冷淡道:“怎么清澜的房间能查,她的房间便不能查了?她既然是卧病,那便将帘子给拉紧了,请法师在外间,再让丫鬟进内搜查便是了。” 说罢,不等柳茹云再找借口,便对着老夫人道:“母亲,事关您的安慰,筱筱又一向乖巧,想必是能理解的。” 老夫人冷眸转动着,微微点一下下颌:“去查!将这里查清楚了,大家也都能放心。” 柳茹云阻拦无效,只能盼望着房间里没什么脏东西。 易先生随意点两个跟在老夫人身后的丫鬟,便走入房门去。 骆清澜和江笠冉对视一眼,眼眸里掺杂着询问。 这位法师是从宫中来的,从一开始,骆清澜便没有指望他能帮忙,已经想好后手,不想他竟然主动帮忙。 江笠冉眨眨眼,示意她暂且先安心看,并未在此多言。 不多时,便听里面传来一丝骚动,一个丫鬟捧着几个巫毒娃娃出来,很是惊慌道:“老夫人,您看。” 那上面的布条全部都写着老夫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每一个娃娃或多或少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还有针留在上面。 老夫人震怒:“放肆!” 柳茹云错愕至极,慌忙站出来解释:“不是……这不是我筱筱的东西,她从来是乖巧温顺的,怎么会弄这些东西?” “那你来告诉我,从她房间里搜出来的这些是什么?!”老夫人怒极,胸膛剧烈起伏,“好啊,我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她竟然是想要我死的!” “去,将那死丫头给我拖出来!” “老夫人,二小姐她还昏迷着……” “谁管她!她敢毒害老身时,可没有念过半点情面,给我拖出来!” 老夫人威严十足地下令,谁都不敢触她的霉头,当即便有婆子进去,将骆筱筱直接拖出来。 这一番动静,将装睡的骆筱筱给弄醒,她惶恐地出来,看着一地的巫毒娃娃,也是满脸惊愕:“祖……祖母……?” “闭嘴,我不是你祖母!”老夫人怒喝,“你不是晕倒了吗?怎么,这就醒了?” “孙女……孙女刚醒来,就被拉出来。”骆筱筱楚楚可怜地看着老夫人,“实在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情呀。” “还和我装傻。”老夫人冷笑,“若非满门祖宗保佑,你凭着这些邪物来诅咒老身,老身便不知道是死了几回了!” “什么邪物?” 骆筱筱懵懂目光撞在巫毒娃娃上,忍不住惊叫一声,瞳孔中满是受惊和慌乱:“这都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老夫人眯一眯眼,冷冰冰道,“这可是从你房中搜出来的!” “冤枉啊!” 泪水霎时涌上骆筱筱的眼眶,映衬着她一张发白的俏脸,看起来可怜又柔弱,教人格外怜惜:“孙女一向是孝敬您的,祖母,您最该知晓我的乖巧,我怎会做这样的事情?定是有人见事情要暴露,故意塞到我这里来的!我方才一直在昏睡着,想要进我房中,那是很容易的。” 老夫人渐渐冷静,开始思考起她的这番话。 江笠冉忽然不咸不淡地提醒:“表面看着是乖巧,谁知内里在想什么,母亲别忘了,前段时日你可一直都在罚这个孙女,谁知她是不是怀恨在心,故意做下这些事情呢?” “何况从她晕过去开始,所有女眷便都跟随在您身后,没有任何人离开,即便有,她房门前也是有丫鬟和护卫在站着的,难道这些人都是木头?看不到有人进出?” 老夫人皱皱眉,冷沉着脸,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骆筱筱抹着泪哭道:“祖母,我当真没有做,您可不要冤枉了孙女,一定要严查此事!您别忘了,我可是在祠堂晕了过去的,说不定便是因为有人在陷害我!” “咳咳,关于此事……”易先生忽然开口,在旁道,“我检查了这屋中风水,本是极好的地方,此刻却笼罩着黑气,绝非一日之功,怕是从搬进来那日起,便受这巫毒娃娃影响了,二小姐会晕过去,也是因反噬之故。” “你胡说八道!”骆筱筱气恼地哭起来,“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是呀,我与二小姐无冤无仇,何必害你呢?”易先生温和道,“您若是不相信,只管去皇宫里再请别的法师,我绝无怨言。” 他这般坦荡,话也说到这份上,老夫人不信也是要信的。 冷笑一声,她恼恨道:“真想不到,临到老来,我竟然养出这么多白眼狼,你和你母亲即刻起便滚出去,免得污了我骆家祠堂,从此不许踏足祠堂半步,再每人打二十手板,今日不得上药!” “祖母!”骆筱筱惶恐大喊,“我是冤枉的啊!” “闭嘴!”老夫人怒斥道,“难道皇宫里的法师会故意冤枉你一个小小姑娘不成?” 江笠冉看一眼缩在最后的法师,忽然开口道:“对了,方才那位法师说污秽在东北方向,如今易先生说是在西南方向,会不会当真有误?不如来辩论一番?” “哦?”易先生微微加重嗓音,眯着眼看过去的眼眸很是温和,却无端端有股无形的压力笼罩。 那法师早已是被吓得肝胆俱颤,眼下是半点不支撑,扑通一声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这不关我事啊,是她们母女两个给我钱,让我污蔑大小姐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再度挽留 “住嘴!” 柳茹云惊愕之下,一脚踹过去:“今日你们是故意组局不成?一个个出来污蔑我的女儿?!是不是她骆清澜和江笠冉指使的?!” 老夫人眼眸一眯,透出危险的光。 她也觉得今日江笠冉积极得有些过头。 不等江笠冉多说什么,那法师便哆哆嗦嗦拿出纸条,开口道:“这是……是三夫人与我交谈时,暂且给我写的欠条,说好事情办成,便将钱给我的,如今钱我也不要了,我只求诸位饶过我,我只是小角色啊!” 柳茹云气急败坏地要去抢纸条,被江笠冉眼疾手快地先一步给抢过去。 她将纸条摊开来,上面正是柳茹云的大字,纸条上也将事情给写得明明白白,只待母女两个将钱给他,他便将这张纸条给销毁。 甚至在那上面提到巫蛊娃娃,要求法师从骆清澜卧室中将东西翻出来。 老夫人脸色铁青,她也曾让柳茹云管过账本,自然认得她的字迹。 “好啊,你们母女两个在清明祭祀其间,竟然也敢装设弄鬼?”老夫人冷笑着,再没有任何手软,“我看二十板子还是太轻了,接下来三日,你们每天晨起便去庭院中跪着,过午时再起身!我便要看看,你们到底能不能长记性。” “母、母亲……”柳茹云傻眼了,惨白着脸跪下来,“求您饶恕啊母亲!” “拖出去!留着她们在这里,污了我祖宗的灵气!” 丫鬟婆子不顾柳茹云和骆筱筱的挣扎呼喊,直接将二人给拖出去。 “至于你……”老夫人死死瞪着那法师,威胁道,“老身懒得理会你,只要你今日离开京城,闭嘴嘴巴再不提此事,我便饶你一条命。” “是是是,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法师疯狂叩拜,匆匆忙忙便跑出去了。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缓慢平息怒火,瞪一眼骆清澜道:“还有你,没事瞎供奉什么牌位?给我把那些全部都扔了!” 骆清澜眼眸略冷一冷:“若是我说不呢?” “你敢!”老夫人大怒,“这几日是在祭祀我骆家满门祖先,岂容她们几个寒酸的过来沾染我骆家金光?你这是在脏污祖宗!” “我母亲的氏族,如何便是脏污?”骆清澜强势迈前一步,“您别忘了,我母亲是葬在骆家祖坟里头的!” “你……” “母亲。” 江笠冉上前来,护着骆清澜缓慢开口道:“在皇宫法师面前,请您慎言,我骆家可不是这种小气的门第,连亲家的牌位都容不下,传到皇上耳中,又该如何?” 老夫人暗暗看一眼旁边站着的易先生,忍怒将这口气给咽下了。 见她不再提起牌位一事,江笠冉才对法师道:“今日之事……” “我明白。”易先生笑着道,“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我不会多言的,只是骆小姐思念亡母设下牌位,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老夫人或是因此事有些杯弓蛇影了,您大可宽心,此事不会相冲的,不如成全骆小姐的这番情意。” 他都如此说了,老夫人若再暗中做什么,便是要得罪宫中的人,只怕他也不愿帮着保守秘密,只好再三保证不会多做什么。 送着易先生出门口,老夫人便冷着脸独自回院,看都没看一眼骆清澜和江笠冉。 索性她们姑侄二人也不在意,径直回院中去。 “谢秋,将院子守住,不许旁人再进出了,便说我要祭奠亡母,不欲她们打搅。” “是。” 谢秋将院门守住,靠在门上不许任何人靠近,将这里守的严严的。 江笠冉看着院门关上,脸上浮现出焦急之色。 她慌忙打开房门,在看到里头小厮打扮的巫楚时,才微微松下口气。 “实在抱歉,事出紧急,需要你稍微乔装打扮一下,还要你在门口守着……你的身体可有什么妨碍?” “无妨。” 巫楚站起身,微微抱拳,疏离而冷漠道:“承蒙相救,本不该给两位增添麻烦,今日所做,是我应当的,可如今引起贵府之人注意,我也不好继续在此逗留,便先告辞了。” “不行!” 江笠冉提着裙摆大步过去,强势道:“伤未好前,你不能离开此处,何况你的刀……” 话未尽,便见巫楚举刀横在胸前,示意自己已经拿回。 江笠冉话语蓦然顿住,对上巫楚漠然又坚定的眼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骆清澜徐徐步入房门,开口道:“我与姑姑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原也不该留着大侠的,将您留下来为您医治,是为偿还当时的救命之恩,如今不让你走,却是我们这边有些难处,还请您体谅。” “哦?”巫楚意外。 “大侠不知道后宅内的水有多深,也不知女人恶毒起来,会露出如何狠戾的牙齿,那可当真是防不胜防。”骆清澜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柔弱地望向巫楚。 她抚着胸口低低恳求道:“今日我虽侥幸躲过去,可那我恶毒的妹妹是知道我这里确实情况有异的,只怕是已经派人将这里给盯牢了,若您在此时离开,只怕要被她给发现,大侠走了自然没什么,只是我们姑侄两个便说清楚了……” “我不是在强迫大侠留下的意思,只希望您能再此多留两日,待后日姑姑离开侯府,大侠扮作侍卫一同回去后,这边危机自然解除。” 巫楚确实不了解后宅女人的事。 可……当真有如此程度? 他狐疑地对上骆清澜目光,见后者目光澄澈,格外坦诚,甚至还有些害怕的模样,到底是不敢多怀疑。 想她们姑侄救他一命,他也不能如此不负责任,便只好道:“好,都听姑娘的。” 骆清澜眼眸里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悄悄对江笠冉眨了眨眼睛。 那骆筱筱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能管她这边的事情,也是这位大侠不懂这些,才能瞒骗过去。 江笠冉轻咳一声:“也是时候换药了,我给你先换药,你好好休息,做好后日一同离开的准备。”?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人小鬼大 骆清澜从江笠冉房中出来,并未打扰那二人之间的相处。 她走入房门,看着列在房中的牌位,眼眸当即柔和下来不少。 恭恭敬敬地过去上香,她便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含笑对着牌位敬拜。 “母亲,外公外婆,今日之事,实在是抱歉,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说此谎言,还要拉你们出来陪着我一同挨骂。” “可我知晓你们都是善良的人,不会生我的气,待过些时日天气再和朗明媚些,我便去戎觉寺为你们供奉长明灯,必定保你们来世平安顺遂。” 骆清澜拜过后,目光流连在母亲牌位上,神情愈发温柔,也有深深的怀念。 若她也有母亲…… 这种念头才生出,便觉头上落下一道温暖。 江笠冉温和的声音落下来:“你母亲一族会理解你今日所为的,不要觉得愧疚。” “我没有愧疚,我原也该尽孝心的。”骆清澜微微垂眸,温和语气里没有迷惘,反倒还有轻松的愉悦。 江笠冉放下心来,笑着道:“你没事变好了,我就怕你执拗,把所有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骆清澜抬眸笑笑,“我才不会呢,倒是姑姑你,这是因关心我,将你的情郎给抛下了吗?” “别胡说。”江笠冉嗔她一眼,“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看到了,他只想着尽快离开,哪有半点留恋的意思?” “这很正常。”骆清澜安慰道,“毕竟是独来独往的大侠嘛,他在外漂泊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在短短几日便改变态度?姑姑你要耐心些,想法子多拖他几日,实在不行,也要让他交代下能联系上的法子再放人走。” “人小鬼大。”江笠冉戳一戳她的额头,“你倒是反过来教你姑姑了?” 别说,在感情方面,活过两世的骆清澜自信要比从未有过此类经历的江笠冉通透明白。 她弯起眼眸笑笑,却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询问道:“对了,姑姑,你还未告诉我,那位易先生为何会帮助我们?” 江笠冉温和一笑:“因为他和我是故交,从前我在军营时,便与他相识了,他在当时是观星师,为我们预言气候的,我让丫鬟找他前来,路上请他帮点小忙,他自然不会推辞。” “原来是这样……”骆清澜便说,皇宫内的法师怎会帮她,敢情是旧识。 前世江笠冉去得早,骆清澜并不知晓她究竟有什么人脉底牌,如今看来,江笠冉能风光这么多年,也是有自己人脉的。 她忍不住靠着江笠冉撒娇道:“姑姑,你有这样的人脉,看来我以后也要多仰仗你了。” “好,我的人脉都给你靠。”江笠冉笑着,心中反而因骆清澜的依赖而觉得欣慰。 姑侄两人在房间拜过,才唤人传饭。 柳茹云和骆筱筱便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她们在打完手板后,已然过午时,因今日的罚跪之刑未受,老夫人硬是让她们在午后跪了半日才作罢。 黄昏时分一瘸一拐地回到房间,因不允许上药,骆筱筱一双手已经是痛得无法忍受。 她在房中哭够了,便将凝香给唤过来,恶狠狠地注视着她:“没用的东西!” 也就是她跪得膝盖疼痛,双手出血,才没有法子打骂凝香发泄,否则早便一脚踹过去了:“你不是告诉我,她们藏着巫蛊娃娃吗!” “这……她们确实藏着,不是吗?”凝香无辜道,“若是没有,那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您的房间?定是骆清澜找机会塞进来的,我看那什么易先生,便是她们的人!” 骆筱筱咬牙,愤恨至极:“这些还需要你告诉我吗?那你说说看,她们到底是怎么将娃娃给藏到我这里来的!” 凝香眼眸转动着,忙道:“定是郡主!她在兵营里待过,身边伺候的多少有些功夫,在去唤皇宫法师时,便让人暗中将东西藏过来,若是她身边的好手,说不定能办到!” 骆筱筱陷入沉思当中。 凝香继续道:“今日之事,都怪那法师没用,郡主随便吓两句,便全都给招了,若当时是您在场,凭着骆清澜敢供奉她的母亲,您就能将她给踩死了,还能由得她们请来皇宫法师吗?” “不错……”骆筱筱被她暗夸两句,很是舒心,也觉恼火,“都怪那没用的东西,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不过——” 她将冷眸睇向凝香:“虽说不太可能,你……该不会是投靠骆清澜了?” 凝香心中猛然一跳,激动至极:“二小姐,您是最清楚我如何恨她的!我即便是去跟随一条狗,也不能去帮那女人做事啊!” 见她提起骆清澜便激动,骆筱筱倒是没有多想。 她略缓和些神情道:“这件事你确实办得不错,眼下情况也不能怪你,你这几天便跟着我好好伺候,若是安分守己些,我会将你提拔到一等丫鬟。” “是,多谢二小姐!”凝香一阵惊喜,连忙道谢。 在从骆筱筱房中出来后,她便迫不及待地去寻骆清澜,请她给自己买脉,简单了解了情况,还得到前期的调养办法,不至于后期无法祛疤。 对她来说,能将这张脸无疤治好,便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了,也更坚定了跟随骆清澜的心。 清明时节过去,骆筱筱母女每日都要受罚,江笠冉却已经准备着离开。 因这期间闹得不愉快,老夫人不许人来送她,便只有骆清澜相送。 看一眼前面不远处正在抚摸着马匹的巫楚,骆清澜小声在江笠冉耳畔道:“姑姑,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哦,别忘了那日我对您说的话。” 江笠冉嗔她一眼,压低嗓音道:“行了,不要被听到了,你快回去,若是来日还有人欺负你,便只管来寻我,我替你撑腰。” “好。”骆清澜弯眸笑着,看上去乖巧至极,“姑姑暂且不必理会我这边,我自会好好保证的,想必她们这段时间也无暇来管我,马上还要忙着养伤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重伤 骆清澜送别江笠冉,便回到揽月阁。 四处找寻谢秋不见,她想着后者应当是去跟踪瑶姬了,便没有多想。 谁知这一去,谢秋便是许久未回,消失得时间实在过于长久。 以她的谨慎妥帖,再如何,也该想法子告知骆清澜一声才是。 想到可能是出什么事,骆清澜多少有些紧张,正待出门去寻,便见谢秋一身是伤而回,震惊住骆清澜。 “这是怎么了?” 骆清澜忙上前扶住几遇跌倒的谢秋,摸出一手的血,再看她脸上几乎无血色,似乎受伤不浅,更是心头震撼。 院内伺候的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都是一阵惊愕。 “守好揽月阁,今日之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明白了吗?” 骆清澜冷眸看着众丫鬟们,在她威严逼视下,众人连忙点头称是,离开院子守在外头。 扶着谢秋去了房中,她让人在榻上躺下来,便为她把脉,眉头是一蹙再蹙。 “小……小姐……”谢秋虚弱出声,努力伸出手来。 “先别说话,你伤得很重。”骆清澜蹙眉道,“待我先给你处理过伤口再说。” 谢秋轻轻应两声,听话地闭紧双眼。 骆清澜动作娴熟地为谢秋处理伤口,再开出一副方子,让揽月阁中老实本分的丫鬟去抓药来熬。 在此期间,谢秋虽然疼痛着,却也缓过来不少,待吃过药后,便向骆清澜交代了自己这边遇到的事情。 “我本是去跟踪瑶姬的,却在鎏金阁遇到不知是谁家的暗卫,那人身手了得,一手剑术很有章法,看着像是江湖中人,我路过他家主子房门外时被发现,险些便没有回来……” “不过小姐您放心,我有将脸好好蒙住,并未暴露自己,受伤后也是在外周璇,换过几套衣裳将他摆脱后才回来的,绝不会让他知晓我是谁。” “这都是小节。” 骆清澜温声道:“你没事便是最好的,这几日便好好养伤休息,我看着提拔院中老实的丫鬟上来伺候,也找个签了死契的去照顾你,其他事情你便暂时不要理会了。” “小姐……”谢秋眼眸红红的,一阵动容感动,“多谢小姐,今日是我不够小心,自以为那地方只是权贵们消遣之所,并未留意太多,不想闹出这桩事……” “只是意外罢了,往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许多,你若每次都这般计较,那才难受。”骆清澜笑着道,“你该相信你家小姐的本事,有时意外也未必可怕,说不定能成为某件事情的契机呢,不要想太多,你回来便好。” 谢秋红着眼眸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只在心里默默记下骆清澜的这份好。 因谢秋重伤而回,这段时日骆清澜管着揽月阁的人也格外严厉,全院上下多少沉浸在一股冷沉的气氛当中。 好在提拔上来的两个丫鬟都是本分的,又被骆清澜拿捏着死契,不敢有多余的心思,这段时日倒是都没出什么乱子。 只是时日久了,谢秋一直未曾露面,再度引起骆筱筱的怀疑。 她这次多留了心眼,待谢秋差不多有半月未露面,才使唤丫鬟去打听,也不派凝香,只悄悄派身边其他丫鬟前去。 至于凝香…… 她上次虽然放下疑心,可这段时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肯轻易放她出去做事。 丫鬟这次颇费一番功夫,在散出去骆筱筱不少银钱后,才勉强打听到消息。 谢秋受重伤而回,最近在府中养伤,揽月阁上下封锁消息,除两个被提拔上去的一等丫鬟,如今是谁都不清楚内情。 “重伤而回?” 骆筱筱重复着这几字,眼眸一点点亮起来。 骆清澜这般兴师动众,一定不是普通情况。 虽然无法猜到主仆二人在做些什么,可骆筱筱却知道,这是她难得一遇的机会。 那谢秋身怀绝技,骆清澜时时将她带在身边,以至于长久都未安排护卫,老夫人更是不可能在她的事情上上心的。 现在不正是出手的好机会? 骆筱筱眼底流转着疯狂的神情。 她一把握住丫鬟的双肩,眼眸狠戾地吩咐:“你,想办法去联系上江湖的杀手组织,不拘什么价格,只要是手脚麻利干净,且能办成这件事的,我都付得起,明白吗?” “二……二小姐?”丫鬟惶恐地看着她,拼命摇着头后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请您三思啊!若侯爷知晓大小姐出什么事,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侯爷?侯爷在外征战呢!”骆筱筱嗤笑道,“前线战情反复,谁知道战事什么时候结束,等他回来,骆清澜都成一堆白骨了!” “二小姐……” “你若不肯做,我便先将你灭口。” 骆筱筱冷泠泠地瞪着丫鬟:“知晓我这样大的秘密,你觉得你自己还能活?若你肯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我保你日后跟在我身边吃香喝辣的,即便出什么事,我也替你养活你全家,否则……” 丫鬟脸色惨白一片,已经要哭出来。 在骆筱筱一再逼迫下,她不得不前去办事。 骆筱筱可不管丫鬟如何,她心中只管想着自己的美梦。 若当真能借此机会将骆清澜灭了,那她岂不是侯府唯一的小姐? 管她什么旁不旁系的,至少她也是正经的嫡女千金,来日里议亲,哪怕是老夫人,也要费尽心思来为她考虑。 说不定……骆清澜和江千晟的婚约也能落在自己头上。 忆起江千晟谪仙般的容姿,骆筱筱眼神已然痴了。 可她想起与江容轩建立起来的关系,又是一阵纠结,完全不知该选谁好。 在她幻想着不切实际的美梦时,骆清澜却已经在这两日准备出门,前去清风茶楼去看看目前发展情况。 因没有谢秋作伴,她便在扮作男装后,随意挑选两名护卫跟随保护,乘坐着马车前往了清风茶楼,对内只说是去听说书的。 骆筱筱听闻消息,立即命丫鬟联系杀手组织,准备在这一日便动手。? 第一百六十八章 遇刺 “东家,又来了?” 白连鹏晃进包间内时,关九和林方知已然到了。 骆清澜呷口茶,笑笑道:“听你这语气,似乎很不欢迎我的到来?” “不至于,我还指望着东家发月银呢。”白连鹏叠腿坐下来,扬一扬眉梢,“所以,今日东家来,又是所为何事?” “是来询问一番发展情况的。”林方知代为回答,“我方才已经秉过小姐了,现在正在闲聊着,也没什么事情。” 白连鹏淡淡“哦”一声,面对着林方知,他瞬间便冷下脸,表现得很不愉快。 按照约定,骆清澜已然将红珊瑚送到他的府中,他本是可以功成身退的,却不想被林方知给拘住,如何能高兴起来? 所幸日子自在,银钱自由,他倒是也没有多抱怨什么。 听着骆清澜与林方知闲聊,他冷不丁开口道:“怎么未见谢秋那丫头?东家平日里出门,不是将她带在身侧护着的吗?” “她受伤了,还在修养。” 受伤? 白连鹏只是随意一问,并未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正要入喉的茶水顿住,他皱皱眉问:“怎么回事?” 骆清澜将事情简单告知三人,倒是没有任何隐瞒。 “不知名的江湖高手,剑法绝伦……”林方知手指轻搓着衣角,抬眸看向关九,“你如何看?” 关九冷峻眉梢皱紧,不由自主便将手抚上剑柄。 平日里,他能看出谢秋是在藏着本事的,因她忠心待骆清澜,关九也并未多事。 按理说,若谢秋当真发挥真本领,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高手……至少这样的高手,不该出现在京城。 他将最后一句结论道出,几人神情都有些凝重。 “看来要好好查一查。”林方知微微颔首,“即便此次事情是意外,是巧合,我们也需要知晓,究竟是谁如此大手笔,能雇佣如此人物。” 骆清澜对此赞成,她搜索前世记忆,并无相关情形。 便笑着对白连鹏道:“这件事,便要托付给我们的江湖百晓生了。” “同意。”关九冷酷应声。 “同意什么呀同意?”白连鹏翻个白眼,“我看你便是听说有高手,想要和人家切磋一下,才这么积极的?” 关九未曾否认。 林方知温和一笑:“去试试他的深浅也好,此事便拜托白先生了,对了——” 他迅速将话题转开,甚至不给白连鹏反驳的机会,“小姐最近身边没人保护,不如让关九跟着你?” “不必了。”骆清澜摇摇头,“你们都各有事情要做,何况他一个男子,跟我回宅总是不方便,我拉你们来时,也应允过给你们相应的自由,不会拿这种事拘束你们,何况我有带护卫。” “……也罢。”林方知知晓在场三人地位是相同的,他也无法这般轻易使唤关九,也便不多言。 骆清澜此行只是来看看情况,得知这边发展一切安好,便并未打算多做逗留。 从清风茶楼出来,骆清澜徐徐望一眼街景,便在丫鬟搀扶下向马车坐去。 进入轿帘时,她看一眼车夫,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车夫神情有些不对劲。 只是人还是那个人,她便没有多想什么,坐进马车当中。 在车壁上靠好,骆清澜便感觉到马车动起来,驶着她前行。 清风茶楼二楼,江千晟将手臂靠在窗户上,冷淡望着底下的一幕,起身结账。 骆清澜靠在马车内思索着事情,一时半刻并未回神,待她收回神思,却觉周围安静得有些过分。 皱皱眉,她撩起马车车帘一看,外头已然空无一人,四周也根本不是什么繁华街道,而是出城的荒僻道路。 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上马车之前,她分明便确认过一行人。 脸色微微一变,骆清澜能感觉到马车前还有驾车的人,不动声色将车帘放下,咬着手指思索眼下该如何行事。 看样子,对方似乎是想要将她给拐出城去,那在出城盘问时,或许她可以做点文章。 尽可能让自己保持住平静,骆清澜端坐在马车内,只当是不知情。 就在她不断安慰着自己时,马车却骤然停驻,车帘外传来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看来大小姐是发现了啊。” 骆清澜一惊,下意识贴向马车车壁。 “既然你察觉到了,那便只能将你在此处给杀掉了,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带着你出城?” 失算了! 骆清澜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毫不犹豫便掀开车帘,向外摔去。 夺窗而出一瞬,她便察觉到一道冷光在车内掠过,似是那杀手横砍过来。 但凡骆清澜慢上一瞬,此刻便被腰斩。 她暗自庆幸间,牢牢闭上双眼,迎接着马上要到来的疼痛。 可是……没有。 温暖宽厚的胸膛将她给接在怀中,熟悉的龙涎香气味让骆清澜异常安心。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眸,看到江千晟冷冽而隽秀的下颌,眼眸瞬间便是一红。 “锵!” 江千晟怀抱着骆清澜急退数步,长剑一伸,便拦住那杀手的攻势。 眯一眯眼,他神情陡然冷下来:“七星阁的?” “你又是谁?”杀手一击不成,察觉到眼前这位是硬茬,“既然识货,便不要来打扰七星阁办事。” “做不到。” 江千晟将剑横在胸前,另一手揽住骆清澜的腰,将她紧紧护在怀抱当中。 清冷眼眸里溢出一道阴沉的光,他冷冽开口:“你们今日要杀的,是本王的未婚妻。” 骆清澜骤然握紧他的衣袖,颤抖着在他怀中缩一缩。 “莫怕。”江千晟清冷嗓音落下,带着安抚意味,“不会有事。” “哼,找死!” 杀手阴冷一笑,长哨一声,周围瞬间出现数名杀手。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独自一人?” 望着他得意洋洋的脸,江千晟薄唇勾勒出讥讽的弧度,将话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你该不会以为,本王是只身前来的?” “什么?!” 数道身影出现,牢牢护在江千晟身前,论人数,远超杀手们。?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必定报答 “格杀勿论。” 江千晟薄唇张合,冷漠至极地吐出一句。 话音落下,暗卫们便飞扑向杀手,与他们纠缠在一处。 “撤!撤退!” 为首之人大喊,恼恨地瞪一眼江千晟,便下令催促着撤走。 眼看着他们退走,江千晟也无意追杀,让自己的人全部停下来。 众人也识趣,纷纷隐匿在暗中,转瞬便失去踪迹。 骆清澜惊魂未定地从江千晟怀中抬起头,小心打量四周。 “他们都跑了。”江千晟平静道,“骆小姐不必担忧。” 看着怀中少女如受惊小鹿般,一双眼仍是湿漉漉的模样,顿一顿,他不禁和缓语气:“别怕,我的人都在附近,不会再有事了。” 骆清澜隐忍着“嗯”一声,缓慢从江千晟怀抱中退出。 她分明还在害怕着,却强忍着镇定挤出一抹笑:“多谢王爷相救,我、我没事……” 江千晟无声叹口气,伸出手为骆清澜理一理乱掉的发丝:“你的丫鬟和护卫,都已在不远处被寻到,我已安排人送回府中去,你……” 骆清澜环顾一下四周,眼眸里流露出几分茫然。 她并知晓此处是在城门附近,可若让她自己辨认方向回去,也未必能做到。 何况她才受惊,脑筋还混乱着。 “上马车。”江千晟道,“我送你回去。” 他扶住骆清澜的手臂,牵引着她向马车走去。 想到方才杀手划过的那道寒光,骆清澜仍心有余悸,在检查过车内一切安好,才小心坐进去。 感觉到江千晟坐上车辕,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蹭过去,掀开车帘道:“王爷,我能不能靠近你一点?” 江千晟侧眸看她一眼,牵住缰绳的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可以,你若害怕,可隔着帘子靠在我背上。” “……好。” 骆清澜挪动一下位置,一点点贴过去,感觉到背后处靠着的结实,她的心里终于一点点安定下来。 只是这一点温度,便足够她冷静。 曲起膝盖圈住,骆清澜埋着头瓮声瓮气道:“方才王爷说,那是七星阁的杀手?” “不错。”江千晟从帘外回应,“是目前江湖上最贵的杀手,能请他们的,非富即贵,骆小姐可以想想,这段时间可有得罪什么人。” 得罪? 她常日在府中,实在不知道得罪谁。 若说谁恨她……骆筱筱,江岁宁……她们二人绝对是骆清澜最先想到的。 默默沉思着,骆清澜在思考中渐渐冷静和平和。 “又被王爷救了一命。”骆清澜软声道,“我欠王爷的,似乎越来越多了。” 江千晟闻言微微侧眸,唇角隐约勾勒起:“不必在意,你只当今日是我多管闲事。” “不成的。”骆清澜摇摇头,“你救我的一次次,我都记得,来日必定要报答,只是我如今能力有限,确实无法做什么,可只要是王爷你开口,无论何事,我都不会推辞。” “无论何事?”江千晟在帘外确认。 “嗯,无论何事。”骆清澜郑重点头,仿佛誓言一般。 外头并未再传来什么声音,骆清澜忍不住掀开帘子看向江千晟,正看到他唇畔勾起的柔和笑意。 他很少笑,可一旦笑起来,便如冰山融化般,格外沁爽和煦。 骆清澜弯起眼眸,忍不住跟着笑。 她将帘子重新放下来,不知为何,觉得心中异常轻松。 为避人耳目,江千晟一路所走都是僻静之处,待至长乐坊境内,骆清澜才认出路来。 想到马上便至府门了,她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只盼着这条路能再长一些。 可路再长,也总有到尽头的时候。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来,唐萱宁早早得到消息便来等待,见江千晟亲自将人送来,微愣之余,也放下心。 看着江千晟将骆清澜扶下马车,唐萱宁含笑迎上去:“多谢王爷将清澜送回,侯府上下感激不尽,您进来喝口茶?” “不必了。”江千晟冷淡道,“我是外人,不便过门喝茶,骆小姐今日也受惊了,还是让她回去早些歇息。” 唐萱宁笑意更盛,拉过骆清澜的手道:“多谢王爷关怀,我已将参汤备下了。” 江千晟颔首:“那我便告辞了。” “王爷……”骆清澜忽然出声将人唤住。 看到他回眸,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支吾片刻,才继续开口道:“方才在清风茶楼,我听闻一味新起的名小吃,若有空闲,想为王爷送去,也算是答谢了,不知王爷是否方便?” 江千晟微微一怔,未曾想到她会要求主动登门。 心底闪过一道暖流,对上骆清澜一双真诚的眼,他点点头,缓声道:“好。” 确认骆清澜并无其他话要说,他才再度转身,渐渐离开。 唐萱宁拿手在骆清澜眼前晃一晃,笑着道:“人都走远了,还看呐?” 骆清澜耳根微微一红,避开唐萱宁的目光。 “咳……该回府中去了,我去看看其他人情况如何。” 骆清澜避开唐萱宁视线,便匆匆回到府中去。 不多时,唐萱宁便为她送来参汤。 说起来,她遇刺一事府中似乎已经知晓,却并没有任何人来关心,倒是唐萱宁这个与她毫无血脉关联的人来关心她。 骆清澜觉得一阵讽刺,倒也并不觉得太过意外。 坐在院子里,她也在慢慢整理着思绪。 方才说到清风茶楼,她倒是想起。 她便是在茶楼门口时出事的,茶楼内的几人竟然都不知晓,可见她的势力范围构建得还不够完备。 她哪里知晓,关九虽有察觉,却在留意到江千晟后,硬是将人给阻拦了下来。 思索着这些事,骆清澜便先去看了看谢秋,让她这些时日多多警醒。 而此时,得知刺杀失败的骆筱筱却在大发雷霆。 “收我那样多钱,他们便是这般办事的?连一个骆清澜都弄不死,有什么用!” 丫鬟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小声道:“听、听闻,是宁王殿下恰好路过,将大小姐给救了。”? 第一百七十章 顾府宴席 江千晟?! 怎么会这般巧? 骆筱筱暗自咬牙,愈发恼恨。 骆清澜简直是走了狗屎运,怎么每每都能逢凶化吉? 听闻骆清澜回来,还是江千晟亲自相送,骆筱筱便嫉妒至极。 “去退钱!”骆筱筱阴狠地咬住唇瓣,“这样的水平,还敢自称江湖最好的杀手组织?那些钱我拿去做什么不好,如今还因此惊动全府上下和宁王那边,若真追查下来,我岂不是完蛋?” 丫鬟埋首低语,满是小心翼翼:“关于这点,七星阁似乎并不打算退钱,方才他们来人联络,称这次虽然失败,可会仔细组织,派出更厉害的杀手出来,请您安心等待。” 骆筱筱皱皱眉:“等他们派出杀手,谢秋的伤都要好了!” “奴婢也是这般和他们说的。”丫鬟小声道,“可他们很坚持,称至今以来,鲜有失败,即便是举全阁之力,也会办成此事。” “早干什么去了……” 骆筱筱虽然不满,可思及七星阁名声在外,便打算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暂且在府中耐心等待。 却不想这一等,便是足足半月有余。 直至顾家宴席那日,骆清澜才准备再度出门。 经过近一月的修养,谢秋也已大好了。 听闻骆清澜这一日要出门,她便早早来向骆清澜请安,准备与她随行。 “当真不用再多养养?”骆清澜看着她憔悴不少,皱一皱眉,“我身边不缺人伺候,何况今日是去赴宴,当真有杀手,也不会在今日动手的。” “多谢小姐关怀,奴婢已经无碍了。”谢秋轻轻挥动一下手臂,精神十足道,“何况在院子里闷这么久,奴婢也想出门走走,清新一下耳目。” “也罢,既然你觉得无碍,那便跟着,若觉得不适了,与我说一声回来便是了。” “是,多谢小姐。” 骆清澜携谢秋出门来,在府门前与相府诸人汇合。 老夫人冷淡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坐在马车,柳茹云和骆筱筱亦是没什么话,只有唐萱宁上前来拍拍她的手,低声问道:“谢秋身体可是好了?今日宴席怕是要忙碌一番,若受累了,怕是对身子不好。” “我原也让她休息的,她却定要出门走走,便让她跟着,若累了,自然知晓要说的。” 二人低语几句,便各自登上马车,骆清澜顾念着谢秋的身体,便让她一同上马车来。 待他们至顾府门前时,已有不少贵人马车停靠于此。 侯府众人下马车,便见许多人都围上来寒暄,骆清澜缀在最后面,倒是省了番清静。 在顾府丫鬟的引路下,众人一同走入府中,先去向顾家老夫人拜见,才出门来各自去攀谈。 骆清澜方才在内并未见到顾甄儿,正打算去寻她,便见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直接扑进骆清澜的怀抱中。 “姐姐!你终于来了,甄儿早上便在等你呢!” “是吗?那是姐姐来迟了,下次来给你带礼物好不好?” 骆清澜扶住顾甄儿,眼眸里满是和煦的真诚笑意。 顾甄儿扬起笑脸,高兴道:“好,甄儿等着姐姐给带礼物,哦对了,甄儿带姐姐去吃好吃的,花园那边已经先简单摆了宴席,不少女眷都在那边说话吃东西呢。” 骆清澜眼下也并未有什么要做的事情,便牵着她的手去向后花园。 年轻女眷和公子们果然大多都在花园内说笑玩闹,此处并无长辈,众人也都自在些。 “赵姐姐方才已经到了,我们便去她那边。”顾甄儿踮着脚辨别方向,便拉着骆清澜向那边小跑过去。 路至一半,忽有人跳出来拦住二人,让她们不得不停下脚步。 江岁宁负手走来,一张俏脸上挂着愉悦的笑意:“呀,这不是骆大小姐吗?早听说你和顾府感情好,果然在这里看到你了呀。” 骆清澜冷下目光,下意识将顾甄儿向身后藏去:“郡主在京城养了些日子,倒是圆润不少,不知你这些时日可再有腹痛?” “没有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好得很。”江岁宁轻哼一声,“可我听说某人却在前些时日遇刺了,怕是你树敌太多,连惹怒谁都不晓得?” “我树再多敌,也不如你。”骆清澜毫不客气道,“你也该当心着,说不定有更大的在等着你。” “诅咒我啊?”江岁宁不以为然,“我可不吃这一套,谁若是敢招惹我,我直接上奏请皇上皇后惩罚,看还有没有人敢,哪像是你,被行刺了,还要自己吃闷亏,别是你自己心虚?” “清澜姐姐是无辜的!” 不等骆清澜开口,顾甄儿便跳出来维护,“清澜姐姐是最好的人,一定是有人嫉妒她太好,才要害她的。” 江岁宁看她一眼,满眼不屑:“小奶娃子懂什么,不要妨碍我在这里说话。” “明明是你插进来的。”顾甄儿振振有词道,“你若真觉得烦躁,那你自己走开便是了,为何要打扰我和姐姐?我看你才是讨厌。” “我讨厌?!”江岁宁被气到,忍不住跳脚,“臭丫头,你有本事便再说一次!” “你讨厌你讨厌!”顾甄儿毫不忌讳,当即便重复几遍,“反正我不喜欢你,清澜姐姐也不喜欢,你最好离远一点,我们都不想见到你的。” “我偏不走,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江岁宁掐腰站在原地,是彻底和顾甄儿掐起来了。 她们一大一小吵起来架来,却像是两个孩子在争吵。 不少人围过来,看到此处情况后便忙上前来劝阻,多是去拉江岁宁的:“郡主,顾小姐年岁小不懂事,您不要计较。” “是呀,今日好歹是顾家宴席,怎么也要给主人家颜面不是?” “郡主,来来,我们去那边坐下来闲话。” 江岁宁不断挣扎,气急败坏:“放开我放开我!我今日偏要和她吵个明白,竟然说我讨厌,她算什么东西呀,敢如此嫌弃我?” “是是是,您不要气恼,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的。” 众人劝说着,仍是将她给拉走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虚伪的解释 骆清澜看着众人将江岁宁连哄带扯的给拉走,按住顾甄儿肩膀无奈道:“你何必和她争吵?她最是小心眼,你今日和她争吵,说不定她要记恨着你的。” “那便记恨好了。”顾甄儿满不在乎,“甄儿没办法做到人人喜爱,也无法喜欢每一个人,只要姐姐你不讨厌甄儿便好了。” 话语间,她扬起小脸露出可爱的笑容。 骆清澜轻笑一声,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牵着甄儿便向前方走去。 不多时便望见了坐在不远处的赵婉娴,三人会面,又是好一番寒暄。 在得知顾甄儿与江岁宁产生冲突后,赵婉娴也是十分不赞成,叮嘱顾甄儿往后小心谨慎些。 顾甄儿乖巧地点头,便拉着二人吃喝,也不知是否听进去。 正坐着闲聊,便见一丫鬟匆匆跑过来,给她们三人行礼后道:“甄儿小姐,夫人请您过去呢,说是还有事情未和您交代。” “母亲唤我?”顾甄儿疑惑地歪歪脑袋,从石椅上跳下来,“好,那我去一趟便是了。” 骆清澜微眯一下眼,将人给拉住:“这是你们府中的丫鬟?” “是呀,在后宅伺候的呢。”顾甄儿点点头,“母亲有时也确实会让她传话的。” 骆清澜这才松开她,由着她跟随丫鬟前去。 “你是担心有人趁机浑水摸鱼?”赵婉娴在旁开口,“说起来,今日顾家确实邀请不少人,场面有些庞大,不仔细盯着,确实很容易出问题,虽然知晓是为庆贺老夫人的花甲之年,可我总觉得场面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顾家既然办了,想是有考量的。”骆清澜道,“我们这些客人便不必多议论了。” “你说得是。”赵婉娴笑起来,“我们只管先在此喂饱肚子便是,待午时开席,听闻是准备了不少名目呢,未必有空闲吃饭了。” 二人在此闲聊着,时不时也有人过来寒暄。 在正宴开始前,众人便在此消磨着时间。 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骆清澜和赵婉娴一同转眸看去。 便望见了在簇拥下走来的江容轩。 他一身锦蓝长袍,手执长扇在缓慢摇着,端的一派风流倜傥,所过之处,女子们皆是脸红心跳。 在骆清澜望过去的一瞬,他准确将视线投向这边,唇角勾勒出和煦笑容,对着她微微颔首。 这惹得骆清澜一阵作呕。 她未做理会,将目光给转回。 赵婉娴注意到江容轩的举动,不由皱皱眉:“这位殿下还在纠缠着你吗?你分明都有婚约了,他怎能这般不知数?” 骆清澜眼眸冷一冷,淡声道:“不要理会他了。” “……可他好像在走向你呀。” “……” 骆清澜无语一下,余光中果然望见江容轩走至近前。 他脸上扬起自诩倜傥的笑意,温和地与骆清澜打招呼:“骆小姐,好久不见了。” “也不算很久。”骆清澜冷淡看向他,毫不客气地拆台,“此前殿下在街上遇刺,丢下我落荒而逃的身影,我至今还记着呢。” 分明闹出那样丢脸的事,甚至将骆清澜独自落在那里,他竟然也好意思上来搭讪。 骆清澜便是在提醒他,不要将此事给忘记了。 周围不少人听到这话,却是大多安静下来。 这件事在京城里不算秘密。 因当时事情发生在清风茶楼门前,茶楼内的说书先生在闻听此事后便立即编成本子来演说,倒是让不少人都记忆深刻。 他们倒是没想到,当时骆清澜也在场,且听她这语气,似乎当时江容轩将她给扔在了危险当中。 赵婉娴似是不经意地嘲弄道:“天生脸皮厚的人,似乎记忆力也很短暂,尤其是那些对自己没有好处的记忆,忘的格外快。” 她早前便瞧江容轩不顺眼,加上骆清澜于她有救母之恩,此刻也是难得的不客气了一番。 江容轩脸色一点点沉下来。 这种丢人的事情被揭出,于他而言自然是不愉快的,尤其周围时不时传来的低声议论,让他觉得十分刺耳。 尽可能隐忍下来,他知晓这件事若是不解释清楚,只怕骆清澜往后都要拿此来讽刺他。 深吸一口气,江容轩尽可能维持着风度和温柔道:“骆小姐误会了,关于这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向你解释清楚,也是我的不对。” 他不疾不徐道:“当日确实是有刺客来袭,我之所以独自骑马离开,并非是要逃窜,只因当时是在街上,刺客又明确目标来打我,我想着不如便将人给引开,这样无论是骆小姐,还是街上百姓,都可安然无恙。” 江容轩真诚至极,不少人因他这番话而感动,已然是信了他。 骆清澜却是冷笑一声。 为百姓和她? 他若当真有这样的觉悟,骆清澜愿意将名字倒过来写! 那日江容轩有多狼狈和可笑,她是完完整整见识过的。 因前世经历过最失望的情况,她对于江容轩的无耻早便习惯,如今见他竟然还有脸说出这番话,也是刷新了她的认知。 她干脆起身来,冷着脸道:“殿下既然这般说,那便是如此,你是如何想、如何做,都与我没什么关系,我和婉娴还要去寻赵夫人,便先告辞了。” 赵婉娴忙跟着起身:“对,方才我母亲还寻清澜呢,我差些便忘记此事了。” “赵夫人吗?”江容轩真挚而怀念道,“说起来,我与赵国公也是许久都未见了,先去拜会一番赵夫人,也是极好的,不如我与两位同行了?” 论起死皮赖脸,当真是无人能及他。 骆清澜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尽可能维持平静道:“我们都是女眷,三殿下不方便,您若是想拜会赵国公,不若改日正经送拜帖去国公府,何必来打扰我们女眷说话?” 她几乎是将嫌弃和拒绝写在脸上,若江容轩再凑上去,便是当真不要脸皮了。 江容轩脸色微微沉下来。 正当他尝试着再多说一句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叫声:“不好了!甄儿小姐落水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落水 骆清澜一怔,神情变幻间,瞬间变得难堪无比。 与赵婉娴对视一眼,她便匆匆忙忙提起裙摆向那边跑去,根本顾不得再去和江容轩周旋。 她不由自主想起方重生来之时,那场春日宴里,她被人陷害落水,引起无数麻烦,虽后续都有解决,可对于才重生而回的她来说,当时也是种煎熬。 虽然无法确定顾甄儿落水的原因,可她下意识间便想到不太好的因由。 冷一冷脸,骆清澜和赵婉娴迅速赶到场,周围已经围不少人,顾夫人正抱着才捞上来的顾甄儿哭,顾老夫人也匆匆而来,正在怒气冲冲地质问丫鬟仆役们。 骆清澜还在人群里看到了骆筱筱和江岁宁,二人站在一处,也不知在嘀咕什么。 她挤进人群去,按住顾甄儿手腕时,顺势把了把脉。 并没有下毒的迹象,也没有什么生命安全,这才让骆清澜微微安下心,可脸色仍然很不好。 “究竟是发生什么事?” 顾夫人只顾着哭,此刻是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倒是顾老夫人还保持着镇静,知晓她与顾甄儿交好,便告知道:“方才此处并没有什么人,加上人来人往的,甄儿个头又小,并未留意,等留意时,便是听到落水声了……也是我们不好,没有安排好换班事宜,导致出了这种事。” 顾老夫人素来疼爱这位小孙女,此刻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赵婉娴忙去安慰,府医已然赶过来,暂且先为顾甄儿把脉。 骆清澜便冷眼看着那些丫鬟,眯眯眼威严十足道:“你们方才当真无人看到这边的情况?” 丫鬟们惶恐摇头,一个个争相说不知晓。 “我看便是小孩子淘气,在水边玩不小心掉下去了。”江岁宁抱着手臂,满不在乎地开口道,“若不想再发生这种事,往后将人给看牢便是了,在这里盘问什么奴才,人家奴才也会觉得很无辜的好吗?” 不少人与她有一样的想法,却是不敢当着顾家人的面说出来的。 骆清澜冷泠泠地目光扫过去,落在江岁宁身上。 江岁宁挑衅地看向她,扬了扬下巴,大有和她吵一架的架势。 眼下还是顾甄儿要紧,骆清澜暂且隐忍下来,不欲和她产生什么冲突。 不想她却并不安分,继续阴阳怪气道:“说起来,某人还说什么和甄儿小姐情同姐妹呢,结果这人出事的时候,她明明有婚约在身,却还勾搭着别的男子,根本无暇去理会什么姐妹不姐妹的。” “郡主,话不是这样说的。”江容轩立即站出来维护,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便是骆清澜勾搭的男子,“我与骆小姐也未说上几句,便听闻此处的事情,已然是第一时间赶过来了。” 他越是这般维护,便引得更多人嫉妒骆清澜。 骆清澜此时懒得理会他那些心计,正蹲在一旁看府医给顾甄儿灌汤药,暂且进行紧急治疗。 赵婉娴却是看不惯江容轩如此,也不想骆清澜莫名被人嫉恨,便站出来解释道:“当时并非清澜没有理会甄儿,而是顾夫人的丫鬟过来将人给唤走了,何况我们和三殿下根本没说几句,正打算避嫌离开的,当时站在那边的人,应当都有听到。” 她原只是解释,逐渐冷静下来的顾夫人却忽然道:“什么丫鬟,我并未派人过去,甄儿是小孩子,这种场合也做不了什么,我想着她与你们在一起也放心,便根本没有去分心多管。” 骆清澜眼眸微微一沉,看着府医做好治疗,便先开口道:“夫人,先将甄儿送回去,她受冻着凉,怕是要染风寒了,现在什么事都没有甄儿重要。” 顾夫人点点头,暂且也不多做追究,亲自抱起顾甄儿便向院中走去。 骆清澜注意到,在她抱着人起身一瞬,顾胥怀和柳茹云才姗姗来迟。 只是瞥一眼,她便收回目光,跟着顾夫人匆匆回去。 不少女眷都聚集在院落附近,毕竟是主人家的小姐出事,她们怎么也要来关心一二。 老夫人在听说这边的事情后,便也匆忙赶来,直接拉住骆清澜手臂道:“你在这里填什么乱子,听闻顾家小姐是因你落水的?你赶紧给我滚回家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骆清澜蹙眉,用力收回手臂,冷冷道:“在没有了解事情之前,您便说出这番话,丢人便是您自己,若想回府,便自行回去。” 她一点颜面都不给老夫人,让老夫人很是恼怒:“你这是什么态度!” 骆清澜没理会,向房中走去。 老夫人气急,还想去拉她,又不敢在外人面前闹得太难堪,只凑上去压低嗓音呵斥道:“无论与你有没有关系,你都少管别人家的事情,一不小心便要惹得一身膻。” “此事与我有关。”骆清澜冷淡道,“当时甄儿确实和我在一起,是我没有阻止她,这件事我必须要查清楚,您去前厅休息。” 老夫人一阵恼火,她最不愿在这种事情上沾惹麻烦,将侯府牵连。 眼见着骆清澜硬是要参与进去,她便强硬道:“你随我一同去,我好歹是你的祖母,你若不肯听,回去便给我跪祠堂!” “我不去,也不跪。”骆清澜也格外强硬道,“您若嫌我丢脸,便不要站在我身边。” “死丫头,你是要造反不成!”老夫人彻底怒了,“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骆清澜理都不理,干脆迈步进入房中。 老夫人不好继续跟随,气的一阵跺脚。 骆清澜走至床畔,听顾夫人正和府医交流着,得知顾甄儿并无什么大事,才算是放下心来。 “顾夫人。” 骆清澜上前来拉住她的衣袖,小声道:“请您将所有丫鬟召集过来,当时将甄儿小姐唤走的丫鬟,我有印象,当时甄儿也与我确认,称是府中之人,平日里还会帮您传话,她这才放心跟着去的。” 顾夫人脸色微微一沉,意识到是出了内贼,当即便道:“好,我这便将人都唤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主谋 顾夫人坐在房门前,冷冰冰地看着排列在前的丫鬟,威严十足地开口:“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谁方才去后花园给我甄儿传话的,自己站出来,若待顾小姐一个个看过去,别怪我不饶你们性命。” 宾客并未散去,得知此事可能还有内情,都围在院里院外看热闹。 丫鬟们一个个埋着头,没有出声的。 顾夫人骂一句蠢货,看向骆清澜道:“清澜,那便麻烦你去一一辨认了。” 骆清澜点点头,抬步上前去,目光一一在众人身上掠过。 被看到的丫鬟们皆是一阵紧张,生怕会骆清澜会指到自己。 众人看着骆清澜便那样一一走过,最终停在了最后一排的一个丫鬟面前。 “抬起头来。”骆清澜冷淡道。 丫鬟哆嗦一下,反而将头垂的更低。 骆清澜微微侧眸,示意谢秋上前,直接将人下颌给抬起。 那丫鬟被迫抬起头,露出一双惊恐的双眼。 赵婉娴当即指着她道:“便是她,之前我和清澜正与甄儿说话,她便来传话,称是夫人有事情要交代,将甄儿给唤走了,当时清澜还询问过甄儿,在确认过这是府中丫鬟,且是常给甄儿和夫人的人后,才让甄儿跟着走的。” “我……我没有……”丫鬟惊慌摆手,连忙道,“我没有,我没去过后花园。” “你可不要睁眼说瞎话。”赵婉娴道,“当时在场的不止我们三人,我想应当有不少人看到你领着甄儿离开。” 不少人在外窃窃私语,也确实有人看到过这丫鬟。 丫鬟再扛不住,“扑通”一声跪下来,哭喊着道:“请夫人饶恕,确实是奴婢去喊小姐的,可奴婢也是因好意啊,只是见花园人太多,才想请甄儿小姐回去休息,可至半路,正巧有人唤奴婢去做事,奴婢便离开了,实在不知道小姐会出事。” “满口谎言。”骆清澜冷笑一声,“嘴上称是为甄儿着想,却在中途将人给抛下,何况你一个小小奴婢,有什么权力管主子的事情?” 丫鬟眼看着快要哭出来,骆清澜却没有打算放过,继续逼问道:“你既然是有人唤你在中途离开,那你便说说看,是谁让你去做事的?若你能指出一人来证明,今日我便劝顾夫人放过你。” “我……我……” 丫鬟愈发哆嗦,抖成筛子一般,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看向骆清澜。 骆筱筱在人群里观看着这一幕,此时忽然站出来,笑着开口道:“姐姐,你何必在这里吓她呢,我看她是胆小的人,你这样吓,反倒是说不清楚话了,何况这是顾家的事情,你站在这里……不太合适?” 骆清澜冷冷地看向她,骆筱筱无辜眨眨眼:“姐姐,你还是将此事交给顾家处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意思在这里管别人的事情呢。” “二小姐,是?” 顾夫人忽然开口,冷冰冰的:“清澜与我女儿情同姐妹,便算是我半个女儿,我都未开口拦着她管事,你何必出来多话?口口声声不让你姐姐多管闲事,难道不是你在这里多事?” 骆筱筱一怔,没想到她会如此骆清澜,不由一阵委屈。 她瞧着娇小柔弱,眉眼流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格外让人怜惜。 江容轩看着她那张俏脸,倒想起了她是谁。 眼眸转动着,他上前一步温和道:“二小姐也是好心罢了,夫人在气头上,我能理解,可您何必如此严厉呢?” 骆筱筱没想到是他站出来给自己说话,一时心中欢愉,含情脉脉地望过去,让江容轩一阵舒爽。 “五殿下还真是怜香惜玉。”赵婉娴站在一旁讽刺,“只是心里放下的人太多了,谁都要怜惜一下,这深情还真是不值钱。” “赵姑娘,你似乎对我有很深的误解。”江容轩温和看向她,十分和煦道,“我不过是站在公道之上说两句话。” “殿下这意思,确实是清澜做的不对了?”赵婉娴如今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话语中也多夹着冷意。 江容轩正待解释解释,骆清澜便冷淡开口道:“五殿下想要护我妹妹,还烦请你们换一个场合,如今是在揪出害甄儿的凶手,不是在这里给你们眉目传情的。” 说罢,便不理会那二人,直接指着那丫鬟道:“顾夫人,既然她不愿意说,直接用刑,我今日也不怕得罪谁,更不怕你们在外如何编排,我甄儿妹妹落水险些丢了条命,此事不能这样了了。” 顾夫人点点头,立即让人去拖那丫鬟。 那丫鬟原便是胆小怕事,挨不住事的人,否则也不会轻易出卖主人家。 眼看当真要动刑了,她当即跪下来,大声喊道:“是郡主!是岁宁郡主!她给奴婢银钱,让奴婢将小姐给带到池塘边,后面的事情,奴婢便不知道了!” 众人一阵哗然,纷纷看向站在人群中的江岁宁。 想到方才她竟然还在池塘边冷嘲热讽着,众人目光也都有了变化。 江岁宁一怔,站出来跳脚喊道:“我没有做!你们顾府的奴婢是怎么回事,眼看着自己要受罚,便胡乱攀咬吗?还有你——!” 她用力指向骆清澜,恼怒道:“是不是你悄悄暗示这丫鬟来指我的!难怪你方才那样急着要给丫鬟动刑,好啊,原来都是算计好的。” 骆清澜淡淡看她一眼,只对顾夫人道:“方才我与甄儿去后花园时,便遇上了郡主,当时郡主和甄儿吵了一架,是许多人都知晓的。” 她是在告知顾夫人,江岁宁确实是有动机的。 丫鬟怕她们会当真用刑,连忙翻着衣裳喊道:“我还带着郡主送我的银钱,其中有件稀罕物,说不定便是独一无二的。” 她将一块玉佩给翻出来,浑体通透明亮,泛着淡淡光泽,上面雕刻有蝴蝶纹样和一些特殊的样式,瞧着确实是很新鲜。 江岁宁面色变了变,恼恨地瞪向了那丫鬟。?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了了之 顾府中识得各地工艺、花纹的嬷嬷站出来,接过玉佩细细看过后,便下了定论:“这是川州独有的玉石所制,花纹和雕刻样式也是那边独有的,定然是那边的货色。” 她经验老道,说出来的话是十分惹人信服的。 而从川州来的,此处便也只有江岁宁。 江岁宁慌张一瞬,却仍咬牙不肯承认:“少来污蔑我,我今日确实是丢一块玉佩,说不定便是那丫鬟偷走,或是别的什么人偷走后栽赃我的呢?” 说话间,她似乎是找到理了,当即便借此叫嚷道:“对!该是你们来给我一句公道才是。” 顾夫人皱眉,便没有见过这般不讲道理的。 她有些生气,可想到江岁宁身份贵重,确实无法轻易便定罪,一时间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僵持之间,还是顾胥怀站出来,安抚过顾夫人,便冷冷地看向江岁宁道:“我顾府除此之外,确实没有证据来证明郡主是黑手。” 江岁宁一喜,听他继续道:“不过在场诸位都不是傻子,事情如此,想必许多人心中也已然分明了,我顾府也会永远记得今日之事,郡主,请离开。” 听他话里话外的威胁,和几乎认定她的罪过也没有区别。 江岁宁气:“你想要赶我走?!” “今日是我顾家宴,我顾家请什么人,不请什么人,都轮不到旁人说了算。”顾胥怀淡淡道,“不只是郡主要走,今日这宴席,怕是到此也要散了。” 顾老夫人此刻还在房内陪伴着甄儿,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管宴席不宴席的。 他们本意是要大办,却不想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怕是接下来也会有些小人在背后嘲讽他们了。 想到此,顾胥怀对江岁宁便愈发没有好脸色,直接吩咐小厮将所有人给送走。 看着此事便这样被揭过去,骆清澜眼眸冷一冷,心中异常不快。 她对落水一事已然有些过敏,何况甄儿也算是为她而出这桩事,她心中更是过意不去。 即便顾胥怀看在南宣郡王的颜面上放过了江岁宁,骆清澜也是不肯轻易放过的。 众人渐渐散去,侯府众人也结伴离开。 因方才闹的不愉快,老夫人甚至都未来喊她,只有唐萱宁上来询问一句,被骆清澜告知暂且留下。 宾客们全部散去后,骆清澜回到房间,见顾甄儿还在沉睡着,心中也觉得难受。 她上前去向顾家两位夫人行礼,开口道:“抱歉,都怪我不好,当时江岁宁是冲我而来,甄儿不过是帮我说两句话,不想便遭此祸事,实在对不起。” “傻孩子,你这是什么话。” 顾夫人走上前去将人给拉起来,拍着她的手道:“你才多大的年纪,能有今日的沉稳和冷静,已然是很好了,何况害人的也不是你,何必你在这里与我们道歉。” 顾老夫人也拭一拭泪,温声道:“好孩子,甄儿没有白认姐姐,你不必如此愧疚,这件事是谁做的,我们心中都有数,你且回去休息,今日你帮我们顾府出头,估摸着也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骆清澜摇摇头:“不,在甄儿醒来之前,我不离开。” 见她坚持,顾家人并未阻拦。 只是骆清澜在此照顾甄儿一日,直至黄昏,都未见甄儿有苏醒迹象。 府医来过数次,都称是没有问题,骆清澜也悄悄把了脉,确实是很平和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天色渐暗,她却是不能再继续逗留了。 与顾家人留过一声,她便携谢秋出门,乘坐马车回府。 闭眸靠坐在马车上,骆清澜神情冷淡,并不算多愉快。 今日之事,她是定要江岁宁付出代价的,只是要如何做,她却还没有想好。 “嘭!” 马车骤然停住,剧烈摇晃间,险些将骆清澜给震出去。 她下意识地撑住车壁,撩开车帘向外看去:“什么情况?” “那群刺客又来了。”谢秋护着马车,锐芒看向前方,“小姐您坐在马车上不要动。” “你小心自己。”骆清澜道,“身体才刚好,不要太勉强,找机会便驾车逃出去,到人多的地方,他们便不好追来了。” “好!” 话音方落下,却从暗处又跳出数人来。 骆清澜心神一紧,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他们冲向了刺客,似是在保护着她。 这些人是…… 骆清澜看着眼熟,渐渐回忆起那日江千晟救她时的情景。 是江千晟的人? 骆清澜讶异一瞬,再看前方,刺客们已经渐渐退去,很快便消失了身影。 为首暗卫上前来,双手抱拳行礼道:“在下楚庄,是宁王殿下的侍卫,刺客已经全部离开,请骆小姐安心归家,我们会护卫您的安全。” “宁王殿下……是从那日之后便派你们跟随的吗?” “是。” 楚庄顿一顿,补上一句:“关于行刺之事,我家王爷已有眉目,不久便能解决,还请骆小姐安心在家中等待消息,这段时日最好是不要出门。” “有劳了。” 骆清澜微微放下心,回忆起江千晟,眸光温和许多。 马车安然回到侯府,骆清澜携谢秋回到揽月阁中,遣散所有人对谢秋吩咐道:“你现在立即去一趟清风茶楼,让那边开始传出消息,称我这几日只要出门便遇刺,想是惹到什么人物,因此决定闭门不出。” 谢秋不解:“小姐,您这是……?” 骆清澜目光闪烁一下,嗓音略冷一冷:“眼看要入夏,李家常年会在此时办宴席,也向来是要遍邀京城贵眷的,那江岁宁自然会在邀请之列,她今日推甄儿落水的这笔账,我要她在那一日偿还。” 谢秋听过解释,仍是不知晓骆清澜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于她而言,有骆清澜这一句解释便是足够的了,她素来相信骆清澜的本事,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匆匆应下后便出门去告知清风茶楼此事,让他们尽快将消息散布出去,不要耽误了骆清澜的计划才是。? 第一百七十五章 避祸 晨光熹微,和煦日头照进屋子内,让骆清澜从睡梦中清醒。 在丫鬟服侍下梳洗过后,她便吃了早饭,打算做点事情消磨时间。 还未决定下来,便见桂嬷嬷匆匆而来,笑着道:“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去清晖堂一叙。” 老夫人? 又是为昨日之事? 骆清澜皱皱眉,并不是很想理会她,可因眼下也无其他事可做,便携了谢秋,暂且前去。 老夫人捻着佛珠坐在堂内,听闻动静掀起眼眸,看到骆清澜时便将神情一冷:“你来了?” “祖母。”骆清澜福身一礼,并未因与她有嫌隙,而怠慢了礼数。 老夫人淡淡应一声,让她起来后,却没有要让她落座的意思,只是冷淡询问:“听闻你这段时日只要出门便遇刺?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骆清澜一愣,没想到她是问此事。 诧异之余,老老实实回应:“确有刺客时常行刺,却不知道是得罪了谁。” “哼,连得罪谁都不知晓,你这日子过得也是糊涂。”老夫人不满呵斥道,“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此事了,那刺客又揪着你不放,你且说说,要如何解决这件事?” 骆清澜总算明白了她的意图。 还当她是良心发现,要来关心一两句,原来只是怕连累到自己和侯府。 骆清澜眉眼冷下来,不咸不淡地勾勒着笑意道:“说实话,孙女也怕会牵连侯府,侯府多是女眷,若当真有刺客,也没什么能力反抗,因此今晨便想着,不如去姑姑那里住上些时日,姑姑是参过军的,府中多有侍卫,能护佑孙女安全,也不会连累侯府。” “嗯,确实不错。”老夫人眉眼舒展,迫不及待道,“那即刻便启程,我派府中护卫跟着你,你尽可能多行正路,人多起来,刺客自然不会闹。” “是,多谢祖母提点。” 老夫人要急着赶骆清澜走,斥责的话都未来得及多说几句,便让桂嬷嬷将人给送走。 又是在催促声中,她打包好行李,带上谢秋,便出府上马车准备离开。 也只有唐萱宁出门来送她,很是无奈道:“我侯府也是有兵卫护着的,何必特意去郡主府,真是……” “二婶婶也不是第一日瞧见这情景了。”骆清澜平静道,“我去姑姑那边也更自在些,于我而言不是什么坏事。” “可这般做,不是证实你被刺客缠身的传闻了吗?这谁敢再请你去诗集雅会的?” “不去便不去,我也乐得清闲。” 骆清澜笑一笑:“多谢二婶婶肯来送我,你对我的好,我都心中有数的,也不必太担心我,我在郡主府,或许更安全。” 毕竟江笠冉待她更为尽心,绝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唐萱宁点点头:“好,多多保重,若有什么事,也可让人传话给我,我会帮你办得妥当。” 骆清澜再度道谢,与她辞别后便乘马车前往郡主府。 江笠冉已然得到消息,都不等骆清澜到,便匆匆出府来,在半路接了人回去。 得知是老夫人暗示她离开,江笠冉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毕竟是自己生母,她也不好说得太过分,只拍着骆清澜的手道:“你不必担心,既然来我这里来,那我无论如何都会护好你,你祖母待你向来不尽心,我看这样反倒是更好些。” 骆清澜笑笑,挽着她的手臂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呢,姑姑,在这里我也更自在。” 姑侄二人一同进入府中,在屏退下人后,江笠冉才细细询问,得知骆清澜也不知晓究竟是谁这般纠缠她,便也不多问,只暗暗想着要查明白。 骆清澜坐在堂内,笑眯眯地打量着江笠冉,小声问道:“今日侄女过来,还想问问姑姑和大侠发展如何?” “他啊?”江笠冉一阵无奈,多少带着些埋怨,“他已经走了,带入府中后,我也只多留他三日罢了。” “那他可告诉你往后该如何联系?” “没有。” 江笠冉叹口气:“他是在深夜悄悄离开的,只给我留下一张纸条,感谢你我救命之恩,便没有再留下任何东西了。” 骆清澜瞧她神情失落,暗暗懊恼提起这件事。 凑上前去,她扶着江笠冉的肩膀安慰道:“姑姑不要难怪,你们二人这样有缘份,定然还会再见面的,说起来也是巧,我和巫大侠都是被这七星阁追杀呢,这样的缘分,注定了是要当一家人的,往后说不定便是我的姑父了。” 江笠冉嗔她一眼,点点她的额头道:“愈发会逗你姑姑了,是谁教你的?” 骆清澜弯着眼眸笑笑,抱着她道:“都是姑姑惯出来的呢,您若是不喜欢,那多打我两下,我自然便有急性了。” “傻瓜,我哪里舍得打你。” 何况江笠冉现在就喜欢骆清澜缠着她,依靠着她,这比什么都值得她高兴。 骆清澜便在郡主府中住下来。 皇宫听闻此事,也派来皇宫侍卫保护此处,并赏赐下许多东西做安抚,让她安心在府中歇养,定然会查明真相。 而因此事沸沸扬扬,京城里许多大家宴会都不敢请骆清澜,鲜少有给她下拜帖的,至多是赵婉娴和唐萱宁,以及顾家人会来府上探望。 骆清澜思及此前还说要去给江千晟送糕点,如今这情况也是送不成了。 不过也因此,她倒是有闲暇开始学习厨艺,准备此事了了,便亲自做点东西送去。 她一日日平静地过着,骆筱筱那边却是愈发住不住。 这钱撒出去,一连失败两次也便罢,至少对方许诺,会派出最顶级的杀手,下一次不惜一切代价去杀骆清澜。 可偏偏那骆清澜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有皇家侍卫守护着,即便是那七星阁,暂且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好请求骆筱筱这边想想主意,至少请骆清澜出门。 只要出门,他们便有机会。 骆筱筱这几日也是焦虑得很。 直到这一日收到李家的请帖,她才计上心头。? 第一百七十六章 劝说 “小姐,李家的请帖到了。” 谢秋双手持一封烫金帖子,递交到骆清澜面前。 她眼眸微微闪烁着,压低嗓音道:“我们是不是可以……” “拒了。”骆清澜淡声吩咐,眼眸都未抬起,“无论李家来请几次,你都给拒绝掉,待李家来人时,你再唤我。” 谢秋愣一愣,却未多问,低声应下一句便去回绝了。 回绝理由也很简单,如今人人都知晓骆清澜被刺客缠身,是轻易无法出门的。 那李家却是坚持不懈地送来三张请帖,皆被骆清澜挡回去。 到最后,江笠冉都有些不满了,骆清澜不好和她解释什么,只安慰她宽心。 如此几日后,李家小姐终于亲自登门来。 她此番接连下帖,也是受骆筱筱之托,骆清澜却一推再推,看起来当真是害怕那刺客,死活不肯出门。 好在,对于登门拜访的客人,骆清澜一向是不拒绝的,她只好亲自前来劝劝。 二人相见,先是和和气气的客套一番,李家小姐才说到来意:“我听闻骆小姐几次推拒我李家的帖子,可是因刺客之故?” 骆清澜叹口气:“可不是,我这些时日一直被刺客缠身,在查清楚之前,不敢轻易出门,也怕会扰了李小姐的宴。” “都过去这般久了,或许那刺客已然放弃了呢?”李小姐笑着道,“何况我已请来皇宫侍卫守护,保证骆小姐在府中安然无恙,你瞧你也在府中闷了这么久,难道不觉得憋闷吗?” “可……” 骆清澜犹豫许久,忽然问起:“岁宁小郡主可会前往?” 李家小姐听闻过她二人的恩怨,迟疑一瞬,却还是如实告知:“确实邀请了岁宁郡主,若无什么意外,她应当是会出现的。” “那我便更不能去了。”骆清澜徐徐吐出口气,遗憾道,“想来我与她之间的渊源,李小姐也是知晓的,这我原便是被刺客缠身,若再和她有什么冲突,那也实在太……这宴会还是不去的好。” 李家小姐又劝说几句,骆清澜却是十分坚决,且话里话外透露出不愿见江岁宁的意思。 这李小姐又不能不让江岁宁去,她最终也只好无奈离开,去和骆筱筱说了此事。 骆筱筱是不可能再让骆清澜躲下去了。 这躲来躲去的,她这边刺客始终没有机会下手,说不定还要被查出来,那不是前功尽弃? 这般想着,她当即去拜访江岁宁,好说歹说,是让她暂且放下恩怨,去和骆清澜和好。 江岁宁登门那日,江笠冉恰好外出,若非如此,怕是又要吵上许久。 骆清澜在花厅接待了她,神情却是十分冷淡的,只维持着面上的客气:“今日我见郡主,只因这里是我姑姑的郡主府,我没有权利替她驱逐客人,这才招待郡主,郡主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江岁宁咬咬牙,很是看不惯她这般态度,可想到来此的目的,她硬生生将这口气咽下,“我听说,你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不去李家荷花宴的?” “是。”骆清澜直截了当地点点头,“你我之间关系如何,想必你自己也晓得,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少见面的好,免得彼此纠缠间引出麻烦。” “若我愿意和你和好呢?”江岁宁道,“听闻这件事后,我也仔细想了想,其实我和你之间也没什么大仇,何必闹成这样,彼此都是名门贵女,从前的恩怨,不如便放下。” 放下? 骆清澜心中冷笑。 也亏这位小郡主能睁眼说瞎话。 只要她和江千晟婚约维系着,两人之间便不可能和睦。 她一时间并未开口说话。 江岁宁有些恼了。 她还从未向谁这般低声下气过,若不是骆筱筱说有法子治她,一定要她到场,江岁宁才不理会这里的破事。 暂且将怒火给压下去,她徐徐开口道:“行了,别在这里装深沉了,你给句话,要不要和好,只要你点头,往后我便当你是朋友,你若不肯……我们也只能继续纠缠了。” “这才像是小郡主会说出来的话。”骆清澜微微一笑,“既然你都这般干脆了,好,那我暂且信你这一回。” 江岁宁渐渐松下口气,眼眸里流转出狠光。 她脸上扬起笑容,看起来都比此前要真诚许多:“那李家的荷花宴,你记得去啊。” 在骆清澜点头应允后,江岁宁才满意地离开。 在将人送走后,骆清澜神情却是冷下来。 当晚,她将此事告知江笠冉时,江笠冉很是不理解,骆清澜只好告诉她,是想要为顾甄儿讨一个公道。 江笠冉神情复杂,忍不住道:“你和你父亲简直是一模一样的脾气,看着脾气好,容易说话,实则是比谁都要刚硬,若当真触碰到你们的底线,或是将你们惹怒,你们便是不顾一切,也要将事情办成的。” “也罢,我不阻拦你,不过你要答应我,定然护自己周全。” “谢谢姑姑。” 骆清澜笑着靠在她的身上,轻声撒娇道:“我便知道姑姑是最理解我的人,待这件事结了,我陪姑姑出门去玩。” “还想着玩呢?”江笠冉没好气地掐一下她的脸颊,“此次回来后,便给我安安稳稳地在府中待着,哪里都不许去了,知道吗?” “好,都听姑姑的。”骆清澜乖巧笑着,哄得江笠冉终于露出笑容。 骆清澜说服过江笠冉,便唤来谢秋,让她传扬出去,便说是江岁宁亲自来请她,她才去参加的荷花宴。 消息短短时间内便传遍京城,得知她会去参加宴会,许多人都惶惶不安,怕会招惹上刺客。 其他人怎么想,骆清澜并不在乎,她在府中安心准备着去荷花宴。 却不想,这日有贵客登门,要求见她一面。 骆清澜乍从谢秋口中听说时,都愣了愣:“你说谁要见我?” “宁王殿下。”谢秋笑盈盈道,“人已经在花厅了,郡主特意吩咐下人,不许打搅您和王爷呢,您还不去见见?”? 第一百七十七章 赴宴 骆清澜怔愣许久,才接受江千晟登门来见她的事实。 怀着疑惑和紧张的心情,她匆匆赶到花厅来。 一脚方踏入门,她便望见了长身玉立、正欣赏厅中书画的江千晟。 心跳微微加速,她扶着门框缓慢踱进门,轻声开口,似是不愿惊扰那谪仙般的人:“王爷?” 江千晟微微一顿,视线从书画中收回,一双笼着薄雾似的清冷眼眸向这边望来。 “骆小姐,安好。”他微微颔首,声线清淡而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王爷安好。”骆清澜忙回一礼,徐徐步入厅中,与江千晟对着落座,“不知王爷此番前来是……?” “我听闻,你要去参加荷花宴?”江千晟询问。 “是的。”骆清澜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来意,却仍旧简单解释,“李家小姐给我下了多次请帖,甚至亲自前来,还请动皇家侍卫,此后更有小郡主登门来请,我若是再拒绝,怕是有些不妥当了。” 江千晟俊眉轻拢:“你可知晓,刺客之事还未完?” “我知道。”骆清澜平静道,“我会尽可能注意的。” “七星阁可不是单凭注意便可避过去的。”江千晟提醒,“你多日未出门,他们此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怕是现在雇主也在催促了,下次你出门,他们说不定会不顾一切行动。” “我倒不这样觉得。”骆清澜道,“至少,在我去参加荷花宴时,他们不会这般贸然动手,只有在完全没寻到时机时,在我归程某处埋伏。” 江千晟眉梢蹙得更深。 她这不是很明白吗?既然知晓一定会有危险,为何还要去? 他不觉得骆清澜是会为面子而让自己涉险的人。 他很是不解道:“为何如此?” 骆清澜自有许多理由去堵嘴,可偏偏话到嘴边,她却有些说不出口,也不愿这般瞒骗他。 最终,她支支吾吾道:“有些事情想要处理一下。” “不能再多等些时日?”江千晟询问,“你若再忍耐几日,我便可将这件事彻底解决。” “具体是几日?” “十日左右。” 那便来不及了。 届时宴会都结束了,想要再见江岁宁,可没有这样容易。 想找到一个江岁宁主动和她卖好的机会,那更不容易。 骆清澜沉默片刻,抬起眸真诚地看着江千晟:“我很感激王爷亲自前来关心此事,可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还请王爷见谅,此番我是定然要去的。” 那双眼眸中没有任何杂质,看起来澄澈干净至极,干净到江千晟无法再继续阻拦。 抿一抿薄唇,他藏住心中那些担忧和所有理智,还是做出妥协:“……我明白了,不过我希望骆小姐至少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骆清澜立即询问。 “去荷花宴可以,但我希望你能全程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不要距离太远,回来时,我会送你回来。” 只是这样? 骆清澜微微一怔,听出江千晟这是在保护她,心头一阵发暖。 她唇角不自觉扯开一线笑意,眼眸里弯出几分暖色:“好,都依王爷的。” 那抹暖意仿佛要融进江千晟心底,让他略有些慌促地转开目光,尽可能平淡道:“那我便不打搅骆小姐了,你这几日好好休息。” 骆清澜不敢多留他,却仍是坚持送他出门,看着他的车马远走才回到府中。 得他关怀虽让骆清澜欣喜,却也让她有些愧疚。 说到底,她又因自己的事情麻烦到了江千晟,这人情越欠越多,也不知道究竟能否偿还得清。 骆清澜微微叹口气,暂且不去想此事。 倒是江笠冉,在得知江千晟会护着骆清澜后,很是高兴,也很放心,直亏江千晟贴心,对他是十足十的满意。 在府中又是平静过两日,终于到宴会这一日。 骆清澜情况特殊,从郡主府至李府别院的一路上,都是有侍卫跟随,将她给护得严严实实。 若是在平日,她这样大的阵仗定然是要引人嫉妒的,可今日却没什么人嫉妒她,只觉得她这般行事很是可怜,谁想被刺客缠身呢? 骆清澜并未理会众人的目光,入门便去拜会主人家。 荷花宴顾名思义,便是赏荷、吟诗作画的清雅之宴。 顾家别院每年都从各地运来荷花栽种,将整个别院置在荷塘中,由曲水回廊连结,再辅以各种精致,看起来清雅又美丽。 宴席也不似别家在室内,而是摆在开阔的庭院内,置一曲水流殇宴,再有绿竹环绕,夏日里是格外清爽的。 骆清澜赏着景走入庭院当中,第一眼望见的却不是李家小姐,而是坐在案首的江千晟。 即便知道他今日会来,骆清澜还是诧异了一瞬。 其他众人瞧见他,更是惊讶无比。 谁不知宁王性情寡淡,不喜应酬和宴席,这么多年来,那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素来独行独往的,今年竟然来参加这荷花宴了? 偏偏他来便来,硬是摆出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谁都不敢靠近。 直到骆清澜入门来,他似是察觉到什么,抬起眸来看一眼,微微颔首。 骆清澜并不知他此前谁都未理会,只自然上前向他行礼问安。 江千晟淡淡道:“不必拘礼,希望骆小姐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 众人都竖起耳朵,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 众目睽睽下,骆清澜耳尖也有些泛红,点点头细声道:“记得的。” 江千晟微微启唇,似正要说什么,忽听门口传来一道爽朗笑声:“李府这宴当真是气派,若往后本皇子有空暇,也该弄一些荷花来种上,这瞧着,实在是清爽的很。” 江容轩满面春风地走进门来,身后跟着许多小姐和公子们,看着是如众星捧月一般。 李小姐忙上前去迎接,笑着行一礼:“五皇子安好,您请上座。” 江容轩温和地点点头,抬步正要向案首走去,却见那里的位置已然被占了。 不是别人,正是江千晟。?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吃瘪 江容轩笑容一僵,眼眸里有阴狠之色一闪而逝。 这家伙怎么在这里?!还抢了他的位置? 可按照位分来说,江千晟是长,按照身份来说,江千晟是亲王,而他不仅排在江千晟后,还只是一个皇子,根本未封王,确实不配和江千晟争位置。 可他不明白,这一向寡淡的人,今日究竟是吹什么风,才忽然跑到这宴席来。 心中虽然不爽,在脸上却还是扬起笑,自认潇洒地踱过去,行过兄弟之礼:“不想今日皇兄也在,实在是难得,从前我邀请皇兄出来走走,皇兄可是都不愿意的。” 江千晟淡淡看他一眼,并未有任何言语。 这副冷淡的态度,让江容轩很是恼怒。 他很快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骆清澜,见她一双眼都在江千晟身上,更是心中不悦。 像是挑衅一般,他故意亲昵地笑看向骆清澜,道:“骆小姐,真是好久不见了,听闻你被刺客缠身,无法出门来,我可是好一番遗憾呢,今日骆小姐既然空闲,不妨与我一同去赏荷?我对荷花还算有些见地,定然不会让骆小姐无趣。” 周围全都是看戏的,谁不知道这骆清澜和江千晟有婚约? 至于江容轩对骆清澜的执着,几乎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骆清澜皱皱眉,冷淡拒绝:“五殿下若有兴致,自行去看,我没兴趣。” “骆小姐真是说笑了,你若不感兴趣,怎么会来这荷花宴呢?”江容轩和煦笑道,“我知道你是被刺客缠怕了,不过不必担心了,和我在一起,刺客不敢近身的。” 骆清澜唇角衔着一道讽刺:“五殿下这番话,我可不敢信,当日刺客在街上行刺,你便将我丢在原地逃跑,这总归是事实。” “我解释过,那日是为引开刺客,并不是故意丢下骆小姐,我……” “引开?怕不是,当日五殿下走后,那刺客可是在现场发了一通飙呢。” 骆清澜毫不客气地拆穿,并不买江容轩的账。 在她二人说话时,江千晟却是一言不发,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他静静观察着骆清澜的脸色,见她对江容轩的冷淡并非是因赌气或是别的什么,心中多少讶异。 她不是一向喜欢江容轩的吗?难道这是看清了江容轩的真面目,对他死心了? 摩挲着酒杯,他正沉思着,忽见江容轩向骆清澜伸出手,眼眸一眯,直接将筷子飞出,打掉江容轩的手。 在一片寂静中,他冷冰冰的呵斥:“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不知道?你当骆小姐是青楼妓子吗?由得你在这里动手动脚的?” 骆清澜十分配合地退后几步,厌弃地远离了江容轩。 筷子打在手背,印出一道红痕,让江容轩心中一阵恼怒。 他强压着怒火,无辜辩解:“我并未要做什么,倒是皇兄你,既然如此知晓男女大嫌,当日巡田遇刺,你怎么偏偏抱着人骆小姐躲进林中,还一夜未归?” 他故意暧昧用词,让人浮想联翩。 骆清澜脸色当即便绿了。 她咬牙切齿地恼火着,还未说什么,便听江千晟冷冰冰道:“当日你在场?” “不在,可我……” “既然不在场,你在此胡说八道,是什么居心?” 江千晟眼眸冷锐,素来寡淡的气场变得无比迫人:“在场那样多的人,回来后皆没有说半句不得体的话,怎么你这个没有去过的,却好像是什么都了解一般?” “宁王殿下还需问这话吗?” 赵婉娴温婉的声音忽然插入进来,掺杂着浓浓的讽刺:“某人自己心里脏污,便看什么都是脏的,此前还信誓旦旦称自己从不去烟柳巷子呢,那日我却在家中铺子遇到一青楼女子,与我绘声绘色讲起五殿下的传闻……五殿下,你还真是谎话连篇啊。” 江容轩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招惹到这赵婉娴,这些时日只要是他在的场合,她便偏要拆台呛声,导致他在女子间的名声远不如从前了。 他不由自主看向骆清澜,瞧见对方毫不掩饰的厌恶,便想着,是不是就是这赵婉娴胡说八道,才让骆清澜讨厌自己? 否则她怎么会对自己生出这般厌恶的心思? 心中恼恨至极,面上他却维持着平静,还在努力为自己撑场面:“不过是去应酬喝酒罢了,又没有做旁的什么,赵小姐是女子,自然不懂其中之事,不过……” 他看向江千晟,似笑非笑道:“三皇兄,你应当是很了解?” 江千晟冷淡瞥他一眼,知晓他是想要拉自己下水,理都没有理会。 江容轩心头更是恼怒,冷哼一声,干脆拂袖走人了。 赵婉娴轻哼一声,上前来和骆清澜打招呼。 她原是想要和骆清澜好好说说话的,不过见江千晟在,便识趣地没有多说。 对骆清澜轻轻眨眼,她调侃道:“那我便不打扰你和宁王殿下了,正巧还想去看看后院的荷花,晚些时候我看过了,再来讲给你听。” 说罢,她便提着裙摆跑掉了。 骆清澜愣一愣,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江千晟冷不丁开口:“骆小姐若是不打算去赏荷,不如坐下来喝喝茶。” 骆清澜愣愣看向他,没想到他会主动邀请。 不过细想一下,他原就和骆清澜说好,要求她在视线范围内的。 骆清澜便点点头,保持着距离坐在他旁边的案席上,并未与他坐在一处。 见她呆呆坐着也不喝茶,江千晟迟疑一瞬,缓慢开口道:“若是你想去赏荷,我也可以陪你去。” 周围还有不少人在,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竖起耳朵。 他们不知骆清澜和江千晟的约定,只觉得这是江千晟在向骆清澜示好,看着两人之间确有些感情,并未外间所传的那般冷淡。 骆清澜耳根红一红,忙道:“不必了,我在这里便好,赏荷……一会儿若有空暇,我再去赏。” 江千晟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骆清澜小心觑着他的眉眼,见周围渐渐无人关注,才小声问道:“王爷你……当真也去过勾栏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男女授受不亲 江千晟方喝下去的茶水,险些便呛住。 他暗咳两声,捏着茶杯略有错愕地看向骆清澜,似乎不太理解她为何忽然这般问。 骆清澜也是鬼使神差,话音说出口,便也后悔了。 捂住发红的脸,她磕磕绊绊道:“抱歉,是我失态了,王爷当我没问过这话。” 江千晟看着她脸颊的红晕渐渐蔓延到脖颈,不由轻声一笑。 他认真回答道:“没去过。” 骆清澜支吾着“嗯嗯”两声,根本不敢多问。 似是怕她不相信,江千晟补上一句:“你若不信,也可去让赵小姐去查问,她神通广大,这段时日可没少扒出江容轩的料,让他到处出丑。” 赵婉娴和江容轩是彻底杠上了。 骆清澜本不清楚这件事,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 作为名门淑女,赵婉娴人如其名,一向是温婉贤淑的,在贵眷当中十分有口碑,又因她已年十六,正是出嫁的好年纪,无数媒婆都要将国公府的门槛都踏破了,可偏偏赵夫人却是谁都没有定下来。 骆清澜此前也询问过,赵婉娴只说母亲不舍,家中也并不急着此事,以她的门第和品格,即便是年岁稍大一些,也会有许多人来求娶,那何必急着出嫁呢?正好趁着这年岁多闹腾闹腾,多认认人,若是当真有合心意的,国公府也愿意为她做主。 国公府是少有的开明,骆清澜也很为她高兴,此后便没有问过此类问题。 回过神,她笑着对江千晟道:“我信的,王爷素来真诚,何况这种事,你也没有必要欺骗我。” 江千晟细看她两眼,便没有多说什么。 二人各自静坐着饮茶,再未有任何交流。 直到骆筱筱和江岁宁一同上前来。 她二人这段时日关系倒是愈发的好了,看着情同姐妹般。 走上前来,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和气。 “姐姐,好久都没见了呢。”骆筱筱笑容灿烂乖巧,“我们全府上下,在家中都很想念姐姐,只盼着你能早点回来,到时候给姐姐摆宴席呢。” 骆清澜轻笑一声:“既然你们这般思念,那我今日便随你回府去住?” 骆筱筱笑容微微一僵。 她当然只是随意说说的,若当真将骆清澜带回去,怕是老夫人要撕了她。 可想到今日刺客便动手,骆筱筱便又多少放下心,笑着道:“好呀,我巴不得和姐姐一同回家呢,想必祖母也高兴。” “好,那路上便同行。”骆清澜笑意深深,瞧着是越发和煦。 骆筱筱心中冷笑:你也就现在能多笑笑了,等刺客来袭,看你怎么办! 她将视线撇开,目光落在江千晟身上时,便是双眸一亮。 不得不说,论起样貌,这京城内当真是无人能敌江千晟,凭这身气质和俊美容颜,便不知成为了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何况他现在前途无量,更是不少人眼里的香饽饽。 若非他早早便定下婚事,怕是现在高门贵族都已经争着求皇帝赐婚了。 可恨这样的神仙人物竟然是骆清澜的。 骆筱筱磨一磨牙,乖巧地向江千晟行礼,还未开口说什么,便听江岁宁亲亲热热道:“千晟哥哥,你怎么也来这宴席了,我都未曾听说呢,早知道你也来,我便该打扮得更加漂亮才是。” 江千晟目光冷淡,没有半点理会。 “千晟哥哥,你怎么都不理我呀?”江岁宁嘟嘟嘴,不满地凑上前,伸出手便要拉江千晟衣袖,“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呢。” 江千晟冷漠地收回手臂,并未让她触碰分毫:“郡主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江岁宁愣一下,有些气恼地咬住唇瓣。 骆筱筱讽刺地看着她,除了家世,这位小郡主还有什么优点? 这样的人,江千晟是瞎了才看上她。 扬起温柔乖巧的笑,骆筱筱挤上前去,不动声色地开口道:“说起来,从前殿下也是帮过我侯府的,我都一直都没有道谢呢,不如趁此机会,我敬您一杯。” “不必。”江千晟面无表情地拒绝,“我并未帮过侯府,我只帮过骆家大小姐。” 骆清澜心头一动,一种蜜意涌上心头。 骆筱筱尴尬地举着杯子,心里也是恼恨至极。 见江千晟无论如何都是冷漠至极的样子,骆筱筱和江岁宁两人是憋了一肚子火。 她们齐齐瞪一眼骆清澜后,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离开,先去赏荷去了。 骆清澜托腮笑望着江千晟,调侃道:“早便听闻王爷很受女子欢迎,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江千晟本欲饮茶,听闻此话动作顿一顿,目光却是落在她身上,久久都不言语。 “怎……怎么了?”骆清澜想着,难道是这话让江千晟觉得失礼了? 对上少女无辜又疑惑的眸,江千晟徐徐转开视线,道:“没什么,只是想着,骆小姐也挺受欢迎。” 骆清澜被噎了一下,听不出江千晟这话是在挖苦,还是调侃,索性不说话了。 江千晟淡淡看她一眼,心中却是有几分失落。 若她心中当真有他,看到骆筱筱和江岁宁献殷勤,难道不该是不快吗? 她倒是好,还反过来开玩笑。 江千晟方才升起的一丝希冀,化为了深深的无奈。 江岁宁和骆筱筱走远后,便在一处无人的地方停下来。 “你刚才在做什么?”江岁宁冷冰冰地盯着骆筱筱,“谁允许你和千晟哥哥说话的?” “怎么了吗?”骆筱筱故作无辜,“看到王爷,合该是行礼问安的。” “你那是行礼问安吗?”江苏宁气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这种小贱人我见得多了,我警告你,你最好是不要打千晟哥哥的主意,否则我要你好看!” “小郡主何必这样生气。”骆筱筱似笑非笑道,“和宁王殿下有婚约的可不是我,而不是骆清澜,你就算警告了我,警告了其他所有女人,只要这桩婚约不解除,你自己不是也没有机会?” “啪!” 江岁宁直接一巴掌打在骆筱筱脸上,狠辣道:“少在这里挖苦我,婚约的事情,我自然有办法,至于你们其他的小贱人,也别想靠近千晟哥哥!”? 第一百八十章 密谋 骆筱筱捂住脸颊,难以置信地看向江岁宁。 她好歹是侯府的二小姐,虽是旁枝,却也是正经的嫡女,身份尊贵,哪里就由得江岁宁随意打骂了? “干什么?”江岁宁嚣张地瞪着她,“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骆筱筱深吸一口气,暂且隐忍下去。 江岁宁冷哼一声:“这一巴掌便算是提醒,你若是还敢靠近千晟哥哥,等着你的便不只是一巴掌了,明白吗?” 骆筱筱咬住牙,不甘不愿道:“明白。” 她看着江岁宁趾高气扬地离开,愤恨地踢一脚石头,便提起裙摆,气呼呼地向反方向走去。 却在转过假山时,骤然撞进一道怀抱,歪斜着便要向一旁倒去。 “小心!” 江容轩伸出手臂,一把将人揽进怀抱中,让她牢牢贴近着自己,已然是认出来人。 骆筱筱晕晕乎乎间回过神,正待挣扎开,却是也看清了人。 “五、五殿下?” 霞云染上她的双颊,让她看起来灵动之余,又添鲜活之态,让江容轩很是意动。 他温柔笑起来,手掌抚上骆筱筱脸颊上的掌印:“这是怎么回事?谁欺负的你?” “没……没什么……”骆筱筱不敢说出方才之事。 落在江容轩眼中,却只当她是胆小,受尽委屈都不敢说,便更为怜惜。 “不要怕。”江容轩温声哄道,“我替你做主。” “多谢殿下,不过真的不用了。”骆筱筱楚楚可怜地看着他,“筱筱只求能平安度日,没有别的要求,您若是追究起来,只怕我往后都不好过,还请您帮忙保密,好吗?” 美人如此娇柔地在求情,江容轩自然是一百个答应。 他恨不得现在便抱着骆筱筱进入屋中去,可好在他也知晓对方身份贵重,不能随意胡来。 遗憾地将怀中人松开,他温柔道:“既然如此,便暂且在这里躲一躲,等脸上痕迹消了再出去。” 骆筱筱含羞点头,感觉到身上温度抽离,便觉一阵怅然若失。 她含情脉脉地看向江容轩,轻声细语道:“殿下怎么会在此处?不去赏荷吗?” “今年这荷开得没什么意思。”江容轩笑道,“倒是来这后院,能见到二小姐,是一件更值得开心的事情。” 骆筱筱怦然心动,唇角笑意都掩饰不住。 “哦对了。”江容轩忽然道,“方才我见你与小郡主去见了三皇兄,看着相谈甚欢的模样,莫不是二小姐对我三皇兄有意?” “哪……哪有……”骆筱筱连忙否认,抬眸看一眼江容轩,暗示性十足道,“我所爱慕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江容轩笑意灿烂,心中格外舒坦。 不过…… 他略收敛一二,试探着道:“那二小姐可知,我心中系着谁?” 骆筱筱下意识以为他在说自己,可对上他那略含几分拒绝的目光,却是马上反应过来。 虽然心头不痛快,她却还是柔声说出答案:“是我家姐姐?京城人人都知晓呢。” 她咽下不快,尽可能维持着乖巧模样道:“五殿下,我知晓你是顶好的人,若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和姐姐的。” “哦?”江容轩意外,不想她竟如此大方,欣喜若狂之余,又为难道,“可她和我皇兄有婚约……” “不过是婚约罢了。”骆筱筱笑着道,“姐姐可从未放在心上过,她此前曾与我坦白,称自己还是更欣赏殿下这样的人物,只可惜她已经有婚约了,无法再和殿下在一起,更不想影响您的前程,这才每每故作冷淡,实则是想要保护你呢。” “她当真这样说?”江容轩一阵动容,急切道,“你别是听错了。” “此事事关殿下,我怎么会听错?”骆筱筱温柔浅笑,“我也觉得殿下和姐姐才是最为般配的,一直可惜着呢,说来也是姐姐糊涂,竟然宁可用这种方式保护殿下,都不肯努力一下,我看着都很着急呢。” 江容轩心情激荡,丝毫未怀疑骆筱筱的话。 在原地踱了两圈,他便忍不住了:“那我现在便去找她,与她将话说清楚。” “殿下这样去,姐姐是不会承认的。”骆筱筱叹着气道,“她肯定会骂殿下你痴心妄想,故意将你推远,说不定还会打你……要我说,不如想办法让姐姐当面承认下来对殿下的感情,到时候她没有别的路可选,自然便不能再藏了。” “可……她都不肯和我承认,怎么可能当众说呢?” “殿下放心,我有法子。” 她悄悄在江容轩耳畔低语几句,让江容轩目光一再亮起:“这个好,这个好!” 骆筱筱笑一笑:“那我这便去准备了,殿下只管安心等待机会便是。” “多谢二小姐了。”江容轩动容地握住她的手,温柔款款道,“你放心,我会永远记得这份恩情的。” 骆筱筱脸颊一红,深情地望着他道:“有殿下这话,我便是死也无憾了。” 江容轩愈发觉得她乖巧懂事,合人心意。 在将骆清澜娶回去后,让骆筱筱做侧妃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里,他便愈发肆无忌惮,径直在骆筱筱脸上亲了一口:“不要说死不死的话,我可舍不得这么好的姑娘出事,待此事成了,我必定不会亏待你。” 听出他话中之意,骆筱筱心头雀跃,嘤咛着唤了声“殿下”,让江容轩险些没有把持住。 恋恋不舍地送别江容轩后,骆筱筱忍住心中欢喜,寻一个池子看了看脸颊,见上面的红痕消了,这才向庭院中走去。 四处逡巡一眼,她看到骆清澜仍坐在江千晟身侧位置。 冷哼一声,便上前在隔壁位置坐下来,亲昵笑道:“姐姐,你当真不出去赏赏荷吗?开得很是好看呢。” 骆清澜淡淡看她一眼:“晚些时候我自然会去看,何必你催促?” “妹妹只是怕你在这里枯坐,错过赏荷才说起。”骆筱筱乖巧无辜道,“既然姐姐心中有数,我不说便是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藏头诗 骆筱筱罕见地没有打搅骆清澜,只安静地坐在一旁填饱肚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骆清澜不动声色戒备着,并未因她一脸纯良无害而有任何松懈。 待宾客渐渐来齐,曲水流觞宴便正式开始。 李家小姐站出来主持大局,说一番客套话来欢迎过众人,便说起这曲水流觞宴的规则。 其实也很简单,片刻后,她会亲自在最上游放上酒水使其漂流,再请一人上前来背对着众人敲鼓,鼓声停时,酒水停在谁人面前,便要那人做咏荷诗词一首,若是做不出来,便将那酒水饮下。 “作诗啊……”江岁宁坐在骆筱筱身旁,却是丝毫不感兴趣的模样。 干脆扯一扯身侧的骆筱筱,命令道:“你先给我提前准备一首,我要来用。” 骆筱筱忍住怒火,还是现给她写了首。 诗自然不算太好,最好的她自己留着呢,对于江岁宁这种草包而言,她觉得有这首诗便够了。 倒是骆清澜…… 骆筱筱暗暗看一眼,便悄悄向那敲鼓的丫鬟递过去了一个目光。 曲水流觞宴正式开始,鼓点声中,在场众人或紧张、或期待着,那酒水却是颤颤巍巍的停在了江容轩面前。 他素来有才子之称,吟诗自然不在话下,很快便做出一首,赢得满堂喝彩。 江容轩暗自得意,笑着看向骆清澜,后者却是半点目光都没给她。 这都是假象! 江容轩暗暗告诉着自己,从骆筱筱口中得知“真相”后,他便一直很膨胀。 又一轮击鼓开始,这一次,那酒水晃一晃,便停在了骆清澜面前。 骆清澜微微一怔,没想到第二轮便到自己。 “姐姐,姐姐。”骆筱筱扯一扯她的衣袖,悄悄将一张纸送过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诗,姐姐你直接念便好了,不要怕。” 在骆筱筱印象里,几乎没有看到过骆清澜吟诗作对的,便自动当她是不会的。 骆清澜挑挑眉,带着几分询问。 骆筱筱温和笑着道:“你我是侯府出来的姐妹,这样的场合,难不成我当真能看着姐姐丢脸不成?你放心,这纸条内的诗绝对能赢得满堂喝彩。” “骆小姐。”上面李小姐也开口,笑着道,“您是作诗呢?还是要喝酒呢?” “作诗。”骆清澜回一句,迅速起身来。 骆筱筱眼眸里流露出得意和兴奋之色,等待着骆清澜将那首诗念出。 便见骆清澜沉吟一瞬,张张口,一首清丽雅致的颂荷诗便道出。 众人在细品之后,便是一阵叫好声。 江容轩听着,却是皱皱眉,忍不住看一眼骆筱筱。 难道不是这一轮便让骆清澜念那首诗吗? 骆筱筱脸色却是差劲至极。 这根本不是她给骆清澜的那一首。 看到人施施然地坐下来,她勉强笑道:“原来姐姐早便让高人写好了诗呀,那怎么都不告诉妹妹一声呢?” “高人?”骆清澜嗤笑一声,“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称赞我?” “什么?!” “那诗是我自己刚刚作的。” 骆清澜冷淡地看着她,眼眸里满是嘲讽:“你一个旁系女都学过的东西,凭什么觉得我没有学过?” 骆筱筱脸色愈发难堪了,咬住嘴唇,知晓这件事是要办砸,很是不高兴。 她闷坐在原位,已经去无暇去理会其他,自然没有注意到骆清澜将谢秋唤来的动作。 又一轮击鼓,那酒杯飘飘荡荡地晃来,谢秋看准时机,一记石头打在敲鼓丫鬟的手上,让她鼓声停顿。 酒杯停在了骆筱筱面前。 她自己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江岁宁喊了一声:“喂 ,到你了,作诗。” 骆筱筱一愣,看一眼那酒杯,暂且拢下思绪。 反正不管骆清澜如何,她今日都是要借着诗来扬名的。 微笑自信地起身,她没有注意到一张纸条恰好滚落在桌前。 江岁宁“咦”一声,将那张纸条捡起来:“这什么。” 骆筱筱垂眸看一眼,本是下意识的举动,在看到那纸条时,却是眼眸倏然睁大。 她不顾失态喊道:“别看!” 众人都被她给吓住,不明所以地看向这边。 江岁宁惊吓后不满:“你叫嚷什么,什么稀罕东西便不能给人看了?” 说罢,她直接拆开来,大声将里头内容颂出:“什么吗,这不就是一首诗?既然是你自己写的,你还拦着不让看做什么?” “不是我写的!”骆筱筱下意识反驳,想要栽脏给骆清澜。 江岁宁却不屑道:“得了,你的字迹什么样,真当我没有见过吗?这不是你写的,那是谁写的?” 骆筱筱脸颊憋得通红,很是难堪。 众人在细品之后,却是发现了这首诗的特殊之处。 将开头连起来,正是:爱江容轩。 如此直白的藏头诗,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 众人神情诡异,目光在骆筱筱和江容轩身上转动。 江容轩也未想到是如此,心头有些不快。 说好要撮合他和骆清澜呢?怎么她自己便用上了?这样心机的女人,哪有方才乖巧的样子。 骆筱筱急了:“真不是我!我……我只是见方才后院有首诗,这才抄录,不知道是谁的,后来才发现这其中玄机。” 骆清澜轻笑一声:“后院?何处何时看到的?不如带我们也去瞧瞧?” 骆筱筱暗瞪她一眼,勉强镇定道:“我哪里记得那样清楚,何况这是别人隐私,姐姐你来探究,怕是不好?” 她解释得如此勉强,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越是掩饰,便越像是真的。 江容轩不得不起身道:“无论是不是二小姐所作,我都必须要站出来说,我已心有所属,不能回应那位姑娘的感情。” 话语间,他含情脉脉地看向骆清澜,几乎是将心中之人告知了众人。 骆筱筱脸色愈发难堪,众人看向骆清澜目光却是十分暧昧。 江千晟捏着酒杯的手缩紧,不轻不重地哼出一声,这些人才反应过来还有位正主在,连忙收敛目光,不敢再胡乱多看。? 第一百八十二章 清算 因这场闹剧,诗会很快散去,众人结伴出院,四处去游览、闲话。 骆筱筱忍着难堪,咬唇看向骆清澜:“姐姐,你便要这样害我?” 骆清澜挑起眉梢,纳罕地看着她:“什么害你?你指的是什么?” “那张纸条。”骆筱筱气恼道,“那分明是我给你的,可我起身时,为何会掉在我桌上?” “你给我的?”骆清澜恍然大悟般,看着骆筱筱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善,“这么说,你本来是打算让我念出那藏头诗的?骆筱筱,你可真是好心机啊。” “我……!”骆筱筱瘪了瘪,没有憋出话来。 她不清楚骆清澜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知情,可如今结果,却是所有人都以为她爱慕江容轩……虽然,这确实是事实,可她却不想以这种难堪的方式让人知晓。 何况江容轩方才拒绝的那般干脆,让她颜面扫尽,她往后还怎么出门? 想到方才在后院,江容轩还甜言蜜语地哄着自己,骆筱筱又渐冷静下来。 ……也罢,反正江容轩对她是有意的,来日她总会嫁到五皇子府去,眼下丢人的事,以后也只会是美谈。 这般想着,骆筱筱便忍气先行离开。 人渐渐散去,骆清澜想着时机差不多,也是时候该解决江岁宁之事,正要离开,便见江容轩缠上来,“骆小姐这是打算去赏荷吗?” “正是。”骆清澜眼眸含笑,面不红心不跳道,“正打算和宁王殿下一同去赏荷。” 江千晟目光一顿,徐徐看向她,少女笑得温柔真诚,不似半点做假。 他轻笑一声,也只得将酒杯放下来,起身道,“走。” 二人在江容轩视野中远去,让他不爽至极。 骆清澜随江千晟走出庭院,待至水榭,便停住脚步笑着对江千晟道,“多谢王爷肯帮我掩护,那我便不打搅王爷赏荷,自去别处走走。” 脚步方抬,正要溜之大吉时,一支兰冰玉折扇便横在她身前,将她脚步给阻断。 骆清澜疑惑抬眸,清澈眼眸里几乎没有半点杂质。 江千晟心想,骗人的时候,这双眼确实是充满了蛊人的意味。 可惜,他才刚看到骆清澜骗江容轩。 “骆小姐莫不是忘记了?你我约定,你不得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 骆清澜见糊弄不过去,便只好道:“我也曾与王爷说来,我来此是有事情要办的,至少该给我些独处的时间。” 江千晟沉默片刻,缓慢将手给收回来:“早去早回。” 这便可以了? 骆清澜诧异于他的好说话,可仔细想想,二人之间似乎也没有熟到要为彼此关心至纠缠不清的地步。 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感情,她记挂着心中的事,便没有细思,匆匆告别离开。 江千晟看着她远去的方向,眉心微蹙,还是暗中跟上前去。 “去将江岁宁抓来。” 骆清澜远离人群,便彻底冷下脸:“记住,不要被别人看到了。” “是。”谢秋低垂着头,悄悄从骆清澜身边远走。 一直注意着骆清澜举动的骆筱筱,在从她独自向僻静处走去时,便已经开始兴奋。 再怎么样,杀手这会儿也都该动起来了? 她这般想着,心中已经在开始期待。 骆清澜走到僻静无人的河畔,坐在一旁的石椅上欣赏着景致。 不多时,便听到两道脚步声相继而来。 侧眸看去,便是谢秋和江岁宁。 “选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你想要做什么?” 按照原本计划,骆清澜是让谢秋强行将江岁宁带来的,眼下看来,江岁宁确实是蠢,根本不必她用什么手段,便自己寻上门了。 轻笑一声,骆清澜道:“此前,郡主不是想要与我和好吗?我既然已经答应你,现在便是来履行承诺的。” “什么?”江岁宁根本听不明白她话里面的意思。 骆清澜也无意和她兜圈子:“那日顾家宴席上,你害我甄儿落水,这笔帐在我这里,是怎么都无法清的,可后来我想一想,既然你诚心上门来要与我和好,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江岁宁,只要你也落一次水,这件事便算是扯平……至少,在我这里算是扯平,如何?” “你……你想将我推下水?” 江岁宁跳脚,气恼地骂道:“骆清澜,你没什么毛病?且先不说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即便是,那也是顾家女,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家甄儿,唤我一声姐姐。”骆清澜淡淡道,“她既然当我是姐姐,那这笔帐,我自然是要帮她讨的。” “她父亲不过是廷尉,哪里值得你巴结!”江岁宁无法理解,“你若想巴结,也该来巴结我才是。” “我便知道,和你说这些,你是不会明白的。”骆清澜垂下眼眸,轻轻理着指甲,“你只需要明白,我今日是要你来还债的,这便够了。” “谢秋,动手。” 看着谢秋一步步上前来,江岁宁终于慌了。 她想也不想便向后跑,却哪里是谢秋的对手。 一把拧住江岁宁纤细的手腕,谢秋便将她向池塘边推去。 “不,你们不能这样做!”江岁宁不住叫嚷道,“我是郡主!你们敢对我做这种事,那是要杀头的!” 杀头? 骆清澜嗤笑一声。 别说当今皇上根本不在意这些,即便是在意,她也不怕。 “小郡主,此处无人,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做的,难道你觉得,凭你两三句话,便能定我的罪?” “你……你好恶毒!”江岁宁不断挣扎着,看着池水便在眼前,眼眸里流露出恐惧,“不要,不要将我扔下去,骆清澜,只要你今天放了我,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绝不多说一句!” 骆清澜神情冷漠,并无任何反应。 谢秋一贯不知对他人心软,尤其她早便看江岁宁不顺眼。 因此在将人拖到池塘边后,她便用力在江岁宁后背退下,将她给送进河水当中。 “扑通!” “啊!” 落水声和惨叫声同时响起,江岁宁瞬间便成为落汤鸡。?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作证 “救、救命!” 江岁宁在水中扑通,努力伸出手来呼喊,又是猛然呛进去几口水。 骆清澜坐在岸边冷冰冰的看着,没有任何一点反应,她便看着江岁宁痛苦挣扎,仿佛看到自己,也看到甄儿的痛苦。 “骆……骆清澜,救我!快……快救我,我……我要不……不行了!” “中气十足,还很精神呢。” 骆清澜冷淡开口,不为所动:“放心,等你沉下去了再救,也来得及,看你精力旺盛,说不定还能再挣扎许久。” “你……你简直是……是恶魔……” 就这还有精力来骂骆清澜。 冷眼看着水中扑腾的人,骆清澜也同时在警惕着四周。 她刻意来到僻静处,即便刺客们第一时间会觉得是陷阱,现在看她教训江岁宁,也该消下疑心了。 这想法才刚落下,她便觉后背一阵凉意袭来。 “锵!” 谢秋反应迅速,为骆清澜挡下这一击。 数道黑影飞窜而来,渐渐将当中的主仆二人包围。 “信号弹!”骆清澜喊出一声,谢秋动作不慢,已然在第一时间放出。 这是她们和郡主府侍卫的暗号,即便没有郡主府的侍卫,其他人也都会瞧见。 骆清澜自觉退向一边,给谢秋施展空间,刺客们却是不要命地向她冲来,根本不理会谢秋的阻拦。 “小姐,你先走!”谢秋喊道,“我拦不住这么多人。” 骆清澜咬咬唇,并不扭捏,当下便听谢秋的跑。 她留在这里,也只会成为谢秋的拖累。 只是她一双腿,到底是难敌此刻的轻工,很快便被追上来,将她给团团围住。 骆清澜心跳加速,目光四下逡巡,寻找着突破之处。 就在刺客举着刀刺来一瞬,一道月白身影便翩然落下,剑光荡过,便将所有人都逼退。 “宁王……殿下?” 骆清澜愣愣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一时之间都为回神。 “不要分神。” 江千晟揽过她的肩膀, 将她带着向后退去,另一手旋着剑抵挡攻击,骆清澜耳边都是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 谢秋见有人相助,很快便过来汇合,和江千晟一前一后地保护着骆清澜。 一切不过是转瞬之间。 很快,不远处便有侍卫跑来。 刺客们见再次错失良机,毫不迟疑便离开。 众人很快来到涌到近前,除侍卫外,还有贵眷小姐们。 骆清澜略缓一缓神,看一眼已经平静的水面,立即道:“岁宁郡主被刺客推下了水,你们快去救!” “什么?!” 众人一惊,忙派了懂水的婆子丫鬟下去捞人。 等江岁宁再度浮出水面,已是昏迷不醒,婆子们不住按压着她的胸口,总算是让她吐出水来,恢复气息。 “快送郡主到后院休息,请太医来诊治。” 李家小姐匆匆赶来,看着这混乱场面也是一阵着急。 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她便该在骆清澜拒绝时便作罢,何苦给自己找来这样大的麻烦。 骆筱筱看着江岁宁便这样被抬走,心里总觉得有些古怪。 眼看众人要散去,她忙喊了一声:“等等!这事有点古怪,姐姐,你确定郡主是被刺客给推下去的吗?” “否则呢?”骆清澜看向她,似乎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脸色不是很好。 “据我所知,姐姐和郡主关系并不好?”骆筱筱眯着眼睛上前来,“怎么你们两个会单独在一起?” 人群里传出窃窃私语之声,任谁都听得出骆筱筱话外之意。 骆清澜淡声道:“我和她从前关系是不好,可此前,她亲自登门来寻我和好的事情,是所有人都知晓的,宴席开始前,你和郡主不是也来同我打过招呼吗?” “何况,我被刺客缠身,本不欲出门,是岁宁郡主定要我来,我才前来的,如今不小心遇上刺客,也不能全怪在我身上。” 骆筱筱一时哑口无言。 可细想下来,却还是觉得不对劲。 她拦住骆清澜的去路,再度逼问:“那么还请姐姐告诉我,您和郡主,是谁邀谁来此的?” “恰巧碰上。”骆清澜答道。 她相信谢秋去请人时,定然是没什么人注意到的。 “恰巧?”骆筱筱不肯作罢,“即便是恰巧,可这也太巧了?何况郡主是爱热闹的人,怎么会来这样僻静的地方,倒是姐姐你,素来喜静,倒是常独自一人待着。” 骆清澜眼眸沉一沉,还未反驳,便听江千晟冷淡道:“方才我也在场,江岁宁确是刺客来时慌不择路奔走,反被刺客推入水中。” 众人愣住,骆筱筱一时间所有话也都梗在了喉间。 即便是骆清澜,眼底也闪过一丝诧异。 骆筱筱不甘咬牙,即便看出这件事当中有许多古怪之处,可人宁王亲自出来作证,她如何敢去反驳? 其余人自然更是不敢置喙的,何况看骆清澜一副可怜的样子,似乎还未缓过神,也不忍心再去苛责什么。 李家小姐趁机出来打圆场:“既然事情都说清楚了,便请大家去庭院内坐坐,我安排些名目给大家,也一同乐一乐。” “李小姐。”骆清澜徐徐开口,“我今日便先回去了,也不知这刺客是否还会来,我在此处也是麻烦,便不扰大家雅兴。” “这怎么能怪骆小姐呢?”李家小姐上前来温和道,“不过在我这园子内还能遇刺,我也不敢多留骆小姐,您便先回去好好休息,来日我登门拜访。” “告辞了。” 骆清澜微微颔首,江千晟将剑扔给一旁的侍卫,便随在她身后,一副要共同离开的模样。 众人不敢阻拦,自觉让出一条路。 “哦对了。”骆清澜忽然顿足,看向站在一旁的骆筱筱,“方才妹妹极力劝我回府去,我既然已经答应,那明日便会回去,还请妹妹回去后同老夫人说一声。” 骆筱筱脸色微微一变。 老夫人最近避骆清澜如蛇蝎,在这种时候说此事,那不是让她去挨骂吗? 她刚想要阻拦一下骆清澜,在抬头时,后者却已经和江千晟走出人群。? 第一百八十四章 坦诚相待 骆清澜坐上马车,掀开车帘望一眼骑马随在旁的江千晟,迟疑一下,还是开口道:“王爷在片刻后可有空闲吗?” “今日都有空闲。”江千晟平淡回应,“骆小姐可有事情?” “那不如一同去清风茶楼坐坐。”骆清澜邀请道。 江千晟并未多问,点点头便道了声“好”。 落下车帘,骆清澜在车内坐正,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不多时,马车便停靠在了清风茶楼前。 骆清澜和江千晟入门时,白连鹏正慷慨激昂地说书,瞧见这二人,也只是随意扫过,并未有任何停顿。 今日骆清澜也不是来说书的,同样无暇去顾他。 在三楼开一雅间,她便与江千晟相对坐下来。 谢秋和濯缨都在门口候着,并不来打搅而来。 轻轻摩挲着茶杯,骆清澜迟疑许久,才开口道:“宁王殿下,我想知道……方才你为何会出现在池塘边?” 江千晟性情寡淡,二人既已分开,他多半是在原地赏景,或是回庭院中去,不至于跑那样远的地方去,何况当时骆清澜一直让谢秋守着,也是根本都未见其他人的身影。 她从方才便怀疑,江千晟是不是从一开始便在那里。 听闻骆清澜的问题,江千晟似乎半点都不意外。 他抬眸凝视骆清澜便可,便直言:“我是跟着骆小姐去的。” 骆清澜没想到他承认这样干脆,心中有些忐忑不安,“那我和江岁宁……” “都看到了,也听到了。”江千晟回答得依旧干脆,却是让骆清澜心头更为紧张。 抿一抿嘴唇,骆清澜忍住心中升起的几分慌张,格外不解:“既然你都知道,为何方才还要帮我作证?” 骆筱筱若当真死咬着她不放,即便双方都没有证据,也还是会在众人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可有江千晟作证,即便是他们怀疑,也是不敢多质疑的。 “我只需简单讲一句,便可免除后续麻烦。”江千晟回答。 他似乎是在说,这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可骆清澜不明白:“为何帮我,而不是江岁宁?” “因为我不喜欢她。”江千晟缓慢摇摇头,“何况我知晓你二人之间谁是谁非,不至于去袒护一个作恶的人。” 骆清澜愣住,心头涌起一阵异样的情绪。 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询问:“那……王爷看过今日之事,有何感想?” “什么?”江千晟似乎不明白。 “我……”骆清澜双手交握,眼睫轻颤着,“是我将她推下池塘的……” 江千晟静静看着她,能很清晰感觉到她流露出的不安。 轻轻叹口气,他徐徐开口道:“你是为顾甄儿报仇。” “是。”骆清澜点头承认。 江千晟道:“若我身边有这样一位肯为我出头的朋友,我会很高兴。” 骆清澜一怔,错愕地抬眸看向他:“王爷不觉得我……狠心、恶毒?” “京城是富贵乡,也是龙潭虎穴,你若当真柔弱无害,恐怕也很难活下去。”江千晟认真道,“我知晓你处境如何,怎会再苛责你做到纯良无害,这样便很好,至少能保护自己。” 那双清冷双眸里,传达出的是格外认真和诚恳的情绪。 骆清澜心头不住悸动,鼻尖酸涩万分。 除她父兄和姑姑,还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番话。 方才那股不安,霎时便一扫而空。 骆清澜笑出声,一张清丽的脸上如灿阳绽放,格外热烈。 “看来……我确实是要好好感谢王爷了。”骆清澜摸摸鼻尖,一双攀爬着笑意的眸注视着江千晟,“这些时日我在郡主府,有好好学厨艺,待刺客之事一了,我便亲手做些糕点给王爷送去,也算是聊表心意,若您往后有什么需要的,也只管告诉我,我必不会推辞。” 江千晟注视着她灿如暖阳的双眸,徐徐点下头:“好。” 话语说开,骆清澜心头重担仿佛便卸下。 索性是在清风茶楼,她大方道:“王爷看看有没有想吃想喝的,今日我来请客,若您想听说书,我们便下楼去。” 江千晟起身并不饿,也不重口腹之欲。 可顿一顿,他还是十分顺从地点了点头:“便在此随意用一些。” 那说书是谈他的,他虽不介意,可听着说书人的夸赞,再享受着美食,总也有些怪异。 骆清澜并未多思,命小二进来点过餐后,便对江千晟道:“王爷,我稍微出去一下,您在此先坐,我马上回来。” 江千晟只当她是出去方便的,并未在意,点点头便目送着她出门。 濯缨走入门来,低声道:“方才这茶楼内似乎有高手盯着我们,属下要不要跟着骆小姐去保护?” “不必,她在这里不会有危险。” 那目光……怕是来自关九? 江千晟兀自轻笑声,让濯缨斟了茶,便慢慢饮着。 骆清澜从雅间出来,却是直接上了四楼,找到正在大堂坐着的关九和林方知。 “骆小姐。”林方知和煦笑开,与骆清澜打了声招呼。 关九站在一旁,只是微微颔首。 “听说您与那位宁王一同来的?”林方知主动道,“方才关九出去,似乎惊动了宁王的侍卫,不知是否有什么妨碍。” “嗯?”骆清澜根本未察觉这些,“怎么惊动的?” “关九前去确认小姐安危,或是气息让对方留意。” “那没关系,只要没露脸便成。” 只是气息或目光,濯缨即便察觉,也只会当成是刺客。 她坐下来道:“我因刺客之事不好出门,正好今日来茶楼,便将事情干脆和你们交代声,不过我也无法在此久留,便长话短说了。” “是,小姐请讲。” “嗯……说正事之前,我还需交代你们一事。” 骆清澜沉吟着,到底是开了口,“若宁王寻上门请我们的势力帮忙,你们便尽可能地提供帮助,平日里也多注意下他在朝堂上的事情,我欠他太多人情,总要开始慢慢还掉才是,总不能一直是只他来助我。”? 第一百八十五章 帮理不帮亲 林方知温和瞳孔里是看透一切的平静,他微笑着点点头,“好,此事我们记下了,定然放在心上,不知小姐还想要吩咐什么事情?” 骆清澜正一正脸色,这才开口道:“我要你们去调查城外的古瑞田庄,这些时日一定要将那边给盯紧了,有任何异动都来告诉我。” “古瑞田庄?”林方知俊秀眉梢微蹙,“若我未记错,那应当是皇庄?而且还是五皇子江容轩手底下的。” “不错,正是这个古瑞田庄。” 这段时日出门,但凡是场宴会,便能遇到江容轩。 骆清澜觉得他是太闲了,日子过得这么好,总要给他添点麻烦,何况这田庄之事,早晚也会被翻出,不如便现在拿出来,让江容轩忙一忙。 正巧,他这段时日处理好了人命案子,名声挽回,更寻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党羽,拿这件事阻一阻,也是好的。 “那……”林方知再度开口,“不知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值得小姐这般郑重?” 骆清澜随意编一个理由:“今日宴会上,我偶然间听到江容轩和手下对话,提到过古瑞田庄,看他们那般鬼鬼祟祟,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们盯着也没有坏处。” “好,我明白了。”林方知并未多问,似乎是看出骆清澜并未说真话,倒也没有勉强。 骆清澜知道他素来识趣,也只当是他信了。 起身理理衣裳,她开口道:“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便先回去了,你们斟酌着做,还有关九,不要出来吓人。” 说罢,她便匆匆出门去,携谢秋回到雅间。 小二已将饭菜端上来,江千晟正坐在床边望着街景,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折扇轻敲着掌心。 见骆清澜回来,便淡淡道:“吃饭,吃完送你回去。” 骆清澜点点头,见他神色没什么异常,才放下了心。 二人其实都不饿,因此吃得也不多,很快便从清风茶楼出来。 江千晟将人送到郡主府,便告辞离开。 江笠冉早早便听说骆清澜再度遇刺的消息,听闻是与江千晟在一起,才忍耐着没有去寻,如今终于见她回来,便拉着人好一阵看了番,才放下心道:“好在是没事,若你当真出什么事,我便要悔死了,接下来我可说什么都不让你出门了。” “姑姑放心,我也不打算出门了。” 何况江千晟那日说过,这段时日便会让这件事有一个结果,怕是也关不了几日。 至于她今日对骆筱筱说要回府的话…… 骆清澜眼眸闪烁一瞬,唇角泛起些嘲弄。 回到房间内,骆清澜便先派谢秋悄悄去侯府探查情况,得知骆筱筱将她要回门的消息告知了老夫人,她便放下了心。 翌日清晨,日光和煦,暖阳打在窗内,映出一片明媚。 江岁宁从睡梦中挣扎醒来,挥舞着双手大喊道:“来人!来人,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郡主,郡主您冷静,已经都过去了,这是皇宫,没有人能害您了。” 丫鬟忙上前安抚,命人倒来茶水给江岁宁喂下。 一碗茶下去,江岁宁确实平静不少,只是憔悴小脸上仍满是惊恐。 她抱着丫鬟哭起来,喊道:“骆清澜那贱人!我险些死在湖里,那水又凉又沉,我呛进口鼻里,不知有多难受,最后还窒息……我以为我当真是死了。” “您别怕。”丫鬟拍打着江岁宁道,“已经没事了,刺客也都已经被打退了,往后我们不和骆小姐一同参加宴席便是了。” “什么刺客?”江岁宁当时已然近乎昏迷,根本没注意到其他。 丫鬟疑惑一下:“就是……纠缠着骆小姐的刺客呀,当日不正是他们将您给推下水的吗?” “这便是骆清澜的说辞?!”江岁宁勃然大怒,“分明是那贱人要害我,故意让谢秋那小贱婢将我给推下去的,她还坐在岸边讽刺我,教训我……现在怎么就成是刺客推的我了?!” 丫鬟一阵错愕,忙安抚着江岁宁道:“郡主您别生气,先冷静一下。” “冷静,我怎么冷静!”江岁宁气得锤床,“当时那贱人那般说,其他人便都信了吗?” “呃……本来是不信的。”小丫鬟将昨日之事一五一十说了,也将江千晟护着骆清澜的事情告知了江岁宁。 “千晟哥哥竟然护着她,帮她说话?!”江岁宁又是怒火升腾,“明明是她害我的!他们怎么能任由她胡说八道呢!” 小丫鬟不敢开口多说什么。 “不行,我要去找皇后告状!” 江岁宁不顾身体虚弱,硬是让人抬了轿子去皇后宫中。 这件事皇后也是早早听闻的,在听江岁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提起,很是不耐烦道:“此事有千晟作证,难道他会故意说谎吗?何况当日清澜不愿去宴会,不是你硬要人家去的?人家为着你的面子前去,险些遇害,你不知道去关心一下,现在还来污蔑?” “皇后娘娘?”江岁宁难以置信,“我说的是真的啊!真的是她推我!” 皇后挥挥手:“行了,你的话我已然不愿意信了,既然不小心落了水,便回去好好歇着。” 她不再听江岁宁如何说起此事,径直离开了大殿。 江岁宁便驱赶出来,憋闷着一肚子火,直接杀到宁王府去,不顾侍卫阻拦便要向内冲。 濯缨听闻消息匆匆而来,无奈道:“郡主,您这是何必呢?此事都已经过去了。” “怎么可能过去!”江岁宁怒道,“骆清澜她这是在杀人,懂吗!” 濯缨好脾气道:“可当时……是您亲自将人给请到宴会去的呀。” “我……!”江岁宁咬咬唇瓣,眼眸红起来,“我哪里知道她这么恶毒,竟然还想要害我性命,千晟哥哥……千晟哥哥也帮着她,凭什么呀,难道他不应该来保护我吗?” “我们王爷帮理不帮亲。”濯缨平静道,“他既然作证了,便是铁证如山的,郡主还是不要再闹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打包送来 胡闹? 江岁宁是任性些,可她自认此次完完全全是受害者,分明是骆清澜要置她于死地,甚至拿刺客来脱身,可现在却没有一人信她,甚至皇后还要说是她在污蔑。 怒火烧灼着理智丝线,让江岁宁气得浑身发颤。 跺跺脚,她便径直向里面冲去:“让开,我要见千晟哥哥,让他给我一个说法!这件事不能这样了了,骆清澜敢对我做这种事,我便要她付出代价!” 濯缨命丫鬟婆子们将她给拦住,淡声道:“郡主,我们王爷确实有让我给您带一句话,他说,希望您接下来可以安分守己些,不要再胡闹了,也不要再给南宣郡王添麻烦。” “这不是他说的,定然是你假传!”江岁宁叫嚣道,“千晟哥哥与我青梅竹马,怎么可能如此冷待我,你让他出来,我要好好与他说此事!” 濯缨摇摇头,干脆让人关闭府们,留下府兵在外看守所,便不再去管江岁宁如何。 江岁宁在外一阵叫骂,不断尝试着要冲过去,再屡次不成后,终于肯放弃,哭着回到了宫里去。 此时郡主府,却是迎来了一位稀客。 在看门小厮来通报时,江笠冉都惊讶了一下:“你说……是谁来了?” “是老夫人,您的母亲。”小厮重复道。 江笠冉一阵不解。 她与老夫人关系生疏,因当年闹得那场,导致二人几乎断绝关系,因此这么些年来,老夫人根本未曾登门后,只有江笠冉会在必要时前往侯府拜见。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然还能见到老夫人主动登门的一日了。 “真是稀罕了。”江笠冉嘟囔着,“那便请老夫人进来,再去唤清澜。” 虽然她不喜欢老夫人,可礼数总归是要做足的,免得被有心人传出去,要说骆清澜不懂事了。 在骆清澜到达厅中时,老夫人恰好也被请进来。 姑侄两个一同上前去行礼。 老夫人瞧着二人,便是冷哼了一声,径直去坐了主位。 江笠冉瞧这架势,似乎是来兴师问罪的,不由皱皱眉道:“不知母亲何故登门,可是我与清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 “你们姑侄二人自然是好。”老夫人嘲弄道,“一样的没心没肺。”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好意思问我?” 老夫人又是冷哼一声,将目光落在骆清澜身上:“你过来,我问你,你是不是和筱筱说,今日要回到府中去?” 江笠冉一阵诧异,根本不知骆清澜说过这话。 骆清澜乖巧地点点头:“确有此言。” “那看来这次,我没有冤枉你。”老夫人言语里满是阴阳怪气,“你明知道自己被刺客缠身,却不顾侯府安危硬要回来,你可曾想过我们?作为孙女,作为晚辈,你这都是大大的不孝顺!” 骆清澜心中升起一阵讥嘲。 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赶走她,而她只是说一句要回家,便要被骂到如此程度,真是可笑。 心里头满是冷意,她面上却是挂着笑意,盈盈道:“祖母这是哪里话?我本也不打算回去的,可当时妹妹不住来劝,还称祖母您也特别想我,都想得要生病了,当时不少人都在四周,宁王殿下也是在的,我也是抵不住她的劝说,这才答应下来的。” “何况,我这出门去,便是不安全,一路上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刺客,我自然也是害怕的,可再害怕,总归是血浓于水,我实在不愿妹妹,也不愿您伤心,这才打算回去。” 老夫人皱皱眉:“是她求着你回去的?” “是呀。”骆清澜眸中满是纯良,“您若不信,大可将她唤来问问,也可问问当时在场的人,她说那番话时,可也有不少人在场的。” “不必了。”老夫人抬抬手,虽心中怒火难消,却也是要讲道理的,“你如今刺客缠身,实在不方便回府,家中老少女眷都无抵抗之力,你带着刺客,大家怎么办?” “既然她那般想你,我便将她送来和你搭伴,也免得她思念成疾,更免你路上危险。” 老夫人话语里已然透出对骆筱筱的不满意,显然是想要将那害人精给赶出来,送到骆清澜身边来遭罪。 骆清澜盈盈笑道:“还是祖母主意好,那我便在府中等着妹妹来,先去为她安置房间,在刺客之事为结束前,我们姐妹便都不出门了。” 老夫人沉沉“嗯”一声,满意于骆清澜的识趣:“还算你懂事,这段时日便不要再出门了,好好在这里修身养性。” “是,都听祖母的。” 老夫人来去匆匆,甚至都未和江笠冉说两句话,便匆匆回府去了。 骆清澜估摸着,这午后,骆筱筱便该是被送来了。 看着她心情颇好的模样,江笠冉忍不住笑道:“你呀,此事怎么都不先和我说呢?母亲乍然来到,我都慌乱了一瞬呢。” “姑姑是巾帼,怎会因此事慌乱。”骆清澜挽着她手臂道,“只因我也不确定祖母会不会来,这才不敢提前说,如今也只怕是麻烦了姑姑,还要再多照看一个人。” “这有什么麻烦的。”江笠冉笑着道,“她在我眼皮底下,若不听话了,我还能管教管教她,反倒是方便些。” 听她如此说,骆清澜便放心了。 她如今不必躲着江笠冉算计,倒是觉得松快许多。 姑侄二人便交待着下人先将房间给收拾出来了。 老夫人或是怕骆清澜又吵着回去,都不等午后,在午时姑侄二人吃饭时,便着急将人给打包送来的。 这怕是在回府后,便勒令着人立即收拾了行李。 骆筱筱出现时,脸色黑沉如锅,却还强笑着来和江笠冉行礼:“姑姑,筱筱来陪伴姐姐和姑姑,还请姑姑不要嫌弃。” “只要你安分守己,我自然没什么嫌弃不嫌弃的。”江笠冉淡淡道,“先让丫鬟将行礼送去,你坐下来吃饭,吃完了便回去好好歇着。” “是,姑姑。”骆筱筱乖巧应着,唇角勾勒出甜美的笑意。? 第一百八十七章 差别对待 骆筱筱落座,端起碗筷来便静静吃饭。 看一眼江笠冉,她眼眸滴溜溜一转,便拾起公筷,殷勤地为她夹菜:“姑姑,这段时日筱筱便要多麻烦您了,您多吃些,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也只管吩咐。” 江笠冉看一眼放在碗中的菜,冷淡道:“我不喜欢吃这个,你拿回去。” 骆筱筱微微一僵,这分明便是方才骆清澜夹给江笠冉的,她是见江笠冉吃得高兴,才为她夹来,却是糟了冷眼。 她咬着唇微笑,将菜给夹回来,丢到碗里自己也没吃。 按捺住怒火,她笑得愈发灿烂:“那姑姑喜欢吃什么,我给您夹。” “不必。”江笠冉冷道,“我是缺胳膊了?还是少腿?需要你一个晚辈来给我投喂?管好你自己。” 骆筱筱不甘不愿地埋头应是,这才彻底熄了讨好江笠冉的心思。 她抿抿唇瓣,看一眼正和江笠冉亲亲热热吃着饭的骆清澜,心中还是不能理解。 同是侯府的女儿,怎么偏偏骆清澜便这般得江笠冉喜爱,她骆筱筱便不行? 难道只因她是旁系,而骆清澜是嫡系? 不甘心着,她脸上挂起笑容,故意提起:“哦对了,有件事要与姐姐你说呢,岁宁郡主今晨醒来,便去向皇后告状了,称是姐姐你推她落水的,此事在外也传扬开来,还请姐姐你小心些才是呢。” “我有什么好小心?”骆清澜平淡地看她一眼,“她污蔑我已不是一次两次了,皇后早知道她是怎样性格的人,怎么会信她?何况有王爷为我作证。” 骆筱筱笑着道:“可王爷毕竟和姐姐你有婚约,这说出去的话,也未必可信呢。” “我是和王爷有婚约。”骆清澜大大方方道,“可王爷和江岁宁是青梅竹马,真论起关系,他们二人要比我亲近许多,我和王爷才见过多少次?” “可王爷他……” “谁教你席间这么多话的?” 江笠冉冷冰冰打断:“你若是不想吃了,便滚回去好好学规矩,一点大家闺秀的做派都没有。” 骆筱筱憋住气,一阵不服气。 方才分明是骆清澜和江笠冉说话更多,怎的她开口便是没有规矩和教养了? 气归气,她倒也知道这两人是一个鼻孔里出气,不敢拿这件事质疑骆清澜。 忍气吃罢饭,她便回到自己院子中。 此处自然距离江笠冉很远,和骆清澜完全不是一样的待遇,可一应衣食住行,却是没有半点苛待,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凝香从外搬着东西来摆放,正撞在骆筱筱怒头上。 看着凝香一张脸丑陋不堪,这段时日皮肤却是越来越好,便让骆筱筱一阵火大。 她一把将人扯过来,二话不说便是扇去一巴掌。 凝香蒙住,继而惶恐下跪:“二小姐……” “没用的东西。”骆筱筱骂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没用!” 亏那七星阁还称自己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呢,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连续几次刺杀失败,竟然还不肯退钱,还要继续! 现在搬进郡主府,也是到处受冷眼。 捏住拳,她忍不住又给凝香一脚。 凝香跪着受气,不敢有半点反抗。 待骆筱筱打够了,看着她露出的一截手臂上都是青紫,忽然眼眸一转,计上心头。 她一把扯住凝香,将她给拉起来,目光中闪烁着满满的算计:“好凝香,我现下想到一计,只有你能帮我,你可愿意?” 凝香惶恐地看着她,连忙道:“愿意,愿意的,奴婢愿意为二小姐赴汤蹈火。” “乖。”骆筱筱满意,拍拍她那张丑陋的脸,“你现在便出去,想法子撞上姑姑,然后……” 在凝香耳畔低语几句,在确定她听懂后,骆筱筱便催着人出门。 凝香却是不敢擅自去做这件事,还是想办法先联系上骆清澜,将此事告知。 “才搬进来,她便开始兴风作浪了。”骆清澜慢条斯理地做着茶,面色平静,“既然她都已经吩咐,你便去做。” 凝香愣住:“我……当真可以这样去做?” 骆清澜淡淡“嗯”一声,便不再多言。 在她看来,骆筱筱想的所谓“好主意”,实在是幼稚得很,根本不值得防备。 凝香犹豫一下,重重磕头道:“大小姐,奴婢能不能求您,将奴婢收回身边?” 她已经受够在骆筱筱身边挨揍的日子了,相比起来,她从前在骆清澜身边简直是神仙日子。 她实在想念那些时日,尤其是在用过骆清澜给的药方子后,她皮肤是越来越好,虽然伤疤还在,可这更让她向往在骆清澜身边的日子了。 看看现在谢秋,过得多体面,出行在外,那便是骆清澜的脸面,谁都不敢轻易欺负。 而这些,原该是属于她的。 凝香自然不甘心。 骆清澜淡淡看她一眼:“你是……不愿意继续帮我做事了?” 听着语调平淡至极,没有半点骆筱筱的歇斯底里和打骂,却无端端让凝香打一个寒战。 “奴婢……奴婢没有。”凝香忙道,“奴婢是说以后,以后,能不能请大小姐将我要回?” 骆清澜冷笑一声:“事情没办成两件,你倒是先来和我谈条件了?你若是觉得我薄待你,大可以去真心诚意地投靠骆筱筱,再将我让你做的事,以及我的秘密都告诉她。” 凝香愣住,所有话语都梗在喉间。 她原本是想要拿骆清澜的秘密来稍作要挟,可却被骆清澜先一步说出。 “大小姐,我没……没有……” “不必解释。” 骆清澜冷冷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即便你将所有事都传扬出去了,都不会影响到我什么,若外头知晓我有医术,也只会让我名声更好些,有什么打紧的,倒是你……往后的解药便都不必要了。” 凝香一阵惊骇,连忙道:“大小姐饶命,您放心, 我绝对不会背叛您,我这便去做事,不在此继续打扰您做茶。” 她不敢再提别的什么要求,匆匆忙忙便跑出门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挑拨离间 凝香悄悄从后门出来,沿着路走未有多远,便看到江笠冉正在前方与丫鬟交代着什么。 她四处看一眼,见无人注意,便提起裙摆向那边跑过去,直直撞上了江笠冉。 “放肆!哪里来的丫鬟,这般冒失莽撞?看不到郡主在此处吗!”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凝香惶恐地跪在地上,故意露出一截手臂,上面都是各种淤青,再加上她那张划有痕迹的脸,都让江笠冉身侧的丫鬟愣一愣:“你……你究竟是在哪里做事的?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凝香眼眸一红,捂着脸委屈道:“奴婢是侯府的丫鬟,随着我们家小姐来的。” “侯府……”那丫鬟愣一下,“哪位小姐?” “二小姐身边的。” “她把你弄成这样子的?这也太过分了。” 同样是做丫鬟的,看到主人家这般折磨人,她自然也是心中不好受。 江笠冉看着她,却瞧着她很是眼熟的紧。 凝香掉两滴泪,摇着头道:“并非是二小姐将奴婢弄成这副模样的,是……是大小姐……” “什……”丫鬟才开口,便迅速捂住嘴巴。 她看一眼江笠冉,便不敢多话了,这全府上下谁不知道江笠冉宠着骆清澜? 江笠冉此时看着她,却是忽然便想起了她的身份:“你是……凝香?” “是奴婢,是奴婢。”凝香疯狂点头,“郡主还记得奴婢?” 江笠冉冷笑一声:“我记得,你那日在山脚下想要行刺清澜,还污蔑她这些年对你不好?怎么,又想要故技重施?这次你想要编造什么谎言来蒙骗我?” “奴婢……奴婢此前是受人要挟,实在没有法子。”凝香哭道,“可后来奴婢也受到惩罚,这件事本该了了,大小姐却始终刁难奴婢,让奴婢日日都挨骂受打,您看奴婢现在的样子,奴婢……奴婢实在是……” 江笠冉冷眼看着她,是一句话都不肯再信了。 她冷淡道:“看来此前的事情,还是没有让你长教训,还妄图跑到我面前来挑拨离间,既然清澜心软不肯发卖你,那我便来做这恶人,将你给赶出去。” “银兰,去跟清澜讨要这贱人的卖身契,今日我是断无法容忍她了。” “是。” 银兰站在旁听这样久,也是将事情给听明白了,瞪一眼凝香,便匆匆向骆清澜处跑去。 “不、不要卖奴婢。”凝香惶恐大叫道,“郡主娘娘,不要卖奴婢呀,奴婢、奴婢这也是为人办事,奴婢是万不得已,还请您饶是奴婢。” “那便说说,是谁让你来的。” “是二小姐,骆筱筱,是她让奴婢来的!” 凝香毫不犹豫出卖,她如今本就是跟了骆清澜,加上心中恨骆筱筱,哪有不招的理由? “去把人拖来。” 江笠冉一声令下,便有婆子去做此事。 在骆清澜赶来时,骆筱筱已经被拖着跪在了地上。 “姑姑,你这是做什么?”骆筱筱一脸委屈,“我知道您更喜欢姐姐,可我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呀,您这样押着我,这是什么道理?” “道理?”江笠冉冷笑,“你让丫鬟来挑拨离间,故意污蔑清澜,这便是你的道理?!” 抬眸间,她看到骆清澜过来,便道:“清澜,你来得正好,这贱逼从前是你的丫鬟,卖身契可在你的手上?我这便将她给发卖了,免得给你惹麻烦。” “大小姐饶命啊!”凝香哭着看向她,“奴婢也是迫不得己,若奴婢不这样做,二小姐便会打死我的!” “你这贱逼,还敢污蔑我?!”骆筱筱气恼,“全府上下都不愿要你,老夫人也要你在我这里好好学了规矩便发卖,是我一直护着你,才没有让你被卖去青楼,你却还要攀污,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凝香听出她的暗示,是想要自己指认骆清澜。 她在心里迅速转过一圈,想着骆清澜不在意自己的污蔑,便依着骆筱筱的意思指认,“是……是大小姐……” 江笠冉皱皱眉,眼眸中浮现出怒火,神情变得十分差劲。 骆筱筱一阵得意,无辜纯良地看着江笠冉道:“姑姑,你都听到了?是姐姐指使她,用这样的方式来污蔑我的,我真的是无辜的呀。” 她又看向骆清澜:“姐姐,我究竟何处得罪你,值得你用这样的法子来对付我,我……我真的……” 她一副蒙受天大委屈的模样,一张纯良的脸上满是楚楚可怜的神情。 “够了!”江笠冉猛然拍一下桌,冷厉地瞪着地上跪着的主仆,“你们是当我瞎,还是蠢?还敢在我眼皮底下耍这种诡计?清澜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也清楚,真以为这种小手段便可以离间成功了?” 她是真的怒了,对婆子道:“把这两个拖回去,关到房间里哪里都不许去,再请嬷嬷好好教规矩,她们每日十二时辰,说什么、做什么,都必须记得清清楚楚,日日给我回禀。” 在侯府便算了,她鞭长莫及,可这是在郡主府,骆筱筱才搬进来一日,便想着在这里挑事情,江笠冉若连这都治不住,便是真的没用了。 骆筱筱错愕抬眸:“姑姑,你为什么不信我,我当真是冤枉的啊!” “拖下去!”江笠冉冷冰冰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喊冤,便回去先将这两字仔仔细细抽个一千遍。” 说罢,她便拉着骆清澜,径直走远。 ……怎么会这样? 骆筱筱跪在地上,简直难以置信。 骆清澜来到这里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没有否认自己,为什么江笠冉不肯信? 她在侯府之时,老夫人哪回不是借着她来惩罚骆清澜的?即便不信,也该争辩一二才是啊。 骆筱筱心中不甘至极,又嫉妒骆清澜能得江笠冉如此无条件的保护,怎么她身边便没有这样的人。 胡思乱想着,婆子一把将她给扯起来,便粗暴地拽着她向院中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悉听尊便 “白先生,雅间有位姑娘想见见您。” 小二走进门来传话,顺便将白连鹏桌上空的碗碟给撤下。 “姑娘?什么姑娘?” 骆清澜回回来都是女扮男装,何曾用女儿身来见过他? 小二耸耸肩:“小的也不知道,只称是想要见您的,瞧着是贵家小姐,身后还领着丫鬟呢。” 难道真是骆清澜? 白连鹏摸摸后脑勺,还是起了身,打算去看一眼。 来到三楼雅间门前,他拖门而入,便看到了坐在里头正挑剔着的江岁宁。 “什么破茶,也好意思拿出来招待客人。” “小人这里的茶,自然是比不上皇宫大院,更比不上南宣王府的。” 白连鹏踱步入内,自顾坐下来,神态散漫:“小郡主若喝不惯,不如便回去,何必在此处自讨没趣。” “你便是白连鹏?”江岁宁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眼眸里流露出不屑来。 落拓又不修边幅,看着还老,和她脑海中所想完全不同。 “你怎么知道我是岁宁郡主?”江岁宁倨傲地问着,语气里透露出她对白连鹏第一印象的差劲。 白连鹏轻嗤一声:“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江岁宁气急,被丫鬟给按下了。 “郡主,想想我们的来意,要冷静啊。”丫鬟在她耳畔低声提醒着。 “就这种人……”江岁宁一阵嫌弃,可还是让丫鬟将一叠银票给放在了桌子上,“看到了吗?只要你帮我办件事,这些便都是你的。” 说罢,不等白连鹏回答,她便直接命令道:“近来我被贱人所害,投诉无门,你便将这件事给编成说书本子,日日说给全京城的人听,我便不信了,到时候还会有人信她骆清澜!” 骆清澜? 白连鹏愣一下,目光古怪地看向她:“不知这位骆小姐怎么得罪了郡主?” 江岁宁当下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你便添油加醋些,将她写得再坏一点,最好是能影响到她婚约的,到那时,我自然还有钱赏你。” 这段时日,她日日到皇帝和皇后面前告状,却是日日都吃闭门羹,谁都不肯相信她。 后来,还是皇宫里一小太监给她出主意,让她试着接触一下白连鹏,凡是经过他润色的人物,那在京城内都是人人相传的好料,且因他所说全是事实,众人也愿意信他。 于是,江岁宁便抱着试试的念头,过来请这位先生,反正她是不缺钱的,若当真无用,也不打紧。 白连鹏轻笑一声。 想不到这东家做事倒是挺狠。 这件事他也有所耳闻,对真相有几分猜测,现在从江岁宁口中听来,倒像是从头到尾都是东家安排的。 白连鹏不讨厌这样的人。 喝盏茶,他慢条斯理道:“那真是不好意思,我茶楼不做这样的生意,我只编我喜欢的故事,小郡主想要说书,便另请高明,我这里的路啊,行不通。” 说罢,他便干脆地起了身。 江岁宁懵住,忙道:“你是觉得钱少吗?我可以再加,随便你开口。” “不缺钱。”白连鹏摆摆手,已然拉开门。 江岁宁气急:“臭说书的!你若不肯帮我,那我便要你这清风茶楼不保!你当知晓我是什么人的!” “悉听尊便喽。”白连鹏满不在乎地甩上门,径直迈开步子离开。 江岁宁一阵气急败坏。 这都是什么人呐,自打来到京城,什么人都敢给她气受,若是她父亲在身边…… 江岁宁吸一吸鼻子,忽然觉得有点想家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在她还没有开始动手对付清风茶楼时,白连鹏便将她这一日之行编成了说书本子,每日在说书楼内说着,甚至告诉所有听客,若有一日茶楼倒了,那便是江岁宁所为,他往后也不会再说书。 听客们自然不乐意,对江岁宁怨念颇深,导致她名声受损,甚至不少人都称她是想要污蔑骆清澜,才故意寻说书先生来编书的。 本来皇帝对此事是有几分怀疑的,也想着趁空闲了将骆清澜给唤进来问问,可民间的这波传言,彻底让他收回这念头,完全不去管她了。 江岁宁独自在府中气几日,在这当口却是不敢真的动清风茶楼,已经有不少贵眷明里暗里的过来劝说,让她不要对清风茶楼动手。 若她还敢做什么,那便是和这些权贵们做敌人,她倒是不在乎,可也怕往后宴会真的没人请她,更怕江千晟会讨厌她,这才没有多做什么。 江千晟却根本无暇去理会她,这几日他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以及……等待桑梓辛。 在外头拿江岁宁当笑话听时,江千晟却是来到清风茶楼,与这位好友会面。 “好久不来京城,新鲜东西倒是越来越多了。”桑梓辛爽朗笑着,落座于江千晟面前,“我走时,这间茶楼还平平无奇,这才多久,竟成景中名胜了,可惜现在那位先生不说书,否则真要看看是哪位人物。” “你听说过他的名声。”江千晟轻吹热茶,平静无波道,“此茶楼内的说书先生,便是江湖百晓生,如今在这里唤白连鹏,也不知是不是他真正的名讳。” “哦?那是有点意思。”桑梓辛来了些兴趣,“改日得好好来听一听。” 江千晟呷口茶,淡淡道:“说书之事放在一旁,我让你去办的事情呢?” “放心,川州之事都办妥了。”桑梓辛笑着道,“我亲自出马,怎会不成事?倒是你,这样急着催我回来,又是为着什么?” 江千晟将这段时日七星阁刺杀骆清澜的事情告知了他,随后道:“我希望你来解决这件事。” “嚯,原来是骆小姐的事情啊……”桑梓辛暧昧地拖长音调,“你倒是很喜欢这位未婚妻。” 江千晟避而不答:“以你影宗的实力,想要压下七星阁应当是十分容易的。” “嗯……这倒确实。”桑梓辛摩挲一下下颌,重归正题,“正巧我也得到消息,称七星阁这段时日格外嚣张,似乎得到什么人的资助,怕是在暗中搞着什么,既然本就是要对付他们的,那帮你顺便处理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第一百九十章 再度关禁闭 午后,骆清澜正拥裘浅睡,便被谢秋给轻轻摇醒。 “小姐,宁王殿下在正堂候着呢,想要见见您?” “嗯?” 骆清澜还迷糊着:“你说是谁?” “宁王殿下。”谢秋重复,“郡主让您去亲自招待。” 宁王……江千晟?! 骆清澜瞌睡瞬间便没有了。 她囫囵坐起来,忙让谢秋为自己梳妆:“他何时来的?等了可有些时候吗?” “才方来呢。”谢秋道,“奴婢已经是第一时间来告知您了。” “快快快,简单梳妆即可。”骆清澜不住催着,又换一身得体衣裳,才匆匆前往正堂见客。 江千晟正坐在堂内翻着书,听闻动静便抬眸看过来,便见骆清澜匆匆忙忙上前来行礼,或是路上走得急,发丝都有所凌乱。 “见过王爷,方才因在午睡,来迟了,实在是抱歉。” “……无妨,是我来得不凑巧。” 江千晟将书放下来,见她一脸内疚,不免心中也有些紧张。 看来往后不能在这时辰约见她。 谢秋领着人都悄悄退出了正堂,只在门外守着。 骆清澜坐下来,喝两口茶稍微缓一缓,才开口道:“不知王爷此次来,是为着何事?” “此前与你说,我会处理刺客一事,如今已经无碍了。”江千晟道,“七星阁不会再找你麻烦,你可随意出门,不必害怕。” “多谢王爷。”骆清澜感激道,“若只靠我一人,我都不知要如何解决此事,这下欠王爷的,便又多一笔。” “不必记挂在心上。”江千晟平静道,“此事也是母后让我做的。” “皇后娘娘和王爷屡次帮我,我都记得的。”骆清澜点点头认真道,“只是现在一直没什么机会,等来日需要我,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她一片赤诚之心,让江千晟忍不住笑了一声。 没有再去说什么客套好,他只点点头道了一声“好”。 江千晟来此便是告知她此事的,见眼下没有其他事情,便对骆清澜道:“你若困乏,便再去休息,若知晓你在午睡,我当让人传个话来的,也不必你特意起身了。” “是我贪睡,不是王爷的问题。”骆清澜忙道,“您能亲自来告诉我,我很高兴。” 江千晟微微一笑:“那我便先回去了。” “我送王爷。” 骆清澜陪着江千晟出门,未走几步,便看到骆筱筱从远处盈盈走来。 江笠冉本是想要将她再多关几天的,可骆清澜怕传出去会让江笠冉落下刻薄的名声,便在三日后让她将骆筱筱放了出来,反正在她们眼皮底下,骆筱筱也翻不起什么浪。 不想这才出来没两天,便又凑上来寻事。 骆清澜冷眼看着她走近,盈盈行礼。 “王爷怎么登门了?”骆筱筱笑容纯良天真,格外明媚,“我才听说呢,否则早该来行礼问安了。” 不等江千晟开口,骆清澜便冷淡道:“王爷是来告知,刺客不会再纠缠我的,你我都可回府了。” “真的吗?”骆筱筱一阵喜悦,心里却是升起怒火。 七星阁那群蠢货,彻底失败了?! “既然知道了,便让开,王爷要回去了。”骆清澜冷淡说着,便打算引江千晟出门。 骆筱筱目光一转,狠瞪一眼凝香,用眼神示意她上前。 凝香犹豫一下,还是照做了。 她上前一步,笑着道:“二小姐,那我们便回去。” 她似乎是想搀扶骆筱筱,却一个不稳,直接摔倒在江千晟面前,露出一截青紫的手臂。 江千晟皱皱眉,眸中清冷未改,脚步却还是顿住。 “王爷赎罪!”骆筱筱惶恐上前,将凝香给扶起,“真的很抱歉,这两日凝香在郡主和姐姐那里受罚,身子不大好,这才摔了,冲撞了您。” 江千晟冷淡道:“既然知道她做事不稳会冲撞人,你带出来做什么?” 骆筱筱一阵错愕。 这是重点吗? 难道江千晟没看到凝香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口吗?! 她只得委屈道:“我原是让她休息的,可这丫鬟忠心,一定要跟着我出来,我也是没办法,何况……我身边便也只有这一个得力的,郡主和姐姐却将她打成这副样子……” “既然忠仆离不得你,你便也不要出房门了。”江千晟冷冰冰道,“免得出门去,再冲撞什么贵人,什么时候待她伤好全了,你什么时候再出门。” 说罢,他便抬步向外走去,根本不理会骆筱筱。 骆清澜讽刺地看她一眼,便追上江千晟的脚步。 ……怎么会这样?! 骆筱筱一阵难以置信。 江笠冉便也罢了,怎么江千晟也是这样的态度!? 难道这姓江的脑子都有问题?! “二小姐。”谢秋冷淡地看着她,“王爷之命,不可不从,请您回到房中,在凝香伤好之前不要出门,奴婢会好好盯着的,若您提前出门让王爷恼了,可便没人能保住你了。” 骆筱筱狠瞪她一眼,再看看凝香,直接甩给她一个巴掌,便气冲冲地回到房间去。 凝香立在原地,竟然觉得有些庆幸。 因为她知道,接下来这段时日,或许骆筱筱不会再继续打她了,说不定还会给她药物,让她早点好起来。 “这几日你做得很好。”谢秋忽然道,“小姐常和我说,你自从归顺后,便比从前乖巧不少,说不定将来做事做得好,还有回到小姐身边的机会。” “真的吗?”凝香一阵惊喜,“谢秋姐姐放心,我定然好好做事,绝不辜负小姐!” “好好做事。”谢秋道,“小姐说过,她更喜欢耐得住性子,老实听话,又能吃苦的丫鬟,我从前便是从泥藻中爬出来的,也算是同你一样,磨练过了心性。” “是,多谢姐姐告知。” 凝香得知未来还有前程可谋求,心中一阵荡漾。 再想想江千晟,若来日能以陪嫁丫鬟的身份嫁进去,努努力当一个妾室…… 凝香想想便很是激动,满心满眼都是要回到骆清澜身边的宏图计划? 第一百九十一章 回府 骆清澜送着江千晟到府门前,驻足看向他:“还是要再次谢过王爷,帮我解决了刺客一事,不知您可否查出是什么人指使的刺客?” “暂且还未。”江千晟道,“此事还在调查之中。” “这样啊……”骆清澜便没有多问。 她扬起笑脸,温声道:“那过几日,我便到王爷府上送糕点,不知您可否空闲?” “空闲。”江千晟点点头,“你只管来便是。” “那……今日便恭送王爷了。”骆清澜微微福神,抬眸间满是笑意。 江千晟微微一顿,颔首一礼,便坐上马车。 目送着车队徐徐远去,在街角消失踪影,骆清澜才收回目光,抬步走入了府中。 江笠冉已然在堂中坐着,看到她,是满眼的笑意:“王爷回去了?” “回去了。”骆清澜走上前来,“姑姑耳目倒是很明。” “我不仅耳目明,我还知晓,他方才训斥了骆筱筱一番。”江笠冉笑着将她给拉过来,“那丫头惯会装可怜和颠倒黑白,这不知道的人,还真容易被她蒙蔽,宁王却能看得透,也肯护着你,这便很好。” 再想想江容轩,听闻此前顾家宴会上,还跑出去护着骆筱筱,那种嘴上喊着爱骆清澜,实际却去护着另一个的,江笠冉最见不惯。 骆清澜耳根微微一红,晃一下江笠冉的手臂撒娇:“知晓骆筱筱来寻我麻烦,姑姑怎么不出来护我呢?” “你都有王爷护了,还需要我?”江笠冉笑着调侃,“说说,他来寻你是什么事?” “是为着此前刺客一事,已经解决了。”骆清澜道,“明日我便可回府。” “王爷倒是很将你的事情放在心上。”江笠冉微笑着,却是忍不住又叹口气,“虽然是好事,可想到你这便要走,却也让人觉得落寞。” 骆清澜上前环抱住江笠冉,亲昵道:“清澜往后有时间,会多多来看姑姑的,我也想长住在这里,可毕竟已经留这么多日,若在这件事解决后还不回去,那外头难免风言风语,若再惊动老夫人,更是一桩笑话,何必呢。” 江笠冉又是叹口气,忍不住埋怨:“京城里便是这点不好,规矩太多。” 她因有幸得皇姓,又有战功在身,平日里嚣张些,不拘一格些,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毕竟都是皇上允许的,可骆清澜却是实打实在深闺里长起来的,若不好好遵守规矩,自然有许多人来挑刺。 她拍拍骆清澜后背道:“好了,既然决定明日离开了,那便去好好收拾一番,我让人备好马车,只是便宜了骆筱筱那丫头,只关上这么一日。” “于她而言,心中的屈辱可比关不关的严重多了。” 江千晟斥责她,关她禁闭的事情传出去,自然会让她名声变得更差。 姑侄二人说过话,骆清澜便回去收拾东西,也让人去给骆筱筱传了话,免得她出去说些没用的话。 翌日一早,骆清澜和骆筱筱便辞别江笠冉,乘坐马车回去。 坐在同一车内,二人却是远远拉开距离,神情都很冷淡。 没有外人在,骆筱筱便装都懒得装。 看一眼端坐着的骆清澜,她不屑嗤笑:“姐姐,便不要这般端着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更没有宁王殿下,你何必还摆出这副模样?” 骆清澜淡淡看她一眼,不做声。 “我昨日回去后想了许久。”骆筱筱却是继续道,“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宁王为何待我那样的态度,后来才想明白,原来是姐姐提前在背后说我坏话,才让王爷那般冷淡。” “姐姐,你这是好不容易攀上了王爷,日日守得严着?我还当你是真的云淡风轻,不想背地里这般嫉妒和防备我。” “嫉妒你,防备你?”骆清澜觉得好笑,“嫉妒什么?嫉妒你蠢?还是嫉妒你坏?你看我像是脑子坏掉了的样子吗?” “你……!”骆筱筱冷哼一声,“你也就会耍耍嘴皮子功夫了。” “这话应当给你自己。”骆清澜冷淡道,“也不知道你是如何想象的,竟觉得我会说你坏话?若他当真眼瞎看上你,那这种瞎眼的未婚夫,我宁肯不要,左右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不成我还抱着当块宝?” 骆筱筱一阵火大,恨不得冲上去打骆清澜一巴掌。 “给我好好坐着,少说话。”骆清澜冷冰冰道,“若让我不愉快了,我便立即将你送回郡主府,让你跟着姑姑多待几日。” 骆筱筱本是要反驳的,但听到这句话,也是不敢多说什么了,恨恨得便闭上嘴巴。 骆清澜嗤笑一声,懒得再理会她。 马车很快到长乐坊,停在了侯府门前。 桂嬷嬷闻听消息,一早便在等着了,见骆清澜下马车,便立即上前来问安:“大小姐安好,听闻您刺客缠身一事,已经彻底解决,这件事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骆清澜知晓她是来探听消息的,便将江千晟亲自前去告知的事情说了。 桂嬷嬷不敢再质疑,只笑着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夫人正在堂内等着两位姑娘呢,请二人前去拜会。” 骆清澜微微颔首,抬步便向内走去,没有理会在后面跟着的骆筱筱。 二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府中,先去清晖堂中请安。 老夫人捻着佛珠,威严地扫一眼,便训道:“既然都回来了,便在府中修养几日,也不要出去引话题了,尤其是你——” 她严厉的看向骆清澜:“在外得罪什么人都不知道,追杀你这样久,此次虽然解决了,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你便安安分分在揽月阁中待着,也马上是及笄的年纪了,少抛头露面些。” 骆清澜福身,淡淡应道:“是。” 至于是否听进去,便是另一回事了。 骆筱筱听闻她被教训,便很是得意,缠着老夫人要讨好,却被老夫人喝骂道:“你也老实一些,名声都丢尽了,也不知道反思反思,滚回去重新学学女德和规矩。”?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再请杀手 骆筱筱忍着怒火回到院内,迎着柳茹云的笑脸,便是直接发了通脾气,将屋子内的古董全给砸了。 柳茹云本是思念女儿,看她这般模样,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在做什么!去你姑姑府上住一阵子,倒是涨不少脾气,入门来都不知道给你母亲问安吗?” 骆筱筱咬牙道:“我哪有这个心情!在郡主府我日日受气关禁闭,她骆清澜倒是过着逍遥的好日子,这回到府中来,便是劈头盖脸地被老夫人训斥……我那名声变坏,难道不是因为骆清澜吗!” 说罢,又是一阵摔砸。 “老夫人训斥,那不是常有的事?”柳茹云道,“你是第一次见到她什么脾气吗?何必在此时发火?何况,你既然气她,你有本事便去找她啊,在这里恼恨什么。” “说我没本事,那你呢?”骆筱筱扯着脖子喊道,“骆清澜没了娘,尚且能过得风光,我有亲娘护着,却过得还不如小门小户的小姐呢!” “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她有一个当侯爷的爹,可你呢!” “我不是也有一个吗?他还是当朝……” “闭嘴!” 柳茹云怒喝,火气飙上来:“你再敢多说一句,我便打烂你的嘴!” 骆筱筱被她吼得一愣,继而是满心委屈。 她咬咬唇,瞪着她嚷道:“这么讨厌我,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好!好啊!我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柳茹云气道,“你便自己摔,我倒要看看,你那点每月的例银,够不够收拾这烂摊子的。” 柳茹云拂袖而去,听到房内又传出打砸之声。 骆筱筱红着眼眶哭起来,忍不住又去掐凝香:“死丫头,我养你这么久,你连话都不会说吗?!还敢在这里听我的笑话?” 凝香疼的脸色扭曲,忙跪下道:“小姐,小姐谨慎下手,宁王是有命令的,要奴婢伤好了才许您解除禁足,虽然你从郡主府回来了,可若是王爷当真计较,您还是要在府中继续禁闭的呀。” 骆筱筱气得咬牙,不能打凝香,便狠踢着东西撒气。 她将其余人都散去后,便捏着凝香下颌道:“我问你,我请七星阁杀骆清澜,为什么屡屡不能成?!” “是……是您下令的?”凝香一阵震惊,“这,这我不知道呀,小姐,这件事我不知道呀。” “你慌什么,没用的东西。”骆筱筱一把将她给退开,咬了咬牙,“你立刻去寻七星阁,至少让他们把钱给我退回来,我自然会去寻有用的人做这件事。” 此前她还顾虑,觉得请杀手太张扬,现在她却只想尽快搞死骆清澜,恨不得她下一瞬便能暴毙。 凝香胡乱点头,不敢多问,正要匆匆跑出门去,便见此前办此事的丫鬟跑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 “小姐,这是七星阁退回来的银票,您点一点,数目是否对的上,还有……他们说,这件事怕是做不成了,请您另请高明。” “一群废物!” 骆筱筱气得牙根发痒。 什么江湖第一杀手门派,刺杀几次都没刺杀明白。 打开盒子数一遍,她便全部扔给了凝香,“你去,给我好好安排一下此事,若是能得逞,我让母亲认你做女儿,在侯府做个庶女,那也是很荣耀的。” “是,奴婢一定谨慎照办。” 凝香捧着盒子出来,却是直接去了揽月阁,将这边的事情都告诉了骆清澜。 “是骆筱筱一直想要刺杀我?”骆清澜一阵诧异。 她倒真没想到是骆筱筱,主要是没想到她会这样早便下手了,难道是逼得太紧了? 可骆清澜都还未来得及给她设计什么圈套,她是想等着都及笄了,才好办事的。 在此之前,她本是一直怀疑着江岁宁。 手指扣着桌,骆清澜思索许久,并未开口说话。 凝香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大小姐,这刺客奴婢是当真不敢找呀,若伤到您了,这要如何是好?何况这杀手……我也没有认识的……” 骆清澜淡淡看她一眼:“你没有认识的,难道我便有认识的?” “奴、奴婢不是这样的意思。”凝香忙道,“奴婢只是想请小姐拿个主意。” “既然她让你去办事,你便用自己的方式去办便是了。”骆清澜冷淡道,“我对江湖不熟悉,无论请什么人来,对我来说都一样,可既然知道主谋,那我自然会再想想办法,你便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 “是,那奴婢便先告退了。” 冷眼看着凝香退出门去,骆清澜眯一眯眼,示意一下谢秋,后者立即出门查看一番,才回来禀告:“外头没人偷听,小姐想要吩咐什么?” 骆清澜道:“骆筱筱这样一直找杀手,怕是不得逞便不肯放手,与其让她随便找人,不如找我们自己的。” “您是说……关九?” “此前,林方知让关九开始培养杀手,这期间也笼络到了不少江湖在野的刺杀者,你趁夜去问问情况,若是发展不错,便让他们想法子和凝香接上,往后有什么的,我这边做事也更方便。” “是,奴婢明白了!” 谢秋眼眸发亮,觉得此法甚好。 她不必过多担忧骆清澜的安危,还能将骆筱筱的部分行踪掌握在手中,一举两得。 当夜,谢秋便悄悄出府去,与关九和林方知谈了谈此事,他们接的倒是很轻松,告知骆清澜明日便开始散步消息,让凝香心甘情愿地自己上钩。 得到消息,骆清澜便也放下心。 她素来相信林方知的谋算,前世在江容轩麾下,他算无遗策,不知帮多少忙,也不知在她遇害后,林方知又是什么结果。 胡乱想着,她倒是又想起一人。 快要入秋了,那人也差不多要出现在京城了。 此人一向神出鬼没,骆清澜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当年他第一次出现,便是在这一年的初秋,当时骆清澜并未收服他,是在第三年才再度遇到,硬是软磨硬泡,半强迫地迎回了人。 ……希望这一世,能顺利请到他才好。 骆清澜叹口气,闭眸陷入沉睡当中。? 第一百九十四章 险些拆穿 管家上前来瞧一瞧,疑惑道:“并无什么人呐,我们家王爷性子静,平日里鲜少外出,更是很少邀人来府中,许是在府中做事的人?” “是吗……” 骆清澜垂眸略作沉吟,似乎仍有疑虑。 管家略有些紧张地咽咽口水,看着她转开视线,终于徐徐松下一口气。 “许是我看错了。”骆清澜道,“方才好似看到一位恩人路过,我与姑姑寻他许久,一直不知道他在何处,这才介怀。” 管家笑着道:“骆小姐是知恩图报的好人,我家王爷的举手之劳,您都记在心上,如此有心,想必日后若有机会,定然还会见到的。” “那便借您吉言了。”骆清澜客套两句,走出宁王府,乘马车回去。 王府内,桑梓辛领着巫楚大摇大摆地入门来,一眼便望见桌上糕点。 他爽朗一笑:“正巧我这会儿有些饿,便在你这里看到糕点。”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不客气地伸向那糕点。 “啪!” 兰冰玉折扇伸过来,直接打在他的手背。 “这是我的。”江千晟冷淡提醒,拾起食盒盖子,便将糕点给盖好。 桑梓辛愣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啧啧,看起来是骆家小姐送来的?一直听说她这几日要登门,却不知道是今日,早知道她来,我便不该和你约今日见的,免得打扰你和佳人相处的时光。” 江千晟不动声色地将食盒放在另一侧,径直开口:“如何?你的消息何时能进京。” “怎么也要等入秋。”桑梓辛喝口茶,恢复正色,“川州那位势力很大,我在他眼皮底下搞事情,靠得是江湖势力,可即便如此,也做得很不方便,这件事急不得。” 江千晟微微颔首,清冷眉眼覆上层思索之色。 入秋……若能赶在秋狩之时,或许可以想想是否有利用空间。 “哦对了,还有件事情要与你说。”桑梓辛道,“今日带巫楚来,是让他与你道别的,他这些时日要出京,大约年底再回。” “为何?”江千晟不解。 “骆小姐那位当郡主的姑姑,一直在查他行踪,若暴露他还在京城,很容易牵扯出你来。”桑梓辛道,“你现在应当不想让她们知晓你的事情?” 江千晟沉默下来。 想到骆清澜的聪慧通透,和她如今在做的事情,眉眼间也浮现出无奈之色:“也罢,七星阁之事尚需解决,让他在外处理事情也好。” “多谢王爷体恤。”巫楚上前来,抱刀行礼,便潇洒利落地出门去。 骆清澜方才若能多留一刻,便能撞上这二人,可惜,她如今已然是到侯府门前,完全不知这边发生的事情。 回到揽月阁,骆清澜记挂着江千晟所说之事,想着现在时日还早,便走入厨房,打算再做一盒糕点,给皇后送过去品尝。 这一番忙碌下来,她才将糕点放入食盒当中,正喊着谢秋再去翻翻礼,便见桂嬷嬷走入院门来,笑着对她道:“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骆清澜淡淡看她一眼:“祖母可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没有呢,姑娘去便知了。”桂嬷嬷仍是笑着,看起来谦卑至极。 她向来是笑面虎的角色,跟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自然也有她的成算和心计。 “那待我洗手换衣便去。”骆清澜道,“我这才从厨房出来,怕是不适宜见祖母,还请嬷嬷先去回禀。” “好的,老奴告退。” 目送着桂嬷嬷出门去,骆清澜便回屋中换件衣裳,净手后向清晖堂而去。 老夫人坐在堂内拜过真佛,回眸来便见骆清澜入门来。 她当即冷哼一声,满是对骆清澜的不满:“你在家中研究厨艺,我本还觉得你是终于肯静下心来修女德,谁想这才没几日,你便又给我出去门胡闹?” “孙女不是胡闹。”骆清澜平静道,“只因宁王殿下此次帮孙女大忙,孙女这才前去感激,总不能在承了恩情后,便当作无事发生?” “你还敢跑去外男家中?!”老夫人更怒了,“我侯府满门都是忠烈贞洁之人,你怎么便这般不知廉耻?你二人既然已经有婚约在身,难道还怕往后没有相处的机会?值得你这般巴巴地跑过去?” 骆清澜微微一笑,看着模样乖巧:“我还以为祖母您会高兴的,此前您与伯爵夫人交好时,便一直催着我与她的儿子出门游玩,当时您尚且不在意什么男女之妨,如今我只是去感谢恩人,我二人也并未独处,何况我将东西给他,便匆匆回来,更是不敢久留,怎么便成不知廉耻了?” “大胆!”老夫人这回是当真恼怒了。 此前她想要撮合这桩婚事,骆清澜却偏偏称自己有婚约,还是在皇帝面前盖过章的,这让她打脸不说,还被伯爵夫人给记恨。 如今只要是有伯爵夫人的地方,她便定要说老夫人的坏话,仿佛她是故意要戏耍伯爵夫人一般。 此事一直是她心中的钉子,如屈辱一般。 此刻骆清澜却胆敢再度提起,老夫人如何不恼恨? “给我跪下!”她拍着桌子疾声怒喝,“此前你回府,我便命你安分守己地在府中待着,早早便说不许你外出,你不仅不遵守,现在还敢来顶嘴!” “阿桂,去拿家法来,我今日非要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什么是尊卑,免得日后嫁人了,还要给我们惹出祸事来!” 桂嬷嬷看一眼骆清澜,低声应是,便去内室拿东西了。 谢秋紧张上前,维护在骆清澜身前。 “怎么,你也想要挨打?”老夫人犀利地望过去,“主子不懂事,你一个丫鬟也想跟着以下犯上?我今日便是没有任何理由,也能打她!你们若敢不从,可以试试看后果!” “谢秋,退下。”骆清澜淡声命令,“老夫人是长辈,自然能教训。” 她抬起眸,平静视线内却透出一股压迫人的威严:“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换来我的听话乖顺和尊重,却是一辈子都不可能。” 说罢,她便挺直腰背,不屈地跪在地上。? 第一百九十五章 被迫道歉 骆清澜平静而又倔强的模样,让老夫人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镇北侯。 当年他便是如此不屈地跪在这里,携着那女人逼迫她同意婚事。 念起久远之事,再看骆清澜如今如出一辙的性子,让她从心底深处生出一股怨念。 再看向骆清澜时,她便是一点祖孙之情都没了。 冷笑一声,老夫人居高临下地服饰着她道:“那我便看看,你这身骨头到底挨得住几鞭子。” 桂嬷嬷从内室出来,手中正捧着一截竹鞭,保养得当,很是有分量。 只需抽上一鞭,怕是便能让身上出现道红印子。 谢秋脸色一变,焦急地看向骆清澜,只盼着她快点下令。 骆清澜却是一言不发,看到那竹鞭也没有任何反应。 老夫人看着越发恼火,索性亲自拿起鞭子,快步上前便要抽打骆清澜。 谢秋终于还是忍不住,快走一步上前,正要护上前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道高喝—— “且慢!” 老夫人扬起竹鞭的手略顿一顿,恶狠狠地看向门外:“谁!” “老夫人有礼了,是杂家。” 皇后身边的福公公跨入门来,笑意盈盈的,却是没有任何弯身行礼的意思。 老夫人眼眸瞬间变幻多次,最终还是缓慢将手臂放下来,不甘道:“不知公公大驾,有失远迎了,不知您此行来是为何事?” “杂家自然是来传皇后娘娘的话的。”福公公微笑着,却是看向跪在地上的骆清澜,“原是寻骆小姐的,听说她正在清晖堂中,杂家才前来瞧瞧,不想是这样一幕,不知骆小姐是做错了何事,要如此惩罚?” “她……” “我家姑娘不过是出了趟门。” 谢秋护着骆清澜,气呼呼地瞪着老夫人,抢先告状道:“原只是带礼去感谢宁王殿下的,老夫人却说小姐不知廉耻,私会外男,正要动私刑呢。” “住嘴!”老夫人恼怒道,“哪里有你这贱婢说话的地方!” 福公公皱皱眉,探寻目光看向老夫人:“老夫人,这些话……可都是真的?” “这……我也是为她好呀。”老夫人强自解释,“她这才好几日呀,便出门去招摇,若再惹上刺客,那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这话便说差了。”福公公道,“此事分明是幕后之人做得不对,怎便是骆小姐的错了?她一向纯良乖巧,这皇后娘娘都是知晓的,这不,听闻她这边没什么麻烦了,便请她去宫里坐坐呢。” 老夫人勉强挤着唇角,想要跟着笑一笑,却是根本笑不出来。 福公公话已至此,便不多言,只弯身温和笑着对骆清澜道:“骆小姐,这便起身随奴回宫去?” 他对骆清澜和老夫人完全是两种态度,如此卑微的样子,让老夫人一阵憋闷。 骆清澜却是跪着没有动,抬起头看向老夫人,一副乖巧至极的神情:“那不成的福公公,祖母因我出门去给恩人送礼,便发如此大的火,斥责我不孝,这家法还未受,若我再出门,怕是……” 她一副忧心之态,看得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瞧瞧她如今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哪有方才半点的倔强? 她自然明白骆清澜的意思,这是要她道歉呐。 可在福公公眼眸注视下,她却不得不咬牙开口:“皇后娘娘的事,自然更为重要,老身也是因太关心你,才会如此……也罢,既然皇后娘娘都称你没事了,那老身往后不拘着你便是,快快入宫去。” 最后一句颇有驱赶的意味。 骆清澜笑眼弯弯:“多谢祖母,那孙女便依您之言,这便入宫去。” 老夫人冷哼一声,扶袖离去。 谢秋这才扶着骆清澜起身,松口气之余,也觉得一阵快意。 福公公笑着,意味深长道:“骆小姐,这便没有旁的事情了?不如随奴进宫去?” “公公且容我回一趟揽月阁。”骆清澜道,“方才我为娘娘做了糕点,虽然不知是否合她的口味,可我还是想要带着献给娘娘。” “哎哟,还是骆小姐有心呐。”福公公夸赞道,“皇后娘娘定然会高兴的!” 他们便先前往了揽月阁,拿上糕点,才入宫去。 骆清澜到时,皇后正在精神做香,她便没有立即打扰,让宫女们禁声。 在看着皇后打篆成功后,才笑着道:“皇后娘娘这香不仅做得好,香味也格外特别。” 皇后正好点燃香,闻听这话看过来,笑道:“这是柳州特有的梨香,制法与京城梨香不同,你若喜欢,便带些回去。” 骆清澜并未拒绝,于皇后而言,这连赏赐都说不上,若骆清澜再推拒,便显得太过生疏。 趁着谢秋接下香,骆清澜便上前将糕点放在皇后桌上:“臣女收下香,自然也要报答娘娘的,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方才送去给王爷,他尝着还不错,我便斗胆来送娘娘。” “哦?你亲手做的,快给我尝尝。”皇后很是高兴道。 打开盒子看到骆清澜的巧思,更是称赞连连,咬下一口后,更觉唇齿留香:“早便听说你躲刺客这些时日一直在研究厨艺,不想手艺这般好。” “都是厨娘的功劳。”骆清澜谦虚道,“我是按照她教我的做的,其实没有出什么力。” “在本宫面前不必如此谦虚,坐下来随意说说话便是。”皇后笑着开口,“也难得他肯接待客人,从前即便是与他相熟些的人想要登门,那都是极难的,想来也是好你这口吃。” 骆清澜听出她话语里的调侃,脸颊微微一红,没有说出话来。 支支吾吾着,她最后是干脆转开了话题:“不知娘娘此番召我前来,是所为何事?” 皇后拉过她的手,温声道:“没有什么事,只因许久未见你,听闻你事情解决,便唤你进来见见,毕竟再过段时日便是贵贤太妃忌日,本宫要操持的事情很多,怕是更没有闲暇了。” ……贵贤太妃。 骆清澜微微一怔,那不是皇帝的生母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调查德妃 “……说起来,皇上也是极为孝顺之人,每至贵贤太妃忌日,便会罢朝三日,亲自携重臣和皇室贵胄前往戎觉寺祭拜,此事自皇上登基以来,一年都未断过,也是百姓最为称颂的。” 皇后说起此事,对皇帝也是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却并未注意骆清澜略有些凝重的神情。 此前她一直都没有留意,现在听皇后说起此事,才忽然想起。 应当便是这一年,皇上在戎觉寺祭奠贵贤太妃时,闹出不少事端,使皇后娘娘声望下落,无论是皇宫还是民间,都无法服众,给后来德妃上位创下一个机会。 “清澜?”皇后见她忽然发愣,不由那手在她面前晃一晃,“怎么了?忽然便不说话了。” 骆清澜连忙回神,笑着道:“没有,只是听娘娘如此说起,臣女想到自己也早早没了生母,便很是感同身受,一时有些恍惚罢了。” 说到骆清澜的绅士,皇后也是知晓的。 想她小小年纪便没有母亲,父亲更是常年征战在外,自己在府中还要被各房欺负,祖母更是偏心…… 如此艰辛,也难怪她年纪小便这般成熟。 皇后叹口气,拍着她的手道:“不若……我和戎觉寺的大师打声招呼,你若空闲,便去为你的母亲供一个长生牌位,便供在皇殿旁边,也算是全你孝心。” “多谢娘娘。”骆清澜忙起身败道,十分惊喜,“其实臣女早便想着做此事,只是一直被刺客一时打扰,才拖延至今。” 皇后笑笑:“待此次祭奠结束,你便去。” “是。”骆清澜笑着应下来,心中却想着,此事能否平安过去,还未必呢。 忍着担忧与皇后闲话几句,骆清澜便匆匆回到侯府。 在命所有人不许靠近房间后,她便入内去思索。 前世,她虽然倾心江容轩,并与他定下婚约,可因德妃跋扈,她们二人关系素来不够亲密,只维持着面上的和谐。 因此有关德妃的事情,骆清澜鲜少关心,对于祭奠之上所出的事情,也是印象不深。 只后来隐约从江容轩口中说起,当年此事是德妃一手策划,便是要打压皇后的威严,为自己铺路。 至于具体做什么,骆清澜并未多做打听,毕竟她前世是江容轩的人,皇后与她算是敌人,自然没什么往来,这件事里没有她关心的人,便也没有在意。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 骆清澜皱着眉梢,回忆着所有能回忆起来的细节,却只记得皇后后来被关禁闭半年之久,罪名是冲撞皇上及贵贤太妃,蔑视皇室威严。 算起来,是说大便大,说小便小的罪名。 要等此事发生了,再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吗? 骆清澜心中总归是不愿的。 皇后待她极好,不忍心她受任何委屈,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皇后去钻这圈套? 想到这里,她立即唤来谢秋,对她道:“你传话给白连鹏,让他多留意德妃,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来告知于我。” “德妃?”谢秋愣一下,不是很明白骆清澜为何在意她。 “对,德妃。”骆清澜用力点点头,“方才出来时,你难道没听宫人议论吗?说这些时日德妃有些异样,眼看便是祭奠,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宁。” “有吗?”谢秋茫然一下,却是不敢怀疑骆清澜,“许是奴婢没有注意,奴婢入夜便去交代,顺便打探一下,看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骆清澜按捺着性子,等到第二日清晨,才等回谢秋消息。 主仆二人将其余人都屏退,才悄声对话。 “奴婢询问过,白连鹏那边确实是有一与德妃相关的消息,听说是她今日回府省亲,也会见见一些好友和贵家小姐,似乎是想早早为五殿下选好皇妃。” “……归宁省亲。” 骆清澜微微蹙眉,会和这有关系吗? 即便是有,她也是不方便做什么的,更不可能前往德妃娘家府上。 思索片刻,她倒是想起另一处。 国公府。 此次祭奠,他们也在随行之列的名单之内。 想到此,骆清澜立即道:“备马车,我要去一趟国公府。” “啊?”谢秋一时间没有跟上她的思维,怎么忽然便要去国公府了? 虽然疑惑,但她动作却是没有半点迟疑,立即出门去备好,便来请骆清澜过去。 二人走至府门前时,却正撞上要出门的骆筱筱。 “姐姐今日也出门呀?”骆筱筱笑盈盈地走上前来,“听闻昨日,姐姐还去过皇后娘娘宫中呢,不知娘娘可否赏赐你什么东西?” 骆清澜冷淡看过一眼,懒怠于和她拌嘴,径直向前走去。 骆筱筱却拦上来:“姐姐别急着走呀,我也有件好消息要告知姐姐呢,我呀,接到德妃娘娘那里的邀请,正打算去苏府呢,如今姐姐你有皇后娘娘护着,我有德妃娘娘,这于侯府而言,也是桩好事。” 德妃? 骆清澜如今对这二字十分敏感,倏然停住脚步看向她,目光犀利至极。 骆筱筱只当她是在嫉妒和气恼,心情更愉悦了:“这件事是悄悄下帖的,怕是姐姐都不知晓?怎么样,要不要我带着姐姐去?” 她不怀好意地看着骆清澜。 若是不知晓从白连鹏那里带来的消息,或许骆清澜便应下了。 她确实很需要掌握更多情报,可在知晓德妃是为选皇妃后,她一个有婚约的人过去,便是十分不检点了。 骆筱筱是想借着这件事没有传扬开来,便利用起来要让骆清澜出手。 冷笑一声,她道:“免了,你去你的苏府,我去我的国公府,我们不同路。” 说罢,她径直擦过去,却压低嗓音暗暗吩咐谢秋:“给凝香传话,让她盯住德妃,打听一下德妃那边的情况,若是能得有用的消息,我便开始为她医治脸上疤痕。” 有这样的诱惑摆在面前,凝香自然是要尽心的。 骆清澜虽无法亲自前去,可却也有耳目能用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前程未定 “清澜来了,快进来坐。” 骆清澜方入国公府门,赵夫人便亲亲热热地迎出来,比赵婉娴都要热情许多。 因着巡田时的救命之恩和多日相处,赵夫人是真心将她当作女儿对待,甚至比待赵婉娴都要好几分。 “中午便留下来吃饭?”她笑着道,“正巧厨司最近换了大厨,好好给你露一手,若是你有什么喜欢的,也只管来告诉我,我让他们去做。” 骆清澜无法拒绝她的热情,也不愿与她们显得太过身份,便乖巧笑道:“都听夫人的,说来我最近也在勤习厨艺,您和婉儿姐姐若是不嫌弃,我也可露一手呢。” “这敢情好呀。”赵夫人十分惊喜,“那我便吩咐一声,让她们给你备好菜,不过你也不要做太难的,可别伤到。” “是,我心中都有数的。”骆清澜笑眼弯弯,与赵夫人一同聊着。 赵婉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笑着插两句,也是十分和谐。 说话间,骆清澜便将话语绕到太妃忌日之事上:“说起来,我昨日也去见了皇后娘娘呢,娘娘还告诉我,称是贵贤太妃忌日在即,皇上如往年一般,要亲自去拜祭的,她这几日也很是忙碌。” “是呀,旁的不说,在孝之一字上,皇上是当真没什么可挑剔的。”赵夫人也道,“过几日,我们国公府也是要前往戎觉寺一同祭拜的。” 国公府几朝元老,更曾直接受过贵贤太妃恩惠,每年都是要去的。 骆清澜见她主动说到这里,便故作好奇,顺势询问:“是只国公爷去吗?还是您与婉儿姐姐也同往呢?” “我们都要去的。”赵夫人笑道,“有皇后娘娘在的地方,总会有女眷参与,我们全都前往,才显得诚心呢。” “原来是这样……”骆清澜沉吟着,略微蹙眉,“只希望此次能平平安安的,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我们此前巡田路上,可是波折不断……” 说着话,她便叹了口气,想起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般。 赵夫人忙宽慰道:“你那都是江岁宁惹出来的祸事,可不要因为她便落下什么阴影,待来年巡田,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再带她了,届时路上自然顺遂。” 骆清澜笑一笑,却多少有些勉强的样子。 她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拉一把谢秋,格外真诚关切道:“夫人,您不若将谢秋给带上,她有些拳脚功夫,若当真出什么意外,也能保护您和婉儿姐姐。” “你这孩子,越说越严重了……”赵夫人嗔一眼,却也没有拒绝,“好,既然你觉得如此才能安心,那我便将她给带着。” 骆清澜扬起笑容,流露出安心的神情。 此后便再未提此事,随意说些趣事,聊聊八卦,很快便消磨过时辰。 待午时,骆清澜便亲去厨房中做了两道菜,赵夫人和赵婉娴吃过,都是不住称赞,让骆清澜对厨艺又自信几分。 午后三人又在花园闲逛片刻,骆清澜才向她告辞,乘坐马车回府去。 不想才踏入门,便见骆筱筱正站在路上训斥着凝香,骂骂咧咧不知说了什么,却仍是不解气,直接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骆筱筱在外素来是乖巧单纯的模样,何时这般失态过。 骆清澜觉得稀奇,挑挑眉走上前去。 “……我好心带你去苏府,是让你见世面的,我是让你去丢脸的吗?现在好了,连着我都被德妃娘娘训斥,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被赶了出来,若往后她当真厌弃我,你拿什么赔!” 骆筱筱气恼间又踹了她一脚。 今日这场宴,是德妃为选儿媳,她盛装前往,精心准备,却全部被一个蠢奴婢给破坏,如何不气恼? 凝香闷声跪在地上,不敢多言一句。 直到余光中瞥见骆清澜的身影,她才忽然一顿,扬高声音道:“二小姐,大小姐也回来了,就在你身后呢……” 骆筱筱动作微微一顿,竖起眉梢,回眸狠瞪一眼,果然看到了骆清澜走来。 冷笑一声,她讽刺道:“看姐姐满面红光,此行看来是收获匪浅,你此刻回来,是来嘲笑我吗?” “嘲笑你?”骆清澜轻嗤一声,“我都不知你在苏府发生什么,倒是你自己在这里教训奴婢,闹得人尽皆知,你猜,若是祖母知晓你如此丢人,还会不会让你出门去这种宴会?” 骆筱筱眸中阴光闪烁,冷哼了一声。 “还有件事情要提醒你。”骆清澜眼眸弯弯,里面却是没有一点笑意,“凝香伤口好全,王爷罚你的,自然都不作数了,可他若在什么地方再瞧见她的伤口,觉得你屡教不改,你觉得会如何?” “少拿宁王来威胁我。”骆筱筱咬牙恶狠狠道,“你和他能有婚约,不过是因你从大房的肚子里爬出来,否则你以为能有这样的好姻缘?” “不过现在我也不差,五皇子殿下待我印象颇好,何况德妃娘娘如今也比皇后受宠,还愿意与我往来,很是喜欢我,这将来谁前程更好,还未必呢!” 骆清澜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蠢蛋。 德妃这些时日得宠,是因她心有阴谋,而皇后虽然从未与皇帝有过多的亲密,却无论如何都是中宫,皇帝许多事情,也都是要仰仗她的。 德妃如何能和她比? 也正因知晓这个道理,德妃才开始动作,可骆筱筱却看不清,还在这里做着春秋大梦。 骆清澜懒怠于与她多说,冷淡看她一眼,便径直离开。 骆筱筱冷哼一声,却是愈发看不起她。 除了身世比她好一些,骆清澜根本没什么能和她相提并论的地方。 等她拿下江容轩,看她还如何轻狂。 瞪一眼还在地上跪着的凝香,她冷冷道:“还跪着做什么?没听到那贱人说的吗?你当真想要闹到祖母面前?若她看见了你要发卖,我看谁能拦着。” 凝香连忙起身,弯着腰跟在骆筱筱身后,随着她一同回到院中。? 第一百九十八章 玄音真人 骆清澜坐在房内慢条斯理地做着茶,余光之中便见谢秋领着凝香入门来。 “见过大小姐。”凝香恭敬地跪伏在地上,行了一礼。 未听到骆清澜开口,只听得阵阵茶水和碗碟之声,她也不敢抱怨,只静静跪着等待。 待一盏茶做好,骆清澜才正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不错,在骆筱筱身边受苦些日子,倒是真学会了点规矩,往日里在我这边做事时,你可从来都不会跪的。” 凝香讪笑声,讨好道:“从前是奴婢不懂事,不知道您的好处,如今细细想来,确实是奴婢不知好歹了。” 骆清澜吹一口热烟,淡淡看她一眼,便望见她身上新鲜的伤口:“难怪来这样晚,她又打你了?” 凝香勉强一笑:“大小姐是知晓她的脾气的,奴婢也都习惯了,只要不将奴婢给打死,奴婢便还能为大小姐做事的。” “且先起来。”骆清澜淡淡道,“让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凝香道:“奴婢确实是有些收获,只是不知是否是您要的。” “说说看。” “奴婢随二小姐到苏府后,便借口四处探查,可因德妃娘娘归宁,苏府上下都看守得很严,奴婢是悄悄放了把火引起混乱,才得以进入房中的,因在院中徘徊太久,在灭火后,便有许多人指控奴婢,德妃娘娘虽然没有证据,却还是恼了奴婢和二小姐,将我们给赶出来……” 她说这样多,是为邀功。 骆清澜倒也耐心,并未打断她,闻听后淡淡道:“辛苦你了,那你可在房中看到什么?” “有,自然有!”凝香道,“奴婢进入德妃娘娘房中,在最里面盒子内翻到几封信,是德妃娘娘与几位朝廷重臣,和一名道士往来的书信。” 她记性不错,还记得几位大臣的名字,骆清澜一听,便知晓是江容轩身边的。 “那些信里内容,奴婢许多都看不懂,但知晓一点,是他们打算联合起来害皇后娘娘的,尤其是与道士的信中,明确写了要用某些玄门手段,还有什么丸药,具体用什么,便没有写清楚了。” 凝香一口气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骆清澜,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称赞。 骆清澜也并未让她失望:“你做得很好,虽然未必和我想要的东西有关,可带回来的消息,也很重要。” 凝香心头一喜:“那……” “你近前来,我给你把把脉。”骆清澜开口道,“既然答应你,我便不会食言,你若仍能乖乖做事,这脸自然能好,往后前程也有,可懂?” “懂懂懂,奴婢都懂。”凝香连忙凑上前来,伸出手腕来让骆清澜诊。 在细细诊过后,骆清澜便挥笔写下药方,折叠起来交给凝香:“按照这方子,每日喝一次,喝够一个月为止,此后这药便没什么用了,你不必多喝,我自后给你开别的药。” 至于这药会不会开,那也要看凝香的表现。 这点话外之意,凝香还是能听懂的。 她连忙点头应下,双手捧过药方子,小心翼翼地给藏入袖中。 “大小姐还有其他吩咐吗?”凝香扬起笑脸,弯起腰询问着。 “没有了,回去。” 凝香应下后,便由谢秋送着,悄悄从后门出去。 骆清澜坐在屋内,却是因凝香这话想起一事。 方才她说起的那道士——玄音真人,正是前世在江容轩身边做过一阵子的。 此人跟随在江容轩身侧时,可没少帮江容轩。 骆清澜虽然有防备此人,可想到他是冬日里才出现,也不曾听江容轩说起他的出处,这才没有理会。 可现在看来,是江容轩当时骗了她。 骆清澜还记得,玄音真人出现的契机,是因那位初秋才会出现的高人,也便是骆清澜现在正打着主意的那位。 可因短时间内无法拉拢到,江容轩见她愁苦,便称要去寻找别的道士,这找来的,便是玄音真人。 现在想来,玄音真人根本不是冬日才出现,而是早早便与江容轩勾结,只是她一直被蒙蔽在其中罢了。 冷笑一声,骆清澜不由捏紧了茶杯。 ……原来他早早便开始骗着她了。 正想着,便见谢秋入门来,她便压抑住所有情绪,若无其事道:“送回去了?” “是,已经回去了。”谢秋上前来,“现在小姐想要如何做?” “先弄清楚那玄音真人到底在搞什么鬼。”骆清澜道,“你跑一趟清风茶楼,让关九亲自前去查探,但是不要惊动那道士,我明日会前去见他们。” “是。” 谢秋已然明白她是想要救皇后,因此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皇后素日里待骆清澜那般好,多次从老夫人救人,谢秋也是都记在心中的。 在将事情交代过去后,翌日一早,她便与骆清澜一同换上男装,前往了清风茶楼。 “东家,来了。” 白连鹏随意抬抬手打招呼,继续坐在床边遛鸟,看也不看这边一眼。 倒是林方知,很郑重地端起手行一礼。 骆清澜随意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便坐下来直入主题:“如何?玄音真人那边可查到什么了吗?” “有查到。”林方知代为回答,“关九在他房中看到一些药丸和玄门书籍、工具,我按照他所说的推测,猜想他们是打算给皇后娘娘下致幻的药物,再在殿内做出布置,在皇后进入幻觉时配合放出,营造出鬼魂被惊扰的假象。” “……还有一味药丸,因没有在玄音真人那寻到记载,我们也不敢寻大夫来,只好请您来看看。” 骆清澜点点头,接过那药丸在鼻下嗅一嗅,脸色变得有几分难堪。 她缓慢将药丸放下来,对谢秋道:“去端盆水,我和林先生都先净净手,免得触碰糕点误食了,再将这东西封进盒子里,不要取出来。” 见她如此郑重,林方知不由正正脸色:“是毒药?” “是剧毒毒药。”骆清澜道,“只碰一点,便能让人神智不清,若是一整颗下去,人便当场没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谋士 林方知脸色微微一变,也沉下许多。 “嚯,这么厉害。”白连鹏靠在窗口,却是吊儿郎当地来一句,“这种东西带进戎觉寺……怕不只是要装神弄鬼?东家,那位护着你的皇后娘娘,看起来处境不妙啊。” “也未必是给皇后用的。”林方知抿抿唇瓣,“就怕是要闹出更大的乱子。” “你说皇帝?”白连鹏挑挑眉,“不至于?现在朝廷局势还是很稳定的,几位皇子争得也很平衡呢,也便只有宁王声望高些,可他这人太低调,早朝都不上,也算是某种平衡?” “但愿。”林方知看向骆清澜,“小姐接触这些要比我们多,您怎么看?” “说实话……我不知道。” 在骆清澜记忆当中,并没有谁因此事而丧命,也没有传出什么人中毒的消息。 她现在担心,是不是因她重生而改变太多事,才出现这样的变故。 林方知见她露出忧色,眼眸略深几分,不由自主缓下声音:“不提此事了,或许只是那道士拿来研究的,目前朝堂局势稳定,也未听说谁有什么这样严重的仇家,我们倒也不必太过忧虑,先来考虑眼下的事情。” 骆清澜收回神思,点点头:“既然已经知晓这些,也知道了是德妃和江容轩要做此事,那我们便利用起来,让他们自己跌进去。” 接下来,骆清澜简单交代些事情,大多是向谢秋吩咐的。 她是要跟着进入戎觉寺的人,此事她来做,是最为方便的。 谢秋一一记下来,半点不敢遗漏,最后依着骆清澜吩咐再仔细重复一遍才算完。 “……好,那此事便暂且如此。” 骆清澜拍板定下,林方知也并未多言。 在她二人离开后,他才骤然开口:“我方才猜测此药是给皇帝用,并非胡乱猜测,你们也早做准备,尤其是吩咐兰生医馆那边。” 白连鹏皱皱眉:“什么意思?江容轩想要篡位?这也太早了?” “自然不是篡位。”林方知道,“方才小姐说了,若是少用些,不会当场毙命的。” “你是说……要让皇帝因此事而被冲撞……”白连鹏陷入沉思。 忽然,他目光变得犀利起来:“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在方才告知东家?” “这件事看起来,在小姐那里是一桩意外。”林方知温声解释,“她怕这个意外会导致无法控制的事情,或许会用别的方式来保护皇后娘娘,你觉得她会如何做?” 白连鹏很快反应过来:“阻止事情发生,是最直接方便的。” 可若这样做,便意味着江容轩不会得到惩罚,还反而有可能暴露他们,这不是什么好的办法。 林方知是担心骆清澜关心之下冒险,也是希望能利用江容轩此事,再抬一手江千晟。 他虽然隐瞒骆清澜,可只要能解决这件事,便也是忠心。 身为谋士,本便不必有多光明磊落。 白连鹏深深看他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关九自然更不会多言。 他们谁都不是谢秋,也做不到谢秋的绝对服从。 骆清澜不知他们的打算,不过毒药一事,她确实一直耿耿于怀。 在送谢秋前往国公府时,骆清澜再度叮嘱,要她好好记着此事,主要是保护好皇后的安危。 谢秋一一应下,便前往国公府与赵夫人她们汇合,与他们一同前往戎觉寺。 贵贤太妃忌日这三日,高门府邸皆是低调行事,与皇室沾亲带故的,更是一同挂了白绸,听闻江笠冉的郡主府便挂了。 她不是皇亲国戚,不必前去戎觉寺,可到底有赐姓的恩情,自然也要守着礼。 骆清澜乍然没了谢秋伺候,多少有些不适应,可更为记挂的,还是戎觉寺那边的情况。 是夜,她还在府中担忧时,谢秋却已然开始行动。 她着一身夜行服,摸黑前往了供奉着贵贤太妃的长明殿。 一路灵巧地避开守卫和僧人,她悄无声息翻入殿内,还未站稳,忽觉身后有劲风打来,连忙侧身避开。 黑暗中,她转瞬间便与那人交手数回合,二人都是训练有素,并未弄出任何能惊动外头的声响。 这股莫名的默契和熟悉,让他们渐渐觉得不对劲。 “你是谁?”二人同时压着嗓音开口,却在听到声音时一怔。 “谢秋?!” “谢枫?!” 又是异口同声,二人齐齐松下一口气,同时收了架势。 “秋姐,你怎么在这里呀?”谢枫凑上来,小声道,“还穿这么一身,是你家主子有吩咐?” “你呢?”谢秋反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枫摊摊手,毫不隐瞒地告知:“自然是主子的吩咐喽,也不知道他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定要我来此处查一查,还派出不少暗卫去保护皇后。” 这么说……江千晟也知晓? 谢秋诧异一瞬,却是并未全部说出,只含糊道:“我也差不多,前段时日我家主子进宫见了皇后,回来路上听说些事情,有些不放心,便让我跟着国公府进来,保护皇后娘娘,这不,我正打算在寺庙各处看看。” “原来是这样……”谢枫拍拍她的肩膀,“那我们便一同查查,两人做事也方便。” “好。” 二人在寺庙内搜索,果然找出些玄门机关。 “好家伙,这是打算来闹鬼那一出吗?”谢枫吐槽着,“怎么搞,破坏掉?” “别!”谢秋连忙阻拦,“我们主子都没有这样的吩咐,还是不要擅作主张?” “也是,那我回去回禀主子,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我不去,如今我效力于骆小姐,和你不是一个主子了。” 谢枫翻个白眼:“分这么清楚干什么?反正他们以后是一家人,你忽然叛变要跟着骆小姐,主子都没说什么呢。” “行了,你快滚。”谢秋没好气道,“以后一家人,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们还是两个主子。” “行行行,我回去禀报去了。”谢枫没有多做纠缠,挥挥手便先行离开。 看着他彻底消失,谢秋松了口气,开始在殿内忙碌……? 第二百章 皇帝中毒 “主子。” 谢枫从外回来,单膝跪在地上。 江千晟坐在烛火前,执着书卷慢慢翻阅着:“可有什么收获?” “属下在长明殿寻到许多玄门之物,用来装神弄鬼的。”谢枫道,“还有……遇到秋姐,称是骆小姐在宫中听到些在意的话语,便让她跟随国公夫人一同进来查探。” 江千晟微微一怔,烛火映在他霜冷似的眼眸里,终于映出几许暖色。 ……是吗,她也…… “看起来确有人想要借此机会做什么文章,主子,我们要怎么做?” 江千晟将思绪拉回,沉吟片刻后道:“既然骆小姐有行动,那便暂且先看看,若她们能解决,我们便不需多做什么,你们暂且暗中留着谢秋的举止。” “是。”谢枫拱手起身,正欲退下,便见濯缨匆匆跑进来。 “王爷,不好了。”濯缨急促道,“皇上中毒,危在旦夕。” 江千晟脸色一变,眸光倏然变得锐利无比:“谁做的?什么毒?” “这便不知了。”濯缨道,“只看到那边乱做一团,皇后娘娘正主持着大局。” “走,去看看,” 江千晟拂袖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他与江容轩前后脚到达时,几位妃嫔和一些皇室亲眷已然到达,正围在帘外焦急地关心着。 江千晟掀开帘子进去,便看到内里也是一团忙碌,太医们站在一旁激烈地讨论着什么,皇后也正大发雷霆,指着跪了一地的人斥骂:“你们怎能如此糊涂!连皇上平日里吃的什么,喝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有你们这样的人,皇上安危如何能保障!” 众人哆哆嗦嗦地跪了一地,半声不敢出。 “说!夜间皇上究竟用过什么!” “当真没有了。” 伺候在皇帝身侧的高公公抬起头,几乎要哭出来:“皇上不贪口腹之欲,今日三餐皆是与娘娘您一同用的,除此之外,便只在批阅奏章时喝喝茶了。” 那茶方才已经检查过,并没有任何下毒的迹象。 何况方才太医也称,皇帝所中的毒十分刁钻,用过后不会立刻察觉,且用量极少,今日内在何处用过都是有可能的。 德妃用手帕掩住唇笔,在旁嗤嗤讽刺道:“按照高公公所说来看,这有机会下毒的,看来便只有皇后娘娘了?除了您陪皇上用过三餐,似乎便无人近身了。” 高公公一阵惶恐,连忙跪地磕头:“奴才绝没有这样的意思!” 皇后犀利地看向德妃,冷冷道:“你若怀疑本宫下毒,那便拿出证据来,否则本宫便以污蔑中宫的罪名,将你给赶出去。” 德妃轻哼一声:“臣妾不过是顺着高公公的话随意说两句罢了,娘娘何必如此疾言厉色。” “随意说两句?”皇后目光愈发冷锐,训斥道,“这是什么场合,由得你随便在这里攀污?你自掌嘴。” 德妃睁大眼眸,脾气也跟着上来:“臣妾不过是合理怀疑,怎么,皇后娘娘这般专横,连怀疑都不许有了吗!” “你若要怀疑,便去取证,本宫不拦你,可若敢胡说八道在这里扰乱人心,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要证据是吗?好,那便请皇后娘娘给道手喻,允许臣妾去搜您的住处!” “区区嫔妃,焉敢搜本宫的住处,你这是以下犯上!” “你……” “母妃,你冷静一些。” 江容轩从人群中出来,上前扶住德妃,将她给稍微拉远一些:“父皇遭人毒害,大家心中都很担忧,难免会急躁些,您和皇后娘娘都是关心则乱,可不要在此时争吵起来。” 说罢,他用充满暗示的目光看着德妃,示意她不要胡闹。 德妃虽然心有不甘,却在冷哼一声后,也忍耐下了。 皇后冷嗤一声,也无暇去理会她。 正欲问问太医们的情况,便忽听高公公道:“对了!文贵人!她傍晚时分来过,只是在此逗留时间太短,奴才又因皇上病倒太过慌张,这才没有记起来。” “文贵人……”皇后皱皱眉,倒是记起这位素日里闷声不响的人,“将人提上来。” 文贵人很快便传唤到房中。 这是位格外清瘦柔弱的美人,惶恐神情中掺杂着能让所有人怜惜的楚楚可怜之色。 她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床上躺着的人,才看向皇后:“不知娘娘传唤臣妾,是为何事?” “你觉得呢?”皇后冷冰冰地反问,“听闻你傍晚时分曾来见皇上?都来做了什么?” “臣妾……臣妾是来求情的。”文贵人慢声细气道,“臣妾的兄弟在岭南犯事,致使祖母病倒家中,臣妾忧思如焚,这才前来恳求皇上。” “皇上可有答应?” “皇上……皇上并未直接答应,却也并未拒绝,只称是会调查过此事再做定夺,让臣妾回去等待,臣妾……便回去了。” 文贵人眼眸中满是小心谨慎的惶恐之色。 她小声道:“臣妾听闻皇上遭歹人吓人,皇后娘娘定是疑心臣妾才唤臣妾来,可臣妾当真没有做过,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看着她,一时间并未开口说话。 福公公已经领人去搜她的院子了,也有侍卫前去宫中搜寻和打探,待一切查清楚,这件事才算完。 正琢磨着是否要放她回去,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 皇后一惊,连忙回身,便见皇帝挣扎着起身,竟是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皇上!” 众人大惊失色,皇后更是第一时间奔上前去,扶住了皇帝的身躯:“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皇帝却在吐出这一口鲜血后,再度昏迷过去。 “太医!太医呢!” 皇后恼怒大喊:“本宫让你们想法子救皇上,你们可想到了?都缩在那里做什么!” 太医一个个惶恐上前,跪了满满一地。 “说话,药方子呢!如何解毒,针灸还是什么法子,你们倒是给个主意啊!” “皇……皇后娘娘,请容我们秉,皇上此毒,急不得啊,稍有差池,便……便无法挽回了!”? 第二百零一章 所谓神医 皇后眯一眯眼,神情瞬间冷下来:“什么意思?” 太医院院判抹一抹额头上的汗珠,才颤颤巍巍道:“此毒太过凶险,皇上近日又逢龙体欠安,原便是虚弱的,按照我们所知的方法来解毒,怕是太烈了,要熬不过去的。”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大多是在担忧往后的。 皇后冷冷扫过众人,在他们噤声后,目光落在院判身上:“这样说来,其实你们是有法子逼毒的?” “有是有,可这方子,我们实在不敢用呀。”院判用力磕头跪在地上,“皇后娘娘,不妨请皇宫内其他太医前来,再请民间神医,在此期间我们会尽力帮皇上护着性命,若实在是别无他法……我们再用那方子,如何?” 他们谁都不敢轻易担下用那药方子的责任,在场众人也都不愿意承担这样的罪名。 皇后眸光闪烁一瞬,也知晓不能太逼迫太医院众人,便点点头:“好,便依你们所言的,不过,若在此期间你们无法护住皇上的性命,本宫便拿你们治罪!” “是,请娘娘放心!” 太医院众人都是松下一口气,他们到底是太医,保人性命还是能做到的。 在得到皇后应允后,当即便忙碌起来。 皇后看向众人:“本宫这便让人将其他太医请来,你们若知晓什么民间神医,也只管说出来,眼下皇上为大,无论是什么人,我们都该试试。”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敢开口。 江容轩眸光闪烁,正待开口说话,忽听人群里有人道:“若说起民间神医,近来京城倒确实是有一位,只是……那一位的规矩向来很多,又从不肯出门诊治,还不知愿不愿意来。” “你说的是……兰生医馆?”显然也有人猜想到了。 “兰生医馆?”皇后皱皱眉,“这是什么?” “是民间一位神医开的医馆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讲起来,这其中也不乏曾在那里看过病的,但真正见过那位神医的,却是少之又少,但从他们口径得知,那是一位十分年轻的公子。 见有不少高门贵胄都曾前往,皇后便道:“无论如何,先去请试试看。” 江容轩犹豫一番,将原本的话给吞咽下了。 他屡次见神医都不成,今日倒是有机会了,也正巧看看,那人是否有足够大的本事,值得他几许费心思。 站在人群中始终一言不发的江千晟,这会儿却忽然皱了皱眉。 太医们被急召入戎觉寺,去请兰生医馆的人却始终没有消息。 直至后半夜,太医们尚且在屋中争吵时,终于听到外面传来动静,是小太监惊喜的声音:“兰生医馆的先生到!” 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他当真来了。 一时间,无数好奇的目光都聚集向门口,一直揉着发痛额角的皇后,也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万众瞩目之中,一道温润如玉的清瘦身影闯入众人眼帘。 男子坐在轮椅上,由身后一少年推着行来,端得气质温雅,格外赏心悦目,可让人遗憾的是,他脸上覆着层面具,让人瞧不清面容,只从露出的一段下颌和眼眸来看,应当是位清隽的公子。 而在他身后,推着他走进来的少年脸上,也覆着层面具。 二人上前来,坐在轮椅上的温润男子微微俯身,温声道:“草民兰生,见过皇后娘娘和皇帝陛下,请恕草民患有腿疾,无法跪地行礼。” “这都是小节。” 皇后上前来,细细打量着他:“这位……先生?听闻您医术高超,治愈过不少疑难杂症,可愿上前看看皇上的症状?” “明白。”温润公子微微颔首,“来的路上,草民已听说事由,承蒙皇后娘娘不弃,草民愿尽力一试。” “先生请。”皇后让开位置,请人上前去。 江千晟微微走出几步,目光却是紧紧落在那位公子身后的少年身上。 这道目光实在灼热,让人无法忽视。 骆清澜不由自主回眸望一眼,正和江千晟对上视线。 在他一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她心口有些发慌,连忙将目光收回。 “我来把脉,你去看看那被子上的血。”温润公子低声吩咐着骆清澜,细听之下,却能听出一点商量的口吻。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林方知。 骆清澜点点头,乖乖伏在一旁,拿手轻触了鲜血,放在鼻下轻嗅。 林方知则坐在一旁,默默地给皇帝把脉。 “皇上今日所饮用的食物,和用过的东西,诸如锦囊之内,可否给我们瞧瞧?”骆清澜回身问着,嗓音是刻意伪装过的男子声音。 高公公看一眼皇后,在得到她的首肯后,便将东西取来,放在了骆清澜面前。 一一甄别后,她却是蹙了蹙眉。 见那端林方知已然收回手,她便将东西端过去:“先生。” 林方知微微颔首,一边辨别着,一边问:“如何?” “似是没什么问题。”骆清澜道,“可徒儿怕有遗漏,便请先生看看,另外……那香囊包里似乎有一味麋麝,徒儿有些在意。” “哦?”林方知挑挑眉,将手伸向香囊。 不必他再说什么,一旁的太医却惊叫出来:“麋麝?来给我看看!” 林方知看他一眼,随意嗅过后,便给他了。 太医闻一闻,却是根本没有闻出:“这……哪有麋麝的味道?” 林方知看一眼骆清澜,淡淡开口道:“您不妨打开来检查一下。” “这……”太医看向皇后,毕竟是皇帝的贴身之物,他们哪里敢随意拆。 “打开。”皇后开口道,“那麋麝可是毒药?” “不算毒药。”太医解释道,“可若与其他一味东西混合,那便是迷药,能使人昏迷的!” 众人一阵哗然,若皇帝当真有过昏迷,那说不定这期间内,便有歹人近身下毒,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太医们将香囊拆开后,果然在里头寻到一点麋麝。 “果然!”太医很是惊诧地看向林方知二人,“这位先生当真是高人,养出来的徒弟都这般厉害,这里头确实有麋麝!”? 第二百零二章 戳穿 林方知平静颔首,并未刻意谦虚,却也并不张扬。 正是这派从容镇定,看起来更像是世外高人。 骆清澜在旁道:“方才在皇上呕出的血中,我闻到一股浓郁的茶味,而那茶中,便有与麋麝混合能起作用的葵角,想来皇上是有片刻昏迷的,但他本人是否察觉,我便不知了。” 林方知点点头:“方才我诊脉,此毒剂量并不深,可让皇上受刺激呕出鲜血,那便是在此之前还中过毒的,若是葵角,便也说得通了,且此物有催毒的功效,可见幕后之人心思诊脉又歹毒,足足下了三层功夫。” 皇后脸色已然是一片铁青,她瞪向高公公:“你说!茶水还有谁碰过!” “当……当真没有……”高公公脸色惨白,“奴才当真是冤枉的呀,何况……何况奴才根本不知道什么葵角、麋麝的,更不知道皇上近日会带哪一个香囊啊!” 德妃眼眸里闪烁出一道狠光,很快按捺住。 她和江容轩对视一眼,都向后退开两步,尽可能降低存在感。 林方知冷不丁开口:“皇后娘娘,这泡茶的人未必是凶手,茶盏放在皇上的桌子上,只要是进过房间的,都有可能,这倒是也怪不到高公公。” 高公公见他肯帮自己说话,一阵感激不已。 “何况,眼下最重要的是解毒。”林方知淡淡道,“若皇后娘娘信得过,便请皇后娘娘让大家都退出来,由我和徒儿来为皇上施针逼毒。” “这……一人都不留?”皇后面对着他还是很客气的,“兰生先生,并非是本宫怀疑,可你此举……” 林方知定定看着皇后,眼眸里却没有任何相让的意思。 他不必多言语,便将话都明明白白地写在眼中。 若是不让他这般做,那他便不治了。 皇后眉梢拧起,一时间没有开口。 倒是院判,劝道:“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皇后娘娘,这再拖下去,皇上怕是便不好了,如今无论如何都是冒险,何不试试?” 他如此积极地成全林方知,是因他不愿承担责任。 若当真在林方知手中出事,自然有人背锅,若是林方知能治好,那更是皆大欢喜,谁都不必受罚。 “……好。” 皇后原还打算让太医们试试,如今见他们是这样的态度,便知行不通了。 让所有人撤出去后,屋内便只剩下林方知和骆清澜。 “针。” 林方知言简意骇地开口,让骆清澜取针包上前。 怕有人在外偷听,他们也不敢多做其余交流。 骆清澜将针包摊开,便撩起皇帝衣摆,又快又稳地一阵阵落下去。 当落下最后一针时,皇帝脸颊猛然憋红,呕出一大口黑色的血。 骆清澜和林方知早早便退开,不至于让毒血沾染。 用帕子简单为皇帝擦一擦后,骆清澜把脉确认毒素逼出,这才将针一一取出来,收回针包中。 她扬起笑脸看向林方知:“辛苦先生了。” 林方知轻笑一声,摇摇头未多说什么,“那我去开方子,你去叫人?” 他仍旧是用商量口吻,药方子是骆清澜早早便告诉过他的,只是他怕有意味,这才询问。 “嗯,好。”骆清澜点点头,却并未多说什么,证明那方子并没有什么问题。 众人鱼贯而入时,林方知正巧写好方子。 他轻轻吹一下,便交给太医院的院判:“按照此方服用,十日便可痊愈,但后续仍需好好调养身体……还有,皇上的枕褥脏了,麻烦你们换一下。” 院判收下药方,先去诊了诊脉。 “如何?”皇后紧张问。 床头蔓延的血腥气味让她心头很是不安,生怕出什么意外。 院判细细诊过后,却是神情一喜:“成了!毒全部都解了。” “当真?”皇后眉眼间也染上喜色,一屋子的人都松下一口气。 “当真是神医啊。”院判看向林方知,激动道,“虽然不知神医用什么方式,可眼下皇上确实是无碍了!” 他又看一眼方子,更是赞不绝口:“好!好,这方子好,便用这个抓药!” 他是多年来的老太医了,也是皇后信得过的人,听他这般说,便彻底放下心。 她走到林方知面前,含笑道:“辛苦神医了,本宫会为神医备下厚礼,来日皇上也会有赏赐的,只是如今皇上还未行,还要请神医多留两日才好。” 林方知淡淡道:“皇后娘娘不必如此客气,草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既然娘娘不放心,那我师徒二人今日便留下,劳烦您给安排一处清净的院子。” “这都好说。”听闻他肯留下,皇后便很是高兴了,当即吩咐人去收拾屋子。 至于后事她会如何处理,林方知并未多问,这也不是他该关心的。 在道一声告辞后,他便与骆清澜一同出门。 二人回到皇后为他们安排好的院落,林方知看着清寂的小院,犹豫一下正待说起男女不好同住,便见院门被推开,江千晟徐徐走来。 骆清澜正坐在石桌前倒茶,手微微一抖,险些将茶打翻了。 她略有点尴尬,站起身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觉得江千晟似乎认出她了,却不敢确定。 “骆小姐。”江千晟却直接戳破,没有一点铺垫和试探,“晚上好?” 骆清澜干笑一声,恢复本音:“王爷如何看出的?” “这你便不必关心了。”江千晟淡淡说着,目光在她那张面具上一扫而过。 他在心中藏了许久的人,怎会因这样的伪装便看不破? 他撩起衣袍坐下来,打开兰冰玉折扇轻轻摇晃,目光在林方知和骆清澜身上逡巡:“想不到,骆小姐认识这样的人物,难道你当初给出治疗疫病的药方子。” 骆清澜轻轻挠一下脸颊,无辜道:“什么方子,我不知道呀。” ……还装傻。 江千晟也无意探究此事,唇角意味不明地勾勒起一线后,便问:“你深夜来此,侯府不担忧吗?” 他们怎会担忧。 骆清澜心中想着,还是给了江千晟解释:“我传信给姑姑,让她装病两日,只当是因病中思念我,让我去照顾……姑姑一身孤苦无依,只有侯府可傍身,我身为侄女,理当尽孝,这理由旁人无可指摘。” 何况江笠冉生病,其他人便也不好登门了。? 第二百零三章 男女有别 江千晟凝眸望着骆清澜,手指摩挲着折扇,缓慢开口:“即便如此,你行此举还是太冒险,我既然能认出你来,那旁人若多观察些,也一样能认出。” “确实。”骆清澜点点头,承认此举冒险,可她并不后悔。 “但出现这么大的事情,又是皇后娘娘亲自去请,我……我和先生总不能坐视不理。”骆清澜险些暴露自己,将将把话给接上。 最重要的,她原便担心着皇后,因无法来到戎觉寺而惴惴不安,眼下有机会到局中来,她怎能放过? 江千晟叹口气,只当是没有听出她话中的破绽。 人既已来到此处,他说再多也是无用。 清冷眸光扫过林方知,他略有些冷淡道:“别的便罢,骆小姐在此……和这位先生孤男寡女住在这里,很不合适。” “旁人不知情,也只当我是男子罢了。”骆清澜坦然道,“何况我们又不住在同一房间,先生又是端方君子,有什么可担忧?” 江千晟默一默,眼眸轻轻眯起。 林方知低咳一声,适时插入一句:“方才我便想说,男女有别,到底是不妥当,不若我便去看着煎药的火候,也免得有人再下毒手。” “皇上中过一次毒,在这些事情上,高公公和皇后娘娘自然是上心的。”骆清澜反驳道,“何况先生你行动不便,身体又不大好,让你独自过去,我也不放心。” 林方知毕竟是罪臣之后,即便罪名已清,是清白之身,可若被人知晓身份,到底是有害而无一利。 骆清澜既然让他假扮自己而来,便要对他负责。 而见她如此紧张林方知,江千晟却是微微一哂,不咸不淡道:“骆小姐倒是很关心你这位先生。” “他是我先生,我自然关心。”骆清澜理所当然道,“若先生当真介意,那换我去看着那药便是了。” 江千晟神情肉眼可见地冷下来不少。 林方知无奈扶一扶额,看着骆清澜欲言又止。 很显然,他们小姐精通算计,却似乎根本没开窍,也或许是真把自己当先生和君子,没多在意。 可宁王殿下却显然很在意。 院内的寂静,让骆清澜察觉出些许不对劲。 皱皱鼻尖,她莫名道:“怎么了?” 江千晟抿抿唇瓣,冷淡道:“你去寻皇后,坦诚身份,让她帮你安排住处。” “这怎么成。”骆清澜立即反对,“皇后娘娘虽然会护着我、帮我,但我并不希望她知晓我和兰生医馆的关系,也希望王爷您能为我保密。” 江千晟薄唇凉凉掀动。 她提要求提得倒是很坦荡,让江千晟不同意都不行。 眼见着他眉宇间似覆着寒霜般越来越冷,林方知忽然提议:“不如……去唤谢秋来,让……清澜随着她前去休息,那院中是国公府夫人和小姐,都是女眷,也都是可信任的人。” 那声“清澜”,让他唤得格外艰涩,还挨了记江千晟凉飕飕的眼刀。 林方知苦笑,他倒是也不想如此唤骆清澜,这不是维持着师徒关系,不得不为之吗? 好在,江千晟并未驳他的建议,似乎认可了。 骆清澜思索一下,多少觉得麻烦,正待说谢秋那边或许睡下了,便听到叩门声。 随之而来的,便是谢秋小心翼翼的试探声音:“……兰生先生?您在内吗?” 林方知看一眼骆清澜,才缓缓道:“我在,你进来。” 谢秋听出是林方知声音,微微一顿,才将门给打开。 随后,她便一眼望见了坐在里头的另外两人。 江千晟便罢,她目光更多的是落在一旁戴面具的少年身上。 这是…… “小姐?” 她不确定地唤着。 骆清澜轻声一笑:“看来我这次乔装改扮很成功,你都无法轻易分辨。” 熟悉的嗓音,让谢秋松下口气。 她走上前来行礼,开口道:“方才听说兰生先生来为皇上解了毒,奴婢还在惊讶着,没想到,当真是您亲自来了。” 骆清澜清咳两声,谢秋后知后觉有江千晟在,意识到这话是在出卖骆清澜的真实身份,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倒是江千晟,神情平淡,并未流露出任何多余神情,仿佛是并未留意到话中破绽般。 他只淡淡道:“既然谢秋来了,骆小姐便早早随她回去休息,明日我安排一下,你们午后便离开,也不必等到后日了。” 谢秋“啊?”了一声,疑惑道:“为何是随奴婢回去?这不是分了院子吗?若随奴婢回去,还要向国公夫人解释,奴婢也不好交代。” 林方知提醒:“我与你家小姐,男女有别,不好同住。” 说话间,还悄悄望一眼江千晟以做暗示。 谢秋恍然大悟,忙道:“也是,也是,是奴婢一时间失察了,那……小姐您随我回去?” “你怎么解释?”骆清澜问。 “确实不好解释……那便不说就是了。”谢秋道,“只悄悄住一夜,应当是不会有人发现的,我为您守夜。” 骆清澜觉得太麻烦她,但林方知却迫不及待地将此事定下来,并开口道:“那你们便回去歇息,我也打算睡了。” 他都已下逐客令,骆清澜也是无奈,跟着谢秋和江千晟出门来。 一路上,江千晟都是一言不发,直至将骆清澜送到国公府夫人院落附近,才停住脚步看向她。 骆清澜疑惑抬眸,便听他忽然道:“骆小姐心思纯善,愿意相信旁人,我无话可说,可至少请骆小姐记住,如今你是有婚约的人,若你当真有什么,可不是单单你一人的事情。” 骆清澜后知后觉,摸摸鼻尖讪讪道:“……我没有要让你为难的意思,抱歉。” 江千晟嘴唇动一动,又将那些解释和反驳咽下去,最后只淡淡“嗯”一声:“早些回去休息,好梦。” 话音落下,他便洒然转身,消失在夜色当中。 骆清澜缓慢收回目光,这才随着谢秋悄悄潜入院中,住进了谢秋房内。? 第二百零四章 赏赐 “今夜便委屈小姐了。” 谢秋牢牢关上门窗,惭愧道:“奴婢住处并不好,也没什么好茶水交代,和您往日所住,实在是没得比。” 骆清澜笑笑,拉过她的手道:“该是委屈你才是,还要你整夜警惕,麻烦你了。” “小姐您这是什么话,奴婢伺候您是应当的。”谢秋连忙道,“当初若不是小姐您,我怕是已经死在那些人棍下了。” 骆清澜忽然想起什么,疑惑道:“说起来,你拳脚这般好,当初那些人应该不会放在眼中才是,怎么能沦落至此?” 谢秋暗暗咬一下舌尖,暗恼自己多嘴。 她支吾一下,最后仿佛难堪一般,寻了借口:“当时是被喂了药,实在没力气……” 见她一脸难色,骆清澜猜测到是什么药,便不再多探究了。 她转开话题:“你今夜可去长明殿看过?情况如何?” 谢秋正一正脸色:“确如小姐您所说,我在殿中寻到各种小机关和一些故弄玄虚的东西,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改了改那些东西的位置,现在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些东西在什么地方,明日看准时机,我会一一动手脚。” 骆清澜点点头:“这些能做到最好,做不到也没有损失,最重要的,是要保障皇后娘娘不要中招。” “您放心,我已经将解药放好了。”谢秋方才也去留意了明日祭奠所用的酒水,皇后和皇帝的明显不同,她已经在皇后所用的杯中涂抹了解药,即便事后调查,也不会查出什么来。 至于另一颗致幻的药丸……那便要明日看准时机再放了。 骆清澜知晓她素来谨慎,对她行事也都信得过。 屋内烛火吹熄,骆清澜睡得虽不安稳,却也休息充足。 翌日清晨天未大亮,她便被谢秋摇醒,悄悄送回林方知院中。 待天色大明,骆清澜和林方知吃过早饭,正在院中对弈闲聊时,便见高公公领着一众公公宫女前来,手上拿着众多赏赐。 “见过兰生先生,和这位……小神医。”高公公笑容亲切至极,命人放下赏赐后道,“这些都是皇上和皇后的娘娘赏赐,还请两位一定收下,不要推辞才好。” 林方知微微颔首:“皇上已经醒了?” “是呢,方才刚醒的。”高公公笑着道,“在太医诊治后又喝了药,便精神许多了,听闻是您两位倾力相助,皇上也请二位过去一见呢。” “现在吗?” “正是,再过些时候,便要祭奠贵贤太妃了,怕是也没什么空闲。” 林方知和骆清澜对视一眼,便点点头道:“皇上亲邀,我们自然是要去的,烦请公公带路。” “好嘞,二位请。”高公公俯身一礼,请他们走在前头。 骆清澜便推着林方知走出院门。 高公公与他们并肩行着,忍不住道:“说起来,我还要感激二位呢,若非你们昨夜帮忙说话,奴才这怕是免不了一顿罚,可皇后娘娘看在先生求情的份上,这才放过奴才的。” “我不过是说句公道话罢了。”林方知温声道,“何况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即便没有我这番话,皇后娘娘也是要顾惜皇上的颜面的,这最重要的,服侍皇上还需公公您呢。” 高公公被他夸得很是高兴,待他也越发亲近:“先生这话太谦虚了,外人都道您是如何的高冷,奴才瞧着,却是平易近人,有医德的高人呢。” 林方知微微一笑:“我是因这腿疾,实在不愿多动,也是生性喜静,不喜应酬,为免许多烦恼才如此,倒也没什么高冷不高冷的。” “可不是,经昨夜之事,奴才便能看出您是如何高洁的人物了。”高公公不住夸着,与他是越聊越投契。 林方知也并不推拒,一路和气地和他聊着。 直到皇帝院门前,高公公才止住话,压低嗓音道:“皇上暂且还不知真相,心情虽然不是很好,倒也不差,只要先生说话谨慎些,是无碍的。” 林方知微微颔首,谢过高公公后,便由骆清澜推着入内。 二人进去时,便见皇帝正在太监的服侍下漱口,似乎才简单吃过些东西。 见骆清澜要扶着林方知下来跪,皇帝连忙摆摆手:“好了好了,不必行礼了,先生有腿疾,坐着便好。” “多谢皇上。”骆清澜跪地俯首,代为谢过,林方知也深深弯了腰。 皇帝见二人举止规矩恭敬,不由点点头,眉目更温和不少:“听闻昨夜太医们束手无策,是兰生先生为朕解了毒,这才救朕一条性命,说起来,也算是朕的救命恩人了。” “皇上这话,让草民惶恐。”林方知垂眉恭敬道,“您是天下之主,只有您身体安稳健康,子民才有福,这些都是草民应当做的。” 这话皇帝很是受用,脸上露出些笑容来:“无论如何,先生之恩,朕记在心中了,往后有什么事,只管进宫来说。” 林方知知晓不能一再拒绝,便恭顺应下,不去多纠结。 皇帝召他过来,也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如今见他气度不凡,说话有分寸又中听,便更有好感。 只是一张面具看起来有些碍眼,便道:“先生不妨将面具摘下来,让朕也瞧瞧,如何?” 林方知抚一抚面具,为难道:“还请皇上见谅,草民戴这面具,是有些原由的,只怕……” 高公公目光转过,笑着道:“若知晓先生什么模样,怕是他往后上街都不安生了,先生瞧着是喜静的人,戴着面具也有好处的。” 皇帝虽然好奇,倒也不会勉强他人,何况此人才刚救过自己,这才罢了。 他又将目光落在骆清澜身上,刚想问问这小徒弟是不是也有苦衷,便听外头忽然高声道:“五皇子到——!” 皇帝微微蹙眉,有些意兴阑珊,顺势将目光收回了。 骆清澜松下一口气,第一次觉得江容轩也有些用处。 “父皇,听闻您已然醒了,儿臣特来拜见。” 江容轩人未至,声已到,满腔关怀和焦切,完全不似作假。? 第二百零五章 解围 皇帝敛住眉梢,稍微坐正些,已然没有陪着林方知闲聊时的松散。 骆清澜推着林方知到侧旁,尽可能降低存在感。 江容轩笑容满面进来,向皇帝恭恭敬敬行礼:“见过父皇,您身体可好了?有何处不适吗?儿臣听闻南方有一养身奇药,已经派人去取了,想必不日便可送来。” 皇帝淡淡“嗯”一声,不冷不热的:“算你有心来,朕让你去看看长明殿内的布置,你可去看了?” “父皇放心,一切妥当。”江容轩道,“有儿臣在,您尽管放心。” “皇上,请恕草民插嘴。”林方知忽然道,“您虽是一片孝心,可身体虚弱,最好是多多休息,想必贵贤太妃在天有灵,也只会心疼皇上的。” “是呀父皇。”江容轩亦是一片关切,“其实今日之事,有皇亲贵胄,再由皇后娘娘主持,便已然足够了,儿臣今晨来时便劝过您的,您当真该多多休息的。” 骆清澜眸光微微闪烁,有些诧异。 按理说,江容轩和德妃应当更希望皇帝出席才是。 他们要害皇后,自然是想要皇帝亲眼所见才好。 可从昨夜下毒一事来看,江容轩分明是想要阻拦皇帝的,又与他们所做之事十分矛盾。 而他阻拦归阻拦,却又阻拦得并不如何努力。 骆清澜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 若说那毒不是他下的……可偏偏在玄音真人处翻出了毒药,怎么都无法洗清他的嫌疑。 思索间,皇帝已经冷着声音回应他:“你只管做好你的事情,朕要不要去祭奠,不由你说了算。” “是。”江容轩埋头应下,不敢多言。 骆清澜多少看出二人间的不寻常。 这段时日朝廷是出什么事了吗?为何皇帝对江容轩这般不耐烦? 江容轩并未多劝,来此关心皇帝几句,便和林方知、骆清澜一同离开大殿。 骆清澜推着林方知走在前面,不多时便听身后江容轩跑上来,与林方知和煦地打招呼:“兰生先生,此前我便前去拜会,可惜一直无缘得见,昨晚情况太过混乱,也实在是没有闲暇,怠慢了先生,还请先生见谅。” 林方知微笑颔首,却没有要和他多交流的意思。 “眼看父皇已经转醒,先生若觉得住在此处不方便,午后我便备马车,送先生回去。”江容轩笑着道,“若先生不齐 ,也可到我的府上住一阵子,总比在医馆舒适。” 林方知平静看向他,忽的询问:“五殿下……可曾去过我医馆住处?” “这自然不曾。”江容轩道,“医馆是不留人的,这规矩我明白。” “既然五殿下未曾住过,为何要说,我的住处不如府上舒适?”林方知问。 “这……”江容轩怔一怔,维持着笑容道,“是我失言了,还请先生见谅,我只是想请先生去我那里小住,无论您有什么要求,我这边都可满足。” “那便不必了,我这人喜静,也住不惯旁人的住所。”林方知笑容温和,却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五殿下的好意,我便心领了,告辞。” 骆清澜推着他微微加快脚步,江容轩却是不依不挠,还要再纠缠着说什么。 便见福公公迎面而来,向几人行了一礼:“见过五殿下、兰生先生,不知先生眼下是否有空闲?皇后娘娘头风犯了,请您过去呢。” 林方知微微颔首:“劳烦公公带路。” 皇后毕竟是后宫女眷,江容轩有心跟上去,也是不能的了,只能遗憾地望着林方知远去,心中暗暗不满于皇后。 骆清澜推着人到皇后院中,进入房中才知,皇后并无任何大碍,倒是江千晟坐在一旁,在二人进来时与骆清澜对视了一眼。 皇后笑着道:“听闻先生被唤去,本宫怕你不善应对,便让福公公在外头侯着,若您得罪皇上,或是遇上他人纠缠,便请你过来,也算是解围。” “多谢皇后娘娘。”林方知感激道,“方才正愁不知如何谢绝五殿下,多亏福公公。” 皇后道:“其实也不是本宫的主意,是宁王担心你们师徒。” “原来是这样。”林方知意味深长说着。 江千晟神色平静,端茶细品,仿佛与他无关般。 在皇后处消磨些时间,三人才从此处离开。 接收到江千晟目光暗示,濯缨立即上前去接过林方知的轮椅,主动揽下了这份差事。 骆清澜微愣一下的功夫,濯缨已推着他走前了两步,她只好无奈跟着,与江千晟并肩而行。 沉默一阵,骆清澜忽然问道:“昨夜的事情,皇后娘娘查到什么眉目了吗?” “基本算是查清了。”江千晟如实回答,“在文贵人住处寻到了葵角,那东西确实是她带进去的,至于香囊,则是尚衣局的手艺,前些时日进给父皇的。” “那……?” “文贵人已然承认,是她让父皇晕倒,想要趁机拿到玉玺来假传圣旨,好救她家人的。” 骆清澜皱皱眉:“这样便完了?” “自然不止。”江千晟淡淡道,“凭她一个没什么家世的小贵人,根本没本事使唤尚衣局,背后自然另有主使,她不肯交代,母后暂且也不打算上报给皇上,打算再查一查。” 否则这件事一旦上报,无论是否有主谋,皇帝都有可能会在愤怒之下直接赐死文贵人,届时线索便都断了。 骆清澜叹口气:“若是尚衣局,怕是便不好查了,皇上被毒害一事这么多人看着,皇后娘娘总要尽快给一个交代的,即便文贵人手中没有毒药,届时也只能将她推出去了。” 江千晟淡淡颔首:“嗯,确实有些难办,能拖一时便拖一时,在时限内查出主谋自然是好的,若是没能查出,至少也有顶罪的。” 文贵人确实有害人之心,她也不算冤枉。 骆清澜知晓他们母子有分寸,也不好在这件事上指手画脚,便没有再多言。 林方知在前,却也是将他们的话都听在了耳中,一路上都在细细琢磨着。? 第二百零六章 失言 濯缨推着林方知停在院门口,几人说话间已至目的地。 骆清澜自然上前,从濯缨手中接过轮椅,含笑看向江千晟:“多谢王爷相送,我们便先入内用饭了。” 江千晟清冷视线在她推着林方知轮椅的手上略落一落,状似随意地询问:“只你们二人用饭?” “是呀。”骆清澜轻松答道,“谢秋要与国公夫人和小姐一同用的,此时若再让她出来,便是惹人注目了。” 林方知无声叹口气,主动邀请道:“不如王爷留下来,与我们一同用饭?” 江千晟微微启唇,还未回答,便听骆清澜道:“这不好?多少双眼睛盯着兰生医馆,尤其江容轩每每想要拉拢你却不成,此时若知晓我们和王爷走得近,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林方知一言难尽地抬眸看她一眼,沉默着没有开口。 江千晟微抬下颌,脸庞轮廓冷硬几分。 他淡淡道:“骆小姐说得是,我便不在此打搅二位了。” 冷淡扫一眼林方知,他便拂袖离开,背影清冷至极,透出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骆清澜推着林方知入内,见屋内已然布好菜,便是眉开眼笑,完全未曾注意到江千晟的心思。 林方知无奈轻笑,在与她入内后,便准备吃早饭。 骆清澜轻咬一下筷子,看向对面人道:“先生介意我在席间说话吗?” “不介意。”林方知温和道,“小姐想问什么?” “方才王爷所说的话,您应当是都听到了。”骆清澜道,“不知先生怎么看?” “说实话,暂且没有看法。”林方知落下筷子,端茶饮了口气,“目前所知甚少,尚且无法知晓五殿下母子的意图,不若等祭祀结束了再看。” “等祭祀结束?”骆清澜微微蹙眉,略有些担忧道,“会不会太冒险?我只怕祭祀上会出问题,江容轩给皇上下毒,目的应当不会单纯?” “确实。”林方知捧着茶盏道,“可若让小姐来想法子做点什么,你能想到吗?” 骆清澜沉默着,并未开口。 她正是因看不清眼下情况,才主动询问林方知的。 林方知微微一笑,温声安抚道:“谢秋此前既然去长明殿中看过了,那此事问题应当不大,或许江容轩给皇上下毒,是别有目的,我们不妨再等等。” “……别有目的?” “不错,关于祭祀之事,我们所知之事串联起来,便可看出他们母子图谋在皇后,在这种情况下再去对皇上下手,实在没有必要,所以给皇上下毒,应当是为别的目的,待祭祀之事过去,他们总会露出马脚,我们不妨暂且等一等。” 骆清澜将此前之事梳理过后,忍不住点了点头。 目前情况确如他所说,在祭祀害皇后一事上,已然是很明白的了,至于皇上被下毒……看起来完全不相干。 她知晓林方知的本事,也知道他的脾性。 他既然能如此笃定地做出判断,那便是有一定想法,却因没有实据而不好说出口。 骆清澜并未再多问,安下心来用早饭。 见她神情平静,竟然全然信了自己,林方知也是十分诧异。 他将茶盏缓慢放下,细细凝视过骆清澜,才重拾筷子,继续用饭。 二人用过饭,待宫女来将席撤去,也差不多到祭祀时间。 骆清澜推着林方知出院,来到长明殿附近的树下,等待谢秋前来。 按理来说,他们身为平民,是没有资格来参与此次祭奠的,可林方知救下皇帝,也是有恩,因此即便出现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在他们等待时,便有不少官员路过此处,主动邀请二人,林方知思索一下,便也不等谢秋,欣然接受好意,让骆清澜推着自己过去。 江千晟在殿内看到二人,目光略停留几分,便将视线转开。 江容轩却又是巴巴地凑上来,笑容和煦道:“先生腿脚不便,却知晓来参加祭奠,想必父皇看到您,也会觉得欣慰。” “只盼着不要打搅皇家祭奠才是。”林方知温和谦逊道,“只因皇上体恤我,又格外宽厚,我才想着来一同祭奠。” “先生是难得品格高贵之人,我也很是钦佩。”江容轩拱手道,“来日若有空闲,我便去看望先生,先生若愿意赏光,你我也可同游太湖。” 林方知缓慢摇首,提醒道:“今日是祭奠贵贤太妃,不好提起游玩之事,还请五殿下慎言。” 周围多少双眼睛盯着此处,在他这话之前,倒是无人注意江容轩失言与否,只嫉妒他和林方知相谈甚欢。 可在这句话之后,众人却立即察觉了他的失言,立即便有看不惯他的人冷哼一声。 江容轩笑容僵硬一声,暗自磨牙。 他甚至都怪不到林方知头上,毕竟他也只是提醒自己罢了。 “咳……我与先生聊的投契,一时之间倒是失言了。”江容轩一句话将此事揭过,也没兴致再同林方知说话了。 骆清澜忍着笑,压低嗓音用男声道:“还是先生高明,此前徒儿和他争吵,都是直来直去,反倒惹出麻烦,不似先生这般不动声色,还要他感激你。” 林方知微微一笑,低声道:“隔墙有耳,徒儿还是小心说话。” 骆清澜便将话都咽回去了,只是唇角衔着愉快的笑意。 江千晟远远看到这一幕,原便清冷的眼眸中映出几分锐色。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殿外忽有太监高呼,众人忙止住话,各自寻位置站好,行礼叩拜。 骆清澜正要扶着林方知跪下来,便见不知从何处出来小太监,好脾气地冲她笑笑后,揽下了这份差事。 “吾皇万岁!” 众人高呼间,皇帝在皇后的搀扶下入内,身后还有数名嫔妃跟随。 “众卿请起。” 皇帝笑容温和说着,在搀扶中走上前,脸庞还是一片虚弱之色。 众人起了身,规规矩矩地站在两侧,坐在后面轮椅上的林方知倒是很不起眼。 “皇上,都已准备妥当了。”方丈上前来行过佛礼,温和道,“吉时已至,请皇上先进香。”? 第二百零七章 德妃发疯 皇帝从皇后臂弯中抽出手,恭恭敬敬地接了那香,便在下跪拜,亲自为贵贤太妃上香祷告。 因才病一场,他身体看着颤颤巍巍,脊背却挺得很直,祷告也十分虔诚,并未因体虚而有丝毫的怠慢。 骆清澜站在后头,从人群内隐隐约约看着这一幕,目光略有些复杂。 若说起当今圣上,虽不至于太过贤明,但却并未犯过大错,算是位十分中庸的帝王。 坊间因此褒贬不一,可唯独在“孝”之一字上,无人能指摘他分毫。 而皇帝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也并非为作秀演戏,他是当真与贵贤太妃感情深厚。 尤其当年夺嫡之时,几位皇子斗得十分惨烈,后宫内亦是风波不断,贵贤太妃便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以己之命为亲子开出一条道路,让他得以杀出血路,登基为帝。 无论是二人平日里的恩情,还是那时的壮烈,都足够皇帝一辈子思念感怀的。 因此他此刻的虔诚祷告,也完全出自真心。 骆清澜想到早亡的生母,想到远在边疆的父兄,便觉一阵心酸。 “礼成!请皇后及众嫔妃、皇子上香!” 小和尚的高呼将骆清澜思绪唤回。 在皇后上前进香后,便是皇子们由嫡庶尊卑上前。 作为皇后膝下唯一儿子,江千晟便作为众皇子之首上前。 骆清澜这才蓦然意识到,在大公主出嫁,二皇子此前被贬后,如今无论是嫡是长,都以江千晟为先。 前世因江千晟英年早逝,江容轩身为行五,也作为排列在三的皇子,很快便以长兄为名抢到头筹,处处都要压过众人一头,骆清澜也借此做过不少文章。 现在细细想来,或许可以将那些文章,都搬到江千晟的身上。 眸光转动间,江千晟已然走下来,与江容轩擦肩而过。 对于排在前列,又得圣宠的皇兄,江容轩自然满心的不爽。 轻哼一声,他才上前去进香。 随着众皇子和嫔妃之后,便是皇亲和众臣,林方知排在最后,却也与骆清澜一同上了香。 皇帝看见他略有些意外,却还是和气地颔首。 “敬酒——” 小和尚唱词,僧人们敲响着木鱼,正式为贵贤太妃祷告。 宫人们将酒水取来,在皇帝敬过贵贤太妃后,便要与众臣同饮。 ……便是此时了。 骆清澜与林方知对视一眼,都知晓是计划要开始的时候了,再看人群中,已然寻不到谢秋的身影,不知藏在何处。 另一侧,江容轩与德妃也对望一眼,暗暗做着准备。 “敬太妃!” 众臣高呼,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骆清澜一同饮下,目光牢牢盯着最前方的皇后和德妃。 “礼成——” 小和尚高声唱道:“献牛羊、献珠宝、献……” “啊!” 一道凄厉惨叫忽然盖过小和尚的声音,蓦然响起间,让众人都是一惊。 “都去死,去死!” 尖锐女人声音再度响起,跌跌撞撞着冲出一道人影来。 德妃歪斜着撞在祭台上,猛然将桌上东西一扫而空,仿佛疯子般大喊大叫:“都去死!你们这群孤魂野鬼想要害我,没门,都没门!” “母妃!”江容轩骇然大叫,让众人回过神来。 “快,将娘娘给拉下来。”高公公呼喊着宫女和太监,亲子上前去,“别让她将此处都给毁了!” “母妃,你这是在做什么!”江容轩也冲上前去,脸色难堪至极,“你怎么……!”怎么中招了? 中招的难道不应该是皇后吗? 他迅速看一眼皇后,却见后者好端端地站着,正愕然看着眼前一幕。 “都去死,都去死啊哈哈哈哈。” 德妃撞开宫女太监,爬上祭台发疯般的大叫着:“是你们对不起我!我没有害人,没有!” “母妃,你别胡闹了,快下来啊!”江容轩脸色愈发难堪,急得大叫。 大臣们此时一阵哗然,完全不知是发生什么事。 皇帝更是脸色铁青,看一眼倒在旁的香灰,更是气得浑身发颤。 “快拦住娘娘!”高公公急得满头大汗,“都一起上去啊!若当真出什么事,我顶着!” 宫女们这才冲上去,要将德妃给扯下来,却被她用脚给踹上下,甚至上手去挠。 “不要碰我!你们这群脏东西不要碰我!” “娘娘快下来,您到底怎么了呀!” 众人急得团团转,不断上去人抓她,江容轩也在下面劝道:“母妃,您定是最近太累了,出现幻觉了,这里哪有什么鬼魂,你快下来。” “怎么没有!”德妃神经质地大叫,指着那群要扑上来的宫女,又惊又恐地大叫,间或发出尖锐笑声,“都是鬼!都是鬼!哈哈哈哈,都是一群贱人!” “母妃!” “儿子,你看呐,你身后那飘着的,像不像本宫宫里死去的小方子?” “什么小方子,您别说胡话了,那都是幻觉,是……” 江容轩猛然回头间,却看到一簇鬼火跳起,紧跟着,第二簇、第三簇,接连升起来,在殿内明明灭灭。 “啊!”贵眷们忍不住大叫,不少人都已经惊恐地向后退去。 “有鬼!真的有鬼啊!” “看那里,那是什么,是什么!” 墙壁上,一道鬼影浮现,阴森森地注视着众人,让众人又是一阵惊叫,甚至有胆小的人直接昏厥过去。 方丈在此时也变了变脸色,忙上前安抚道:“安静,大家都安静,那是玄门之术,是假象,这都不是真的!大家安静!” 根本无人去听他的话,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不少人都已经疯狂向外跑去,反将门口给堵住,不断叫嚷吵架,仿佛菜市场一般。 挤在这附近的骆清澜和林方知遭了罪,被人群冲散不说,还被挤得东倒西歪。 骆清澜牢牢扶着面具,脚下一阵踉踉跄跄,头晕眼花,只能凭着本能在人群中四处走动,希望能和林方知汇合。 在身后不知又是谁狠推一把后,她终于被挤出人群,却控制不住地向一旁倒过去。? 第二百零八章 处心积虑 骆清澜紧紧闭上眼,不受控制地向地上倒去。 料想中的疼痛感却未来临,一道温暖的怀抱将她给包裹,将她给及时捞起。 骆清澜惊魂未定地抬眸,正看到江千晟一张清冷的面庞,上面隐有担忧之色:“可有受伤?” 骆清澜白着一张小脸摇摇头,沉沉呼出一口浊气。 她马上回头向人群中看去:“先生呢?我与先生一同被挤散,他腿脚不便,更易受伤。” “这种时候,还不忘担心他?”江千晟抬起冰冷指尖,将骆清澜面具扶正,语气中透出几分不快。 “他毕竟行动不便。”骆清澜有些焦急,“王爷,你帮我找找。” 江千晟眸光微冷,将清冷下颌一点,指向角落:“放心,他很好。” 骆清澜顺着望去,便见他已经被濯缨和另一少年保护起来,并未受到伤害,这才松下一口气。 “多谢王爷。”骆清澜抬眸,粲然一笑,“方才我都以为要暴露了。” 这一跌下去,她面具定然是要掉落的。 江千晟被那笑容一晃,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去:“……没什么。” 看一眼还在混乱的长明殿,他将骆清澜给扯住,便贴着墙壁站好,不去与众人拥挤。 德妃还在那里发狂的又笑又叫,一个个“鬼混”和难言景象还在继续着,加上这边的骚动,一切混乱得极为魔幻。 皇帝静默地看着这一幕,渐渐咬起牙,下颌线愈发冷硬。 怒火慢慢积攒着,终于,他忍不住吼道:“都别吵了!谁再乱叫,便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人群中渐渐有静下来的,慢慢地,除一些家眷还在啜泣外,众臣便都停下来,只惊恐地望着满屋混乱现象。 德妃坐在祭台上,头发蓬乱,衣裳不整,看起来痴傻般,还在指着那些东西叫骂。 谢秋披着宫人服饰站在上面,再与众人再度上去拉她时,忽然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看到了……是你和你儿子给皇上下毒的,对不对?” 德妃悚然一惊,大幅度地转身环视,只看到佛像后出来一个飘着的影响。 她当即尖叫一声,跳下台子高声道:“不是我,你看错了,你看错了!我没有给皇上下毒,轩儿更没有这样做!” 谢秋阴魂不散般,又在她耳畔道:“就是你指使的文贵人,我还看到,你和你儿子布置了这一切。” “我没有!” 德妃猛然挥手打众人,谢秋顺势推开,躲去了后面。 “我没有指使文贵人,是她自己来求我的!是她要害皇上的!这不怪我!” “这些……这些东西也不是我们布置的,我没想害皇后,没有!我没下药!” 皇帝面色渐渐变得难堪,众臣也是一阵哗然。 江容轩更是恼怒之极,不顾一切扑上去,直接捂住了德妃的嘴巴:“母亲!不要再胡言了,这里没有鬼!” “唔……唔……!”德妃拼命挣扎,急得泪水飙出,痛苦地低鸣。 江容轩死死按着她的唇,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见她还要挣脱,干脆伸出手来,想要直接将她给打晕。 忽然,手腕被握住,一武将站出来冷冰冰地看着他,道:“此事事关皇上皇后,殿下,请你松开德妃,让她把话说话。” “你没看我母妃已经疯了吗?”江容轩怒喝,“既是疯了,所说之话又怎能作数,不若让她休息,难道你还嫌我母妃丢脸不够多吗!” 武将抓着他不放,看向皇帝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您三思!” “父皇!请您留母妃些颜面!”江容轩也在叫。 皇帝脸色铁青,已经气得胸膛不住起伏。 骆清澜站在一侧,小声问道:“这位武将是谁?” 她在脑海中搜索一圈,却并未有印象。 江千晟看她一眼,淡淡道:“你父亲离京前提拔的一人,唤张元英。” 骆清澜一怔。 张元英? 她觉得这名字很耳熟,一时间却并未想起来。 末了,她略有些赧然地低下了头。 本以为身侧是林方知,她才询问的,却忘记了还在江千晟身侧。 两人说话间,皇帝也已沉沉开口:“松开她。” “父皇!”江容轩哀求地看着他,“求您给母妃一个体面,她醒来若知晓这些疯癫之语,定然是要寻短见的。” “松开。”皇帝再度重复,语气加重,满是不容置疑,“你若不松,别怪朕也不给你体面。” 江容轩咬咬牙,不甘不愿地退开,只能企盼着德妃不要胡言乱语。 皇帝缓慢走上前,冷冰冰地俯视着被按在地上的德妃:“可认得朕吗?” 德妃抬起眼,指着皇帝看许多,忽然咯咯笑道:“知道,你是肃王爷,在十年前便被皇上给斩首了,怎么,你也来凑热闹?” 皇帝脸色陡然一沉,江容轩却是松下一口气。 只要不说出真相,无论说什么,都是能挽回的。 皇帝冷笑一声,道:“我是肃王爷,前来索你命,现在你来告诉我,你有没有下毒?” “不……不要索我命!”德妃跪在地上,惶恐哭道,“我……我下毒了!我下毒了,王爷,我帮你害了你的仇人呐!你别杀我!” “母妃!” 江容轩喝断她,慌忙上前道:“父皇,母妃是因怕索命才如此,您不能信她这番胡言乱语啊!” 皇帝一脚踹开他,怒火已然压抑不住:“你们母子当朕是傻子不成!真当朕听不出来?” “父皇,这都是有人处心积虑啊!”江容轩喊道。 “不错,是有人处心积虑。”皇帝冷笑,讽刺道,“是你们母子策划的?” “儿臣没有,儿臣和母妃是清白的,儿臣……” “兰生先生!” 皇帝陡然大喝,将江容轩给打断:“请你给德妃把把脉,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情况。” 林方知微微一怔,和骆清澜对视一眼后才上前去。 他自然知晓这是什么情况,即便不懂医,也能说出一二,毕竟是他们提前知晓并布置的。 在诊脉后,他便如实道:“是一种致幻药物,一般来说,一些妖道喜欢研制这些东西。”? 第二百零九章 彻查 “……妖道?” 皇帝眉梢紧蹙,深沉如潭的目光在德妃和江容轩身上停留片刻,冷笑了一声。 “这样说,那些什么玄门把式,也都是妖道手笔了?”皇帝又道。 “确实如此。”方丈已命和尚将东西都搜寻出来,正好在此时一同放过来,“全是些旁门左道罢了,并非鬼神。” 众人一阵交头接耳,方才惊惧惶恐的人在看清是什么后,便都冷静下来,继而是羞愧和愤怒。 “去查!”皇帝大手一挥,冷冷道,“朕倒是要看看,究竟谁人在背后搞鬼!” 话语间,却是又警告般的瞪一眼江容轩,显然是已经认定他们了。 江容轩欲辩解,皇帝下一句话已落下:“将文贵妃拖去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卿亲自查问,再将德妃关至冷宫中,静待她清醒,至于你——” 他冷冰冰地指一指江容轩,道:“滚回去闭门思过,此事未完之前不得外出!” “父皇,儿臣和母妃……” “闭嘴!” 皇帝恼怒呵斥:“朕已经很给你们母子颜面了,你是不满意朕的处置吗?” 江容轩当即闭上嘴,不敢多言。 皇后冷眼看着德妃,此时已然明白,他们母子布置这些,应当是冲着自己来的,可不知为何却自己中招了。 想到下毒一事已如此方式被牵扯出,皇后觉得荒唐之余,又觉庆幸。 所幸她是躲过一劫,又正巧将这件事翻出来,由着皇帝亲自处置,还不至于得罪人。 方丈上前来,望着那被毁掉的祭台,很是惋惜道:“皇上,那此处……” 皇帝冷眸闪烁一下,压着怒火,客客气气道:“烦请方丈再重新做准备,朕午后再来向母妃请罪,再行祭奠之礼。” “好,老衲这便准备着。” 皇帝对长明牌位深深鞠躬行礼后,便隐忍着怒火大步离开长明殿。 众人松下一口气,纷纷离开长明殿。 “午后你们还要来此吗?”出门时,江千晟低声询问着骆清澜。 “还是来一下。”骆清澜道,“先生已然在皇上面前露过脸了,若此时回去,怕是也不妥当,待行过礼后,再随众人一同离开。” “也好。”江千晟并未阻拦。 午后,众人再度在长明殿聚集,没有德妃母子在此,皇帝顺顺当当将礼拜过,便宣布打道回宫。 众人送至戎觉寺大门,恭送着皇帝、皇后依仗远去,才各自准备回程。 “先生安好。” 濯缨上前来行一礼,笑着对林方知和骆清澜道:“王爷叮嘱我送兰生先生回去,至于骆……咳,这位小先生,便上我家王爷马车,他自会送你到该去的地方。” 骆清澜看向林方知,询问他的意见。 “这样也好。”林方知点点头,“也免得你再多走一趟了,何况此时众人都关注着德妃和五皇子的事情,倒是也没人过多注意我们。” 见他没有意见,骆清澜便未多言。 在看着他上马车后,便独自去寻江千晟,坐上他的马车。 车队启程,骆清澜拘谨地坐在一角,目光直视前方,不敢乱看分毫。 江千晟姿态随意地靠在车壁上,手中轻摇着兰冰玉折扇,目光时不时便扫过她那张紧张的脸庞。 蓦地,他开口道:“骆小姐与那位先生相处时便无什么男女大防,更不见紧张,怎么与我待在一处,便让你这般不安吗?” 骆清澜微怔,抬眸看他一眼:“先生毕竟是先生,和王爷不同。” 江千晟眯一眯眼,透出几分冷淡:“骆小姐与那位先生,倒是关系不一般。” “毕竟是我老师。”骆清澜道,“情分自然不同,王爷却是多次救我于水火,是我的恩人,在你面前,我总觉得有些拘谨。” ……还会觉得紧张和心跳加速。 ……恩人。 听到这种词汇,江千晟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他静静看着骆清澜,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至唇畔,又觉说什么都不妥当,干脆吞咽回去。 车厢内恢复寂静,却比方才多出股冷意。 骆清澜敏锐察觉,自觉可能是说错什么话,却实在想不明白何处不对。 眼下气氛实在尴尬,她不得不主动寻话题开口:“长明殿一事……倒是省去皇后娘娘不少麻烦,她也不必再查德妃一事,自然有皇上督促着大理寺去办,也算是一桩幸事。” 江千晟淡淡“嗯”一声:“确是幸事,可想用此便将他们母子按下去,却不可能。” “谋害皇上……这可是大罪。”骆清澜道。 江千晟平静看她一眼,并未多做解释,只是道:“你等着看结果便是了。” 二人谈话似乎至此再度结束,可气氛却缓和不少。 骆清澜也不再多言,二人一路无话,一直到了郡主府门前。 此前骆清澜借口江笠冉生病,才得以悄悄前往戎觉寺,此时回来,自然也是先回郡主府,将这场戏给演完。 江笠冉已听闻消息,让贴身丫鬟银兰前来接人。 看到骆清澜从江千晟马车上下来,她笑容灿烂地迎上前道:“王爷,不妨进内来喝盏茶,我们郡主在恭候呢,也好谢您将我们家小姐给送回来。” “不必麻烦。”江千晟淡淡道,“骆小姐到府便好,你们快些回去。” “可……这茶点都备好了,郡主也在等,您看……”银兰小心翼翼地继续试探着。 骆清澜也看向他,开口道:“姑姑几次想见王爷都未如愿,王爷可否赏脸,进内一见?” 江千晟与她对视片刻,无声叹口气,到底是从马上上下来,随她向府中走去。 江笠冉早早备好茶点,见江千晟一同进来,脸上笑意更深几分。 “王爷请坐,不知茶点是否和您胃口。” 江千晟还礼落座,端起茶来随意饮了一口。 江笠冉打量着他,目光中满是长辈的慈祥和蔼。 她拉着骆清澜落座后,便道:“此次还要多谢王爷将清澜送回,想必您在寺中时也多有照顾,我在此先谢过了。”? 第二百一十章 处置 江千晟微微颔首:“不必客气,骆小姐机敏聪慧,并不需要我来照顾和保护,此次父皇病重,还是他们师徒前来相助,才让父皇躲过一劫。” 江笠冉知晓此事敏感,也不知道能不能多问,干脆便跳过话题,与二人闲聊一番。 见已至傍晚,便对江千晟道:“王爷不妨留下吃晚饭。” “不必了。”江千晟起来,微微欠身,“本王在此叨扰多时,原便是悄悄来的,再待下去,怕是要被人知晓,惹人闲话,与骆小姐名声无益,何况郡主对外称病,我也确实不好久留。” 江笠冉只好不再多留。 待江千晟离开后,她便对骆清澜夸赞道:“王爷处处体谅你,为你名声着想,还肯为你瞒着这样的大事,实在是难得的贴心。” 骆清澜面颊微微一红,强撑着道:“这只是王爷品格高贵,换成任何一人,他都会如此,并非只待我独特,姑姑便不要再说了。” 江笠冉戏谑地看她两眼,倒是也不在此多言,转开话题道:“你可知晓,当日你告诉要乔装去戎觉寺,我都吓死了,都来不及去阻拦你,你便已经去了戎觉寺,我也只好陪着你演戏。” “从前见你谨小慎微,如今倒是愈发胆大了,你可知晓有多危险?若当真被发现,你背地里所做的事情瞒不住不说,这若再严重些,那便是欺君大罪了。” 骆清澜抱住她的手臂,笑笑道:“哪里有这样严重,我好歹也救下了皇上的性命,何况父兄在外征战,黄上总要顾忌着面子的,所以无碍。” “正是因为你父兄,我才更担心你。”江笠冉叹口气道:“这两月,你父兄征战愈发顺遂,连战告捷,听闻那边新帝登基,国内局势混乱,倒给他们许多方便呢。” “也正因你父兄太过顺遂,皇上这段时日隐有忌惮,你若犯错,说不定便会成为他打压侯府的借口呀。” 江笠冉是在军中历练过的人,如何不知“功高震主”四字。 她在听闻骆清澜前往戎觉寺后,便一直在担忧着,好在是她最后安全回来了,皇帝也因德妃母子之事而无暇来管这边。 骆清澜知晓她这一日一夜定当是为自己忧思难眠,忍不住道:“多谢姑姑愿意相信我,也愿帮我,此次若无姑姑,我还不知要如何呢。” “你能信我,我自然是高兴的。”江笠冉笑着道,“好了,既然你平安回来,便不说此事了,我们去吃个晚饭,便早些歇息,你也不必急着回侯府了,便在我这里多住两日。” 骆清澜点点头,心中却仍升起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如今她有江笠冉护着、信着,无条件地帮着她打掩护,可前世,她在父兄上战场后却是无依无靠,举步维艰。 当时江笠冉去世太早,无人在京中护她。 骆清澜忍不住想,若当时江笠冉在,定然能帮她识破江容轩的真面目,不至于她被欺骗,以至于落得凄惨境地,甚至连累父兄和亲友遭难。 看着走在前面的江笠冉,她忍不住鼻尖酸涩,快步上前去紧紧抱住了江笠冉手臂,心中满是珍视。 “怎么了这是?”江笠冉好笑地看着她,只觉她是愈发依赖自己了,心中却觉得高兴。 二人同去用过饭,骆清澜便回到房中,仔细梳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安心等待朝廷那边的处置结果。 因是皇帝亲自督办,大理寺不敢有丝毫懈怠,在几日内便查明原委,并将玄音真人抓获。 妖道称,是因收到德妃钱财,才为对方研制致幻药物,并且制作玄门之物,却并不知她究竟是用来做什么。 而在冷宫清醒过来的德妃,也承认是自己安排、策划这一切,因与皇后有嫌隙,便想让她出丑。 至于毒药……也是她为主谋,其目的在于趁机向皇帝引荐妖道,日后好进谗言,但后因林方知搅局,才未能成事。 骆清澜根本不信她这鬼话。 若当真是为引荐妖道,当日皇后要众人推荐时,她为何缄口不言? “最后皇上是如何处置的?”骆清澜问。 “将德妃贬为苏贵人,文贵人贬为庶民,玄音真人则被流放至苦寒之地。”谢秋答道。 “江容轩呢?”骆清澜追问。 “……仍旧是闭门思过,德妃将罪行大包大揽,只称五皇子不知情,皇上虽然不信,却也无法,只罚一个未曾好好规劝的罪名,罚他静思己过一个月了。” “只是这样?” 骆清澜难以置信。 想到此前归程马车上江千晟所言,如今也反应过来。 德妃母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德妃无论是出于爱子之心,还是出于对利益的考量,都会将此罪名全部担下来。 只要保住江容轩,来日他们自然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骆清澜却总觉得不甘心,只是如此轻松便放过,她筹划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她冷脸坐着,迟迟没有说话,最后只道:“明日我要去一趟清风茶楼,你备好马车。” 谢秋应一声,先去向江笠冉回禀了。 翌日一早,骆清澜便前往清风茶楼,林方知似是早知她会前来,甚至将茶点都备好。 白连鹏“啧”一声,从袖中扔出几块碎银子给林方知。 骆清澜见状挑挑眉:“你们还拿我做赌?” “寻个乐子嘛。”白连鹏漫不经心地饮着茶道:“可谁能想到东家你这般没有出息,这得到消息才一日,便火急火燎地过来,让了输了杯茶钱。” 骆清澜觉得好笑:“此处是茶楼,难道还能少你茶喝?” 她撩起衣袍随意坐下来,端起茶盏饮一口后便道:“说来也是你不对,都在林先生面前吃过亏了,怎么还不长记性?” 白连鹏轻嗤一声:“我若那般容易便缴械投降,便不是我了,何况我也不是次次都输的,他林方知想得到什么情报,不还是要输一输我?” “这也叫赢?” 这分明是逼着林方知让他的。 白连鹏哼哼两声,倒是得意着,也不在乎是用什么方式赢的。 林方知垂眸笑笑,温声道:“小姐,直接谈正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 文家 骆清澜收敛神情,将脸色正一正后道:“既然先生早早等待,想必也已知晓我的来意了。” “嗯……从此次事件开始,我便知晓小姐关心此事。”林方知温润目光望着她,透出股仿佛要看穿一切的智慧,“虽然我不知晓您和五皇子有什么嫌隙,可你想要对付一个皇子,确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此次事情结果,也并不算意外。” “德妃……不,现在当是苏贵人了,他们母子虽然下毒谋害皇上,可到底是没有想过要皇帝的性命,这是其一,其二,皇上与五皇子到底是骨肉,不至于因为这样一件事便将对他做出重罚,倒不如说,皇上其实也是乐于看到苏贵人顶下一切罪名的。” 骆清澜沉默下来。 她不是不清楚这些事,可却不甘心所谋换来的只有一个面壁思过。 沉吟良久,她忽然道:“江容轩下毒一事,不可能只如他所说的那般简单,先生此处可有什么头绪?” “关于此事……”林方知笑一笑,看向了白连鹏,“便让他与小姐说,此事是他去查的。” 白连鹏吊儿郎当地坐着,在骆清澜目光望过来时,嘻嘻笑了两声:“其实事情很简单,只是东家你总想着要将江容轩一口气打压,因此总是将事情往大了想,这才想不到的。” “你的意思是……?” “东家不妨仔细想一想,此次下毒事情里,除苏贵人母子外,还有什么角色。” 骆清澜蹙一蹙眉,立即便道:“文贵人。” “不错。”白连鹏打个响指,略坐直身子道,“此次下毒事件,针对的其实不是皇帝,更不是他江容轩要做什么大事,只单纯为了文家。” “文家?”骆清澜一阵诧异,她倒是真没想到此处,“文家可有什么不妥的?” “这内里文章大着呢。”白连鹏斜坐在椅子上,向骆清澜讲起来,“那江容轩在与京城相邻的贵州敛了一大笔财,赚得都是百姓血汗钱,因此闹出不少人命官司,甚至夺了不少田产铺面。” “文家参与其中,并暗中掌握江容轩不少把柄,此前因分赃不均,便威胁着要告到皇上面前,那江容轩自然是不忿的,便一边安抚着他们,一边琢磨着要除掉文家。” “他想出来的法子,便是利用文贵妃给皇上下毒,来让文家满门获罪,株连九族,这心思,不可谓不歹毒。” 骆清澜眉梢一蹙再蹙,却是半点未曾舒展:“文贵妃怎会答应这样荒唐的条件?她难道不是文家人吗?还是说江容轩骗了她?” 白连鹏摆摆手,一副骆清澜还太年轻的表情:“东家不知晓,这文贵妃虽然是文家女儿,但是和文家不对付,甚至可以说是有仇呢。” “她是文家庶女,是从姨娘的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她们母女两个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生母更是被当家主母陷害致死,她在府中也是常受欺负,甚至险被亲兄侮辱,所幸是入了皇宫,否则便要被她黑心的爹娘给嫁给痞子了。” “她心中恨着文家,恨不得他们能死光呢,因此在江容轩提出这个方案后,她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为给亡母和自己报仇。” “还有这样的事……” 骆清澜诧异之余,又觉得很能感同身受。 她虽然有疼爱她的父兄和姑姑,可前世临死遭到挚爱挚友背叛的感觉,却不会差多少。 ……也是一个可怜人。 她心中默默想着,沉默片刻才看向林方知:“既然文家有把柄,我们为何不利用起来?” “怕是不可能了。”林方知摇摇头,“圣旨已经下达,虽不至于满门抄斩,可文家弟弟被斩首后,他们一家便要流放,如今旨意怕是已经传到那边,开始查封府邸了,即便有什么证据,五皇子应当也早已叮嘱抹去了,我们速度赶不及他的。” 骆清澜皱皱眉:“那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了吗?” 她觉得异常可惜,难得抓到又一个把柄,若积攒起来,将来也可称为悬在江容轩头顶致命的刀。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林方知缓慢道,“文贵人便贬为庶人,已经出宫了,或许我们可以从她身上入手。” “她肯帮我们吗?” “要看时机,也要看我们诚意够不够了。” 林方知微微一笑:“此事便交给我们,小姐只需静待即可。” 骆清澜知晓办成这件事需要时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与众人简单商议后面之事后,骆清澜便回到郡主府去。 她在此住也有段时日了,江笠冉再如何生病,也该是好了。 虽不愿回到侯府,可终归还是要开始收拾着了。 江笠冉自然也舍不得她,可也知晓外头闲言碎语如何厉害,一个不小心便能压死人。 何况侯府里都是吃人的家伙,若是骆清澜不回去,她们定然跑出去大肆嚼舌根,故意毁坏骆清澜的名声。 她也只能放人。 在知会过侯府一声,骆清澜便在两日后整装,乘坐马车回到了府上。 这才从马车上下来,骆清澜正向内走去,便见骆筱筱提着食盒,心情愉悦地向外走去。 “姐姐回来了。” 骆筱筱甜笑着迎上来,目光中却都是刺人的意味:“不知姑姑身体可好?身为晚辈,我也应当去拜见姑姑才是,可姑姑看到我便生气,这才不敢前去打搅。” 骆清澜淡淡看她一眼:“姑姑无妨,倒是你,提着食盒要去何处?” “自然是去看望五殿下呀。”骆筱筱歪歪脑袋,格外纯良,“听闻他现在不好过呢,我想着好歹相识一场,理当去看看的。” “你去看江容轩?”骆清澜语气冷淡下来:“你是未出阁、未及笄的姑娘,如何能这般随意地给外男送东西?何况他尚且在禁足,你此时去,不是触霉头?” “姐姐何必危言耸听。”骆筱筱不服气道,“皇上只是罚五殿下闭门思过而已,他又没有什么错,何况……姐姐你不是也给宁王殿下送了东西?我为何不能给五殿下送。”? 第二百一十二章 把柄送上门 骆清澜冷淡道:“宁王不曾受皇上呵斥,我去寻他时,他也并未被罚面壁思过,何况我与宁王有婚约,当真传出话去,也不会招惹非议,可你呢?” 骆筱筱沉下眉眼,冷哼一声道:“你是在和我炫耀吗?你和宁王是娃娃亲,不过是你投胎投得好而已,若凭你自己本事,你觉得能得到这桩婚约?” “何况五殿下现在是落拓,可他毕竟是皇子,总会有东山再起的一日,我们便走着瞧,看看来日谁前程更好。” 瞪一眼骆清澜,她便气呼呼地提着篮子向外走去。 骆清澜也懒得理会她,该提醒的,该阻拦的,她身为长姐已经做了,来日真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她也不担责任。 她径直回到揽月阁,骆筱筱已然乘坐马车,气鼓鼓地前往五皇子府。 一路上,她不断调整着心绪,脑中想象了一系列见到江容轩后的场景,眼眸里逐渐泛上春意。 待至五皇子府时,她已然回府笑颜,满面温柔地来到府门前,对侍卫道:“烦请通报一声,便说镇北侯府二小姐来访,想给殿下送些糕点。” 侍卫为难道:“二小姐,实在对不住,我家殿下闭门思过,是不迎客的。” “那……那将东西送进去也好。”骆筱筱道,“我在此等着殿下的回话。” “呃……”侍卫挠挠头,见她实在难缠,只好实言相告,“我家殿下不在府中,您怕是等不到他的话了,不若将东西留下来,我会告诉殿下的。” “啊,他不在?”骆筱筱一阵诧异,“不是闭门思过吗?” “所以,要请二小姐代为保密了。”侍卫道。 他似乎认定了骆筱筱不会胡言乱语,便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何况江容轩是皇子,再如何被罚,那也是皇帝的亲儿子,只有傻子才会真的去得罪他。 骆筱筱一阵失落,不甘心询问:“那能否告知,殿下究竟去了哪里?” 侍卫脸上划过尴尬神情,摇摇头道:“这我们便不知道了。”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骆筱筱狐疑着,却也知晓不能纠缠,领着凝香先上了马车。 思索着,她对凝香吩咐道:“你去蹲着五皇子府门,若有什么丫鬟婆子的出来采买,便去探听一下五皇子的消息,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凝香连忙点头:“二小姐放心,奴婢这便去。” 她跳下马车去,在骆筱筱离开后便蹲守在此处。 没多久,便看到有丫鬟出门来,她寻机会上前攀谈,在给出几锭银子后成功套到话,得知江容轩是去了青楼。 骆筱筱听闻消息,自然是一阵恼怒。 她亲自前去送温暖,可江容轩却跑到青楼去沉浸美人乡了?! 难道她还不如青楼妓子吗? “二小姐莫气。”凝香小心翼翼劝道,“五殿下也不知晓您会前往,若提前知晓了,定然会留在府中等您的,怎会去什么青楼呢?您心中最该清楚,五殿下与您最投契了。” 骆筱筱心情舒畅不少,得意道:“那是自然,五殿下自然是满心想着我的,行了,你出去做事,不要打搅我。” 凝香应一声,见她心情转好,不由得沉沉松下口气。 从房中出来,她正走向后院去做事,在来到一处僻静处时,忽然被人一把扯住,险些尖叫出声,好在是她看清了对方的脸。 “……谢秋?你……是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吗?”凝香硬生生将不满和恼怒咽回去,细声细气道,“如果是为着五殿下之事,二小姐并未见到他,五殿下去青楼了。” “青楼?” “对,是我亲自收买了五皇子府的人,问出来的。” 谢秋将她给放开,把分例的解药给她:“吃下去,继续为小姐做事,我看你这脸也好不少,下次若再帮小姐做点事,说不定便又有下一疗程的药方子了。” “是是,我一定尽力。”凝香忙笑着,她确实是感觉脸上疤痕小很多。 虽然骆清澜叮嘱她药只能吃一个疗程,可她仍是多吃了几次,此后却是再没有什么效果。 谢秋转身离开。 其实她只是来送解药的,却意外得知这件事,回去后便告知了骆清澜。 “闭门思过期间,他竟然也敢去青楼?”骆清澜神情冷淡,嘲弄道,“这不是在找死?” “是,奴婢听闻消息,想着或许可以利用,便立即来告知您了。” 骆清澜淡淡道:“既然他将把柄送上来了,那你出门一趟,寻一个叫花子给些银钱,好好打扮打扮,让他闹出事情来。” 只要能请动京兆府尹,便能将江容轩告到御前。 那位可是铁面无私的主。 骆清澜不求此处将江容轩直接按下去,只希望他能多受受苦,才能偿还前世欠下的债。 谢秋乔装之后,便很快出门去,随意寻一个模样不错的叫花子过来,给他钱,再去置办了行头给他换上,倒是也很像一回事。 “要做的事情,都明白了吗?”谢秋压低嗓音,冷淡询问。 “明白明白。”他点头哈腰着,笑嘻嘻道,“这位爷您尽管放心,我定然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嗯,去,我会看着你。” 叫花子立即昂首挺胸走出巷子,大步向青楼走去。 他从前是没有钱进去,如今是有钱了,那是比谁都要嚣张。 仗着有人出钱,往内一站便喊道:“把你们楼里的头牌都给爷叫过来,爷好好挑一挑。” 说罢,直接甩给老鸨张银票子。 老鸨当即双眼一亮,满面笑容地请道:“您楼上坐,我们楼内有风花雪月四位姑娘,便让雪花两位姑娘伺候您,您看怎么样?” “那风月呢?”叫花子斜眼问。 “这……风月姑娘在伺候贵人呢,怕是……不方便。” “贵人,什么贵人,由我贵吗?”叫花子当即不满了,“我便要四个都齐了,少一个都不行!” “爷,爷,您不知道,这位贵人他是……”老鸨四下看一眼,凑在他耳边道,“那位是五皇子!您可得罪不起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 闹剧 “什么狗屁五皇子!” 叫花子怒了:“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还我得罪不起?我今日便给你得罪看看!” 他撸起袖子,便大步向楼上走去:“说,他在哪一间。” “爷,您冷静点。”老鸨慌了,连忙拦上来,“请您给我一个面子,不要闹起来,成吗?” “你不说?那好,爷一个个找过去!” 叫花子一把甩开她,直接就近踹开道门,大声喊道:“江容轩,你给老子出来!敢和老子抢女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嘴中叫骂着江容轩,一间间寻过去,很快便闹得人尽皆知。 因牵扯上五皇子,寻常人不敢多事,即便被踹了门也缩着脑袋,只出来一同看热闹,只有些高门的纨绔子弟有胆子出来一同骂,很快楼内便是一片混乱。 “嘭!” 叫花子再度踹开一道门,正对上江容轩的目光。 他二话不说便进去掀了桌子,怒目瞪着:“就是你在此和我抢女人?你算什么东西!阿呸!” 江容轩懵了,听着外面一片乱糟糟,火气也被勾起来。 他起身来指着叫花子骂道:“你又是哪来的葱,敢在这里和本皇子叫嚣!” “皇子?”叫花子嗤笑一声,“皇子了不起?在这里脱了衣裳,和我们又能有什么区别?” 门口一群起哄的笑声,让江容轩脸庞憋红。 他怒道:“老鸨呢!赶紧喊人把他给赶出去!” “谁敢!”叫花子气势十足地大喊道,“本大爷今日是来玩的,是给这楼送财的,谁敢将我赶走?凭你江容轩吗?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管你是谁,赶紧给我拉出去!” 江容轩气急败坏,直接摔了杯盏。 青楼妈妈弄不清楚叫花子身份,一时间不敢喊人,只不断在内周旋,江容轩的人却是没有丝毫顾忌,直接冲上前去要将叫花子赶出去。 “不许动我!” 叫花子摔砸东西,怒吼着挣扎,一路都是乒乒乓乓的声音。 他力气大的惊人,即便是护卫们死死扯着他,也被他寻了个契机给挣脱开,奋力向江容轩扑去,直接一拳挥在他的脸上。 老鸨和姑娘们尖叫出声,屋子内很快便都是摔砸的动静,无数被惊出来的客人围着起哄,让江容轩和叫花子扭打得更加起劲。 “这……这……两位爷别打了,别打了!” 老鸨不断上前劝阻,却没有一点用处,反而在中间挨了几拳。 眼看这打得愈发激烈,老鸨也终于是坐不住,拉住一个小厮道:“快去报官!快去!” 这贵人的烂摊子她管不了,可总有人是能管的。 不多时,京兆府的人便到了此处,将闹事者扣下来,才发现是江容轩。 而那叫花子,早在混战中不知去向了。 众人无奈,只好先将江容轩给带回衙门。 京兆府尹确实是管不了他这身份的,不过,在闭门思过期间在青楼打架斗殴,他上奏皇帝处置,却是能做到的。 皇帝听闻消息一阵震怒。 德妃之事才过去多久,他心头怒火未消,江容轩竟然便跑出去花天酒地,还给他惹出这么大麻烦。 他当即让人将江容轩提进皇宫,看到人后便是直接上去踢了一脚。 “没出息的东西!”皇帝看着他被揍得花花绿绿的脸,怒上心头,“你母妃才刚刚被贬,你便敢出去寻欢作乐,怎么,是觉得朕罚你罚得太轻了吗!” 江容轩俯首跪在地上,半声都不敢吭。 这件事他实在是无可辩驳。 当时是怒火上来,失去理智和对方厮打,现在想想,闹出这么大动静,怕是他的名声也要毁了。 “怎么不说话!”皇帝怒吼着,又踹过去一脚,“在青楼时不是很威武吗?还和人打架?堂堂一个皇子,半点仪态都没有,做出这种流氓地痞的勾当,怎么,是想让朕将你给贬为庶民吗!” “不!父皇息怒。”江容轩惶恐道,“请父皇宽恕,儿臣只是因母妃之事心情不好,这才出去喝酒……” “你心情不好?”皇帝怒极反笑,“朕差点被你们母子给毒害,你不仅不反思、不愧疚,竟然还生出怨怼之心了?!”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江容轩用力磕头道,“儿臣是敬爱您的,也从未曾想过要毒害您啊!” “敬爱?”皇帝冷笑,“你的敬爱,朕可要不起。” “朕看你这条腿实在是不安分,即便是有皇命禁足,你也敢跑出去花天酒地。” “既然如此,那朕便赏你二十个板子!让你接下来两个月都出不了门!” 江容轩惊惧交加,连忙求饶道:“不要啊父皇,求您饶恕儿臣,儿臣错了,真的错了!” 皇帝冷着脸,根本未曾理会他。 不耐烦地挥挥手,便示意太监将他给拉下去,让人打板子。 他也实在是气急,江容轩若是悄悄去,那便罢了,可他便要闹得满城风雨,将皇帝的颜面给踩在了脚下。 若是不严惩,日后人人都效仿,根本不将他的惩罚当回事,那帝王威严何在? 江容轩很快便被拉下去,不多时便传来他的惨叫声。 那声声惨叫并未将皇帝的心叫软,反倒是让他更为烦躁。 ……一点骨气都没有的东西。 他恨不得再加十板。 二十板的刑罚很快结束,外头几乎没有什么动静。 皇帝知晓执刑人是留手了的,得到回禀后便只是挥挥手道:“行了,让他滚回去继续闭门思过,在思过期间,每日都抄一遍忏悔录,若少一日,朕便继续打他板子!” 江容轩便这样被送回府上。 心腹蒋峦立即唤来府医,为他上药开方。 江容轩虚弱地趴在床上,却仍有意识。 他咬着牙恨恨道:“那人还没有找到吗?” 他所说的,是方才在青楼与他扭打的人。 京兆府兵来时,他便消失了踪影。 结果这件事是他挑起,却由江容轩独自挨罚,他怎能不气。 他甚至都不知晓那人的身份,竟然敢这般在他面前嚣张,甚至大打出手。?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送礼 “他……已经寻不见了。” 蒋峦小声开口,透着股心虚:“而且属下调查过,那人似乎并不是什么高门子弟,也不是什么富户少爷,是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生面孔?!”江容轩大怒,回身间牵扯到伤口,让他一阵呲牙咧嘴。 “对,所以属下怀疑,是有什么人故意布局。”蒋峦道。 “故意害本皇子?”江容轩猛地咳一声,伤口又是阵阵疼痛。 他死死咬住牙,脑海中瞬间将所有敌人给过了一遍,却没什么头绪。 不过他相信,蒋峦不会无的放矢。 “给我查!”江容轩恶狠狠道,“若让我知晓是谁,我必定让他死得惨烈!” 蒋峦应下来,却是暗叹口气。 如今唯一的线索便是那人,可那人却是消失了踪影,怕是这件事根本查不到了。 只希望江容轩能忘记此事,不要追着问才好。 府医上好药便退出房门去,蒋峦倒是想起一事:“对了,镇北侯府的小姐来过,送来的食盒还放在堂上,您要看看吗?” “哦?”江容轩当即双目一亮,“是大小姐吗?” “呃,是二小姐……” “她啊……” 江容轩神情冷落下去不少。 不过,想到闭门思过期间还有小姐来看他,他心中也十分得意。 便对蒋峦道:“你亲自去一趟侯府,给二小姐回份礼,再给大小姐也送去些,尤其是我前些日子从母妃处得的首饰,全部给她。” “是。”蒋峦应声,退出房间后便去库房清点了些东西,打包送往侯府。 骆筱筱收到珠宝首饰,自是十分高兴。 她将钗环戴上,照着镜子笑得甜美:“瞧瞧,怎么样?” 凝香连忙夸赞:“二小姐戴着,格外光彩照人,五殿下定然是用心为您挑选的首饰。” 骆筱筱心头舒畅,一阵喜悦。 她捧着脸颊道:“听闻五殿下因青楼一事被罚了,我还担心他会觉得我晦气,赶在这种时候登门,不想他竟然还给我回礼。” 凝香笑着道:“五殿下怎会生您的气?如今瞧着,倒是满心将您放在心上。” 骆筱筱愈发得意满足。 她豁然起身道:“走,去见见我那清高的姐姐。” 骆筱筱携凝香前往揽月阁,走入内却见方才给她送礼的蒋峦在此,正笑着对骆清澜道:“大小姐何必如此冷硬,这都是我们殿下的心意,尤其是这套头面,是苏贵人尚是德妃时赏下来的,全京城都只这一副你,您好歹将此收下?” “不必,全部拿回去。” 骆清澜坐在院中,目不斜视,冷冰冰道:“无功不受禄,何况我与五殿下非亲非故,没有什么往来,更不好收了,会被人说闲话。” “大小姐,您看您这……” “还是说,你们殿下是故意为之,要让我被京城女眷笑话?” 骆清澜打断他,不容置疑道:“若你们殿下当真是为我好,便将东西都拿回去。” 话已至这份上,蒋峦也不敢多劝,只好命人将东西都收着,向外走去。 至门口时,便望见了骆筱筱,也看到了她头上戴着的东西,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蒋峦没什么心思去猜她的心绪,只颔首一礼,便擦身而过。 骆筱筱面色难堪至极,站在原地看着骆清澜那张清冷的脸,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她视若珍宝的东西,却根本比不上骆清澜这里的分毫。 江容轩给骆清澜的是最好的,可她的却不知晓是什么。 而骆清澜竟然全都不要? 骆筱筱觉得一阵屈辱。 “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让骆筱筱陡然打了个激灵。 她深吸一口气,将神情都敛住,回身行礼:“见过祖母。” 老夫人冷淡扫她一眼,便大步向内走去,只在路过时道:“既然你也在这里,便一同滚进来。” 骆筱筱一怔,听出她话语的不满,却不知她有何不满的。 跟随在老夫人身后入内,骆清澜已然起身来迎,规规矩矩地行过一礼。 “不知祖母来此,孙女有失远迎了。”骆清澜乖顺道,“您往后若有什么事,只管差人来唤便是,孙女自会前往。” 老夫人冷哼一声,重重敲一下拐杖,在主位落座:“老身怕是请不动你了,你如今有本事,有皇后娘娘撑腰,谁敢请你?” “祖母这是气话。”骆清澜笑着道,“只要您吩咐,孙女哪有不应的?” “那好,我问你,方才五殿下是不是给你送东西了?”老夫人冷冷质问。 ……原来是为这件事。 想来她早早便得到消息,却硬是等到蒋峦离开才来,这是打算来一个人赃并获啊。 骆清澜不动声色看一眼骆筱筱,后者很是局促不安,显然也意识到了。 坦然一笑,骆清澜道:“方才,五殿下确实是差人来送了东西。” “嘭!” 老夫人重重拍桌,当即便沉下脸怒骂道:“你还知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你和宁王是有婚约的,竟然还跑出去和五皇子勾搭?!如今人家的礼都送到了家里来,旁人若是知晓,你觉得他们会如何说!” “你给我跪下!我今日便好好教教你,何为女子的德行!” 骆清澜平静看着她,却并未跪下,只是问:“孙女没有和五皇子勾搭,也并未犯错,为何要下跪?” “你还敢反驳!”老夫人愈发恼怒,“礼都送到家中来了,你还说没有勾搭?!” “他要送礼,我如何能左右?”骆清澜冷淡道,“难不成,每一个来给我送礼的男子,都是我自己勾搭来的?此前婚约之事无人知晓时,倒确实有许多人登门,可那些人,我大部分都不认识,祖母您最心知肚明。” 老夫人气笑了:“好!好啊,你口齿伶俐,倒是能说,送礼自然不算是勾搭,可你收礼,又是存得什么心思?难道我侯府这般穷了?连你都养不活?” 骆清澜冷淡地看着她,再度反问:“这样说来,只要收礼,便是存着心思了?” “自然是,否则你收下礼物做什么?”老夫人瞪她一眼,怒斥道,“给我跪下!别再让我重复第二遍!”? 第二百一十五章 教训 骆清澜眉眼轻弯,笑着看向老夫人。 她微微向后退开几步,神情轻松道:“既然如此,祖母您也不必训斥我了,请您处罚妹妹,她头上还戴着五殿下送的簪子。” 骆筱筱一怔,下意识捂住发。 老夫人用力敲着拐杖,怒喝道:“我现在是在教训你,你提你妹妹是什么意思!” “按照祖母的训斥标准,妹妹才当被罚。”骆清澜笑着道,“而我……根本没有收五殿下的东西,方才妹妹也看得清清楚楚,祖母也言明,他单方面送东西,与我无关,不是吗?” 老夫人话语梗在喉间,怒火也全部憋住。 她狠狠瞪向骆筱筱:“她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没有收那些礼物?” 骆筱筱有心否认,可骆清澜将门大开拒绝了蒋峦,东西都送回去了,若是否认,再被骆清澜将事情闹大,她不是更丢脸? 咬咬牙,她不甘心道:“是……姐姐将东西都拒了。” 老夫人瞪向她的目光更加凶狠,似乎是在怪她没出息。 骆筱筱一阵委屈,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骆清澜在旁好整以暇道:“祖母要教训妹妹,孙女不便在此,便暂且将揽月阁让出了,您请。”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开。 “站住!”老夫人呵斥道,“谁准许你离开的,给我站在这里!” “是,全听祖母的。”骆清澜乖顺立住,却给她们空出一片地方,表现得事不关己。 老夫人怒火更为旺盛。 她将全部火气都撒在骆筱筱身上:“你是侯府千金,便这样缺男人吗?眼巴巴地凑上去?你到底知不知羞!” 骆筱筱委屈地垂着脑袋,小声道:“我……我没有想这样多,五殿下送来礼物,我也只当是平日里各家走动送礼而已……若祖母觉得不妥,我这便去将东西退掉。” “不急,我且问你,他为何给你送东西。”老夫人冷冷问,“你二人何时私下往来的。” “我……我们没有呀,只是在宴会上有过几面之缘。”骆筱筱瞧着柔弱至极,“五殿下送我东西,是因我此前给殿下送去糕点,殿下只是回礼罢了。” “糕点?” “我……我是为感激殿下,今晨送去的。” 骆筱筱无辜至极地解释,将自己说得无比纯良。 老夫人冷冷看着她,却没有任何要因此而放过她的意思。 “……祖母。”骆筱筱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你方才说,你是今晨送过去的?”老夫人忽然问出一句,冷冰冰地看着她,“五皇子被罚闭门思过,你不知道吗?你在此时凑上去,你是嫌我侯府太宁静,要给我们生出点事端吗!” “你竟然还恬不知耻?!给我跪下!” 老夫人想到险些惹上麻烦,便一阵恼怒。 皇帝因江容轩私自外出,直接赐下江容轩二十板子,将他打费关在家中,这若是知晓她们侯府上赶着凑上去,还不知道要如何想。 想着,她便忍不住又瞪向骆清澜,呵斥道:“你清晨回来时,不是见过你妹妹吗?怎么不知道阻拦!” “我拦过。”骆清澜冷淡道,“妹妹将我骂一番,称我是嫉妒她,便自顾出府了,腿长在她身上,我总不至于打断她的腿?” 老夫人咬住牙,胸膛不住起伏着。 她是当真不甘心就这般放过骆清澜。 骆筱筱心中更是不平。 她拿到的东西没有骆清澜好,此时却还要受罚。 可在这件事当中,她还真寻不出骆清澜的麻烦。 “你便跪着!” 老夫人狠狠留下这句给骆筱筱,便懒得再理会这件事,径直出门离开。 骆清澜看一眼跪在原地的骆筱筱,对谢秋道:“叮嘱在揽月阁做事的人,全部绕开此处。” “是。”谢秋应下一声,随她一同离开。 骆筱筱死死咬住牙,感觉到舌尖上的血腥味,心头怒火一浪浪侵袭。 她扯掉头上发簪,直接摔在地上。 “去!回院中将五殿下的东西都打包起来,给他送回去!” 凝香对上她恶狠的眼眸,不敢有半点反抗,匆忙前去做此事。 骆筱筱直跪到深夜,才得老夫人那边宽恕,容她回去休息。 此后她如何鸡飞狗跳,骆清澜是不知晓了。 在江容轩被打板子后,他便每日安心在府中抄书,再无心思去别处,因他母子所做的事情,也渐渐被平息,众人也渐遗忘。 时光飞逝,凉秋到来。 京中各家高门贵族争相组局,什么秋日宴、赏枫宴,陆陆续续办起来,走动间也很是忙碌。 骆清澜日日在府中修身,并未赴任何一宴,倒是骆筱筱,日日出门去应宴,到处攀交高门小姐,每日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再有此前教训后,她倒是没有再来骆清澜面前炫耀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皇宫内便传出要办秋狩的消息。 这消息像是某种信号,让骆清澜陡然间想起另一事。 ……差不多,是时候了。 她将谢秋唤进来,吩咐道:“你寻时间去趟清风茶楼,我要他们寻一个人,一个……怪人。” “怪人?”谢秋愣一下,“有具体姓名,或是……体貌特征吗?” 骆清澜倒是知晓那人的姓名,只是,她不好说得太详细。 支吾一声,她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并不知晓那人具体是谁,只是我接下来行事要用到他,这才希望能寻到。” “若硬要说,应当是一个……神算、道士,若见到类似的人,便请回茶楼,我去会一会。” 谢秋对“道士”二字十分敏感,不由自主便想到此前的玄音道人。 虽然不知骆清澜到底要做什么,可谢秋仍是应下来,只当她是想用妖道再做做文章。 此后没几日,清风茶楼便寻到一人,由谢秋将消息报过来。 “……听说是忽然出现在京城的,谁都不知晓他的来历,来到京城后便在最繁华之地摆摊,逢人便称有大祸,疯疯癫癫地追着要为其改命,惹怒不少人,导致那附近的铺面都冷清不少。”? 第二百一十六章 算出来的 就是他! 骆清澜听过这番话,便是双眸一亮。 与前世一模一样的出现方式,也正因此,骆清澜才会留意到他。 “现在人在何处?” “在清风茶楼,关九已将他强行请回去了。” 骆清澜立即起身,取出男装来换上,携谢秋前往清风茶楼。 谁想到此时,那人却早已经离开。 谢秋看向关九,瞪眼道:“你没有将人看好吗?一个个疯疯癫癫的道士你都看不住?” 关九冷冰冰地看她一眼:“小姐只让请人,并未说要抓人。” “你……!” “谢秋。” 骆清澜止住她的话,心头虽有些无奈,却不至于怪责关九他们。 那人的脾性,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思索一下,她开口道:“拿纸笔来。” 谢秋立即奉上,放在她面前。 骆清澜思索一下,提笔写出详细的时间地点来,交给关九:“按照此上所写,你再去见一下此人,直接将他给抓来,不必客气,剩下的,等我过来再谈。” 关九捏住纸张,眉心微皱,似有些疑惑。 林方知都忍不住问:“为何小姐会知晓具体的时间地点?您……认识此人?” “不认识。”骆清澜淡淡道,“你们只管去,若是那人问起……” 停顿一下,她忽然一笑,满是玩笑意味:“便说是算出来的,他说不定会感兴趣,愿意老老实实随你们回来。” 林方知和关九对视一眼,内里都藏着浓浓不解。 他们帮骆清澜做事这样久了,自然知晓她不会这种本事,即便是会,他们也未曾见过哪位算命先生能算这般准的。 骆清澜却是十分笃定,看起来自信满满。 二人不是白连鹏,倒不至于刨根问底,因此并未追问。 将事情交代过,骆清澜便携谢秋回到府上。 方入内,便望见瑶姬一身华丽地从眼前掠过,望见骆清澜,她驻足望来,上上下下地将人给打量一番,满是不屑和轻蔑。 “大小姐,怎么又穿成这般模样外出?” 她扭着腰肢上前来,哪还有半分从前的卑躬屈膝,眼里满是傲慢:“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呢,怎么日日穿成这模样,若哪一日被旁人瞧见,这不是有损我侯府名声?” 骆清澜冷淡看着她道:“这不是你一个妾室该关心的东西。” 瑶姬轻笑一声:“我是妾室,可我也是侯府二房的,说起来……还是大小姐您的长辈呢。” “长辈?”骆清澜冷嗤一声,嘲弄道,“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你当真知晓妾是什么身份吗?真论起来,和奴婢并无差别,我若当真想处置你,谁都无法多说什么,若二叔当真因你和我翻脸,丢脸的也只是二房,不是我,明白吗?” 瑶姬眸中闪过一抹怨愤。 她用力瞪着骆清澜,忍着怒火道:“好啊,你有本事便来教训我,我倒是要看看你敢不敢!别忘了,我为二房生下长子,那是对侯府有功的!” 骆清澜微微眯一下眼。 瑶姬扬起脑袋,愈发嚣张:“怎么不言语?你不是要像奴婢一般教训我吗?” 骆清澜嘴唇微张,还未来及说什么,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既然你这般想要被教训,那好,我成全你。” 骆清澜和瑶姬同时回眸,便看到唐萱宁正携丫鬟走来,冷冰冰地看着此处一幕。 她至近前站定,一身气派和气场根本不是瑶姬能相较的。 “身为妾室,不在院中安分守己,你在这里冲撞大小姐,本便是你的不对。”唐萱宁训斥道,“给我滚回去,这几日都给我闭门思过,不许再外出。” 瑶姬恨恨盯着她,眼眸里都是恶毒之色。 自从唐萱宁入府,骆连峰便对她愈发冷淡,连带着底下人都不待见她,甚至有丫鬟蹬鼻子上脸,敢对着她甩脸色。 她如何能不恨? 冷冷看着她,瑶姬道:“我今日便是不听了,你又能如何?若你当真敢对我下重手,你只会背上善妒的骂名!” 唐萱宁冷漠地望着她,眼中没有任何波动。 她淡淡道:“上去按住她。” 身后丫鬟和嬷嬷立即上前,将瑶姬双臂给扯住。 “干什么!”瑶姬用力挣扎,“你们要做什么!” “既然你不愿意老老实实回院中受罚,我只能在此受罚了。”唐萱宁冷道,“凭你冲撞府中大小姐和当家主母,我便可随意处置你,善妒?你大可以试试,看外界如何评价我。” “取尺来,掌她手掌。” 嬷嬷应一声,转身回去取尺。 瑶姬拼命挣扎,怒骂道:“你敢动我!我要去告诉老爷和夫人,我为侯府产下子孙,我是有功的!” 唐萱宁冷淡扫过她,理都不理会。 她走到骆清澜面前,略有些惭愧道:“实在抱歉,我二房的事情打搅到大小姐了。” “这不关二婶婶的事情。”骆清澜道,“那我便不打搅二婶婶处置了,先回揽月阁去。” “好,你快回去。”唐萱宁要处置瑶姬,倒是也不便留她多在此。 骆清澜微微行礼,正欲离开,忽见角落里跑出一瘦小身影,跪在了唐萱宁面前。 “母亲,求您放过我的娘亲,我娘亲不是有心的,求您了!” 跑来的是骆然,幼小身躯跪在地上,看起来楚楚可怜。 骆清澜脚步微微一顿,不由自主地看向唐萱宁,便见她蹙着眉,似乎有些为难模样。 “不要跪她!”瑶姬忽然叫嚷道,“她不配你跪!也不是你的母亲!你若再这样叫她,便不要认我了!” 骆然缩缩脖子,红着眼看向她:“娘亲,不是你当初教我,要小心谨慎行事,要乖乖听话的吗?何况母亲待我很好的,她……” “住口!”瑶姬受刺激般大喊,“你若再叫她母亲,便不要做我儿子!” 骆然委屈地扁着嘴巴,缩着身子不敢再说话。 唐萱宁冷冷看她一眼,俯身握住骆然的手,让他起了身:“你并未做错事,不必来跪我,现在已是你读书时间了?快回去学习,此处不是你该来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瑶姬的行踪 骆然转眸看向瑶姬,满是不忍和不舍,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他小声道:“娘亲近日确实心情不好,母亲,您不要罚她好不好?然儿会乖乖回去学习的。” 见他低声下气地恳求唐萱宁,仍是一口一句“母亲”,瑶姬气得浑身发颤,怒骂道:“你到底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平日里是这般教你的吗?那贱人是打压你我的仇人,你竟然还与她亲近,你是不是蠢!” 骆然流露出受伤之色,倔强地望着唐萱宁,眸中满是祈求。 瑶姬气得伸出脚想要踹他,嘴上一阵骂骂咧咧,被嬷嬷给死死按住。 唐萱宁叹口气,缓和嗓音道:“然儿小,还不懂大人间的事情,我今日若不罚你母亲,她只会变本加厉,愈发刁蛮任性,在府中尚且有人包容她,可若哪一日出去得罪人呢?那是要让全家都遭殃的。” 骆然拧紧衣袖,抿着唇角不再说话。 “乖,母亲有分寸,不会当真让你娘亲出事,你先回去。” 唐萱宁温声哄着,向嬷嬷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便上前来牵住骆然的手,哄着将人给带走。 瑶姬更是一阵怒骂,怨怪骆然没有良心。 骆清澜冷道:“方才是你不让他求情的,他不过是照你所说来做,如今你却先不满意了,你到底要如何?” “与你何干!”瑶姬怒瞪一眼,“我的儿子,我想如何骂便如何骂!” 唐萱宁拍拍骆清澜肩膀,示意她不要与这种人多言。 方才去取戒尺的婆子赶回来,在得到唐萱宁示意后,便命丫鬟将人给按住,扯住她的手欲行刑。 “不要!不要碰我!”瑶姬大叫着,身体疯狂扭动,根本无法让婆子抓住,“你们不能如此对我!我背后是有人的!” 骆清澜微微眯一下眼,冷眼听着她叫嚷怒骂。 不少路过丫鬟小厮看着此处一幕,窃窃私语的神情让瑶姬愈发觉得耻辱。 桂嬷嬷从远处过来,望见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她匆匆赶过来,拦下这边的婆子后,向唐萱宁行了一礼:“二夫人,老夫人请您和瑶姬过去说话。” 瑶姬恶狠狠地瞪一眼唐萱宁,眼眸里都是得意。 她站起身,揉着肩膀道:“看到了吗?我说过,我生下儿子,对这府上是有功劳的,老夫人绝不会放任你如此待我!” 唐萱宁并未理会她,还一礼后道:“打搅老夫人,实在是过意不去。” 桂嬷嬷笑笑:“二夫人太客气了,老夫人这也是关心你,哦对了——” 她看向骆清澜:“大小姐既然与此事有关,便同去。” “嬷嬷。”唐萱宁笑着拦一下,道,“大小姐只是路过,她并未参与到此事之中,反而被瑶姬发疯给咬了一口,便不要打扰她了?” “这……” 桂嬷嬷知晓老夫人一直是想寻借口教训骆清澜的,可眼下唐萱宁拦着,若不给她面子,反而会伤她与老夫人之间的感情。 想到二人关系好,若老夫人日后追究起来,说不定还是自己过错。 这般想着,桂嬷嬷便笑着道:“都听二夫人的,那请您走前。” 唐萱宁微微颔首,安抚般拍一拍骆清澜肩膀后,便在前先行走向清晖堂。 骆清澜望着她们一行人渐渐远去,在原地驻足片刻,便先回到揽月阁。 不多时,便从清晖堂传来消息,称瑶姬被打了手板,丢回院中去罚跪。 她原想向骆连峰告状,却遭骆连峰训斥,要她安分守己,不去惹唐萱宁生气,瑶姬自然是愈发不平,听闻此刻正在院中闹着。 骆清澜觉得一阵可笑。 她轻抹着香灰,淡淡道:“瑶姬近日很嚣张,穿戴似乎也与往日不同,怕是当真傍上什么贵人了,你此前受伤后,便没有再去跟踪她了,是吗?” “……是。”谢秋一阵惭愧。 在此前受伤后,骆清澜便未再让她跟踪,免得再度遇上高手,暴露身份,也会伤到自己。 “需要奴婢再去跟吗?”谢秋询问,“此次奴婢定然更为小心。” 骆清澜沉吟一瞬,开口道:“让关九去跟,当真有什么,他即便暴露了,也不会妨碍我们接下来的事情。” “好。”谢秋对此没有意见,关九功夫自然是比她高许多。 在将消息传过去后,没几日,便从关九处得到消息。 “瑶姬傍上的,是大理寺少卿,李延清。” 谢秋为骆清澜捧上茶,紧跟着道:“当日袭击我的高手,就是李延清身侧的护卫,关九与他交了手,试出是七星阁的。” “又是七星阁?”骆清澜微微挑动一下眉梢。 她不知晓江湖中事,想到此前江千晟所说,暂且将此事放下了。 至于李延清……骆清澜在脑中搜寻着与他相关的记忆和情报。 皱眉思索良久,她淡淡道:“既然此事尚未有人知晓,暂且便压下,待秋狩结束再说,正巧在秋狩上,我也会会李夫人,你先关注着怪人之事,很快便到我算出来的那日了。” 谢秋犹豫一下,忍不住问道:“那当真是您算出来的吗?” 骆清澜抬眸看她一眼,似笑非笑:“你猜猜看?” 谢秋无奈道:“小姐,您就不要逗奴婢了,奴婢是真猜不到。” 骆清澜笑一下:“不必急着询问答案,往后时日久了,你自然知晓。” 见她如此说,谢秋便未多问。 骆清澜所预言的日子,很快便到来。 午间用过饭,谢秋便匆匆跑进来,称那位怪人已经在茶楼内。 骆清澜收拾行装,便匆匆赶过去。 有她此前命令在,关九不至于关不住这么一个人。 赶至茶楼,来到平日里常聚的雅间,骆清澜打眼一扫,却只看到林方知和白连鹏。 “那人呢?” 省去寒暄,她直接询问。 白连鹏喝着茶,懒洋洋地指指隔壁,林方知代为作答:“正由关九贴身看着,您现在便要去见吗?那人瞧着疯疯癫癫,未必能听进去您的话。” “且先见过再说。”骆清澜道,“你们便在此,我独自去和他聊聊。”? 第二百一十八章 卜阳 骆清澜走至隔壁房门前,抬手轻敲后,才推门入内。 蓬头垢面,形状邋遢的人趴在桌子上,正用手指蘸着茶水,一点点勾描着古怪桌面纹路。 关九抱剑站在他身后,闭着双眸,面色冰冷。 屋内气氛冷凝又古怪。 听闻开门动静,他抬眸望来,见骆清澜独自入内,便提一下剑,径直出门去。 “那……小姐,我也在外守着?”谢秋压低嗓音问。 “嗯,就在门口等候。”骆清澜道。 她独自走入房中,撩开衣摆坐在那怪人面前,微笑道:“久仰了,卜阳先生。” 卜阳,是此人行走江湖时所用名号。 趴在桌上的人并未抬眸,粗糙手指仍在勾画着桌纹,只是冷淡道:“就是你这个女娃娃,算出来我能在何时何地出现的?” “正是。” “实在荒谬,卜阳行踪诡秘,想去何处,都是临时而定,你如何能算出来?” 骆清澜沉静笑道:“我自有我的法子,先生也算见识了我的本事,不知您可否愿为我做事?” “只是如此,你便要我给你打工?”卜阳冷冰冰地抬眸,满是讽刺意味地看着她,“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知晓我出现的位置,但我可以断定,你不会算。” “既然如此,先生可愿意和我赌一赌?”骆清澜好整以暇道,“若我赢了,你便留在茶楼,为我做事,如何?” 卜阳嗤笑一声,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赌的必要。 “您若赢了,我放您走,且永远不再打搅。”骆清澜道,“您若不愿意赌,那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将您留下了。” “你这是威胁我!”卜阳眸中浮现出恼怒之色。 骆清澜挑挑眉,并不否认。 “……好。”卜阳咬牙阴冷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说,是赌星象八卦,还是卜算猜字?” “猜字。”骆清澜道,“你我各自在纸上写下三个答案,由对方猜,如何?” “好!”卜阳一口应下,眸中满是傲意,“那便由我先来猜。” “不,还是由我来猜。”骆清澜笑道,“总要先让先生知晓我的本事了,您才会拿出真本事来猜我的。” 卜阳讥笑一声,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反驳。 他是骄傲的人,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更是充满锐气和傲意。 骆清澜从柜中翻出纸来,切成等分,每人分三张,再给卜阳递过去一支笔:“您请。” 卜阳冷看她一眼,接过笔来挽起袖子,便在骆清澜背过身后迅速写下:“好了,这第一个答案,你且算算。” 骆清澜回眸看向他,细细思索后,给出答案:“腊月初九。” 卜阳微微一愣,他未见骆清澜去算,却在这种情况下给出了他所写的答案,不由一阵诧异。 见他如此神情,骆清澜便知晓自己是赌对了,不由悄悄松下一口气。 前世,她纠缠卜阳三年,才得来一场对赌,当时卜阳所写答案,便是此日,是他女儿的生辰,当时骆清澜三个答案都未答案,是用别的方式将他给留下。 这一世,她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给出的答案,毕竟中间隔三年,她也不知此时的卜阳会在那纸上写什么。 卜阳复杂地看她一眼,将纸翻过来,写的正是骆清澜所说。 “请先生继续。”骆清澜微微一笑,沉静地望着他。 卜阳神情凝重不少,在又写下答案后,便紧紧盯住了骆清澜。 “月芽。”骆清澜依旧回答得毫不犹豫,这是卜阳女儿的乳名。 卜阳眸中惊讶之色更重,他认真打量着骆清澜,扯过第三张纸。 待他写完后,骆清澜回答间仍是自信满满,不假思索:“九月初五,梅竹亭外。” 这是他与妻子初见之日,除他二人之外,便无人知晓此事。 卜阳渐渐流露出震惊之色。 他忍不住问:“这当真是你算的?” 他闯荡江湖多年,早早便将过去的自己给抛下,无人知晓他的来历,也无人知晓他会出现在何处。 他只像一个鬼魂,这么多年来四处飘荡。 骆清澜微微一笑,并未回答。 这自然不是她算的,是当年卜阳写出来后,翻给他看的。 当时的他自然解释这三题的答案,是后来——骆清澜快临盆时,二人偶然一次见面,他向骆清澜吐露的心声。 也因此,她才知晓了卜阳的过去。 当年他肯被迫留下,也有一半原因是骆清澜年岁与他去世女儿相当。 “那么……该我了。”骆清澜眸光闪烁,心头已是彻底松下来。 只要答对卜阳的题,后面她便是十拿九稳。 卜阳微微眯一下眼,从脏乱的口袋中掏出几枚钱币。 他不比骆清澜,他是要实打实算的。 骆清澜弯着唇角,一次性写下三张纸,将第一张推上前去。 卜阳深深看她一眼,便摇着钱币甩出,看着落在桌上形成的卦象,他不由自主拧住眉梢。 半晌,他才不确定地开口:“你在纸条上……写的是我?” 骆清澜望着他一笑,将纸翻开来。 上面所写三字,正是卜阳的真实姓名。 这让他面色大变,紧紧盯住骆清澜。 “下一张。”骆清澜又推出一张纸,并未有给他解释的意思。 卜阳也并未多言,他神情谨慎凝重,早没有方才的不屑一顾和傲慢。 看着算出来的卦象,他又是沉默良久,才开口:“顾从蕊。” 这是他夫人的名讳,骆清澜将纸张翻开,一字不差。 这一次,卜阳并未表现震惊,只是看着她推出第三张纸,再度起卦。 钱币掉落,他眼眸闪烁一下,才犀利抬眸看向骆清澜:“南阳罗木街,乔家宅院。” 骆清澜轻笑一声,将纸翻开,正是他乔家祖宅,也是他们曾经所住之处。 “哎呀,平局了呢。”骆清澜故作苦恼道,“这要怎么办才好,卜阳先生,您要继续和我赌吗?这次想要赌点什么?” 卜阳冷冰冰地抬眸看向她,不答反问:“你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些?”? 第二百一十九章 祭日 骆清澜端起茶盏缓慢饮一口,笑着道:“我的身份可以告诉你,我是镇北侯府的大小姐,至于我为何会知晓这些,我暂且不能告于你知,或者……你起一卦来算算?” 卜阳锐利地打量她两眼,当真将所有家伙什都搬出来,认真卜算着。 可无论他如何算,卦象都透出一股难言的诡异,似乎超越他的某种认知。 多次尝试后,他终于放弃,沉默地坐在那里。 骆清澜笑道:“先生若当真好奇,不妨在此处留下来,你与我相处久了,或许便能看清了。” “想用此方式留我?”卜阳嗤笑一声,“大小姐怕是有些天真了,既然你我平局,那我自然便不算输。” 骆清澜眸光微暗,缓慢开口道:“若我说……你的女儿其实还活着,而且知晓她所在呢?” 卜阳微微一愣,眼眸瞬间变得冷厉无比。 他紧紧盯着骆清澜,冷道:“你既然将我调查得这样仔细,那你应当知晓,妻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若敢拿此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骆清澜淡淡道,“你若肯留下来,年底我便告知你她的下落,让你们父女团聚。” 前世,骆清澜在听闻卜阳身世后,便一直在暗中调查,最终在她临盆前几日得到消息,知晓他女儿还活在世上,过得安稳和乐。 她在知晓女儿一直思念父亲和母亲,也期望着此生能相见时,便打算将真相告知卜阳的,可惜……她死在生产那日,来不及将这些告诉卜阳。 “……年底。”卜阳愣愣重复着这一句。 想要见女儿的渴望,终于让他妥协。 “……好!”他咬着牙,用力道,“我答应为你留下来,可你若是敢欺骗我……” “我若骗你,天打雷劈,随你如何来报复。”骆清澜坦荡道,“如今已入秋,距离年关也不远,我若想骗你,也不会寻这样近的一个日子,你说呢?” 卜阳沉沉看她许久,最终妥协,未再多说什么。 “在茶楼期间,先生可自由行动,若需要什么,便告知林方知,他负责处理我在暗中的所有事情。”骆清澜道,“若无要事,平日里我也不会来打搅,更不会拘着先生,您尽可随意。” 她相信卜阳是有分寸的人,不至于出去故意暴露她的行踪。 这几日他在京城里疯疯癫癫行事,想必也还未引起他人注意。 卜阳虽然未再说话,可骆清澜知晓,他这便是默认了。 给他斟上一杯茶,骆清澜便走出房门来,回到隔壁。 关九也已回到此处,正倚在窗口看着外头。 “看来是成了。”白连鹏磕着瓜子,嘻嘻笑道:“我便说东家是有本事的,她若没有将我们调查清楚,是不会出手的,我们三个人不就是这样来的?” 骆清澜只当没听出他话外之意,只对林方知道:“卜阳便托付给林先生了,他心性脾气古怪,素爱些玄门奇道,平日里也爱研究,若他需要什么,你只管给他便是了,再帮他寻一处清净的院子。” “好。”林方知微微颔首,温声应下来,“小姐这便要回去了吗?” “嗯,今日出来也有些久了。”骆清澜道,“再不回去,怕是祖母要怪罪。” 白连鹏轻哼一声,显然是知晓老夫人是怎样的人。 骆清澜懒得理会他,在与三人告辞后,便回到府中去。 将卜阳先收下,骆清澜也该想想要如何用他。 江容轩用他,是为自己卜算,去蒙骗皇帝,她自然不能这样用。 思索着,她倒是想起另一事。 现在苏贵人母子一事彻底平息,戎觉寺不再是皇帝心中禁忌,她倒是也可以与皇后提一提给她母亲供奉长明牌位的事情。 此事本就是皇后主动应下的,在骆清澜去求时,她当即便答应下来,让人给戎觉寺的方丈去了封信。 骆清澜谢过皇后,便寻个好日子,前往戎觉寺拜祭。 登山来至大殿,骆清澜在方丈主持下,拜过亡母,为她上了头一柱香。 方丈笑着道:“骆小姐孝心难得,今日也是赶巧,宁王殿下正在后殿拜祭亡母呢。” 宁王……江千晟? 骆清澜愣了一下:“王爷竟也在此吗?” “是呀,今日是王爷生母祭日。”方丈温和道,“他在墓园祭拜过,便来此处上香了。” ……祭日。 骆清澜心头微微沉重,想他生母因身份卑微,甚至都入不得皇殿,也无法在此处供奉,便是一阵心酸。 她拜谢过方丈,便向后殿走去,望见了站在内的江千晟。 他一身白袍,背影被往日里都要清冷挺拔,如雪地里的雪松,孑然而立,容不得他人近身。 他应当听到身后脚步声了,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骆清澜放缓步子,绕至他面前行礼,开口道:“见过王爷。” 江千晟微微一怔,清冷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如冰雪消融般,流露出几分温和:“骆小姐,你怎么在此处。” 骆清澜道:“此前皇后恩准,允许我母亲长明牌位立于此处,正巧立好了,我便来拜拜,结果从方丈口中得知,今日也是您母亲的……” “嗯,是我娘的祭日。”江千晟看向牌位,目光中多出许多复杂神情,“这一日也只有我能来看看她了。” “我可以上柱香吗?”骆清澜询问。 江千晟微微一顿,点一点头。 骆清澜便上前去,为牌位上了一柱香,认真祷告。 待她起身,江千晟道:“这么多年来,除我之外,便只有骆小姐肯为她上香了。” 骆清澜知晓,这是因江千晟素日里低调,不与朝中之人来往,也无什么亲朋,只有将他收养的皇后待他真诚。 可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不至于来向一个死去的宫女进香。 “这样也好。”骆清澜笑着看向江千晟,“那些不真心的,当真到这牌位面前,还不知要说什么坏话,反而会让王爷您母亲伤心难过的,何况这样难得的清净,也很养人。” 江千晟唇线微微抿出丝笑意:“骆小姐说得是,不知你是否有空闲?我们出去走走?”? 第二百二十章 偶遇 骆清澜欣然应下,与江千晟一同走出大殿。 秋风爽人,树梢枝叶虽仍透着绿意,却萧凉不少。 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树叶,尾端也已泛黄。 骆清澜看着这气候,便随口道:“说来,也是快秋狩了,我们府上前几日也得到了宫中传信。” 江千晟微微颔首,迟疑一番,他开口道:“此次秋狩未必有趣,骆小姐若无必要,最好是不要去参与。” 骆清澜微微一怔,疑惑地看向他:“为何?” 即便是无趣,秋狩那也是皇宫所办,既然帖子都已下了,若无正当理由,怕是不能不去。 “只是想起,此前春狩骆小姐便未去,想着你应当是不喜欢。”江千晟平静回答。 骆清澜满目狐疑,总觉得他是未说真话,却又不好逼问。 二人沉默着走出大殿,步在深林幽静台阶,难得静谧。 从前这般安静走着,骆清澜只会觉得空气弥漫着尴尬,可现在与他一同并肩下山,即便一路无话,她也觉得心头轻快,一路抚花弄草,很是自在。 江千晟目光时不时便望向她,见她自在惬意,唇畔也勾勒着浅浅笑意。 二人便这般不疾不徐地走着,林中风起,带起阵萧索,让骆清澜不禁眯了一下眼。 “冷?”江千晟单字询问。 骆清澜摇摇头:“冷倒不至于,只是现在才觉……到底是入秋了。” 时间过得是真快,再过不久,怕是便要年关,再逢入春,便是她重生两年了,届时她及笄,许多事便也更好办。 心中默默感慨着,她唇畔衔着笑,轻声开口道:“我倒还挺喜欢秋日,足够安静。” “哦对了。”她忽然道,“正巧我家厨娘近日研究出新糕点,都是秋日里的花果做出来的,若王爷不弃,我便给您也送去些。” “好。”江千晟轻声应道,“你想去,随时都可以。” 骆清澜眉眼弯弯,勾勒出恬静笑意。 江千晟唇角不自觉便跟着弯起弧度,神情柔和几分。 二人行在秋日里的山间,细声慢语地聊着,秋日里的萧索都似温和许多。 正行至半山腰,便听下方一片吵吵闹闹,似是有人上山来。 骆清澜正欲说先给人让路,便已见到拐出来的身影。 江岁宁提着裙摆,气喘吁吁地爬着山,正不断骂着她的丫鬟们:“我都说要乘轿子了,你们偏偏不让,还说什么这样更诚恳……说到底,千晟哥哥的母亲只是宫女而已,至于这样吗!我只是来见千晟哥哥而已。” 话语间,她抬头望过来,正看到骆清澜和江千晟。 因她那番话,江千晟神情并不算很好,方才还柔和不少的脸庞,此刻看着冷若冰霜。 “千……千晟哥哥……” 呆一呆,江岁宁忙冲上来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爬山爬累了絮叨几句,这不是我的真心话。” 江千晟冷淡看着她,并未应声。 江岁宁目光转动着,慌乱之余终于注意到骆清澜,又有些生气道:“千晟哥哥,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在一起!” 江千晟冷看她一眼,并未回答。 他对骆清澜道:“走,下山。” 骆清澜轻轻颔首,随着江千晟便要绕开。 江岁宁咬住嘴唇,嫉妒地看向骆清澜,趁江千晟不注意,便伸手狠狠一推。 骆清澜一时不察,趔趄着便要向山下滚去。 江千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腕,及时将人扯回。 在撞进他怀中的一瞬,骆清澜心口还在砰砰跳动着。 她下意识仰起头看向江千晟,只望见他清冷削瘦的下颌。 江千晟眸中透出冷锐,冷冰冰地看着江岁宁,话语异常狠辣:“管不好那双手,可以剁掉。” 江岁宁下意识缩起手,继而恼怒:“我什么都没有做,千晟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你当我是眼瞎吗?”江千晟冷冰冰道,“若再让我看到你手脚不干净,别怪我当真对你不客气。” 江岁宁眼眶红起来,咬着唇瓣委屈道:“你从来都没没有这样凶过我,为这女人,你竟然对我说这种话,你怎么能这样子。” 江千晟冷漠看着她,不为所动。 江岁宁愈发委屈了:“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凭什么她要凭着娃娃亲就将你给抢走,我不干!” 骆清澜冷淡看着她,与江千晟微微保持距离后,便不打算与她纠缠。 正要劝着江千晟离开,便听江岁宁忽然道:“秋狩时,我父亲便要进京了,我会求他和皇上提亲,让皇上应允我们在一起!反正我喜欢的东西,是一定要得到的。” 南宣郡王要进京? 骆清澜愣一下,微微蹙起眉梢。 注意到她的神情,江岁宁以为她是怕了,愈发得意张扬。 对于她这般幼稚的想法,骆清澜却是觉得十分好笑。 真当南宣郡王可以只手遮天? 好歹她的父亲在外征战,皇帝须得处处护着她,即便没有这一点,身为帝王,怎么可能由得臣子来逼迫,若南宣郡王当真这般愚蠢,怕是此次来京,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江千晟冷扫她一眼,显然也不将她放在心上。 他看向骆清澜,淡淡开口道:“走。” 话音落下,他特意将骆清澜护在另一侧,伸出手臂虚虚隔在她身后,不让江岁宁再有机可乘。 “千晟哥哥!”江岁宁咬着唇瓣跺脚,不满道,“你便这样走了吗?我可是特意来祭拜你生母的,你好歹陪我上去嘛。” “不必你祭拜。”江千晟冷冰冰道,“往后也不许你靠近我娘亲牌位。” 说罢,他便再未理会江岁宁,与骆清澜一同下山。 “将她这般放在那里,当真好吗?”骆清澜看向江千晟,“或许她会出于怨愤,前去殿中做点什么。” “不会。”江千晟冷淡道,“有人在那边。” 有人守着,自然便不必担心什么。 骆清澜放下心来,郑重道谢道:“多谢王爷方才救下我,否则这摔下去,还不知会如何。”? 第二百二十一章 秋狩 江千晟微微摇首:“不必客气,她会在今日来戎觉寺,也是因我而起,本该我向你致歉。” 骆清澜心念一动,“她时常去找你吗?”而且对江千晟之事如此了若指掌。 “近来确实多有纠缠。”江千晟道,“不过,我母亲忌日并非什么秘密,只要有心调查,便可查到,并非是我这边放出去的消息。” ……多有纠缠。 听到这几字,不知为何,骆清澜觉得心中一阵不适。 张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将所有话都咽下。 “我送你回去。”江千晟道,“她在山上,今日怕是也没什么闲暇赏景了。” 骆清澜点点头,也确实是没什么兴致再继续赏景。 二人乘马车回到侯府,在骆清澜下马车后,江千晟再度叮嘱道:“若无必要,最好不要去秋狩。” 骆清澜脚步微微一顿。 想到方才江岁宁说起南宣郡王要进京一事,她猜测着或许与此事有关。 思索一下,她笑道:“多谢王爷提醒,我会考虑一下的。” 她并未直接答应,也并未拒绝,她确实还有想要做的事情。 在与江千晟告别后,便走入侯府当中。 瑶姬招摇着走在前头,指着丫鬟搬着什么物件,似乎也才刚从外面回来。 看到骆清澜,她轻蔑地瞥开视线,仿佛并未看到一般。 指着丫鬟正在搬的东西,她炫耀似的大声道:“都给我小心点,这可是上好的珍珠翡翠,你们若是磕了碰了,那条贱命可不够赔的。” 众人喏诺应着,小心翼翼地搬运,看起来更为紧张了些。 骆清澜轻笑一声,上前来自如地询问:“看来你是得了好东西。” 瑶姬仰着脑袋,沾沾自喜。 骆清澜道:“可惜,得到东西再好,这即将到来的秋狩,你却是无缘去了,届时那里所放的东西,才是顶好的。” 瑶姬脸色倏然沉下来,瞪她一眼道:“大小姐是来跟我炫耀的吗?” “炫耀?有必要吗?”骆清澜轻笑一声,“说句难听的,我即便要炫耀,也不会和一个妾室炫。” “你……!” “先别急着生气。” 骆清澜慢条斯理道:“我今日与你提起秋狩,是想要帮你一把,让你也能随行前往。” 瑶姬狐疑看着她。 “附耳过来。”骆清澜招招手,“我教你一个法子,你若觉得有用,便去试试,你若觉得没用,只当我没有说过这话。” 瑶姬仍是半信半疑,身体却已经凑过去。 在骆清澜细声说过后,她双眸当即一亮,立即道:“这一定能成!” “能不能成,还要靠你自己。”骆清澜笑着道,“方法我已经教给你了,如何做,是你自己的事情。” “可……你为什么帮我?”瑶姬疑惑。 “随手为之,你若怀疑我的目的,可以不去。”骆清澜道。 瑶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她仿佛变脸般,立即扬起笑容道:“大小姐莫生气,我是随口胡说的,你能帮我,我很感激,将来定然报答。” 骆清澜可不敢再信她所谓的报答。 随意挥挥手,便向揽月阁走去。 回到房内坐下来,骆清澜沉吟道:“想不到南宣郡王竟要进京来,这样大的事情,我们在此之前却根本不知,茶楼也未察觉,看来所布的眼线还是不够。” “如今我们只局限京城,很容易将外头的消息给漏掉。” 谢秋为她端上茶:“需要奴婢去询问林先生吗?” “不必。”骆清澜摇摇头,“如今我们才刚起步,这种程度也是很正常的,慢慢来,想必林先生心中有谋算,不过……你还是去一趟茶楼,让他们收集一下相关情报,免得人来了,我们还心中没有数。” “是。” 谢秋应下一声,便前去茶楼传话。 不过,没等茶楼那边传来什么消息,京城内便有相关传言四起,皆是川州那处传来的。 前世,骆清澜与江千晟并不相熟,与江岁宁更是没有任何瓜葛,因此也并未关注南宣郡王和川地的消息,现在思索起来,只模模糊糊记得南宣郡王势大,却不知具体详情。 而如今传来的那些的谣言,却都不是什么好传闻。 正是在这样的时节里,南宣郡王入了京,翌日便大摆宴席来宴宾客。 侯府自然有收到请帖,由二房夫妇前往,骆清澜多懒,也不想在秋狩前惹出什么麻烦,索性称病不出,在府中安心待着。 时日渐过,很快便至秋狩之日。 皇家仪队浩浩荡荡地出城,高门望族的车马一个赛一个的奢华,引得百姓驻足观望。 骆清澜与骆筱筱同车而坐,一路上都是无话。 直至到达秋山,下马车时看到了瑶姬,骆筱筱才鄙夷道:“一个妾竟然也能跑到这种地方来,祖母也真是糊涂。” 骆清澜似笑非笑:“若我记得不错,妹妹你和瑶姬的关系似乎很亲厚?” “逗只小猫小狗玩罢了。”骆筱筱不屑道,“难道姐姐你当她是正经的主子相处?谁要和这种人亲厚啊。” 这般说着,她便嗤笑一声先行走远。 营帐都是早早扎好的,男女眷分在两处,按照家族来安排住处。 侯府地位尊贵,除皇亲国戚外,距离皇帝和皇后的营帐也更近些,也算彰显尊贵。 老夫人携众人前往时,端得一派威严十足,很是享受众人瞩目。 在到达营帐后,她便淡淡道:“都各自去安顿,今日便各自行动,莫忘了晚间的宴。” 傍晚时分,皇帝会在广场之上宴请百官,也算是狩猎前夜的狂欢。 众人纷纷应声后,便前往帐内安顿。 待一切收拾妥当,骆清澜便出门去寻江笠冉,先去向她打了招呼。 “侯府众人都来了?” 江笠冉站在靶场附近,似是准备操练的。 身为习武之人,她是最喜爱这种场合,看着笑容都真切不少。 骆清澜亲昵地挽住她手臂,笑着道:“都来了,祖母允我们随处走动,我便立即来见姑姑了,姑姑这是打算进靶场吗?”? 第二百二十二章 向我道歉 江笠冉望见银兰抱着弓回来,便笑着道:“能光明正大在外施展拳脚的机会,便也只有春狩和秋狩了,平日里那些个宴会,都是大家闺秀吟诗作对的地方,我可做不来。” “姑姑太谦虚了,您自小文武双全呢。”骆清澜弯着眼眸道。 “幼时学的,现在早便忘记了。”江笠冉点点骆清澜的额头,“不过我有一个格外优秀的侄女,这便足够我骄傲了,那些什么诗词,不会也罢。” 姑侄二人凑在一处笑着,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温婉嗓音:“郡主不必太过自谦,您此前在宴会上做的诗,我可时不时都会拿出来看看呢。” 二人回眸去,便见赵婉娴牵着顾甄儿走来。 自打上次落水后,顾家便几乎不携顾甄儿露面,骆清澜也是许久未见她了。 几人一同见了礼,赵婉娴拉着骆清澜手道:“我母亲也时常念叨着你,可惜你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们也见不到,难得现在有机会,你若有空闲,也去看看她。” “好,我稍后便去拜见夫人。”骆清澜笑着回了一句,伸出手摸摸顾甄儿的头,“甄儿似乎长高了些,看样子近来过得不错?” 顾甄儿用力点点头,扬起灿烂笑容道:“嗯!甄儿在府中养得很好,母亲还悄悄告诉我,要我谢谢姐姐的,谢你帮我出头。” 骆清澜眸光闪动,和赵婉娴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然的笑容。 此前她算计江岁宁落水,虽然最后用刺客遮掩过去,可未必能瞒过所有人。 很显然,顾夫人便很是明白的。 骆清澜揉一下顾甄儿的发,笑着道:“此事你记在心里便好,往后可不许再拿出来说了。” “好,甄儿听姐姐的。”顾甄儿乖巧点头,用双手捂住嘴巴。 众人都有被她可爱到,尤其是江笠冉。 因此前误会顾甄儿之事,她一直心有惭愧,眼下趁此机会,便打算修复关系,想教她却射箭。 骆清澜知晓她是有意和顾甄儿交好,并未打搅。 她拉着赵婉娴略走出两步,低声询问道:“你可见到了李夫人?” “哪家李夫人?”赵婉娴疑惑问,这京城里姓李的可不少。 “大理寺少卿,李延清的夫人。”骆清澜道。 “哦,她呀……”赵婉娴拖长调子,思索道,“方才确实是看见了,与李大人一同来向我们母子三人见礼,瞧着很是恩爱的模样,也难怪都传他们是对好命鸳鸯。” 好命鸳鸯? 骆清澜心中觉得嘲弄无比。 “你要去见她吗?”赵婉娴问,“可我记得,你们应当是没有什么交集才对。” “现在没有交集,往后难道不能有吗?”骆清澜眨两下眼。 赵婉娴笑一笑,轻轻碰她两下:“你这是为你侯府去结交的呢?还是为宁王去结交的?” 骆清澜嗔她一眼:“怎么便扯到宁王了,这是为我自己。” “好好好,不说宁王。”赵婉娴温婉笑容里,仍是满满的调侃,让骆清澜一阵羞臊。 “在聊什么呢?”一道声音忽然插入进来,算不上有什么善意。 骆清澜和赵婉娴回眸,便见江岁宁和骆筱筱结伴而来。 “还能聊什么,瞧姐姐粉面含春模样,想是在聊宁王。”骆筱筱掩唇轻笑,眼眸里却满满都是嫉妒和嘲弄。 江岁宁脸色微微沉下几分,当即就冷哼一声。 她扬起下巴,自信满满道:“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骆清澜挑一挑眉梢,正待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破空声。 “清澜小心!” 江笠冉惊呼声传来,骆清澜只来得及回眸,便看到一道箭光闪过,擦着她的发丝,从她耳畔呼啸而过。 “锵!” 立箭瞬间破穿梧桐树,深深嵌在其中。 骆清澜眼眸略微抖动一瞬,缓慢冷下来。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射箭而来的那人,神情并无任何惧怕,甚至没有半点惊慌,只是掩在袖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清澜, 你没事?”江笠冉扑上来,一张脸已经惨白,显然是受到了十足的惊吓。 骆清澜并未开口,只是冷冰冰地看向靶场。 站在那里的中年男人神情冷厉,如鹰隼般,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可直觉却在告诉骆清澜,那人正是南宣郡王。 果然—— “父王!” 江岁宁提着裙摆跑过去,抱住男人手臂亲昵摇晃:“阿宁来找您了!” 南宣郡王揉一揉她的发,目光锐利地望向这边,沉声开口道:“实在不好意思,骆大小姐,我的弓方才不听使唤,差点便伤到了你。” 他显然是故意的,周围热闹声音在一瞬便冷寂下来,如今谁人不知晓骆清澜和江岁宁的过节? 江笠冉冷冷看过去,怒道:“南宣郡王,这里是京城,不是川州,你若敢伤我清澜一丝一毫,我第一个不答应!皇上也不会饶恕你!” 南宣郡王沉沉看向她,威严十足道:“我说过,我不是故意的。” “你分明……” “姑姑。” 骆清澜拦住她,上前一步,直直逼视着南宣郡王:“即便不是故意的,你也差点伤到我,是不是该向我道歉?” 南宣郡王目光一眯,威慑性十足。 骆清澜不甘示弱地望向他,气势分毫不输。 她好歹是当过皇后的人,若连一个臣子都怕,还如何母仪天下。 二人气场强大,即便是江笠冉,都不由怔怔地看向骆清澜,仿佛是才认识她一般。 “谁要和你道歉!”江岁宁不满道,“父王,我们走。” 她挽住南宣郡王的手臂,便要挽着她离开。 南宣郡王冷冰冰收回目光,也是直接无视了骆清澜,转身便要离开。 骆清澜咬住唇瓣,上前一步,还未来及开口,忽传来另一道破空之声,仿佛划开云雾,发出尖锐嘶吼,正如猛虎般扑去。 利风从骆清澜身侧掠过,她看到一箭正深旋着向南宣郡王直直刺去。 众人发出惊呼声,眼睁睁看着那箭到了近前。 南宣郡王只来得及转眸,下意识抬起弓来阻拦。? 第二百二十三章 出头 “嘭!” 利箭折断长弓,穿破靶心,钉入其后的石壁当中深深没入,只留下道道细细的裂痕。 全场死寂,南宣郡王怒火蹲起。 他将断弓摔在地上,咬牙切齿道:“不知是哪位英雄,这般不长眼睛?” 若不是他方才用弓挡住一下,怕是现在已经中箭。 随着他话音落下,众人随着他一同转眸,便看到江千晟挽着一张精致银弓,正徐徐走来。 他一身白袍如雪,玉冠端正,全然没有武将做派,可方才那一箭,却是谁都不敢小觑。 在远处正要来靶场的江容轩望见,银牙都要咬碎了。 “实在不好意思。” 江千晟缓慢开口,不疾不徐道:“我的弓方才不听使唤,差点便伤到了你。” 这话与方才南宣郡王对骆清澜所说的,分毫不差。 众人一听,便知道他这一箭是为什么射的。 江岁宁咬住牙,不甘心地嚷道:“你干嘛为她出头呀!我父王根本没有伤到她,方才你那箭,却是要取我父王的性命!” 江千晟冷淡道:“我解释过了,弓不太听使唤,射中哪里,与我何干。” “你……!”江岁宁气急,“你怎能这般对我父王!快点道歉!” 江千晟长身而立,冷漠地看向南宣郡王:“王爷,我可有做错什么?” 南宣郡王眼眸阴沉,里面沁着浓浓怒火。 若他现在要江千晟道歉,岂不是说明,方才他差点射中骆清澜,也是做错了? 回眸看一眼那没入墙壁的箭矢,他眼眸阴晴一瞬,忽然大笑起来。 “好!”南宣郡王放声道,“算你有种,难怪阿宁对你念念不忘,这一箭,我受了。” 他冷冷看一眼骆清澜,拉住江岁宁道:“走,宝贝女儿,我们到一旁去说话。” 他很快便携江岁宁走远,众人从冷凝气氛中走出,都是长长出一口气。 骆清澜心头虽仍有不快,可因江千晟为她出气,倒是爽快不少。 她上前一步,认认真真道谢道:“多谢王爷肯为我出头。” 江千晟回眸来打量她一眼,微微颔首:“不必客气,骆小姐未受到惊吓便好。” “方才真的是好险。”赵婉娴在旁拍着胸脯道,“但凡清澜惊慌失措着跑出一步,那箭便会射中她了。” “王爷不也差点射中人吗……”骆筱筱忍不住在旁小声嘀咕。 因江千晟对骆清澜的维护,她心中是嫉妒到了极点,那远处站着的小姐,现在哪一个不羡慕骆清澜? 江千晟冷淡看她一眼,道:“他理亏在先,本王即便当真射中他,也无错,还是说,二小姐有什么其他高见?” 骆筱筱干笑一声,不敢与他争辩,弱弱道一声“不敢”,便匆匆跑远。 江笠冉横她一眼,冷哼一声。 她护着骆清澜,再度向江千晟道谢:“多谢王爷了,若非你出手,我们还当真无法奈何他,只能是憋屈地忍下这口气。” 江千晟客客气气地还礼,待她明显与待骆筱筱不同。 他也不愿一再被几人道谢,索性便借口离开。 骆清澜等人也不愿在此处被人围观,索性换一处地方。 只是江笠冉无法在拉弓。 骆清澜表达愧疚时,江笠冉却是不以为然:“今日我也没什么心情拉弓射箭了,看见弓便会想起南宣郡王,不拉弓也好。” 见她确实神情愤愤,骆清澜才未多言。 几人一同消磨着时间,待午后,骆清澜便随赵婉娴去拜见了赵夫人,正巧见李夫人也在,骆清澜倒是不必刻意去寻她,自然地聊了几句。 在试探之下,骆清澜听出她是当真很信任李延清,眼角眉梢之间皆是陷入甜蜜中的女子应有的模样。 骆清澜心中不由得叹口气,对那位李大人便更气了几分。 在外维持着虚伪的好人面孔,背地里却是养着另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别人家中的妾,不过是衣冠楚楚的伪君子罢了。 ……和江容轩简直一模一样。 骆清澜因此而更加厌恶他。 在此聊过后,她便回到帐中,安心等待晚宴开始。 傍晚时分,侯府众人都从帐中出来,老夫人特意将她唤到身侧,压低嗓音道:“听闻你今日和南宣郡王起了冲突?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人?” “我并未曾招惹,是他忽然向我射箭。”骆清澜冷淡道,“都欺负到我头上,难道要我沉默不语吗?若我当真这般做,往后侯府才要被笑话。” 想她父兄在沙场征战,哪一个是能轻易招惹的? 现在倒好,他们不在了,侯府反倒是养了一群软弱无骨的人? 老夫人听得懂她话中意思,却觉得很是不爽。 这是在骂她软骨头吗? 还未开口讽刺,便听骆清澜又道:“何况,最后是宁王殿下帮我出了头,真要说起冲突,也应当是他和南宣郡王之间,他都未觉得有什么,旁人又何必说三道四。” 老夫人心头窝火,总觉得她这“旁人”二字里有自己。 骆清澜懒得理会她如何想。 在早之前,她便和老夫人撕破过脸皮,如今维持着表面平和也便罢了,何必再恭恭敬敬的。 说话间,他们已然走到广场,老夫人只好将所有话都咽下,只暗暗瞪了一眼骆清澜。 一行人来到席间落座,江容轩摇着扇子走来,笑容和煦倜傥,和众人一一问好。 老夫人自然是欢喜,她此前虽然避险不去见江容轩,可此前之事毕竟都过去了,皇帝对他态度都已缓和,眼看着苏贵人便要成为德嫔了,她自然是愿意和江容轩亲近。 骆筱筱更不必说,在江容轩走来时,脸颊便红了红,眼眸含春地望向他。 江容轩客套地和老夫人寒暄过后,便看向骆清澜,关切道:“听闻今日大小姐受了惊,可好些了吗?若觉得何处不适,可定要说出来,这受惊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这闹出什么心病,便不好了。” “殿下这是在诅咒我吗?”骆清澜冷淡道,“我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你却盼着我得心病?”? 第二百二十四章 毁约 江容轩笑容僵硬,目光略有些阴沉。 老夫人当即呵斥道:“怎么和五殿下说话的?殿下是关心你,你如此回答,可有教养?” 骆清澜神情冷淡:“即便是皇子,也该知晓说话的分寸,他说话难听,还不许我反驳吗?若殿下觉得我冒犯,大可治罪。” 江容轩自然不可能因此治罪,即便他想,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胡来。 咬咬牙关,他勉强挤出笑容道:“是我言语间失了分寸,骆小姐教训得对,老夫人便不必训斥她了,再会。” 他保持着风度颔首,转身离开此处。 老夫人仍是瞪了一眼骆清澜,不悦道:“五殿下好心不与你计较,不代表你没有错,自己好好反思反思。” 骆清澜端起茶盏来,懒得理会老夫人口中的教义。 众人渐次到齐落座,南宣郡王与江岁宁高调而来,路过骆清澜身侧时,都没有给什么好脸色,让人一看便知他们之间的关系。 骆清澜神情平静,和他们目光相触,却不见丝毫畏缩。 南宣郡王冷哼一声,携江岁宁到前落座。 骆筱筱幸灾乐祸道:“姐姐这是彻底和郡王结仇了呀,这位可是有实权的王爷。” “再有实权,也比不过皇权。”骆清澜冷淡道,“天子脚下,他敢胡作非为吗?倒是你,和这种嚣张的人交好,别让皇上恼了才是。” 骆筱筱不屑一顾,只当是骆清澜在嫉妒自己。 众人随意交流着,待时辰将至,皇帝和皇后才出现。 拜见后,这宴席便算是正式开始。 皇帝相较于往日随时放松许多,毕竟狩猎于他而言,确实是一种娱乐,也不许烦恼朝政大事,自然是分外随和。 在品尝到不错菜式时,还命高公公分了下去。 侯府自然是有份的,南宣郡王难得进京,也得了份赐菜。 “郡王上一次入京了,已经是四年前了?”皇帝温和道,“你与朕难得相聚,此次可要多留几日才是。” “多谢皇上惦念。”南宣郡王起身来行礼,叹着气道,“其实此次入京来,臣是为着阿宁,这俗话说,儿女债便是父母债,若非为她,臣又何必奔波此遭呢。” 他都这般说了,皇帝自然是要关心一下:“怎么,小郡主在京过得不好吗?” “阿宁有您和皇后娘娘庇护,自然是过得很好,臣也十分感激。”南宣郡王道,“臣来此,是为着她的终身大事而来,眼看阿宁马上要及笄,正是要考虑这些的时候呢。” 皇帝忍不住笑起来:“才方要及笄的年纪,这年岁好小呢,瞧瞧赵国公家的小姐,花一般的年纪,在闺阁修身养性,不也很好吗?慢慢挑选便是了。” “话虽如此,可阿宁是倔强的孩子,她若认定,便不可能更改,臣知晓她的心思,自然要来为她早早做主的。” “哦?郡主有心上人了?” 江岁宁含羞垂眸,瞧着正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南宣郡王上前一步,郑重行礼道:“原不该开这口的,可为着安宁幸福,臣斗胆求皇上赐婚,成全阿宁与宁王殿下。” 席间安静一瞬,骤然间便是哗然一片。 谁人不知骆清澜和江千晟有婚约,且今日江千晟可是特意为骆清澜出头的,怎么看,二人之间都是有苗头的,现在南宣郡王却公然要和侯府抢人,还要皇帝来赐婚。 皇帝眼眸微微一沉,也有些不悦。 婚约婚约,所谓约,便是用来约束众人,用以遵守的。 可现在他堂堂九五至尊,竟然被臣子要求毁约? 皇帝心中自然不快。 他冷淡道:“宁王早有婚约,此事朕无法做主,郡王还是另选他人。” 南宣郡王道:“若是旁人,臣也不会来求皇上了,还请皇上念在臣这番爱女之心,应了臣的请求。” 皇后淡淡开口道:“郡王有爱女之心,难道旁人便没有爱子、爱女之心了吗?无论是本宫或皇上,还是远在边疆的镇北侯,想来都是满意这桩婚事的,难道我们不曾有爱子女的心?” “是臣失言。”南宣郡王埋首道,“可无论如何,还请皇上应允,作为道歉,臣愿代替镇北侯前往边疆镇守,五年不回。” 他掷地有声的话语,让众人都是一阵哗然和骚动。 骆清澜眼眸微暗,心中早已十分不悦。 听闻这话,她轻轻一笑,吸引来所有目光。 与江千晟对视一眼,她徐徐起身对皇帝道:“若父兄当真能回到臣女身畔,臣女愿毁弃婚约,边疆凶险难测,父兄御敌生死难料,臣女日夜担心挂心,只因他们是为国效忠,做的是大义之事,这才未曾将担忧诉之言语。” “说句悲观的话,臣女每日都在做着最坏的准备,如今……竟有人为一纸婚约,便要将自己父亲置于险地……” 她意味不明地看一眼江岁宁,嘲弄道:“臣女不敢苟同,但若当真能换回臣女父兄,臣女愿意。” 她眸光坚定地看着皇帝,并未有任何撒谎的迹象。 凡是女子,谁不担忧自己的前程和婚嫁? 江千晟这般好的姻缘,只要握住,便不该放弃,可她却愿意主动毁约,来换自己父兄。 不少人都因此而动容,目光看向南宣郡王和江岁宁时,便不是很友好。 就连老夫人,此刻都说不出反驳骆清澜的话来。 皇帝深深叹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她。 许是触动到他内心深处与生母的记忆,他安抚骆清澜道:“自古婚约便没有抢夺的道理,何况朕是九五至尊,怎能做这般背弃诺言的事情?” “你父兄在外征战,为我朝累下赫赫战功,朕也不能做让侯府寒心的事情,你且先坐下来,不必如此。” 江笠冉悄悄抹了把眼泪,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没有镇北侯在,因老夫人处事懦弱,如今是谁都敢欺负骆清澜了,若她也退缩,那骆清澜岂不是彻底没有靠山了? 想到此,她站起身来道:“郡王话已至此,我倒是想问问小郡主,你忍心让你父王为你牺牲至此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请求赐婚 江岁宁慌乱地看一眼南宣郡王,显然也明白眼下情况不妙。 她起身来,瞪一眼骆清澜这个罪魁祸首,便扬起脑袋道:“我父王可不一样,他若沙场征战,定然能立即荡平四方,何况……骆清澜和千晟哥哥原便是娃娃亲,这做不得数的,不过是夫人间的玩笑话罢了,现在也没人能证明此事真假,谁知道究竟有没有婚约啊。” 她这话说来实在幼稚,不少人都流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南宣郡王看她一眼,低声道:“不得在皇上面前无礼,坐下!” “我不要!” 江岁宁从席间出来,向皇帝行礼:“皇上,请您为我和千晟哥哥赐婚,我与千晟哥哥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怎能因一纸根本不作数的娃娃亲就无法善终?” 皇帝揉一下眉心,沉沉看向了江千晟:“千晟,你有何看法?” 江千晟起身来,行礼后道:“儿臣与骆小姐婚约属实,已信物为证,至于郡主……儿臣幼时确实与她有几面之缘,可算不得青梅竹马,更没有两情相悦,儿臣不同意毁约。” 南宣郡王甩一下衣袖,目光沉沉施加着威压:“我儿有何处不好,让王爷不肯和阿宁订婚?” “她自己做下什么事,郡王不清楚吗?”江千晟冷淡道,“你认为她好,只管藏着,不要带到我面前来。” “千晟哥哥……”江岁宁咬住唇瓣,不甘又委屈地看着他。 江容轩眸光转动着,忽然站起身来笑着道:“皇兄,你何必说得如此不近人情,小郡主灵脱可爱,难道不讨喜吗?” “既然讨你喜欢,不妨你求父皇,给你二人赐婚。”江千晟冷淡道,“想来皇子身份,也不辱没了郡主。” “我不要!”江岁宁大声喊道,“谁要和那家伙成亲,他天天去青楼,就是个脏东西。” 江容轩眸中闪过阴鸷,不由自主地瞪了一眼江岁宁。 他好心帮着说话,如今竟然还要被这女人骂? 江岁宁索性吵嚷着任性道:“我只要嫁千晟哥哥,骆清澜不配和他有婚约,婚约就应该是我的!反正娃娃亲不作数。” 她这般姿态,自然让皇帝心中不满。 江千晟清冷眉眼中没有任何波动。 他上前一步,行礼一拜道:“既然郡主和郡王因是娃娃亲而不肯死心,那便请父皇下旨,再度为我和骆小姐赐婚。” “不行!皇上,你要给我和千晟哥哥赐婚!”江岁宁也嚷道。 “嘭!” 皇帝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火气终于涌上来:“一个个地要朕来赐婚,当朕是月老吗?” 他冷冷看着底下站着的人,哼出一声,直接甩袖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众人大气不敢出,纷纷起身来恭送皇帝。 皇后在路过骆清澜身侧时,安抚般地走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是在传达着某种信号。 她毕竟是江千晟的养母,真要论起江千晟的婚事,皇帝也是要询问她的意见的,可如今她这举动看来,分明是更属意骆清澜的。 众人揣度着皇后和皇帝的意思,在他们离开后,这席上便冷凝下来,已全无庆典的意味。 南宣郡王冷冰冰地看向骆清澜,嘲弄道:“骆大小姐这招以退为进,做得还真是妙啊。” 骆清澜平静地看着他,淡淡道:“我方才所说,都是真心话,便不知道王爷和郡主,所说有几分真,几分假了,若您有一日当真能替回我的父兄,我会很感激的,在王爷百年之后,我也会给您日日上香祷告。” 南宣郡王眯一眯眼:“你这是在诅咒本王?好大的胆子!” “何处有诅咒?”骆清澜似笑非笑,气势分毫不减,“众目睽睽,王爷可不要污蔑我才好。” “告辞了。” 皇帝和皇后都已不在,她也没必要在此继续坐下来。 “清澜……” 江笠冉方开口,便见江千晟在她后走出去,便将话语都咽下,并未再多言。 离开宴会场地,骆清澜望着暗下来的墨蓝天际,沉沉吐出了一口气。 她略有些疲惫地揉一揉脸颊,神情也不再是强撑着的冷硬。 自嘲一笑,她抬步向前走去,忽然听到江千晟在后唤她。 “骆小姐。” 骆清澜脚步一顿,回眸看向走出来的人。 江千晟缓步至她身侧,眸光凝视着她的眼,在留意到她深藏的不安后,眉梢不动声色地蹙起。 他收回目光,淡淡道:“不必介意方才之事,南宣郡王再如何强势,也只是臣子,父皇最讨厌这类人,不会答应他的要求,何况……他自己罪行累累,京中已多有传言,怕是也不敢真的太过嚣张。” 骆清澜轻轻应一声,与他并肩走在夜色中。 沉默一瞬,她忽然道:“实在对不住,因此事还牵连到王爷,当日你劝我不要来秋狩,可我还是来了此处……” “不必如此介怀,你当时也并未答应我,或是我唐突也未必。”江千晟微微驻足,垂眸看向骆清澜,“只是我有疑问,方才你在殿中所说,是当真不在意这桩婚约,还是……是你的谋略?” 骆清澜一怔,没想到他会如此询问。 说起这桩婚约,当初江千晟拿此来救她时,曾告诉她并不作数,只是救急之策,来日可随时取消。 可今日…… 沉吟一下,她忍不住反问:“我想先问殿下,方才你……” 一道不雅之音忽从不远处传来,让骆清澜将剩余的话全部咽下。 细细碎碎的声音不断传来,似乎就在不远处。 此时众人都去参加宴会,营地内正是空荡之时,这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 骆清澜怔一下,不由自主看向江千晟,眸中闪烁出尴尬之色。 显然,他也听到了,有些不自然地低咳一声:“走,先离开此处,我送骆小姐回营帐。” 骆清澜连忙摆手:“不、不必了,我自行回去既可,您……您先回去。” 她匆匆行礼走远,江千晟有心相送,可想到此时的尴尬,怕骆清澜心中不适应,便没有追上前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捉奸 “谢秋。” 骆清澜压低嗓音开口,余光撇见谢秋走至身侧:“方才那声音,应当是瑶姬?” “恐怕是。”谢秋点点头,“方才奴婢留意过,李大人确实不在席间,是在郡王请旨前离开的,怕是与瑶姬私会了。” “高手在周围吗?” “应当不在,否则您和王爷走过时,他应该已经提醒李大人了。” 毕竟是做苟且之事,李延清想必也不愿意有人在旁偷听着。 “……也不知晓他们开始多久。”骆清澜沉吟着,“你现在立刻回到席上,想办法让李夫人过去。” “是。” 谢秋悄然消失在暗色当中。 骆清澜也没有想到他二人敢在此时混在一起,原本她还想着要费一些周章,或是利用起来做点别的事情的,可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 她独自回到帐中去等待。 不知过去多久,谢秋去而复返,眸光发亮道:“成了,小姐,眼下那边闹起来了,您要去看看热闹吗?” “去的人多吗?侯府可有人去?” “去了,老夫人亲自过去的,宴上不少人都去瞧热闹了……哦对,南宣郡王和小郡主不在。” 既然他们不在,骆清澜自然是要去看看热闹。 “走。”她眼眸闪动着道,“去看看老夫人如何处置。” 主仆二人走出帐,快步走至方才位置。 这里已围不少人,正窃窃私语地议论着,当中传来女子崩溃绝望的喊叫:“……李延清!你怎能背着我做这样的事情?她甚至不是青楼妓子,更不是良妾,她是侯府二房的妾啊!你怎能这样做!” 这是李夫人的声音。 骆清澜挤入人群,看着李夫人悲痛欲绝的哭喊,眸中闪过不忍之色。 在这次事件中,唯有她是全然无辜的人。 “小姐莫要后悔。”谢秋低声道,“让她早些认清楚,也是好的。” 骆清澜淡淡应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瑶姬衣衫不整地跪坐在地上,埋着脑袋不肯抬起,李延清虽然同样衣衫不整,可长身站在那里,却有一种倜傥潇洒之感,他虽看起来也是羞愤难忍,却比瑶姬要无畏许多。 老夫人由唐萱宁扶着,已然是气得浑身发颤,骆筱筱母女躲在后面幸灾乐祸,至于骆连峰,听说气得直接甩袖离开,多在此留一刻都不肯。 李夫人不断哭诉着,却没有要和侯府算账的意思,她倒是很清楚,知晓错在李延清,与侯府不相干。 可她不说,旁人却是要阴阳怪气几句的。 “镇北侯是如何威严的人物,出征后府中竟然出这样的丑闻。” “可不是,他一声光明磊落又忠正,从不纳妾,也不去青楼瓦舍,三房虽然去得早,那也是端正的人物,怎么这二房便如此……啧啧。” “听说是生过儿子的妾室呢,这可不好处理?” 在众人窃窃私语中,老夫人怒火是愈发旺盛。 她死死盯着瑶姬,咬牙切齿道:“不安分的贱人,我侯府可曾有亏待你?竟让你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亏我还好心将你带至这狩场,既然你如此看不上我侯府,那便随着李大人走,我侯府只当没有你这个人!” 瑶姬倏然抬头,眼眸中闪过惊慌之色。 李延清冷淡道:“李府不要这个人。” “你……!”瑶姬愕然看向他,难以相信,“李郎,你这便要抛弃我了吗?你忘记自己与我所说的话了吗?” 李延清理着衣裳,没有理会她。 事情败露,已经是很难堪了,若他还将人领回去,只会闹得更加鸡犬不宁。 骆清澜看着他,眸中闪过嘲弄之色。 这便是当男人的好处,只要肯浪子回头,总会被原谅,甚至是夸赞,在此之后,他仍是一个被人称颂的好人。 他自然不可能让一个女人来毁自己的前程。 他若真心爱瑶姬,便不会与她行这样的苟且之事了。 瑶姬惊慌地拉扯住李延清衣裳:“李郎,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如今落到这下场,可都是因你!” 李延清冷漠地扯回衣裳:“不必将错误都归在我头上,你若不从,难道我会逼迫你吗?别忘记了,当初是你自己主动出现的。” 瑶姬咬住唇瓣,手指在发颤。 她过惯了富贵日子,自然不肯再跌回尘埃里。 何况,谁知晓往后她会有什么下场。 眼见着李延清不肯救她,她忙跪着爬到老夫人脚下,哭喊道:“老夫人,求您救救我,我错了,我当真错了!您想想然儿呀,他那样小,她还需要我的!” “然儿自有我照顾。”唐萱宁扶着老夫人,冷淡道,“他若有你这样的生母照顾,怕是往后都没什么出息,好歹是二房长子,怎能被你毁了?” 说罢,她对老夫人道:“母亲,也不必管李府要不要她了,我们侯府只管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便是了,这样的妇人不配再出现在侯府,便直接将她赶出去,往后她如论如何,都与我们侯府无关。” 老夫人冷着脸点点头。 烂摊子是瑶姬和李延清留下的,她只管甩掉就是了,何必管李延清? 何况骆然是二房长子,为着他的前程,老夫人都不可能再让瑶姬出现在侯府。 她拍拍唐萱宁的手,便冷道:“便如你之言,将瑶姬逐出侯府,念其为侯府诞下一子,侯府不会赶尽杀绝,往后瑶姬在何处高就,都与我们无关。” “好了,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老夫人携唐萱宁离开,骆筱筱母女自然是一同离开的。 瑶姬张荒芜错地跪在地上,再度爬向李延清:“李郎,李大人,你不能不管我,即便不肯将我带回府,你也该为我想想法子,难道你当真忘记我们从前的誓言了吗?” 李延清没有理会她,他扶住自己的夫人,温声哄道:“走,剩下事情我们回去再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不必,你管好自己的事情。” 李夫人甩开他的手臂,冷着脸落泪,大步向远处走去。 李延清冷冷看一眼瑶姬,便追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收留 闹剧落幕,骆清澜冷眼扫过跌坐在地上哭着的瑶姬,淡淡道:“走。” 她携谢秋回到帐中,不多时,瑶姬便寻过来,在她帐外哭求。 “领她去林中,不要被人发现。”骆清澜吩咐谢秋,“再让她小声点,若是吵到旁人,我便不会管她。” 谢秋点点头,走出帐去,瑶姬哭求声渐渐止住,外面恢复一片寂静。 骆清澜慢条斯理地翻出一件斗篷来,罩在身上掩住面容后,才出门去往林中。 瑶姬已经在此等候,正焦急地在原地踱步,不断询问着谢秋。 在看到骆清澜的一瞬,她非一般地扑过来,哭着跪在地上:“大小姐,求您救救我,求求您了!” 骆清澜冷淡俯视着她:“虽说是我给你出主意,让你能来此的,可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蠢,竟然敢在这种场合与人私通苟且,此事你不仅自己丢脸,也让侯府蒙羞,我的脸上自然也不好看。” “我错了!我知错了!”瑶姬忙哭道,“求您救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骆清澜冷哂,心中并不同情瑶姬。 她冷眼看着,半晌,在瑶姬惊慌到一定程度时才道:“我可以帮你,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您说,我都答应,我什么都答应。”瑶姬疯狂点头,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一,不可以再见然儿。”骆清澜伸出手指,“第二,从今往后听从我的命令,你若有不从的,我自然有法子来治你,可听明白了?” 瑶姬愣一下,凄苦地看着骆清澜道:“大小姐,我与然儿是骨肉血脉啊,怎能不见?何况他心中是有我的,他若见不到我,也会伤心的。” 骆清澜冷冷道:“你做出这等丑事,可想过骆然的感受?若你往后再与他来往,他还有什么前程?难道你要他一直背负着骂名?” 在瑶姬走后,骆然自然会被记在唐萱宁名下,只要瑶姬不出现,唐萱宁自然会将他当成亲生儿子来对待,有她悉心教导,骆然自然成器。 可若跟在瑶姬身边,听她那些怨怼之言,只怕是要被教坏了。 瑶姬咬着唇瓣,半声不吭。 骆清澜冷淡道:“既然你不愿意,便当我未说过这些话,你自去找出路。” “不、不……!”瑶姬跪爬过来扯住骆清澜的衣角,急切道:“我听您的,我全都听您的,求您收留我,不要将我赶走!” “你确定能做到?” “能的,我能的。” 瑶姬疯狂点头,生怕骆清澜会反悔般,当即便指天为誓。 “好了,你起来。”骆清澜淡淡道,“这狩场你是不能再呆了,否则皇后若知晓你还在,也是要治罪的,你便先下山,到我在京中的别院安顿。” “这……”瑶姬有些害怕犹豫,“您不会是故意这样说,要将我赶走?” “我若是这样打算的,方才何必和你谈条件?”骆清澜道,“你若不相信,也可以不按照我所说的做。” 瑶姬忙讨好道:“您别介意,我、我就是有点怕,我当然相信大小姐,我这便下山。” 骆清澜将写好地址的纸给她:“到那里只需将这纸条交给对方,背面有我所写的叮嘱,院中做事的人见了,自然会照顾你。” 瑶姬将纸条接过来,正反都看一眼,多少放下心来。 她辞别骆清澜后,便向山下走去。 谢秋有些担忧:“此人谎话连篇,怕是不能相信的。” “我知道。”骆清澜淡淡道,“放心,她所去的地方,会有人看好她的。” 那是此前林方知所买下的一处院落,用作遮掩,实则地下有他亲自督办的收容守,用来给关九用的。 只要瑶姬进去,行踪自然会受到暗中监视,想必林方知也有分寸。 骆清澜回到帐中,洗漱一番便早早休息。 第二日一早,狩猎正式开始,皇帝在鼓舞一番众人后,便率先策马入林中,携众人一同入林。 不过,他也只狩猎半日,不会和众人去争抢头筹。 江笠冉昨日未能射成弓,今日精神十足地策马入林,说要为骆清澜猎两张狐皮,好在冬日里穿。 骆清澜坐在女眷席位,与众人品茗交谈,间或也有人结伴到山中游赏。 她举目扫过去,在男子那边略停一停,并未看到江千晟,想来也是进到山中,这倒是与他往日低调的作风有所不同。 正悠闲坐着,忽然一道暗影从头顶罩下来,骆清澜抬起头,便看到江岁宁正不可一世地看着她。 “有事?”她挑挑眉询问。 江岁宁在旁坐下来,哼出一声道:“别以为昨日千晟哥哥帮你说话,你便能守住这婚约了,我父王已经想到法子,等这次狩猎结束,这份婚约便不是你的了。” “哦。”骆清澜不以为意,“你来这里,只是为说这种无聊的东西?我想我昨日应该已经表态过了。” “哼,装模作样。”江岁宁哼笑一声,“到时候有你哭的。” 她端起酒杯来饮一口,在与骆清澜炫耀后,却没有半点心情痛快的感觉,反而更觉憋闷。 正闷闷不乐坐着时,她便看到骆筱筱含笑走来,挽住她手臂道:“郡主,我们去上面赏赏景,在这里坐着多无趣呀。” 江岁宁正打算离开,顺势便起了身。 骆筱筱笑盈盈地看一眼骆清澜,又开口道:“姐姐瞧着倒是镇定,昨日得罪了南宣郡王,给我们侯府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你竟然也能安坐?” 骆清澜抬眼看向她,神情冷冷的:“麻烦?他若当真敢动手,那才是愚蠢。” 说罢,她便没有理会这二人的意思。 骆筱筱轻哼一声,对江岁宁道:“某人就是死鸭子嘴硬,待往后真出什么事,看她还有没有这样的骨气,我们走。” 她亲昵地挽着江岁宁手臂,仿佛与她才是亲姐妹一般,笑容瞧着格外明媚纯良。 二人将骆清澜嘲弄一番,便说说笑笑着渐行渐远,消失在山路附近。?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是好人 席间女眷三三两两凑在一处闲聊,所谈论最多的,不是昨日婚约之事,便是瑶姬偷情一事,左右都与侯府有关。 老夫人似是早有预见,今日干脆都没有出现,唐萱宁和骆连峰也去山中赏景,这侯府所在位置,便只有骆清澜一人,众人目光大多落向此处。 赵婉娴上前来,挽住骆清澜手臂道:“走,我们也去山中赏赏景,秋山平日里可是来不得的,也只有借着狩猎之机来瞧瞧了。” 骆清澜知晓她是怕自己心中难受,故意要携她远离此处。 虽然心中并不如何在意,骆清澜却也领受了她这番好意,随她起身向远处去。 行在山中,赵婉娴安抚她道:“方才那些妇人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她们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骆清澜笑笑:“无妨,我本也没有生气,大家在此处等着男子们回来,自然是觉得无聊,随便寻一个话聊一聊了,我不至于因此便生气。” 赵婉娴见她是当真没有放在心上,这才松下一口气。 二人在山中四处走着,欣赏着火红如烈阳的枫叶,渐渐也觉得心情舒畅。 “甄儿与顾夫人陪同着皇后说话,可惜无法与我们一同来游玩。”赵婉娴笑着道,“回去告诉她,她准要羡慕呢。” 话音落下,便见她的贴身丫鬟匆匆跑来,要她回到席间去,称是赵夫人寻她。 骆清澜调侃道:“看来你也是无福消受这景致了。” 赵婉娴皱皱鼻,轻哼道:“这景色又跑不了,晚些时候我和甄儿妹妹来寻你。” “好,你快去。” 二人分别,骆清澜便走到亭中,独自坐着饮茶。 不知坐多久,一道脚步声忽然响起,她微微侧眸看去,便望见了江容轩笑容满面的脸庞。 皱皱眉,她冷淡地转开目光,只当是没有看到此人。 “骆小姐,怎么独自在此赏景?”江容轩摇着扇走进来,笑容和煦,“是觉得席间太聒噪吗?那不过是长舌妇人胡言乱语罢了,骆小姐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骆清澜并未理会,自顾饮着茶,将不待见他都写在了脸上。 江容轩却并不退缩,上前来坐在她身侧,自顾倒茶轻嗅:“好茶,难怪骆小姐在此安坐品茗。” 见骆清澜仍是不肯理会自己,江容轩再度开口道:“骆小姐便这般厌恶我吗?我好像从未得罪过骆小姐?” 从无得罪? 骆清澜心中冷笑。 她冷冰冰地望过来,毫不客气道:“你明知我有婚约,却几番纠缠,想要置我于死地,这难道不是得罪吗?” “置你于死地?这话从何说起?”江容轩轻笑一声,“骆小姐,我们之间是有误会?” “女子名节何其重要,五殿下难道不知吗?”骆清澜质问,“你屡次纠缠我,世人自然不会说你什么,可对我呢?何其苛刻,你口口声声说心中有我,却做着伤我之事,只让我越发觉得你虚伪自私,不是好人。” 说罢,她便重重放下茶杯起身:“我与五殿下无话可说,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江容轩愣住。 他从未考虑过什么名节不名节的,因他纠缠骆清澜,不少人都夸赞他深情,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见骆清澜如此不给面子,还这般不客气地骂他,江容轩心中也生出气来。 他上前一步,直接拦住骆清澜:“骆小姐何必将我说得如此不堪?我确实忽略了这些,可我对你是真心的啊,何况你这婚事怕是也不保了,与我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骆清澜只觉愈发厌恶。 都已说到这地步,他竟然还听不懂。 她懒得做理会,径直从他身畔擦过。 江容轩看着她清冷面容,只觉得心火愈发旺盛了。 他跨前一步拦上去,伸出手便要去拉扯骆清澜:“骆小姐,你且先等……” “啪!” 响亮的巴掌直接落在他脸上。 骆清澜心中愤怒再难掩饰,见他伸手抓来,便觉要失去理智,这一巴掌便也下意识地挥了出去。 “五殿下,自重。” 咬着牙,她一字一句留下这话,便快步向远处走去。 江容轩懵住,后知后觉地抚上脸庞,心头怒火再难压抑,气得将茶盏摔了个粉碎。 在远处看过全程的江岁宁和骆筱筱,此时是神情各异。 骆筱筱心中嫉妒自不必多说,江岁宁却是眸光闪烁,满是跃跃欲试。 “没想到……这五殿下还不死心。”江岁宁喃喃开口,很是兴奋道,“那只要把他们凑在一起,不就没人来和我抢千晟哥哥了?” 她推一把骆筱筱,直接命令道:“我记得你和五殿下有点交情?此前各种宴会上,看你们眉目传情的,你现在去想想办法,把他们给撮合在一起。” “只要被人瞧见她骆清澜和其他男子厮混,这婚事自然便告吹了。” 骆筱筱心中并不是很愿意。 她婉言拒绝道:“你不是说你父王有办法了吗?何必多此一举?骆清澜精明得很,若被她发现,怕是打草惊蛇。” “少和我说这些大道理。”江岁宁瞪她一眼道,“我父王是有法子,可我就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她身败名裂,不行吗?你赶紧去给我想办法。” 骆筱筱并没有动,她原便看不惯江容轩这样喜欢骆清澜,见骆清澜始终拒绝,心中虽然嫉妒她清高,却也暗喜,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 现在却要她去撮合? “还愣着做什么?”江岁宁横她一眼,不满道,“快去啊。”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江岁宁直接打断她:“你老老实实为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来日弄死骆清澜,五皇子妃的位置,不还是你的?现在不过是权宜之计。” “何况,只要你乖乖听我的,我保证,往后南宣郡王府,便是你最大的靠山,你还怕什么?可你若不听我的……” 威逼利诱之下,骆筱筱终于点头:“好……我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气,向亭中走过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出主意 江容轩坐在石桌前气闷着,便听身后响起一道脚步声。 那是属于女子的脚步,轻柔缓慢,格外有规矩。 ……莫非是骆清澜去而复返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神色微微一震,当即转过头去,结果便望见了骆筱筱那张脸。 失望逐渐攀爬上眼眸,让他瞬间便失去兴趣。 一系列的神情变化,自然是没有逃过骆筱筱的眼。 她暗自咬咬牙,调整好情绪后上前,温柔笑着道:“殿下怎么独自在此?还有这地上……” 看着满地碎瓷片,她故作不解地看向江容轩,担忧道:“可是有什么人惹恼了殿下?” 江容轩心中也是喜欢骆筱筱那张脸的,见她如此温柔,自然便缓下神情来应对。 他摆摆手,叹口气道:“二小姐,你觉得我为人如何?” “殿下是君子,是顶好的人。”骆筱筱憧憬道,“您温柔和煦,待人有礼,京城公子当中,便没有谁能比您更优秀了。” 这话落在江容轩耳中,自然是十分舒心的。 他挺直腰背,唇角挂上些许笑意,却仍妆似愁苦道:“既然如此,为何你姐姐便不喜欢我呢?” “姐姐思想守旧,只是囿于婚约罢了。”骆筱筱宽慰道,“若与她有婚约的是您,您自然便是她的天,她如今对宁王,也没有什么真心的,您瞧昨夜,她不便直接拒绝了婚约吗?” 江容轩不由自主便点点头。 他自认并不比江千晟差,也一直对当初江千晟截胡而耿耿于怀。 骆筱筱上前来,笑着道:“殿下若是心中有苦楚,筱筱愿意为您分忧。” “哦?”江容轩挑挑眉,“你肯帮我?” “自然的。”骆筱筱微微红着脸,眼含春色,“只要殿下高兴,筱筱便高兴。” 江容轩心中愈发舒畅,忍不住拉住她的手,将她给扯到身畔来:“我知晓这样做让你很为难,你有这样的心意,便很好了。” “筱筱不会为难。”骆筱筱脸上红云渐渐蔓延至耳根,眼眸里皆是款款情意,“只要殿下心中给筱筱分出一席之地,这便够了,其他的,筱筱都不争。” 江容轩愈发满意于她的乖巧懂事。 他干脆大着胆子将人给圈进怀中抱住,在她耳畔暧昧道:“你放心,你这般乖巧懂事的姑娘,我心中也是一刻都放不下呢。” “殿下……”骆筱筱依偎在他怀中,心中都是蜜意。 她抓住江容轩衣襟,在他耳畔轻声道:“其实姐姐很好劝的,我回去后会好好与她说,今夜在西边无人的帐篷,我会让姐姐过去找殿下解开误会,届时……殿下自然能得偿所愿。” 江容轩唇迹笑容扩散,眸中一片欣慰。 “好,那便全都仰仗你。”他怀抱着骆筱筱,轻佻地挑起她下颌,暧昧至极道,“待我将你姐姐迎进门之日,必然不会亏待你。” 骆筱筱满面春光,脸庞仿佛已经红透光,眸中满是潋滟清波。 二人放肆地在亭中你侬我侬,江岁宁在远处看上片刻,想着应当是成了,便自行远去,并未打搅他们。 骆筱筱与江容轩亲近一番,再回到席间时,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笑意盈盈。 她举目一扫,正打算去寻骆清澜聊聊,却根本未看到她的身影。 ……这种时候,她跑哪里去了。 骆筱筱心中不满着,却不敢胡乱去寻找,免得错过了和骆清澜见面,索性便在席间坐下来,静静等待着。 此时,骆清澜正站在一片林中,与关九见面。 谢秋在不远处的树上给二人放哨,让他们能安安稳稳说话。 “此前你让调查南宣郡王一事,已经有些眉目了。”关九开门见山道,“有一群百姓从川州而来,都是曾在南宣郡王手底下受过苦的,似乎是打算联名告御状,正在暗中汇集京城。” “南宣郡王因来到京城,耳目不明,暂且还不知晓此事。” 骆清澜微微挑眉。 这段时日虽然时常能听到关于南宣郡王的传闻,却不想竟然有人暗中做此事。 这些人能从川州一路瞧瞧前来,必然是有什么人在暗中相助。 她不由自主便想到了江千晟。 那日从戎觉寺出来,江千晟曾提醒她不要来狩场,莫不是早早便预见此事? 若是如此……这一切都是他的手笔? 想到这种可能,骆清澜一阵诧异。 江千晟素来不理朝事,更不会主动做什么,前世更没有南宣郡王一事,怎么现在…… 说起来,自从她重生后,确实发生许多前世未有之事,骆清澜不敢说是自己改变的,更不敢确定此事是江千晟所为,可她却愈发感觉到一种控制不住的感觉。 沉吟片刻,她开口道:“此事我心中有数了,你们暂且什么都不要做,这批人进京,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授意的,我们且先静观其变。” “林先生也是这个意思。”关九冷淡道,“他还让我告诉你,瑶姬已经安顿下来了,她并没有察觉异常,也没有发现我们的秘密,只是今日一早,李延清派人给她送了信。” “派人?”骆清澜心念一动,“是那个高手吗?” “是。”关九点点头,“不过从明面上,他察觉不到异常,我有盯梢。” “那便好……”骆清澜皱皱眉,“将瑶姬放在那里,看来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若那高手时常来去,怕是会发现异常,你让林先生再去找宅院,待我下山后,便重新安顿她。” 关九淡淡“嗯”一声,见骆清澜没有其他事情吩咐,便暂且离开。 骆清澜独自在林中思索片刻,才携谢秋回到席间。 方坐下来,骆筱筱便举杯凑上来,笑盈盈地阴阳怪气着:“姐姐这是去哪里了呀,我到处都找不见呢,如今宁王殿下可不在,你若随意走动,遇到什么危险,可没人救你了。” 骆清澜冷淡看她一眼,并未理会。 骆筱筱却在她身畔坐下来,贴着她的耳轻轻道:“姐姐,我知道了你一个秘密哦,你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 第二百三十章 夜中相会 骆清澜冷淡向侧看一眼,便不欲理会。 “姐姐,怎么这般冷淡呢?”骆筱筱笑盈盈地凑上来,用酒杯做掩饰,在她耳畔轻声道,“你若不想我将你的秘密说出去,今夜便到西边大槐树下的营帐来,我们好好分说分说。” 骆清澜嗤笑一声。 凭骆筱筱的脑子,也想知道她的秘密? 骆清澜是不信,若骆筱筱当真知晓什么,早便算计上了,还至于拿着来谈条件? 这般想着,她坦然道:“我没有什么秘密,也不会去的。” “姐姐何必急着否认?”骆筱筱笑着道,“人生在世,谁没有一二秘密?反正话我已经给你带到了,你若是晚上不出现,我明日便宣扬出去。” “姐姐,这次我可是真心想要和你谈谈的,毕竟……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 骆清澜不屑一顾,心中却多少有些不确定起来。 实在是骆筱筱太笃定,更是摆出即便她不去,也无妨的态度来,便多少有些真的意味。 在她从席间离开后,骆清澜便压低嗓音对谢秋道:“你寻一个时机,想办法接触一下凝香,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若说骆筱筱当真有途径知晓她的秘密,那便只有凝香出卖了。 谢秋明白她话中含义,暂且没有动作。 直至傍晚时分,众人陆陆续续从林中回来,场面热闹起来时,她才悄悄消失在人群中,去寻凝香说话。 江笠冉意气风发而回,来到骆清澜身侧神采飞扬道:“我跟你讲,今日我猎到一张好皮子,已经着人送去给工匠了,届时便给你做大氅,冬日里穿着,定然很暖和。” 骆清澜笑着道:“姑姑还是留着自己用,您常年在军中,入冬后便要犯老毛病的。” “不急,明日还要猎呢,届时再打一匹。”江笠冉豪爽道,“走,去看看晚膳都有什么,我在林中策马一日,正该好好补充补充。” 狩猎几日,都是宫中御厨掌勺,自然都是美味佳肴,且膳食搭配合理,正是为他们入林中打猎的人所准备的。 江笠冉拉着骆清澜去吃过晚饭,便早早回去休息。 骆清澜则在房中消磨些了时光,便在夜深人静时出门,前去赴骆筱筱的约。 来到西边大槐树处,她便见骆筱筱已然提着灯在等待。 远远望见骆清澜前来,她立即笑着相迎,眸中藏着得意:“姐姐,你还是来了呀。” 骆清澜冷淡地看着她:“说,你要和我谈什么。” “不着急,姐姐你进营帐来。”骆筱筱笑着道,“你也不想在此处谈论,被人给听到……哦对了,让谢秋在附近巡逻,便不要入内了。” 骆清澜侧眸看一眼谢秋,对她微微颔首。 谢秋看一眼骆筱筱,才站到远处去。 骆筱筱眸光闪烁,亲昵地拉住骆清澜手臂,便挽着她入内坐下来。 桌上已经备好酒壶和杯盏,看来骆筱筱是早有准备。 “姐姐坐。”骆筱筱挽着骆清澜坐下来,站在她身侧倒上酒,才到另一侧坐好。 她端起酒盏道:“在姐姐今日拒绝我时,我还真怕你不来呢,还好,你还是愿意相信我的,这一杯,我先敬姐姐。” 说罢,她便仰头一饮而尽,向骆清澜亮出杯底。 骆清澜这才缓慢举杯,随意饮了一口:“废话便不必说了,直言,你有什么目的。” 骆筱筱乖巧笑着,眸中满是纯良之色:“其实我只是想要好好和姐姐你聊一下罢了,我虽然知晓这个秘密,可我并不想真的曝光,相反,我其实是想要和姐姐你和好的。” “当初……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姐姐你为什么便疏远我,如今那些也不重要了,我只是希望我们能重归于好,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 继续被她算计,不得好死吗? 骆清澜心中满是冷意。 想到前世种种,她心中所剩便只有愤怒和恨意,如今能很好地克制情绪,耐心等待更好的时机,已经是对这对狗男女十分客气了。 她冷眼看着骆筱筱,并未答话。 “姐姐是不愿意吗?”骆筱筱无辜地看着她,“可我仔细思考过,实在想不到是哪里得罪姐姐,我们之间虽然偶有摩擦,可最后倒霉的不都是我自己吗?” 骆清澜冷淡道:“那是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与我何干?” 骆筱筱暗自磨牙,勉强笑着道:“是,都是妹妹不好,妹妹向姐姐赔罪。” 她端起酒盏来,便是又仰头饮下。 骆清澜轻轻摩挲着酒杯,淡淡道:“直说,你到底有什么成算,天色也不早,你我早点谈完,便早点回去,何必在此假惺惺的。” “姐姐当真是错怪我了。”骆筱筱无奈地叹口气,“好,姐姐既然不相信我,那我去取一样东西给姐姐看,姐姐便在此清静饮酒,我马上回来。” 她又凑上前来给骆清澜倒上一杯,便匆匆走出营帐去。 骆清澜垂下眼眸,手指轻轻敲着壁沿,暗自沉思。 骆筱筱从帐内出来,便匆匆忙忙跑到与江容轩相约之地,甜笑着道:“殿下,我都已经与姐姐说好了,她现在正在帐中等您呢。” “当真?”江容轩眼眸一亮,当即便抱住骆筱筱亲了一口,“乖筱筱,我便知晓你是最知我心意的。” 骆筱筱脸颊飞起红云,笑容里藏着蜜意:“殿下高兴便好。” “好好好。”江容轩敷衍着,迫不及待道,“那现在……” “您请随我来,我带您去见姐姐。” 骆筱筱试探着拉住他的手,见他不但未拒绝,还反过来拉住自己的手,便是心中一阵雀跃。 她一路脚步轻快地领着江容轩来到营帐处,左右看一眼,在并未看到谢秋后,才松下一口气。 撩开帘子,她走入内道:“殿下请进,姐姐正在那里……” 话音顿一顿,她看着睡倒在桌畔的骆清澜,眼眸中闪过狠毒快意之色。 故意“哎呀”了一声,她上前去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以牙还牙 骆筱筱轻推骆清澜两下,却是她是中招沉睡后,心头一阵窃喜。 转眸看向江容轩时,她却流露出担忧之色:“姐姐好像喝醉了,她原便酒量浅,或是等待时太过紧张便饮了几口,这才……” 醉了? 江容轩目光转动,心中已然起了歹意。 他故作关心道:“这可真是不凑巧,也不知骆小姐多久会醒来?” “约莫一时辰。”骆筱筱胡编着,“五殿下,不妨明日再见姐姐,这让您等一个时辰,实在是……” “无妨,无妨。”江容轩立即道,“既然骆小姐有心和我解开误会,我便在此等上一个时辰便是了。” 他按捺着冲动,急切地对骆筱筱道:“这天色也不晚了,筱筱你便先回去休息,此处有我在即可,我会好好照顾你姐姐的。” “我自然是相信殿下。”骆筱筱眸中满是单纯笑意,仿佛当真安心般,“那筱筱便先回去了,此处便交给殿下。” 她福身一礼,便从江容轩身侧擦过,离开了营帐。 看着里头烛火通明,她眸中闪过怨毒之色,嗤笑着便走远了。 任她骆清澜平日里如何清高骄傲,都将毁在今夜,看她往后还能怎么办。 她渐渐走远,营帐内,江容轩迫不及待地接近骆清澜,搓搓双手,便要去扶骆清澜的肩膀。 他早早便觊觎骆清澜那张脸了,今夜能得这样的机遇,他若不好好珍惜,都对不起老天赏下来的好运。 “美人,今夜你便是我的了。” 他咧着嘴唇笑着,眼眸里都已然不掩饰占有欲和淫欲。 可就在他要触碰骆清澜的一瞬,忽觉背上一痛,整个人便都无法动弹。 他骇然睁大眼,完全不知发生何事。 直到谢秋走至他面前,将他给一脚踹开。 “想碰我们家小姐,凭你也配。” 她向地上淬一口,目中满是厌恶。 骆清澜缓慢从桌上起身,轻轻揉一揉手腕,“啧”一声:“早知道骆筱筱来得这般慢,我便该晚些时候再装,这趴着真难受。” “你……你……”江容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没有醉!” “醉?”骆清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眸里却是冷冰冰的,“我为何要醉?方便你行事吗?” “我……那都是误会!”江容轩强行狡辩道,“我只是想要送你回去。” “你我男女授受不亲,你却要碰我?”骆清澜冷道,“看来道理无论说多少遍,你都是记不住的,那我接下来所做之事,希望你能牢牢记在心上,涨涨教训。” 话音落下,她便不耐烦地挥挥手,命谢秋去拿酒壶:“那是阴阳壶,按着最顶上的机关,便能倒出药酒来,全部给他灌进去。” 酒?药酒? 江容轩猛然间想到什么。 ……是骆筱筱?! 他虽然隐隐约约从骆筱筱口中察觉到那层意思,可到底是没有将骆筱筱想成那般复杂的人。 正在他凌乱着时,便见谢秋一步步走来,直接用木棍抬起江容轩下巴,强行将酒给灌了下去。 这样多的酒下肚,药效立刻发作,江容轩很快便迷迷糊糊着昏迷过去,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谢秋为他解开穴道,将人给搬到了床上,再从床底下翻出方才掳来的人,一并放在床上,动手扒衣服。 “不必全脱,留着亵衣即可,”骆清澜淡淡道。 那躺在江容轩身侧,不是旁人,正是江岁宁。 今日傍晚,谢秋趁着场面热闹,便去寻凝香问话。 凝香自然是指天对誓,否认自己透露任何事情,随后便将她和江岁宁盘算着要害骆清澜的事情给说了。 最后,这酒壶中的迷药,都是骆清澜交给凝香,让她给骆筱筱用的。 放在往日里,无论有什么,骆清澜都是不愿用这种手段来做事的。 名声于女子而言便相当于是命,何况这手段太脏污,不到万不得已,她是当真不愿。 可骆筱筱和江岁宁却要她身败名裂,要她死得凄惨。 她自然要以牙还牙,让她们明白这是什么滋味。 看着谢秋安顿好那边,她收回思绪,冷淡道:“怕是再过片刻,骆筱筱便要来了,你便在附近看着,寻时机让里面的人醒来,我且回营帐,一会儿随众人过来。” “您独自回去?”谢秋蹙眉,“不如奴婢先送您。” “不必。”骆清澜强硬道,“未免此处出现意外,你留下来看顾着,我独自回去即可,如今除了她们二人,也没什么人会想着来害我。” 谢秋只好应下,送着骆清澜离开营帐。 不知过多久,骆清澜正躺在黑暗中,便听到外头火光四起,各处都在大喊着抓刺客,纷纷向某一处涌去。 骆清澜坐起身来,披起披风走出营帐,正看到赵婉娴也披着披风出来,和不少人一同向那边赶去。 “清澜?” 她看到骆清澜停住脚步,握住她的手紧张道:“你无碍?我听到处都说要抓刺客。” “没事。”骆清澜摇摇头,眯眼望着侍卫们赶过去的地方,眼眸中闪过冷意。 闹出这样大的阵仗,骆筱筱还真是下了大手笔。 “走,去看看。”她拉住赵婉娴的手,向那边走去。 “诶,别去了,那可是刺客。”赵婉娴素来稳住谨慎,这样的热闹,素来是不喜欢去凑的。 骆清澜沉吟一下道:“那我自己去瞧瞧。” 这么多女眷都去凑热闹,只要她裹好披风,倒也没什么不得体的。 见她如此执着,赵婉娴无奈之余,只好陪着她一同去。 二人来到大槐树附近,便见皇帝和皇后也正匆匆赶来,似乎也是被惊动。 “何处有刺客?” 皇帝洪亮威严嗓音响起,人群中当即便是一静,自觉让开了路。 侍卫上前行礼道:“回皇上,是骆家二小姐方才称,有刺客在营地内,向此处而来。” “骆家?” 皇帝看向站在人群当中的骆筱筱,不由自主皱眉。 他倒是还记得此前骆筱筱殿前失仪的事情:“你在何处看到的刺客,为何知晓刺客在此处?”? 第二百三十二章 自食其果 骆筱筱并未想到会惊动皇帝皇后,心头一阵惶恐。 她硬着头皮走出来,小声道:“臣女……臣女夜晚睡不着,便在外散步,正看到一道黑影窜出,还与臣女对视一眼,若非臣女惊叫唤来侍卫,还不知会如何……” “至于为何来此处……是因方才臣女看到刺客向此处跑来,侍卫们便寻过来了,具体在何处,臣女也不知晓。” 皇帝眸光锐利地打量着她,片刻后才收回目光,看向为首那人道:“如何,寻过了吗?” “按照二小姐所说,我们一路包围至此处,便只有这间营帐没有查过了。”侍卫老老实实答道。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声,不由自主便向外让去。 皇后冷声质问:“骆筱筱,你可看清楚了?刺客确实是向此处来的?” 骆筱筱浑身一抖,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一道略显清冷的嗓音响起:“妹妹虽然平日里不善言辞,可这等欺君大罪,想来她也是不敢冒领的。” 骆筱筱猛然一僵,见鬼般地看向骆清澜,仿佛要在她身上洞穿一个洞。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姐……姐姐?” 骆清澜微微一笑,向她望过来的目光别提多温和:“妹妹,不要害怕,看到什么,便直说便是了,皇上是宽仁明慧之人。” 皇帝被她这般不着痕迹地夸赞,脸色也好看许多。 他冷淡道:“既然只有这营帐没有查,那便进去搜一下。” “等……等一下!”骆筱筱下意识张口,在所有人都望向她时,却支支吾吾只道,“我……我有些怕。” “怕便站到后面。”皇后皱眉呵斥道,“哪有阻拦皇上下令的,有没有规矩?” 皇帝心头也是不满,对骆筱筱愈发看不上眼。 骆筱筱忐忑地站向后面,心跳不住加快。 既然骆清澜已经在外面了,那……里头应当没有人了?蜡烛都已经吹熄了。 即便有,应当也只有江容轩,或许……或许问题不大? 她心中不断自我安慰着,却仍是有股深深的不安缠绕,让她不得安宁。 侍卫们四散着包围住帐篷,正欲冲进去,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几乎穿透天际。 众人都是一愣,脸色变得有些发白。 南宣郡王更是一瞬冲出,大声叫喊道:“这是阿宁,是阿宁的声音!” 他生怕是刺客对江岁宁做什么,不顾一切当先冲进去。 帘帐掀开一瞬,骆筱筱已然面如死灰,而那间小小营帐内发生的一切,都映在所有人眼中。 便见江岁宁扯着被子缩在角落,正在惊恐尖叫,而江容轩则不断安抚着她,让她不要高声喊叫。 这样的场面落在众人眼里,已然是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呆住,没有想到所谓抓刺客的场面,竟然变成了抓奸。 而这场抓奸,还是南宣郡王亲自掀开的。 骆清澜嘲弄地看着南宣郡王和骆筱筱,站在原地欣赏着这一出闹剧。 皇帝也未曾想到是如此局面。 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如此深夜跑出来抓奸? 传出去怕是要笑掉大牙。 狠狠瞪一眼江容轩,他忍着怒火,冷泠泠地讽刺道:“郡王一心要为郡主和千晟赐婚,可如今场面看起来,郡主似乎更喜欢朕这个不成器的五儿子,不妨成全他们,如何?” “这……这……” 南宣郡王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浑身僵硬,完全未反应过来。 皇帝冷哼一声,转过身拂袖离去。 他这一走,众人便愈发肆无忌惮,各种议论声音响起,让几个当事人都是如梦初醒。 江容轩坐在床上慌忙解释道:“事情不是大家想的那个样子,这都是误会!我和郡主什么都没发生。” “你二人都脱成这样睡在一张床上了,还没事呢?”有人嘲弄道,“五皇子,做人要敢做敢当,何苦逃避责任,难道你觉得郡主不配你吗?” 南宣郡王眸中怒火烧灼着,已然是起了杀心。 江容轩愈发慌乱,连忙摆手。 他看到人群中的骆清澜时目光一亮,正待解释,忽然又想到什么,不甘地将话给咽下去了。 难道要说,是他故意想沾骆清澜便宜吗?还是说出全部真相? 别说他没有证据,即便是有,现在骆清澜好端端站在外面是事实,旁人只会同情她罢了,自己的罪责反而更深了。 正在他恼怒之时,江岁宁却不管不顾地大声喊道:“这件事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喜欢江容轩,我不要嫁给他!谁若是敢说我坏话,我便割了谁的舌头。” 她哭哭啼啼地跑出来,扑进来了南宣郡王怀中,哭诉道:“父王,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你要相信我啊,我只想嫁给千晟哥哥的。” 江岁宁这番模样,看起来她像是被强迫的,众人望向江容轩的眼神便更嫌弃了。 “我什么都没做!”江容轩忍不住咆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她躺在一张床上,更不知道衣裳怎么脱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见江岁宁还在哭哭啼啼,他抛开一切斯文骂道:“别特么哭了!我根本都没有碰你,也不屑动你,少在那里污蔑我!” “江容轩!”南宣郡王冷冷咬牙,眸中喷涌着浓烈的怒火,“你最好给我好好说话,若有一句让本王不满,即便是让你血溅当场,皇上都说不出什么。” 毕竟现在来看,是江容轩有错在先,他若是强迫江岁宁的,自然是该死。 江容轩睁大眼睛,心中憋屈至极。 额上青筋跳动着,他一拳锤在了墙壁上。 骆清澜不紧不慢地走到骆筱筱身侧,轻笑一声,压低嗓音道:“如何啊,这场面是你想看到的吗?” 骆筱筱脸色相当难堪。 她能想象到此后骆筱筱会如何对待她,也能想象到江容轩会如何厌恶她。 只是一招不慎,她便满盘皆输。 恶狠狠地瞪向骆清澜,她咬牙切齿,恨极道:“你算计我。” 骆清澜冷道:“若不是你先算计我,根本不会有今天的事情,这是你自食其果。”? 第二百三十三章 闹剧 江岁宁伏在南宣郡王胸口啜泣,余光中冷不丁便瞥见了站在一处的骆清澜和骆筱筱。 她无法得知二人在交谈什么,只看到骆清澜唇角翕合,眸中含笑,似乎和骆筱筱很是亲密。 怒火顿时烧起,她混乱且毫无思想的头脑里,终于出现一丝清醒。 ……是了,明明是她和骆筱筱商议,要毁掉骆清澜名节的,为何现在便成为了自己?! 咬咬牙,她从南宣郡王怀中探出头,忽然指着那边尖声高喊道:“骆筱筱!原来是你在害我!” 南宣郡王倏然看过去,冷锐问道:“怎么回事?” 江岁宁失去理智,冲过来便对骆筱筱质问道:“你不是答应我,要将骆清澜给送过来吗?!现在为什么变成我,你算计我是不是!” 众人一阵哗然,从这句话当中听到太多讯息。 本还在看戏的侯府几人闻听这话,都是脸色大变,老夫人更是脸色铁青。 就连皇后,都忍不住道:“难怪二小姐口口声声称此处有刺客,我们却连刺客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原来是故意引我们来捉奸的。” “不……我没有……”骆筱筱惶恐摆手。 皇后冷冷道:“不必向本宫解释,你今日所犯是欺君大罪,还是去向皇上求情。” 说罢,她看一眼骆清澜,见她安好无恙,才转身离开。 骆清澜此时仿佛后知后觉般,睁大眼睛震惊道:“筱筱,你竟然是想要这样算计我的?” 她看一眼帐内,眼眸忽然红起来,看着楚楚可怜,满是无措的慌乱:“若不是出现在的差错,现在在内的便是我,对不对?” 忽然遭受无妄之灾,还是被亲妹妹算计,众人看向她的目光中都是同情。 赵婉娴上前来安抚她,轻声在她耳畔道:“戏有点假,收一收。” 骆清澜险些笑出来,好在是及时止住,只流露出幽幽可怜之色。 “对!都是骆家二小姐!” 江容轩忽然站出来,也指认道:“我原在营中散步,是二小姐称骆家大小姐在此喝醉,要我帮忙扶回去的,我来后便忽然昏迷,什么都不知道!和郡主之间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五殿下撇得还真是干净。”赵婉娴嘲讽道,“你在得知清澜喝醉后,不知道避嫌,却还要急哄哄地独自来营帐?究竟安的什么心思,真当旁人看不出?” 在场男子自然是立刻明白,女子大多未明白的,此刻被赵婉娴点播,看向江容轩的目光也是意味深长。 骆清澜流露出几分愤怒,咬着唇瓣道:“是我前几次说得太委婉,五殿下听不明白吗?我已然拒绝过你数次了,也根本不喜欢你,你何必如此纠缠,还要用这样的法子……” “原来是追求不成,便想要用这种方式得到啊?”赵婉娴讽刺着,“五殿下素日里看着人模人样,没想到内心这般龌龊。” 议论声四起,都是骂着江容轩的。 江容轩脸色铁青,没想到好好的解释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骆筱筱更是百口莫辩。 眼看着所有人都指向自己,她慌乱之下也顾不得其他,大声叫嚷道:“我没有做过这些,我是当真看到有刺客,这才着急过来,五殿下,郡主,你们别是自己在此处幽会被发现,便商量好了拉我垫背?” “我虽然不是侯府直系,可我也是好好的二小姐,何至于行此手段,何况……” 她咬住唇瓣看向江容轩,目光委屈至极:“五殿下是曾送过我礼物的,即便是看在此,我也不会算计五殿下!” 为撇清干系,她委婉表达出了与江容轩之间的勾连,围观群众听着这话,更是一阵啧啧称奇。 江岁宁气急败坏,指着她骂道:“骆筱筱,你这是信口开河!我喜欢的只有千晟哥哥,怎么会和这家伙幽会!分明是你想要害骆清澜,却弄错了人!” “我为何要害我的姐姐?”骆筱筱冷声质问,“我们都是侯府女眷,她若出这样的事情,我自然也不会好过,即便是为自己的名声,我也不会如此行事。” “你……你是嫉妒你姐姐!” “我是羡慕,但不至于害她害己!” 骆筱筱逐渐站稳脚跟,逐条反驳着。 她死死咬定是江容轩和江岁宁幽会被抓反诬陷,江岁宁和江容轩却都咬死是遭她算计。 江容轩指着屋内掉落的酒壶道:“就是那东西,只要你们查,便会发现那当中是迷药,我当真是中计了!” 骆筱筱一愣,这才想起酒壶之事。 她眸中闪过懊恼之色,也是急了,反咬一口道:“那东西,说不定是你们自己准备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三人争吵不休,众人却也不是傻子。 无论如何,她们三个都是洗不清楚了,唯独骆清澜一身清白,全然无辜,此刻无措地站在那里,更显可怜。 “够了!” 南宣郡王冷冰冰呵斥道:“此事究竟如何,我会查清楚,但——” 他冷锐如鹰隼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威严十足地震慑道:“谁若敢胡说八道编排我女儿,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众人渐渐止住声,纷纷避开他的目光,不敢直视。 南宣郡王冷哼一声,便携女离开。 在走出人群时,他恶狠狠地瞪向了江容轩,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江容轩颜面扫地,也是无法在此了。 他瞪一眼骆筱筱,便灰溜溜地逃走,也不敢提什么酒壶不酒壶的。 至于侯府众人,在老夫人带领下,方才便已然气得离开了,如今只剩下骆清澜和骆筱筱。 见她们没有要吵的意思,众人自觉无趣,各自散开。 人渐渐远去,骆筱筱咬牙切齿地看向骆清澜,恨极道:“姐姐好心机啊,利用我做到这么多事,不仅让郡主和五殿下名誉扫地,更是挑拨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让我们反目为仇。” “还是那句话,你们是自作自受。”骆清澜冷淡道,“希望你能记住教训,少来招惹我。” 说罢,她便要离开,却听骆筱筱忽然在身后喊道:“虽然一开始我是诓你来此的,可你有秘密,这是事实?否则你怎会赴约。”? 第二百三十四章 问心无愧 骆清澜脚步顿住,冷淡地回眸望向骆筱筱。 她唇角弯起,似笑非笑中满是冷意:“我没有什么秘密,今夜会来,是因知晓你白日是在诓我,想看看你究竟是在做什么罢了,至于迷药……我既然敢独自来赴约,难道还不知道要戒备吗?” “你觉得我会信吗?”骆筱筱嗤笑道。 “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查。”骆清澜坦坦荡荡道,“若真能查到什么,你尽管去算计,我问心无愧,何惧你?” 冷冰冰地看一眼骆筱筱,她便转身离开,再未停下脚步。 骆筱筱站在原地掐紧掌心,眼眸里淬满了恶毒。 只因这一步走错,她便是满盘皆输。 不仅名声没有了,今晚闹得这般难堪,她平日维持着的形象也没了,甚至……还让江容轩厌恶,江岁宁结仇…… 她闭一闭眼,胸腔不住起伏着,满满都是怒火和恨意。 倏然睁开眼眸,她看着走远的骆清澜,恨恨道:“总有一日,我要将你、将你们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早已走远的骆清澜自然不知她的想法,在回到营帐后,她便心满意足地躺下来歇息,一夜好梦。 翌日一早,狩猎继续。 骆清澜打眼一扫,却是没有看到昨夜三人出现,即便是柳茹云和老夫人也不在,怕是丢不起脸,不敢露面。 倒是江笠冉,一早便走到骆清澜身侧,忍不住懊恼道:“昨夜我睡得太熟,虽然半夜知晓有刺客,可想到那样多人抓,我便没有起身去瞧,谁想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现在如何?可受到什么影响?骆筱筱当真没有害到你?” “自然是没有。” 骆清澜盈盈笑着,挽住江笠冉手臂道:“你侄女这般聪慧,怎会让自己出事?” 江笠冉笑起来,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呀,惯会夸自己的,不过此事与你多少有些关联,即便旁人觉得你无辜,那南宣郡王怕是要记恨的。” “他记恨便记恨。”骆清澜不以为意,“第一日见面,他便拿箭来射我,能是什么好相与的?反正早已便被他们视为眼中钉,也不在乎这一次。” “这不一样。”江笠冉语重心长道,“此前都是小打小闹,加上南宣郡王远在川州,鞭长莫及,可如今你是在他眼皮底下卷进这样的事情里,那江岁宁更是失去名声和清白,他心头恨意可想而知,你可要小心戒备才是。” 骆清澜沉默一瞬,点点头:“姑姑说的是,我谨记于心,绝不敢懈怠。” “这便好。”江笠冉笑着道,“若有什么事,便来寻我,这会儿我该进山了,那南宣郡王也要狩猎的,白日里倒是不会寻你麻烦。” 骆清澜眨眨眼:“那便祝姑姑今日也能凯旋。” “有你这话,定然凯旋。” 江笠冉爽朗地笑两声,便飒爽地挽起弓,向林中奔去。 骆清澜看着她身影消失,眸光也收回来。 不由自主地,她便去搜寻江千晟身影,正看到他走向皇帝,在行礼交谈几句后,便轻身离开。 骆清澜好奇地招招手,对谢秋小声吩咐道:“瞧王爷离开方向,似乎是下山的路,你去问问那头的人,看看王爷都说了什么。” 谢秋笑起来,调侃道:“说起来,此次狩猎,小姐与王爷相见次数确实很少呢。” 骆清澜嗔她一眼,戳着她手臂道:“少在这里挤兑我,还不快去。” “是,奴婢这便去。”谢秋盈盈行礼,笑着便轻快地离开了。 不多时,她便回来在骆清澜耳畔道:“听闻是王爷觉山中无趣,便想下山回府去清净清净,顺便去为皇上带些礼物,皇上素来知晓他的个性,便也允了。” ……原来是这样。 骆清澜忆起昨日关九所说之话,眸中染上几分沉思。 她此前只是猜测川州百姓来告御状是与江千晟有关,现在却几乎是笃定了。 以他心性,若当真是寡淡,应当随意寻一处僻静处躲着才是,何必一定要下山去寻清静? 借口乍听没什么问题,却与他一贯的低调不符合。 因此他此时下山去,定然是为那些百姓之事。 骆清澜心中有数,想着告御状之人应当是很快便会出现了,或许……正是要在此次秋狩上发难。 不动声色地饮茶,她只当什么都不知,默默坐在席间与人寒暄应酬。 直到黄昏时分,众人才渐次而回,江笠冉又是收获颇丰,挽着骆清澜的手便开始炫耀,一并对顾甄儿和赵婉娴讲起林中之时,送她们些皮毛做衣裳。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前去用饭,骆清澜留意着四周,却并未看到江千晟。 他离开一日未回,想是事务缠身。 旁人或许觉得他心性如此,骆清澜却担心是出现什么意外。 要不要知会清风茶楼? 此想法一出,她便下意识摇摇脑袋。 清风茶楼近日紧盯着此事,想来比她知晓得多,若是当真出什么意外,应当会来知会,即便不来,也会暗中相助江千晟的,毕竟她此前也交代过。 这般想着,她暂且安心,和江笠冉几人前去用饭。 谁知才到地方,便听骆筱筱和江岁宁再度吵在了一起。 江容轩倒是没有出现,江岁宁是仗着父亲保护,才敢出来用饭,至于骆筱筱……只是因贪心人脉,不愿继续躲下去罢了。 “还有脸出来吗?”江岁宁嘲讽着,“害我至此,你倒是一句道歉都没有。” 骆筱筱抿住唇瓣,倔强道:“我没有做过这些事,为何没有脸面?” 江岁宁嗤笑一声:“还敢否认?旁人不知道内情,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什么内情?”骆筱筱反问,“请郡主明示,我还当真不知道。” “自然是你……”江岁宁话至一半顿住,她倒是也没有蠢到自曝,去告诉所有人此事是自己指使的。 骆筱筱扬起甜笑来:“郡主怎的不说话了?是察觉到言语太假,不好意思说出口吗?” 江岁宁怒极,扬起手“啪”一声便甩在骆筱筱脸上,将她打得歪斜,摔倒在了地上。? 第二百三十五章 欺软怕硬 周围寂静,不少人都看向此处,错愕于江岁宁的张狂。 再如何,骆筱筱都是侯府的二小姐,身份虽远不如骆清澜尊贵,可好歹是沾一个“洛”字,平日里吵吵架便罢了,谁敢当真动手? 江岁宁不仅甩她一巴掌,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训斥侍婢般不可一世道:“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你算什么东西,我想要弄死你,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骆筱筱心头屈辱,泪水氤氲在眼眶当中。 老夫人从人群中出来,看到这一幕是怒不可遏。 她重重敲着拐杖,喝骂道:“骆筱筱,你还在此处做什么?谁允许你出来的,也不知道丢人现眼!” 骆筱筱咬住牙,不甘心地看着她。 她第一次这般恨老夫人的懦弱怕事。 豁然起身,她冷冷道:“我再说最后一次,江岁宁,这件事与我无关,是你自作自受,至于原因,你自己心里清楚。” 狠瞪一眼江岁宁,她便扬起脑袋,大步走出了人群。 老夫人见她如此态度,心中是愈发气恼。 她虽然惧怕南宣郡王,可女孩子吵架,她不至于来插手,此次急着上前来呵斥,只因骆筱筱昨夜确实是犯了欺君大罪。 皇帝因被迫抓奸自觉丢人,而不愿再提起此事,这才让骆筱筱逃过一劫,可若是当真惹恼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江岁宁见骆筱筱便这般走了,还留下这般气人的话,心中自然是十分不甘。 她咬咬唇瓣,便奔向了骆清澜,狠瞪着她道:“你不会觉得自己当真无辜?” “不然呢?”骆清澜平静地看着她。 江岁宁怨毒道:“躺在那间帐篷内的人本该是你!凭什么要我来倒霉!如今该被骂的也是你才对!” 周围众人听到这话,都觉得一阵耳目一新。 即便有些人嫉妒骆清澜,也是有这般想法,可不至于蠢到大庭广众说出来,这不是暴露自己的恶毒吗? 骆清澜目光变得冷淡,忽然轻笑一声:“郡主,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很痛苦?” “当然痛苦!”江岁宁嚷道,“你被毁了名声试试看!” 骆清澜笑意变得冰冷,冷刺刺地看着她道:“那你不要忘记,这件事,是你们原本打算对我做的,我只是侥幸逃过一劫。郡主,你现在觉得,这种害人手法,滋味怎么样?” “……果然是你。”江岁宁眼眸神情变得愈发怨毒。 昨夜回去后,在南宣郡王要求下,她将事情仔仔细细都交代清楚了,南宣郡王当即便寻回酒壶,查到是一种特殊的迷药。 他相信江容轩确实是起歹心的,可他不至于自己也喝这杯酒,很显然,这酒是派人灌给他的。 作为计划此事的人,骆筱筱和江岁宁自然不可能,便只能是骆清澜,是她的反击。 而骆清澜本人没有中招,很可能是早早便吃了解药,说明她知晓一切计划,故意将计就计。 初听南宣郡王的分析,江岁宁根本不愿相信。 在她看来,骆清澜根本没有这样的脑子。 可今日与骆清澜交谈一番,她却猛然反应过来。 是她,就是这个女人! 江岁宁恨极,张牙舞爪地便要扑上来:“都是你害的,是你害我身败名裂的!” “只因我侥幸逃过,郡主便要怨恨我吗?”骆清澜避开她,冷冰冰道,“作为受害者,却还要遭受怨恨,我怕是冲撞了什么东西,才遇上你们,看来回去后,我要去戎觉寺好好拜一拜了。” “你还装无辜……!” 江岁宁还欲扑上来,江笠冉拦到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其推开。 因脚下不稳,江岁宁踉踉跄跄着便要向后倒去,被迟来的南宣郡王一把扶住。 他一现身,带来的威压让众人都不敢再议论,悄悄向外挪远了些。 南宣郡王犀利地盯住骆清澜片刻,才沉沉看向江笠冉:“郡主何必如此为难一个孩子?” “你的孩子,要欺负我的孩子。”江笠冉霸气回应,“怎么,就你能宠女儿?我便不能宠了?再让我看到她伸出爪子乱挥,便别怪我不客气。” 南宣郡王眸光一眯,满是冰寒锐利。 “少来瞪我。”江笠冉丝毫不惧,迈前一步,沙场上所养出的爽快豪迈和铁血,丝毫不输南宣郡王半分。 她冷冷道:“不过是在川地盘踞的王爷,谁给你的胆子敢在京城如此嚣张,你若当真看不惯我侄女,有本事,便来与我、我兄长来切磋切磋,总是来吓小孩子算什么男人?” 南宣郡王动了怒,嗤笑一声:“你以为我当真怕镇北侯?” “听闻你年少时与我兄长交过手。”江笠冉不客气道,“战绩是什么?屡战屡败?怎么,欺负不过老子,便来欺负他的女儿?这便是你的出息吗?” 在江笠冉言语攻势下,周围众人也不觉得南宣郡王有多可怕。 此处毕竟是天子脚下,不是他一手遮天的川州,即便真有什么,他也是什么都做不到。 相反,骆清澜若出什么变故,即便是看在镇北侯的面子上,皇帝也是要出手管一管的。 南宣郡王咬牙,腮帮子一阵鼓动。 他怒极反笑:“好,很好,我倒是要看看,接下来你们姑侄二人是否还能如现在这般嚣张。” 话音落下,他便揽住江岁宁的肩膀,径直离开此地。 “窝囊废。” 江笠冉不屑地嗤一声:“年轻时被兄长吊打到跪地求饶,这么多年在川地只手遮天,倒还真觉得自己了不起了?结果到现在还是没什么长进,只敢欺负弱小。” “从前还有这样的事情?”赵婉娴来了兴致,“姑姑,不妨与我们也讲讲,这些传闻我们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因与骆清澜亲厚,她便也直接唤起了“姑姑”。 江笠冉满面笑意,欣然应下,“好啊,只是吃饭也无趣,便拿此当下饭菜。” 众人围坐上去,骆清澜看一眼南宣郡王远去的背影,才在桌前落座,静静听江笠冉讲从前的岁月和故事。? 第二百三十六章 山贼 入夜,营地内万籁俱寂,只偶有人经过时,会向帐内传来两三声轻笑。 骆清澜坐在桌前,借着烛火细细抄经。 谢秋站在旁为她研着磨,屋内皆是浅淡墨香。 眼看天色渐晚,谢秋劝道:“小姐,差不多该安歇了,外头都没什么人走动了。” 骆清澜静静“嗯”一声:“待我抄完这一页,秋狩结束下山,不久便是中秋,我想抄录经书供奉殿中,为远在边疆的父兄,和九泉之下的母亲祈福祝祷。” 待她最后一笔落下,骆清澜才轻轻揉动手腕,将笔给搁置了。 她抬眸望向谢秋,笑着道:“不若你再去小厨房帮我拿些糕点,晚膳太油腻,我并未入口太多,现下倒是饿的有些不适了。” “好,那我让厨子做些清淡羹汤,待您洗漱好,想是也能吃了,吃过后,便安稳睡下。”谢秋道。 她将桌上收拾好后,便先去叮嘱厨房,骆清澜便百无聊赖地在帐中随意走动着活动筋骨。 算着时间谢秋应当是要回来了,骆清澜便准备着先去梳妆台前坐下来。 脚下才方转,忽然便听外头传来喧闹骚乱之声。 皱皱眉,骆清澜便快步走到帐前,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便见侍卫们正集中向不远处,打杀声正从那头传来。 不少人都被这动静弄出来,纷纷探头询问着。 甚至老夫人都和衣出来询问情况。 忽然,另一方向传来一声惨叫,那声音距离她们极近,让众人都是一阵惶恐。 “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有刺客?侍卫们都动起来了。” “若只是一个刺客,哪有这样的动静,别是有什么叛军。” “现在是太平盛世,怎么可能有叛军。” 虽不知是谁说出的这句话,可随着话音落下,便见角落里冲出数道身影,执刀便砍了个侍女,惊起无数人尖叫。 “是山贼!山贼闯进来了!” 骆清澜脸色微微一变,心头震动。 山贼难道不知此处是皇家猎场吗?怎么敢这般大胆闯上来? 何况,寻常山贼怎么可能突破秋山重重守卫上山,还用了调虎离山之计…… 等等! 调虎离山?! 他们目的是什么? 这种念头才闪过,便见为首一人迅速逡巡一圈,竟然直直向这边而来。 是她! “抓住那小娘们,送给老大当压寨夫人!” 众人震声叫喊,迅速向骆清澜冲来,竟然是丝毫不去理会四周其他。 骆清澜脸色再度变换,她目光迅速一转,向皇帝营帐方向跑去。 此时她若回到营帐内,便是要被瓮中捉鳖,反而是皇帝那边,守卫最是尽心,反而最安全,加上江笠冉也在那边,自然会保护她。 骆筱筱看着她张皇逃窜的背影,眼眸一转,便立刻捡起石头,趁乱向骆清澜脚下、身上打去。 数枚石子打来,饶是骆清澜提足警惕,也未能全部躲避。 膝盖中了一子,让她闷哼一声,屈膝倒在地上。 骆筱筱心中满是快意,看着贼人接近,眼眸里甚至满是兴奋。 叫她算计自己,待落在山贼手中,看她如何受罪。 怨毒地想着,她满是期待地看着山贼逼近。 “清澜!” 不远处,赵婉娴从营帐内出来便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焦急喊起来:“快起来!侍卫马上到了!” 骆清澜咬咬牙,撑着手臂爬起身,却是脚下一软,忍不住向下跌去。 钻心地疼痛传来,她看一眼颤抖着的脚腕,额上渗出层层冷汗。 只是这一耽误,山贼已然尽在眼前,毫不犹豫便向骆清澜抓过来。 周围传出数道惊呼之声,平日里与骆清澜有些关心的,都在此时紧张起来。 “啪!” 骆清澜用力拍开为首那人的手,冷冷呵斥道:“滚开!” “笼中困兽,还敢反抗?”那人不屑地冷哼一声,傲慢地抬手停住下属,便亲自向骆清澜逼近,“侍卫都被我们引走堵住了,山下、山中的兵也已经被堵住,一时半会儿上不来,你难道指望着周围那些女人救你?” 话语间,他威胁十足地看向周围众人,让她们都是瑟瑟发抖的后退。 赵婉娴紧张道:“你不要乱来,这位可是镇北侯的独女!若你敢动她,你全家都不得安生!” “我全家早死了,反正我每日过得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我还怕这个?”那人狞笑着,“若能在死之前尝尝大小姐的滋味,还是我享福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赵婉娴恼得拿石子打他,全都被他的手下给挡回去,众人仿佛逗弄她一般,不住哈哈大笑着。 赵婉娴咬住唇瓣,却并未停止动作,像是在做无用的抗争。 “这位大小姐,玩够了没有?我们可是赶时间的。”为首勾勒着唇角道,“你若是想玩,不若跟着一起回去吗?多抗一个姑娘的力气,我们还是有的。”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赵婉娴却冷静下来,完全没有方才的羞恼模样:“抱歉,我对你们这样的人不感兴趣,我想清澜也不会看上你们,劝你们死心为妙。” 那人冷哼一声,因着赶时间,他也不去和赵婉娴多说什么。 他径直向骆清澜靠近几步,再度向她抓过去。 却忽然见骆清澜扬起了手,他下意识向后避开手,正打算嘲讽,便见骆清澜扬起掌心,一片沙石被风吹来,迷到了他的眼中,让他忍不住大骂一声。 骆清澜咬着牙起身,不顾脚腕疼痛,便跌跌撞撞向远处跑去。 方才赵婉娴吸引众人注意力时,骆清澜沉寂抓了把灰,便等着此时的时机。 可她一介柔弱女子,又如何能跑过壮汉? 在跌撞着跑出几步,那人便回过神来,几步过来扯住她的发,让她借力摔倒在地。 “臭娘们,给脸不要脸,既然如此,别怪老子不懂怜香惜玉!” 他拎起木棍来,便狠狠地向骆清澜后颈砸去。 “清澜!” 赵婉娴惊恐地喊出声,骆筱筱眸中却满是兴奋之色。?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交换 就是这样! 骆筱筱心头激动,怨毒地盯着骆清澜背影,眸中满是快意。 下一瞬,她忽觉背上一痛,被人踹出一脚,跌跌撞撞着向山贼方向摔去。 倒地前,她只在余光中看到了一片白袍,清冷地掠过夜空,向骆清澜飞去。 江千晟落在地面,一手握住长棍,在贼首猝不及防时,便掌心握拳,将他给震飞数米,吐出口鲜血来。 “头!” 山贼们大声喝叫起来,瞬间便跑上来,将骆清澜和江千晟给团团围住。 骆清澜轻轻喘着气,方才脊背上的凉意还未褪去,惊魂未定地看向江千晟。 “王、王爷……” 江千晟微微侧眸看她一眼,目光在她脚上流连一瞬:“还能起身吗?” “可以勉强支撑会儿。”骆清澜道,眸中坚定,“王爷不必太过顾念我,若寻到机会,我会跟着你出去。” 江千晟微微颔首,抽出腰间佩剑来,眼眸缓慢眯起,渐渐透露出杀意来。 不少山贼从周围冲出,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不远处,侍卫们终于赶回,火把晃动着,带来震天喊声。 男眷在突破围堵后,便第一时间向此处冲来,皇帝和皇后也在此时赶至,局面渐渐变得混乱,将所剩不多的空间压缩。 江千晟皱皱眉,心中暗暗道着不好。 如此一来,他反倒不好突破。 山贼们也是沉下脸来,纷纷向为首那人请示:“头,我们怎么办!” 首领神情阴晴不定,死死盯住包围圈中的骆清澜和江千晟,眸子不断转动着。 “头!我抓到一个人质!”忽然有人兴冲冲过来,手中正夹着一个女人,“这人好像也是侯府的。” 首领眯着眼睛打量过去,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骆筱筱。 “放开我!”骆筱筱拼命挣扎着,怒骂道,“我可是侯府二小姐,你们若敢动我,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嚯,侯府姐妹,如今都在咱们手中了。” 首领看着帝后走来,命人架着骆筱筱出去,扬高声音道:“皇帝,若不想她和当中的人出事,便让你的侍卫们停下!” 皇帝沉着脸抬手,冷冷看向这边。 若只是包围圈中的江千晟和骆清澜,他倒是能拼一下试试,毕竟有江千晟护着,骆清澜未必会有什么事,可这边骆筱筱,却是祸福难料。 ……这女人,怎么牵扯进这种事情? 他心中再度对骆筱筱不满,有心不去管她,可身为皇帝,他却不能不管臣子的死活。 压住怒火,他沉沉道:“你们若能将那三人放了,朕保证,你们可以安全离开此处,此后朝廷也不会派兵围剿。” “三人都放,不可能。”贼人傲慢地摇着手指道,“我们要留下那个女人。” 他所指的,正是骆清澜。 “你做梦!”江笠冉怒喝道,“贼人若敢动我侄女,我要你整个山头陪葬!” 首领嗤笑一声:“少在这里威胁我,现在人在我手中,而我现在是在和你们的皇帝说话,你一个女人便闭上嘴巴。” 说罢,他看向皇帝道:“我至少能将你的儿子还给你,不是吗?” 骆筱筱楚楚可怜地看着皇帝,哭求道:“皇上,求您救救臣女。” 她此时开口,虽然没有直说,却像是在暗示着要抛弃骆清澜。 皇帝皱皱眉,心头多少有些不悦。 若能保,他自然是要保骆清澜和江千晟的,反倒是可以牺牲骆筱筱。 可这样的话,他自己是不能说的,只能与贼人谈判道:“若朕要三人呢?”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皇上应当是很明白这个道理才是。”首领道,“你若不肯同意,那我们只能杀了这三人,再随意杀一杀营地内的女人们,来个同归于尽了。” 众人一阵哗然,尤其是女眷们,纷纷惶恐后退。 甚至有人忍不住道:“既然他们要骆小姐,那便交出去吗,用她换我们所有人的命,这不是很划算吗!” “住嘴!”江笠冉愤怒地瞪向那人,“若换成你在贼人手中,你可愿牺牲?” “我……我这不是不在吗!”那人嘴硬道,“也是骆清澜自己狐媚,怪不得我们。” 江笠冉怒极反笑:“好啊,若清澜出事,我便冲去杀了你们全家再以死谢罪,当然,你们家若愿意将你交出来任我羞辱玩弄,我倒是愿意放过其他人,如何?” “你……!” “怎么,按照你的说法,难道不该是做出牺牲吗?” 那人红着眼咬住唇瓣,不敢再说话,生怕江笠冉发疯当真做什么。 “皇上,若要交出清澜,我绝对不同意。”江笠冉强硬道,“与其这般窝囊地被威胁,不如便杀过去!想来宁王殿下也能护住清澜。” “我能。”江千晟清冷开口,平淡话语中是自信和笃定。 皇帝略有些头疼。 他自然更愿意用这样的法子来解决,谁在乎那什么骆筱筱的死活,可偏偏他不能在明面上这般做。 此时他倒是希望江笠冉能疯一次,主动上前去。 皇后看出他的难处,站出来道:“你先冷静些,你担忧清澜,本宫与皇上也是担忧的,如今不是在想法子吗?” “不必想法子了。”首领冷冷道,“贪心的人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话音落下,不远处忽然一声爆炸,将众人都震住。 冲天火光腾升而起,在墨夜中格外惹眼。 “什么情况?!” “刚刚那是火药吗?这群贼人竟然有火药!” “他们不会要炸掉整个营地?我、我不要死,我还这样年轻!” “我也不要死,我要回去!” 营地内尖叫声四起,众人大叫着四处逃窜,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皇帝额上青筋暴起,怒喝道:“给朕盯好贼人,不要让他们趁乱跑了!” “轰!” 烟幕弹升腾,遮掩住所有人视线,尖叫声愈发尖锐,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声音和方向,连皇帝声音都被掩埋。 不知过多久,浓烟渐渐散去,露出营地内的全貌。 贼人已经完完整整地消失,只有女眷们在各处四处奔忙。 骆筱筱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可骆清澜和江千晟却彻底失去了踪影。?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共患难 晨光熹微,洒落一身温柔。 骆清澜自迷蒙梦境中醒来,头脑昏昏沉沉,一片疼痛。 她下意识想要伸出手揉揉额角,却发现手臂动弹不得,便紧紧禁锢住。 这让她的瞌睡瞬间散去,睁大眼看向四周。 “醒了?” 清冷的男人嗓音响起,让骆清澜下意识侧眸看去。 便见江千晟被五花大绑,正坐在她身侧。 他神情平静,眉目清醒,显然是比骆清澜早清醒许多。 “这里……” “是一处山洞。” 江千晟淡淡回答着:“看来,应当是那群山贼的老窝,我们被带过来了。” 昨夜一切混乱之际,贼首放出烟幕弹来,在江千晟猝不及防之际将二人给弄晕,掳到了此处。 他比骆清澜早醒来一刻钟,已然理清眼下情况。 而看着身侧之人完好无损,他也是松了一口气。 骆清澜意识渐渐清晰,也明白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不由愧疚道:“抱歉,将王爷给牵连进来了。” “何必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江千晟道,“你也是遭受无妄之灾罢了。” “无妄之灾……”骆清澜咀嚼着这话,眸中却透出深意。 不待她再说什么,江千晟便已转开话题:“脚踝如何?痛吗?” 骆清澜看一眼裙摆,她的脚也被牢牢给捆绑住,好在,并非绑在伤处,而是只绑了小腿。 “……有些疼,但应当没有加重伤势。” “……” 江千晟抿抿唇瓣,眸中闪过阴晦之色。 薄唇微启,他正待要说什么,便见光影暗过一瞬,一道人影从外走来,为二人端来饭食。 那人上前来二话不说便捏住二人下颌,每人喂下一粒药丸,这才给他们松绑,冷冷道:“吃。” 骆清澜舌尖微卷,蹙眉品尝着药的滋味,却因入喉太快,根本无法分辨出来。 她抬眸看着人冷冷道:“你们将我抓来,究竟要做什么?” 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冷淡道:“我们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让你也品尝品尝害人的滋味罢了。” “什么?”骆清澜皱眉。 “你很快便知道了。”那人别有深意说着,便离开了山洞。 江千晟捏一捏掌心,再看向洞口,眸光微微闪动。 这样轻松便松绑,是觉得他们跑不掉?还有方才那药丸…… 他摸一摸喉咙,迅速在胸口点了几下,却是根本无法将药吐出。 “没用的,那药入口即化,我甚至连味道都没有尝出来。”骆清澜话语间,端起二人饭食来细嗅,“饭菜倒是没有任何问题,不若我们先吃饭,无论要做什么,都要留存些力气。” 江千晟淡淡“嗯”一声,端起饭食来慢条斯理地用着。 他看向骆清澜,略显沉吟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伙山贼有与众不同之处?” “王爷也瞧出来了?”骆清澜轻咬一下筷子,“昨夜我便察觉出不对,他们虽然故意做出山贼的做派,可太过有纪律,命令执行度也不同寻常,还有他们那身气质,怎么都不可能骗人的,这是一支军队。” 昨夜山贼们向她冲来时,丝毫未看周围其他人半眼,也没有去抢劫金银,且行动迅速,哪里是山贼的样子。 江千晟道:“这不是一般的军队,是南宣郡王的兵,他的兵擅长用弓,指腹常年有老茧,且方才那人所穿鞋子,正是川州所产的料子。” “南宣郡王?!”骆清澜一阵诧异,旋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是要为他的女儿报仇呢,难怪会冲着她而来。 江千晟觑着她脸色,迟疑一瞬后,开口安慰道:“不要怕,束缚已解,待用过饭,我便想法子带你出去。” 骆清澜沉沉应一声,却并不乐观。 对方这般有恃无恐,定然是有后手的,还有方才喂给他们的药…… 她垂下眼眸,静静将饭吃罢,才望着洞外青天道:“今日是狩猎的第三日,也不知现在营地内是什么模样,姑姑还称要抢头筹的……” “想来是已经取消了。”江千晟道。 皇子和贵女一同被山贼掳走,还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这可是骇人听闻的大事,于皇帝而言也是奇耻大辱,怕是所有人都在想法子寻他们。 二人吃过饭后,便有人进来将碗碟收走。 本以为那人会重新为他们捆绑上,却好似遗忘一般,收拾好东西便撤了。 江千晟皱皱眉,垂眸看一眼掌心。 昨夜他并未与贼人交手,加上吃过一顿早饭,此时是精力充沛,倒是可以试着闯出去。 “骆小姐……” “王爷……” 二人异口同声开口,都是愣了一下。 江千晟微顿一顿,道:“你先说。” 骆清澜嘴唇翕合,却是欲言又止。 她原想问问川地百姓告御状一事,是否会因此耽误,可想到此事她是从清风茶楼得知,若真要细究起来,她实在无法解释消息来源。 这般想着,她便将话语都咽下去,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无聊,想和王爷随意聊聊,倒是王爷,想要说什么?” 江千晟细看她两眼,并未深究,顺势答道:“我气力很足,虽不知洞外有多少看守,可或许能试着冲一冲。” 若当真是南宣郡王有心困着二人,他们在此等待,也未必能等来人救他们。 骆清澜看一眼脚踝:“可是……我的脚……” “你若不介意,我背你出去。”江千晟静静看着她,“你若介意,便在洞中等我,可此法风险太大,他们或许会拿你当人质。” 骆清澜眼睫轻轻晃动,颔首道:“……好,麻烦王爷了。” 江千晟上前来,背对着她半跪下来。 骆清澜抿一下唇瓣,垂下眸向他背上攀去。 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脖颈的一瞬,骆清澜仿佛触电般,猛然将手收回,心头浮现出一股莫名燥意。 “骆小姐?”江千晟微微侧眸,用余光看向她。 骆清澜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宁王殿下,我似乎……知晓方才那药是什么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药效发作 “……是催人情动的药。” 骆清澜抿住唇瓣,脸色异常难堪。 她在此刻终于明白过来,方才山贼来送饭时所说的那句意味着什么。 因她将计就计算计了江岁宁,导致她名声尽毁,南宣郡王便用一样的法子来毁掉她。 而如今,江岁宁是不可能再嫁给江千晟,他自然也不在意江千晟的名声。 二人虽然有婚约,可若真发生这种事,于颜面上都是很难堪的。 药效已在渐渐发作,骆清澜能感觉到身体方才一瞬的变化,只怕再过些时候…… 江千晟脊背有一瞬的僵硬。 他徐徐回眸看向骆清澜,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唇瓣上,心中跳起莫名情绪。 他猛一闭眼,将头给扭开去,深吸了口气。 “此时冲出去,只会在中途卸力。”骆清澜抬眸看着江千晟,“我们需要再想想法子,至少……想办法解除药性。” “怎么做?”江千晟询问。 骆清澜早前作为兰生医生的徒弟出现,已然在江千晟面前暴露医术,此刻倒是也不扭捏。 她为自己探脉细诊,四下望起来:“若能寻到草药,倒也不是不能解。” “山洞这般大,阴湿暗处,或有草药生长。”江千晟道,“我们四处走走,且先看看。” 二人各自行动,其实都知晓希望不大,因此距离尽可能分得很开,不去彼此关注。 山洞虽大,却四面都是石壁,即便有阴暗潮湿处,也只有杂草生长,根本未看到什么药材。 骆清澜手扶在石壁上,额角已经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喘息微微加重。 她不敢去看江千晟的情况,只觉得自己身体燥热难安,只有手抚在石壁上的凉意,让她稍显舒适。 “水。” 清冷嗓音在侧响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水囊。 骆清澜注意到,他手背青筋凸起,指间泛白,也多有隐忍。 抬眸看向男人清隽脸庞,却仍是一派清冷平静,仿佛未被侵蚀。 抿住唇瓣,骆清澜将水囊接过来,低低道了声谢。 她看着江千晟走远些,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身子紧绷,便知道他也是药效发作,正在苦苦忍耐罢了。 猛灌一口水,骆清澜贴着石壁坐下来,不由自主蜷缩起身体。 她掐住水囊,只觉得神情或有迷离,已然开始不清醒。 若再无解药,她和江千晟都会失去理智…… 正在她心头惶惶时,便觉一道身影走近,有些紧张地睁开眼眸,她看到江千晟清醒克制的脸庞。 “……得罪了。” 江千晟缓慢挤出一句,便抬起手。 骆清澜下意识握住,有些紧张道:“你要做什么?” 江千晟无声地吸口气,看着被她握住的掌心,用尽全力才将小腹涌起的邪火给压下。 嗓音暗哑,他尽可能平和道:“将你打晕,多少会好些,南宣郡王既然做此局,便是要给人看的,只要有人来,我便有法子。” 他是要,自己撑过这段时间? 骆清澜摇摇头,无措地看着他。 她并非是不信任江千晟,只是不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让她心头一阵惶恐。 “别怕。”江千晟尽心安抚道,“睡一觉起身,便会好了。” 将手从她掌中,江千晟安抚似的抚上她后背,却在猝不及防间捏住骆清澜后颈,让她眼前一黑,便直直向前跌去。 江千晟下意识将人揽入怀中,眼眸在一瞬间染上浓烈的情欲,平静脸上渐有皲裂。 他死死咬住牙,将欲念给压下去,小心翼翼怀抱着骆清澜坐在一旁。 感受着怀中少女睡梦中的不安,和身体之间的触感,江千晟理智一遍遍遭受着冲击,却一遍遍地压下。 药力彻底发作,骆清澜即便是在昏迷中,也是面色涨红,呼吸粗重。 江千晟更是饱受折磨,浑身都在不住颤抖,冷汗湿透了衣衫。 他垂眸望一眼骆清澜,意识有一瞬的涣散。 不受控制地俯身下去,二人彼此交缠的呼吸,让他眼角逐渐染上红晕。 仅存的一线理智,让他死死咬牙克制着,可身体却仍是不受控制地靠近。 冷汗低落在骆清澜的眉眼间,见她不安地蹙眉,江千晟猛然恢复些意识,逼迫自己远离她。 沉重喘息着,他觉得一切已然接近极限。 “咔哒。” 山洞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响动,江千晟眉眼冷厉,瞬间收敛心神,向那处投去了目光。 …… 秋山,营地内。 皇帝坐在帐内大发雷霆,怒喝道:“一夜过去了,还未寻到千晟和骆家小姐吗?!” 底下人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皇后在旁安抚他道:“皇上冷静些,定要保重龙体,有千晟在,至少二人是不会有性命之危的。” 皇帝勉强冷静下来,瞪着跪在下方的侍卫统领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寻人!” “是、是!” 侍卫统领连连应下,快步向外走去。 “皇上喝杯茶。”皇后端来茶盏,体恤道,“您一夜未休息了,若千晟和清澜回来,定然要自责了。” 皇帝拍拍她的手,道:“辛苦皇后了,千晟失踪,朕知晓你心中也着急,难为你还要照顾朕的情绪。” 皇后温声笑道:“臣妾相信皇上,因此虽然担忧,但却坚信他们能被寻回,因此不着急。” 皇帝听着宽慰,心情也好上许多。 忽然,帐外再度跑进来一人,高声道:“皇上!贼人所在之地寻到了!王爷和骆小姐应当便在那里!” “哦?” 皇帝眸光一亮,立即起身来:“走,去瞧瞧!” 他携皇后出门来,便见江笠冉正和南宣郡王对峙着,剑拔弩张。 皇帝叹口气,上前去拍拍江笠冉肩膀,暂且安抚下她。 江笠冉冷哼一声,收敛住神情,开口道:“既然郡王已经知晓他们所在,便请你说说看。” “哦?是郡王寻到人的?”皇帝诧异看过去。 南宣郡王行礼道:“臣虽然与骆小姐有些龃龉,可不至于和一个小辈计较,何况事关皇子,臣不能不上心,便命人暗中去寻找,已然是寻到贼窝了。” “就在麟山上的一片山腰中。”? 第二百四十章 空营 “麟山……那不正是与秋山相接的一处山头?” 皇帝蹙眉,冷冷道:“这群山贼倒是胆子大,竟然敢在朕眼皮底下行事。” 他挥一下手臂道:“立刻整兵,朕亲自前去麟山!” “皇上!”皇后惊了一下,“此事有御林军前去即可,你不妨在此等待消息。” 皇帝摇摇头:“那伙贼人昨日那般嚣张,朕倒是要看看,贼首究竟是怎样的人,何况无论是千晟还是骆小姐,朕都不放心,总要亲自去瞧瞧。” “可……” 皇后还要再劝,被南宣郡王打断:“皇后娘娘不必担忧,臣会保护好皇上安危,必不会让皇上涉险。” 皇后冷淡看向他,微微眯了一下眼。 她自然信不过南宣郡王,尤其是他与骆清澜有仇,还不知要如何针对她呢。 可若她再度反驳,便要惹圣心不快…… 正犹豫间,江笠冉持剑上前道:“既然如此,我也同去,若不能亲眼看到清澜被救出,我心下也是难安,更愧对兄长对我的托付。” 皇帝并未多说什么,倒是南宣郡王,似乎有些不快。 皇后连忙道:“这样是最好的。” 她怕南宣郡王寻借口拒绝,便笑着对皇帝道:“清澜毕竟是弱女子,这么多男人前去,虽是好意,也难免吓到她,名声也不好听,不若便让郡主跟着。” 皇帝思索一下,便点点头:“皇后心思细腻,郡主便一并去。” 他拍板定下来,南宣郡王也不好多说什么。 一行人领军出发,疾驰至麟山附近。 匪寨看起来是临时搭建起来的,许是早早便收到消息,此时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一片狼藉。 “进内搜!” 南宣郡王挥着手命令侍卫,随后对皇帝解释道:“看贼人撤得匆忙,或许未来得及转移王爷和骆家小姐,我们不妨先找一找。” 皇帝微微颔首,默许了他的举动。 若是能这般轻松便解决,他也是欣慰的。 可侍卫里里外外都寻遍了,甚至江笠冉亲自进内去寻,却也没有寻到他们的身影。 最后只有一个小侍卫跑上前来,对皇帝道:“皇上,属下等里里外外搜寻一番,只在一处洞穴中看到些许痕迹,应当是原本囚着王爷和骆小姐的,可现在并没有他们的人。” 皇帝脸色一沉,冷冷道:“走,朕去看看。” 他们来至山洞,只看到落下的两根绳索,便没有任何人影,可进去细看之下,便能看到不少痕迹。 江笠冉四处翻过,却没有寻到什么踪迹,眼眸里不由喷火。 向南宣郡王发泄道:“你的人不是说,人在这里吗?人呢?” 皇帝脸色也相当难看。 他亲自前来,一来是担心骆清澜出什么乱子,导致影响到边疆,好能在第一时间封住众人的嘴巴,二来是为彰显自己的仁慈,可现在呢? 他完全成为了一个笑话! 南宣郡王阴沉着脸,磨牙一瞬,恶狠狠瞪向属下:“怎么回事,不是你来报,称人在此处吗?现在人呢!” 属下哆哆嗦嗦地,小心翼翼看他一眼,才开口道:“属下……属下派出的人,确实是目睹贼人在此处出入,也看到有山贼在站岗,属下这才来禀告。” “你们都没有打探清楚情况!”南宣郡王怒道,“滚下去,自请受罚。” “是、是。”属下不敢争辩,匆匆向外跑去。 在将人喝走后,南宣郡王俯首向皇帝道:“请皇上恕罪,此次是臣一时心急没有核实清楚,才造成误会,可此处至少能证明,骆小姐和王爷是曾被贼人绑到过此处的。” 皇帝冷哼一声:“此事不需要你特意点明,朕也瞧得出,朕从前倒是高估了郡王,以为你驭下有方,都是虎将,结果却只是看到空营便来讨好处的鼠辈。” 南宣郡王脸色并不好看,却不敢反驳。 他死死咬着牙,低声应道:“……是。” “回营!” 皇帝冷冷拂袖,大步向外走去。 他现在很是后悔没有听皇后规劝。 若是方才未来,他还不至于如此丢脸,现在大张旗鼓地来,所有人都翘首以盼,他却是空手而回。 江笠冉不甘心这般回去,继续留在山洞内四处找寻。 南宣郡王冷看她一眼,不欲继续浪费时间,挥袖领着人离开。 他知晓那二人是中药了的,若是在洞中,不可能是毫无动静的,此刻应当早已药效发作才是。 众人纷纷回去,江笠冉却在洞中,渐渐向深处走去。 忽然,她注意到角落里一处不同寻常的痕迹,不由自主向那里走去…… …… 众人回营,侯府众人第一时间迎上来,已然是做好准备感激皇帝将人寻回。 可这左右一看,哪里有骆清澜的身影? 饶是老夫人再不喜欢骆清澜,此时也不得委婉多问一句:“敢问皇上,这清澜和王爷……是在后头吗?” 与皇帝所想相同,留在营地内等待的,在知晓是他亲自出马后,便已经笃定人能寻回来了。 谁知皇帝脸色黑沉下来,瞪一眼南宣郡王后便拂袖向内走去,只留下一句:“你自己解释。” 南宣郡王不得不站在原地,顶着众人目光,硬着头皮道:“我们此行前去,并未寻到骆小姐和王爷,原是手底下人贪功,寻到一处空营不加调查,便匆匆来报,这才闹出误会。”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阵难以置信。 皇帝亲自出马,最后竟然是这样滑稽的结局? 想到方才皇帝脸色,众人后知后觉地理解。 老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知晓自己妨碍问错话,心头不禁懊恼,又忍不住将一切都怪责到骆清澜身上。 若不是她长一张和生母一样妖艳的脸,至于闹出这么多事端吗? 想到此,她勉强笑道:“这不关王爷的事,都是手底下人不小心,想来皇上和您如此尽心,清澜很快便会回来。” 南宣郡王随意寒暄两句,便寻了借口离开。 站在后面的骆筱筱一阵窃喜。 这么长时间不出现,即便是没出事,也该是出事了。 想到她回来后可能名声尽毁,骆筱筱便一阵快意。?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另一条路 是夜,月明星稀,营地内外寂静无声,只偶有凉风吹过,带过树叶沙沙声响。 南宣郡王悄声来到林中,四下张望一眼,才学两声鸟鸣,引出一人来。 若是营内其他人在此,便会立即认出,与他来相见的不是旁人,正是昨夜的贼首。 “王爷!” 贼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礼。 “起来。”南宣郡王不耐地挥挥手,压低嗓音道,“你们是怎么回事?自己撤退便也罢了,江千晟和骆清澜呢?他们在何处!” 贼首咬着牙,略有些懊恼道:“说起来您可能不信,这件事是当真邪了门了,也不知道那两家伙是如何办到的,在您传信给我们,称皇上会来看戏时,属下便第一时间前去确认他们二人的情况,可到近前才发现,他们根本不在洞中,竟是全然消失了。” “消失?”南宣郡王沉沉话语中透出怒火,“你们是如何看着人的?他们在山洞中发生什么,你们都不知道吗!” “这……在给他们喂过药后,属下担心有外人在,他们都放不开,便未在洞口设防……”贼首小声道,“可属下发誓!若他们当真想要逃跑,便只能路过我等把守的那一条路,何况他们中药,即便去往别处,也不可能跑远,可属下四处搜寻,却根本未曾寻到人。”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 南宣郡王不信鬼神,也不信这些奇奇怪怪的说法。 他指着手下怒骂道:“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成,你们竟然连两个中药的废人都看不住,本王要你们何用?!今日这计划失败,若他们死了、出事了,那还好,可若是他们好端端出现,你们要如何!” “这、这不是没有证据吗?”属下小心翼翼道,“想来也不会查到我们头上,即便是查到了,以王爷您现在的威势,又有谁敢动您?” 南宣郡王正沉吟着,忽然见林外升起火把,让他下意识吓住。 随着这簇火把出现,围绕着整个树林,一个又一个的火光浮现,将他们给完全环绕。 “真是精彩的一番对话。” 人影映出,为首那人鼓着手掌,徐徐从林子里走出来,冷泠泠地看向南宣郡王:“真想不到,竟然当真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如此胆大放肆地行事。” “郡王,你还有什么话争辩。” 火光从林外渐渐向内靠近,照出一张又一张的面孔。 皇帝、皇后、江千晟、江笠冉、首辅大臣、大理寺卿……朝中要员几乎都在此列,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女眷,其中便有与骆清澜交好的赵国公家的夫人,此刻正愤怒地瞪着南宣郡王。 她在后嘲弄道:“如此一个大男人,不知保家卫国,竟然要为私情,用如此阴毒的法子来害一个小姑娘!真是可笑。” 南宣郡王脸色铁青,无暇理会她的嘲弄,死死盯住了在众人之间的江千晟,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千晟平静道:“我不在此处,又该在什么地方?” “你、你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贼首指着他叫道,“不对!你既然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便说明你与骆清澜行苟且之事!你们即便有婚约,也不该如此私相授受,何况骆清澜明年才及笄!” 江千晟冷冰冰地看着他,眸中满是嘲弄。 人群分出一条路来,一道温润身影坐着轮椅走出,面上覆着一张银面,露出半副清隽下颌。 “不过是区区普通催qg药罢了,想要解来,实在容易。” 林方知温温和和话语之中不无自信和不屑,“若当真要人解不了,至少,你们该请国师出手,好好为你们调配个新方子才是。” “你……你是谁!”那人还在不甘心地叫嚣着,“那药可是我费尽心思弄来的!哪有你说得那般容易解!” 林方知平静地看着他,并不争辩。 却有人出来,在他身后道:“你们从川州来,自然不知晓兰生先生的大名,这位可是皇上都很信任的神医,不是你们那种乡下小地方所能比较的。” 皇帝重重冷哼一声,似乎是在附和着。 那人仍是叫嚷道:“即便如此!你也未必能及时救他们!” “那可真不巧。”林方知微微一笑,“正巧今日我上山采药,偶遇一处洞穴,原是想进内看看是否有什么药,不想一路行过去,正巧看到了骆小姐和王爷,便将他们给救出了。” “山洞还有入口?这怎么可能!”那人焦急喝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检查过,那洞根本没有……” “还有一条路。” 江笠冉上前来,打断他的话:“今日你们离开后,我有仔细观察那山洞,确实有一条荫蔽的道路,只是我前去时,那条路被封住了,看石块都很新鲜,应当是兰生先生为遮掩,故意给埋上的,若你们不信,大可以查验。” 皇帝已然寻人去瞧过了,毕竟事关二人名声,若是这些细节对不上,日后自己也要丢失颜面。 那人说不出话来。 他们毕竟是外来人,也未曾仔细做检查,不敢有多笃定。 南宣郡王却咬死道:“你说他们二人没有发生,便可揭过去了?谁知晓究竟是什么情况,有本事,便让骆清澜出来,再寻一个嬷嬷给她验身!” “住口!”江笠冉怒道,“你一个乱臣贼子,有什么资格查侯府嫡女!如今人赃并获,你与其在这里担心小姑娘的清白,不如好好担心你自己!” “皇上,我不服!”南宣郡王梗着脖子,格外嚣张道,“凭什么我女儿被骆清澜毁了名声,你们便可随意唾骂她,如今骆清澜也是相同境况,你们便都护着!” “身为父亲,我为女儿报仇有什么错!” “你女儿是咎由自取!”江笠冉冷冷道,“她自己要联合旁人算计清澜,结果阴差阳错搭进去自己,和清澜有什么关系!若她不想这阴毒法子,如今便也什么事都没有。”? 第二百四十二章 避嫌 “强词夺理。” 南宣郡王冷哼一声,阴郁冷邃的眸子望向皇帝:“看来今日,皇上是容不下我了?” 皇帝冷沉道:“身为郡王,你做出这等事情,竟然还有脸问出这种话?” “皇上也有子女,想来也是明白臣的心情的。”南宣郡王仍是倨傲至极,“我不过想给骆家丫头一点教训罢了,也未曾伤到他人,何至于被问罪?” “这么多年来,我军功虽不及镇北侯,却也曾是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您要为一个黄毛丫头便来治臣的罪,只怕是会寒将士们的心。” 江笠冉怒火涌上来,便从来都未见过南宣郡王这般蛮横不讲理的。 皇帝脸色沉下来,不怒自威:“你倒是很快避重就轻,若只是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何至于让你派兵假扮成山贼,来到军营内大闹?” “这分明是藐视皇威。”皇后在旁接道,“若日日臣子人人都效仿,那这京城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因南宣郡王在川州种种暴行,近日京中多有传闻,加上此前巡田之时,江岁宁恼怒之下说出不少东西,皇帝也都是有耳闻的。 身为天子,他早便看南宣郡王这样的臣子不顺眼了。 此刻南宣郡王不知悔改,竟还如此嚣张跋扈,居功自傲,他心中的不快也是达到极点。 冷冷启唇,他道:“将南宣郡王暂且关押下去!待明日再议!” 侍卫闻声而动,南宣郡王虽未反抗,却仍是满脸傲色。 他格外嚣张道:“臣相信皇上会有英明决断,还请皇上莫要寒了臣的心!” “带下去!” 皇帝紧皱眉眼中,皆是无名怒火。 南宣郡王和他的心腹便这样被压走,可南宣郡王离开前的傲慢之态,却让众人知晓,此事不会简单平息。 在他们被带走后,皇帝便对余下众人道:“夜已深,诸位也都回去休息。” 他又拍拍江千晟肩膀道:“此次让你受委屈了。” “儿臣倒是无妨。”江千晟淡淡道,“只是骆小姐遇到这种事,难免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儿臣担心……” “你放心,此事有朕开口,绝不会有人敢胡言乱语。”皇帝道,“何况兰生先生为你二人作证,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江千晟不咸不淡地看一眼林方知,便收回视线,不再多说什么。 众人渐次散去,他留在最后,命濯缨推了林方知,亲自送他回去。 到得帐前,他忽然开口询问:“事情当真是如你所说的……是你偶然路过,救下了我们吗?” 林方知抬眼看向他,温和道:“不然呢?” 江千晟与他对视片刻,缓慢收回目光:“先生好好休息,夜凉,注意保暖双腿。” 说罢,他便径直转身离开,只给他留下两个护卫。 林方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眯一下眼眸,轻笑一声便进入营帐。 江千晟行在营地内,间或响起的“噼啪”火把声,和偶尔经过的巡逻队伍声,衬得营地内很是静谧。 他慢慢行至骆清澜营帐附近,便见内里火光明亮,间或有人影晃动,隐约间似乎还有言语交谈之声。 他与骆清澜是在傍晚时分一道回来的,寻到皇帝定下计策后,骆清澜便回到帐中,并未再露面。 江千晟站在外面犹豫着,便看到谢秋从帐中走出来。 “王爷?” 见到人,她立即上前来行礼,笑着道:“您来看小姐吗?” “她……如何?” “挺好的,方才还吃了软酪,眼下正和郡主聊着呢,您要进来坐坐吗?” “不必了。” 江千晟微微摇首:“夜已深,我本不便来此,加上因此事……这段时日我与她要避避嫌的。” 看一眼帐内明亮的烛火,他淡淡道:“回去伺候你们家小姐,不必和她说我来过。”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离开。 谢秋来不及劝,只好转身回到帐中,对二人道:“是王爷从外经过,奴婢看着,似乎是来瞧瞧小姐这边是否安稳的。” 骆清澜坐在床榻上,拥着副薄毯,神情虚弱模样。 听闻此言,她眸中仍是浮现出些许光亮。 江笠冉笑着道:“他也是有心人,我瞧着这桩婚约倒是很不错,你可要把握好。” “姑姑。”骆清澜嗔她一眼,满是羞恼之色。 看她这副小女儿神态,江笠冉又是笑两声,倒也没有继续逗弄她,只是道:“行了,既然你无碍,便好好休息,我也不来打扰你了。” “不过若有什么事,你可大声呼唤我,我已经将帐篷搬到了你的隔壁。” 因这两日骆清澜出事,即便江笠冉自作主张将营帐搬来,也无人敢说她什么。 骆清澜乖巧点头,看着她走出门后,忍不住咳出两声。 “您没事?”谢秋紧张上前,“可是药效残存体内?” 骆清澜摇摇头:“不是这个原因,是林方知强行将我催醒,难免对身体造成损伤。” 当时,骆清澜和江千晟在山洞中中药,是卜阳提前算出一卦来,告知林方知她或有劫数,林方知才提前一日开始挖掘洞口,正好将两处山洞挖穿。 关九用迷烟将江千晟放倒,便将他二人悄悄带回城中去,由林方知强行催醒骆清澜,问出药方子来解药。 此后江千晟再醒来,林方知便编造一个似真似假的理由来瞒骗过去。 此事无从考据,自然是任由他来说,何况皇帝信任他,加上皇帝也不愿骆清澜当真出什么事,便顺水推舟,无论真假,都应下这番话,往后对外也有解释。 江笠冉在山洞中察觉异常之时,便第一时间想到兰生医馆。 她寻过去,亲自将人给带回来,皇帝才知晓一切真相。 “这次,算是欠卜阳一个人情了。”骆清澜笑着道,“原以为我将他早早寻来,不会有什么用处,没想到却因他而得罪,回去后,我该好好感谢他的。” 谢秋端药过来道:“谢不谢的,那都是之后的事情,现在小姐该做的,便是将您的身体给养好。”? 第二百四十三章 请罪 骆清澜端过药碗来,细嗅之后皱皱鼻,仍是一口将药给喝下去了。 她将碗放在一侧,询问道:“林先生尚在营中吗?” “是,今夜留宿此处。”谢秋道,“明日皇上会安排车轿将他送回医馆中去。” 骆清澜沉吟片刻,便对谢秋道:“今夜你辛苦些,多多看顾他那边,我这边隔壁便是姑姑,倒不会有什么。” 倒是林方知……不少人好奇他的容貌身世,也因得罪南宣郡王,也不知今夜是否会平静。 谢秋知晓骆清澜素来主意拿的定,便也没有坚持,乖顺地应下来。 再为骆清澜捏好被角,服侍着她躺下来后,谢秋便吹熄蜡烛,前往林方知处。 一夜安稳,骆清澜翌日清晨醒来,谢秋已然回到她身旁服侍。 洗漱一番后出门,便正巧看到骆筱筱也从不远处出来。 她瞧见骆清澜,嗤笑一声,一步步走上前来嘲讽道:“姐姐还敢出门呢?你被山贼掳走一事,如今可是人尽皆知呢。” 骆清澜冷淡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骆筱筱凑近两步,勾着恶劣的笑容看着她道:“失踪一天一夜……姐姐,你这是清白不保了?” 骆清澜静静看着她,眼眸里凝着淡淡冷意。 她并未去焦急解释或是分辨,只平静道:“此事全貌,皇上已然知晓,他都未曾觉得我丢了清白,你又为何敢断言?你觉得自己比皇上还要圣明吗?” “我……!” “住口!” 老夫人呵斥声陡然插进来。 她清晨出门来,便听到骆清澜和骆筱筱这番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骆筱筱原本有欺君之罪在身,老夫人日日都惶恐着,生怕皇上会想起来,现在再听骆清澜这般一说,她便更是惴惴难安。 走过来狠瞪一眼骆筱筱,她不满训斥:“谁允许你随意出来的?给我滚回帐中去,若再让我见到你走出营帐,别怪我直接打残你的腿。” “祖母!”骆筱筱不甘心地咬住唇瓣,委屈至极道,“孙女分明是无辜的,您怎么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呢?” “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不成?”老夫人重重敲着拐喝骂,“大家都是后宅里讨生活的女人,就你那点伎俩,真当旁人看不出吗?这几日皇上心情不好,你若时时在他眼前出现,侯府暂且不说,你自己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便好好掂量掂量。” 骆筱筱咬着唇瓣不吭声。 她暗暗瞪一眼骆清澜,便跺着脚向营帐内走去。 老夫人这才微微松下一口气,回眸看向骆清澜时,却也是满心不满。 她压下眉眼,严厉质问:“那伙山贼,当真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骆清澜坦荡地看着她,“山贼自己都招认了事情全部经过,并未伤害我,皇上也都听到了。” “什么意思?什么自己招认?” 骆清澜和江千晟回来一事,还是她一早听人说起的,这一夜究竟发生什么,根本无人知晓。 骆清澜勾起唇角:“祖母怕是还不知道,那伙贼人根本不是什么山贼,而是南宣郡王的手下,他为帮女主出口气,便将我给绑了。” “什么?!”老夫人大惊失色,又马上隐忍住。 她压低嗓音,狐疑地看着骆清澜道:“你不是在戏耍我?此事当真是南宣郡王的主意?” “祖母若不信,便再等上一日。”骆清澜平静道,“如此大事,我想皇上也会给一个交代的。” 见她搬出皇上来,老夫人也不得不信了。 原以为只是山贼,现在牵扯上南宣郡王,她看起来便显得紧张不安起来,甚至都不敢多问一句。 骆清澜觉得好笑。 老夫人向来看重侯府名声,可临到老,却偏偏是越发小心翼翼,谁都不敢得罪。 正思索间,便望见隔壁帐内江笠冉走出,骆清澜便扬起笑,提着裙摆跑过去:“姑姑。” “跑慢些。”江笠冉将人给扶住,嗔怪道,“昨夜瞧着你还憔悴,这两日你可稳重些。” “有姑姑在,我才不怕呢。”骆清澜挽住她的手臂,满是娇憨之态,“姑姑,我们同去用早饭。” “好,我们去用早饭。” 姑侄二人敷衍地向老夫人行过礼,便说说笑笑地前去用饭。 饭后,眼见时辰差不多,骆清澜便携江笠冉向席位处走去。 这秋狩虽然停了一日,可今日要不要再开,还要看皇帝的意思。 再加上南宣郡王一事,他也需要给出交代。 骆清澜便想着,不妨先去看看他的态度。 到近前便见江岁宁跪在下面,正哭着求皇帝放出南宣郡王。 “皇上,求你放我父王出来,他都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本来也不是大罪过,那骆清澜最后不是也没事了嘛,为什么还要惩罚我的父王呢?” 骆清澜唇角流连着讽刺之意,冷冰冰地看着跪在那里的人。 已有不少人在此处围上来,大多是看热闹的。 见骆清澜这一主角出现,众人也都是不吝啬地将目光送来。 皇帝显然也注意到了她。 扶一扶额,他冷扫一眼跪在地上的人道:“你与其来求朕,不若去好好向骆小姐请罪,此次她虽是有惊无险,可到底遭受惊吓,这都是你父女二人惹出来的祸事!” 骆清澜? 江岁宁一愣,目光顺着望向此处。 在看到骆清澜那一张脸的瞬间,江岁宁眼眸里迸发出恨意和浓浓的嫉妒。 她提着裙摆便冲上来,二话不说便扬起手:“都是你这贱人,你和我抢千晟哥哥,你还要害我,害我的父王!你这样恶毒的人,怎么有脸站在此处的!” 骆清澜冷淡地看着她,眼皮都未动一下。 江笠冉一把握住江岁宁的手腕,将其甩在一边,冷冷道:“小郡主,说话要有证据,如今是你们父女蛇蝎心肠,要来害我清澜身败名裂。” “她身败名裂不是活该吗!”江岁宁扯着嗓子恨道,“谁让她要和我争!她就是该死!就是该被丢进山贼窝里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罪过 江岁宁蛮横恶毒的言语,听得在场众人都是一阵难以置信。 即便他们当中有嫉妒骆清澜的,至多是在心中盼着她倒霉罢了,谁会如此恶毒地将咒骂挂在嘴边,更别提是当着皇帝的面了。 皇帝撑着额沉沉望向此处,一时间却是喜怒不明。 江笠冉闻听此话气炸了,已然要反手打过去,被骆清澜给拦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皇帝行礼道:“臣女懂得万事和为贵的道理,因此此前郡主处处来为难,臣女也只是躲着、让着,可您见到了,臣女步步退让,得来的却是南宣郡王父女对我的赶尽杀绝!” “臣女不求皇上做主,但要臣女原谅他们,这臣女也万不可能做到。” 骆清澜眉宇坚定,柔柔弱弱间却沉淀着坚不可摧的东西。 皇帝微微眯一下眼,第一次认真审视着眼前这女子,不是作为镇北侯的女儿,而是作为骆清澜本人。 手指轻点一下额头,他缓慢开口:“你想要如何?” “臣女什么都不要。”骆清澜垂下眸,恭顺无比道,“臣女只是言明态度,往后镇北侯府,与南宣郡王府便再无交好可能。” 即便是有龃龉,敢这般干脆地放出断交宣言的,她还是头一个。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皇帝眸光眯得更紧了些。 江岁宁气急败坏,嚷叫道:“我南宣郡王府,还不屑于和你们侯府交好,在川州,谁人见我们南宣郡王府不行礼叩拜?如今跑到京城来,我们原便是受够窝囊气的,现在还要你来羞辱?” 众人听着她这话,一个个敛气收声,小心翼翼看向皇帝,果然见后者脸色黑沉,相当不好看。 南宣郡王在川州称王的消息,这些时日都已在京城传开,可那些总归是谣言,不能当真。 现在倒好,江岁宁一句话,便算是将此事给坐实了。 皇帝冷笑一声,环视一圈众人,徐徐道:“也好,既然大家都在此,那我们便当着面,将此事给说分明了。” “来人!带南宣郡王!” 骆清澜垂眸站去一旁,江岁宁十分嚣张地看她一眼,轻哼了一声。 皇帝要公开审讯南宣郡王的消息,很快便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出去,众人渐渐向此处聚拢。 许久未露面的江容轩,都按捺不住出现在人群中,更不必提作为主角的江千晟。 他白衣青袍而来,遥遥望骆清澜一眼,见她无恙,便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收回。 皇后在宫女搀扶下最后露面,向皇帝行礼后,便坐在他身侧,自觉为他奉上茶水。 不多时,南宣郡王姗姗而来,众人自觉让开一条路,让他走到正中。 倨傲至极地仰着脑袋横扫过众人,他才屈膝跪拜,挺直腰背朗声道:“见过吾皇,吾皇万岁!” 万岁? 皇帝冷冷凝视着他那颗仿佛要仰到天上去的脑袋,便是一阵不快。 他便这样凝望许久,才徐徐开口道:“平身。” “谢皇上!” 南宣郡王高声应着,起身后,一双如鹰隼般的目光便落在骆清澜身上。 他眸中沁着嘲弄,嗤笑道:“骆大小姐,还敢出门来?你与宁王殿下中药,即便有什么兰生先生为你们作保,怕是也洗不清名声了?” 众人都是一阵哗然。 这南宣郡王第一句话吐出来,便让众人一阵错愕。 无数目光集中在了骆清澜和江千晟身上,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骆清澜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看向他,忽而弯起唇角道:“我与王爷清清白白,自认问心无愧,即便是要宫内嬷嬷来查验,我也是敢的,倒是你家小郡主……她敢吗?” “我为什么不敢!”江岁宁当即站出来,仰着脑袋道。 骆清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眸中藏着一抹暗示性十足的意味:“小郡主,说这句话之前,你最好是要想清楚再回答。” “我……”江岁宁话语梗住。 她未经人事,在此方面尚还十分单纯,加上那夜她昏睡许久,也不知究竟发生什么。 现在被骆清澜暗里这般一吓,她便露了怯,看着有些心虚。 这副神态,落在众人眼中,自然便是意味深长的。 江容轩急了,正待上前解释,便听南宣郡王沉声道:“骆清澜,你少给我转移话题!” “是呀,郡王不要转移话题。”骆清澜平静一笑,端得温婉娴雅,“如今是皇上在审讯您的罪过,您何必要先来咬我一口?说来,这夜闯营地、谋害皇子、欺君罔上……无论哪一条揪出来,都是要判重刑的大罪过,莫不是郡王知晓自己逃不过,才急着要来抹黑我吗?” 骆清澜故意将事情往重了说,众人细细琢磨着这三条罪过,不由自主地看向皇帝。 南宣郡王嗤笑一声道:“无知小儿,你以为这般,便能吓住本王了?想来皇上英明,不至于如你这般无知愚蠢,用此罪来判本王。” 言语间,他看向皇帝时甚至掺杂着挑衅。 皇帝大怒,若非有皇后及时将他按住,他怕是已经拍桌而起了。 厉光注视着南宣郡王,皇帝嘴唇一张,方欲开口,便见一侍卫匆匆忙忙跑进来,到近前跪道:“皇上,不好了,山脚处来了许多百姓!携着联名血书,要来告御状!” 御状?血书? 怎么在这个时候? 南宣郡王忽然哈哈大笑两声:“皇上,百姓生计才是最重要的,您还是先看看这群百姓有什么诉求,臣便先回去了。” “你给朕站住!”皇帝怒喝,冷冷地看向那侍卫,“告御状?” “是、是。”侍卫额上渗出冷汗,察觉到皇帝的不快,硬着头皮道,“他们……他们说是从川州来的,要告南宣郡王!” 场面寂静一瞬后,掀起轩然大波。 南宣郡王虎目一瞪,死死盯住那侍卫,仿佛要将他洞穿。 皇帝微微一愣,随即缓慢坐下去。 他冷哼一声,看向南宣郡王道:“郡王所说不错,百姓生计才是最重要的,便让他们上前来投递诉状,今日朕一并将事情给了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告御状 南宣郡王脸色阴郁,同样黑沉的目光不断在众人之间隐晦逡巡,满是威胁恐吓之色。 他在猜测,究竟是谁这般大胆子,敢背着他将川州百姓给弄到此处。 否则,没有外人相助,他们怎么可能出来。 思考间,后方便传来一阵骚动。 川州百姓们在侍卫指引下,依序走入场地之中。 面对如此多达官显贵、高门皇亲,众人都很是拘谨,小心翼翼地缩着头,一步一颤地走进来。 他们大多面黄肌瘦,形容憔悴凄苦,衣衫褴褛,那样多人,几乎寻不到一件完整的衣裳。 不少人看着他们,便是动了恻隐之心,下意识间便对南宣郡王生出些不忿。 皇帝打量着他们,也是一阵唏嘘:“你们都是从川州而来的?” “是……是……” 当先一中年男子哆哆嗦嗦回答,瞧着有几分书卷气,似是读过书的,可也被搓磨得毫无人形。 骆清澜不由自主打量起他身后的每一人,这当中未必全是穷苦百姓,正因如此,才能看出他们生活如何艰辛。 “不必紧张。”皇帝温和道,“听闻你们要状告南宣郡王?你们可知晓,若在朕面前说谎话、胡话,那是要砍头的。” 众人都是一凛,彼此对视着,隐有退却之意。 正在他们惶惶不安时,一瘦若骨柴的青年站出来,跪在地上双目澄明道:“皇上!草民们敢保证,所说种种皆为属实,若有一言不真,便让我等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来世也只能做猪狗!” 话音落下,他回眸看着众人,振声道:“大家怕什么,来到此处,我们原便是抛弃生死的,即便是在川州继续生活,境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还不如今日死了干净。” 众人渐渐安定下来,目光也变得格外坚定。 他们一个个发着毒誓,纷纷跪地要求皇帝给一个公道。 皇帝缓慢靠在椅背上,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那青年身上:“看你像是读过书的,叫什么名字?” “草民陆岚,曾考至秀才。”青年开口答道。 “年纪轻轻便是秀才,很不错。”皇帝点点头,望着众人道,“都起来回话,只要你们能承担起所言,便可畅所欲言。” 众人彼此对视,目中燃起希望。 南宣郡王在旁重重哼一声,冷冰冰地压着嗓音道:“你们最好是明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若敢胡言乱语,蒙蔽圣听,即便是判满门抄斩,那也是你们活该。” 众人才鼓起的勇气,被他一句话掐灭。 川州之人如何惧怕南宣郡王,便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骆清澜淡淡道:“王爷何必出言威胁,今圣英明,自能分辨百姓话中真伪,如何会被蒙蔽?倒是你,前有欺君、谋害皇子之罪,理当闭嘴才是。” 南宣郡王虎目转过去,满是阴翳地看着骆清澜。 骆清澜不为所惧,平静与他对视。 二人剑拔弩张间,江岁宁还欲上前说什么,便被赵婉娴一把拉住。 “你若敢上前多言,别怪我旧事重提。”赵婉娴冷淡道,“自己名声碎了一地,你应当没有忘记把?” “你……!” “别不当回事,我敢说,便是有证据。” 扔下这话,她便松开江岁宁的手,冷眼看着她做选择。 这几日听着众人流言蜚语,江岁宁已是不堪其扰,听闻赵婉娴如此说,当真不敢再乱动,立在原处恨恨地盯着她。 场上,因骆清澜一番话,川州百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陆岚更是心思透明。 什么欺君之罪,谋害皇子,这分明是在提醒他们,南宣郡王方才已经惹恼皇帝获罪,他们此时再添一把火,是再合适不过,所以根本不必惧怕。 深深看一眼站在一旁的那女子,虽然不知晓她的身份,陆岚却已将她给记下。 他走至为首老者身侧,低声道:“吴伯伯,拿出联名血书,我们今已到此,便只有一搏了。” 吴伯伯回眸看向众人,见大家重新坚定起来,他也咬咬牙上前,止住颤抖跪下道:“皇上!草民等代表川州所有穷苦百姓,来状告南宣郡王鱼肉州城,滥杀无辜,苛政厚税,搞得是民不聊生,他更是以铁血手腕统治川州大小官员,全部唯他命是从,几乎是自立为王的状态了!” “哼,简直胡说八道。”南宣郡王站在一侧,气势雄迈,“皇上,这群刁民都是在污蔑臣,还请您不要相信!” “草民没有胡说八道!”吴伯伯颤巍巍地拿出血书,含泪高呼道,“皇上!这是草民等以血所写的联名血书,但凡识字的,几乎都在这上头写下了名字,我们愿以姓名担保,所言俱是事实。” 厚厚一叠的纸条,皆是粗布织成,可却维持着洁净,所有血字都触目惊心。 皇帝在高处望着,那一个个力透纸背的血字,让他胸膛略微起伏,无法平静。 他所治京城如何繁华,他根本想象不到还有这样多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沉沉望一眼南宣郡王,他压低嗓音,一字一句道:“好,不必跪着了,你们起来回话,朕且问你们,郡王都对你们做了什么?” 吴伯伯哽咽着,眼眸通红道:“皇上,草民只说一句,今次上京告御状的我等,都是独口,家中其余人,都被南宣郡王所残害,若有貌美女眷,更是被他当作礼物赠送给了他人……” “而像我们这般独口的人,在川州远不只是眼前您所看到的数目,皇上,草民等不敢奢求什么公道,只求您将郡王调离川州,给我们一条活路!” 围观众人间掀起阵阵议论,看着他们如今惨状,谁人不同情。 江千晟走上前去,将那捧血书取来,至近前让皇帝亲观。 一笔一画的字迹,哪里是触目惊心能够说尽的。 “父皇,不若让他们说些详细的。”江千晟平静道,“若无细则,恐难以查明真伪,他们所言仍是太过笼统。”? 第二百四十六章 罪证 南宣郡王阴沉沉地看向江千晟,一时间竟然分辨不清他究竟是来救自己,还是来害自己。 皇帝看着联名血书,只觉怒气不断上涌。 他强迫自己瞥开视线,沉声道:“你所言不无道理,底下状告者,谁来道明?” 众人互相对视着,最终走出一位娇怯的女子,看着柔弱无骨,格外清瘦。 可从她一双手和清丽面庞来看,显然从前家境是相当不错的。 陆岚上前去扶住她,温声道:“你若实在惧怕,也不必勉强,我与吴伯伯来说也是一样的。” 女子摇摇头,撑着身躯颤巍巍地走出来,双眸含着泪看向南宣郡王,眼里满是浓烈的恨意,恨不得要将他生吞活剥般。 深吸一口气,她忍下所有恨意,跪在地上深深拜过后道:“皇上要实证……民女便是最好的人证,民女愿向皇上陈述一切,只求皇上查明真伪后,能全我等川州百姓心愿。” 她用力磕下三个响头,额头已然是一片通红。 死咬一下唇瓣,她稳住声线,挺直腰背开口道:“民女原是富户家的小姐,我家中所经营的瑞云商号,说来曾也是在各处闻名的,可在后来南宣郡王来到川州后,便是一落千丈,只因……只因……” 顿一顿,她坚定语气道:“只因他看上民女,便在逼迫我父母不成后,针对我家商号出手,可民女父母宁死不从,即便是商号彻底没落,也没有将民女交出去,他便动了杀心,寻江湖杀手在一夜间灭我家满门,还藏匿民女父母失身,便民女二人存活在世,只要我乖乖听话……” “民女别无他法,只能听从他的命令,自此辗转于川州大小官员之手,他将我当作侍奉那些官员的工具,这当中有多少勾当藏匿,民女都曾亲自在场。” “春花楼屡屡妓子失踪、民田灌水投毒、贾府灭门惨案、伪造饥荒,向朝廷要粮……凡此种种,民女都知晓得一清二楚,甚至藏匿有几封他们之间往来的书信,可以证明此事!” 她红着眼眸说起过往来,满是痛苦,不必说结局,众人也都能知晓。 她定然是发现父母早已惨死,这才脱身离开,选择进京告御状。 好好一个富家小姐,竟至如此境地,不少大家小姐都同情于她。 皇帝听着也很是唏嘘,他好声安抚一番后,才开口道:“信在何处?你可带着了?” “有,民女一直带在身侧。” 女子应声后,便从后面一婆婆那里接过包裹,将几封信取出:“正是这些。” “那你呈……” 皇帝方开口,便见一道身影更快上前,拿过几封信便撕个粉碎。 南宣郡王嚣张至极道:“这种脏眼的信,皇上还是不必看了。” “朕要不要看,何时需要你来决定?!”皇帝怒火终于不再掩饰,“来人!将这逆贼给朕按下,不许他再胡作非为!” 南宣郡王冷哼一声,根本不在意。 信都被他毁了,他自然是得意。 皇帝看着碎在地上的信,询问左右道:“去看看,能否修复。” “这……”左右都很是为难。 即便修复,说不定南宣郡王也会称他们拼的不对,不肯承认呢。 底下那女子却忽然放声笑起来。 她盯住南宣郡王,恨恨道:“你这般急着毁掉信件,是因你心虚?” 南宣郡王傲然扫她一眼,根本不屑于去理会。 女子冷冷道:“可惜你失算了,我从未说过那包中的便是我所说的信件,那些不过是白纸。” 说罢,她便拎起碎纸片,将其展示给南宣郡王看:“你这般阴险狡诈的人,真当我们没有任何准备吗?” “你……!” 南宣郡王眼眸猛然一沉,内里都是汹涌的火光。 女子嗤笑一声,回身向皇帝道:“信件一直在民女身上,民女从不敢离身。” 她捏住衣衫,迟疑一瞬,仍是闭着眼向外扯。 “等等!”骆清澜开口,命谢秋上前,“将我的披风取来。” 谢秋忙上前将披风送上,由骆清澜将那女子给裹住。 “虽是舍命来此,你却不必放弃尊严。”骆清澜低声道,“皇上仁慈,也不会愿意看你做出如此牺牲。” 女子眼眸红一红,用力点着头,颤巍巍去解衣裳。 南宣郡王急了,疯狂挣扎着想要上前,江笠冉一脚踹过去,联合谢秋一同将她给死死压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我便说你是窝囊废。”江笠冉冷冷嘲讽着,“除了欺负女人,你便是一无是处。” “放开,疯女人!”南宣郡王叫骂着,却是无济于事。 见皇上并未阻拦江笠冉和谢秋,侍卫们便知晓是什么意思,立即上前将人按住。 女子将信顺利取出,颤颤巍巍交到骆清澜手中,还带有她的体温。 骆清澜郑重接过,道:“皇上定然能明白你们心意的。” 她将披风好好为女子披上,便上前去将信件呈上:“皇上,请您过目。” 高公公立即上前,将信件接过后递到皇帝手中。 这些信件都是出自各位官员之手,数量虽不多,每一封拆出来,却都是信息量极大,应当是女子精挑细选藏匿起来的。 皇帝目光沉沉看过,怒火渐渐旺盛。 他冷冰冰地盯着南宣郡王,喝骂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南宣郡王冷着脸,紧绷着身躯并不答话。 吴伯伯急道:“皇上,若证据不够,我们每人都可以说的,我们家中所有人,都是被这贼人所害!” 皇后温声安抚道:“你们且先不急,皇上既然管了此事,便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南宣郡王又是冷哼一声:“不过是一群刁民,这信还不知是从何处伪造的,皇上该不会信莫须有的罪名?” “伪造?”皇帝冷笑,“每年官员审核,都会有各地官员所书亲笔信,只需对比,便可知晓真假,你还要狡辩吗!” “臣不服!”南宣郡王仍是如此道,“臣拒绝您以此来治罪!”?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叛逃 南宣郡王一再嚣张的态度,让皇帝忍无可忍。 怒拍一下桌,皇帝指着南宣郡王喝道:“证据确凿,容不得你狡辩,将此人先拿下,再由大理寺卿组织人手,彻查川州一事!” 命令已下,侍卫们立即拧住南宣郡王的手臂,要将他扭送牢笼。 忽然,从旁窜出数人来,趁着侍卫未曾注意,便将他们给一脚踹开。 现场一片哗然,南宣郡王回眸阴冷地瞪着皇帝,振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今日皇上以莫须有罪名来害我性命,我也不必忠心朝廷!” “江北道,你要反!”皇帝震怒。 “我只是求生罢了。” 南宣郡王走至江岁宁身侧,将她一把捞起后,便张狂道:“若皇上肯放我一马,我自然愿意再为朝廷效劳,若是不肯……往后我便不会再回了。” “我们走!” 在江岁宁尖叫声中,他领着手下几步便逃离出人群,向远处跑去。 “给朕拦住他!”皇帝怒吼道,“谁若抓到江北道,朕赏黄金万两!” 侍卫们疯狂涌出,向南宣郡王离开方向追去。 江千晟眉眼冰寒,望着南宣郡王远去的方向,心中知晓已然是追不上了。 想必从昨日南宣郡王被捕,他的手下便开始准备了? 看一眼暴跳如雷的皇帝,他知晓如今皇帝是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便暗暗给皇后去一个眼神。 皇后会意,走上前看着川州百姓道:“今日前来,辛苦你们了,正好最后面还有些营帐可用,你们暂且住下来,本宫会派人去照料你们,后续如何安顿诸位,便看皇上的意思。” 众人纷纷谢恩,在宫人指引下向后方走去。 骆清澜默默看着众人走远,眼眸微微闪烁着,压低嗓音对谢秋道:“他们曾说过,目前都是孤身一人,对吗?” 谢秋点点头:“小姐您是想……?” “去知会林方知一声,让他自己选人。”骆清澜看向人群某处。 方才林方知曾出现此处,如今已然是不见,想是不愿惹人注意,便悄然离开。 眼见场面混乱,骆清澜也不好多留,在与皇后道一声后,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回眸望向江千晟方向,正看到后者望向这边,察觉到她的目光,便不动声色转移开。 想到昨日在山洞中的一切,骆清澜耳廓不自觉泛红,默默将视线收回。 待回到帐中,她想着狩猎应当是进行不下去了,安心等待着消息。 这消息并未来得太迟,很快,皇帝便下令明日一早回京,此次狩猎就此取消。 骆清澜让谢秋去打听,得知林方知仍是选择在今日离开,便没有多去操心他的事情。 翌日清晨,众人便整装离开,骆清澜仍旧与骆筱筱同乘一车。 在得知南宣郡王叛逃后,骆筱筱不知是什么心情,看着倒是萎顿不少。 也因昨日之事,皇帝在愤怒之余直接判了南宣郡王一个谋逆反叛的罪名,下达通缉令,只要是能将他捉住的,无论是死是活,都有重赏。 可见皇帝是当真气狠了,要将南宣郡王彻底逼死。 骆清澜靠在马车上,静静思索着自己的事情,骆筱筱难得保持安静,一路上倒是都很安稳。 可下山未走多远,便听得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道讨厌的声音: “骆小姐,你可在里面?” ……江容轩。 骆清澜几乎是一瞬便听出他的嗓音,沉下脸未做理会。 倒是骆筱筱,眼眸瞬间亮起来,立即掀开车帘望出去,盈盈甜笑道:“五殿下。” 江容轩坐在马上,看着出现的人皱皱眉,冷下声音道:“你姐姐呢?我听闻这是她的马车。” 骆筱筱笑容微微一僵,不情不愿地让出位置,“姐姐在呢,我与姐姐同乘一车。” 见骆筱筱特意让出视野,骆清澜便向后躲去,根本不做理会。 江容轩并未逼迫她,只是温和道:“我知道,因此前一晚之事,你并不愿意理会我,可这件事我是能解释的,我……” “不需要你解释。”骆清澜冷冰冰打断,“我对你没有兴趣,无论有无那晚之事,都不会改变什么,只要你能离我远些,我便谢谢你了。” 江容轩脸色有一瞬的暗沉。 他心头自然是十分不悦,却还是强忍下去,仍继续解释道:“我知道你所说都是气话,无论你如何想,我都必须解释,那晚并非是我自愿的,我也确实没有多江岁宁做什么。” 这些骆清澜自然知晓,毕竟是她的手笔。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江容轩竟然还愿意相信她,丝毫没有察觉是她的计策。 江容轩还在继续着:“我可以向你保证,在去那营帐前,我根本不知会发生什么,我知道你的愤怒,你将我弄晕……这些都没什么,可江岁宁莫名其妙出现在床上,这只能是她自己动的手脚。” 骆筱筱见他竟然将自己摘出去,连连点头道:“不错,当日确实是江岁宁要我将姐姐和殿下骗过去的,我也丝毫不知情。” 因江岁宁如今是叛臣之女,他们倒是撇得干干净净,明明此前南宣郡王在时,他们连句话都不敢反驳的。 骆清澜将脸面向车壁,根本未曾理会。 她懒得和这两个虚伪又愚蠢的人多话。 “骆小姐。”江容轩仍不肯放弃,“我知晓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但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的,你会明白,他江千晟才是虚伪小人!” “你匆匆忙忙跑到此处来,便是来说我坏话?” 一道清冷声音忽然插入,让江容轩和车内二人都愣住。 骆清澜眸中厌恶散去,渐渐浮现出光,回眸向外看去。 便见江千晟策马徐徐而来,白袍如雪,不染尘埃。 他冷冰冰地看着江容轩,不客气地驱赶:“滚回去。” 江容轩脸色难堪,站在原处没有动:“我在何处,说什么话,还不需要向皇兄禀告。” 江千晟冷淡道:“你若不肯离开,我便请父皇,让他唤你离开,你可想清楚。” 眼下皇帝正是喜爱江千晟,而厌恶江容轩的时候,谁的话语更有用处,显而易见。 江容轩咬咬牙,狠瞪两眼江千晟道:“你给我等着。”? 第二百四十八章 警告 江容轩策马走远,骆清澜顿觉空气清新许多,眉宇都舒展开来。 “多谢王爷。”骆清澜弯着眼眸向车外人道谢,态度与方才全然不同。 骆筱筱在旁直想翻白眼,阴阳怪气地嘲弄道:“姐姐这翻脸速度,可比翻书都快,可惜王爷方才是未瞧见。” 骆清澜轻声一笑,理所当然道:“你们合起伙来要害我,怎么,还指望我给你们好脸色?我不是菩萨,没有那样的慈悲心肠。” 这件事到底是骆筱筱理亏,她哼出一声,不再和骆清澜拌嘴。 反倒是看向车外,盈盈笑着道:“王爷,您与我们一同回去吗?” 江千晟并未理会她,目光都不曾偏移半分。 他只望着骆清澜解释道:“我送你回去,路上风凉,将车帘降下。” 骆清澜微笑颔首,将帘给放下来。 目光扫过骆筱筱时,便见她脸色发青,眸中藏着浓浓的嫉妒。 众人乘车回府,至府门前,老夫人才知江千晟一路护送,忙上前来行礼。 江千晟平静地望着一众上前来的人,冷淡道:“我与骆小姐被掳走之事,皇上已然给出解释,若谁敢背后污蔑我二人,别怪我不讲情面,直接告到父皇面前,尔等可明白?” “不敢。”老夫人忙道,“此事有皇上亲自解释做保,自然是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何况清澜是我侯府大小姐,我们又如何会说她?请殿下放心。” 江千晟淡淡颔首,望向骆清澜时,眸光缓和几分:“若此事再出什么波折,便来寻我,毕竟与我也有干系,若无法平息,也会影响到我。” 骆清澜福身应下。 她知晓江千晟是为着她着想,所谓对自己有影响,不过是他寻的借口罢了。 想到此处,她眸中含笑,开口道:“王爷不必担心我这边,我在侯府一切安好。” 江千晟并未再多说什么,道一声再会,便转身上马,潇洒离去。 “行了,都进府。”老夫人凉凉地看一眼骆清澜,便先行向内走去。 骆筱筱追在最后,眼眸里满是嫉妒。 江千晟公然为骆清澜撑腰,往后在侯府里,自然没什么人敢招惹她。 可自己呢? 想到此次秋狩上她颜面尽失,被人厌恶,便是心中火大。 看着众人渐渐向内走去,她微微顿住脚步,心里闪过些想法。 说起来,方才江容轩来时,言语间倒是并未怪罪她,只是将所有责任都归咎到了江岁宁身上。 那是不是……她还有机会? 想到此,她故意磨磨蹭蹭着,在所有人都消失在原处后,便立即向府外走去。 无论如何,她都需要和江容轩修复关系。 匆匆出府门,她乘上马车便向五皇子府而去,没想到在半路上竟遇到江千晟。 他正和属下在说话,似乎是被什么事情给牵绊住,这才停留在此。 看着他的姿容,骆筱筱亦是一阵垂涎。 当即叫停马车,她从车上下来,走过去甜笑着道:“宁王殿下,您还未回去呀?” 她容貌清纯,故作无辜时,看起来纯良至极,不知多少人中过招。 江千晟淡淡扫过一眼,却好似没有看到一般,只对濯缨道:“按我所说去办即可,其他不必理会。” “是。”濯缨抱拳一礼,眸光悄悄看一眼骆筱筱,满是同情之色。 他先一步离开,江千晟抚着骏马,似在做安抚。 骆筱筱不甘心凑上前,再度道:“王爷,您片刻后可否有空闲?不若我们到茶楼一叙?正巧我有些话想要与王爷说,都是与姐姐有关的。” 江千晟神情冷淡,置若罔闻。 他牵住缰绳,便跨坐马上,引着马转过方向。 这般忽视的态度,让骆筱筱愈发不甘心。 她上前拦住人,发狠道:“姐姐有一个大秘密,难道王爷不想知晓吗?她将来可是你的枕边人。” 江千晟清冷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无波无澜的眼瞳里只有无尽的冷漠。 他淡淡启唇,道:“我只知道,你若再不让开,便会被我的马撞。” 话音落下,他操纵着缰绳策马,竟然完全没有要绕路,或是为骆筱筱停留的意思。 骆筱筱尖叫一声,慌乱地向旁跑去,摔在了地上。 她看着纵马远去的江千晟,眸子里满满都是怒火。 再如何,都没有男子这般对待过她。 定然是骆清澜那贱人在他耳畔嚼舌根,才让他如此冷待。 这般想着,她起身后便冷哼一声,索性断了念头。 反正她也有江容轩,不怕来日低骆清澜一头。 重新上马车,她便来到五皇子府。 却被告知江容轩根本不在府上。 “门卫大哥,你可知晓殿下去了何处?”骆筱筱纯良地望着他,柔声细语道,“我寻殿下实在是有些急事。” “这……”守卫侍卫脸上略有一丝尴尬。 方才,江容轩身侧的人倒是回来了,也带回了江容轩的消息,可这消息,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骆筱筱善解人意道:“我不会说出去的,还请大哥告知。” “好……”守卫无奈道,“王爷去翠红轩了。” “翠红轩?”骆筱筱有些疑惑。 凝香迟疑一下,上前附在她耳畔道:“……是青楼。” 骆筱筱:“……” 眼眸顿时暗沉下来,酝酿着一股不快。 不过在守卫面前,她还是维持着纯良,笑着道:“也罢,殿下在山中遇上那样的事情,想要寻去处发泄也是正常的,待殿下回来后,还请大哥帮忙告知,我来寻过他,若他有空闲,便在三日后见。” 在守卫应下后,骆筱筱便转过身,脸庞顿时冷下来。 ……这样快便去青楼了,即便是因骆清澜不快而要宣泄,也足够让人恼恨。 尤其是与江千晟对比之后,骆筱筱便更是气愤。 她登上马车,尽可能压制住怒火,心中不断安慰自己,是她做错事在先,江容轩不在意她也是正常的,接下来她只需要再使一些手段,江容轩自然便会回到她身侧。 这般想着,她心中倒是畅快不少,展颜向侯府而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平叛 自秋山回来数日,朝廷因南宣郡王一事,始终吵得不可开交。 听闻,南宣郡王自那日从秋山逃离后,便前往川州,自立为王,朝廷也顾不上争吵了,又开始争论应当派谁前去清剿,各党派相争,亦是如火如荼。 如此喧闹许多日,骆清澜这边才听来消息。 谢秋从外进来,掩上门后道:“刚得来的消息,朝廷最终决定,由五皇子江容轩前去平叛。” 江容轩? 骆清澜愣一下,蹙起眉梢:“怎么是他?” “具体如何,也不是很清楚。”谢秋道,“只听闻和他竞争的几位接连出事,最终便只剩下他,加上这几日他态度积极,又接连上奏许多实际方案,其实皇上心中也是有些松动的。” “那……宁王呢?”骆清澜问。 谢秋顿一下,才无奈道:“听闻从开始到现在,他根本没有出现过,连朝堂都没有上……” 骆清澜微微挑眉。 此事难道不是他挑起来的? 这样的大好局面,他竟然什么都不做? 骆清澜心头诧异,并不觉得江千晟是会躲起来只享受太平的人,他会如此行事,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沉吟一瞬,她开口道:“走,去茶楼。” 二人乔装后,便出府去往茶楼。 三楼房间内,林方知坐在窗前望着外面街景,望见骆清澜来,似乎并不意外。 他微微一笑,道:“骆小姐,是为五殿下一事而来?” 骆清澜点点头,坐进房间来,见今日只有他一人,倒觉得此处清冷许多:“其他人呢?” “白连鹏出门做事去了,关九在基地里训练新人,此前您让我注意川州来的百姓,我已经邀请几人过来住下。”林方知解释着。 对于卜阳,他倒是一字未提。 骆清澜知晓他的心性,他喜爱独来独往,捣鼓自己的东西,并不喜欢聚在一处,便也没有多问。 说起川州百姓—— 骆清澜心神一动,询问道:“那日那位秀才……唤陆岚的,可来到我们这里了?” “不曾。”林方知缓慢摇首,“白连鹏那处的寻机阁得来消息,称陆岚曾去过宁王府,想来是被宁王收服,我派人去试探一次后,便没有再去尝试了。” 一来是担心江千晟那边会疑心,二来,是因江千晟与他们不是敌人,将来或许还会成为一家,自然不需要去抢人。 骆清澜知晓他心中有分寸,便不再多问。 倒是林方知,多嘴了一句:“倒是那日小姐您帮助过的姑娘,来到了我们这里,在白连鹏那里做事。” 骆清澜微微愣住,却也不算意外。 二人谈过川州百姓,便说起正事。 林方知主动开口:“其实关于五皇子一事,我倒是有些预见,他这段时日小动作不断,是志在必得,虽然他如今落魄,可他根基深,人脉广,其他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基于这一点,宁王先避是正确的,免得被五皇子在背后搞些小动作,还有可能牵扯到您这里。” “我?”骆清澜不解。 “小姐看不出吗?”林方知和煦一笑,“经过种种事后,如今谁都知晓宁王殿下在乎您,而他素来低调,周身干净,没什么可挖的,那自然有可能从小姐你身上动手,想来他不动作,也有这层考虑。” 骆清澜听在耳中,并无什么实感,只觉得林方知想得有些多。 她和江千晟虽然较之前熟悉不少,可骆清澜却始终觉得隔着一层什么,让她无法相信江千晟会为她放弃什么。 沉默一瞬,她将这个话题掠过:“且不提宁王,眼下局势你如何看?” 林方知微微一笑:“五皇子……怕是要风光一阵子了,他的生母苏贵妃,这几日也重新得到皇上垂怜,已然复宠,怕是快封嫔了,若五皇子能得胜而回,母子还会更加尊贵,怕是京中无人能及,只是——” 他话语一转,饶有兴趣道:“我查过许多资料,都不曾听闻这位皇子有打仗的才能,眼看他三日后便要出征,也不知是否顺利。” 骆清澜轻嗤一声:“他根本不会打仗。” 前世,江容轩能百战百胜,是因他有林方知,有顾朝安。 说到顾朝安,骆清澜微微蹙了一下眉。 他是御前大统领,眼下还不是江容轩的人,可他为人心性单纯,是个武痴,极不擅长辨别人心善恶,江容轩靠着他蛊惑人心的本事,愣是将他骗来座下,成为一位功臣。 目前为止,他们二人还未有什么接触,江容轩在京城里政斗,虽然想要兵权,却不会打一个御前大统领的主意。 御前大统领忠于皇帝,只要他将来称王,即便不收服,顾朝安也会是他的人。 可现在不同,江容轩要打仗,自然需要一个好收服的武将,顾朝安便是很好的人选。 这般想着,骆清澜忽然心念一动:“说起来……此次的副将是谁?朝廷有安排吗?” “顾朝安。”林方知道,“听闻是五皇子主动要求的,皇上并未为难,直接便准了,此人……有什么不妥吗?” 骆清澜道:“他比较好骗。” 林方知长长“哦”一声,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骆清澜思索片刻,询问道:“黑岩田庄的事情,你们查得如何?” “七七八八。”林方知道,“近来事多,我并未将重心放在此事上,怎么?” 骆清澜摸一下下颌,道:“或许……我们可以用此事来做做文章,至少能让他们二人离心,让江容轩拉拢不成。” 至于平叛…… 顾朝安是正气的人,不会因和某人的关系,便耽误战事。 林方知望着她,眸中浮现出几分深究。 黑岩田庄之事,他都不曾告诉骆清澜,可她却似乎已经知晓内情,要如何利用,这消息可一点都不比白连鹏滞后。 不过他并未多问,只是问起:“骆小姐打算何时动手?” “且再等等,先让他们出征。”骆清澜道,“他们赶路至川州,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我们不必着急。”? 第二百五十章 天象异常 顾朝安虽心性单纯,却也不至于在短短几日便被攻陷。 骆清澜并不急着对他出手,何况……她手中有江容轩的把柄,与顾朝安亦是息息相关,即便他们二人当真投契,她也有法子拆散。 与林方知论过事,她便询问道:“卜阳现在住在何处?” “后街左转第一间宅院。”林方知答道,“若小姐到对面房间去,是能瞧见他的院落的。” “好,我去见见他。” 骆清澜与林方知告别后,便离开茶楼去往后街。 来至林方知所说的院落,骆清澜敲敲门,便听里面应一声,跑出来一个身穿道袍的少年,站在门前望来,好奇道:“敢问来客是……?” 骆清澜未曾见过他,也未曾听林方知提起,顿一下后,才用伪声道:“此处可是卜阳的居所?” “是呀,是先生的。”少年点点头道,“他正巧清闲着,可未曾听说有客人……” “我姓骆。”骆清澜道,“烦请通报一声。” 少年乖乖应一声,入内通报没有多久,便又跑回来道:“先生请您进去。” 骆清澜随他入门,好奇问:“你是卜阳的何人?我上次见他,还不见他身边有人。” “我是临云观修行的道士。”少年摸摸头,不好意思道,“我们观主和卜阳先生是旧识,听闻他定居京城,便时不时让我们小辈来拜访、照顾他老人家,这两日正巧是我来这里。” 骆清澜倒还真不知晓他与临云观的渊源,心头惊讶过去,却又踏实许多。 至少,卜阳对她,没有对江容轩那般防备。 前世共事那样久,她也是到最后才知晓卜阳一点事情。 来到后院,她便见卜阳懒洋洋地躺在里头晒日头,神情很是惬意。 小道士将她领到此处后,便自觉退下,并不打搅二人讲话。 卜阳扭转头来,淡淡看她一眼,便自顾斟酒独酌。 骆清澜微微一笑,上前一拜道:“还要多谢先生救我,此前山洞之中,若不是先生神机妙算,我和王爷怕是都要栽了。” “不必谢。”卜阳闭着眸道,“你只要不忘记与我的承诺,便算是还这份情了。” “这是当然。”骆清澜笑着道,“作为报答,我可以告知卜阳先生一点您女儿的事情,若是您能算出来,那我不拦你去寻她。” 听闻此话,卜阳立即坐起来,眼眸里满是灼热。 “按照年岁来算,她今年已是十七,恰是婚嫁年岁。”骆清澜道,“当年你们乔府出事,她漂泊在外被一对无子女的老夫妇收养,今年恰在议亲,已有一家相中好的男子,为人老实敦厚,是从商的。” 卜阳怔怔听着,目光中却不无犀利。 他紧紧盯住骆清澜,骆清澜便坦然回视他。 片刻后,卜阳才收回目光来,神情复杂,不知是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他又倚回座上闭起眼眸。 骆清澜微微挑眉,询问道:“你不算算吗?” “你只给出这些,我如何能算?”卜阳嗤笑一声,“左右你是要在年底告知我她的下落的,个把月的时间,我还等得起。” 骆清澜冷笑一声,道:“那能否请先生帮我算算,看看江容轩此行平叛,能否心想事成?” “此事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卜阳斜她一眼,意味深长,“看你神情轻松,便知晓你是什么态度,还来问我?” 骆清澜一阵无奈。 她知晓卜阳这般说,便是不可能帮她算的了。 见他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打算,骆清澜正打算回去,便听不阳忽然道:“你与其担心这场战事,不如担心担心边疆,我昨夜观星象,边疆顺遂局面隐有坎坷之象,怕是你父兄那边要出乱子。” ……边疆。 骆清澜将心提起来,神情骤然凝重。 她看向不阳,见他没有多说的意思,便知晓他所知也只有这些。 向他道谢告辞后,骆清澜便携谢秋匆匆回到侯府当中。 可坐在那里静思,思来想去,她都不知晓会出什么乱子。 关于边疆之事,在她头脑之中的记忆愈发模糊,而她此前给过锦囊,许多坎坷已然平了,若说还能有什么…… 皱皱眉,骆清澜脑海中转过一道灵光。 “小姐!” 谢秋忽然入门来:“老夫人送来新的绸缎和首饰,请您先行挑选,眼看要到中秋了,家中也要摆场宴席的。” 骆清澜暂且放下心头之事,兴趣寥寥道:“你替我随意挑了,家宴而已,没什么好特意打扮的,何况平叛在即,也不好在此时铺张,她即便想大操大办,过两日也是要取消的。” 听闻骆清澜这般说,谢秋便道:“正巧有一匹素色的缎子,您平日里喜穿素色,奴婢便帮您拿了,至于首饰……成色都不怎么好,不若便推了。” 骆清澜淡淡应一声。 老夫人送到她院中的,想来也不会是成色多好的首饰。 听着外面的动静,骆清澜想着,家宴倒也罢了,她此前在秋山抄录的经书,是可以供奉上戎觉寺了。 起了念头,在谢秋回来后,她便令她准备着,明日便去戎觉寺上香。 翌日一早,骆清澜便前往皇寺,拜会过方丈后,便前去殿内为母亲上香。 供奉过经书后,她跪拜在长生牌前,双手合十,虔诚道:“娘亲,近日星象有变,父兄恐有坎坷,若您在天有灵,定要好生护他们周全,让他们得以凯旋。” 心中默默念着数遍,她向长生牌位磕头行礼。 礼毕,她望着牌位上的名字,眼眸弯起来:“娘亲,眼看便是中秋了,女儿未必能来此处看您,便提前祝您佳节愉快,若当日空闲,女儿再为您亲手做月饼供上。” 说罢,她起身来向外走去,看着外头秋阳明媚,也不急着离开,待在山中随意赏过景,才回府。 谁知车马降下后,骆清澜便望见瑶姬鬼鬼祟祟地在不远处徘徊,不断打量着门卫,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望见从马车上下来的骆清澜,她心头一跳,便立即向反方向跑去。 “抓住她。”? 第二百五十一章 皇后的邀请 谢秋飞身上前,瞬间便逼近瑶姬,按在她肩上一拧,干脆利落地将人扣在墙壁上。 “痛!” 瑶姬当场嚎叫一声,泪水飙出,连忙求饶:“大小姐下手轻些,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骆清澜缓步上前来,微微抬起下颌,示意谢秋将人放开。 “你来此处做什么?”她淡声询问着。 瑶姬揉一揉肩,眼眸轻轻转动着,挤出笑容:“我……我就是随意走走,正巧走到此处,怕大小姐误会,这才打算折返,绝没有别的意思。” 骆清澜平静地看着她,无意与她周旋,直接道:“我早便与你说过,若想让我收留你,帮你留意好前程,你便要彻底断绝与然儿的关系,从此再不相见。” 瑶姬眼眸渐有阴沉,抿着唇角并未开口。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骆清澜淡淡道,“瑶姬,我只警告你这一次,若你还敢再违背你我之间的约定,我不仅让你在京城站不住脚,更保证你往后再无好日子过。” “谢秋,送她回去,告诉别院内的人,这几日都不许她出门走动,若是丢了人,我拿院中所有人问话。” 谢秋应下一声,拍一下瑶姬肩膀:“你是乖乖自己走,还是让我将你打晕送回去?” 瑶姬咬咬唇瓣,红着眼睛看向骆清澜道:“我毕竟是然儿的生母,你尚还年轻,不知晓母子情深的道理,可这血浓于水,如何能断掉?何况我与然儿素来感情不错,他定然也是想我的,我只每月见他一次,这样都不行吗?” 母子情深? 骆清澜心头泛起寒凉和痛楚。 她也曾有一子,只是在刚出生时,她便与孩子天人永隔。 那份痛苦,她如何不知晓? 眸中泛起冷意,她望着瑶姬,语气冷锐下来:“你若当真知晓母子情深,便该在行事前仔细为他考虑清楚。他是侯府二房的长子,即便是庶出,将来也定有光明前程,你若当真为他好,该是谨言慎行,如何能红杏出墙?” “你可想过,你若声名污了,他会陷入如何万劫不复之地?如今好在是二婶仁慈,待然儿宽厚,然儿也喜欢她,他仍是二房长子,甚至记在了嫡母名下,可若你时常出现,你觉得二婶会如何想?可会再真心待然儿?可会为他谋前程?” “瑶姬,你只是妾,毫无背景,什么都无法为然儿做到,若你真心为他,往后便不要相见。” 说罢,骆清澜摆摆手,示意谢秋将人领走。 瑶姬怔怔地随着谢秋离开,神情恍惚迷茫,眼眸里蓄着满满的泪水。 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骆清澜才转过身,向府中走去。 谁知才进府门,正向揽月阁走去,半路便被桂嬷嬷拦住。 桂嬷嬷屈膝一礼,微笑道:“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去清晖堂。” 骆清澜顿住脚步:“祖母可曾说是为何事?” “是皇宫之中传来了消息。”桂嬷嬷答道,“老夫人想与您好好商议一下。” ……皇宫? 骆清澜心头疑惑,不好再推拒,便随着桂嬷嬷向清晖堂走去。 走入堂内,骆清澜便望见坐在堂中做香的老夫人。 她上前去行礼,乖顺道:“孙女见过祖母,祖母慈安。” 老夫人淡淡斜过来一眼,“嗯”了一声:“坐下来。” 骆清澜落座,见老夫人专注做香,便也未出声打搅,只是静静等待着。 不多时,老夫人便点燃香,将炉顶盖住。 清雅的香气铺满清晖堂,使人神清气爽。 老夫人端起茶盏来轻抿一口,才抬眸看向她:“一早便出府,去了何处?” 骆清澜低眉垂眼:“眼看中秋了,孙女前去戎觉寺上香,祈求父兄安康顺遂。” 她将给生母上香之事掩下,没有必要在此时与老夫人起什么争执。 老夫人淡淡颔首:“你倒是有孝心,还知晓记挂着他们,想来他们也宽慰。” 骆清澜微微一笑,顺势将话题转开:“听闻宫中传来消息,祖母要与我商议,不知是何事?” “确实……”老夫人沉吟一声,才开口道,“是宫内福公公传来皇后口谕,要你在明日送将士出城后进宫,为出征将士祈福。” 只是如此? 这有什么好商议的? 骆清澜正疑惑着,便听老夫人道:“说来,我侯府在京中也是尊贵世家,被皇后邀请在意料之中,可此次独独邀请你一人,却也令府中上下不满,依我的意思,不若便推了。” 不满? 骆清澜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夫人。 拉着府中上下一同下水,怕是眼前这位最不满? 她素来在府中是以最尊贵的家世自居,如今却是骆清澜处处受重视,在外风光无限,倒是她这位正经管事的,只能在府中逞威风,出门在外,虽然也受人尊重,却远不及骆清澜的地位。 想来她心中是芥蒂许久。 至于二房、三房……柳茹云和骆筱筱母女从来都是妒恨她的,无论何事都要嫉妒一下,早已是惯例了,而唐萱宁呢? 她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也从未和骆清澜起龃龉,倒是处处向她卖好。 骆清澜清楚,老夫人这是自己心中不愉快,不愿骆清澜再骑在自己头上,便要她也不许去。 想到此,她不动声色问:“祖母想让我用什么理由推掉呢?” 老夫人显然早已经想好,立即脱口而出:“最简单的,便是告病假,谁没有头疼脑热的时候?何况女孩子原变娇弱。” “这可不成。”骆清澜徐徐摇头,“皇后娘娘素来关怀孙女,若她知晓孙女病了,反要请太医来为孙女诊治呢?那岂不是穿帮了?前段时日秋狩之上,筱筱本就有欺君的前科摆着,现在我又要去骗皇后,怕是宫里要来一并问罪了。” 老夫人皱眉:“只是生点小病罢了,谁没有染风寒的时候?这也值得太医来?” 骆清澜笑着道:“我倒是无所谓的,若祖母坚持,那我便这般报上去,但……您可想清楚了,若宫里来人质问,孙女是不担责任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敢承担 老夫人神情骤然沉下来。 若方才她听不出骆清澜言外之意,此刻便是清清楚楚了。 这死丫头,根本没打算听她的,这才寻借口推拒。 可老夫人却不敢赌。 皇后待骆清澜的喜爱,是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的,尤其是他们侯府,皇后的赏赐便不知道来了多少回,甚至此前要惩处骆清澜,都被皇后派人拦了,甚至将侯府给斥骂一顿。 这听说骆清澜生病,将太医送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暗暗咬着后槽牙,她索性便没好气道:“那你自己想一个法子。” 骆清澜笑意不改:“祖母这是……定不许我进宫了?恕孙女想不出法子,更不敢撒谎欺瞒皇后,若是为此惹来祸事,孙女不敢担当。” “你……!” 怒意染上老夫人的眉眼。 “老夫人,您先喝茶。”桂嬷嬷及时上前来,将茶奉上,暗暗看一眼老夫人,提醒她不要再此时和骆清澜作对。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将怒火给忍下去了。 她喝下一口茶,沉沉看过骆清澜后道:“既然如此,你便携我同去,如此,府中怨气可平,旁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既然如此……”骆清澜沉吟一瞬后道,“便请祖母向皇后请示,这皇宫里如今只请孙女一个,孙女不敢擅作主张带人前往,恐会遭皇后娘娘责怪。” 这不愿,那不愿,每句话说出来,都是皇命压在身上。 老夫人胸膛内积聚着怒火,却拿骆清澜无可奈何。 她确实是怕的,尤其是在骆筱筱此前做出那种糊涂事后,她便更是谨慎。 老夫人盯着骆清澜,最终咬牙道:“所以,你便顾着侯府怨气不管吗?此事你只须向皇后提一句,分明便可的。” 骆清澜无辜地看着她:“这怎能怪我?若侯府因此事而充满怨气,反倒是要遭人笑话的,哪有自家人得好处,家人不仅不高兴,反倒是嫉妒的道理?想来大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至于做什么,何况……若府中怨气当真如此重,不是管家的失职吗?养出一班没有德行的人来。” “如此之人,我怎能向皇后上请,要求他们与我同去?” 老夫人勃然大怒:“你这是在说谁?!” 骆清澜轻轻眨一下眼,更显纯良无辜:“自然是谁有怨火,便说谁的,祖母怎如此生气?难道您愿意看到府中怨气冲天吗?至于这管家……如今似乎是二婶在管着,她年轻没有经验,倒是也能理解。” “你一个小辈,如何敢议论长辈!”老夫人斥骂道,“你可有规矩!” “孙女是为侯府好,才大胆进言。”骆清澜道,“若是祖母觉得清澜不懂规矩,可以责罚,清澜绝无怨言。” 责罚? 老夫人都气笑了。 这个节骨眼上,她哪里敢? 明日骆清澜便要进宫了,若皇后瞧见她的伤,或是见她腿脚不便询问,得知因此被罚,侯府岂不是成笑话了。 最终,她只能将火气都咽下,咬牙切齿地嗤笑道:“好得很,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能多说什么了,明日你便自行进宫去,若是惹出什么麻烦,可不要来找我。” 说罢,她拂袖冷冷道:“滚回去。” 骆清澜乖顺起身,行过一礼,才向清晖堂外走去。 府中很快便知晓她要进宫的消息,众人如何想,骆清澜是不知晓了,也并不想理会。 这一日,她随着厨娘学了些新手艺做月饼,便早早歇下来。 翌日清晨,天未大亮,大军便要启程。 骆清澜随侯府众人出门来,至京城城墙,送大军远去。 江容轩意气风发地骑马站在队首,身着盔甲,看起来威风凛凛。 他扬起手来,向城楼上的皇帝高喊道:“请父皇等候儿臣佳音,儿臣定然为民清剿贼匪,还川州一片朗朗清明!也请父皇和诸位保重身体,大军在前线作战,还需诸位为我等支撑,容轩再次拜谢!” 大臣们心中自然是舒坦的,皇帝微微颔首,面上也浮现出欣慰笑意。 这便是江容轩的本事,轻易几句话,用他特有的语调,便能煽动起众人情绪。 骆清澜注意到他目光转来,似是对着此处微微一笑。 虽然他很快便转开目光,还是惹得骆清澜一身鸡皮疙瘩顿起。 首辅大臣已然出城去,亲自送行和慰问将士,骆清澜顺着他行走,将目光落在前一位青年身上。 那便是顾朝安。 他似是很受江容轩方才那番话触动,此刻正凑在江容轩身侧,与他亲密地议论什么。 骆清澜收回视线,下意识向旁看去,正瞧见江千晟目光似乎也落在顾朝安身上。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回眸望过来,颔首一礼。 骆清澜连忙回礼,耳根多少有些发热。 城楼下,大军已然结束出兵仪式,整军待发。 在他们高声向皇帝宣誓后,便由江容轩领队,雄赳赳地向远处行进。 骆清澜正望着大军出征,身侧便忽然窜来一人,躬身送来一封信:“骆小姐,这是我们五殿下给您的信,请您务必亲观。” 骆清澜蹙眉,冷淡道:“我与他不熟,也不值得他写信给我。” “骆小姐,我们殿下已然写信了,请您收下来。”那人执着道。 这边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侯府其他人注意。 尤其是骆筱筱,在知晓这是江容轩临行前给骆清澜所写信件后,眼眸里的嫉妒仿佛要溢出来。 骆清澜仍是不肯接受,神情冷冰冰的:“你若执意将信给我,我只能当着众人的面将此信撕掉,届时你家殿下颜面有损,你觉得他是会将气撒在我身上,还是你身上?” 那人愣住,迟疑地看着信,最终还是收起来,灰溜溜地离开了。 江千晟在不远处全程目睹着,清冷眼眸微微一眯,内里流露出几分寒意。 忽然,他目光一顿,望见了一双手悄然从人群中伸出,正缓慢向骆清澜的背上推去。 眸光一缩,江千晟立即便向那处奔去,高声道:“小心!”? 第二百五十三章 江千晟的怒火 骆清澜缓慢转眸,视线未来得及落在江千晟身上,便觉得背上一股力道猛然推来,她便不受控制地向城楼栏杆外绊去。 “小姐!”谢秋尖声叫起来,嗓音里毫无平日里的从容。 眼前天旋地转,骆清澜只觉得一切发生太快,心跳已然落在嗓子眼,让她除了慌张外,便来不及做任何之事。 周围传来阵阵尖叫之声,骆清澜耳畔却只有风声。 她大半身子已然探出栏杆,直直向外坠去,这让她脸色骤然间惨白,下意识便闭上双眸,脑中也渐渐空白。 忽然,手臂便一股力拉扯住,下一瞬,她便重又向城楼内跌去,撞进一道略显清冷的怀抱。 凉风骤然刮过面庞,骆清澜的心跳已然是快到极限。 她惊魂未定地抬起眼眸,只望见江千晟一张冷寒至极的面庞。 他死死抿着薄唇,眼眸里透出几分薄怒,握着骆清澜手臂的手都在颤抖着。 在看到她向外跌去的一瞬,江千晟甚至起了杀心,脑海中闪过无数残忍画面,让他近乎失去理智。 “清澜,你怎么样!” 这边的变故,也惊扰到皇帝和皇后。 皇帝只远远望着,只有皇后跑到面前来,担忧地看着她。 骆清澜还未回神,胸膛不住起伏着。 她愣愣地看向皇后,只呆呆摇一下脑袋,没有言语。 皇后越发疼惜,拉住她的手掌道:“这般冰凉,怕是真吓住了,待片刻后,本宫便让人将上好的人参给你送去,好养养身体,可不要吓出病才好。” “多谢……皇后娘娘。”骆清澜艰难挤出几字,头脑总算是清明几分。 她尽力压下心头的惊惧,抬眸看向江千晟:“多谢王爷……” 话音才启,便见江千晟冷寒面庞上是压抑着的怒火,和某种格外复杂的浓烈情绪,让骆清澜怔在原地,甚至忘记言语。 老夫人在此时上前来,向皇后行礼后,便嗔怪骆清澜道:“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大军才出征,你便做出如此晦气的事情,这是存心要惹麻烦是不是?早知你这般不稳重,今日我便不该领你出来。” 骆清澜缓慢抬眸看向她,眸中无波无澜,却让老夫人心中莫名一虚,继而便是恼火。 只是她来不及说什么,便听江千晟在一旁冷冰冰道:“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指责骆小姐,那你可知,方才是有人推了她,她才落下城的?” 躲在人群后的骆筱筱下意识缩起脖子,眼眸闪躲起来。 这举动并未逃过江千晟的双眼。 他眸中冷厉更甚,话语加重:“方才我虽然未看清是谁,却是实实在在看到一双手推出,这才及时赶来,若不是我早早瞧见,怕是现在也来不及救骆小姐。” “是谁!”皇后当即厉喝,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自觉站出来,别让本宫一个个盘问!” 自然是无人站出来的。 皇后心头恼怒,正待当真要盘问过去,被江千晟话语阻拦:“是谁推的,今日且给她颜面,不揪出来,但我既然管此事,便不会轻易放过,望那人心中有数,最近好好管着那双爪子。”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格外狠戾,目光正巧望向骆筱筱,让她浑身一颤。 他复又看向老夫人,冷冰冰道:“出门在外,不知维护自家人,不知安抚关心孙女,开口第一句便是斥责,这侯府当真是冷淡至极,也不知侯爷是否知晓老夫人如此行事。” “我……” “我看老夫人是年迈不知事了,不妨将管家权送给小辈。” 江千晟不容置疑的一句话,便将老夫人的管家权给卸了。 这让老夫人难以置信,她怒瞪着江千晟,对上他冰冷双眼,却是一句话都无法反驳,愣是将怒火给憋住了。 江千晟这一番不同于往日的低调举动,让皇帝都有些意外。 他在远处看着自己这儿子,眸中闪过些深意。 此事最终是不了了之,众人在暗地里议论着,骆筱筱却是一阵胆寒。 她能感觉到江千晟时不时便投来的目光,夹带着浓浓的威压,让骆筱筱一阵心慌。 ……他不会是知道了? 这般想着,骆筱筱便是一阵懊恼。 她推骆清澜,只是出于冲动,并未多想什么旁的,现在回忆起来,却是太过莽撞。 众人渐渐散去,江千晟送着骆清澜下城楼,见她双手仍有些颤抖,眸光不由一压。 他压低嗓音开口道:“不必怕,此事我会处理。” 骆清澜抬眸看向他,不知为何,心中因他这话莫名安定许多。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点点头道:“方才多谢王爷,若不是你及时将我拉住,我怕是没命站在此处了。” 想她重生一遭,若是以这种结局收场,她定然是万分不甘的。 江千晟薄唇动一动,似是想说什么,却临到唇畔又咽了回去。 其实他是想说,即便骆清澜当时跌落城墙,他也会追下去,至少保她性命。 沉默片刻,他才又缓慢开口道:“……不必客气,无事便好,你今日还要进宫的?若是不适,便不要入宫了,我会去和母后说。” 骆清澜摇摇头:“没事,我路上缓一缓便好,入宫是为将士们祈福,此是大事,我不好临阵退缩。” 见她坚持,江千晟便未多说什么,只是又叮嘱她几句,才亲自送着她上马车,目送她向皇宫方向去。 看着马车消失在远处,江千晟垂下眼,冷声唤道:“濯缨。” 濯缨立即上前来,恭敬地站在他身后,俯身行礼。 “今日得来消息,此前七星阁刺杀骆小姐一事,皆是骆筱筱所为,是吗?” “……是。” 濯缨虽不知晓他为何要再度重复这消息,却不敢多问,只老老实实回答。 江千晟眸光冷一冷,吩咐道:“传话过去,我要影宗出动顶尖杀手,日日纠缠骆筱筱,让她不得安宁,记住,不要杀了她。” 濯缨脑袋埋得更低了。 他低声应下来后,见江千晟没有要再吩咐其他事情的意思,便退下去办事。? 第二百五十四章 祈福仪式 骆清澜从马车下来,正望见赵婉娴和赵夫人也从后面走来,三人便结伴向宫内走去。 赵夫人亲昵地挽着骆清澜手臂,关心道:“今日城门受惊,你可有什么不舒适的?可千万不要强撑着。” “无妨,所幸是无事。”骆清澜笑着道,“方才虽然是有被吓到,但现在已经缓过来了,何况和上阵杀敌的将士相比,我这也不算什么,还是为他们祈福更为重要。” “你素来这般懂事,识大体。”赵夫人拉着她的手,颇为感慨道,“好在是王爷愿意护着你,倒也不至于让你委屈,他今日既然当众开口了,那想来是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想到江千晟,骆清澜眼眸里晶亮许多。 今日江千晟为她当众动怒,甚至没有给老夫人颜面,直接卸了她的管家权,这份情,骆清澜自然是记在心里的。 三人相携来至皇后宫中,已有不少女眷在此,等待着祈福仪式的开始,后宫嫔妃也聚集在此处,正和众人寒暄着。 骆清澜和赵家母女正目光逡巡着,寻找落脚之处,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傲慢至极的嗓音。 “我还当是谁挡在此处,原来是骆家大小姐啊。” 骆清澜微微一顿,回眸看去,便望见了德嫔——因江容轩出征,她已然被提了位分,仗着近日皇帝宠爱,很是嚣张跋扈。 只看她趾高气扬,周围一众嫔妃满怀不满、却不敢多言的模样,便知她平日里是什么做派。 骆清澜福神行礼,温顺道:“见过徳嫔娘娘。” 赵婉娴和赵夫人也在旁一同见礼。 徳嫔傲然扫过一眼:“倒是知道礼节,既然知道,那还杵在此处做什么?还不快让开?” 骆清澜不欲与她起争执,乖乖让去一旁,让她先从此处过去。 见她如此乖巧,德嫔反而有些不快。 她更希望看到骆清澜张牙舞爪的模样,如此,她才有借口惩处这女人。 冷哼一声,她斜一眼骆清澜,便自顾地越过她走向前。 “前几日入宫来,都不见她如此嚣张的。”赵夫人悄声道,“今日倒是愈发嚣张了,想来是因五殿下才出征的缘故,这几日我们便不要触她的霉头,尽可能躲着、让着一些。” 骆清澜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几人一同向内走去,挑一个人少之处,等待祈福仪式的开始。 不多时,皇后便在众人簇拥下走出,众人上前跪拜。 “都平身。”皇后温声道:“今日是为出征将士祈福,不必如此拘谨,只要心意诚足即可。” 一道叱声忽然从旁传来。 众人望去,便见德妃站在一旁,斜眼扫过骆清澜后道:“只怕是有些人心不诚,要诅咒我儿,这种人还不如不来的好。” 不少人悄悄望向骆清澜。 如今她和江容轩之间的矛盾,已然是许多人都知晓的了。 皇后不动声色看过去,冷淡道:“听着徳嫔这话,倒是在怪本宫选人选得不妥当了?不若你去秉了皇上,请他允了你这差事,由你改日再办,如何?” 徳嫔自然不敢。 她若当真和皇上说这种话,皇上只会觉得她不懂事,且铺张浪费。 为着今日祈福仪式,皇后为安抚众将士,可没少费心思,自然也搭进去不少银两,哪里由得徳嫔说取消便取消。 冷哼一声,徳嫔冷下脸道:“皇后倒也不必扣如此大的帽子给臣妾,臣妾只是提醒一下某些居心叵测的人罢了。” “有没有居心叵测,不是你一张嘴便能决定的。”皇后淡淡道,“何况,这出征的可不止你家儿子一人,来此祈福的,也不单单是为你儿。” 徳嫔脸色彻底变得难堪。 如今谁还敢在她面前说出这种话? 自定下江容轩出征起,德妃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但凡谁说出一句不好听的,都会想方设法地被她报复。 “行了,吉时马上便至,都准备一下。”皇后懒怠于和她多言,径直走向前去。 众人在宫女安排下依次站好位置,也无暇去理会徳嫔。 徳嫔心中愈发不满,却也没有在此时发作。 法师站在最前,执着拂尘扫一眼众人,才朗声开口道:“吉时已到,拜——!” 以皇后为首,众人诚心弯腰一拜。 “再拜——!” “三拜——!” 拜过天,祭过酒,法师将拂尘一扬,让开些许位置,让皇后上前来:“请皇后娘娘进献第一炷香。” 在皇后上前进香时,宫女也纷纷上前来,为每人发下香。 皇后此时也已下来,再由宫中几位高位嫔妃上前,接下来才是依着身份地位,由各府女眷上前。 骆清澜是随赵家母女一同的,此外还有英国公家的两位。 几人上前时,骆清澜并未注意到徳嫔在暗暗向宫女使眼色。 待她察觉到一只脚忽然伸到她脚边时,已然是躲闪不及,措不及防地被绊了一下。 骆清澜瞳孔微微一缩,已然听到周遭响起的惊呼声。 电光火石间,她看一眼手中的香,努力举起,咬着要狠狠翻过身,让自己后背朝地,狼狈地摔下来。 “清澜!” 赵夫人和赵婉娴同时惊呼出声,第一时间冲上来扶住她。 骆清澜闷哼一声,只觉得后股和后背一阵疼痛,让她忍不住呲牙。 皇后也已上前来,紧张询问:“如何?可有什么妨碍?” “……无事。”骆清澜摇摇头,在赵婉娴搀扶下起身,第一时间望向手中的香。 ……还好,没有断。 她轻纾出一口气,却听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我便说,有些人不诚心便不要来祈福,瞧瞧,这不是造报应了?” 徳嫔徐徐走来,冷嘲地盯住骆清澜:“若只是报应也罢,你这公然一摔,可是将三军将士的福运都给摔散了,让我们余下人如何继续祈福?若我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来担待吗?” 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不少人对着骆清澜指指点点,似是都将她当作不祥,认为她破坏了祈福仪式。? 第二百五十五章 无心之过 骆清澜端着三根香,清清淡淡地抬眸望向德嫔。 面对着众人的指点,她并无任何惧色,反倒是坦然至极。 她抬手举起手中香,平静道:“香线未断,还在燃着,哪有什么不祥之说?既然祈福香还在,那福气自然是在的,倒是徳嫔娘娘——” 骆清澜话语微微一顿,才继续道:“你如此急着扣帽子,要我一个在京城内的闺阁女子,为在外平叛的五殿下担责……这是怕五殿下打输了,没有人承担罪责,便先拉我出来垫背吗?” “放肆!” 德嫔怒了:“小小女子,竟然敢诅咒我儿!” “不敢。”骆清澜平静而无畏地与她对视,“只是方才娘娘言语间所说的,似是已然看到大军会败一般,否则何以急着让我顶罪?至少……我父兄在外征战,便从未不自信到要一个无辜女子顶嘴。” 德嫔眉眼锦簇,彻底动怒。 她指着骆清澜呵斥道:“伶牙俐齿,你不过是在为自己的不敬开脱!来人!将骆清澜拖下去!先打二十板子!” “谁敢!” 皇后冷厉喝了一声,所有蠢蠢欲动的嬷嬷都停住了脚步。 她威严地看着徳嫔,冷冷道:“徳嫔,本宫才是后宫之主,你还没有资格当着本宫的面做下什么处罚,何况眼前这位是骆家大小姐,你便更加没有资格动她!” 徳嫔眼眸阴阴地盯住她片刻,才不甘不愿道:“臣妾有罪,不该越俎代庖,可臣妾是太恼怒了,三军将士出征在即,骆清澜做出这等不敬之事,却还敢狡辩胡言……实在是该罚。” “该不该罚,不由你做决定。”皇后冷冷道,“何况,骆小姐所言也并无不妥,难道你随意扣下帽子来,还不许旁人争辩吗?” “皇后……” “再者——” 皇后强势打断:“骆小姐即便是摔倒时,都不忘护着香线,足见她的敬畏和诚意,何来不敬?本宫看她倒是诚意很足,倒是你,大军才出征便在此处诅咒失败,你才是该罚!” 徳嫔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五殿下可是臣妾的儿子!臣妾如何会诅咒他!” “正是因此,本宫才没有动你,愿意相信你是无心之言。”皇后冷道,“可你若非要抓着骆小姐不放,要将她的无心当作有罪,那本宫也只能将你一同罚了,你说呢,徳嫔?” 徳嫔不甘地咬住唇瓣。 见她无话再说,皇后冷笑一声道:“今日祈福仪式,是为三军将士,为你儿子,你最好是安分守己一些,若当真闹到皇上面前,你且看他是愿意护着你,还是肯信骆小姐的。” 皇帝无论心中如何想,即便是为着边疆,也会护着骆清澜的。 倒是徳嫔母子,此刻正是他们要证明自己的时候,倒不需要费心思去做安抚。 此间轻重,徳嫔自然也明白。 她冷下脸,狠狠瞪一眼骆清澜,便旋身回到自己位置去。 皇后冷冷看向众人,提醒道:“今日之事,徳嫔和骆小姐虽为无心,可若你们谁不知轻重地出去胡言乱语,便别怪本宫当真处罚了。” 众人自然是道不敢,再无人敢多做议论。 皇后这才收回目光,关切地看着骆清澜,低声温和道:“可有伤到何处?” 骆清澜摇摇头:“无碍,皇后娘娘不必担心。” “若有什么不适的,便唤太医给你瞧瞧。”皇后道,“可不要害臊不敢说。” “是,我记下了。”骆清澜弯起眸子笑起来。 见状,皇后便没有多说什么。 她扬起手,令法师继续祈福仪式。 因几人的香线都已变短,便在奉上后,再度供了一次。 此后再未出什么乱子,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格外虔诚,生怕出现什么,惹得皇后和德嫔不快。 祈福仪式最终顺利落下帷幕,皇后留下众人一道用餐。 因是为三军将士祈福,宴食并不如何奢靡,都是素斋清茶,却也味道鲜美。 皇后坐在上座,端起茶水来敬过众人后,笑着道:“今日请诸位一同来祈福,辛苦诸位了,可惜在此期间无法大肆宴饮,只备一桌精美素斋,聊表谢意。” 众人忙客套辞谢,道过一番好话,便共同举杯来饮。 落下茶盏,皇后又道:“眼看中秋佳节要至,想必诸位府中也是早早便做下准备了?” 众人自然是附和着。 皇后笑着道:“中秋团圆,确是要好好热闹的,可恰逢将士出征,未免他们家人心中落寞,也未免百姓骂我们朱门酒肉臭,还请诸位此次中秋都能低调些,关起门来庆祝团圆,便也罢了。” “即便是皇上,此次也是将中秋宫宴给取消,打算去戎觉寺住一日的。” 无论是此前确有隆重准备的,还是准备低调过的,此刻都附和着皇后答应下来。 骆清澜眸光转动,不动声色地摩挲着茶杯,却是一言不发。 赵婉娴在旁道:“此次你们侯府便只有你一人来此,倒是辛苦你,要回去将此话传达了。” 骆清澜轻笑一声:“传达是事小,就怕他们不信。” 前几日起,老夫人便张罗着要过中秋,更是给他们每人都裁制新衣,颇费心血,看着是大宴一场。 此刻取消,怕是她心中不快,要迁怒骆清澜。 静静想着,骆清澜倒是也没有任何苦恼之色。 留宴过后,皇后再度叮嘱众人一番,便放大家出宫。 骆清澜原是要随赵家母女一同离开的,却被皇后给单独留下来,硬是寻太医给她把脉。 只因她今日受了惊,又在方才跌了一跤,皇后担心她身体出状态。 在得知一切稳妥后,她才放下心来,“好在你年轻,这般折腾下来也没什么事,说来你今日也是不顺遂,这几日还是少出门为妙。” “是,都听皇后娘娘的。”骆清澜笑着道,“我素日里也喜静,原便不出门的,此次中秋不必热闹,便更能由着我躲懒了。” 皇后跟着笑起来,点点她道:“好了,快些回去休息,我也不拘着你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故意闹大 骆清澜从皇后宫中出来,便携谢秋向皇宫外走去。 路过花园时,忽然有一宫女匆匆跑来,拦在骆清澜面前道:“骆大小姐,我们徳嫔娘娘请您去坐一坐。” 徳嫔? 她在此时来找,能有什么好事? 骆清澜眸光泛出几分凉意,淡淡道:“抱歉,我还有事回府,便不去德嫔娘娘处坐了,若改日有时间,我再来拜会。” “骆小姐!” 宫女迈出一步,将骆清澜的路给拦住:“还请您移步,德嫔娘娘只是想与您简单聊一聊,也想因今日之事与您和好。” 骆清澜轻声一笑:“没什么和好不和好的,皇后娘娘已然说明此事我与娘娘都是无心之失,那又何必放在心上?何况娘娘既然要与我和好,想来也不会拦着我做事?” “这……” “还不快让开!” 谢秋上前一步,瞪起眼来:“我们小姐急着回府,向老夫人传达皇后娘娘的话,若是耽误了,你能担待得起吗?” 搬出皇后来,那小宫女自然是不敢再阻拦,诺诺道一声不敢,便退去了一旁。 直至骆清澜走远,她才回到徳嫔宫中,将这里的事情告知了徳嫔。 “嘭!” 德嫔重重放下茶盏,心头一阵恼火。 她堂堂受宠的嫔妃邀请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竟然被拒绝了? 她骆清澜以为自己是谁?! 徳嫔心中恼怒非常,可却也明白,她若当真和骆清澜计较,那是不成的,除非是真能抓到她的错处。 可人家话都说到那份上,若她还去计较,倒像是她故意和骆清澜为难,若再掀起祈福上的事情,皇后怕是拿她问话了。 这般想着,她也是无可奈何,最后只道:“去,在外面将此事散布出去,便称骆家小姐没有教养,嚣张跋扈,公然拒绝嫔妃邀请,不将嫔妃放在眼中!” 既然那女人敢如此行事,德嫔自然也要利用起来。 宫女当即领命去了。 骆清澜还不知晓这些,在出宫回到府上后,她便去寻老夫人,告知了她不要大办中秋宴一事。 老夫人因无法进宫,又因今晨被江千晟卸了管家权而愤愤不平,此刻见骆清澜来传达命令,便是心中一阵不爽。 她凉凉讽刺道:“如今不是我当家,你来寻我说这些做什么?” 骆清澜垂眸,轻声道:“侯府之中,还是您辈分最大,无论事情大小,都该由您先过耳才是,这与谁当家并无干系。”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少在此处拍我的马屁,今日王爷肯为你出头,你是得意了,往后这在侯府之中,谁还敢管你?怕是今日卸管家权,明日便是拖出去打一顿。” “祖母这是哪里话?”骆清澜道,“别说是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即便有,孙女也不会允许外人如此欺辱您。” “不允许?那你今晨在做什么?”老夫人气笑了,“我瞧你看戏倒是看得挺好。” “今晨孙女只是被吓傻了。”骆清澜道,“若您介怀,我这便跪去宁王府,请他收回成名。” “嘭!” 老夫人重重拍桌起来,怒道:“你还嫌今日侯府丢脸不够吗?还想去跪他?!你此时才去,人人都会以为是我胁迫,你这是存心不给我活路!” “骆清澜,我平日里倒是小瞧你了,不曾见你有这样的心机,现在你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骆清澜平静地抬眸看向她:“那祖母想要如何?” “我想要如何?我还能如何?!”老夫人气得胸膛一阵起伏,“如今谁敢惹你啊!你只要不来害我,我便是谢天谢地了!” 骆清澜见她已然气得言语没有章法,索性便保持沉默,不再开口说话。 她这副模样,落在老夫人眼中,却像是已经默认般,让她更为恼怒。 嗤笑一声,她怒瞪着骆清澜道:“什么皇后传话要低调办宴,我看这都是你的意思?只因你素日里喜静,只因我送到你那里的东西你瞧不上,你便不允许我们办宴了,是吗!” “孙女还不敢假传皇后的话。”骆清澜抬眸看向她,眸光清明,“此是皇后娘娘当众所言,祖母可不要因与孙女生气,而罔顾皇后娘娘的话。” “皇后?”老夫人冷笑一声,“她还不是护着你?即便你假传又能如何?何况那三军将士出征,与我们过不过中秋有什么干系!我看便是你自己看不惯!” 骆清澜抿一下唇瓣,抬眸沉沉地看着她:“祖母这话,是要强行办宴了?” “不错!”老夫人敲一下拐杖,掷地有声道,“我不仅要大办,还要宴请京中贵眷!我侯府也是许久未开宴了,正巧好好热闹热闹,你若是看不惯,便给我滚出去!” “好。”骆清澜起身来,向老夫人行礼道,“孙女不敢得罪皇后,既然您执意如此,那孙女只能去通告众人,让大家自己选择是留下还是离开。” 说罢,她便径直走出门去。 老夫人怒极反笑:“这是打算和我争权了?我倒是要看看,谁会跟你走!” 骆清澜出门后,便去各个院中,格外高调地将此事传达,也并未忘记说是皇后吩咐,侯府众人都有些迟疑着。 平日里侯府都是老夫人管家,众人也是听惯了老夫人的话,一时之间倒是没有人愿意随着她离开,骆筱筱更是讽刺她一顿。 骆清澜也懒得理会,最后前往唐萱宁处。 唐萱宁倒是清醒,见面便直接点出她的意图:“你素日里可不是这般高调的性格,如此行事,你不过是故意闹大,让所有人都知晓你有劝阻过所有人,是在保全自己罢了,也免得将来被问责。” “二婶都看出来了?”骆清澜微微一笑,“那二婶要如何做?” “你是要去郡主处?”唐萱宁也笑,“我虽然也能回娘家,可此时离开,怕是要与老夫人留下龃龉,何况我与你不同,你是有皇后的吩咐在逼着,可我没有,我完全可以装傻的,所以倒是不好走了。” “这样……那我不勉强二婶。”骆清澜道,“该通知的,我都通知到了,这便先行离开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挽回名声 骆清澜乘车来到郡主府,得知消息的江笠冉亲自来迎接,很是欢喜。 “怎么在此时过来了?”她揽着骆清澜道,“眼看是中秋了,你不是该在府中准备过节吗?” “我与祖母吵了一架。”骆清澜眨眨眼睛,“今日祈福仪式上,皇后娘娘叮嘱了要各府低调办宴,可祖母却不肯,也不愿信我的话,我便与她起了争执,眼看是在府中留不下了,便来寻姑姑您。” “你呀……”江笠冉立即便知是什么事。 她笑起来,戳一戳骆清澜额头道:“你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 “我也去通知了府中各院,她们不愿离开,与我便没什么干系了。”骆清澜耸耸肩,“毕竟我只是小辈,哪里能劝动她们?左右我现在是要来姑姑这里躲懒过中秋的,姑姑可要收留我?”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江笠冉笑开,无奈道,“别说你是为躲懒,即便和她闹翻脸,那也没有关系,有姑姑给你撑腰。” 骆清澜眼眸弯起暖暖的弧度。 她挽着江笠冉手臂,软声撒娇道:“便知道姑姑最好了,今年中秋便由我们二人一起过。” 江笠冉跟着笑起来,她自然是愿意和骆清澜单独过的。 换在往日里,她还需要回到侯府去听一番训,守一守规矩,如今倒是都省下了。 姑侄二人进入厅内后,便商议着要如何过中秋。 虽然不宜张扬,可关起门来过得温馨些,倒是也可以的。 骆清澜舒舒服服地在此住下来,可安稳日子还未过多久,翌日便有坏消息传来。 谢秋格外气愤道:“今晨奴婢出门去采购,便听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小姐,说您目中无人,格外嚣张,连嫔妃都不放在眼中,更是毫无尊卑礼仪观念,与自己的祖母都能大吵一架,离家出走。” “听那些言语,倒像是那德嫔……或是侯府放出来的话呢,她们也太过分了!” 骆清澜托腮听着,展颜一笑:“倒也不算过分,事情确实都是我做下的。” “小姐……”谢秋轻轻跺脚,“您那分明都是有原因的,如何便嚣张跋扈,不知礼仪了?” 看她脸颊气鼓鼓的模样,骆清澜拉过她的手来,笑着道:“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去清风茶楼传话,让白连鹏帮我解释一下不就成了?如今他的话和段子,才是这京城内的宝典呢。” 经过这样久的积累,白连鹏在京城也算是彻底立住脚跟。 因他什么都敢说,且说得有趣生动,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很是喜爱听他说段子,倒是也有不少贵人在暗地里捧他。 这些人即便是被白连鹏毒舌两句,翌日也都是当作笑料去讲给同僚,还有许多人盼着在他段子里出名的,倒是让他过得风生水起。 谢秋眼眸微微一亮,立即出门前往清风茶楼。 也不知她如何与白连鹏说的,骆清澜此后听到的版本,在洗清她名声之余,也将德嫔给踩了一脚。 秋狩之上,骆筱筱所做之事还未被众人遗忘。 她陷害骆清澜,要利用江容轩让骆清澜清白尽毁之事,现在还被许多人津津乐道。 而江容轩在此中扮演怎样的角色,一直被人所怀疑。 骆清澜与他结仇,那也是很正常的。 在这种情况下,她对徳嫔态度可谓十分正常,更别提在祈福仪式上,徳嫔先来为难骆清澜,毫无和好的诚心,摆明是要设鸿门宴,骆清澜若是当真选择去,那才真是傻。 至于老夫人一事,那便好解释,只需搬出皇后来,便可将危机化解过去,至于老夫人在此之后会不会选择低调行事,那便是老夫人自己的事情。 白连鹏刻意模糊老夫人一事,着重将徳嫔母子和骆清澜的恩怨编成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许多人关注着的,也都是此事。 在他描述中,徳嫔已然是恃宠而骄,嚣张跋扈的形象,至于江容轩……因他出征在外,白连鹏倒是不好说得太过分,只隐晦地暗示一番,便也算了事。 京城街头巷尾,这几日便经常说起徳嫔,大多都是当作笑料。 徳嫔听闻后,一度气得鼻子歪斜,本欲拿白连鹏开刀,却因有人阻拦,最后只得作罢。 在这样的氛围中,中秋不知不觉来临。 骆清澜一早便起身做好月饼,打算前往戎觉寺供奉。 江笠冉亲自送她出来,再度询问道:“当真不需要我陪着你去吗?” “不必了。”骆清澜笑着道,“只是给母亲奉月饼罢了,我很快回来,何况戎觉寺我也去多次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今日是中秋,各家在府过节,戎觉寺反倒是会清净许多。 “……好。”江笠冉不再勉强,“那你早去早回,我在家中等你回来。” “好。” 骆清澜微微颔首,提篮上车,在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她忽然想到什么,掀起帘子道:“谢秋,你不必去祭拜亲人吗?” “我没有亲人。”谢秋摇摇头,“自从跟随小姐,小姐便是我的亲人。” “这样啊……” 骆清澜正觉有些失言,便听谢秋忽然迟疑着道:“不过……若小姐允许,我倒是有一处想去的地方,不知能否……” “去。”骆清澜笑着道,“一会儿从戎觉寺回来,你便去就是,记得早些回来。” “诶。”谢秋应下一声,心中想着是该回去看看谢枫等人,只是看一眼,也不会耽误太久。 马车驶至戎觉寺,骆清澜从山脚慢爬上山,一路行至大殿方向,却正看到江千晟出来。 愣一下,她提着篮上前去行礼:“宁王殿下。” “骆小姐。”江千晟折扇回礼,清冷目光落在她的篮子上,“过来给令堂供奉中秋礼吗?” “是月饼。”骆清澜弯起眼眸,笑着提起篮子,“王爷要不要也给您母亲送去些?我做了不少,一会儿我们还能一同吃一吃,也算是与她们团聚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边疆消息 江千晟眸光微微闪动,一时半刻没有言语,只是定定看着骆清澜。 “怎么了?”骆清澜疑惑地歪一下脑袋。 后知后觉地,她忽然想到什么,脸颊有些发烫。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骆清澜略有些慌乱地解释,“只是今日既然遇见了,我自当要向令堂也有些表示的……至于这月饼,若王爷不嫌弃,可带回府中品尝。” 江千晟忽然轻笑一声,眸中清冷如冰雪消融般,倏然散去。 “我明白。”他轻声道,“既然得了骆小姐的礼,我自当也去殿中,为令堂上一炷香。” 说罢,不等骆清澜答应与否,他便先行向殿中走去。 骆清澜愣一下,才跟在他身后走入殿中。 待进入殿中,江千晟已向殿内轮值的和尚要来香,端端正正地跪在下方,向她的母亲叩拜、上香。 看着他动作自然,行云流水般已然做好,骆清澜才回过神,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她倒是没想到江千晟能如此干脆。 自从长生牌立在此处,除她外便没有人前来。 倒不是其他人不屑于来见,只是她也不愿旁人轻易来打搅,今日看着江千晟向她母亲进香,骆清澜心头涌起阵阵莫名情绪。 走上前去,她微微福身一拜,道:“多谢王爷。” “不必客气,你也曾拜过我母亲。”江千晟话语间,为骆清澜让开一条路,示意她上前去拜。 骆清澜便未多言,上前一步上香、供上月饼,便在蒲团上跪下来。 江千晟已然避嫌出去,留给她和母亲说话的时间。 “……按照约定,女儿来给您送月饼了,是女儿亲手做的。” 骆清澜跪在蒲团上,眸光中溢着浅浅的光。 要说的话语,在前几日已然说过。 此刻,她便静静地看着长生牌,并未说任何话。 虽然她已与生母天人永隔,可只是这般看着他的名字,骆清澜便觉得心中安宁,是谁都不曾给予过她的感觉。 许久之后,她才起身来向外走去。 江千晟在外耐心等待着,见她出来,也只是询问一句:“好了?” “好了。”骆清澜点点头,笑着道,“去看看令堂,要供奉月饼呢。” “好。” 江千晟方从内出来,便又与骆清澜一同进去,供奉过月饼,看骆清澜点上香,一切结束后,才走出殿外。 秋季的戎觉寺,铺满银杏落叶,静谧之中,却也不乏温暖,并未有任何冷清之色。 伴着长鸣的钟声,骆清澜和江千晟坐在寺内的亭内,一同细品着月饼。 “味道如何?”骆清澜凝视着江千晟,略显紧张,“可合王爷的胃口?” “很不错。”江千晟文雅地吃着月饼,随意一问,“是骆小姐亲手所做?” “是呀。”骆清澜笑起来,“此前来见母亲时,曾答应过她,若中秋得空闲,便做月饼送来。” “……是这样。”江千晟捏着月饼,细细看着上头的图案。 是两只可爱兔子,在绕着月亮追逐奔跑。 寻常人家即便是做月饼,也不会是这般图案,想来也只能是骆清澜自己想的。 孤兔守月难免冷清,并无团圆之意,倒是这般嬉戏,瞧着可爱又灵动,引人心中发暖。 江千晟唇角微微勾勒,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月饼,与骆清澜随意闲话。 片刻后,他才开口道:“近日我得到些边关消息,不知骆小姐可否听闻?” “嗯?”骆清澜对“边关”二字格外敏锐。 在此前卜阳告知她星象后,她便一直留意着此事,只是她实在想不起前世在此时发生过什么,因此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此时听江千晟提起,她是格外上心。 “大越国的新王在登基后,原是想用你父兄开刀,便引他们前去西木关,打算设计击溃镇北军,从而掠夺江国,可惜你父兄这一年半以来却看透他的计策,将一切捣碎,维持了双方的平衡。” 这些,是此前镇北侯曾向皇帝上奏过的。 因着骆清澜的锦囊,骆清羽提前防范,倒是将威胁给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因大越联合北狄西戎咬得紧,骆家父子才一时无法回转。 “大越那位新帝,前段时日在两国边境处失踪了,如今大越死咬着是镇北军将人扣押,要向朝廷发国书,你父兄正在周旋着。” 骆清澜脸色微微一变。 无论两国现在是什么关系,至少是还在僵持阶段。 若那位新帝当真失踪,怕是要彻底爆发战争,且江国会处于理亏一方。 她现在十分怀疑,怀疑那位新帝是自己走失,可她没有证据,她的父兄更无法直接将此言论道出。 眸光闪动着,骆清澜一时间并未开口。 片刻后,她才询问江千晟道:“如此要事,王爷是如何知晓的?莫不是消息已经传到皇上那里?” “消息还未传到京城。”江千晟道,“是我一位在各国行商的好友告知我的,听闻是镇北侯与对方达成协议,会在一定期限内寻到人,否则……便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 骆清澜脑子“轰”一声,只觉得热血上涌。 她自然知晓镇北侯如此行事的用意。 若当真无法寻找到大越新帝,他便会用他的脑袋,来平这笔账,确保两国不会发生重大冲突。 骆清澜抿抿唇瓣,脸色相当难堪。 江千晟眸中闪过不忍之色,却在下一瞬将一切都掩饰住。 他知晓自己应当说出这些来,至少……骆清澜是有办法的。 见少女沉浸在自己世界当中,显露出焦急慌张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侯爷是忠君爱国之人,亦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将帅之才,我也实在不忍心他出事,你若有什么法子劝劝他,便请他收回那句话,即便消息传入京城,我也会想办法在父皇面前帮他撑着。” 骆清澜怔怔抬眸看向他,鼻尖多少有些酸涩。 她何其有幸,在重生后与江千晟相识。 匆匆埋下头,她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江千晟这句话,她心头重担至少是松下许多,不至于让她太沉重。? 第二百五十九章 侯府出事 因得知西木关之事,骆清澜心头始终一片阴沉沉。 她已无闲心多聊下去,江千晟体贴地结束话题,送着她下山,一路将人送到郡主府。 江笠冉见她去时开开心心,回来便是满面愁容,不由皱皱眉:“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不想见的人?王爷怎么亲自送你回来呢?不会是与什么人发生冲突了?” 骆清澜摇摇头,迟疑一下,只是简单道:“方才王爷与我说起边疆战事,称父兄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归来,我只是有些想他们了……” “傻孩子。”江笠冉揉揉她的发,温声道,“不要胡思乱想,你年岁还这般轻,父兄也正当年华,即便短时间内不能回来,过上一两年,也总会团聚的,届时你们还有好些日子相处呢。” “嗯!”骆清澜重重点点头,“一定会团聚的!” 她暂且收敛住心神,不欲江笠冉瞧出什么,勉强挤出了笑容:“姑姑为我准备了什么午餐?我出门一趟爬山,也有些累呢。” “都是你爱吃的。”江笠冉点点她的鼻尖,见她恢复过来,便放下心。 姑侄二人向堂内走去,在江笠冉去催厨房时,骆清澜留意到谢秋还跟着,便道:“你不是要离开一下?去做你自己的事情,我在姑姑府上,也没什么事情。” 谢秋犹豫,“可是您……” “我没事。”骆清澜摇摇头,压低嗓音道,“此事晚些时候再说,今日是中秋,不要让姑姑跟着我们一同担心。” 谢秋点点头,这才道,“好,那……我去去便回,定然在晚上来与小姐一同赏月。” “好。”骆清澜笑一笑,目送着她离开。 江笠冉正巧折返回来,好奇道:“你派她去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让她出去玩一玩,也过过节罢了。”骆清澜笑着道,“难得佳节,总不好一直拘着她。” “也罢,反正你在此处也不会出什么事。”江笠冉倒是不在意这样的小事,此后便没有再关注谢秋的事情。 姑侄二人在席间吃饭,江笠冉为骆清澜夹了菜,状似无意道:“今日侯府开宴了,且是大摆宴席,虽然京中贵眷许多都不敢去,可也有不少人去登门做客的,瞧着场面真是热闹。” 骆清澜沉静地“嗯”一声,“他们热闹他们的,我们热闹我们的,今年中秋,我们互不相干。” 江笠冉笑一笑,见她不在意,便也未多说什么。 真要她来说,她倒是更喜欢像现在这样,姑侄二人清清静静地过中秋,这才是团圆。 ……若镇北侯父子三人在便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骆清澜方才提起,江笠冉心头多少也有些落寞。 不由地,她脑海中还浮现起另一道身影。 “姑姑?” 骆清澜拿手在她眼前晃一晃,弯着眼眸调侃道:“在想谁呀,想的这般入神,让我猜猜……莫不是我们共同的恩人,巫……唔!” 一块肉被塞进她的嘴中,江笠冉嗔道:“这样多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还敢来调侃姑姑。” 骆清澜笑眯眯地看着她,将菜咽下后道:“看来是被我说对了。” 也只有提起巫楚,江笠冉才会流露出这般神情。 见在她面前隐瞒不了,江笠冉索性不藏了,大大方方承认,顺势调侃道:“是啊,我就是在想他,毕竟我和你不同,你今日才见过宁王,还与他一块吃了月饼,自然是不必想的。” 骆清澜脸颊一红,羞恼地看着江笠冉道:“姑姑说自己便是了,何必再扯上我?何况我与王爷不是那样的关系……” “在我面前,还需要遮掩?”江笠冉笑盈盈地看着她,“瞧你这含羞带臊的模样,早已将自己给出卖了。” 骆清澜一颗小脑袋是一埋再埋,最后不吭声了。 江笠冉觉得一阵好笑。 这副鹌鹑一样的模样,倒是既不像镇北侯,也不像她的生母,那两人都是极坦诚的。 看着她这模样,江笠冉也不再逗她了,给她夹菜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快吃,一会儿饭菜都要凉了。” 骆清澜轻轻“哦”一声,红着脸慢吞吞地扒着饭。 正在二人悠闲用饭时,便见一丫鬟匆匆跑进来,行礼后道:“郡主,小姐,侯府出事了。” “怎么?”江笠冉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菜,“是太过高调,引起皇后注意了吗?” “并非如此,比这还要严重!”丫鬟道,“是二小姐忽然遇刺,惊动了京兆尹府呢!也因此上报了皇宫,如今参加宴会的所有人都被老夫人给留下了,誓要查个明白。” “遇刺?”骆清澜诧异抬眸,总觉得这个词汇是如此的熟悉,“如何遇刺的?具体情况你知晓吗?” “这……奴婢还当真不知晓。”丫鬟挠挠头道,“只听说二小姐正在献舞,便忽然有一蒙面杀手从天而降,只盯着她去折腾……可说来也奇怪,听闻那刺客武功极高,侯府众多侍卫追捕,竟然是被他视作无物,还能追着二小姐砍,可偏偏他没有杀二小姐,更像是在戏耍一般。” “……也因此,老夫人才格外震怒,怕是觉得受到了屈辱。” 清清白白的闺阁小姐,青天白日的遭此戏耍,怎么看都像是被调戏了一般,丢得自然是侯府的颜面。 骆清澜愈发惊奇了:“那刺客最后是如何走的?” “……听说是……在骆小姐衣袖上刺出了一个‘壹’字后,便离开了……” “……” 骆清澜和江笠冉一阵面面相觑。 有一,自然有二。 今日在骆筱筱衣袖上刺了一,明日说不定便是二了。 这是在向她宣告,今日行为不会仅仅只是一次吗? 骆清澜是一阵不解:“谁要如此捉弄她?既然是这种程度的高手,想来来一趟也是很贵的?” 江笠冉原还以为是骆清澜,见她也疑惑着,便也很是不解。 不过她比骆清澜看得开:“无论是谁,都是她自己活该,想来又是得罪什么人了?不必理她。”? 第二百六十章 皇后口谕 宾客散去,侯府内恢复一片冷清。 望着官兵来来回回地搜院,老夫人坐在院中已然是不掩饰烦躁和怒火,目光每一次扫过骆筱筱时,都满是不耐和嫌弃。 骆筱筱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脸色一片雪白。 她方才被那杀手戏弄,屡次在鬼门关转过,早已是吓得半死,她甚至都没有空闲去计较,方才究竟出了几次洋相。 柳茹云抱着她站在一旁,也是副惊魂未定模样,此刻只有二房的唐萱宁和骆连峰还淡定着。 不知过去多久,老夫人终于忍耐不住,敲一下拐杖起身。 “你们还要寻多……” “皇后娘娘口谕到——!” 话音未落,府门前便传来一道高呼。 府内众人都是一愣,忙起身上前去迎接。 福公公从外走来,目光随意一扫,便笑着上前来行礼:“老夫人,杂家又来这侯府了,还望您不要觉得杂家烦才好。” “怎么会。”老夫人强打起精神,笑着道,“公公请内里坐,只是侯府今日才出了事,怕是招待不周。” “不忙坐。”福公公笑着道,“正是知晓侯府出事,杂家才前来传皇后娘娘的话的。” 方才确有提到口谕,老夫人不敢多言,便弯下身恭敬道:“还请公公示下。” “怕是不能如此说。”福公公依旧笑容温和,“皇后娘娘特意吩咐,要侯府几位跪下听口谕。” 老夫人愣一下,心中难免惴惴。 当今皇后最是宽和不过,虽手腕颇厉害,也有威严之时,可对官妇们素来都是客气的,这样严厉,倒是很少见。 可既然皇后有命,她们自然是要听从的。 侯府众人迎福公公入内后,便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等待口谕。 福公公站上前,清咳两声后,端正神情,严厉开口:“听谕!侯府秦氏,不顾本宫规劝,大肆铺张浪费,罔顾军将情绪,导致今日祸事,着,立即卸去所有管家权,不得再干预侯府事务,不得掌营店铺,若有违,遣送家乡安养。” 什、什么? 老夫人彻底蒙了。 秦,是她嫁人前的姓氏,如今已是许久都未有人唤了。 她在一瞬间都未反应过来,甚至以为是福公公喊错姓氏。 直至福公公看着她再喊一声,她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皇、皇后娘娘要遣送我回老家?!” “娘娘自然是不愿如此的。”福公公笑着道,“何况此前王爷便提醒了,想来此事对您来说不难办。” 这两者能一样吗?! 江千晟虽是王爷,可到底管不到内宅之事,她即便暗地里继续掌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江千晟更不好当面提起。 可……皇后发下口谕,便如同皇上颁布圣旨,是绝对不可违抗的。 老夫人一时间心乱如麻。 “为、为什么?”她万分不解,“皇后娘娘为何要这般做。” “所有的话,方才已然说明白了。”福公公道,“想来您是明白的,至于二小姐……” 他看一眼骆筱筱,淡淡道:“此前所来那人似乎并不打算娶二小姐性命,还请二小姐想想办法,尽快解决这件事,京兆尹府也不好浪费时间和人力,日日陪着您胡闹。” 胡、胡闹!? 骆筱筱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可是差点便被杀了,怎么在皇后口中,反倒是她在无理取闹一般? 她愤愤道:“公公,我可是受害者!” 福公公皮笑肉不笑,“杂家也明白,可现在是特殊时候,侯府本不该如此高调的,你们大肆铺张办宴在先,惹来麻烦,便也怨不得其他人,难道要京兆尹府为你们承担错误吗?怕是真闹到皇上面前,皇上更会恼怒呢。” 骆筱筱不甘地咬住牙,虽然心中愤懑,可话都到这份上,她又能如何? 见这两人或震惊、或无言以对,福公公才对这里的官兵道:“各位都回去,接下来便不麻烦了。” 他们正愁寻不到人,闻听此话,立即撤退离开。 “那么,老夫人,便尽快将此处给收拾了,杂家宫中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福公公客客气气地行过礼,便挥起拂尘,携众人离开。 侯府上下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老夫人,尤其是骆筱筱,此刻怕得缩在柳茹云怀中,半分都不敢动。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了!”老夫人怒道,“若皇后知晓侯府还敢挂着这些彩灯彩绸的,你们也一个都别想跑!” 众人这才连忙动起来,骆筱筱更是跑得没了踪影。 老夫人沉着脸站在原地,见众人都忙忙碌碌着,心头怒火却是一点都没有消。 唐萱宁上前来扶住她,闻声道:“我先送您回去休息,这几日操劳宴会,您也累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下人便是。” 对着她,老夫人神色缓和不少。 她冷哼一声,道:“你现在立刻去将骆清澜给唤来!侯府出这样大的事情,她倒是躲得清净,当初也是因她要和我置气,我才当她所说是气话,若她能好好规劝,我如何能犯错?!” 唐萱宁并未在此事多做评判,只是道:“我这便差人去唤大小姐,母亲先回去歇息。” 老夫人这才向清晖堂走去。 只是没有多久,郡主府便传来消息,称骆清澜染了风寒正卧病在床,无法前来。 老夫人气得摔了茶碗。 什么风寒,这分明是故意躲着不肯来。 她原本是想借着骆清澜中秋未来行礼问安为由处罚的,结果现在倒好,人家根本不愿意来。 事后若再清算,倒显得她小气,故意为难人,连孙女生病都不肯理解一般。 咬咬牙,她冷声道:“去告诉三房的,这几日让她们母女都安分点,尤其是筱筱,皇后娘娘都不愿意管她,若她当真出门遇上什么杀手,死了便不关旁人的事情,明白吗?” 桂嬷嬷低低应一声,吩咐丫鬟在此安抚老夫人后,便匆匆出门去传话。 她在这种时候,也不是很想在老夫人面前伺候着。? 第二百六十一章 兰月轩 骆筱筱今日洋相出尽,可谓是丢尽颜面。 褪下来的衣衫就放在她面前,那刺目的“壹”让她很是恼火。 她甚至想不起得罪过什么人。 更甚者,皇后娘娘不关心她便罢,竟然还隐隐指责她? 这若是传出去,京城众人怕都要以为是她做下什么事,才惹来杀手的,往后谁再会与她往来。 本来自打秋山回来后,她的名声便不如以往,如今更是一片狼藉了。 原想着今日至少能挽回一二,却是变得更为糟糕。 就连老夫人,方才都来斥责了她一番!要她在府中不得外出。 怎么,她现在是瘟神了吗? 凝香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自打秋山开始,骆筱筱便时常拉她出去,见她脸上伤疤淡去一些,更是时时表达不满,大有再划一道的意思。 此刻她只希望着骆筱筱能忘记自己。 不知过多久,骆筱筱忽然开口道:“铃竹呢?” 铃竹,便是在凝香之前,一直伺候着骆筱筱,帮她做下不少事的人。 凝香打起精神,立即道:“铃竹就在门口呢,要奴婢帮您去叫吗?” “叫。”骆筱筱冷道,“让她进来好好看看这衣裳。” 凝香不知其意,也不想多思,忙应一声便匆匆出门去喊人。 不多时,铃竹便小心翼翼地入门来,跪在骆筱筱面前。 “自己看看!”骆筱筱将衣衫兜头扔过去,冷冰冰道,“今日我被刺时,你不在场,是吗?” 铃竹捧起衣衫,缩着脖子看向她:“奴婢……奴婢是在院中做您吩咐下来的事情呀……”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骆筱筱眯起眼,冷冰冰地注视着她。 铃竹一脸茫然:“不知小姐是指什么?” “还跟我装傻!” 骆筱筱倏然起身,走至她面前,一把将人给提前来,咬牙切齿道:“我思来想去许久,若定要和杀手牵连上,那便只有七星阁!我问你,你当初和七星阁取消交易,是如何说的!” 铃竹惶恐至极:“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做,是他们主动寻来的,难道您不记得了吗?” “还敢说谎!” 骆筱筱将人直接摔在地上,恼怒地踹了两脚:“当时我便觉得奇怪了,他们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愿意主动取消交易?此前他们可都是紧抓不放的!” “奴婢……奴婢没有说谎啊!”铃竹忍着疼痛,慌张解释,“奴婢都是实话实说的,万不敢欺瞒小姐,也不知道今日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肯说实话?”骆筱筱冷笑,“我倒是要看看,在尝过棍棒后,你还肯不肯说实话。” “来人!把她拖出去,给我打三十大板!” “不要!不要啊小姐,奴婢当真什么都没有做,奴婢是忠心的!” “小姐,饶了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骆筱筱冷眼看着她被拖出去,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 即便不是她,骆筱筱今日也要出这口气。 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即便死了,她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凝香眼眸转动着,小心翼翼上前道:“小姐,您还记得吗?在七星阁不肯和我们交易后,您便让奴婢去寻别的组织……” 骆筱筱皱眉:“怎么?” “奴婢这两天打听到一个新起的组织。”骆筱筱压低嗓音道,“听闻背后老板很有实力,拉拢的都是江湖好手,即便是被七星阁追踪的人,他们都敢收纳进来呢。” “加上他们是新组织,价钱也不贵,效率还很高,最重要的……他们和某个情报机构有合作,只要在他们那里下单,便可赠送任意一个情报。” 骆筱筱心头微动:“组织名字是……?” “兰月轩。”凝香低声道。 “那不是……” “不错,正是在京城里新开起的饭庄,其实背地里是做人命买卖的。” 骆筱筱虽然不是很信什么新组织,可想到能获赠一条情报,而且还可以让他们追杀骆清澜,便十分心动。 犹豫并未多久,她便排出几张银票,告诉凝香道:“去,买骆清澜的命,顺便让他们查查,究竟是谁要与我作对。” “是。” 凝香将银票收下来,悄悄松下一口气。 她走出房门外,发现铃竹已然行刑结束,被丢到了柴房当中。 迟疑一下,她便向柴房走去。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凝香微微皱了皱眉。 她看一眼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的铃竹,皱眉询问:“还活着吗?” “呃……” 铃竹手指微微一动,努力地抬起头来,眼眸里都是求生的渴望。 ……真够命硬的。 凝香嗤笑一声,蹲下身来,捏住她下巴道:“你若想活,便帮我做一件事,只要做成了,自然有人会救你。” “什……什么……” “你觉得二小姐如何?” 面对凝香的询问,铃竹咬住唇瓣,猛然咳出两声。 凝香笑起来:“不必多说了,我明白,我与你都是同病相怜的,如今见你这般模样,自然是想要给你一个出路,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 “……大小姐怎么样?” 铃竹愣住,虚弱的目光里都是疑惑不解。 凝香弯下身,在她耳畔低声道:“不怕告诉你,其实我是大小姐的人,看到我这张脸了吗?之所以在慢慢好起来,也是因帮大小姐做事有功,你想想,她尚且能原谅我,何况是你呢?” “你只需去寻她,将你所知的事情都告诉她,她自然愿意救你。” 铃竹似乎有些犹豫。 凝香冷哼一声道:“我是可怜你,才告诉你一条出路,你若不肯做,便在这里烂死好了,反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我……我做!”铃竹颤巍巍地拉住凝香衣角,连忙道,“我做,我都做!” 凝香唇角勾勒出笑意,贴在她耳畔道:“那你再帮我传一句话给大小姐……” 话音落下,她便将人给扶起来,一路避开人将她送到后门。 “剩下的路便由你自己走了,你若是能活到郡主府,便是你命大,若是活不到,那也是天意。”? 第二百六十二章 投奔 骆清澜称病拒绝回府后,便在府中与江笠冉悠闲地消磨时间。 皇后斥责侯府老夫人和骆筱筱的消息,已然传到了各处。 骆清澜多少还是诧异的,再如何说,老夫人终归是侯府的当家人,这般轻易便卸了她的管家权,甚至故意传出消息去,都显得太过严厉了。 可她倒是也知晓,皇后如此做,都是为着她的,因此心中也十分感激。 午后,骆清澜与江笠冉正在对弈,便见银兰匆匆跑进来,焦急道:“郡主,小姐,谢秋姑娘回来了!” “回来便回来,你急什么?”江笠冉一阵莫名,“她玩够了,自然便回府了。” “不是……”银兰匀一口气后,才继续道,“她……她还背回来一个血淋淋的人,眼看着快要断气了!” 江笠冉和骆清澜皆是一愣。 二人对视一眼,便立即向外走去。 来至前院,正看到谢秋背着一人向内快步跑去,嘴上还在喊着:“快喊府医!” “谢秋!”骆清澜远远喊一声,“搬到我这里来。” 谢秋目光准确锁定住骆清澜,当即大步向此处而来。 一行人匆匆回到后院一间客房中,银兰已经命丫鬟们准备好热水和一应工具来。 骆清澜上前探脉,皱皱眉后道:“把人翻过来,她刚刚受刑,不要让她后背靠着垫子。” 丫鬟们忙上前去翻人,银兰已经在用清水擦拭着她的脸庞和双手。 一张清秀的脸渐渐现出,骆清澜眸中闪过诧异之色。 “铃竹?!” 这不是骆筱筱身畔的丫鬟吗? “怎么回事?”她看向谢秋。 “我也不知具体详情。”谢秋道,“我是在半路上碰见她的,她看到我后,便扒住我的衣服,要我将她带来见您。” 骆清澜皱皱眉,看一眼铃竹,暂且没有多说什么,先行治疗。 好在是铃竹命硬,虽然已在鬼门关徘徊,却仍是被救了回来。 “唔……” 几口参汤灌下去,在伤口敷药间隙,铃竹似是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 “大……大小姐……我要见……见……” “我在这里。” 骆清澜蹲下身,让她看清自己:“听谢秋说,你要来见我。” “大小姐……” 泪水从铃竹眼角滑落,她仿佛在这瞬间抓住救命稻草般,摸索着向骆清澜抓过来,哭着弱声道:“奴婢……奴婢终于见到了您了,求您……求您救……救救奴婢,奴婢……奴婢愿意为您当牛做马……告知您所……所有关于二小姐的……事情。” 骆清澜敛眉,沉沉看着她:“你是从她那里出来的?她将你打成这样的?” “是、是!”铃竹泪水不断,“奴婢……奴婢不愿意再继续为她做事了,求大小姐……求您,收留我。” 江笠冉上前一步,压住骆清澜肩,充满威严地看着铃竹:“你要清澜留下你?那我们又怎么知道,你究竟是真心来此,还是和骆筱筱演得苦肉计?” “是、是凝香让奴婢来的。”铃竹断断续续道,“她……她让我给……给您带话,说……二小姐此前用七星阁刺杀您不成,便……便联系兰月轩,要……继续杀……杀您,还要从兰月轩……轩……得到情报,知道……知道是谁在今日害……害她。” 兰月轩? 那不是此前骆清澜叮嘱清风茶楼,让他们想办法接近骆筱筱的吗? 没想到这就已经接近了。 因有江笠冉在,她并未表现出什么。 倒是江笠冉,在听说七星阁之事是骆筱筱所为,甚至她贼心不死,还要再刺杀骆清澜时,已然是气得半死。 “小小年纪,倒是十分恶毒。”她不掩饰怒火,提起剑道,“我这便去灭了她,看她还有没有机会再起歪心思!” “姑姑,冷静一些。” 骆清澜将江笠冉给拦住,按住她坐下来:“此事我们既然已经知晓了,自然便有方法防备着,她好歹是侯府二小姐,姑姑这样做,是要落人口实的。” “我如何能冷静?”江笠冉怒道,“她现在可是要雇凶杀你!” “无妨,我会想法子的。”骆清澜笑着道,“姑姑,你要相信我,若实在不成,我再找您求助。” 她好说歹说着,江笠冉才稍稍冷静下来。 再看铃竹,已然是再度昏迷过去,骆清澜已然知晓她的打算,暂且便没有急着询问她,只交代丫鬟们好好照顾她,便与江笠冉一同走出房间。 “当真不用我去教训那死丫头?”江笠冉不甘心询问,“她若当真找了刺客,难受的可是你!” 骆清澜笑着安抚她:“没有事的,我会想办法,姑姑你还信不过我吗?何况那兰月轩,不正是京中那家才开不久的酒楼吗?我心中有数的。” ……难怪。 江笠冉方才便觉得耳熟。 被骆清澜这样一点,她倒是莫名的安定下来。 “好。”她终于肯妥协,“我暂且不去干涉这件事,可若你当真有危险,我一定会出手,明白吗?” 江笠冉是直率的性格,她并非不懂那些算计,只是不屑。 照她所想来看,既然知晓罪魁祸首,那直接下手便是了,何必如此麻烦? 可既然骆清澜打算做点文章,她倒是也愿意耐心等待,更愿意给骆清澜机会,让她多历练历练。 姑侄二人暂且放下此事,消磨过午后时光,晚上一同吃过月饼、赏过月,便各自回房去休息。 骆清澜今日一整天都记挂着边疆之事,只因在江笠冉面前不好表现,才悄悄藏匿着。 眼下只有一人,她不必再掩藏什么,神情间便流露出凝重之色。 “小姐……”谢秋走上前来,“您在思考边疆之事吗?” 骆清澜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吩咐道:“你先去给我拿一份西木关的地图,我来看一看。” “好。”谢秋立即出门去,不多时便取来地图。 不只是地图,还有些军事行动所用的地形图,虽然不比交战双方的细致,却也足够用了。 而也只有在郡主府,骆清澜才有机会拿到这些。? 第二百六十三章 巫起镇 骆清澜将地图铺展开来,用朱笔在镇北侯父子镇守的西木关标记出来,也粗略划了一下对方可能驻守的位置。 她了解镇北侯父子所在地,是因多有书信往来,至于对面,却不是很清楚,只在前世依稀有些印象。 搁下笔,她托腮望着地图,目光不住在地图上的各处逡巡,却是一时间没什么头绪。 ——她对新帝知之甚少,从前世所知来推论,这位年轻帝王是一位极有城府和谋虑的人物,且文武双全,极具人格魅力,登基短短时间内,便渐渐笼络住老臣,且野心十足,在位期间不断谋划着扩张。 这样的人物,杳无音信便消失,骆清澜是不信的。 她望着地图每一个位置,哪怕是再偏僻的村庄,她也努力地去收集脑中记忆,尽可能地排查。 谢秋站在一旁,见骆清澜聚精会神地分析着,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 直到烛火换过一轮,骆清澜熬得眼睛都有些发红,才终于留意到一处地方。 她指一指这里,揉着眼睛问谢秋:“这里……是叫巫起的小镇?” “对。”谢秋点点头,她在旁看良久,也已是将地图给记熟了。 骆清澜沉吟片刻,对谢秋道:“我对这镇子隐约有些印象,却实在不知详情,你明日出门搜集一下情报……哦对了,不要惊动清风茶楼,此事我暂且不欲他们知晓。” 她在林方知等人面前,无法解释的事情已经太多,便不需再多一样了。 何况她现在也只是稍微有些怀疑罢了。 只因前世五年战报不断,西木关周围各个小镇、县、洲城都有提及,唯独没有提到过这巫起镇,似是所有战事都避开此处一般。 她需要了解一下,这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谢秋并不过问更深的缘由,骆清澜吩咐,她便照办。 两日后,她便得来消息,送到骆清澜面前。 “……我四处询问过,那巫起镇常年封闭,从几百年前便信奉着一位神明,擅长蛊术,有自己的传统和规矩,拒绝任何外来人入内,也从不外出,更不肯承认自己是隶属于任何一国,过着十分原始的生活。” “……这样啊。” 蛊术、神明一类词听来,实在是玄之又玄,可骆清澜重生一遭,对这类事情倒也不是全然不信。 虽然巫起镇居民不肯承认自己归属于江国,可对江国而言,他们确实是本土子民,已镇北侯的性子,怕是也不会过多打搅,愿意尊重他们的传统,因此不会去部署什么。 可……对于大越而言,这应当是很好的陷阱和诱饵才对。 巫起镇不归属于他们,从前世新帝作风来看,也不像是会在乎他国百姓生命的人,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巫起镇利用起来? 相反的,在前世五年对战中,大越很是配合地绕开了巫起镇,明明周围那么多城镇被破坏,却唯独那里是好好的。 骆清澜再度打开地图。 今世因只摩擦一年,加上镇北军早有防范,因此西木关受到波及的城镇十分之少。 可若从前世看…… 骆清澜蹙进眉梢,心里隐约有种想法。 会不会……那位新帝藏在了此处? 虽然有很多谜团未解,可从前世他有意绕开此处的举动来看,他与这里应当是有点什么关联的。 思索片刻后,骆清澜便看向谢秋道:“备纸笔,我要给大哥写封信。” 无论如何,她如今所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些了,至少先给骆清羽写封信过去提醒。 他们才摩擦一年,并不知晓对方将来会绕开此处,因此可能会疏漏,无论怎样,去查查看总是没有错的。 骆清澜将信写好,便封在信封中交给谢秋,吩咐道:“快马加鞭,命人以最快速度送到边疆。” “是。” 谢秋应一声,便拿着信封出去。 这两日在府上养着,铃竹总算是恢复清醒,人也算是彻底活过来。 骆清澜前去看她时,她正趴在榻上,艰难地吃着药。 看见骆清澜入门来,她愣一下,便挣扎着起身来行礼。 “不必起来了,便这样躺着说话。” 骆清澜走上前来,在丫鬟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来。 她平静地看着铃竹,淡淡道:“那日你与我说,你要投奔我?” 铃竹疯狂点头,渴求地看着她:“奴婢实在无法在二小姐那里待了,还请您给一条活路。” “也不是不行。” 左右骆清澜眼下也缺人,侯府养出来的一等丫鬟,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只是—— “你要我如何信你?” 铃竹向前攀爬,急切道:“奴婢愿意告诉您所有关于二小姐的事情,无论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去做,还请大小姐给奴婢一个机会!” 见骆清澜并未开口,她愈发焦急,一股脑便将骆筱筱素日里所做的事情都告诉了骆清澜。 “据……据奴婢所知,二小姐她近日还在想办法悄悄联系川州那边,具体要做什么,奴婢不清楚,只因在她身畔久了,这才有所察觉。” ……联系川州? 骆清澜挑挑眉梢,心中转过不少想法。 她垂眸看着铃竹,最后只道:“暂且在此处养伤,没有我的命令,哪里都不许去,来日我再吩咐你做事。” “是!多谢小姐,多谢小姐!”铃竹喜极而泣,趴在榻上不断磕头。 骆清澜吩丫鬟好好照顾她后,便去寻江笠冉,向她说明了要留下铃竹的意思,并请她代为将人藏好。 郡主府上下纪律严明,江笠冉将治军风格带回来,也无人敢在她眼皮底下耍心眼,因此将人放在这里,骆清澜并不担心会泄密。 江笠冉很爽快便答应下来:“将人放在我这里,你只管安心,我定然将人给你看得牢牢的,倒是你,打算一直住在此处吗?” “我倒是想,不过怕是侯府不肯。”骆清澜道,“不过暂时也不急,我若不回去,他们会比我更急的,我暂且在这里再住几天。” 江笠冉脸上流露出笑意,揽着她道:“好,你在此处住多久,我都高兴。”?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请求回府 骆清澜安心在郡主府“养病”,等待着侯府和边疆那边的消息。 结果先来的,却是川州的消息。 江容轩向朝廷送来信,称已然逼近川州,不日便可扎营包围,准备作战。 算算送信来的时间,怕是此刻已经在准备着扎营了。 骆清澜得到消息后,便立即前往了清风茶楼。 今日清风茶楼的众人都在三楼内闲坐着,因白连鹏这两日嗓子有伤到,茶楼内不说书,比往日里也冷清许多。 瞧见骆清澜过来,白连鹏摇着画扇懒笑一声道:“瞧瞧,东家果然来了。” 林方知温润一笑,抬手示意空位道:“茶水都备好了,小姐请坐。” 骆清澜并不意外他们会知晓自己到来,大大方方便落座了。 落座后,她便直截了当地询问:“黑岩田庄查得如何?” “都差不多了。”林方知道,“只是……我们去迟一步,让一位重要人证跑掉了,关九前两日已经派出人去追捕,现下还没有消息。” 话音落下,他们便都看向关九。 关九冷淡道:“还在追捕。” 只有这简单一句,再没有其他。 骆清澜知晓,这是他暂且没有消息。 她不由得流露出几分遗憾的神情。 林方知观察着她的神情,温声道:“既然都到这最后一步了,那人也逃不出我们的掌心,怕是这几日便有结果,小姐且耐心再等待片刻,届时便可实施计划。” “怕是不行。”骆清澜摇了摇头。 “怎么?” “马上要开战了。” 骆清澜叹着气道:“我虽然想看江容轩倒霉,但不至于拿战争和将士生命开玩笑,再等几日,那边的第一战怕是便打响了,此时去影响,怕是不妥。” “嚯,东家倒是很知晓要顾全大局。”白连鹏腔调怪异地说着,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感慨。 骆清澜忽略他的话,对林方知道:“江容轩特意在开战前送回消息,如今这一战是万众瞩目,结果定然会传回京城,届时再考虑黑岩田庄一事,你且先将这件事妥善办好。” 林方知点点头,温和道:“好。” “还有一事……”骆清澜道,“兰月轩近日如何?” 林方知笑笑,温润眼眸里是知晓一切的神情:“小姐是想询问您妹妹?她昨日派了一位唤凝香的丫鬟前来联络我们,我按照您此前的吩咐,将事情给接下来了,她还要求我们给出情报,查明究竟是谁在追杀侯府二小姐。” “那便尽快查明。”骆清澜道,“查到结果也告知我一声,至于行刺……暂且拖延一下,等我这边的消息。” 林方知看向关九,关于兰月轩的事情,一向是他在负责。 关九并无特别表示,但他既然已经听到,便会做到。 骆清澜交代好正事,便随意问起:“卜阳呢?” “在他的院中研究星象呢。”林方知道,“他进来显少出门,也不许我们打搅,怕是在短时间内见不到他了。” 骆清澜便熄了寻他去聊聊的念头,想来也得不到回应。 在茶楼闲坐片刻后,骆清澜便回到郡主府上。 谁知才回来,便见银兰跑来,附在她耳畔道:“小姐,郡主让我在门口等着您,称是桂嬷嬷来了,想是来寻您回去的。” 骆清澜微微颔首:“我明白了,她在厅内吗?” “是的,一直在等您呢,不过郡主在后堂歇着,并未去招待。” 以江笠冉的身份,自然是不需要去特意招待一位侍女的。 骆清澜看一眼男装,淡淡道:“你且去回一声,便说我回去收拾一下,便去见她。” “是。” 银兰应下一声,便先去堂中传话了。 骆清澜则是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裳,才前往前堂。 桂嬷嬷看到她入门,便立即起身来行礼,比往日里都要恭敬客气许多。 “大小姐,您身体如何?” 骆清澜才从府外回来,此刻满面红光,怎么都不像是有事的模样。 骆清澜轻笑一声,也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她只是询问道:“嬷嬷前来,可是传祖母话的?” “传话不敢当。”桂嬷嬷客客气气地笑着道,“老夫人是希望您尽快回去,好和她一同进宫,向皇后娘娘道歉呢,您看,这娘娘平日里最是宠爱您的,若您在,定然是事半功倍。” “原来是为此事……”骆清澜不动声色地笑着,“说起来,我这风寒也好了,这两日正准备着回去,既然如此,我便随嬷嬷一同回去,也好和祖母商议一下进宫之事。” 桂嬷嬷笑意真诚不少:“奴婢便知道,大小姐最是通情达理不过的,想来老夫人也是十分高兴的,那您现在是……” “我这便回去收拾行李。”骆清澜道,“还请嬷嬷稍坐,我收拾好行李,再拜别国姑姑,便随您回去。” “诶,好,需要老奴帮忙吗?” “不必了,有谢秋和银兰便足够了。” 桂嬷嬷便没有坚持,安心在此处等待着。 骆清澜和谢秋回去收拾好后,便去寻了江笠冉。 江笠冉倒是早有预见,并不意外骆清澜在此时离开,她只是叮嘱道:“回去后小心防备着骆筱筱,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开口。” “我知晓了。” 骆清澜笑着挽住江笠冉的手臂:“若有什么事,我定然告知姑姑您,说不定来日我还要姑姑来帮我呢。” 听她这般说,江笠冉神情才缓和不少。 亲自送着骆清澜出府,江笠冉盯住桂嬷嬷,冷淡道:“一路上,还请嬷嬷好好照顾着清澜,不要怠慢了她。”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桂嬷嬷连忙道,“大小姐身份贵重,即便是郡主不说,老奴心中也有数的。” “这样最好。” 江笠冉并未让骆清澜坐上桂嬷嬷的马车,而是再派出了车驾,命护卫们跟随着才放心。 对此,桂嬷嬷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要骆清澜肯回去,她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倒不至于在此时拿乔。? 第二百六十五章 入宫 骆清澜随桂嬷嬷回到镇北侯府,便在第一时间前去清晖堂拜见老夫人。 “回来了?” 老夫人淡淡掀起眼皮,这几日过去,虽然她对骆清澜仍有不满,此刻却很好地掩饰住了。 她只是道:“想来桂嬷嬷已然告知你要做什么了?” “是。”骆清澜乖顺地点头,“不过,孙女想问问,此次进宫,是只有我和祖母吗?” “怎么?”老夫人皱眉,“两人去还不够吗?” “孙女不是这个意思。”骆清澜笑着道,“只是此事也算是因妹妹而起,若不是她招来杀手,侯府办宴也不会传到宫中去,那此次道歉,妹妹自然也是要去的,否则如何让我一个无辜之人前往?” “你……” 老夫人一阵气闷,可她特意将骆清澜唤来,便是希望她能在皇后面前起些用处的,至少不至于让皇后生气。 何况,那骆筱筱这段时日确实是不得老夫人的心,屡屡闯祸,全然没有此前的乖巧,倒也不必维护。 这般想着,她不耐烦地点点头:“行,你说得也有道理,便让她也跟着去。” 骆清澜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孙女便先退下休息了,好明日养足精神,随祖母一同进宫。” 老夫人挥挥手,索性话都没有说,便赶着她离开。 不多时,骆筱筱便收到消息,得知要进宫赔罪,她倒是并不气恼,反倒觉得这是一次让皇后改观的机会,立即开始准备起来。 翌日清晨,三人便乘上马车,向皇宫而去。 老夫人冷眼看着骆筱筱不住理那衣裳和发饰,冷冷道:“都是女人,你在这里扮相给谁看?一会儿到皇后面前便恭敬乖巧地站好了,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多余的一个字都别说,明白吗?” “孙女知道了。”骆筱筱敷衍着,却依旧在打理着自己。 老夫人翻个白眼,懒得理会她什么,转而敛住神情,尽可能温和地对骆清澜道:“清澜,一会儿到殿中,你便多陪皇后娘娘说说话,哄哄她,知道吗?” “是。”骆清澜笑着应下来。 这前后不一的态度,让骆筱筱心中哼笑一声。 很快,几人便来到皇宫,一路至皇后宫门前。 正逢妃子们请过安,眼下皇后空闲之时,便立即将她们给召进去了。 “见过皇后娘娘。” 老夫人走在最前,携两个孙女向皇后行礼问安,模样格外恭敬。 皇后微微一笑,颇为宽和道:“老夫人入宫一趟不容易,不必如此客气,请坐。” 老夫人心思转过,暗暗琢磨着,这是在嫌她来后宫来得少了? 正琢磨时,便见骆筱筱盈盈笑着上前,甜声道:“今日皇后娘娘瞧着,格外精神领透呢,不知您平日里是如何保养的?这丝毫看不出年岁。” 皇后冷淡地看她一眼:“听你这意思,我是老了,平日里不够精神爽利了?还需要靠着你这般违心的谄媚来自我满足?” 骆筱筱笑意一僵。 她只是想着,皇后已有些年岁,自然是更愿意听诸如此类的话,却没想到会惹她不满。 老夫人心中着急,忙瞪一眼骆筱筱,上前勉强笑道:“娘娘,筱筱素来不会说话,还请您不要见谅。” “既然不会说话,便不要开口了。”她冷淡道,“免得闹出这么多笑话。” “是,是,您说得是。”老夫人连忙点头哈腰地应着。 趁此机会,她索性便直言道:“其实此次我们进宫来,便是想向皇后娘娘道歉的,此前宴会……实在是侯府不懂事,让娘娘您劳心了。” 话语间,她不住用眼神瞄着骆清澜。 骆清澜只好上前道:“说来也是臣女不好,未能与祖母说清楚,还因此事与祖母吵了一架,皇后娘娘若当真气恼,不若便罚臣女,还请您千万不要责怪老夫人。” 皇后皱皱眉,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老夫人。 在看到骆清澜也一同出现时,她便已经猜到老夫人的用意,此刻见骆清澜开口,只觉得她是被老夫人胁迫,对侯府更加不喜。 不过顾念着骆清澜,皇后最终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颔首道:“本宫明白,你们办宴席,未必是忤逆本宫,本来嘛,若你们只是办宴,本宫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了,可偏偏宴会上闹出杀手那档子事,将此事宣扬得沸沸扬扬,甚至传到了皇上耳中……本宫若再不表示些,怕是要请皇上亲自出面了,届时你们更不好受,不是吗?” 骆清澜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倒是老夫人,微微松下一口气。 皇后肯软和语气解释,已然是很给面子了。 她连忙挂着笑脸道:“娘娘这是哪里话,我们心中都明白的,不过也确实是侯府做错在先,我们也理当前来赔罪。” “老夫人话语太重了。”皇后微笑着,却笑不达眼里,“你能理解本宫便好,至于你的掌家权,这都是权宜之计,待年关至了,本宫便寻一个由头给你恢复,届时此事平息,想来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是,多谢皇后娘娘。”老夫人脸上笑容真诚许多。 虽然这期间的时日有些难熬,可只要能恢复,总归是好事的。 她再度觉得,今日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只是——” 皇后却忽然话锋一转,恢复严厉:“这几日二小姐便不要随意出门了,本宫此前也曾叮嘱过,不许她再入宫来,今日她犯戒,本宫看在老夫人和大小姐的面子上不追究,可若下次再犯,便不会这般轻易了。” “是、是。”老夫人连忙应着。 骆筱筱脸色异常难堪。 皇后的话语却没有停下来:“说起来,二小姐忽然被杀手缠手,也有可能是因与逆王父女走得太近的缘故,许是最后一次得罪他们,才遭来此祸,若是如此,你便等到平乱结束,再出府门。” 平乱结束?!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不是变相的软禁吗? 骆筱筱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向皇后:“娘娘……?”? 第二百六十六章 再遇杀手 皇后冷淡地垂下目光,声音略扬高几分:“二小姐有什么意见吗?” 骆筱筱尚未来得及回答,便被老夫人狠瞪一眼,抢过去话:“没有没有,小孩子不懂事,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 说罢,便又瞪着骆筱筱道:“皇后娘娘如此关心你,你还不快谢恩!此前你姐姐遇刺时,也是日日在府中的。” 那能一样吗?! 骆清澜素日里便不爱出门走动,何况当时皇后不让她出门,是担心她,但现在呢?! 这分明是不满她骆筱筱。 骆筱筱一阵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她不甘不愿地跪下来,恭恭敬敬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筱筱谨记于心。” 皇后微微颔首:“好了,既然事情都说完了,你们便回府去,本宫也还有事情要处理。” “是,不敢打扰皇后娘娘。” 三人行礼,老夫人携骆清澜和骆筱筱向外走去。 至宫门要上马车时,忽见皇后身边的嬷嬷赶来,再向她们行礼后,便笑着道:“皇后娘娘前两日收了大小姐做的月饼,一直都还未回礼呢,也是她老人家事忙,没有想起来,今日看到大小姐,便忽然想起此事,让奴婢来送东西。” 她抬抬手,后面便有几个小太监抬着几箱东西上前来。 老夫人忙携骆清澜谢恩,站在后面的骆筱筱却是满眼嫉妒,手绢都要拧碎了。 收下礼后,三人便坐上马车,准备回府。 骆筱筱没忍住,即便是在老夫人面前,也忍不住酸道:“侯府众人皆被训斥,唯独姐姐你得赏,也不知这般回去,府中众人是否能服气呢。” 骆清澜看向她,温和笑道:“说起来,若不是妹妹被杀手缠上,此事根本不会发生呢,你都不怕被大家记恨,难不成我一个在皇后面前得脸的人会怕?” 骆筱筱咬了下唇瓣,狠瞪过去一眼。 “行了,别聊了。”老夫人不耐道,“回到府上你们爱如何说便如何说,在车上不要吵我。” “是。”骆清澜温顺应下,便垂眸坐在一侧,与二人都在无形中拉开距离。 骆筱筱看着她这副清高模样,便更是心中嫉恨。 眼眸转动着,她目光不住在骆清澜身上逡巡,想着寻一个由头出来,让她也受些苦。 由头还未寻到,忽听车外骏马长鸣,马车在一震后,猛然停顿下来。 车夫惊慌大喊:“刺客!有刺客!快保护老夫人和两位小姐!” 刺客?! 车内三人亦是一惊,骆清澜迅速掀开车帘,便见黑衣蒙面的杀手寒气凛然而来,已经与侍卫们打在一处。 虽然随队护卫的侍卫众多,可在那人面前却是不值一提。 可任那人如何碾压,他却一人都未伤,迅速向此处逼近。 落下车帘,骆清澜脸色发沉道:“是一个高手,若我没有猜错,应当是此前在宴会上攻击妹妹的那一位,侍卫们拦不住他。” 听说是此前为难过自己的,骆筱筱脸色瞬间转白。 她慌张道:“那……那我要怎么办?祖母,救救我啊,我还不想死!” 老夫人烦躁地将她推开,呵斥道:“吵什么?反正他不杀你,不如你出去,再让他刺你一顿衣袖好了。” “祖母!” 骆筱筱震惊,扬高声音道:“他此前不要我性命,不代表今日不取,您不能让我就这般出去啊!” “你自己闯下的祸事,自己看着办。”老夫人冷冷撇开头,竟然是当真不愿意管她。 骆筱筱愈发难以置信,就坐在那里呆愣着的工夫,车帘晃动,剑刃裹挟着冷意而来,直至骆筱筱面门。 “啊!” 尖叫声穿透马车,骆筱筱想也不想,便一把扯过骆清澜,将她向那剑尖撞过去。 这一下,让骆清澜措不及防,不受控制地向剑刃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马车帘幔晃动间,那杀手看清内里情况,倏然收了剑,让骆清澜扑空摔在车内。 “小姐!” 谢秋第一时间看清情况,冲上前去护在马车周围。 再定睛一看,那杀手已然失去踪影。 下一瞬,便听身后传来一阵巨响,他竟是直接将马车给劈开,一脚将骆筱筱给踹了下去。 “啊!” 尖叫声再次响彻云霄。 “祖母救我!姐姐救我!” 骆清澜从车内勉强爬起,便见骆筱筱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不顾形象地向此处狂奔。 护卫们已经起身,慌张地向此处跑来。 杀手不紧不慢地跟在骆筱筱身后,戏耍一般地在她身后挥着刀,那些护卫在他仿佛不存在一般。 老夫人躲在车内,神情略显慌乱,根本顾不上骆筱筱如何,只顾着大喊道:“保护老身!快去叫人!快!” 骆清澜在车板上坐稳,眯眼看那边一眼,低声对谢秋道:“去保护骆筱筱。” “小姐?”谢秋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不必太认真。”骆清澜冷淡道,“看来对方仍旧是不会伤她性命,你只演演戏,不落人口实便是了。” 谢秋明白她是在避免往后被拿此说她自私冷漠,才让自己上前,心中便也有了数。 骆筱筱尖叫逃窜,屡次想要向马车方向跑来,都被杀手给逼退,不给她靠近此处的机会。 一片混乱中,骆清澜注意到那杀手时不时便在骆筱筱衣袖上刺下几剑。 渐渐的,一个“贰”字出现在上面。 杀手潇洒利落地收剑,站开几步,冷冰冰道:“我们主子让我给你传句话,眼下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在川州战事没有结束之前,我还会继续来找你。” 话音落下,他便凌空而起,很快便消失在屋顶。 骆筱筱惊魂未定地坐在墙角,头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护卫们都停在原地,一个个面面相觑,都很是茫然。 “快……” 老夫人扶着胸口,逐渐回神:“快去牵马车!回府!” 她在桂嬷嬷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下残破的马车,整个人完全没有往日里的气势。 在走至墙角处时,她甚至伸出脚来踹了一脚骆筱筱,气急败坏地骂道:“要不是你在外闯祸,今日我们会如此狼狈吗?!没用的东西,也不知道你天天在外面都做了什么!以后再敢跑出去,我打断你的腿!” 第二百六十七章 川州消息 骆筱筱脸庞惨白地抬眸,看向老夫人时眼眸通红,满是委屈。 明明是她遭遇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她还要挨骂? 可在老夫人的怒火之下,她哪里敢多说什么旁的? 不多时,马车和护卫便赶到此处,迎上她们三人便回到府中去。 在入府后,老夫人便彻底恢复,将骆筱筱提过去,便大肆训斥了一番。 骆清澜先一步回到揽月阁,并不知晓那边后来发生什么,只听说骆筱筱出门时是哭着的,回去便大肆摔砸,闹得全府皆知。 谢秋从门外回来,对骆清澜道:“茶楼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查到这几日纠缠骆筱筱的是影宗。” “影宗?” “正是,此前七星阁停止对小姐的追杀,听闻便是因影宗干涉,逼得他们不得不停手。” ……此前也是? 骆清澜心中微微一动。 此前之事,是江千晟为她解决的,她并未追问过细节,可若此次和上次都是影宗…… 这一次该不会也是他的手笔? 骆清澜心跳微微加速,虽然不愿自作多情,可仍是忍不住生出些期待。 他……是不是在帮她教训骆筱筱? 沉默许久,她对谢秋道:“罢了,这些江湖事我们也管不到,便不要去理会了,且盯紧骆筱筱那边的情况。” 骆筱筱此时也收到了消息,知晓是影宗在针对她。 “我应当没有得罪他们?” 骆筱筱愤怒,咬牙切齿地拍着桌:“他们好端端地和我作对干什么?!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凝香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骆筱筱也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 独自气够了,她细思片刻后忽然想起,方才那杀手对她出手时,曾提到过川州,还说战事结束之前不会停手。 难道说……当真是被皇后说中了,是江岁宁在报复她? 骆筱筱略有些紧张。 她从一开始便很害怕南宣郡王的势力,现在南宣郡王公然反叛,她自然是更为不安的,何况此前她便和江岁宁翻了脸,以江岁宁的性格,会来报复她也并不意外。 “……真的是她?” 骆筱筱还是难以置信。 她捏住拳,阴晴不定地坐上片刻,忽然冷冰冰地看向凝香,让她打了个寒颤。 “你。”她指使道,“立即去联系影宗,问问他们,我到底何处得罪了他们,若是他们求财,再告诉他们,无论多少,我都出得起,明白吗?” “是。”凝香低垂着脑袋,立即应下来。 骆筱筱神情仍旧阴沉着,却好在是忍住了怒火。 她询问道:“那什么兰月轩,打算何时动手?” “他们称最好的杀手正在外执行任务,待人回来,便制订好计划来和您联系。”凝香道。 “也好……”骆筱筱点点头。 她此刻自己一身麻烦,也没有耐心去看骆清澜的热闹,缓一阵子倒是也不错。 接下来几日,骆筱筱倒真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府中,连房门都不出几步,似乎是真打算一直憋闷到平叛结束般。 骆清澜这几日也是没有出过府门半步,可心内却不如从前安宁悠闲。 给边疆送去信,也有些时日了,却始终都没有什么消息。 骆清澜知晓此事不会短时间内解决,可仍是每日都在盼着消息。 这盼着盼着,倒又是川州消息先至。 …… 朝堂之上。 兵部尚书出列,恭敬开口道:“皇上,川州传来消息,五殿下已经与南宣郡王初步交锋,目前初战结束,不分胜负,不过,南宣郡王在战后主动约五殿下交谈,告知了他那边的想法。” 皇帝撑着额,眸光沉沉望着下方,不怒自威:“讲。” “南宣郡王称,他并没有要反叛朝廷,希望皇上能冷静下来,并愿意让岁宁郡主嫁给五殿下,以求和朝廷交好,不再继续打下去。” “哼。” 皇帝从鼻中重重哼出一口气。 他并未再多言自己的态度,而是沉沉看着众人道:“你们怎么看?” 兵部尚书上前一步,道:“其实……臣觉得给南宣郡王一个机会也无妨,这能避免打仗,自然是好的,何况现在边疆还在打着,若是川州那边彻底成为战场,怕是……投入太大,会影响民生,要缩减各处的用度了。” 众臣顿时议论纷纷,又有人站出来道:“皇上,臣觉得此举不妥,那南宣郡王在川州所做之事,已然是传到天下百姓耳中,这场战,是民心所向,若这般轻易妥协,会失民心呐皇上!” “何况边疆一直在僵持着,虽然偶有冲突,却没有大的战争,只是相互摩擦罢了,若当真投入太大,可以对镇北军稍作削减,想来镇北侯如此忠君爱国的人物,也不会在意此事的。” 皇帝眸光微微晃动,深深看一眼那位大臣,却并未开口说话。 始终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江千晟听闻此话,眉梢不自觉地蹙了一下。 众臣不断七嘴八舌地争论着,到最后也没有什么定论,不了了之。 消息很快便传到骆清澜耳中。 她没想到朝廷之中竟然有不少人支持削减边疆用度,一时间又是愤怒,又是无力。 镇北侯坐拥镇北军,早已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只因如今边疆局势动荡,需要用到镇北军,皇帝才始终隐忍。 如今,借着南宣郡王这件事,倒是有不少有心人向皇帝卖好,要趁此机会打压镇北军。 骆清澜缓慢收紧掌心,指节微微泛白。 “小姐……”谢秋担忧看着她,安抚道,“如今皇上没有做决定,朝廷之上还在争吵着呢,您别太急……” 骆清澜闭了闭眼。 皇帝想来是十分心动的,只是他也同样在意民心。 在此事之上,他是鱼和熊掌都要,只因目前没有完美的法子,才没有下决定罢了。 嘲讽一笑,骆清澜忽然发现,她虽然在暗地里张罗着势力,可这在朝廷之上无人,却始终是很被动的。 如今她父兄的安危,竟然交在了一群朝廷上、不知是什么心思的家伙手中。 他们也不想想,若无镇北侯这么多年来镇守边疆,能有如今的太平日子吗? 抿一下唇瓣,骆清澜豁然起身道:“走,去清风茶楼。”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未来计划 骆清澜乔装打扮,冷着脸赶至清风茶楼。 到三楼入内来,便听白连鹏正与林方知说着今日朝廷之事。 见骆清澜脸色不虞地出现,白连鹏倒是笑出来:“难得见东家生气模样,看来今日朝廷上那群老臣们提出的建议让东家很不满呢。” 骆清澜淡淡瞥他一眼,并未理会。 她径直坐下来,询问林方知:“黑岩田庄如何了?” “已经都准备妥当了。”林方知温和笑道,“小姐打算动手了吗?” “自然。” 不闹出点乱子来,难道当真要让朝廷安安稳稳地想出法子吗? 林方知笑笑,倒是并不意外,只是对骆清澜道:“那便请小姐再安心等待几日,想来这几日便能行动起来。” 骆清澜淡淡“嗯”一声:“其实今日过来,主要是为另一桩事,林先生,我想询问,我们是否方便在朝廷之中安插人手,或是拉拢一些根脚干净的。” “……原来是为此事。” 林方知微微一笑:“请小姐稍作,我很快回来。” 他摇着轮椅向外走去,骆清澜目送他出门后,便看向白连鹏。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白连鹏立即道,“他平日里在房间里规划什么,并无人知晓,有些我虽然知晓,可也有许多我是不知晓的。” 骆清澜便没有追问,安心等待着林方知回来。 不多时,便见他执着一纸长卷过来,双手递送到骆清澜面前。 “这是……” 骆清澜疑惑接过,将纸张卷开来,白连鹏也一同好奇地看过去。 那上面清润字迹所写的,是一串串的姓名,和这些人的基本情况。 骆清澜仔仔细细看过后,却更加疑惑了:“他们……似乎并不是朝廷中的官员。” “是,他们现在还不是。”林方知道。 “现在?” “这些,都是明年会参加春闱的举子名单。” 林方知沉静开口:“经过我初步筛选,已然选中十三名学子,其中有两位寒门子弟,我已然在开始接触,捐赠资金来助他们继续学习,再加上我们这边培养的人才,初步算下来,有五人是确定的,其余人还需要明年春闱时接触。” 骆清澜愣愣地看着他:“你这……早便想好了?” 林方知微微一笑,眉眼之中仍满是安静温和,不显山,不露水。 “好家伙。”白连鹏都忍不住在旁来了句,“此事连我都不知晓。” 林方知笑着道:“依照我的计划,是先拉拢有前途的举子中,这些举子又分为两类,一类,是品行端正,能为我们长久用的,另一类,则是品行一般,却也能在一定程度利用起来的。” “他们还未入官场,目前所思所想都仍单纯,我们在此时下手,可以占得先机,而当这些人入朝后,我便有法子,开始拉拢朝中其他人,最终达成小姐所愿。” 骆清澜眉眼之中的诧异愈胜,几乎要凝成震惊之态。 白连鹏在旁“啧啧”两声,看着那份详细的名单和调查,忍不住道:“你有这样的本事,哪还需要我这个江湖百晓生啊?自己平时随便出出门,这不是什么消息都有了?比我可灵多了。” “白先生谬赞了。”林方知谦逊道,“我毕竟是文人,也曾小有名气,因此多少熟悉这圈中之事,可若说起其他,便要逊色了。” 白连鹏哼笑一声,将名单往桌上一放,故意为难道:“其实东家的意思呢,是要你现在便将这件事给办了,是,东家?” 骆清澜回过神来,轻轻吸一口气。 她摇摇头,对林方知道:“我不急,你只管按照你的步调来。” 若是情况紧急,不必她多说什么,想来林方知也会有他的法子。 在看到那一份名单后,骆清澜不知怎的,忽然便安定下来。 有这样一位谋士在身侧,她似乎也不需要多焦虑什么。 这般想着,她的脸庞上也重新露出笑容,对林方知道:“能得林先生为我出谋划策,是我之福,多谢先生。” “小姐客气了。”林方知云淡风轻地回应着,笑意却温暖许多。 白连鹏又是在旁哼哼两声。 “也要感谢白先生。”骆清澜顺势道,“这段时间辛苦白先生为我编故事说书,扭转风评,也要谢谢你到处搜集消息,能让我每次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这还差不多。”白连鹏道。 一屋几人都笑起来,气氛变得轻松不少。 骆清澜在此稍坐片刻后,便回到府中去。 或是因心情转换,她留意到府中似是栽种了新品种的菊花,在听闻后花园有一片皆是此花后,便前往去看。 谁知到达花园,她便远远看到骆然在悄悄哭泣着。 拧一下眉,她上前去俯下身来,温声唤道:“然然?” 骆然微微一顿,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到是骆清澜,神情变得更加怯怯。 骆清澜知晓他与自己生疏,便稍稍拉开距离,询问道:“怎么独自在此处哭,可是有什么人欺负你了?” “……没有。”骆然小声说着,不断缩着身。 骆清澜这才注意到,他似乎是在将一封信藏起来。 不动声色地挑动一下眉梢,她下意识间便想起瑶姬,便询问:“这封信是谁给你写的?你是看到它才哭的吗?” 骆然略有些慌张地看她一眼,将信藏得更深了。 “你不必如此怕我。”骆清澜道,“在这府中,你可见我多管闲事过?又可曾见我主动和谁起过冲突吗?我不会将你今日的秘密告诉其他人。” “真、真的吗?”小包子小心翼翼地确认着。 “真的。” 骆清澜伸出手来:“你若不信,我们便拉钩。” 骆然犹豫一下,伸出小手来和骆清澜拉了拉,看起来神情放松不少。 见状,骆清澜再度询问:“是谁给你写的信?” “是……是娘亲……” 骆然埋着脑袋小声道:“她要我偷偷出去见她。” 骆清澜轻轻眯一下眼,果然是她。 此前那次警告,看来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百六十九章 门里门外 骆清澜收敛思绪,揉一下骆然的头,温声道:“我见你对她仍有留念,既然她要你去见她,为何你还要如此伤心?” 骆然低垂下脑袋,支吾片刻,才低声道:“因为……娘亲在信中说侯府、爹爹和母亲的坏话,说大家都是坏人,可爹爹和母亲待我很好,祖母也很疼爱我,所以我有点难过。” 骆清澜:“……” 她对瑶姬一阵无语。 前段时日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当真是全部白说了。 如此唆使骆然,让他与侯府反目成仇,对骆然又能有什么好处? 这般想着,她思索片刻,对骆然道:“这样,我带你去见她,若你有什么话,便当面与她说,但你不许偷偷出门去见,如何?” 骆然怔怔地看着她,神情小心翼翼:“你……你愿意带我去见吗?” “当然。”骆清澜微微一笑,抚着他柔软碎发道,“不过,你不可以告诉其他人,若其他人知晓了,传到祖母耳中,便不会让你出门了,知道吗?” 骆然连连点头,眼眸都亮起来:“谢谢姐姐,我保证谁都不说!” 见他竖起手指来发展,骆清澜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拉住骆然的手,让他将信藏好后,便送他回到二房院中。 唐萱宁出来感谢她,骆清然趁机与她道:“三日后我要带骆然出门一趟。” 唐萱宁微微一愣:“你是想带他……” 骆清澜并未直接回答,只是道:“前段时日瑶姬鬼鬼祟祟前来,看着是贼心不死的,骆然是心地纯良的孩子,心中始终有她一席之地,若来日再心软……怕是对大家都不好。” 虽然她说得委婉,唐萱宁却已听出她的话外之意。 沉默片刻,她对骆清澜道:“好,我明白了。” 骆清澜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告辞离开。 回到揽月阁中,骆清澜招招手示意谢秋过来,附在她耳畔低声耳语几句,随后道:“三天后我会过去,你让他们看准时机。” 谢秋点点头,表示明白。 三日后,骆清澜便信守约定,携骆然出府。 小包子看起来很紧张,坐在马车上不住交握着双手,紧张道:“我是不是应当在集市上买点什么送给娘亲?我们都许久未见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哦对了,大姐姐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知道。”骆清澜颔首,“你若想买些什么,我们便去各处逛一逛,左右也不急的。” “好。”骆然挤出一个可爱笑脸,埋着脑袋已经在思考着要送什么,一脸的期待。 骆清澜看着多少有些不忍,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待买好礼物,二人便前往别院。 来到门前,骆清澜叩门三声后,便立即有人前来开门。 管家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俯身道:“大小姐请,瑶姬正在房中。” 骆清澜微微颔首,携骆然走入门中。 许是骆然年纪小,都不曾发觉此府邸其实是属于骆清澜的。 “要不要直接过去,给她一个惊喜?”骆清澜微微俯身低哄道。 “要!” 骆然脸庞上洋溢着笑容,捧着礼物高高兴兴地向内走去:“娘亲见到我一定很高兴,见到我的礼物定然会更开心。” 骆清澜不置可否,携她前往瑶姬所在处。 来至房门前,骆然高高兴兴地小跑过去,正待敲门,便听内里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瑶姬,不要得寸进尺,公子只是让我来看看你的状况,并没有说要带你回去。” “他既然肯让你来看我,自然是因为心中有我。”瑶姬柔声道,“这位小哥,求你好心带你回去,若我来日有前程,必定报答你今日恩德。” “少来这套。”男人冷冰冰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公子很清楚,从一开始,他与你便只是玩玩罢了,何况……为你这样一个女人得罪侯府,于他而言也是得不偿失。” “侯府?”瑶姬嗤笑一声,充满不屑,“镇北侯在边疆,管不到此处的事情,等他回来,这件事早便翻篇了,至于如今府中的老夫人……哼,那就是色厉内荏的家伙,一群没骨头的东西,也值得害怕?” “别忘了,你儿子还在府中呢。” “那没用的软骨头?哼,若不是我与他那废物爹搞在一起,他能在侯府当小少爷吗?现在竟然天天粘着那贱女人,不过我已经给他写了信,估计他这几天就会悄悄出来看我。” “出来,然后呢?既然你都有儿子了,你还要来交缠公子做什么?” “他怎能和李大人相比?不过是我养在侯府的一个棋子罢了,真说起来,我自然是更想与李大人生儿育女,至于那白眼狼,不如便留在侯府,为我和李大人谋划前程,这岂不是好?” 瑶姬娇媚地笑声传出来,甚至还有更为不堪而耳的话语。 骆然面色惨白,一双圆眼中满是无助和受伤,一双眼框内盈满泪水。 骆清澜看着他颤抖的身躯,不忍之色再度攀爬上眼底。 屋内男人是她安排的,所为是让他们母子彻底断绝联系。 这虽然是为着骆然的前程,也为侯府的安宁,可说到底,对于一个稚子来说,什么前程和安宁,都不如母爱来得重要。 骆清澜也在实施计划时想过,若瑶姬今日能表现出对骆然的关怀来,她倒是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可眼下看来…… 无声叹口气,她微微俯下身,在骆然耳畔道:“还打算进去吗?” 骆然抿着唇瓣,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定定看着那道门,仿佛是在望着最遥远的距离。 房内,瑶姬正在媚声勾引着男人,企图用这种方式来“说服”他。 骆然难堪地闭上眼,泪水不住划落着。 瑶姬平时在府中在怎么争吵和闹,对他始终都是温柔的,即使有脾气不好时,可骆然都能理解。 但今天的话语,却深深伤到了他。 骆清澜拍一下他的肩,开口道:“是要推开这扇门走进去与她对峙,还是选择保留最后一份体面而离开,交给你来选择,毕竟她是你的生母。” 第二百七十章 母子 骆然捧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在门口站立许久、许久,僵硬得仿佛一塑雕像。 终于,他垂下眼眸看着那锦盒,强忍着泪水道:“大姐姐,我们回去。” “好。” 骆清澜温声应下来,牵起他柔软的小手。 那只手不住颤抖着,传递出他最脆弱的无助和彷徨。 骆清澜就这般携他回到府中,直送到二房唐萱宁处。 “这是怎么了?” 唐萱宁诧异地走出来,见骆然如霜打的茄子般蔫做一团,很是心疼。 骆清澜并未开口说话,她知晓有些话不应由她来先开口。 骆然低垂着脑袋,跟着唐萱宁坐在座位上,手中还捧着那锦盒。 他小小声道:“我……去见娘亲了。” 唐萱宁愣一下,与骆清澜对视一眼,很快明白是发生何事。 微微叹口气,她温柔拉住骆然的手,低语道:“见到娘亲不开心吗?你不是一直很思念她吗?” 骆然抿住唇瓣,泪珠盈眶,开始小声抽泣。 他断断续续地挤出话语,满是哭腔和受伤:“娘亲……娘亲根本不喜欢我,她只是利用我,拿我当工具……她只喜欢那个李大人……” 唐萱宁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在知道骆清澜要带骆然出门时,其实唐萱宁也很纠结,她觉得这样的事情本不必小孩子知晓,可骆然是二房长子,于她而言,是必须要交好的对象,若能让他断掉对瑶姬的念头,于她而言自然是有好处的。 所以她始终没有阻拦,想看看这件事最后会如何。 现在看着骆然哭泣,她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心疼。 “母亲。” 骆然抽噎着扯住唐萱宁衣袖,抿一下唇瓣,忽然问道:“在您眼中,我是什么呢?” 唐萱宁微微一愣,骆清澜动作也不由得一顿,没有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可他神情异常认真和成熟,那副幼小身躯下,并非是一个完全混沌幼稚的灵魂。 他其实什么都懂。 唐萱宁沉默良久,认认真真看着他回答道:“既然你真诚问我,我也不会糊弄你,坦白说,我一开始待你温柔宽和,只因我是当家主母,这是我的责任,基于此,无论往后你我是什么关系,只要你是二房长子,只要我是二房主母,我便会善待于你可——” 停顿一下,她略有些无奈道:“人并非木偶,时日久了,总会产生感情,你聪明乖巧,我自然是喜欢,可因瑶姬在,我心中也始终忐忑不安,不知将来会如何,但无论如何,我既然喜欢你,那只要你永远是一个乖孩子,我便会帮你铺平往后的路,做好这个母亲。” 骆然认认真真地听过,用力擦去泪水,重重点头道:“我明白了,往后我不会再去见她,她不再是我的娘亲,我的娘亲只有你,我也会做好一个儿子的。” 唐萱宁怔怔地看着他,眼眸逐渐转红。 她颤抖着声音应一声,将骆然抱进怀中,颤着手轻轻拍他的后背。 骆清澜望着这一幕,唇畔也勾勒出温暖笑意。 最终,骆然将手中礼物送给了奶娘,称往后会再送唐萱宁更好的。 骆清澜没有继续打搅他们母子,起身告辞离开。 唐萱宁送着她出门,衷心道:“今日多谢你,若非你领然儿出门,让他看到瑶姬真面目,我想我与他永远都不会交心。” 骆清澜摇摇头:“不必谢我,一来,骆然是我弟弟,二来,我做这些事也是为我自己,想要省去些麻烦,还请婶婶为我保密。” “我知道。”唐萱宁笑着道,“不过瑶姬那女人不安分,你若短时间留用她,那倒是没有问题,若时间长了,便要出事。” “这话我记下了。”骆清澜道,“我会小心的。” 她与唐萱宁告辞,便回到揽月阁中。 才坐下来喝过一盏茶,便见谢秋匆匆忙忙跑进来,手中捧着一封信,半是欣喜,半是紧张道:“小姐,边疆来信了。” 骆清澜手一颤,险些打翻茶盏。 她忙起身来,直接拉着谢秋便进入内室,接过信急忙拆开来。 一目十行地扫过,她的神情却并未放松。 “如何?”谢秋紧张询问,“可是老爷和公子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 骆清澜将信放在桌上,抿抿唇瓣:“大哥信中称,他们已经在巫起镇寻到大越新帝。” “这不是好事吗?”谢秋道,“危机解除,老爷便性命无碍了呀,您为何愁眉不展?” “大哥在信中并未提及后续。”骆清澜道,“想来是麻烦还未解除,怕我担忧才未说。” 骆清羽素来是这样的性子,骆清澜心中担忧也难免。 思索一下,她唤谢秋取来纸笔,仍是在不放心下写信去询问。 将信写好,谢秋正要拿去送去给差使,便听骆清澜道:“我亲自去。” 谢秋没有多说什么,跟随着骆清澜前往后门处。 走到附近却发现,骆筱筱正在拿银票给差使,并递交着一封信。 骆清澜微微眯一下眼,缓步上前去,冷不丁开口:“你在做什么?” 骆筱筱做贼心虚,下意识间便被吓住,回眸来望见是骆清澜,才松下一口气。 她翻个白眼道:“关你什么事?” 说罢,便直接将信给塞过去,叮嘱道:“记住,一定要仔细送到了,中途不得拆开,更不许给旁人看,知晓吗?” 话语间,拿眼横着骆清澜,防备着的是谁简直一目了然。 骆清澜轻嗤一声,走上前去扫一眼那信,道:“祖母应当训斥过,不许你随意走动,你却跑到此处来送信?”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骆筱筱没好气道,“何况即便你告诉祖母,她也不会怪我的,毕竟我只是给五殿下写信去关怀罢了,如今他可是红人,我与他交好,祖母只会夸赞于我。” 顿一顿,她故意刺激骆清澜道:“你该不会是吃醋、嫉妒了?那我这信放在此处还真是不安全。” 骆清澜冷道:“我还不至于看上那人,既然你如此自信,只管将信送出便是。”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人选 “有姐姐这话便好。” 骆筱筱盈盈笑着,看着纯良至极:“你可不要暗中打自己的脸哦。” 她挥动一下帕子,傲慢地看一眼骆清澜,便越身离开。 骆清澜望着她走远的背影,眸中满是嘲弄。 这样低级的激将法,便想要骗过她? 越是如此,这封信便越是有鬼。 她压低嗓音对谢秋吩咐道:“一会儿信送出后,你想法子拦截下来送到我手中。” “是。”谢秋低低应下来。 骆清澜执信走过去,交给差使:“是送往边疆的信,看仔细了。” “是、是。”差使笑脸相迎,忙道,“小人定然好生送出,保证能平平安安到侯爷手中。” 骆清澜淡淡应一声,正待回身回去,便见一小厮慌慌张张跑入门来,看着神情不是很好。 骆清澜下意识间随口问了句:“何事这般慌张?” “大、大小姐。” 小厮这才看清人,俯身跪下行礼,随后道:“您不知道,方才郊外发生了大爆炸,听闻是黑岩田庄管辖的地方,索性是无人,可听闻那里的东西都被毁了,炸出来不少东西哩,因侯府家丁一些亲属也在那边做活,小人便回来传报。” ……黑岩田庄,看来是在开始行动了。 骆清澜不动声色,故意表露出些许惊吓:“竟然发生这样的事……那你快去通报,不要耽误了。” “诶,那小人便先行一步。”小厮匆匆忙忙向内跑去。 骆清澜与谢秋对视一眼,便先回到揽月阁中。 她在此处还要等进一步的消息,等朝廷那边的反应,才好前往茶楼去商议。 谢秋在外盯着消息,傍晚时分,倒是先将骆筱筱的信给截了下来,送到骆清澜手中。 拆开来一看,那哪里是给江容轩送的,分明是给江岁宁的。 骆筱筱似乎是误会了刺客是江岁宁等人所派,主动投诚求饶,并称愿意在京城内做暗线,为他们传递消息。 骆清澜冷笑一声:“前线战士在拼杀,她倒是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索性我们是发现了。”谢秋道,“既然此信落在我们手中,那自然是不必再发出去了。” “不。”骆清澜摇摇头,“她今日在差使处看到我们,若得不到回信,会第一时间来怀疑我们,我问你,若换作你,在知晓秘密被仇家给截获后,你会如何做?” 谢秋愣住。 若是她,想必会直接出手,想方设法地隐瞒过去。 “想来你心中也有答案。”骆清澜道,“如此做的后果,便是给我们惹来无数麻烦,不如便让这封信送出,如今我们知晓内容,反而是她在明,我们在暗,更好利用。” “您的意思是……” “如今各处都不安定,我们掌握的消息越多,越有好处,对付江容轩也更方便。” 谢秋不由自主地点头,心中不由地赞叹。 骆清澜将信折叠好,重新封回信封之中,交在了谢秋手中。 她又多叮嘱一句:“在送出前给茶楼那边看一眼,让他们寻一位先生,开始模仿她的笔迹,日后定然有用。” “是。” 谢秋将信接过来,便自送去。 日暮西垂,骆清澜心中虽然装着许多事,可眼下她也无从去计算,索性暂且放宽心,吃过晚饭便早早歇息。 至翌日清晨,京郊爆炸一事已然传遍全城及临镇。 朝堂之上,此事也着重拎出来讨论。 户部尚书抹着汗,战战兢兢道:“臣昨日便仔细调查过,那黑岩田庄是几年前因五殿下有功于社稷,由皇上您赐下的,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安稳至极的,并未出过什么乱子,因此应当不是什么纷争或是黑业。” “还有,臣仔细去询问过,此次爆炸之中并无任何人员伤亡,只是炸毁许多物品、设施,尚且在承受范围当中。” “哼!” 刑部尚书当即冷哼一声,站出来斜过去一眼:“真是不巧啊薛大人,昨日我也曾去过现场查问,还曾到炸毁之处走过一番,却并不是向薛大人所说的那般太平,这次爆炸可是炸出不少东西呢,未涉及黑帐?我看未必?” “柳大人,说话可要严谨些。”户部尚书沉沉看过去,“那可是五殿下十分重视的庄子,难道你想说,五殿下牵涉其中吗?” “没有证据,我不会说这种话。”刑部尚书道,“可若当真如此,也不奇怪?这一年来,五殿下的名声可不好。” “放肆,皇子也是你能议论的吗?”户部尚书呵斥道,“何况平乱之时,五殿下积极为民请命,自请前往战线,便知他是忠正的人物!” “即便如此,此事……” “好了!” 皇帝敲一下桌,烦躁地皱眉。 他瞪一眼二人,冷道:“朕没有空闲在这里听你们吵架,更没有空闲来听你们分辨轩儿的是非,朕只要一个解决方案!” 大臣们沉默片刻,才有人站出来道:“此次事件虽大,却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只要派出一位分量足够的人去安抚一番,想来是能将事情压下去的。” “那爱卿认为,应当派谁呢?”皇帝询问。 那大臣呵呵一笑,自信道:“老臣不才,想要向皇上自荐。” 他是内阁老臣,分量自然是重的。 户部尚书却跳出来:“张大人年岁大了,那地方如今乱糟得很,可不要伤到您,若皇上不弃,臣愿前往。” 他是拥护江容轩的人,方才也一直想要此事,安的什么事,已然很清楚了。 刑部尚书立即出来反对,朝廷顿时再度吵起来。 皇帝一阵头痛。 他用力拍两下桌,迫使朝廷之上再度安静下来。 眸光沉甸甸地扫视着众人,转过一圈,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江千晟身上。 从进入朝堂开始,他便始终一言不发,今日会露面,也不过是因此事太大,不好再躲着罢了。 思索一番,皇帝冷不丁道:“千晟,若朕要你去,你如何看?” 朝堂之上顿时发出一阵低声议论,却无人敢出来反驳。 这一年来,江千晟有名声、有功劳,再加上身后清白,没有党羽,又兼之是皇子,显然是很合适的人选。 第二百七十二章 彻查 朝廷之上落针可闻。 江千晟缓慢抬眸,清冷眉宇间是一片平静:“不知父皇,是要儿臣查明此事,还是只安抚百姓。” “有何区别。”皇帝询问。 “若只是安抚百姓,儿臣做不到,您最是知晓儿臣性情,儿臣没有这样的本事。”江千晟淡淡道,“若是要查明此事,只要父皇有命,儿臣定当效犬马之劳。” 大臣们一阵窃窃私语。 户部尚书站出来:“皇上,此事并无什么疑点,只是意外罢了,根本没有调查的必要,只须好好安抚便是。” “哼,有没有疑点,可不是你一个户部尚书说了算的。”刑部尚书道,“我便觉得此处疑点颇多,该查!” “有什么疑点?你不要信口开河才好。”户部尚书道,“五殿下在外平乱,你可不要因此事而打搅到他才好,想来百姓们也是知晓轻重的。” “怎么?如今只要是去平乱的,便是连说一句都不成了?这倒好,往后作奸犯科的,只须前去投军,一切罪责便都可免了。” “五殿下哪里来的罪过,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你……” “够了!” 皇帝怒而拍桌,“当朕这里是菜市场吗?” 朝廷之上再度安静下来。 皇帝喘息两口,隐忍下怒火看向江千晟:“若要你调查,需要多久。” “不清楚。”江千晟缓慢摇头,“目前只是听闻了事情,尚不知情况到底如何。” “……也罢。”皇帝微微颔首,“与其让大家这样吵下去,你不若先去看看情况,朕允你彻查此事,给你便宜行事之权。” 朝廷党派相争,由来已久,皇帝要平衡各方关系也是件很耗损心力的事情。 选一个清清白白的江千晟,倒更放心一些。 他今日做出这样的决定,其他党派却要多少猜一猜他的心思。 消息很快便放出,江千晟在民间名声一向很好,这也是为安抚百姓。 骆清澜在府中也得到消息,一时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江千晟出马,此事自然不会被轻易掩盖下去,忧的是,他若查太深,查到她身上了要如何? 既然人选已然定下,骆清澜便立即乔装前往清风茶楼。 今日茶楼内人倒是很齐,就连卜阳都露了脸,缩在角落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 面对骆清澜惊奇目光,林方知微笑解释:“他昨夜算卦,得知今日此处风水最佳,便一大早敲开茶楼门,一直蹲在那里。” “不止如此。”白连鹏嗤一声,指指阴沉站在角落里的关九,“那一位一早便被这位神算给拉起来,称是八字相和,今日一整天都要站在指定位置上,也亏得他愿意配合,这若是换我,我必定要给他捣捣乱,坏他运势。” 林方知觉得一阵好笑,向骆清澜解释道:“因卜阳悄悄将关九的东西给藏了,这才逼着他配合的。” 骆清澜长长“哦”一声,在桌前坐下来,笑盈盈地看向白连鹏:“这若是藏你东西,你不着急?” 白连鹏“嘁”一声:“我孑然一身,怕什么?” “孑然一身?”关九抱着剑冷冷一笑,“我若拿走你的红珊瑚,你待如何?” “臭小子,你敢!”白连鹏当即拍桌起身,“小心我将你的消息卖出去,如今江湖上可是有不少人跟我买关山剑客的消息。” “红珊瑚总比我的命值钱。”关九冷冰冰道。 眼看二人要吵起来,骆清澜连忙抬手:“停!都不许吵了,正事要紧。” 二人都是冷哼一声,老老实实熄声。 这边吵得如此厉害,卜阳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起过头,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骆清澜一阵无奈,无视过两个还在彼此瞪着对方的人,她询问林方知:“林先生应当已经知晓今日早朝的消息了?” “已经知晓了。”林方知点点头,“宁王调查此案,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于我们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我只怕他会查到我们。”骆清澜道。 “不会的。”林方知微微一笑,眸色当中却藏着一点深意。 顿一下,他又解释道:“我们的人在此前早已潜入黑岩田庄,他会想办法和宁王接触并沟通,将事情都合理化,小姐不必担心,倒是……我有一件事想要询问。” “哦?”骆清澜顿时好奇。 素来都是她寻林方知问事,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询问。 林方知道:“那瑶姬……不知小姐打算留到何时,可否有什么作用?” 骆清澜多少有些诧异,没有想到他是来问瑶姬的。 思索一下,她才回道:“暂且没有具体的计划,只是那李延清和七星阁有些瓜葛,我想着,将瑶姬留在身畔,或有些用处。” “原来是这样……”林方知摩挲一下下颌,“既然如此,不若暂且将她交给我。” “你想要做什么?”骆清澜询问。 林方知微微一笑:“黑岩田庄背后有不少官员参与,他们大多是出入鎏金阁的,瑶姬曾在那里混过,更熟悉那个地方,我需要利用她来拿到一些证据。” “这件事不需要小姐出面,您只当全程不知情,我会派人用别的身份与瑶姬接触。” 骆清澜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瑶姬此人心眼多,却并不聪慧,只要有利益摆在她面前,便能轻易打动她,骆清澜并不担心林方知这边。 在与他们简单聊过后,骆清澜便告辞离开。 结果方才走出没有多久,她便在街上遇到了濯缨。 看见骆清澜男装,濯缨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认,骆清澜却大大方方走上前去,主动笑着问:“听闻王爷到郊外安营,你怎么还在此处?” 濯缨这才行礼,笑着道:“正是王爷唤我进城,去前头的白云楼。” 那正是白连鹏负责的,专门搜集情报之处。 骆清澜心中了然,没有深问。 迟疑一下后,她又询问道:“不知王爷这几日饮食要如何处理?若是方便,我明白便带些糕点过去,就是怕会麻烦到王爷……” 第二百七十三章 塞来一个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 濯缨连忙摆手,笑容灿烂许多:“我家王爷定然高兴,我还担忧着他会吃不好,有骆小姐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骆清澜略有些不好意思:“那……明日午时,我去给王爷送餐点。” “好。”濯缨笑着应下来,“那便有劳骆小姐了。” 二人再无他话,分别后,骆清澜便回到侯府中,思索明日午时应当送些什么。 看着她这般烦恼模样,谢秋一阵偷笑,也不敢多做打扰,便出门自去寻事做。 只是不多时,她便回到房中,在骆清澜耳畔低声道:“小姐,骆筱筱方才鬼鬼祟祟的出门了。” 骆清澜微微一怔,才回过神来。 ……这时候出门,她去做什么? 虽然心中疑惑,骆清澜却道:“不必管她,想来那杀手知晓她出门,会有动作的,我们只当不知晓。” 她将拟出来的菜单交给谢秋,吩咐道:“帮我拿给小厨房的张婶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也请她明日午时教我做这些。” “是。”谢秋笑着接下来,便前往了厨房。 正如骆清澜所料的,骆筱筱午时鬼鬼祟祟的出门去,不多时便遇上杀手,被巡城的侍卫给送了回来。 骆清澜听闻消息前往正堂,便见一家人全部都整整齐齐地出来,骆筱筱则跪在地面上,一脸惶恐。 她的右臂绑着绷带,隐约间还能见到红色。 唐萱宁拉一拉骆清澜,将她给拉至身侧,在她耳畔低声道:“听闻此次那杀手是在她手臂上刺字的,刺了一个‘叁’。” ……难怪裹着绷带。 “嘭!” 老夫人猛拍一下桌,瞪着骆筱筱,恨得咬牙切齿:“如今是什么形势,你不清楚吗?你竟然还敢跑出府去?怎么,侯府亏待你了?让你这般待不住!” 骆筱筱缩着脖子没有开口,她尚且沉浸在惊吓当中。 原本,她在府中沉寂这样久,又因是悄悄出府的,想着不会被杀手发现才是,是想到对方如此阴魂不散,竟然追逐她至此。 这一次,甚至那人都没有在她衣袖上刺字,而是在她的手臂上,她是又惊又怕又怒,还担心自己会留下这样一个耻辱的疤痕。 “我看你留着这双腿只会惹麻烦,不若便打残了,让你无法出门。”老夫人怒气冲冲道,“来人,将她给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母亲!” 柳茹云受惊跪下来,哀求道:“求您饶过筱筱,她不是有意的啊。” “不是有意?”老夫人冷笑,“皇后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在府中待着,她是如何做的?拖出去!” “母亲!”柳茹云哭喊着抱住老夫人的双腿,却根本无法扭转回她的心意。 骆筱筱被拖出门去,院内很快传来阵阵凄惨的喊叫声。 不多时,那声音便渐渐弱下去,没了声息。 柳茹云手脚并用地向外跑去,不多时,便传来她的嚎哭声。 桂嬷嬷从外走进来,对老夫人道:“行刑已经结束,二小姐昏迷过去了,您看……” “丢回她院里去。”老夫人嫌弃道,“不要让我再看到她的脸。” 扫一眼众人,她懒得再多说什么,挥挥手便令众人都散去。 在骆清澜要出门时,她却似忽然想到什么,唤了一句:“清澜,你留下来。” 骆清澜脚步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和唐萱宁交换一个目光,便乖顺地停在原地。 老夫人饮一口茶,在顺过心气后,才道:“相比起那不成器的,你倒是知晓规矩,皇后娘娘对你也多有称赞,我看她是闲不住的,不若放在你身边,也学学你的安静才好。” 骆清澜眉梢微微一动,抬眸看向老夫人:“您是想让孙女照看妹妹吗?” “从前你二人关系那般好,这一年来倒是生疏不少。”老夫人道,“我瞧着,让你照看照看,也能让你们姐妹多亲近些,想来她也会高兴,你平日里若闲着,便带她修身养性便是。” 骆清澜心中犯冷。 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不过是将麻烦推给她罢了。 以她在皇后心中的位置,即便在此之后骆筱筱做出什么事来,皇后说不定也会网开一面。 老夫人倒是算得很准。 这般想着,骆清澜毫不犹豫地拒绝:“祖母,妹妹经此一遭,怕是十天半个月都起不了身了,即便无人照看,也不会跑出门去的,何况我与妹妹都是小辈,若说照看……那是长辈应做的事情。” 老夫人皱皱眉,道:“她这十天半月是不能起身,可往后呢?谁知晓这平乱何时结束,跟着你学得乖一点,对往后总有好处。” “可是……” “总之,此事便这般定下了,若她往后再出什么事,便是你的责任。” 老夫人不容置疑地将此事定下,望向骆清澜的目光凌厉至极。 骆清澜一阵无奈,若再拒绝,便是忤逆长辈,甚至是不为侯府着想了。 她只好道:“既然祖母觉得孙女有这样的能力,那孙女便尽力而为,这既然是照看,还请祖母准许,将妹妹挪到揽月阁去,往后她的一应事宜,都由我说了算,即便是三婶婶,也不得干预。” “便按你说得办。”老夫人颔首,“左右我现在也是不能管事的,你去向你二婶婶说一声便是了。” 她急于甩开麻烦,根本不在乎骆筱筱会怎么样,别说只是挪到揽月阁看管,即便是关起来,她都不在意。 骆清澜告退出门,去向唐萱宁报备一声后,便前往三房院中,命人将骆筱筱给抬走。 柳茹云咬着牙冲出来,看到骆清澜便要打,被谢秋给拦了下来。 “贱人,你要做什么!”她红着眼怒骂道,“你妹妹现在是过得不如意、遭了难,可也由不得你被你这般对待!若我闹到、闹出去,你且看看到时候世人如何看你这阴险歹毒的女人!” 骆清澜平静地看着她:“三婶婶只管去闹,此事是老夫人的意思,要我这段时日照顾着妹妹,我不过是听话行事罢了,何况我也没有伤到妹妹,这来抬人的都是铺了好几层软垫子的。” “婶婶要寻麻烦,不要来寻我。” 话音落下,她便转身向外走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立规矩 骆清澜走入房门中,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让她蹙一蹙眉。 骆筱筱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意识已然回转。 打板子的人手底下有分寸,并未照着死里打,她虽然被打得皮开肉绽,却也只是外伤,并未伤及内里——这些是骆清澜方才从府医口中得知的。 她走上前来,望向趴在床上的人,淡淡道:“醒了?” 骆筱筱眯开眼缝看过来,满是警惕之色:“你将我搬来此处,是要做什么!” “若是可以,我根本不愿管你。”骆清澜冷淡道,“是祖母一定要我照看你,将你当成麻烦扔在我这里,我希望你心里最好能有点数。” 骆筱筱咬住毫无血色的唇瓣,狠狠抬眸瞪着她。 骆清澜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继续道:“从今日起,你便随我住在揽月阁,既然是住进来了,那便要守我的规矩,首先,你自由活动的范围,仅限此屋,若要外出,必须先差人向我报备。” “其次,一应衣食住行,全部由我安排,你不得有任何异议,最后,若有人要见你,或是若你要换什么新丫鬟,必须先过我这关,我若不允,你什么都别想做,听明白了吗?” 骆筱筱眸中迸出一道浓烈的恨意。 她咬牙切齿道:“你要囚禁我?!” “祖母说你不安分,要想彻底改掉你鬼鬼祟祟的毛病,我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骆清澜冷淡道,“今日你为何出府,我不追究,只要你安安分分的,我自然不会苛待你。” 说罢,她看向那个一直在给骆筱筱擦药的丫鬟:“怎么是你在服侍,骆筱筱的贴身丫鬟凝香呢?” “凝香姐姐在厨房煎药呢。”丫鬟小声道,“需要奴婢去唤吗?” “去唤。”骆清澜冷淡道,“往后便由凝香贴身照顾着,她与骆筱筱一样,若无必要,都不得外出。” “……是。” 丫鬟不敢反抗,悄悄看一眼骆筱筱难堪至极的神情,出门去将凝香给唤了进来。 将她们主仆二人给关起来后,骆清澜便未再理会她们,自回房间去做自己的事情。 翌日,骆清澜在快午时时做好饭菜和糕点,正准备送到郊外,柳茹云便寻过来,要求见骆筱筱。 骆清澜不由蹙眉。 她将食盒给谢秋,便出门去见柳茹云。 “嚯,终于肯出来了?” 柳茹云斜过眼来,坐在堂中主位上,一副主人家的架势。 骆清澜冷淡地看着她:“何事?” “我要见筱筱。”柳茹云以命令口吻道,“你的丫鬟在这里拦着我,不肯让我去见,你是不是应当处罚一下?” 丫鬟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轻抿着唇瓣,不敢言语。 骆清澜抬眸看她一眼,却是忽然问道:“你唤什么名字?在院中做何事的?” 柳茹云听她盘问,脊背立即直起来不少。 那丫鬟更怕了,哆哆嗦嗦地答:“奴婢……奴婢唤闻乐,是在院中洒扫的……四等丫鬟,方才正看到三夫人入门,想到您的叮嘱,奴婢才将人拦下来,不敢让旁人随意靠近二小姐处。” “哼,看到了吗?”柳茹云在旁道,“我是筱筱的母亲,来探望她那是天经地义的,何须一个小小丫鬟来置喙?这种目无尊长的东西,我看直接发卖了事。” 闻乐抖得更厉害了。 骆清澜却没有理会她,打量着闻乐道:“你很好,记得我的话,知晓自己是在哪里做事,该听说的话,往后便在我屋中做事,晋你为二等丫鬟,稍后我再赏你些得体的首饰和布匹,好好打扮打扮。” 闻乐一怔,惊喜地抬起眼眸来。 她忙跪在地上,颤声朗道:“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柳茹云懵了,难以置信地看向骆清澜:“清澜,你没有听清我的话吗?这死丫头目无尊长,对我不敬,你怎么还赏她?” “她是我的丫鬟。”骆清澜冷淡道,“自然我才是她的尊,她的长,她听我的吩咐,有何不妥?倒是三婶婶,来我院中分明是该求人办事的,却在此处教我做事……您是否误会了些什么?” “你……!”柳茹云大怒,拍着桌子道,“死丫头,你说什么?!” 骆清澜清清冷冷的目光扫过她,提醒道:“你难道不是来见骆筱筱的?我看三婶婶倒是更愿意与我在这里置气,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去见骆筱筱了。” “我见不见,何须你同意!”柳茹云越发恼怒,“别以为母亲要你照顾骆筱筱,你便能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我才是你的长辈!” “哦,那您尽管去。”骆清澜捧起茶盏,悠闲道,“届时我便告诉祖母,三婶婶太过蛮横,搬出尊卑来压我,我也实在照顾不好妹妹,请她另寻高明好了,如此我也能轻快许多。” “你……!” 柳茹云怒火在眸中跳动,话语却全部都梗住。 若骆清澜当真如此去说,以如今老夫人不待见骆筱筱的程度来看,说不定是要反过来训斥她,而不是骆清澜。 届时骆清澜有老夫人撑腰,怕是气焰要更盛,说不定……还会让老夫人下令,再也不许她见骆筱筱。 虽说皇后撤了老夫人的管家权,可在府中,谁又敢忤逆老夫人的话?即便是忤逆了,那唐萱宁也会再度下一样的命令,根本没什么区别。 想到此,柳茹云忿忿忍下怒火,不甘不愿道:“那你说,要我如何做,才能见到筱筱。” 对女儿的关心,终究是胜过了她此时的冲动。 骆清澜微微一笑,缓和语气道:“三婶婶这是哪里话,您与妹妹姐妹情深,我自然不会拦着您,所谓必须经我同意才能见……不过是走一个流程罢了,也能让祖母看到,我是在实实在在的做事不是?” 柳茹云冷哼一声,并不领情。 “三婶婶这便入内,想来妹妹也思念您呢。”骆清澜指一下闻乐,“你引三婶婶前往,好生在旁伺候着。” “是。”闻乐应下声,便引着柳茹云出门去。 谢秋上前来:“小姐,让闻乐去……当真好吗?三夫人会不会趁机教训她?” 第二百七十五章 送饭 “她不敢。” 骆清澜端起茶盏来轻抿一口,便徐徐起身来:“因闻乐一事,我险些与她翻脸,让她去祖母面前受罚,至少眼下,她是不敢动闻乐的,总要装装样子不是?” “对了。”她道,“你去请二婶婶来,帮忙照看一下揽月阁,我快去快回。” 说是照看揽月阁,主要却是看住骆筱筱和柳茹云,防止她们作妖。 谢秋应一声,不多时便将唐萱宁请来。 她与骆然近日关系益发亲密,二人牵着手一同过来,与亲生母子并无区别。 二人入门来,待骆清澜也更亲热几分。 “特意唤婶婶来,不知是否麻烦。”骆清澜迎出,笑着握住唐萱宁的手。 “不麻烦,我与然儿正闲着不知要做什么打发时间。”唐萱宁道,“你这院子里精致别致,倒是很适合我们赏景玩耍,只是……怕要在此处吃午饭了。” “婶婶用便是。”骆清澜笑道,“我已经吩咐小厨房,给您准备一桌丰盛菜式了,您若是有什么需求,也只管说。” “好,我必不会委屈自己和然儿。”唐萱宁轻拍两下她的手背,挤挤眼道:“行了,快去,可别让王爷久等了。” 骆清澜脸上一红,流露出羞赧之色。 谢秋促狭道:“二夫人快别说了,若小姐知晓是我告知您的,怕是要惩罚奴婢了。” 她和唐萱宁一同笑起来,骆然也挤着可爱笑容道:“姐姐羞羞,都不敢看我们了。” 骆清澜轻嗔他一眼,摸一下滚烫脸庞,轻声道:“那婶婶……我便先去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也不忙回来。”唐萱宁笑着道,“你与王爷多说说话,左右我在府中也空闲着,无妨。” 骆清澜被她调侃惯了,已然是不愿多做解释,轻轻“嗯”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 她提着食盒,便携谢秋乘坐马车前往郊外。 为避嫌,免得日后传出风言风语的,骆清澜特意着一身男装乔装前往。 赶至郊外驻地,骆清澜来到简陋的营门前,用拟声开口:“我们是宁王府来送午饭的,麻烦通传。” 守门侍卫打量她两眼,点点头道:“好,两位稍候。” 不多时,守卫便去而复返,请骆清澜和谢秋入内。 濯缨远远便迎上来,笑着道:“骆小姐,您来了?王爷正在后面,您直接过去就行,谢秋姑娘……随我去喝茶?” “麻烦了。” 不等骆清澜指示,谢秋便答应下来,笑嘻嘻道:“小姐,那我便去喝茶了?” 骆清澜无奈,示意她跟着濯缨去后,便自提食盒前往后面。 绕至一处开阔场地,骆清澜便望见坐在架下处理事务的江千晟。 即便是这般简陋的环境当中,他看起来也依旧如雪山之巅的清雪般,高洁而清冷。 察觉到这处的脚步声,他抬眸冷淡望过来,原是警惕的眸中,在看清人后逐渐浮现出惊诧之色。 “骆……” 清冷话音方启,眸光在扫到骆清澜一身男装后,又将话语给藏下。 他与同僚留下一句,便快步上前来,压低嗓音道:“你怎么来到此处?” 骆清澜愣住:“濯缨没有告知王爷吗?昨日在茶楼附近遇见他,我便向他询问是否能来送些吃食,他当时代为王爷应下来,我这才……” 江千晟:“……” 他反应过来,顿觉有几分无奈。 濯缨什么心思,他自然明白。 “……劳烦了。”他微微颔首,“此处人多眼杂,我们到别处说话。” 江千晟携骆清澜前往营地旁的寂静空地,远离人群。 郊外风光尚好,梧桐在风中轻曳,看起来一派宁静。 停住脚步,江千晟率先开口:“十分抱歉,我的侍卫擅作主张,让骆小姐为难了。” “我倒是不为难。”骆清澜道,“只怕贸然前来,给王爷添加麻烦。” 她也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多少有些羞赧。 提一提食盒,“那……” 江千晟眸光落在她羸弱双手上,先将食盒提来,“若骆小姐不弃,便在此处坐下来一起用饭。” 骆清澜点点头。 二人在梧桐树下的巨石上坐下来,微风拂过,一时无话。 骆清澜轻咳一声:“不太清楚王爷偏好什么口味,我尽可能搭配得多样化了些,您不妨先看看。” 江千晟将食盒打开,内里丰富精致的菜色,看得出下厨之人的用心。 唇畔勾连出似有若无的笑意,他拾起筷子浅尝一口,面对骆清澜期待眼眸,颔首道:“味道很好,你也尝尝。” 骆清澜本没有打算在此与他一同用饭,江千晟的筷子却已经伸来,因太过自然,让她都不好拒绝。 二人在树下用过午饭,看着都已空空如也的餐盘,骆清澜一阵满足。 她看着江千晟收拾碗筷,开口道:“若王爷觉得可堪入口,那我便平日里多来送送。” “不必如此麻烦。”江千晟道,“我在这里一切安好,倒是骆小姐,来回出城多有不便。” 话音落下,他瞧见骆清澜眼眸里略有几分暗淡的光,不由地将话头一转,“不过……你若要送,我可以去城门取,不必你再亲自过来了,一路上多有荒凉,说不定哪一日便遇上什么劫匪。” 骆清澜却反倒迟疑。 原本是希望江千晟劳累之余能吃些好的,却要他亲自去取,岂不是本末倒置。 不过一时间,不知出于什么私心,骆清澜虽然未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她将话题转开:“听闻此次事件,朝廷上争论不休,也有各党派前来寻王爷,要按照他们所思行事,王爷会不会觉得很为难?” “不会。”江千晟冷淡道,“不理会他们便是,我身为皇子,又是皇命钦差,他们不敢被迫。” 至多是在他耳边絮叨些拐了不知多少弯的话罢了。 听他如此说,骆清澜便心中有数。 她望向远处:“那里……便是黑岩田庄?听闻爆炸相当惨烈,规模也是颇广,当真没有伤到什么人吗?” 第二百七十五章 送饭 “她不敢。” 骆清澜端起茶盏来轻抿一口,便徐徐起身来:“因闻乐一事,我险些与她翻脸,让她去祖母面前受罚,至少眼下,她是不敢动闻乐的,总要装装样子不是?” “对了。”她道,“你去请二婶婶来,帮忙照看一下揽月阁,我快去快回。” 说是照看揽月阁,主要却是看住骆筱筱和柳茹云,防止她们作妖。 谢秋应一声,不多时便将唐萱宁请来。 她与骆然近日关系益发亲密,二人牵着手一同过来,与亲生母子并无区别。 二人入门来,待骆清澜也更亲热几分。 “特意唤婶婶来,不知是否麻烦。”骆清澜迎出,笑着握住唐萱宁的手。 “不麻烦,我与然儿正闲着不知要做什么打发时间。”唐萱宁道,“你这院子里精致别致,倒是很适合我们赏景玩耍,只是……怕要在此处吃午饭了。” “婶婶用便是。”骆清澜笑道,“我已经吩咐小厨房,给您准备一桌丰盛菜式了,您若是有什么需求,也只管说。” “好,我必不会委屈自己和然儿。”唐萱宁轻拍两下她的手背,挤挤眼道:“行了,快去,可别让王爷久等了。” 骆清澜脸上一红,流露出羞赧之色。 谢秋促狭道:“二夫人快别说了,若小姐知晓是我告知您的,怕是要惩罚奴婢了。” 她和唐萱宁一同笑起来,骆然也挤着可爱笑容道:“姐姐羞羞,都不敢看我们了。” 骆清澜轻嗔他一眼,摸一下滚烫脸庞,轻声道:“那婶婶……我便先去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也不忙回来。”唐萱宁笑着道,“你与王爷多说说话,左右我在府中也空闲着,无妨。” 骆清澜被她调侃惯了,已然是不愿多做解释,轻轻“嗯”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 她提着食盒,便携谢秋乘坐马车前往郊外。 为避嫌,免得日后传出风言风语的,骆清澜特意着一身男装乔装前往。 赶至郊外驻地,骆清澜来到简陋的营门前,用拟声开口:“我们是宁王府来送午饭的,麻烦通传。” 守门侍卫打量她两眼,点点头道:“好,两位稍候。” 不多时,守卫便去而复返,请骆清澜和谢秋入内。 濯缨远远便迎上来,笑着道:“骆小姐,您来了?王爷正在后面,您直接过去就行,谢秋姑娘……随我去喝茶?” “麻烦了。” 不等骆清澜指示,谢秋便答应下来,笑嘻嘻道:“小姐,那我便去喝茶了?” 骆清澜无奈,示意她跟着濯缨去后,便自提食盒前往后面。 绕至一处开阔场地,骆清澜便望见坐在架下处理事务的江千晟。 即便是这般简陋的环境当中,他看起来也依旧如雪山之巅的清雪般,高洁而清冷。 察觉到这处的脚步声,他抬眸冷淡望过来,原是警惕的眸中,在看清人后逐渐浮现出惊诧之色。 “骆……” 清冷话音方启,眸光在扫到骆清澜一身男装后,又将话语给藏下。 他与同僚留下一句,便快步上前来,压低嗓音道:“你怎么来到此处?” 骆清澜愣住:“濯缨没有告知王爷吗?昨日在茶楼附近遇见他,我便向他询问是否能来送些吃食,他当时代为王爷应下来,我这才……” 江千晟:“……” 他反应过来,顿觉有几分无奈。 濯缨什么心思,他自然明白。 “……劳烦了。”他微微颔首,“此处人多眼杂,我们到别处说话。” 江千晟携骆清澜前往营地旁的寂静空地,远离人群。 郊外风光尚好,梧桐在风中轻曳,看起来一派宁静。 停住脚步,江千晟率先开口:“十分抱歉,我的侍卫擅作主张,让骆小姐为难了。” “我倒是不为难。”骆清澜道,“只怕贸然前来,给王爷添加麻烦。” 她也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多少有些羞赧。 提一提食盒,“那……” 江千晟眸光落在她羸弱双手上,先将食盒提来,“若骆小姐不弃,便在此处坐下来一起用饭。” 骆清澜点点头。 二人在梧桐树下的巨石上坐下来,微风拂过,一时无话。 骆清澜轻咳一声:“不太清楚王爷偏好什么口味,我尽可能搭配得多样化了些,您不妨先看看。” 江千晟将食盒打开,内里丰富精致的菜色,看得出下厨之人的用心。 唇畔勾连出似有若无的笑意,他拾起筷子浅尝一口,面对骆清澜期待眼眸,颔首道:“味道很好,你也尝尝。” 骆清澜本没有打算在此与他一同用饭,江千晟的筷子却已经伸来,因太过自然,让她都不好拒绝。 二人在树下用过午饭,看着都已空空如也的餐盘,骆清澜一阵满足。 她看着江千晟收拾碗筷,开口道:“若王爷觉得可堪入口,那我便平日里多来送送。” “不必如此麻烦。”江千晟道,“我在这里一切安好,倒是骆小姐,来回出城多有不便。” 话音落下,他瞧见骆清澜眼眸里略有几分暗淡的光,不由地将话头一转,“不过……你若要送,我可以去城门取,不必你再亲自过来了,一路上多有荒凉,说不定哪一日便遇上什么劫匪。” 骆清澜却反倒迟疑。 原本是希望江千晟劳累之余能吃些好的,却要他亲自去取,岂不是本末倒置。 不过一时间,不知出于什么私心,骆清澜虽然未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她将话题转开:“听闻此次事件,朝廷上争论不休,也有各党派前来寻王爷,要按照他们所思行事,王爷会不会觉得很为难?” “不会。”江千晟冷淡道,“不理会他们便是,我身为皇子,又是皇命钦差,他们不敢被迫。” 至多是在他耳边絮叨些拐了不知多少弯的话罢了。 听他如此说,骆清澜便心中有数。 她望向远处:“那里……便是黑岩田庄?听闻爆炸相当惨烈,规模也是颇广,当真没有伤到什么人吗?” 第二百七十六章 偶遇 江千晟徐徐摇头:“说来也巧,那日正逢田庄出事,所有人都被召集过去调查,因此无人在此……也是一桩幸事。” 最后二字话音落下时,他的眸光流连在骆清澜身上,略有几分深意。 骆清澜并未留意,只听说确实无人伤亡,便放下心来。 二人都是话不多的,眼下沉默后,便又不知该说什么。 骆清澜思索一下,忽而想起此前边疆一事还是江千晟告知,自己才有机会寻到巫起镇。 便又开口道:“不知王爷是否知晓,巫起镇危机已解,我父兄在一边陲小镇寻到了大越新帝。” “是吗……”江千晟沉静开口,“想来是骆小姐的功劳。” “与我无关。”骆清澜慌忙道,“我不了解边疆情况,只看地图按照直觉选出一地罢了,能寻到完全是运气,还要多谢王爷告知我此事。” 见她急于掩饰,江千晟并未多说什么。 他弯起眼眸来,轻笑一声道:“无事便好。” 骆清澜低低应一声,看着营地内似是人员忙碌起来,便主动道:“我便不在此继续打扰王爷办公了,希望您能早日查清田庄一事。” 江千晟跟着她起身:“我送骆小姐回去。” 不给骆清澜回绝的机会,他便兀自向前走去,骆清澜只好跟上她。 谢秋正在前头不知和濯缨说什么,看二人神情都似乎很轻松。 瞧见骆清澜和江千晟出来,他二人也起身走来。 濯缨略有几分心虚,迎面走来行礼后,便道:“王爷……属下还未核对好账本,这便先去了。” 江千晟凉凉扯动唇瓣,面无表情道:“账本事大,我不拦你,待你处理好,便来寻我。” 濯缨:“……” 他低下脑袋应一声,可怜巴巴地看向骆清澜,指望她能说点好话。 骆清澜只当是没有瞧见。 谢秋悄悄在她背后冲濯缨扮鬼脸,随着骆清澜一同离开营地。 江千晟一路护送,直至城门附近才停住脚步。 看着远处严查着的守卫和队伍,江千晟对骆清澜道:“我便送到此处了,不便陪骆小姐进城。” 他请命在外驻守查案,若短短一两日内便回京,怕是要被有心人揪住,上奏给皇帝。 骆清澜明白其中轻重,点点头道:“我明白的,王爷能送到此处,我已经很感激了,您快回去。” 江千晟不置可否,只让骆清澜先入城中去。 只要入城,不必他再送,城内自然有他的眼线护着骆清澜。 二人互相告别,骆清澜回过身正欲入城,便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城内出来。 似是察觉到此处目光,后者也转眸看来。 二人视线相撞,眼瞳中都是掠过一阵诧异。 那出城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林方知。 骆清澜没想到会在此时以这种方式与他遇见,一时间有点犹豫要不要上前。 江千晟虽然知晓她与兰生神医是师徒,可林方知假扮神医时,却始终都是戴着面具的。 正迟疑间,林方知却是大大方方地摇着轮椅上前来,温润一笑,对江千晟行礼道:“见过王爷。” 江千晟清冷眉梢微微挑动,倒是也认出眼前之人是谁。 京城内用轮椅不是只有他一个,可这样的气质,这样的声音,江千晟却不会认错。 “兰生……先生。”江千晟回应,“好久不见。” “确是许久未见了。”林方知笑着道,“自从秋山后,便未曾再有碰面。” 他望一眼骆清澜,唇畔笑意仍旧温和:“两位这是……” “我去探望王爷,王爷又送我回城。”骆清澜简单解释,怕林方知会深问,直接转开话题,“先生您怎么独自出城来了?” 江千晟也在后询问:“先生不是习武之人,独自出门,不怕危险吗?” 林方知温和笑着摇摇头:“眼下有你宁王守在城外,又有什么贼子敢在此时作乱?我即便独自出来,也不会有什么,至于旁人目光……我也不在意,一人出行也不是第一次。” 骆清澜却皱皱眉,看起来仍有些担忧。 林方知察觉到她隐约流露出的不赞同,沉吟一瞬后解释道:“我打算去黑岩田庄附近采药,医馆中正缺一味药,只有那里有,正好也当是散散心了,不知二位……?” 黑岩田庄附近都是田地,哪有什么药材? 骆清澜知晓他是去看爆炸现场的,也不多问,只道:“我正打算入城,若是先生有要求,那我与你同去。” “不必这样麻烦。”江千晟道,“我送先生过去。” 林方知笑意深深,大大方方接受:“那便麻烦王爷了。” 他二人达成一致,骆清澜也不好要求跟着去,见林方知也确实没有要她跟随的意思,便只好作罢。 只是林方知独自外出,她仍是十分不放心,便叮嘱道:“虽然先生胆大聪慧,有王爷陪同,可你也要记得时间,在天黑前务必赶回去,不要行夜路,还有,日后若要出行,至少寻一个人护着你,不要再自己出门了。” 林方知静静听她絮叨过,黝黑瞳孔中映出温和之色。 “好。”他颔首应下来,神情认真,全然没有敷衍之色。 骆清澜这才放心,抬眸对江千晟道:“那便麻烦王爷了。” 江千晟清冷眸光在她身上注视片刻,才冷冷淡淡地“嗯”一声,看着似是冷下来不少。 骆清澜并未如何放在心上,他素来便是这样的性子。 在与二人分别,她便携谢秋入城去,渐渐消失在二人视野中。 林方知抬眸望一眼江千晟清冷下颌,不由轻笑一声:“王爷何必如此防备我,我再如何,也只是一介平民,她待我只是师生情谊的关怀,并无其他。” 江千晟冷抿一下唇瓣,垂眸看他一眼,并未接这话,只道:“需要我推你吗?” “不必,我可以自行来。”林方知滚动轮椅转过方向,动作娴熟自如。 江千晟收回目光,并未多说什么,携他回到营地之中。 濯缨在纠结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先一步来请罪,结果就见江千晟又领一个人回来。 而且……似乎还是情敌? 第二百七十六章 偶遇 江千晟徐徐摇头:“说来也巧,那日正逢田庄出事,所有人都被召集过去调查,因此无人在此……也是一桩幸事。” 最后二字话音落下时,他的眸光流连在骆清澜身上,略有几分深意。 骆清澜并未留意,只听说确实无人伤亡,便放下心来。 二人都是话不多的,眼下沉默后,便又不知该说什么。 骆清澜思索一下,忽而想起此前边疆一事还是江千晟告知,自己才有机会寻到巫起镇。 便又开口道:“不知王爷是否知晓,巫起镇危机已解,我父兄在一边陲小镇寻到了大越新帝。” “是吗……”江千晟沉静开口,“想来是骆小姐的功劳。” “与我无关。”骆清澜慌忙道,“我不了解边疆情况,只看地图按照直觉选出一地罢了,能寻到完全是运气,还要多谢王爷告知我此事。” 见她急于掩饰,江千晟并未多说什么。 他弯起眼眸来,轻笑一声道:“无事便好。” 骆清澜低低应一声,看着营地内似是人员忙碌起来,便主动道:“我便不在此继续打扰王爷办公了,希望您能早日查清田庄一事。” 江千晟跟着她起身:“我送骆小姐回去。” 不给骆清澜回绝的机会,他便兀自向前走去,骆清澜只好跟上她。 谢秋正在前头不知和濯缨说什么,看二人神情都似乎很轻松。 瞧见骆清澜和江千晟出来,他二人也起身走来。 濯缨略有几分心虚,迎面走来行礼后,便道:“王爷……属下还未核对好账本,这便先去了。” 江千晟凉凉扯动唇瓣,面无表情道:“账本事大,我不拦你,待你处理好,便来寻我。” 濯缨:“……” 他低下脑袋应一声,可怜巴巴地看向骆清澜,指望她能说点好话。 骆清澜只当是没有瞧见。 谢秋悄悄在她背后冲濯缨扮鬼脸,随着骆清澜一同离开营地。 江千晟一路护送,直至城门附近才停住脚步。 看着远处严查着的守卫和队伍,江千晟对骆清澜道:“我便送到此处了,不便陪骆小姐进城。” 他请命在外驻守查案,若短短一两日内便回京,怕是要被有心人揪住,上奏给皇帝。 骆清澜明白其中轻重,点点头道:“我明白的,王爷能送到此处,我已经很感激了,您快回去。” 江千晟不置可否,只让骆清澜先入城中去。 只要入城,不必他再送,城内自然有他的眼线护着骆清澜。 二人互相告别,骆清澜回过身正欲入城,便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城内出来。 似是察觉到此处目光,后者也转眸看来。 二人视线相撞,眼瞳中都是掠过一阵诧异。 那出城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林方知。 骆清澜没想到会在此时以这种方式与他遇见,一时间有点犹豫要不要上前。 江千晟虽然知晓她与兰生神医是师徒,可林方知假扮神医时,却始终都是戴着面具的。 正迟疑间,林方知却是大大方方地摇着轮椅上前来,温润一笑,对江千晟行礼道:“见过王爷。” 江千晟清冷眉梢微微挑动,倒是也认出眼前之人是谁。 京城内用轮椅不是只有他一个,可这样的气质,这样的声音,江千晟却不会认错。 “兰生……先生。”江千晟回应,“好久不见。” “确是许久未见了。”林方知笑着道,“自从秋山后,便未曾再有碰面。” 他望一眼骆清澜,唇畔笑意仍旧温和:“两位这是……” “我去探望王爷,王爷又送我回城。”骆清澜简单解释,怕林方知会深问,直接转开话题,“先生您怎么独自出城来了?” 江千晟也在后询问:“先生不是习武之人,独自出门,不怕危险吗?” 林方知温和笑着摇摇头:“眼下有你宁王守在城外,又有什么贼子敢在此时作乱?我即便独自出来,也不会有什么,至于旁人目光……我也不在意,一人出行也不是第一次。” 骆清澜却皱皱眉,看起来仍有些担忧。 林方知察觉到她隐约流露出的不赞同,沉吟一瞬后解释道:“我打算去黑岩田庄附近采药,医馆中正缺一味药,只有那里有,正好也当是散散心了,不知二位……?” 黑岩田庄附近都是田地,哪有什么药材? 骆清澜知晓他是去看爆炸现场的,也不多问,只道:“我正打算入城,若是先生有要求,那我与你同去。” “不必这样麻烦。”江千晟道,“我送先生过去。” 林方知笑意深深,大大方方接受:“那便麻烦王爷了。” 他二人达成一致,骆清澜也不好要求跟着去,见林方知也确实没有要她跟随的意思,便只好作罢。 只是林方知独自外出,她仍是十分不放心,便叮嘱道:“虽然先生胆大聪慧,有王爷陪同,可你也要记得时间,在天黑前务必赶回去,不要行夜路,还有,日后若要出行,至少寻一个人护着你,不要再自己出门了。” 林方知静静听她絮叨过,黝黑瞳孔中映出温和之色。 “好。”他颔首应下来,神情认真,全然没有敷衍之色。 骆清澜这才放心,抬眸对江千晟道:“那便麻烦王爷了。” 江千晟清冷眸光在她身上注视片刻,才冷冷淡淡地“嗯”一声,看着似是冷下来不少。 骆清澜并未如何放在心上,他素来便是这样的性子。 在与二人分别,她便携谢秋入城去,渐渐消失在二人视野中。 林方知抬眸望一眼江千晟清冷下颌,不由轻笑一声:“王爷何必如此防备我,我再如何,也只是一介平民,她待我只是师生情谊的关怀,并无其他。” 江千晟冷抿一下唇瓣,垂眸看他一眼,并未接这话,只道:“需要我推你吗?” “不必,我可以自行来。”林方知滚动轮椅转过方向,动作娴熟自如。 江千晟收回目光,并未多说什么,携他回到营地之中。 濯缨在纠结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先一步来请罪,结果就见江千晟又领一个人回来。 而且……似乎还是情敌? 第二百七十七章 黑岩田庄 “濯缨。” 江千晟清冷嗓音传来,已然在唤他。 濯缨只好走过去,维持着平日里的端庄:“王爷,您有何吩咐?” “带先生去黑岩田庄。”江千晟淡淡道,“他要采药。” 采药? 饶是濯缨见惯世面,眸中也闪过一丝疑惑。 憋一憋,他忍不住道:“王爷,那附近没有什么药草,只有田地和庄子、以及民舍。” 江千晟冷扫他一眼:“你是神医?” 濯缨:“……不是。” “那便携先生过去。”江千晟淡淡道,“待他办完事,便送他回去。” 濯缨终于反应过来,只怕采药是假,黑岩田庄才是目的。 ……也是,谁采药是这样一身清白而来的?怎么也该带药筐? 濯缨心中有数,便不多说什么,对林方知道:“先生请,庄子在这边。” 林方知微微颔首,望向江千晟背影时,眸光深邃许多。 他埋头勾勒起唇角,并未多言,任由濯缨推着前往黑岩田庄。 黑岩田庄内远不如营地处井然有序,走入其中,便听众人在吵吵闹闹。 百姓和管事的吵,管事便同上峰吵,总之是没有清净的。 在瞧见濯缨后,他们才略略停下来,其中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上前来,弯着腰询问:“濯缨小哥,你来了?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濯缨客客气气地笑道:“没什么吩咐,王爷只是派我们来随便看看,您忙您的,不必管我们便是。” “这……” 什么叫随便看看? 难道是发现什么,打算明察暗访? 管事的反而更惶恐了,再看林方知,虽然是一副生面孔,却一身淡雅书卷气,看着如哪家贵公子。 何况他被濯缨推着,那显然身份不一般,心中便更是惴惴不安了。 他勉强笑笑,道:“不如……两位先入内坐下喝杯茶?我让大家也都安静些,免得吵到两位了。” 濯缨并未开口,只看向林方知。 管事立即明白谁是管事的,对林方知越发上心,小心试探着:“不知这位爷喜欢喝什么茶?” “普通花茶即可。”林方知温和笑道,“劳烦管事着人去备了,也烦请您先随我去爆炸之处看一眼,再回去喝茶。” “好的好的。” 见此人易相与,管事态度便越发和善恭敬了。 三人一同来到爆炸发生之处。 所炸地是一处山壁,旁边有几亩田地也被祸及,看着一片杂乱。 林方知的轮椅甚至不好进入。 管事忙解释:“不让动现场,是王爷的吩咐,否则我们早早便该收拾起来了。” “能理解。”林方知微微颔首,“听闻爆炸炸出不少东西……” “在那边,我抬先生过去。”濯缨直接应下来,不给管事说话的机会。 他常年跟在江千晟身侧,武艺自不必多说,力量也极大,轻松便抬着轮椅起来,到那近处。 管事小心翼翼地跟着,额上渗出不少冷汗。 “这里是一处山洞。”濯缨道,“平日里无法看出,只用特殊机关才能开启,不过在爆炸发生后,这里的一切便都无处遁形了,就是一些东西不全,怕是被有心人给藏起来。” 管事眸光闪烁着,大气不敢出。 林方知滑动着轮椅随处在山洞内看着,并未有刻意的停留。 这里有什么东西,他早前让关九的人布置炸药时,便已然很清楚了。 他只是来看看,究竟缺少了什么。 心中大致有数后,他便对管事笑道:“好了,我们去喝茶。” “啊?”管事都懵了,没想到他这便要走。 紧跟着,便是一阵欣喜,忙道:“是……是!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碎石,杂乱得很。” 林方知淡淡应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三人回到堂中落座,林方知慢慢饮着茶,却是一言不发,只随意望着屋内摆设,或是看看外头的景致。 管事实在摸不透他的心思,在旁陪坐是如坐针毡。 别说他,即便是濯缨,也不清楚他到底什么名堂。 只是濯缨神情维持着平静,看着便像是胸有成竹般,让管事一阵忐忑莫名。 不知过多久,林方知终于开口,询问管事:“不知管事您接下来是否空闲。” “啊?”管事愣一下,不清楚他为何这样问,只好道,“不知这位爷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吩咐。”林方知轻笑声,“你也瞧见了,我这双腿也不便再四处走动,所以我也不打算出门了,便让濯缨替我出去看看,您若无事,不妨留下来说说话?” “这……”管事一阵为难。 他自然是更想跟着濯缨的,谁知道那家伙四处走动会发现什么? “管事若是为难,便算了。”林方知说着话,目光随意瞥过门外路过的人,“不若便由他进来陪同,也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管事立即替那人应下来,扯着嗓门喊道,“黑三,进来!” 门外那人停住脚步,看清内里人后,立即跑进门来,拘谨地立在管事面前。 “你在此处陪着这位爷说说话,我和濯缨小哥还有事,便不在此坐了。”管事的直接交代过,便迫不及待地缠上濯缨。 濯缨和林方知对视一瞬,才跟着管事向外走去。 屋内空下来,林方知轻拨着茶盏,随意问道:“周围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 “那便近前来,尽快将你所知告诉我。” 眼前这人,正是林方知早早便安插进来的眼线。 他特意先去爆炸处,又弄得这般高调,便是在让他知晓,自己来到了此处,让他想办法来见。 而这之后,林方知便在堂中静静等待,果不其然,黑三便从门外路过,他也顺势将管事的和濯缨一并给支开。 黑三应一声,上前来为林方知斟茶,语速极快道:“宁王封锁此处后,虽然没有派兵进来,却布下不少暗卫,在暗中观察着这里的一切,这两日的混乱,他估计是全部清楚的。” “山洞内的东西,有部分是山庄内的人藏起的,还有部分是宁王故意藏起来的,目前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我只记住了被他拿走的东西。” 黑三迅速塞给林方知一个纸条,内里所写,便是江千晟藏起来的东西。 第二百七十七章 黑岩田庄 “濯缨。” 江千晟清冷嗓音传来,已然在唤他。 濯缨只好走过去,维持着平日里的端庄:“王爷,您有何吩咐?” “带先生去黑岩田庄。”江千晟淡淡道,“他要采药。” 采药? 饶是濯缨见惯世面,眸中也闪过一丝疑惑。 憋一憋,他忍不住道:“王爷,那附近没有什么药草,只有田地和庄子、以及民舍。” 江千晟冷扫他一眼:“你是神医?” 濯缨:“……不是。” “那便携先生过去。”江千晟淡淡道,“待他办完事,便送他回去。” 濯缨终于反应过来,只怕采药是假,黑岩田庄才是目的。 ……也是,谁采药是这样一身清白而来的?怎么也该带药筐? 濯缨心中有数,便不多说什么,对林方知道:“先生请,庄子在这边。” 林方知微微颔首,望向江千晟背影时,眸光深邃许多。 他埋头勾勒起唇角,并未多言,任由濯缨推着前往黑岩田庄。 黑岩田庄内远不如营地处井然有序,走入其中,便听众人在吵吵闹闹。 百姓和管事的吵,管事便同上峰吵,总之是没有清净的。 在瞧见濯缨后,他们才略略停下来,其中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上前来,弯着腰询问:“濯缨小哥,你来了?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濯缨客客气气地笑道:“没什么吩咐,王爷只是派我们来随便看看,您忙您的,不必管我们便是。” “这……” 什么叫随便看看? 难道是发现什么,打算明察暗访? 管事的反而更惶恐了,再看林方知,虽然是一副生面孔,却一身淡雅书卷气,看着如哪家贵公子。 何况他被濯缨推着,那显然身份不一般,心中便更是惴惴不安了。 他勉强笑笑,道:“不如……两位先入内坐下喝杯茶?我让大家也都安静些,免得吵到两位了。” 濯缨并未开口,只看向林方知。 管事立即明白谁是管事的,对林方知越发上心,小心试探着:“不知这位爷喜欢喝什么茶?” “普通花茶即可。”林方知温和笑道,“劳烦管事着人去备了,也烦请您先随我去爆炸之处看一眼,再回去喝茶。” “好的好的。” 见此人易相与,管事态度便越发和善恭敬了。 三人一同来到爆炸发生之处。 所炸地是一处山壁,旁边有几亩田地也被祸及,看着一片杂乱。 林方知的轮椅甚至不好进入。 管事忙解释:“不让动现场,是王爷的吩咐,否则我们早早便该收拾起来了。” “能理解。”林方知微微颔首,“听闻爆炸炸出不少东西……” “在那边,我抬先生过去。”濯缨直接应下来,不给管事说话的机会。 他常年跟在江千晟身侧,武艺自不必多说,力量也极大,轻松便抬着轮椅起来,到那近处。 管事小心翼翼地跟着,额上渗出不少冷汗。 “这里是一处山洞。”濯缨道,“平日里无法看出,只用特殊机关才能开启,不过在爆炸发生后,这里的一切便都无处遁形了,就是一些东西不全,怕是被有心人给藏起来。” 管事眸光闪烁着,大气不敢出。 林方知滑动着轮椅随处在山洞内看着,并未有刻意的停留。 这里有什么东西,他早前让关九的人布置炸药时,便已然很清楚了。 他只是来看看,究竟缺少了什么。 心中大致有数后,他便对管事笑道:“好了,我们去喝茶。” “啊?”管事都懵了,没想到他这便要走。 紧跟着,便是一阵欣喜,忙道:“是……是!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碎石,杂乱得很。” 林方知淡淡应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三人回到堂中落座,林方知慢慢饮着茶,却是一言不发,只随意望着屋内摆设,或是看看外头的景致。 管事实在摸不透他的心思,在旁陪坐是如坐针毡。 别说他,即便是濯缨,也不清楚他到底什么名堂。 只是濯缨神情维持着平静,看着便像是胸有成竹般,让管事一阵忐忑莫名。 不知过多久,林方知终于开口,询问管事:“不知管事您接下来是否空闲。” “啊?”管事愣一下,不清楚他为何这样问,只好道,“不知这位爷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吩咐。”林方知轻笑声,“你也瞧见了,我这双腿也不便再四处走动,所以我也不打算出门了,便让濯缨替我出去看看,您若无事,不妨留下来说说话?” “这……”管事一阵为难。 他自然是更想跟着濯缨的,谁知道那家伙四处走动会发现什么? “管事若是为难,便算了。”林方知说着话,目光随意瞥过门外路过的人,“不若便由他进来陪同,也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管事立即替那人应下来,扯着嗓门喊道,“黑三,进来!” 门外那人停住脚步,看清内里人后,立即跑进门来,拘谨地立在管事面前。 “你在此处陪着这位爷说说话,我和濯缨小哥还有事,便不在此坐了。”管事的直接交代过,便迫不及待地缠上濯缨。 濯缨和林方知对视一瞬,才跟着管事向外走去。 屋内空下来,林方知轻拨着茶盏,随意问道:“周围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 “那便近前来,尽快将你所知告诉我。” 眼前这人,正是林方知早早便安插进来的眼线。 他特意先去爆炸处,又弄得这般高调,便是在让他知晓,自己来到了此处,让他想办法来见。 而这之后,林方知便在堂中静静等待,果不其然,黑三便从门外路过,他也顺势将管事的和濯缨一并给支开。 黑三应一声,上前来为林方知斟茶,语速极快道:“宁王封锁此处后,虽然没有派兵进来,却布下不少暗卫,在暗中观察着这里的一切,这两日的混乱,他估计是全部清楚的。” “山洞内的东西,有部分是山庄内的人藏起的,还有部分是宁王故意藏起来的,目前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我只记住了被他拿走的东西。” 黑三迅速塞给林方知一个纸条,内里所写,便是江千晟藏起来的东西。 第二百七十八章 准备 林方知不动声色将纸条收下,继续询问:“还有什么别的吗?” “目前是在调查初期,并无什么特别的。”黑三道,“大多都是我们此前已经调查出来的东西,不过……王爷似乎发现少了人,便是此前被您给领走的那位证人。” “这样啊……他倒是敏锐。”林方知微微一笑。 他们也是调查许久之后,才查到那位证人的,不想江千晟却是一开始便发觉。 “也罢。”他平静道,“你便按照计划,想法子接触宁王和濯缨,尽可能将你所知一点点告知,至于证人……在我允准之前,不要告知于他。” “是,我明白怎么做。” 林方知微微颔首,并未再多说什么。 他在堂中静坐片刻,觉时辰差不多,才滑动轮椅向外走去。 濯缨和管事的正从远处回来,看到林方知出门来,濯缨不见什么反应,那管事倒慌慌张张跑来,恭维至极。 “您怎么自己便出来了呢?有事来唤小人一声便是。” 又训斥黑三:“你怎么做事的!都不知道帮贵人推着轮椅,没用的东西!” 黑三喏喏垂着头,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滚下去!”管事将黑三给喝退,便来谄媚林方知,“您这是打算……?” “我准备回去了。”林方知温和道,“这一路辛苦管事的陪同了。” “这、这便要回去了?”管事没有回过神。 濯缨也略有些诧异。 林方知颔首:“嗯,本也只是随便看看,想来濯缨都看过了,我们便不久留了。” 管事轻轻“啊”一声,拼命回忆着方才濯缨所走过的地方。 莫非有什么他所遗漏的? 濯缨眸光闪烁一下,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上前扶住轮椅,客客气气道:“管事的,那我们便先回去了,您继续忙。” “啊……啊?小人送两位出去!” 林方知从黑岩田庄出来,便由濯缨携他回到营地之中。 江千晟走来正好望见,随意一问:“先生采好药了?” “看来是情报错误,我并未看到采药。”林方知微笑着,“还要感谢王爷,让濯缨一路陪着我,我便不多打扰,准备回去了。” “濯缨,你送先生。” 江千晟并未有深问的意思,吩咐过这一句,便璇身离开。 林方知回到城中,见天色尚早,便在辞别濯缨后前往茶楼后的大院。 此处,正是他们培养人才的地方,是隶属于他的那一部分人。 管事的见他亲自登门,忙恭恭敬敬地将人给迎进来:“不知先生登门是……” “去寻几个面相白净、富贵的。”林方知平静道,“我需要有人来扮演高门子弟。” “明白。” 管事出门去,不多时便寻几位公子哥回来,都是风度翩翩,一身气派。 “您瞧瞧,他们几位如何?” 林方知打眼扫过,选中一位与李延清气质相仿的。 “这位……” “这是与您是本家,也姓林,唤峰,从前是在大世家里做帐房的,因主人家贪污,却被背了锅,这才被赶出来。” 林方知表示了解,示意他出门后,便开门见山道:“我需要去做一件事,在此之前……你可知晓住在隔壁街的那位夫人?” “知道。”林峰点点头。 听闻是东家要求严格看守的,虽然他们不知晓东家是谁,但对那人都很上心。 林方知道:“我今日回去后,会将此人的信息全部给你,你尽快熟悉,这两日内我便需你行动。” “你所要做的事情并不难,扮成高门子弟去接近瑶姬,这几日我会命人放松那边的戒备,你想法子将她带到鎏金阁去。” 话语间,他将一份名单交给林峰:“记住最后一人,让瑶姬去接触,并想办法将事情闹大。” 停顿一下,他温润眼眸里迅速划过一道寒光,嗓音跟着冷下来:“若有必要,做出一点牺牲也无妨。” 林峰眉宇微微一动,一双手沉稳地将名单接过:“属下明白。” 走入这间大院的人,都是经受过苦楚,抛去了慈心的人。 何况林方知不是恶人,平日里更是优待他们和家人,他们也一直都在寻找报答机会。 无论要做什么,只要林方知一句话,他们便愿意。 “你去准备,若有什么顾虑或需求,随时来清风茶楼寻我。”林方知道,“我并不想勉强你,若当真为难,可以直言。” “先生多虑了。”林峰躬身道,“我会尽力去做。” 说罢,他便先行退去。 林方知望着他的背影,微微闪烁着的眸光中是未退去的冷意。 黑岩田庄一事,因着骆清澜意思,并未有任何伤亡。 可正因如此,朝廷并不如何重视,还在思考着安抚百姓之法,尤其是江容轩的党羽,已经在暗中开始贿赂哦。 既然如此……那他便闹出大一点的动静来。 方才给林峰的,便是参与黑岩田庄一事的官员名单。 至于瑶姬…… 他从未将此人放在眼中过,若不是骆清澜要留着她,以林方知的意思,早早便处理掉这颗定时炸弹了。 既然无用,此次会怎样,便都无所为。 至于骆清澜所说那原因……宁王与影宗有些联系,根本用不上瑶姬。 在堂中坐上片刻,静思过接下来的行动,他才慢吞吞地向外滑动着轮椅。 余光中,一道人影忽然闯入视线内。 林方知微微一顿,平静望过去。 关九倚靠在门口,抱剑冷淡望着这边。 林方知微微一笑:“你都听到了?” “嗯。”关九冷冷应一声,却不见什么意外,“你从那里的泥沼里出来,怎么可能是一身清白,温润如玉,倒不如说,阴险恶毒些,才更正常。” 林方中眸光平静,并未因他这话产生任何波澜。 因是罪臣之后,他幼年便饱受嘲讽,后来难得有些起色,却又经历无数磨难。 若不是骆清澜将他先一步寻到,他怕是已经在筹划着,要如何让仇家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他也曾无数次想过,要用如何阴险狠毒的手腕却折磨那个贪官。 只可惜……最终都没能如愿。? 第二百七十八章 准备 林方知不动声色将纸条收下,继续询问:“还有什么别的吗?” “目前是在调查初期,并无什么特别的。”黑三道,“大多都是我们此前已经调查出来的东西,不过……王爷似乎发现少了人,便是此前被您给领走的那位证人。” “这样啊……他倒是敏锐。”林方知微微一笑。 他们也是调查许久之后,才查到那位证人的,不想江千晟却是一开始便发觉。 “也罢。”他平静道,“你便按照计划,想法子接触宁王和濯缨,尽可能将你所知一点点告知,至于证人……在我允准之前,不要告知于他。” “是,我明白怎么做。” 林方知微微颔首,并未再多说什么。 他在堂中静坐片刻,觉时辰差不多,才滑动轮椅向外走去。 濯缨和管事的正从远处回来,看到林方知出门来,濯缨不见什么反应,那管事倒慌慌张张跑来,恭维至极。 “您怎么自己便出来了呢?有事来唤小人一声便是。” 又训斥黑三:“你怎么做事的!都不知道帮贵人推着轮椅,没用的东西!” 黑三喏喏垂着头,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滚下去!”管事将黑三给喝退,便来谄媚林方知,“您这是打算……?” “我准备回去了。”林方知温和道,“这一路辛苦管事的陪同了。” “这、这便要回去了?”管事没有回过神。 濯缨也略有些诧异。 林方知颔首:“嗯,本也只是随便看看,想来濯缨都看过了,我们便不久留了。” 管事轻轻“啊”一声,拼命回忆着方才濯缨所走过的地方。 莫非有什么他所遗漏的? 濯缨眸光闪烁一下,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上前扶住轮椅,客客气气道:“管事的,那我们便先回去了,您继续忙。” “啊……啊?小人送两位出去!” 林方知从黑岩田庄出来,便由濯缨携他回到营地之中。 江千晟走来正好望见,随意一问:“先生采好药了?” “看来是情报错误,我并未看到采药。”林方知微笑着,“还要感谢王爷,让濯缨一路陪着我,我便不多打扰,准备回去了。” “濯缨,你送先生。” 江千晟并未有深问的意思,吩咐过这一句,便璇身离开。 林方知回到城中,见天色尚早,便在辞别濯缨后前往茶楼后的大院。 此处,正是他们培养人才的地方,是隶属于他的那一部分人。 管事的见他亲自登门,忙恭恭敬敬地将人给迎进来:“不知先生登门是……” “去寻几个面相白净、富贵的。”林方知平静道,“我需要有人来扮演高门子弟。” “明白。” 管事出门去,不多时便寻几位公子哥回来,都是风度翩翩,一身气派。 “您瞧瞧,他们几位如何?” 林方知打眼扫过,选中一位与李延清气质相仿的。 “这位……” “这是与您是本家,也姓林,唤峰,从前是在大世家里做帐房的,因主人家贪污,却被背了锅,这才被赶出来。” 林方知表示了解,示意他出门后,便开门见山道:“我需要去做一件事,在此之前……你可知晓住在隔壁街的那位夫人?” “知道。”林峰点点头。 听闻是东家要求严格看守的,虽然他们不知晓东家是谁,但对那人都很上心。 林方知道:“我今日回去后,会将此人的信息全部给你,你尽快熟悉,这两日内我便需你行动。” “你所要做的事情并不难,扮成高门子弟去接近瑶姬,这几日我会命人放松那边的戒备,你想法子将她带到鎏金阁去。” 话语间,他将一份名单交给林峰:“记住最后一人,让瑶姬去接触,并想办法将事情闹大。” 停顿一下,他温润眼眸里迅速划过一道寒光,嗓音跟着冷下来:“若有必要,做出一点牺牲也无妨。” 林峰眉宇微微一动,一双手沉稳地将名单接过:“属下明白。” 走入这间大院的人,都是经受过苦楚,抛去了慈心的人。 何况林方知不是恶人,平日里更是优待他们和家人,他们也一直都在寻找报答机会。 无论要做什么,只要林方知一句话,他们便愿意。 “你去准备,若有什么顾虑或需求,随时来清风茶楼寻我。”林方知道,“我并不想勉强你,若当真为难,可以直言。” “先生多虑了。”林峰躬身道,“我会尽力去做。” 说罢,他便先行退去。 林方知望着他的背影,微微闪烁着的眸光中是未退去的冷意。 黑岩田庄一事,因着骆清澜意思,并未有任何伤亡。 可正因如此,朝廷并不如何重视,还在思考着安抚百姓之法,尤其是江容轩的党羽,已经在暗中开始贿赂哦。 既然如此……那他便闹出大一点的动静来。 方才给林峰的,便是参与黑岩田庄一事的官员名单。 至于瑶姬…… 他从未将此人放在眼中过,若不是骆清澜要留着她,以林方知的意思,早早便处理掉这颗定时炸弹了。 既然无用,此次会怎样,便都无所为。 至于骆清澜所说那原因……宁王与影宗有些联系,根本用不上瑶姬。 在堂中坐上片刻,静思过接下来的行动,他才慢吞吞地向外滑动着轮椅。 余光中,一道人影忽然闯入视线内。 林方知微微一顿,平静望过去。 关九倚靠在门口,抱剑冷淡望着这边。 林方知微微一笑:“你都听到了?” “嗯。”关九冷冷应一声,却不见什么意外,“你从那里的泥沼里出来,怎么可能是一身清白,温润如玉,倒不如说,阴险恶毒些,才更正常。” 林方中眸光平静,并未因他这话产生任何波澜。 因是罪臣之后,他幼年便饱受嘲讽,后来难得有些起色,却又经历无数磨难。 若不是骆清澜将他先一步寻到,他怕是已经在筹划着,要如何让仇家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他也曾无数次想过,要用如何阴险狠毒的手腕却折磨那个贪官。 只可惜……最终都没能如愿。?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中毒 林方知唇畔始终流连着温和:“那么,你是看不惯我这样的作派呢,还是……?” “你是怎样的人,我不关心。”关九冷道,“不过……能知道你还是正常的人,我心中确实放心。” 正常的人? 也是,经历过那些,又怎能维持一派云淡风轻。 关九知晓他内心里也有恨,也有怨,反倒是更放心一些。 林方知不置可否,只笑着道:“可惜我们这位小姐并非恶毒之人,有些事情她无法做,便只能由我们来动手了,她是适合永远明媚向阳的人。” 关九嗤笑一声,却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语,更不会去向骆清澜高密。 他们这些人的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似乎是因利益而聚在一起,可细说下来,却根本看不出什么利益关系。 可就是这样的关系,目前看来却很牢靠。 话至此,二人便没有什么好再说的。 林方知询问:“回茶楼吗?” “回。” 关九应一声,便上前来推他的轮椅,动作自然娴熟。 …… 三日后,镇北侯府。 骆筱筱在揽月阁养这几日,虽不说痊愈,却也能下地走动,慢慢复健。 扶着凝香肩膀,她慢吞吞走过两圈,才回到榻上去继续趴着。 想到老夫人那日狠毒的嘴脸,她便满心都是恨。 不过是出门罢了,难道要她一辈子都困在这府中吗? 何况当初骆清澜被刺客纠缠时,都未有人去阻拦,怎么到她这里便不同了? 心中恨意难消,她眼眸闪烁着,忽然问道:“是不是快用午饭了?” “是。”凝香应答一声,“想来闻乐不多时便会送餐来了。” “都是些素菜罢了,没滋没味。”骆筱筱嫌弃道,“就不能让厨房多添两道吗!” 凝香细声道:“大小姐吩咐,因您伤口未痊愈,暂且不供您鱼肉了,多供些养身的。” “她这是借口!”骆筱筱冷哼道,“什么养身,不过是折磨我罢了,既然如此,我也要给她添添堵。” “一会儿饭菜到了,你便想法子为难为难那闻乐,让她反复换几次。”骆筱筱道,“左右我这里还有点心,能顶顶饿。” 凝香心想:怕是大小姐不肯买账,到时候要没得吃了。 不过她不敢说出来,老老实实应下。 待闻乐送饭来,她便左一句挑剔,右一句挑剔的,让人重新去做一桌来。 闻乐好脾气地应下来,将菜暂且留下,便先去寻骆清澜,将此事给说了。 骆清澜慢条斯理地用着饭,闻言冷道:“揽月阁今日只有那些菜式,她若不喜欢,便将饭菜都撤了,我这里不养祖宗,也无意给她浪费粮食。” 闻乐应一声,回去便将原话给传达了。 她客客气气道:“若二小姐实在不愿意,奴婢便唤人去将菜撤去了,也免得二小姐病中闻来不适。” 她与凝香的对话,骆筱筱听得一清二楚。 恼怒地咬咬牙,她用拳锤一下榻,最终只能不甘不愿道:“……罢了,今日我便忍下来,希望小厨房明日能做些我喜欢的。” 闻乐笑着道:“大小姐吩咐,小厨房这些时日做菜,都是照顾着您的身体,绝无任何懈怠,明日自然也是一样的。” 意思是……她还要吃这些清汤寡水?! 骆筱筱气急,还未来及说什么,闻乐便行过一礼,离开了房间。 凝香小心翼翼地看向她,试探着询问:“小姐……您要现在用饭吗?” “……用。”骆筱筱咬牙切齿。 难道真要她饿着肚子不成。 凝香扶着她到餐桌前落座,伺候着她用饭。 骆筱筱未能如愿给骆清澜添乱,心中一阵不爽。 她看着一桌饭菜,眼眸流转间,忽然计上心头。 咬一下筷子,她向凝香招招手,对她道:“你过来,帮我做一件事。” 凝香附耳过去,再听罢后却是面露难色:“别的不说,这大小姐不许我们随意外出呀。” “你便说是去帮我给母亲传话的。”骆筱筱道,“这几日母亲来看我,骆清澜都没有阻拦过,想来是行得通。” 凝香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她从房间顺利出去,本在犹豫着要不要去告知骆清澜,可在揽月阁内处处都是目光,她根本没有悄悄靠近的机会,只好先按照骆筱筱所说去做。 她们主仆二人所筹谋的事情,骆清澜并不知晓。 在用过午饭后,她便在屋中插花。 眼看要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屋内也已经烘上暖炉,从前摆着的花看着都要蔫折,她便打算选些这时节的花,重新摆一摆。 正执花思索着,便见丫鬟匆匆忙忙跑进来,焦急道:“大小姐,不好了!二小姐中毒了!” 骆清澜手上动作一顿,眉梢蹙起。 她抬眸看过来:“她是怎么中毒的?” “不太清楚,只听房中传来动静,听着是很痛苦。” “……算了,我先去看看。” 骆清澜将花枝放下来,便携谢秋前往骆筱筱房间。 至附近时,便听得里头传来阵阵哀嚎和咒骂,恶毒言语基本都是在骂骆清澜的。 骆清澜不动声色,推门入内。 屋内,凝香正扶在床畔,不断哭喊着骆筱筱,时不时对外喊着府医。 骆筱筱则是在床上捂着肚子,不住怒骂。 她一张脸变得惨白无比,额上渗出无数冷汗。 余光之中瞥见骆清澜入门来,她当即骂道:“骆清澜!你想要害我,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祖母将我送到此处,是让你教我修身养性,不是让你毒害我的!” 骆清澜冷淡地看着她,并未因她这句话而有任何神情起伏。 她上前来,俯身去查看骆筱筱的情况。 “不要靠近我!” 骆筱筱一巴掌过来,骆清澜眼疾手快地捏住她手腕,顺势不动声色地将脉给把了。 眯一下眼,她询问道:“怎么中毒的?” “你心里不清楚吗?”骆筱筱恨道,“你在我饭菜中下毒,欲置我于死地,难道还要装傻吗!别忘了,这些时日我可一直都在你这里,哪里都没有去过!”?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中毒 林方知唇畔始终流连着温和:“那么,你是看不惯我这样的作派呢,还是……?” “你是怎样的人,我不关心。”关九冷道,“不过……能知道你还是正常的人,我心中确实放心。” 正常的人? 也是,经历过那些,又怎能维持一派云淡风轻。 关九知晓他内心里也有恨,也有怨,反倒是更放心一些。 林方知不置可否,只笑着道:“可惜我们这位小姐并非恶毒之人,有些事情她无法做,便只能由我们来动手了,她是适合永远明媚向阳的人。” 关九嗤笑一声,却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语,更不会去向骆清澜高密。 他们这些人的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似乎是因利益而聚在一起,可细说下来,却根本看不出什么利益关系。 可就是这样的关系,目前看来却很牢靠。 话至此,二人便没有什么好再说的。 林方知询问:“回茶楼吗?” “回。” 关九应一声,便上前来推他的轮椅,动作自然娴熟。 …… 三日后,镇北侯府。 骆筱筱在揽月阁养这几日,虽不说痊愈,却也能下地走动,慢慢复健。 扶着凝香肩膀,她慢吞吞走过两圈,才回到榻上去继续趴着。 想到老夫人那日狠毒的嘴脸,她便满心都是恨。 不过是出门罢了,难道要她一辈子都困在这府中吗? 何况当初骆清澜被刺客纠缠时,都未有人去阻拦,怎么到她这里便不同了? 心中恨意难消,她眼眸闪烁着,忽然问道:“是不是快用午饭了?” “是。”凝香应答一声,“想来闻乐不多时便会送餐来了。” “都是些素菜罢了,没滋没味。”骆筱筱嫌弃道,“就不能让厨房多添两道吗!” 凝香细声道:“大小姐吩咐,因您伤口未痊愈,暂且不供您鱼肉了,多供些养身的。” “她这是借口!”骆筱筱冷哼道,“什么养身,不过是折磨我罢了,既然如此,我也要给她添添堵。” “一会儿饭菜到了,你便想法子为难为难那闻乐,让她反复换几次。”骆筱筱道,“左右我这里还有点心,能顶顶饿。” 凝香心想:怕是大小姐不肯买账,到时候要没得吃了。 不过她不敢说出来,老老实实应下。 待闻乐送饭来,她便左一句挑剔,右一句挑剔的,让人重新去做一桌来。 闻乐好脾气地应下来,将菜暂且留下,便先去寻骆清澜,将此事给说了。 骆清澜慢条斯理地用着饭,闻言冷道:“揽月阁今日只有那些菜式,她若不喜欢,便将饭菜都撤了,我这里不养祖宗,也无意给她浪费粮食。” 闻乐应一声,回去便将原话给传达了。 她客客气气道:“若二小姐实在不愿意,奴婢便唤人去将菜撤去了,也免得二小姐病中闻来不适。” 她与凝香的对话,骆筱筱听得一清二楚。 恼怒地咬咬牙,她用拳锤一下榻,最终只能不甘不愿道:“……罢了,今日我便忍下来,希望小厨房明日能做些我喜欢的。” 闻乐笑着道:“大小姐吩咐,小厨房这些时日做菜,都是照顾着您的身体,绝无任何懈怠,明日自然也是一样的。” 意思是……她还要吃这些清汤寡水?! 骆筱筱气急,还未来及说什么,闻乐便行过一礼,离开了房间。 凝香小心翼翼地看向她,试探着询问:“小姐……您要现在用饭吗?” “……用。”骆筱筱咬牙切齿。 难道真要她饿着肚子不成。 凝香扶着她到餐桌前落座,伺候着她用饭。 骆筱筱未能如愿给骆清澜添乱,心中一阵不爽。 她看着一桌饭菜,眼眸流转间,忽然计上心头。 咬一下筷子,她向凝香招招手,对她道:“你过来,帮我做一件事。” 凝香附耳过去,再听罢后却是面露难色:“别的不说,这大小姐不许我们随意外出呀。” “你便说是去帮我给母亲传话的。”骆筱筱道,“这几日母亲来看我,骆清澜都没有阻拦过,想来是行得通。” 凝香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她从房间顺利出去,本在犹豫着要不要去告知骆清澜,可在揽月阁内处处都是目光,她根本没有悄悄靠近的机会,只好先按照骆筱筱所说去做。 她们主仆二人所筹谋的事情,骆清澜并不知晓。 在用过午饭后,她便在屋中插花。 眼看要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屋内也已经烘上暖炉,从前摆着的花看着都要蔫折,她便打算选些这时节的花,重新摆一摆。 正执花思索着,便见丫鬟匆匆忙忙跑进来,焦急道:“大小姐,不好了!二小姐中毒了!” 骆清澜手上动作一顿,眉梢蹙起。 她抬眸看过来:“她是怎么中毒的?” “不太清楚,只听房中传来动静,听着是很痛苦。” “……算了,我先去看看。” 骆清澜将花枝放下来,便携谢秋前往骆筱筱房间。 至附近时,便听得里头传来阵阵哀嚎和咒骂,恶毒言语基本都是在骂骆清澜的。 骆清澜不动声色,推门入内。 屋内,凝香正扶在床畔,不断哭喊着骆筱筱,时不时对外喊着府医。 骆筱筱则是在床上捂着肚子,不住怒骂。 她一张脸变得惨白无比,额上渗出无数冷汗。 余光之中瞥见骆清澜入门来,她当即骂道:“骆清澜!你想要害我,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祖母将我送到此处,是让你教我修身养性,不是让你毒害我的!” 骆清澜冷淡地看着她,并未因她这句话而有任何神情起伏。 她上前来,俯身去查看骆筱筱的情况。 “不要靠近我!” 骆筱筱一巴掌过来,骆清澜眼疾手快地捏住她手腕,顺势不动声色地将脉给把了。 眯一下眼,她询问道:“怎么中毒的?” “你心里不清楚吗?”骆筱筱恨道,“你在我饭菜中下毒,欲置我于死地,难道还要装傻吗!别忘了,这些时日我可一直都在你这里,哪里都没有去过!”? 第二百八十章 究竟谁下毒 骆清澜平静地看着她,将手缓慢收回来。 “听你这话,似乎是我在故意害你?”她问。 “难道不是吗?”骆筱筱愤愤道,“你我不和,谁人不知,我现在在你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 “好。”骆清澜抬一下下颌,吩咐道,“去请老夫人和府医,我们将今日之事仔细说说分明。” 立即有丫鬟前去,骆筱筱却忽然有些不自信起来。 ……这女人如此淡定,莫非是看出什么? 骆筱筱心中正盘算着,便觉得一阵剧痛袭来,让她根本无法思考。 骆清澜看着她这模样,唇角勾勒起冷笑来。 她在桌前坐下,慢条斯理地倒茶来饮,与在床上受折磨的骆筱筱形成鲜明对比。 骆筱筱看得更是心中恼恨。 她咬着牙,堪堪挤出几句:“你竟然还能如此悠闲?当真是冷酷无情,没心没肺!” 骆清澜淡淡看她一眼:“我只是问心无愧罢了,难不成你要我心疼你,为你落泪?可你方才也说了,你我不和,我这是想演戏都不成了。” 谢秋在旁忍住笑,看着骆筱筱气得脸更白了,忙道:“二小姐您可要撑住,不要昏迷了,若您失去意识,待老夫人来了,这揽月阁里可没有人帮你说话。” 骆筱筱气得当真要昏厥过去。 好在是她也知道轻重,没有再与骆清澜置气。 未过多久,老夫人便来到揽月阁中,随行的还有唐萱宁和柳茹云。 看到女儿受苦,柳茹云二话不说便开始发怒,撸起袖子便向骆清澜扬起手掌。 “贱人!让你照顾我女儿,你便是这般照顾的?你这心肠歹毒的女人,我今天便替你父亲教训教训你!” 谢秋眸光一暗,上前去一把捏住柳茹云手腕,将她给甩开。 “事情还未明了,三夫人自重。”她冷冷道,“此处是揽月阁,老夫人和二夫人也在此,还轮不到您来训斥谁。” “你……!” “三姐姐。” 唐萱宁上前来,先将她给扶住:“我们还是先让府医上前看看,我们在这里吵闹,府医都无法入内为二小姐诊治了。” 听闻是为着骆筱筱,柳茹云暂且是忍下了怒火。 她随着府医一同过去,关切地握住骆筱筱的手:“筱筱,这究竟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便中毒了?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骆筱筱握着她的手,委委屈屈地哭起来:“是姐姐要害我……我也不知何处招惹到姐姐,这几日分明是按着她的规矩在揽月阁中谨小慎微的,却还是惹她不满,甚至每日都不给吃饱……” 她抱着柳茹云的手,恳求道:“母亲,求您将我给领回去,我真的不想继续在此处了,回去后我定然好好听话,绝不再出府了。” 看着她如此模样,柳茹云是更为心疼,转头便向老夫人跪下来:“母亲,求您宽恕,饶过筱筱,她也未曾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您何必如此苛待呢?现在倒好,在府中竟然都中了毒。” 老夫人皱眉,满是烦躁之色。 她瞪向骆清澜,不悦呵斥:“怎么回事,我将你妹妹交给你照顾,你便是这般行事的?什么中毒,什么吃不饱,这是大家闺秀应当做的事情吗?” 骆清澜平静道:“我既然敢请祖母过来,便是清白坦荡的,您不妨先听听府医的结论,再来处理此事。” 老夫人冷哼一声,虽然不满她,却也没有急着处罚。 她看向府医:“究竟什么情况。” “待我先诊脉看看情况。”府医说着话,总算是寻到时机来诊脉。 他伏在床前细细诊过脉,便上前来道:“确实是中毒,索性是毒性不深,只让二小姐腹痛不止罢了,待我开副方子,让二小姐将毒都泻出来,便无碍了。” 柳茹云放下心来,抱着骆筱筱又是心肝宝贝地唤着。 老夫人冷冷地看向骆清澜:“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母亲!您一定要重罚这个心思歹毒的贱人!”柳茹云面目狰狞,指着骆清澜怒骂道,“她今日可以给姊妹投毒,来日便敢对我们下手!留着这样的祸害不处罚,将来侯府难安!” “也求您准许,让我将筱筱给带回去。” 老夫人沉沉望着骆清澜,眸中冰冷并无任何心软,反倒是充满嘲弄,似乎在讽刺她办不好事情。 骆清澜蓦然轻笑一声:“婶婶想要处罚下毒之人,也该找对人才是。” 她落落大方地看向府医:“还请先生说说,妹妹所中是什么毒,有什么功效,如何发作,您将事情一一道明了,今日这真相才可浮出水面。” 老夫人皱眉,望着府医的眸光隐有压迫。 骆筱筱更是心头一慌,略有几分忐忑。 府医四下扫视一眼,在犹豫片刻,本欲说谎,却正正对上骆清澜的眼眸。 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神情,让他脊背微微一寒。 回想起来……若骆清澜当真什么都不知晓,又何必多次一问? 她若是知晓了,而自己又说谎,到最后会不会惊动皇宫里的御医? 心思流转间,他也知晓该如何做。 至少,他不敢得罪皇宫大内。 这般想着,他当即道:“二小姐所中毒药,名为寸肠,以二小姐服用量计来看……应当是配合着茉莉花茶来用,当场来发作的。” 骆清澜唇角不动声色地勾勒出一点笑意。 ……也是聪明的。 惊不惊动大内,于她而言都有好处。 不过她更喜欢不要惊动皇后,毕竟这侯府名声,都是她父兄打下来的,她还不愿这些人一再糟蹋、传扬出去。 她徐徐道:“想来大家都听到了?谢秋,你来说说看,我这揽月阁可用过茉莉?可出现过寸肠?” 谢秋上前道:“小姐不喜喝花茶,加上二小姐伤势严重,也不宜多饮,因此揽月阁内并无任何花茶,更未栽种茉莉,以二小姐当场发作的情况来看……怕是从外头带进来的。” 骆筱筱唇色发白,眼眸不住闪烁着。 她恶狠狠地瞪一眼府医,心中涌现出一阵恨恼。 第二百八十章 究竟谁下毒 骆清澜平静地看着她,将手缓慢收回来。 “听你这话,似乎是我在故意害你?”她问。 “难道不是吗?”骆筱筱愤愤道,“你我不和,谁人不知,我现在在你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 “好。”骆清澜抬一下下颌,吩咐道,“去请老夫人和府医,我们将今日之事仔细说说分明。” 立即有丫鬟前去,骆筱筱却忽然有些不自信起来。 ……这女人如此淡定,莫非是看出什么? 骆筱筱心中正盘算着,便觉得一阵剧痛袭来,让她根本无法思考。 骆清澜看着她这模样,唇角勾勒起冷笑来。 她在桌前坐下,慢条斯理地倒茶来饮,与在床上受折磨的骆筱筱形成鲜明对比。 骆筱筱看得更是心中恼恨。 她咬着牙,堪堪挤出几句:“你竟然还能如此悠闲?当真是冷酷无情,没心没肺!” 骆清澜淡淡看她一眼:“我只是问心无愧罢了,难不成你要我心疼你,为你落泪?可你方才也说了,你我不和,我这是想演戏都不成了。” 谢秋在旁忍住笑,看着骆筱筱气得脸更白了,忙道:“二小姐您可要撑住,不要昏迷了,若您失去意识,待老夫人来了,这揽月阁里可没有人帮你说话。” 骆筱筱气得当真要昏厥过去。 好在是她也知道轻重,没有再与骆清澜置气。 未过多久,老夫人便来到揽月阁中,随行的还有唐萱宁和柳茹云。 看到女儿受苦,柳茹云二话不说便开始发怒,撸起袖子便向骆清澜扬起手掌。 “贱人!让你照顾我女儿,你便是这般照顾的?你这心肠歹毒的女人,我今天便替你父亲教训教训你!” 谢秋眸光一暗,上前去一把捏住柳茹云手腕,将她给甩开。 “事情还未明了,三夫人自重。”她冷冷道,“此处是揽月阁,老夫人和二夫人也在此,还轮不到您来训斥谁。” “你……!” “三姐姐。” 唐萱宁上前来,先将她给扶住:“我们还是先让府医上前看看,我们在这里吵闹,府医都无法入内为二小姐诊治了。” 听闻是为着骆筱筱,柳茹云暂且是忍下了怒火。 她随着府医一同过去,关切地握住骆筱筱的手:“筱筱,这究竟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便中毒了?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骆筱筱握着她的手,委委屈屈地哭起来:“是姐姐要害我……我也不知何处招惹到姐姐,这几日分明是按着她的规矩在揽月阁中谨小慎微的,却还是惹她不满,甚至每日都不给吃饱……” 她抱着柳茹云的手,恳求道:“母亲,求您将我给领回去,我真的不想继续在此处了,回去后我定然好好听话,绝不再出府了。” 看着她如此模样,柳茹云是更为心疼,转头便向老夫人跪下来:“母亲,求您宽恕,饶过筱筱,她也未曾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您何必如此苛待呢?现在倒好,在府中竟然都中了毒。” 老夫人皱眉,满是烦躁之色。 她瞪向骆清澜,不悦呵斥:“怎么回事,我将你妹妹交给你照顾,你便是这般行事的?什么中毒,什么吃不饱,这是大家闺秀应当做的事情吗?” 骆清澜平静道:“我既然敢请祖母过来,便是清白坦荡的,您不妨先听听府医的结论,再来处理此事。” 老夫人冷哼一声,虽然不满她,却也没有急着处罚。 她看向府医:“究竟什么情况。” “待我先诊脉看看情况。”府医说着话,总算是寻到时机来诊脉。 他伏在床前细细诊过脉,便上前来道:“确实是中毒,索性是毒性不深,只让二小姐腹痛不止罢了,待我开副方子,让二小姐将毒都泻出来,便无碍了。” 柳茹云放下心来,抱着骆筱筱又是心肝宝贝地唤着。 老夫人冷冷地看向骆清澜:“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母亲!您一定要重罚这个心思歹毒的贱人!”柳茹云面目狰狞,指着骆清澜怒骂道,“她今日可以给姊妹投毒,来日便敢对我们下手!留着这样的祸害不处罚,将来侯府难安!” “也求您准许,让我将筱筱给带回去。” 老夫人沉沉望着骆清澜,眸中冰冷并无任何心软,反倒是充满嘲弄,似乎在讽刺她办不好事情。 骆清澜蓦然轻笑一声:“婶婶想要处罚下毒之人,也该找对人才是。” 她落落大方地看向府医:“还请先生说说,妹妹所中是什么毒,有什么功效,如何发作,您将事情一一道明了,今日这真相才可浮出水面。” 老夫人皱眉,望着府医的眸光隐有压迫。 骆筱筱更是心头一慌,略有几分忐忑。 府医四下扫视一眼,在犹豫片刻,本欲说谎,却正正对上骆清澜的眼眸。 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神情,让他脊背微微一寒。 回想起来……若骆清澜当真什么都不知晓,又何必多次一问? 她若是知晓了,而自己又说谎,到最后会不会惊动皇宫里的御医? 心思流转间,他也知晓该如何做。 至少,他不敢得罪皇宫大内。 这般想着,他当即道:“二小姐所中毒药,名为寸肠,以二小姐服用量计来看……应当是配合着茉莉花茶来用,当场来发作的。” 骆清澜唇角不动声色地勾勒出一点笑意。 ……也是聪明的。 惊不惊动大内,于她而言都有好处。 不过她更喜欢不要惊动皇后,毕竟这侯府名声,都是她父兄打下来的,她还不愿这些人一再糟蹋、传扬出去。 她徐徐道:“想来大家都听到了?谢秋,你来说说看,我这揽月阁可用过茉莉?可出现过寸肠?” 谢秋上前道:“小姐不喜喝花茶,加上二小姐伤势严重,也不宜多饮,因此揽月阁内并无任何花茶,更未栽种茉莉,以二小姐当场发作的情况来看……怕是从外头带进来的。” 骆筱筱唇色发白,眼眸不住闪烁着。 她恶狠狠地瞪一眼府医,心中涌现出一阵恨恼。 第二百八十一章 都是污蔑 骆清澜微微一笑,眉目仍是一派温和:“祖母,您都听到了,妹妹中毒,可和我揽月阁没有关系,我倒是很想问问妹妹,是如何喝到我揽月阁没有的茉莉茶?又是从哪里寻来的寸肠?” 骆筱筱眼眸转动间,正待辩解。 便听闻乐在旁细声道:“今日二小姐房中,也只有凝香出过揽月阁,她称是去寻三夫人的。” “胡说,她何时来寻我,我……”柳茹云恼怒驳斥,话未说完,便被骆筱筱给拉住。 她在一瞬反应过来,不由懊恼地咬住唇瓣。 不过很快,她便指着闻乐控诉:“这小丫头满嘴谎言,意图将事情推到我们三房身上,我看是你们主子做错坏事,让你来恶人先告状的?” 话语间,她将凝香一把扯出来,“说!你可曾回去寻我!” “我……我……” 凝香惶恐地望着众人,这里站着的每一个,都不是她所能招惹的。 半晌,她才含着哭腔,摇了摇脑袋:“没、没有。” “你看!”柳茹云当即扬起脑袋来,看向骆清澜道,“分明是你自己的问题,便不要来污蔑我们三房!” 骆清澜轻笑一声:“那我倒是很想问问妹妹,她今日午饭不肯吃,我明明命人将东西都撤了,怎么她还能吃进去呢?既然我有此命令,便不可能再下毒,我下毒是要害谁?一个不存在的人吗?” 柳茹云愣住。 “何况,凝香出门时有许多人看到,你能堵住凝香一个人的嘴巴,难道能堵住全府之人的嘴巴?” 骆清澜冷厉下来,看着凝香道:“我再问你一次,中毒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凝香眼眸转动着,立在原地没有开口说话。 唐萱宁扶着老夫人,微微一笑道:“母亲,眼看要到您歇息时间了,可不能让这件事耽误您,不若便拷问了这丫鬟,看看她究竟能说出什么来。” “这……” “母亲,您细瞧瞧她,是不是此前打算发卖的?如今留在主人家做事,虽然是忠心二小姐,却也该明白,这府中仍是以您为尊才是,怎么敢在您面前胡作妄为。” 老夫人腰背不由得挺直几分。 她威严地点点头,冷眼看着凝香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去寻过三房,给我仔仔细细说清楚,否则我若全府搜查搜出什么,无论谁再为你求情,我都会将你给彻底发卖,明白了吗?” 凝香惶恐抬眸,肩膀隐有几分颤抖。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骆筱筱,眸光中藏着几分哀求。 后者却只是拿威胁目光盯着她,满是阴毒。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直接乱棍打死!我倒是要看看,她今天究竟松不松口。” “不……不要!” 凝香看着几个精壮嬷嬷走进来,害怕地向后退去。 她不住向骆筱筱求助着,得到的却只有她冰冷的目光。 ……她是要让自己去死! 府中出人命,无论这件事如何,都不会继续再查下去了。 她咬咬唇瓣,隐晦地看一眼骆清澜,猛然开口道:“都是二小姐吩咐我去做的!” 嬷嬷们停住脚步,却并未收敛凶狠气场。 在她们逼视下,凝香无视了骆筱筱的威胁,一股脑便全部交代:“今日午时,二小姐想要吃些卤味和荤食,可大小姐称她身体未痊愈,无法食用,且厨房所做食物向来清淡,不会特意迎合她的口味,还命闻乐来传话,称她不愿吃便直接端下去。” “二小姐便很是恼怒,想出法子来要陷害大小姐,从这揽月阁中出去,也给大小姐一个教训……” “胡说!” 骆筱筱挣扎着,恼羞成怒地大叫:“你这是在污蔑我!说!是不是骆清澜教你这样说的!” “我与大小姐关系破裂,人尽皆知!”凝香道,“当日您命我刺杀大小姐,难道忘记了吗!” “你……!” “而今日,也是您让奴婢去看看能弄到什么不伤人根本的毒药,奴婢才去寻来寸肠和茉莉花茶。” 凝香豁出去了,索性全部说出:“至于三房……我确实没有去过,那只是我出揽月阁的借口,因为大小姐不许我和二小姐随意外出,只有在三夫人来时,口风才松动些,便只称是去给三夫人传话,这才能出去拿东西。” “你懂的倒是不少。”唐萱宁冷笑,“还知晓寸肠和茉莉花茶的用法,这东西连我都不知晓。” 凝香缩缩脖子,小声道:“奴婢是跟在二小姐身边学的。” “歪门邪道。”老夫人眉宇间忍着怒火,瞪向了骆筱筱,“成日里不知修身养性,竟学这些东西,也难怪你到处得罪人,惹来刺客。” “你也是!”她又瞪向骆清澜,“连妹妹都管不好,每日里也不知道做什么!” 骆清澜恭顺地垂着头,开口道:“三婶婶是长辈,孙女不敢管教,何况她与妹妹是血脉相连的母女,孙女如何能阻拦她们相见?祖母,您今日也看到了,妹妹在此短短几日,我便没能管住,怕是日后还要再惹出麻烦来,不若让她回到三房。” “回三房?”老夫人冷笑,“简直是做梦!怎么她做错事,我还将她给挪回自己窝?” 说罢,她刚想斥骂骆清澜,想到了什么,又硬生生忍下来。 将骆筱筱丢给骆清澜,是因骆清澜在皇后面前受宠,即便骆筱筱因刺客之事再惹出什么麻烦来,也不会过分怪罪侯府。 顿一下,她再度瞪向骆筱筱:“当真是管不出的废物东西……你姐姐悉心管教你,为你健康着想,给你认真准备了饮食,你却反生怨怼,要如此陷害,真不知道你从前在三房养了些什么。” “从今往后,便在这里谁都不许见,包括你!” 她指一下柳茹云,憋着火气骂道:“自己女儿变成这副模样,你倒是也好意思偏偏跑来打扰清澜,往后不许你再踏入揽月阁半步,若你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脚,我便将你送回老家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都是污蔑 骆清澜微微一笑,眉目仍是一派温和:“祖母,您都听到了,妹妹中毒,可和我揽月阁没有关系,我倒是很想问问妹妹,是如何喝到我揽月阁没有的茉莉茶?又是从哪里寻来的寸肠?” 骆筱筱眼眸转动间,正待辩解。 便听闻乐在旁细声道:“今日二小姐房中,也只有凝香出过揽月阁,她称是去寻三夫人的。” “胡说,她何时来寻我,我……”柳茹云恼怒驳斥,话未说完,便被骆筱筱给拉住。 她在一瞬反应过来,不由懊恼地咬住唇瓣。 不过很快,她便指着闻乐控诉:“这小丫头满嘴谎言,意图将事情推到我们三房身上,我看是你们主子做错坏事,让你来恶人先告状的?” 话语间,她将凝香一把扯出来,“说!你可曾回去寻我!” “我……我……” 凝香惶恐地望着众人,这里站着的每一个,都不是她所能招惹的。 半晌,她才含着哭腔,摇了摇脑袋:“没、没有。” “你看!”柳茹云当即扬起脑袋来,看向骆清澜道,“分明是你自己的问题,便不要来污蔑我们三房!” 骆清澜轻笑一声:“那我倒是很想问问妹妹,她今日午饭不肯吃,我明明命人将东西都撤了,怎么她还能吃进去呢?既然我有此命令,便不可能再下毒,我下毒是要害谁?一个不存在的人吗?” 柳茹云愣住。 “何况,凝香出门时有许多人看到,你能堵住凝香一个人的嘴巴,难道能堵住全府之人的嘴巴?” 骆清澜冷厉下来,看着凝香道:“我再问你一次,中毒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凝香眼眸转动着,立在原地没有开口说话。 唐萱宁扶着老夫人,微微一笑道:“母亲,眼看要到您歇息时间了,可不能让这件事耽误您,不若便拷问了这丫鬟,看看她究竟能说出什么来。” “这……” “母亲,您细瞧瞧她,是不是此前打算发卖的?如今留在主人家做事,虽然是忠心二小姐,却也该明白,这府中仍是以您为尊才是,怎么敢在您面前胡作妄为。” 老夫人腰背不由得挺直几分。 她威严地点点头,冷眼看着凝香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去寻过三房,给我仔仔细细说清楚,否则我若全府搜查搜出什么,无论谁再为你求情,我都会将你给彻底发卖,明白了吗?” 凝香惶恐抬眸,肩膀隐有几分颤抖。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骆筱筱,眸光中藏着几分哀求。 后者却只是拿威胁目光盯着她,满是阴毒。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直接乱棍打死!我倒是要看看,她今天究竟松不松口。” “不……不要!” 凝香看着几个精壮嬷嬷走进来,害怕地向后退去。 她不住向骆筱筱求助着,得到的却只有她冰冷的目光。 ……她是要让自己去死! 府中出人命,无论这件事如何,都不会继续再查下去了。 她咬咬唇瓣,隐晦地看一眼骆清澜,猛然开口道:“都是二小姐吩咐我去做的!” 嬷嬷们停住脚步,却并未收敛凶狠气场。 在她们逼视下,凝香无视了骆筱筱的威胁,一股脑便全部交代:“今日午时,二小姐想要吃些卤味和荤食,可大小姐称她身体未痊愈,无法食用,且厨房所做食物向来清淡,不会特意迎合她的口味,还命闻乐来传话,称她不愿吃便直接端下去。” “二小姐便很是恼怒,想出法子来要陷害大小姐,从这揽月阁中出去,也给大小姐一个教训……” “胡说!” 骆筱筱挣扎着,恼羞成怒地大叫:“你这是在污蔑我!说!是不是骆清澜教你这样说的!” “我与大小姐关系破裂,人尽皆知!”凝香道,“当日您命我刺杀大小姐,难道忘记了吗!” “你……!” “而今日,也是您让奴婢去看看能弄到什么不伤人根本的毒药,奴婢才去寻来寸肠和茉莉花茶。” 凝香豁出去了,索性全部说出:“至于三房……我确实没有去过,那只是我出揽月阁的借口,因为大小姐不许我和二小姐随意外出,只有在三夫人来时,口风才松动些,便只称是去给三夫人传话,这才能出去拿东西。” “你懂的倒是不少。”唐萱宁冷笑,“还知晓寸肠和茉莉花茶的用法,这东西连我都不知晓。” 凝香缩缩脖子,小声道:“奴婢是跟在二小姐身边学的。” “歪门邪道。”老夫人眉宇间忍着怒火,瞪向了骆筱筱,“成日里不知修身养性,竟学这些东西,也难怪你到处得罪人,惹来刺客。” “你也是!”她又瞪向骆清澜,“连妹妹都管不好,每日里也不知道做什么!” 骆清澜恭顺地垂着头,开口道:“三婶婶是长辈,孙女不敢管教,何况她与妹妹是血脉相连的母女,孙女如何能阻拦她们相见?祖母,您今日也看到了,妹妹在此短短几日,我便没能管住,怕是日后还要再惹出麻烦来,不若让她回到三房。” “回三房?”老夫人冷笑,“简直是做梦!怎么她做错事,我还将她给挪回自己窝?” 说罢,她刚想斥骂骆清澜,想到了什么,又硬生生忍下来。 将骆筱筱丢给骆清澜,是因骆清澜在皇后面前受宠,即便骆筱筱因刺客之事再惹出什么麻烦来,也不会过分怪罪侯府。 顿一下,她再度瞪向骆筱筱:“当真是管不出的废物东西……你姐姐悉心管教你,为你健康着想,给你认真准备了饮食,你却反生怨怼,要如此陷害,真不知道你从前在三房养了些什么。” “从今往后,便在这里谁都不许见,包括你!” 她指一下柳茹云,憋着火气骂道:“自己女儿变成这副模样,你倒是也好意思偏偏跑来打扰清澜,往后不许你再踏入揽月阁半步,若你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脚,我便将你送回老家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要她付出代价 “母亲!” 柳茹云惶恐至极,扑到老夫人面前来,恳求道:“求您收回成命,母亲!筱筱如今身受重伤,我若不能日日来看,实在是放心不下,何况……将她这般关在揽月阁,谁知道旁人会做什么!” 她充满暗示性的话语,是对着骆清澜所言。 骆清澜心中好笑,面上为难一瞬,便诚恳看着她道:“那不如……三婶婶您领回去?其实若只是让妹妹不外出,下一道劲足令便好了,也不必留在我这里,反倒是引得府中人猜忌,若妹妹再来今日这一出,我实在是不敢承担责任。” 老夫人冷哼一声,敲一下拐杖道:“下次她若作妖,便不要管她,直接让她毒死!” “什……!” 骆筱筱又惊又怕,心中浮现出阵阵恨意。 她刚欲说什么,腹部绞痛袭来,将她所有话都吞咽下去。 听着她痛苦出声,老夫人神情没有任何缓和,反倒是踹一脚柳茹云道:“别说清澜不会对你女儿做什么,即便有,那也是她活该,就她这般爱折腾的性子,便该来人好好磨一磨,才能知道什么是害怕,否则来日出去了,还不知道要如何丢我侯府的脸面!” 说罢,她便转过身去,直接道:“行了,我也该回去歇着了,往后揽月阁这样的事情不要唤我过来,你们自己解决。” 她似乎是怕骆清澜会再度说出将人搬出去的话,在话音落下后,便携唐萱宁离开。 呼啦啦一大群人出去,房间内清冷下来。 骆清澜望向摊在地上的柳茹云,淡淡道:“只要你们母女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会让她安安稳稳地将伤养好,若你们继续招惹,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你便好好和你女儿说说话,再回自己院落。” 话音落下,她便也携人出去,屋内只剩下她们主仆几个。 柳茹云猛然反应过来,正打算扑上去打骆清澜,却发现人早已经是不在了。 她转而将怒火宣泄在凝香身上。 “贱人!谁允许你在老夫人面前胡言乱语的!当初老夫人要将你发卖,若不是筱筱好心收留你,还将你提拔做一等丫鬟,你会有今天吗!” “不知报恩的白眼狼,竟然还敢告恶状,我今日便要将你给打死。” 凝香伏在地上护住脑袋,咬紧牙关忍耐着。 相比起平日里骆筱筱对她的这么,柳茹云这顿毒打根本不算什么。 她眼眸里闪烁着恨意,再度后悔起当初的选择。 她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舍弃骆清澜这处的荣华富贵,投靠骆筱筱。 索性……现在也不算迟。 她抚一下脸上的疤痕,已然是好许多了。 “咳……” 骆筱筱发出动静,痛苦声传来,让柳茹云顾不上凝香,慌忙冲过来抱住她:“筱筱,你怎么样?现在还很痛吗?这药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骆清澜那贱人故意的!” “母、母亲……”骆筱筱咬牙抓住她的衣袖,眸中闪动着恨意,“我要骆清澜付出代价!” “好好,我会想办法。”柳茹云安抚着,“我定然不会让她好过,再怎么说,我也都是她的长辈,她需要敬让着我的,明日我便给她添添堵,让她……” “我要她死!” 骆筱筱用力捏住柳茹云手臂,一张惨白虚弱脸庞上满是狰狞和恶毒,如地狱爬出的厉鬼一般。 “我要她立刻就死,死得越惨越好。” 她咬牙切齿着,抓住柳茹云手腕:“母亲,帮我去联系兰月轩,让他们立即动手!还有,你背后不是有靠山吗?你想想法子,无论如何,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她死!” 柳茹云心中微微一颤,看着骆筱筱那张恶毒扭曲的脸,满是惊骇。 她连忙安抚道:“你先冷静一下,我……我去帮你联系,你先顾好自己的身体。” 话语间,房门被敲响,骆筱筱的药送了进来。 柳茹云连忙转开话题:“来,先吃药,吃过药你先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你考虑。” 她扶着骆筱筱喂下药,不多时,她便去泻毒。 趁此机会,柳茹云拉住凝香详细询问了兰月轩,在得知答案后,眸中也闪烁出冷光。 虽然她没有做过人命勾当,可若是能除掉骆清澜,让她的女儿成为府中唯一的小姐,那…… 她心中有数,冷冷凝视着凝香道:“这段时日我不好安排其他人进来,你便在这里好好服侍着,若是你能将功补过,今日之事,我也不和你计较。” “……是。” 凝香垂着脑袋应下来。 柳茹云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忙去关心她自己的女儿。 因着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骆筱筱,柳茹云硬是留到黄昏时分才离开。 离去前,还跑到骆清澜面前来,端起长辈架子训斥:“筱筱留在你这里,可不是由着你随意对待的犯人,你最好是能警醒一些,不要乱来,知道吗?” 骆清澜平静笑道:“我何曾苛待过她,倒是她先来害我,三婶婶,你爱女心切,也该辨明是非。” “你说什么?”柳茹云恼怒。 “我是想说,我都未曾去寻三婶婶说什么,您倒是先来我这里耍威风了。”骆清澜笑容依旧,眼眸却是冷冷的,“该是我提醒您,如今你们母女害我,我心中对你们是极为不喜的,可我也不会蠢到在这种时候对骆筱筱动手脚,所以——” “只要你和她都安安分分的,我自然能保证她在我这里住的舒坦,若是三婶婶你让我过得不舒坦,我便也让你的女儿不舒服,明白吗?” “你……!” 看着她扬起的手,骆清澜主动迎上去,眼眸里满是戏谑。 柳茹云气急败坏,这只手却是始终都没有落下来。 她恨恨地将手给落下,咬牙对骆清澜道:“好,今日我便忍下了,不过你别得意,等筱筱这件事了了、出来了,我便让你知晓知晓,欺负我女儿究竟有什么代价。” “你给我等着瞧!” 第二百八十二章 要她付出代价 “母亲!” 柳茹云惶恐至极,扑到老夫人面前来,恳求道:“求您收回成命,母亲!筱筱如今身受重伤,我若不能日日来看,实在是放心不下,何况……将她这般关在揽月阁,谁知道旁人会做什么!” 她充满暗示性的话语,是对着骆清澜所言。 骆清澜心中好笑,面上为难一瞬,便诚恳看着她道:“那不如……三婶婶您领回去?其实若只是让妹妹不外出,下一道劲足令便好了,也不必留在我这里,反倒是引得府中人猜忌,若妹妹再来今日这一出,我实在是不敢承担责任。” 老夫人冷哼一声,敲一下拐杖道:“下次她若作妖,便不要管她,直接让她毒死!” “什……!” 骆筱筱又惊又怕,心中浮现出阵阵恨意。 她刚欲说什么,腹部绞痛袭来,将她所有话都吞咽下去。 听着她痛苦出声,老夫人神情没有任何缓和,反倒是踹一脚柳茹云道:“别说清澜不会对你女儿做什么,即便有,那也是她活该,就她这般爱折腾的性子,便该来人好好磨一磨,才能知道什么是害怕,否则来日出去了,还不知道要如何丢我侯府的脸面!” 说罢,她便转过身去,直接道:“行了,我也该回去歇着了,往后揽月阁这样的事情不要唤我过来,你们自己解决。” 她似乎是怕骆清澜会再度说出将人搬出去的话,在话音落下后,便携唐萱宁离开。 呼啦啦一大群人出去,房间内清冷下来。 骆清澜望向摊在地上的柳茹云,淡淡道:“只要你们母女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会让她安安稳稳地将伤养好,若你们继续招惹,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你便好好和你女儿说说话,再回自己院落。” 话音落下,她便也携人出去,屋内只剩下她们主仆几个。 柳茹云猛然反应过来,正打算扑上去打骆清澜,却发现人早已经是不在了。 她转而将怒火宣泄在凝香身上。 “贱人!谁允许你在老夫人面前胡言乱语的!当初老夫人要将你发卖,若不是筱筱好心收留你,还将你提拔做一等丫鬟,你会有今天吗!” “不知报恩的白眼狼,竟然还敢告恶状,我今日便要将你给打死。” 凝香伏在地上护住脑袋,咬紧牙关忍耐着。 相比起平日里骆筱筱对她的这么,柳茹云这顿毒打根本不算什么。 她眼眸里闪烁着恨意,再度后悔起当初的选择。 她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舍弃骆清澜这处的荣华富贵,投靠骆筱筱。 索性……现在也不算迟。 她抚一下脸上的疤痕,已然是好许多了。 “咳……” 骆筱筱发出动静,痛苦声传来,让柳茹云顾不上凝香,慌忙冲过来抱住她:“筱筱,你怎么样?现在还很痛吗?这药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骆清澜那贱人故意的!” “母、母亲……”骆筱筱咬牙抓住她的衣袖,眸中闪动着恨意,“我要骆清澜付出代价!” “好好,我会想办法。”柳茹云安抚着,“我定然不会让她好过,再怎么说,我也都是她的长辈,她需要敬让着我的,明日我便给她添添堵,让她……” “我要她死!” 骆筱筱用力捏住柳茹云手臂,一张惨白虚弱脸庞上满是狰狞和恶毒,如地狱爬出的厉鬼一般。 “我要她立刻就死,死得越惨越好。” 她咬牙切齿着,抓住柳茹云手腕:“母亲,帮我去联系兰月轩,让他们立即动手!还有,你背后不是有靠山吗?你想想法子,无论如何,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她死!” 柳茹云心中微微一颤,看着骆筱筱那张恶毒扭曲的脸,满是惊骇。 她连忙安抚道:“你先冷静一下,我……我去帮你联系,你先顾好自己的身体。” 话语间,房门被敲响,骆筱筱的药送了进来。 柳茹云连忙转开话题:“来,先吃药,吃过药你先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你考虑。” 她扶着骆筱筱喂下药,不多时,她便去泻毒。 趁此机会,柳茹云拉住凝香详细询问了兰月轩,在得知答案后,眸中也闪烁出冷光。 虽然她没有做过人命勾当,可若是能除掉骆清澜,让她的女儿成为府中唯一的小姐,那…… 她心中有数,冷冷凝视着凝香道:“这段时日我不好安排其他人进来,你便在这里好好服侍着,若是你能将功补过,今日之事,我也不和你计较。” “……是。” 凝香垂着脑袋应下来。 柳茹云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忙去关心她自己的女儿。 因着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骆筱筱,柳茹云硬是留到黄昏时分才离开。 离去前,还跑到骆清澜面前来,端起长辈架子训斥:“筱筱留在你这里,可不是由着你随意对待的犯人,你最好是能警醒一些,不要乱来,知道吗?” 骆清澜平静笑道:“我何曾苛待过她,倒是她先来害我,三婶婶,你爱女心切,也该辨明是非。” “你说什么?”柳茹云恼怒。 “我是想说,我都未曾去寻三婶婶说什么,您倒是先来我这里耍威风了。”骆清澜笑容依旧,眼眸却是冷冷的,“该是我提醒您,如今你们母女害我,我心中对你们是极为不喜的,可我也不会蠢到在这种时候对骆筱筱动手脚,所以——” “只要你和她都安安分分的,我自然能保证她在我这里住的舒坦,若是三婶婶你让我过得不舒坦,我便也让你的女儿不舒服,明白吗?” “你……!” 看着她扬起的手,骆清澜主动迎上去,眼眸里满是戏谑。 柳茹云气急败坏,这只手却是始终都没有落下来。 她恨恨地将手给落下,咬牙对骆清澜道:“好,今日我便忍下了,不过你别得意,等筱筱这件事了了、出来了,我便让你知晓知晓,欺负我女儿究竟有什么代价。” “你给我等着瞧!”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人命官司 柳茹云满含怒火从揽月阁离开。 骆清澜望着她的背影,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来。 她将茶盏放下来,便准备去继续插她的话。 便见谢秋入门,在她耳畔低声道:“方才凝香趁着送回药罐的间隙来告诉我,骆筱筱要去联系兰月轩,让杀手们动手。” 骆清澜淡淡应一声:“经此一事,她会忍不住也是意料之中,兰月轩拖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传话,让他们暂且应下来,我这几日给他们详细计划。” “是。” 谢秋出门后,骆清澜眼眸中闪烁出冷意。 既然骆筱筱一定要作死,那她自然是要成全她的。 她买通七星阁杀手来对付她的事情,也别想要再藏住了。 只是,兰月轩之事还未有定论,便在两日后传来一惊动全京城的消息。 鎏金阁中出了人命。 身为达官显贵云集之地,里面任何一人出事,都会是惊动京城的大案。 而这一次更为轰动,只因去世官员涉嫌黑岩田庄一案。 骆清澜听闻消息,便第一时间让谢秋打听。 谢秋很快回来,对她道:“昨日夜里,这位高大人醉酒之下调戏了一位女子,谁知那女子并不是楼里的姑娘,而是另一位大人带进来的,争吵间,他们二人便大打出手,结果……一个死了,一个残了。” “……这样严重?”骆清澜一阵诧异。 先不说那鎏金阁是什么地方,两位大人动手互殴,难道都不阻拦吗? 更何况,再如何打,也不该打得这般严重才是。 “听说其中一人身边带有护卫,十分厉害,鎏金阁的打手虽然全部出动,却还是没能保下高大人,那位高大人倒是也有骨气,在最后时刻丢了刀子过去,把人给弄残了。” 骆清澜皱皱眉,只是想象,便能知晓昨日有多凄惨。 “那位高大人听说是五皇子党羽,黑岩田庄一事也有份,在他死后,京兆尹从他身上搜出一封信件,似乎是向五殿下阐明此处事由的,内里爆出许多不堪入目的东西。” “那东西被呈到皇上面前,引得皇上大怒,要求彻查此事,如今朝廷也不该再随意糊弄此事了,黑岩田庄之事,应当是彻底瞒不住了。” ……当真会这样巧? 骆清澜心念一动:“你方才说,一个女人……?” “是。”谢秋神情流露出几分古怪,“我去打听过,听说那位女子此前和李延清有过瓜葛,许是……” 瑶姬。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当即起身道:“走,去茶楼。” 骆清澜乔装打扮后,便携谢秋前往。 走在街上才知,那李延清因为此事也被关押在狱中,目前尚不知情况。 赶至茶楼,她见林方知已然在等待着自己,也不意外。 她开门见山询问:“昨夜鎏金阁一事,是你的手笔吗?我听闻有瑶姬参与其中。” “是。”林方知大大方方承认。 “那高大人……” “这是我的失误。” 林方知微微垂下眼眸,主动承认:“我没有想到另一位带着高手随行,若知晓,我或许会想办法将关九安排在高大人身边。” 关九抬眸望他一眼,手指不动声色地抚一下剑柄。 白连鹏嗤笑一声:“那种烂人,你还打算让关九去保他?那位手中人命都快三位数了?这还不知道没死的又有多少呢,这种人渣死了,也是造福百姓。” 骆清澜并未多说什么。 她只是看向林方知:“那接下来,你可有什么计划?” “没有。”林方知摇摇头,“我走这一步,只是希望朝廷放弃安抚百姓的念头,安安稳稳将案子查了,不过江容轩在川州,若能在此时做下功劳,或许还会扭转皇上的心思。” 白连鹏又是冷哼一声,充满讽刺意味:“我们这位皇帝,可不管百姓的死活。” 骆清澜沉默片刻,对林方知道:“你既然说出口了,那想来是有法子。” “有些想法,不过暂且还未想好。”林方知道,“至少眼下不会有问题,您不如先关心一下宁王的调查进度,若他手快,或许也用不上我来拖。” “我明白了。” 从林方知处得知这些,对骆清澜来说便足够了。 在她询问林方知时,江千晟也来到狱中,走入牢房见到李延清。 “王爷……” 李延清起身来,端端正正地向江千晟行礼。 他诚恳而急切道:“王爷,我绝对和那女人没有关系,自从秋山一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还请您明察!” 顿一下,他忍不住道:“何况,真论关系,还是侯府与她更亲近些,她的儿子都在侯府之中,还不知去看过多少次呢,怎么便擒拿我一人?” 江千晟冷淡道:“侯府早已将瑶姬给驱逐出去,那日秋山之上,你们也见到了,何况……此刻也有人前往侯府问话。” “那为何只有我在狱中?我也可以在府中接受传唤。” “因为你是鎏金阁的常客。” 江千晟一句话,将李延清给彻底堵住。 和瑶姬有关系或许并无大碍,但若是和鎏金阁也有关系,那便有问题了。 谁知道是不是他指使瑶姬的呢? 毕竟瑶姬失踪这样久,再度出现竟然是在鎏金阁,谁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身上,反倒是侯府……所剩都是女眷,老夫人一向谨慎,倒是没有什么可疑的。 李延清脸庞略有些发白。 他抿抿唇白,当即道:“王爷,还望您明察!我当真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有事无事,要问过才知。”江千晟掸起衣袍,在狱卒搬来的椅子上落座,“你是在大理寺做事的,想来很明白询问过程,自行回答,从你二人相识开始。” 李延清张张嘴,最终还是将辩解的话都咽下去。 他颓然坐在榻上,毫无精神地开始作答:“我与瑶姬相识,是在几个月前,当时她在鎏金阁中,我以为她是舞女,便与她……在这之后,才知晓她是镇北侯府上的二房妾室。”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人命官司 柳茹云满含怒火从揽月阁离开。 骆清澜望着她的背影,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来。 她将茶盏放下来,便准备去继续插她的话。 便见谢秋入门,在她耳畔低声道:“方才凝香趁着送回药罐的间隙来告诉我,骆筱筱要去联系兰月轩,让杀手们动手。” 骆清澜淡淡应一声:“经此一事,她会忍不住也是意料之中,兰月轩拖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传话,让他们暂且应下来,我这几日给他们详细计划。” “是。” 谢秋出门后,骆清澜眼眸中闪烁出冷意。 既然骆筱筱一定要作死,那她自然是要成全她的。 她买通七星阁杀手来对付她的事情,也别想要再藏住了。 只是,兰月轩之事还未有定论,便在两日后传来一惊动全京城的消息。 鎏金阁中出了人命。 身为达官显贵云集之地,里面任何一人出事,都会是惊动京城的大案。 而这一次更为轰动,只因去世官员涉嫌黑岩田庄一案。 骆清澜听闻消息,便第一时间让谢秋打听。 谢秋很快回来,对她道:“昨日夜里,这位高大人醉酒之下调戏了一位女子,谁知那女子并不是楼里的姑娘,而是另一位大人带进来的,争吵间,他们二人便大打出手,结果……一个死了,一个残了。” “……这样严重?”骆清澜一阵诧异。 先不说那鎏金阁是什么地方,两位大人动手互殴,难道都不阻拦吗? 更何况,再如何打,也不该打得这般严重才是。 “听说其中一人身边带有护卫,十分厉害,鎏金阁的打手虽然全部出动,却还是没能保下高大人,那位高大人倒是也有骨气,在最后时刻丢了刀子过去,把人给弄残了。” 骆清澜皱皱眉,只是想象,便能知晓昨日有多凄惨。 “那位高大人听说是五皇子党羽,黑岩田庄一事也有份,在他死后,京兆尹从他身上搜出一封信件,似乎是向五殿下阐明此处事由的,内里爆出许多不堪入目的东西。” “那东西被呈到皇上面前,引得皇上大怒,要求彻查此事,如今朝廷也不该再随意糊弄此事了,黑岩田庄之事,应当是彻底瞒不住了。” ……当真会这样巧? 骆清澜心念一动:“你方才说,一个女人……?” “是。”谢秋神情流露出几分古怪,“我去打听过,听说那位女子此前和李延清有过瓜葛,许是……” 瑶姬。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当即起身道:“走,去茶楼。” 骆清澜乔装打扮后,便携谢秋前往。 走在街上才知,那李延清因为此事也被关押在狱中,目前尚不知情况。 赶至茶楼,她见林方知已然在等待着自己,也不意外。 她开门见山询问:“昨夜鎏金阁一事,是你的手笔吗?我听闻有瑶姬参与其中。” “是。”林方知大大方方承认。 “那高大人……” “这是我的失误。” 林方知微微垂下眼眸,主动承认:“我没有想到另一位带着高手随行,若知晓,我或许会想办法将关九安排在高大人身边。” 关九抬眸望他一眼,手指不动声色地抚一下剑柄。 白连鹏嗤笑一声:“那种烂人,你还打算让关九去保他?那位手中人命都快三位数了?这还不知道没死的又有多少呢,这种人渣死了,也是造福百姓。” 骆清澜并未多说什么。 她只是看向林方知:“那接下来,你可有什么计划?” “没有。”林方知摇摇头,“我走这一步,只是希望朝廷放弃安抚百姓的念头,安安稳稳将案子查了,不过江容轩在川州,若能在此时做下功劳,或许还会扭转皇上的心思。” 白连鹏又是冷哼一声,充满讽刺意味:“我们这位皇帝,可不管百姓的死活。” 骆清澜沉默片刻,对林方知道:“你既然说出口了,那想来是有法子。” “有些想法,不过暂且还未想好。”林方知道,“至少眼下不会有问题,您不如先关心一下宁王的调查进度,若他手快,或许也用不上我来拖。” “我明白了。” 从林方知处得知这些,对骆清澜来说便足够了。 在她询问林方知时,江千晟也来到狱中,走入牢房见到李延清。 “王爷……” 李延清起身来,端端正正地向江千晟行礼。 他诚恳而急切道:“王爷,我绝对和那女人没有关系,自从秋山一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还请您明察!” 顿一下,他忍不住道:“何况,真论关系,还是侯府与她更亲近些,她的儿子都在侯府之中,还不知去看过多少次呢,怎么便擒拿我一人?” 江千晟冷淡道:“侯府早已将瑶姬给驱逐出去,那日秋山之上,你们也见到了,何况……此刻也有人前往侯府问话。” “那为何只有我在狱中?我也可以在府中接受传唤。” “因为你是鎏金阁的常客。” 江千晟一句话,将李延清给彻底堵住。 和瑶姬有关系或许并无大碍,但若是和鎏金阁也有关系,那便有问题了。 谁知道是不是他指使瑶姬的呢? 毕竟瑶姬失踪这样久,再度出现竟然是在鎏金阁,谁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身上,反倒是侯府……所剩都是女眷,老夫人一向谨慎,倒是没有什么可疑的。 李延清脸庞略有些发白。 他抿抿唇白,当即道:“王爷,还望您明察!我当真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有事无事,要问过才知。”江千晟掸起衣袍,在狱卒搬来的椅子上落座,“你是在大理寺做事的,想来很明白询问过程,自行回答,从你二人相识开始。” 李延清张张嘴,最终还是将辩解的话都咽下去。 他颓然坐在榻上,毫无精神地开始作答:“我与瑶姬相识,是在几个月前,当时她在鎏金阁中,我以为她是舞女,便与她……在这之后,才知晓她是镇北侯府上的二房妾室。”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可惜我不是 李延清一五一十将情由交代,虽承认自己品行不端,却无论如何都不承认自己与瑶姬共谋。 他咬牙道:“那女人便不是什么安分的,在秋山事发后,我便再未与她见过,若早知道她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我或许该做得更绝一些。” 江千晟清冷眼眸中掠过一抹淡淡嘲弄:“不必将自己瞥得这般干净,你若无意,你们也无法勾搭在一起,若说不安分,你也不差。” “我……!”李延清下意识欲反驳,在意识到双方身份悬殊,和自己处境之后,堪堪将话给改口。 “是,我曾经确实荒唐。”他咬牙认下来,“但如今我已改邪归正,与柔柔恩爱有加,再未做过此等荒唐事,更与她毫无任何关系,还请王爷明察!” “只凭你此话,本王便不能信你。” 江千晟冷淡地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指搭在膝上,轻轻扣着:“便说近几日,据本王所知,你便与陈御史家的夫人有往来,具体做些什么,便不必本王多说了?” 李延清梗住。 他眸光晃动着,忽然轻笑一声:“王爷调查的当真是仔细。” 被戳穿真面目,他索性也不装了:“我确实是与那位夫人有染,这又能如何呢?男人不都如此吗?想必王爷也能理解。” “你让本王理解你……喜欢人妻?”江千晟冷笑,“李延清,不要让我说出些不雅的话。” 李延清不以为意,反倒是勾着目光注视江千晟,笑着道:“王爷,此处都是大老爷们,便不必装清高了,你与骆家小姐订婚,屡次为她出头,不也是为得到她吗?” “说来王爷也是有眼光的人,那位大小姐姿容一绝,堪称倾国倾城,不知招多少人惹眼,您可知鎏金阁的客人是如何评价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能得骆小姐一次青睐,便是死也甘愿……哈哈。” 江千晟眉眼下压,原便冷峻脸庞此刻更是布满寒霜,气势凌人。 冰冷的嗓音里也似淬着冰:“看来你是死不承认,既然如此……来人,将此人压出去,动刑!” 濯缨一直在牢外听着,得到此命令,并不意外。 他平静地望着李延清,仿佛望着一个死人。 江千晟大步向外走去,将李延清求饶之语都丢在耳后。 他冷冷斜睨着狱头,命令道:“若他不肯招,便给本王一直打,打到他说为止,但要留着一条命,明白吗?” “是,属下心中有数。”狱卒讨好地看着他,满面笑容。 江千晟收回目光向外走去。 在转过拐角时,却不期然地望见一人。 李夫人提着食盒怔怔站在那里,一双眼通红,极力压制着此刻的痛苦。 方才那些话,她一字不漏地全部都听在了耳中。 什么悔改,什么鬼迷心窍……原来都是骗人的。 怆然一笑,她看一眼江千晟,徐徐道:“骆家大小姐是有福之人,可惜……我不是。” 食盒落在地上,她旋过身,撑着颤抖的身躯决然远去。 “王爷,她……”濯缨看向江千晟。 “她什么都不会说的。”江千晟淡淡道,“走,回郊外营地。” “京城里的事情,您不查吗?” “你若说人命官司,还不清楚吗?当时那样多人证,目前所需的只是追捕到瑶姬,这便要看看李延清何时开口了……趁着这时间,我们尽快将黑岩田庄给查清楚。” 那李延清看起来是根本不知情的。 江千晟揪着李延清,并非完全是为泄愤,也是为拖延时间,将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李延清身上去。 濯缨心中明白江千晟的想法,便不再多问了。 …… 骆清澜回到府中时,便听说大理寺来人问话。 那瑶姬毕竟曾是侯府二房的妾室,又诞有一子,无论此事侯府是否清白,都要走个过场。 骆清澜赶至前厅时,大理寺的人已然询问差不多了。 老夫人见她匆匆回来,皱眉呵斥道:“京城出这样大的事情,你都不知晓吗!还敢跑出去?快来见过孙大人。” 孙文儒温和笑道:“老夫人不必如此动怒,我只是来随意问问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罢,他客客气气地对骆清澜道:“骆小姐,实在抱歉,例行公务,还请您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这是应当的。”骆清澜上前行礼道,“是清澜没有礼数,怠慢大人了。” “不敢当。”孙文儒摇摇头,“不知大小姐这是前往了何处?” “去给父亲寄信。”骆清澜平静回答,“今日差使歇息,我也是去寻他才知晓,想着既然已经拿着信出来,便干脆出门去寻了驿点,帮我将信寄给父亲。” “原来是这样……” 她并未细说是哪处驿点,孙文儒也没有多问。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可能和小妾有什么关系,何况侯爷在外出征,他也不敢随意质问人家的闺女。 孙文儒例行公事般继续询问下去:“不知大小姐与瑶姬平日里可有什么接触?在逐出府中后,您可曾再见过她?” “没有。”骆清澜摇摇头,“我未再与她见过了。” “这样啊,那……” “姐姐。” 坐在软垫上的骆筱筱忽然开口,扶着凝香的手盈盈起身,笑着道:“当初瑶姬能进府,还是承您的恩情了,入府之后,也多有攀附你,你多少应当是知晓什么的?可不要瞒着才好。” “哦?”孙文儒看向骆清澜。 骆清澜坦坦荡荡道:“当初我确实是救下她们母子,也不过是怜惜着她们可怜,然儿又是我弟弟,可自从她进府,我便和她没有过什么接触,她虽然想要攀附,可我也知晓二叔和二婶是我的长辈,如何敢收他们的人?这些事情孙大人只要在府中问问,便可得知。” “姐姐,当真什么都不知情吗?”骆筱筱纯良地眨着眼,“既然她从前一直都想要攀附您,这被赶出侯府,又被李大人抛弃后,应当也会想起您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可惜我不是 李延清一五一十将情由交代,虽承认自己品行不端,却无论如何都不承认自己与瑶姬共谋。 他咬牙道:“那女人便不是什么安分的,在秋山事发后,我便再未与她见过,若早知道她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我或许该做得更绝一些。” 江千晟清冷眼眸中掠过一抹淡淡嘲弄:“不必将自己瞥得这般干净,你若无意,你们也无法勾搭在一起,若说不安分,你也不差。” “我……!”李延清下意识欲反驳,在意识到双方身份悬殊,和自己处境之后,堪堪将话给改口。 “是,我曾经确实荒唐。”他咬牙认下来,“但如今我已改邪归正,与柔柔恩爱有加,再未做过此等荒唐事,更与她毫无任何关系,还请王爷明察!” “只凭你此话,本王便不能信你。” 江千晟冷淡地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指搭在膝上,轻轻扣着:“便说近几日,据本王所知,你便与陈御史家的夫人有往来,具体做些什么,便不必本王多说了?” 李延清梗住。 他眸光晃动着,忽然轻笑一声:“王爷调查的当真是仔细。” 被戳穿真面目,他索性也不装了:“我确实是与那位夫人有染,这又能如何呢?男人不都如此吗?想必王爷也能理解。” “你让本王理解你……喜欢人妻?”江千晟冷笑,“李延清,不要让我说出些不雅的话。” 李延清不以为意,反倒是勾着目光注视江千晟,笑着道:“王爷,此处都是大老爷们,便不必装清高了,你与骆家小姐订婚,屡次为她出头,不也是为得到她吗?” “说来王爷也是有眼光的人,那位大小姐姿容一绝,堪称倾国倾城,不知招多少人惹眼,您可知鎏金阁的客人是如何评价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能得骆小姐一次青睐,便是死也甘愿……哈哈。” 江千晟眉眼下压,原便冷峻脸庞此刻更是布满寒霜,气势凌人。 冰冷的嗓音里也似淬着冰:“看来你是死不承认,既然如此……来人,将此人压出去,动刑!” 濯缨一直在牢外听着,得到此命令,并不意外。 他平静地望着李延清,仿佛望着一个死人。 江千晟大步向外走去,将李延清求饶之语都丢在耳后。 他冷冷斜睨着狱头,命令道:“若他不肯招,便给本王一直打,打到他说为止,但要留着一条命,明白吗?” “是,属下心中有数。”狱卒讨好地看着他,满面笑容。 江千晟收回目光向外走去。 在转过拐角时,却不期然地望见一人。 李夫人提着食盒怔怔站在那里,一双眼通红,极力压制着此刻的痛苦。 方才那些话,她一字不漏地全部都听在了耳中。 什么悔改,什么鬼迷心窍……原来都是骗人的。 怆然一笑,她看一眼江千晟,徐徐道:“骆家大小姐是有福之人,可惜……我不是。” 食盒落在地上,她旋过身,撑着颤抖的身躯决然远去。 “王爷,她……”濯缨看向江千晟。 “她什么都不会说的。”江千晟淡淡道,“走,回郊外营地。” “京城里的事情,您不查吗?” “你若说人命官司,还不清楚吗?当时那样多人证,目前所需的只是追捕到瑶姬,这便要看看李延清何时开口了……趁着这时间,我们尽快将黑岩田庄给查清楚。” 那李延清看起来是根本不知情的。 江千晟揪着李延清,并非完全是为泄愤,也是为拖延时间,将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李延清身上去。 濯缨心中明白江千晟的想法,便不再多问了。 …… 骆清澜回到府中时,便听说大理寺来人问话。 那瑶姬毕竟曾是侯府二房的妾室,又诞有一子,无论此事侯府是否清白,都要走个过场。 骆清澜赶至前厅时,大理寺的人已然询问差不多了。 老夫人见她匆匆回来,皱眉呵斥道:“京城出这样大的事情,你都不知晓吗!还敢跑出去?快来见过孙大人。” 孙文儒温和笑道:“老夫人不必如此动怒,我只是来随意问问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罢,他客客气气地对骆清澜道:“骆小姐,实在抱歉,例行公务,还请您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这是应当的。”骆清澜上前行礼道,“是清澜没有礼数,怠慢大人了。” “不敢当。”孙文儒摇摇头,“不知大小姐这是前往了何处?” “去给父亲寄信。”骆清澜平静回答,“今日差使歇息,我也是去寻他才知晓,想着既然已经拿着信出来,便干脆出门去寻了驿点,帮我将信寄给父亲。” “原来是这样……” 她并未细说是哪处驿点,孙文儒也没有多问。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可能和小妾有什么关系,何况侯爷在外出征,他也不敢随意质问人家的闺女。 孙文儒例行公事般继续询问下去:“不知大小姐与瑶姬平日里可有什么接触?在逐出府中后,您可曾再见过她?” “没有。”骆清澜摇摇头,“我未再与她见过了。” “这样啊,那……” “姐姐。” 坐在软垫上的骆筱筱忽然开口,扶着凝香的手盈盈起身,笑着道:“当初瑶姬能进府,还是承您的恩情了,入府之后,也多有攀附你,你多少应当是知晓什么的?可不要瞒着才好。” “哦?”孙文儒看向骆清澜。 骆清澜坦坦荡荡道:“当初我确实是救下她们母子,也不过是怜惜着她们可怜,然儿又是我弟弟,可自从她进府,我便和她没有过什么接触,她虽然想要攀附,可我也知晓二叔和二婶是我的长辈,如何敢收他们的人?这些事情孙大人只要在府中问问,便可得知。” “姐姐,当真什么都不知情吗?”骆筱筱纯良地眨着眼,“既然她从前一直都想要攀附您,这被赶出侯府,又被李大人抛弃后,应当也会想起您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你是承认了吗 骆清澜微微眯一下眼,眸中透出几分冷色。 她静静看向骆筱筱,不言不语,却透露出一种让人忐忑不安的气场来。 骆筱筱心中莫名一虚,强撑着道:“姐姐为何这般看着我,我只是关心此案,希望孙大人能够早早破案罢了。” 骆清澜蓦然一笑:“既然如此,不如你向孙大人交代,如何?” “什、什么?” “一定要我说得很清楚吗?” 骆清澜冷冰冰地看着她:“最开始,难道不是你将瑶姬送去鎏金阁的吗?” “哦?”孙文儒适时发出声音表示疑惑,目光落在骆筱筱身上。 老夫人皱皱眉,神情表现不快。 她冷哼一声,呵斥骆清澜道:“没有证据的话,少在这里胡说,扰乱了孙大人的判断。” “还有你!”她又看向骆筱筱,“这几日的教训,你是都忘记了?还敢在这里随意攀咬你的姐姐?都给我安分一点。” 话音落下,她便去向孙文儒请罪,只称是姐妹闹别扭。 骆清澜也无意继续揭短,可骆筱筱听着那句“没有证据”,却是一阵蠢蠢欲动。 她上前来,振振有词道:“祖母,既然姐姐都说到这份上,若是不将话说明白,待来日传出去,旁人便都要怀疑我了,我虽然曾做下不少错事,可也不至于被人冤枉至此?” “姐姐,你说呢?” 她挑衅地看向骆清澜,眸中流露出几分得意。 骆清澜不动声色地望向她,眸中掠过讥讽之色。 她看得出,老夫人并不想惹祸上身,也不在乎她们之间是否和瑶姬有关系,只想尽快将事情撇清。 说实话,骆清澜也不是很希望侯府牵扯进大案之中。 黑岩田庄一事虽然是她的手笔,可她却不想被牵扯到明面上来。 思索一瞬,她正待回答,忽然想到一事。 眸光流转间,她几不可查地弯起唇角。 “既然你要证据,好,我给你。” 骆清澜慢条斯理地走上前,先向老夫人和孙文儒行礼:“我本不欲将事情闹大,也愿意相信妹妹和此事无关,可既然妹妹要一直攀咬我,我便只能是将实情都说了,至于此后会如何,便交给孙大人来判断。” 她迎着骆筱筱目光,直言道:“当初瑶姬攀附我不成,便被你的丫鬟玲竹唤过去,要她为你效命,你便是在此时将人给送去鎏金阁,要她结交达官显贵,为你所用,可惜……瑶姬心机深沉,在攀上李延清后,便未再理会你,还拿这桩交易威胁你,命你为她保密,是不是?” 骆筱筱骇然。 她是怎么知晓这样多细节的? 老夫人和孙儒文看向骆筱筱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骆连峰更是气急败坏:“原来是你……是你让我二房蒙羞的!好啊,真是好啊!” “二哥,冷静一点。”柳茹云忙上前护住骆筱筱,急忙辩解,“这都是清澜的一面之词,故意来污蔑我家筱筱的,怎么能做数呢?” “对!”骆筱筱也反应过来,“我根本没有做过,姐姐,你为污蔑我,倒是很能编造谎言。” “这可不是谎言,是一个人告诉我的。”骆清澜道。 “谁,瑶姬吗?”骆筱筱质问。 骆清澜并未作答。 将这些交代给她的,并非是瑶姬,而是玲竹。 瑶姬根本未曾说过这些,那女人嘴巴里都是谎言,本来也不可信,骆清澜从一开始便没有问过她什么。 骆筱筱见她不言语,只当她是承认了,当即迫不及待道:“所以姐姐,你是承认与瑶姬接触,并从她口中知晓这些吗?我敢肯定我没有做过这些,可是姐姐,你却已经证明自己和瑶姬有联系,你要怎么解释。” 这一下,所有目光都落在骆清澜身上。 骆清澜轻笑一声:“何必这样急着攀咬我,我何时说过这些话是她告诉我的?骆筱筱,难道你觉得自己和她所做的一切都很神不知鬼不觉吗?既然如此,我来和你细说细说。” “要进鎏金阁,需要达官显贵的证明,瑶姬一个妾室,又毫无背景,想进入那种地方,哪怕是做一个歌姬,都是需要人保举的,骆筱筱,你曾经找过什么人,你自己都忘记了吗?” 骆筱筱脸色微微一变。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骆清澜嘲弄地看着她,“我倒是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认识鎏金阁的老鸨,能将瑶姬给塞进去,只需去鎏金阁盘问一番,一切自然明了。” “我知道这些,与瑶姬无关,只是此前在宴上偶然听人说起,称你在鎏金阁附近徘徊,我去查过才知晓这些,只因你在此后未曾再去过,我便没有告知祖母。” 她是如何调查,自然无人知晓,若孙文儒当真要一个答案,骆清澜也可以现在便给他。 她相信林方知能用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一切。 骆筱筱一张俏脸略有些发白,已然说不出话来。 骆连峰在旁冷笑:“你们三房还有什么好说的?自从三弟离开后,你们便是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整日里做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和鎏金阁勾搭上了,真是教得好啊。” 老夫人脸色也是难堪至极。 此事传出去,整个京城怕是都会笑话她们。 骆筱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孙文儒轻咳一声,这时才上前来:“二小姐,您现在和瑶姬还有联系吗?” “……没有。” “您可要说实话,若有一句不实不详的,我这边可是都能查到的。” “真的没有!” 骆筱筱恼了,无法再维持纯良之态:“你大可以去查,那女人根本不肯听我的!” 她说这话,便算是认下了此前所说的。 孙文儒便没有多问。 他向老夫人行一礼,客客气气道:“我相信侯府两位小姐都是清白的,只是出于公事需要,仍会调查一番,还请老夫人见谅。” 老夫人勉强笑笑:“您太客气了,只是……这家丑不可外扬,还请孙大人代为保密,不要传出去才好。” 第二百八十五章 你是承认了吗 骆清澜微微眯一下眼,眸中透出几分冷色。 她静静看向骆筱筱,不言不语,却透露出一种让人忐忑不安的气场来。 骆筱筱心中莫名一虚,强撑着道:“姐姐为何这般看着我,我只是关心此案,希望孙大人能够早早破案罢了。” 骆清澜蓦然一笑:“既然如此,不如你向孙大人交代,如何?” “什、什么?” “一定要我说得很清楚吗?” 骆清澜冷冰冰地看着她:“最开始,难道不是你将瑶姬送去鎏金阁的吗?” “哦?”孙文儒适时发出声音表示疑惑,目光落在骆筱筱身上。 老夫人皱皱眉,神情表现不快。 她冷哼一声,呵斥骆清澜道:“没有证据的话,少在这里胡说,扰乱了孙大人的判断。” “还有你!”她又看向骆筱筱,“这几日的教训,你是都忘记了?还敢在这里随意攀咬你的姐姐?都给我安分一点。” 话音落下,她便去向孙文儒请罪,只称是姐妹闹别扭。 骆清澜也无意继续揭短,可骆筱筱听着那句“没有证据”,却是一阵蠢蠢欲动。 她上前来,振振有词道:“祖母,既然姐姐都说到这份上,若是不将话说明白,待来日传出去,旁人便都要怀疑我了,我虽然曾做下不少错事,可也不至于被人冤枉至此?” “姐姐,你说呢?” 她挑衅地看向骆清澜,眸中流露出几分得意。 骆清澜不动声色地望向她,眸中掠过讥讽之色。 她看得出,老夫人并不想惹祸上身,也不在乎她们之间是否和瑶姬有关系,只想尽快将事情撇清。 说实话,骆清澜也不是很希望侯府牵扯进大案之中。 黑岩田庄一事虽然是她的手笔,可她却不想被牵扯到明面上来。 思索一瞬,她正待回答,忽然想到一事。 眸光流转间,她几不可查地弯起唇角。 “既然你要证据,好,我给你。” 骆清澜慢条斯理地走上前,先向老夫人和孙文儒行礼:“我本不欲将事情闹大,也愿意相信妹妹和此事无关,可既然妹妹要一直攀咬我,我便只能是将实情都说了,至于此后会如何,便交给孙大人来判断。” 她迎着骆筱筱目光,直言道:“当初瑶姬攀附我不成,便被你的丫鬟玲竹唤过去,要她为你效命,你便是在此时将人给送去鎏金阁,要她结交达官显贵,为你所用,可惜……瑶姬心机深沉,在攀上李延清后,便未再理会你,还拿这桩交易威胁你,命你为她保密,是不是?” 骆筱筱骇然。 她是怎么知晓这样多细节的? 老夫人和孙儒文看向骆筱筱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骆连峰更是气急败坏:“原来是你……是你让我二房蒙羞的!好啊,真是好啊!” “二哥,冷静一点。”柳茹云忙上前护住骆筱筱,急忙辩解,“这都是清澜的一面之词,故意来污蔑我家筱筱的,怎么能做数呢?” “对!”骆筱筱也反应过来,“我根本没有做过,姐姐,你为污蔑我,倒是很能编造谎言。” “这可不是谎言,是一个人告诉我的。”骆清澜道。 “谁,瑶姬吗?”骆筱筱质问。 骆清澜并未作答。 将这些交代给她的,并非是瑶姬,而是玲竹。 瑶姬根本未曾说过这些,那女人嘴巴里都是谎言,本来也不可信,骆清澜从一开始便没有问过她什么。 骆筱筱见她不言语,只当她是承认了,当即迫不及待道:“所以姐姐,你是承认与瑶姬接触,并从她口中知晓这些吗?我敢肯定我没有做过这些,可是姐姐,你却已经证明自己和瑶姬有联系,你要怎么解释。” 这一下,所有目光都落在骆清澜身上。 骆清澜轻笑一声:“何必这样急着攀咬我,我何时说过这些话是她告诉我的?骆筱筱,难道你觉得自己和她所做的一切都很神不知鬼不觉吗?既然如此,我来和你细说细说。” “要进鎏金阁,需要达官显贵的证明,瑶姬一个妾室,又毫无背景,想进入那种地方,哪怕是做一个歌姬,都是需要人保举的,骆筱筱,你曾经找过什么人,你自己都忘记了吗?” 骆筱筱脸色微微一变。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骆清澜嘲弄地看着她,“我倒是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认识鎏金阁的老鸨,能将瑶姬给塞进去,只需去鎏金阁盘问一番,一切自然明了。” “我知道这些,与瑶姬无关,只是此前在宴上偶然听人说起,称你在鎏金阁附近徘徊,我去查过才知晓这些,只因你在此后未曾再去过,我便没有告知祖母。” 她是如何调查,自然无人知晓,若孙文儒当真要一个答案,骆清澜也可以现在便给他。 她相信林方知能用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一切。 骆筱筱一张俏脸略有些发白,已然说不出话来。 骆连峰在旁冷笑:“你们三房还有什么好说的?自从三弟离开后,你们便是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整日里做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和鎏金阁勾搭上了,真是教得好啊。” 老夫人脸色也是难堪至极。 此事传出去,整个京城怕是都会笑话她们。 骆筱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孙文儒轻咳一声,这时才上前来:“二小姐,您现在和瑶姬还有联系吗?” “……没有。” “您可要说实话,若有一句不实不详的,我这边可是都能查到的。” “真的没有!” 骆筱筱恼了,无法再维持纯良之态:“你大可以去查,那女人根本不肯听我的!” 她说这话,便算是认下了此前所说的。 孙文儒便没有多问。 他向老夫人行一礼,客客气气道:“我相信侯府两位小姐都是清白的,只是出于公事需要,仍会调查一番,还请老夫人见谅。” 老夫人勉强笑笑:“您太客气了,只是……这家丑不可外扬,还请孙大人代为保密,不要传出去才好。” 第二百八十六章 全部面壁思过 “老夫人放心,我心中都有数的。” 孙文儒温和笑着,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骆筱筱和骆清澜,便璇身离开。 老夫人看着亲自将他送出厅堂,目送着人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才转过身,隐忍着怒火冷冷喝道:“都给我跪下!” 骆清澜站着未动,骆筱筱也无动于衷。 “你们……你们一个个都是要造反不成!”老夫人怒极,“真是好啊,当着大理寺的面敢互相攀咬,争着说出家丑,如今我要管教你们,也是管教不成了?!” “别忘了!我可是你们祖母!即便皇后卸了我的管家之权,我也有权训斥晚辈!” 骆筱筱埋下头去,流露出几分恨意。 她正要跪拜下去,便听骆清澜清清冷冷道:“我本也不愿将家丑宣之于众,若非妹妹逼迫,定要让我沾染上怀疑,我是万不会开口的。” “怎么,难道祖母要我委屈受冤,不能辨明是非吗?届时孙大人若当真怀疑上了,侯府依旧逃脱不掉,既然都是要出丑的,我自然不愿蒙冤。” “你……!” 骆筱筱抬起头,气急败坏:“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骆清澜冷淡看她一眼,“孙大人都已问过话要离开,是你偏要多嘴,将我往外推,若非如此,你做得那些事,还见不得光。” “你……你简直是胡说八道!” 老夫人额角青筋跳动,已然在发作边缘。 唐萱宁见状,轻轻扯一下骆连峰衣角,压低嗓音嘟囔:“任由她们吵着,这三房欠我们二房的,又该怎么说?” 骆连峰这才从看戏状态中回过神来。 对呀! 他当即站出来,大喝一声:“都别吵了!骆筱筱,柳茹云,你们两个先将瑶姬之事交代清楚!她在我房中原本好好的,你们为何要教唆她,让她去鎏金阁,让我们整个侯府都丢脸?” “如今骆然也没有生母了,我二房和侯府也丢尽了,于你们二房究竟有何好处!” 柳茹云当即驳道:“是那瑶姬自己不检点,和我们没关系!” “她不检点,你女儿就检点了?”骆连峰嘲弄着,“她一个大家闺秀,竟然跑去鎏金阁,还与老鸨相识?这能是什么正经货色?” “住嘴!骆连峰,你说话放干净点!” “怎么,你们能做,我便说不得了?谁教你们母女如今这般嚣张跋扈的?二哥若在世,早将你们给休了!” “你……” “都闭嘴!” 老夫人震怒,一张脸憋红。 她浑身不住发抖着,胸膛一阵起伏。 若非桂嬷嬷扶着她安抚,或许早便气晕过去了。 “都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尤其是你们母女!”她指着柳茹云和骆筱筱,怒意仿佛要化为刀刃,“自从老二去世后,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捣鼓什么,一个比一个蠢坏!若你们再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我直接将你们赶出侯府,也省得你们丢侯府脸面!” “母亲!” “给我滚回去!” 老夫人猛然一咳,一张脸憋得越来越红。 唐萱宁连忙上前去搀扶住她,代为下令:“来人,请三夫人回房,两位小姐,也请你们回到揽月阁去闭门思过,无事不要出来走动。” 话音落下,她便先给骆连峰一个眼神暗示,让他也尽快离开,这才和骆清澜对视一眼。 嬷嬷们进来将柳茹云给请走。 骆清澜淡淡看一眼骆筱筱,便径直向揽月阁走去,根本未理会她。 “诶你……” 骆筱筱急追两步,却牵引得后股发痛,不得不缓下脚步。 她掐一把凝香:“站着做什么!快扶我回去!” 凝香小心翼翼扶着她,追着前面身影回到揽月阁。 “骆清澜!” 骆筱筱端着怒容拦过来,“你可真是好心机啊,故意迟来惹人瞩目,再一举揭发我……话说回来,你迟来,该不会是特意出门调查此事!” 骆清澜眉梢微微一挑,嗤笑一声。 她还真是佩服骆筱筱的脑洞。 “无论如何,如今你我都被禁足了,好生回房间待着。”骆清澜模棱两可地回应。 “果然是这样!”骆筱筱却已经确定,“你故意害我!” “少折腾一些。”骆清澜冷淡道,“你若还不安分,下场只会更惨。” “哼,你敢在大理寺面前搬弄是非,我看要倒霉的是你才对!” 骆筱筱留下这话,便璇身离开。 谢秋陪着骆清澜回到房中,几度欲言又止。 骆清澜都看在眼中,却按捺着性子不动。 许久之后,谢秋终于忍不住:“小姐,不需要提前知会白连鹏一声吗?” “知会什么?” “您的名声呀!” 今日骆清澜闹这一遭,虽然是事出有因,却也有急着将骆筱筱曝光的嫌疑,若是传出去,旁人也未必会说她的好。 骆清澜轻笑一声,抬眸看向她:“我的名声不打紧,即便传扬出去,坏也是一时的。” “您的意识是……?” “去帮我给清风茶楼传几句话。” 骆清澜示意谢秋附耳过来。 在听过她的吩咐后,谢秋却是更为不理解:“您想要让骆筱筱付出应有代价,也不必如此冒险呀,何必呢?” “你去做便是。”骆清澜淡淡道,“大理寺已经起疑,我们既然已经卷进这件事当中,不若便将实情彻底闹大,如此……将来才不会有人再提此事,我们与瑶姬之间的关系,才能斩断得干净。” “那瑶姬……” 骆清澜沉默一瞬,才淡淡道:“且看此事结束之后,究竟会如何,你暂且先按我所说去做。” “是。” 谢秋不再多问,老老实实去向林方知传达骆清澜的意思。 “……她当真是这般说的?” 林方中眸中掠过一丝诧异,继而皱皱眉:“可是因瑶姬闯下大祸,才让她做出这决定的?” “我不太清楚。”谢秋摇摇头,“不过应当不是,看小姐模样……应当是今日骆筱筱故意为难时,才忽然想到的,或许她是觉得自己嫌疑洗不清了,才打算用这种方式,将所有事情都一并解决。” “何况那瑶姬往后确实也不能用了,我们也要想法子脱身才是。” 第二百八十六章 全部面壁思过 “老夫人放心,我心中都有数的。” 孙文儒温和笑着,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骆筱筱和骆清澜,便璇身离开。 老夫人看着亲自将他送出厅堂,目送着人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才转过身,隐忍着怒火冷冷喝道:“都给我跪下!” 骆清澜站着未动,骆筱筱也无动于衷。 “你们……你们一个个都是要造反不成!”老夫人怒极,“真是好啊,当着大理寺的面敢互相攀咬,争着说出家丑,如今我要管教你们,也是管教不成了?!” “别忘了!我可是你们祖母!即便皇后卸了我的管家之权,我也有权训斥晚辈!” 骆筱筱埋下头去,流露出几分恨意。 她正要跪拜下去,便听骆清澜清清冷冷道:“我本也不愿将家丑宣之于众,若非妹妹逼迫,定要让我沾染上怀疑,我是万不会开口的。” “怎么,难道祖母要我委屈受冤,不能辨明是非吗?届时孙大人若当真怀疑上了,侯府依旧逃脱不掉,既然都是要出丑的,我自然不愿蒙冤。” “你……!” 骆筱筱抬起头,气急败坏:“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骆清澜冷淡看她一眼,“孙大人都已问过话要离开,是你偏要多嘴,将我往外推,若非如此,你做得那些事,还见不得光。” “你……你简直是胡说八道!” 老夫人额角青筋跳动,已然在发作边缘。 唐萱宁见状,轻轻扯一下骆连峰衣角,压低嗓音嘟囔:“任由她们吵着,这三房欠我们二房的,又该怎么说?” 骆连峰这才从看戏状态中回过神来。 对呀! 他当即站出来,大喝一声:“都别吵了!骆筱筱,柳茹云,你们两个先将瑶姬之事交代清楚!她在我房中原本好好的,你们为何要教唆她,让她去鎏金阁,让我们整个侯府都丢脸?” “如今骆然也没有生母了,我二房和侯府也丢尽了,于你们二房究竟有何好处!” 柳茹云当即驳道:“是那瑶姬自己不检点,和我们没关系!” “她不检点,你女儿就检点了?”骆连峰嘲弄着,“她一个大家闺秀,竟然跑去鎏金阁,还与老鸨相识?这能是什么正经货色?” “住嘴!骆连峰,你说话放干净点!” “怎么,你们能做,我便说不得了?谁教你们母女如今这般嚣张跋扈的?二哥若在世,早将你们给休了!” “你……” “都闭嘴!” 老夫人震怒,一张脸憋红。 她浑身不住发抖着,胸膛一阵起伏。 若非桂嬷嬷扶着她安抚,或许早便气晕过去了。 “都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尤其是你们母女!”她指着柳茹云和骆筱筱,怒意仿佛要化为刀刃,“自从老二去世后,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捣鼓什么,一个比一个蠢坏!若你们再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我直接将你们赶出侯府,也省得你们丢侯府脸面!” “母亲!” “给我滚回去!” 老夫人猛然一咳,一张脸憋得越来越红。 唐萱宁连忙上前去搀扶住她,代为下令:“来人,请三夫人回房,两位小姐,也请你们回到揽月阁去闭门思过,无事不要出来走动。” 话音落下,她便先给骆连峰一个眼神暗示,让他也尽快离开,这才和骆清澜对视一眼。 嬷嬷们进来将柳茹云给请走。 骆清澜淡淡看一眼骆筱筱,便径直向揽月阁走去,根本未理会她。 “诶你……” 骆筱筱急追两步,却牵引得后股发痛,不得不缓下脚步。 她掐一把凝香:“站着做什么!快扶我回去!” 凝香小心翼翼扶着她,追着前面身影回到揽月阁。 “骆清澜!” 骆筱筱端着怒容拦过来,“你可真是好心机啊,故意迟来惹人瞩目,再一举揭发我……话说回来,你迟来,该不会是特意出门调查此事!” 骆清澜眉梢微微一挑,嗤笑一声。 她还真是佩服骆筱筱的脑洞。 “无论如何,如今你我都被禁足了,好生回房间待着。”骆清澜模棱两可地回应。 “果然是这样!”骆筱筱却已经确定,“你故意害我!” “少折腾一些。”骆清澜冷淡道,“你若还不安分,下场只会更惨。” “哼,你敢在大理寺面前搬弄是非,我看要倒霉的是你才对!” 骆筱筱留下这话,便璇身离开。 谢秋陪着骆清澜回到房中,几度欲言又止。 骆清澜都看在眼中,却按捺着性子不动。 许久之后,谢秋终于忍不住:“小姐,不需要提前知会白连鹏一声吗?” “知会什么?” “您的名声呀!” 今日骆清澜闹这一遭,虽然是事出有因,却也有急着将骆筱筱曝光的嫌疑,若是传出去,旁人也未必会说她的好。 骆清澜轻笑一声,抬眸看向她:“我的名声不打紧,即便传扬出去,坏也是一时的。” “您的意识是……?” “去帮我给清风茶楼传几句话。” 骆清澜示意谢秋附耳过来。 在听过她的吩咐后,谢秋却是更为不理解:“您想要让骆筱筱付出应有代价,也不必如此冒险呀,何必呢?” “你去做便是。”骆清澜淡淡道,“大理寺已经起疑,我们既然已经卷进这件事当中,不若便将实情彻底闹大,如此……将来才不会有人再提此事,我们与瑶姬之间的关系,才能斩断得干净。” “那瑶姬……” 骆清澜沉默一瞬,才淡淡道:“且看此事结束之后,究竟会如何,你暂且先按我所说去做。” “是。” 谢秋不再多问,老老实实去向林方知传达骆清澜的意思。 “……她当真是这般说的?” 林方中眸中掠过一丝诧异,继而皱皱眉:“可是因瑶姬闯下大祸,才让她做出这决定的?” “我不太清楚。”谢秋摇摇头,“不过应当不是,看小姐模样……应当是今日骆筱筱故意为难时,才忽然想到的,或许她是觉得自己嫌疑洗不清了,才打算用这种方式,将所有事情都一并解决。” “何况那瑶姬往后确实也不能用了,我们也要想法子脱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