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团宠小福星对照组后,我只想养首辅》 第一章 我就是灾星系统444 眼前闪过一道光,身体带着轻飘和沉重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穆惜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冰冷的水汹涌而至,窒息的恐惧瞬间侵袭全身。 “靠,救命!”她下意识大喊了一声,冰冷的河水从她的鼻腔和喉咙中钻了进去。 “咳咳咳——救——”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大脑更是一阵眩晕,在眩晕中,一道诡异的机械声突兀响起。 【检测到宿主生命危急,是否选择绑定系统?绑定后有一定几率获得生机。】 河水泡得穆惜文脑袋发涨,她没注意到诡异机械声轻若蚊蝇的“一定几率”几个字,只有“获得生机”重重闯入她的脑海中。 “绑绑绑!”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现在能救她一命。 【绑定成功!】不知为何,穆惜文似乎从这声音中听出了雀跃的味道。【恭喜宿主获得一次性新人大礼包——】 机械声微不可闻地顿了一下,【抽筋!】 ? 穆惜文迟钝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强烈的痉挛感猛地从脚下蔓延开。腿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似乎想竭力把她拽往更深处。 身子像灌了铅一般往下沉去,她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涨得几乎要炸开。 妈蛋! 什么仇什么怨?她简直想拖着那个诡异之物同归于尽算了! “扑通——” 穆惜文呆了一下,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这是有人跳水的声音。她几乎要喜极而泣,拼命挣扎着手脚,想告诉救命恩人自己的方位。 但是很快,她脸上的笑僵住了。来人用狗刨的姿势游了几米,然后咕咚一声扑进水里不见了身影,比她还要义无反顾地沉入水底。 ?不会? 救命恩人不会水的吗?! 靠!不会她没救成,还多搭了一条命? 这变故让身为遵纪守法好公民的穆惜文又急又慌。 不行,冷静!穆惜文努力安慰着自己,她是学过溺水急救知识的,小时候还学过游泳。现在只要突逢意外太惊慌了,只要保持冷静,一定能够自救成功! 她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努力伸直抽筋的那条腿,用手将脚趾向上板。在她马上要憋不住气的前一秒,抽筋终于缓解了。随后她双腿用力一蹬,从水中破水而出。 缓和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她又重新潜入水中,往那个虽然不自量力但勇气可嘉的跳水人身边游去。 五分钟后,穆惜文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瘫在岸边的草丛上。她甩了甩昏昏沉沉的头,往那欠自己一命的人身上看去。 一个身形瘦削、虽然年纪尚轻但已初显棱角的青年映入她的眼帘,那件浆洗得又薄又旧的褐色粗布衫看上去分外扎眼。 穆惜文傻傻地张着嘴,好半天才从青年的风华容貌中回过神来。不对!这青年穿的怎么这么奇怪? 她心中一跳,赶忙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一条小河静静地流淌着,丝毫看不出其中的危险。远方有袅袅炊烟升起,岸边的树木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哗哗的笑声。 这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b市的充满自然风趣的村落。 这是哪?她不是在家里写毕业论文吗? 突然,脑中一道白光闪过,穆惜文的脸寸寸白了下去。 她想起来了,自己坐在电脑桌前写了一晚上的论文,感觉十分口渴,就有点急促地喝了一大口水,结果…… 【是的宿主,你被呛死了。】安静的空间中,那诡异的声音再次出现。 “你是谁?”穆惜文被吓了一跳,顿时从自己死亡的悚然感之中脱离出来,这才想起自己差点被淹死时好像是绑定了什么东西。 【咳咳!】那声音咳嗽一下,振奋地说:“灾星系统444,竭诚为您服务。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之后,我们就能功德圆满,顺利完成任务!” 穆惜文一瞬瞪大了眼睛,她抖了抖耳朵里的水,“你说你叫啥?” 【是的没错,我就是灾星系统444,一个让各大系统闻风丧胆的统中统!】 寒风吹过,一片沉默。 444有点焦急,【宿主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一经绑定,概不退货!你知道我们系统空间中有多少员工想跟我合作都没机会吗?为了不伤害任何一个员工的心,我只有出来找倒霉蛋……啊不是,是合同工。万里挑一的机会被你得到,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穆惜文幽幽回道:“你确定不是根本没有员工想跟你合作?” 脑海中的444顿时跳脚,【你胡说八道!胡搅蛮缠!胡言乱语!】 穆惜文心累地叹口气,余光突然瞥到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青年。她脸色一变,赶忙在他身旁蹲下。摸了摸青年的呼吸和心跳,全部骤停。 “糟了!”穆惜文用仰卧压胸法按压了几次,青年毫无反应。她一拧眉,深吸口气对着青年紧闭的嘴唇低下了头。治病救人没有性别! 在接触到那微凉而又柔软的嘴唇的刹那,脑海中444的声音突兀出现。 【恭喜宿主触发随机任务——流言蜚语。】 穆惜文困惑了一秒,但救人要紧,她很快就将这句话抛在一边,紧贴着青年的嘴唇将空气吹了进去。 刚做完五次人工呼吸,一道尖锐的惊呼如同惊雷般在穆惜文耳边炸响。 “天呢!光天化日的偷汉子了!” 她身形一顿,头也不抬地冲身后那愚昧无知的泼妇吼了一句“闭嘴”,又继续着吸气—吹气的步骤。 一个腰圆体肥的妇人重重几步跑上前,看清穆惜文的样子后,鸭子般刺耳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而后转为了更为鄙夷、不齿的疑问:“小灾星?” 见穆惜文没搭理她,甚至还恬不知耻地当着她的面继续和男人亲密,妇人更是气急败坏。 她狠狠跺了几下脚,本就刺耳的声音像个机关枪一般叭叭出声:“快来人呢!看看穆家的小灾星偷人了!这小畜生要把我们西河村的脸面都丢光了!” 于是,等到青年终于恢复了呼吸,穆惜文放心地抬起头时,就看到小河两岸站了密密麻麻的人,众人的眼神中无不透露出八卦、鄙夷、震惊的神色。 穆惜文:? 第二章 穿成对照组 “天呢,穆家这小灾星的发了失心疯不成?” “真是丢人现眼,竟然和男人干这种事!我要是她,直接跳河里淹死得了。” 不屑的嘲讽声从两岸传来。 小灾星?在说她? 穆惜文抬头直勾勾盯着一个面露鄙夷、对着她指指点点的妇人,那妇人被看得喉咙一紧,嗒了几下嘴,心虚地转开了视线。 【哦对了宿主,忘了告诉你,这是一个古代封建王朝。你刚刚的行为,算得上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男了。】 小灾星、封建王朝、调戏良家妇男……这几个词一下把穆惜文震住了。 这时,躺着的青年突然咳嗽了起来,然后悠悠转醒。 “呀,魏家那小子这是怎么了?”众人这才看出他的不对劲。 穆惜文回过神来,“他溺水了,我刚刚救他呢。” “救人?救人需要嘴对嘴?我怎么没听过这法子,你听过吗?” “我也没听过,救人哪有这救法的?” 魏子隐听到这些话,睁大了眼睛。他抬头瞥了穆惜文一眼,微微抿起了嘴角。 “你们没听过不代表没有这法子,不信你们可以跳下河试试,只要你们没有当场死亡,我都能救活你们。”穆惜文拍拍手,丝毫不见慌乱。 那人正想反驳,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王里正来了。” 众人让开道,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走了进来。 汉子眯着眼瞅了瞅穆惜文和魏子隐,随即带着几分怒气质问:“穆三家的,你有什么话想说?” 穆三家的?穆惜文按下疑惑,大大方方表示:“我刚刚解释了,我不是在轻薄他,是他溺水了,我在救人呢。” “救人?”王里正也不信这话,只觉得穆惜文在胡言乱语。“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种救人的法子?别说我,就是村里的老一辈也没听过。魏家小子,他真的是在救你吗?” 魏子隐沉默一阵,僵着脸点了点头。 王里正板起脸来,未出口的话被一阵突来的骂声打断。 “小灾星!要死了你!”破锣般粗嘎难听的声音压下了两岸的议论,清晰地传入穆惜文耳中。 抬头看去,是一个面容刻薄的老妇人。她的两颊高耸,颧骨如坟冢一样突兀立在凹陷的脸上。眼角斜斜吊着,里面此时正射出冰冷、震怒的光芒。 老妇人跑到穆惜文跟前,急急喘了几口气,抬起枯树枝样的手就要甩她一巴掌。 穆惜文往后一退,闪电般捏住老妇人的手腕。 “哎哟哎哟!天杀的要打杀亲婆婆了,我就说这小畜生生下来就该摔死!”她还没用力,老妇人就哭丧一样鬼哭狼嚎起来。 呵,既然不会说话那就闭嘴! 穆惜文手上使了一个巧劲,老妇人立马痛得失了声。 她这招是学的擒拿术,既不会伤害对方的身体,又能让对方迅速失去反抗的力量。 老妇人身边站着两男两女。一中年男人拄着拐杖面容凄苦;另一个却是人高马大。 一个瘦弱妇人含胸低眉却不住朝穆惜文投出爱怜、关切的目光;另一个妇人却抱着双臂吃瓜看戏一样。 那人高马大的的男人见穆惜文敢反抗,怒骂一声:“小白眼狼敢打你阿奶?” 说完,又转头朝另一个男人吼:“三弟,你就是这样教娃子的?亏你还自称什么读书人,教的什么不要脸的白眼狼出来!” 被他称为三弟的男人羞愧地低着头,他嗫喏着开口:“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教好,大哥你别这样说文丫头……” 穆惜文听到这道歉的话更是心梗,她直接阻止了男人继续说下去。 “不站着被她打就是白眼狼?我这是孝顺好嘛,我现在这么虚弱,‘阿奶’要是不小心打死我了还不得去蹲大狱?你看‘阿奶’那样子受得了吗?” 高大男人闻言怒发冲冠,那老妇人更是一推瘸腿男人,“要翻天了!要翻天了!这小灾星克死了你爹,害你落了残废,现在是想把我也气死啊!再养下去,迟早把我们一家子都克死!” 说着,老妇人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了起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啊!怎么有这种小灾星托生到我穆家啊!” 瘸腿男人被推倒在地,捂着膝盖抽气。瘦弱妇人急急跑到他身边,“岳哥,岳哥你腿没事?” 围观的群众有人看不过去,大声嚷嚷:“王婶子你推穆岳哥干嘛?他那腿禁得起摔吗?怎么说也是你儿子……” “我家的事用得着你多嘴!我教训小畜生干你什么事!”哭嚎声一收,老妇人不甘示弱地回怼。 “好心当成驴肝肺。”那人瘪瘪嘴不说了。 穆惜文沉默了,小灾星、穆家、残废……她终于知道这隐隐的熟悉感是哪来的了。 原来她不是穿越了,而是穿书了!还是穿进了一本时下最流行的团宠种田文文里,成为团宠小福星……的对照组,一个以灾星为代号,以小畜生为别称的小可怜身上。 原身也叫穆惜文,拄着拐杖的男人是原身的爹穆岳,瘦弱女人是原身的娘赵氏,老妇人是原身的奶奶王氏,高大男人是原身的大伯穆山,吃瓜看戏的女人是原身的大伯母小王氏。 见她一直低着头,穆山以为她是知道丢人在反省,不断起伏的胸膛刚缓和了一点,最初那个腰肥体圆的妇人李金花却嗒一下嘴:“哟,这谁也不知道老穆家的丫头是不是都这么不检点呢?大白天的躺那亲嘴,真不害臊!我看可是没人敢把自家姑娘小子往你们那个火坑推。” 这话可是捅着马蜂窝了。除了穆惜文,穆家的人全都脸色大变。 特别是穆山和小王氏,因为他们一家正有一儿一女两个适龄的孩子准备说亲,李金花这话完全就是往他们身上扔臭狗屎呢。 原本看好戏的小王氏强忍着怒气冲到李金花面前:“你会不会说话?那小灾星做的事干我们穆家其他人啥事!” 李金花也只是单纯想阴阳穆惜文,见状忙扯出笑脸。 见她想解释,刚接受完噩耗恨不得全世界爆炸的穆惜文摸摸下巴,暗中捡了块小石头,向着她直射而去。 第三章 原书女主闪亮登场 “哎哟——”李金花膝盖一软,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她抬起头来,废力吐着嘴里的淤泥,气急败坏地大骂:“你个贱人敢推我?” 本就不爽的小王氏这下更是忍不了了,她一撸袖子,气急败坏地揪着李金华的头发就开始打骂:“好你个李金花,嘴里吃屎了这么臭!看我不给你好好洗洗!” 李金花自然不甘示弱,也反手揪住小王氏的头发,两人就这样扭打了起来。 岸边本就湿滑,加上前几日下过雨,两人你一推我一攘的,突然“扑通”一声,齐刷刷掉进了河里。 平常这条河并没有多深,但连日暴雨让河水上涨许多。小王氏还能在水面扑腾挣扎,李金花却是直接就往河底坠去。 岸上劝架的看戏的全都傻住了,有人惊呼一声“救人啊!”大家才反应过来。 穆山二话不说,一脱鞋就往河里跳去。幸好落水的地方离岸边很近,他瞅准方向,一伸手就将小王氏捞上了岸。 两三个汉子跳下水去,费好大功夫才将李金花捞上来。 李金花肥硕的身体直挺挺躺在地上,穆惜文微一挑眉,“里正,她没呼吸了。” 听见她的话,王里正心里咯噔一下,颤颤巍巍伸出手在李金花鼻头探了探,然后瞪大眼后退了一步。 李金花,没气了。 正在剧烈咳嗽的小王氏一静,她扒开众人,凑到李金花跟前一探,随即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很快,她开始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作孽啊!作孽啊!穆惜文这小灾星,不是她哪会惹出这种祸事来?” 穆惜文眼中一道暗芒闪过,原主包子性格好欺负,她却不一样,从小就是孤儿的她自幼就懂得人善被人欺的道理。 她冷笑一声,大声说:“大伯母这话真好笑,人是你推下河的,大魏朝恐怕没有替人受死的律法。我看你有功夫在这栽赃嫁祸,不如早点把遗言想好,快回家吃上最后一顿断头饭,免得死了做个饿死鬼。” 穆惜文当然是故意在吓人,别说李金花还没死,就算死了,她们这种情况小王氏也不至于就要砍头。 不过小王氏不懂律法不知道啊,看到她被吓得两股颤颤脸色煞白的模样,穆惜文自觉莫名穿书成对照组还绑定什么灾星系统的烦闷都消遣了不少。 穆山喘着粗气,眼里血丝浮现,他双拳一捏就要往穆惜文脸上狠狠砸去。 “大哥,不要!”穆岳和赵氏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气势汹汹的一拳袭来,穆惜文却不慌不忙,她轻笑着开口:“李金花还没死,我能救她。” 风吹起了她的头发,拳头也如她所料一般停在了离鼻子只有几厘米的地方。 穆川的鼻子不断张合着,身后,穆岳一瘸一拐地跑上前来拉开了他。 “文丫头,你真的有法子救李金花?” 王里正也回过神来,大踏步上前,“穆三家的,说到底这事也是你惹出来的,如果你有法子就快点说。” “人都死了,穆岳家的难不成是神医还能让死人复活的?还不如叫佩云姑娘瞧瞧呢。” “是哦,佩云姑娘,你快来看看,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 人群散开,一白裙女子踏着夕阳款款而来。 佩云姑娘?王佩云?原书小福星女主? 穆惜文刷地抬头,目光如炬地盯着款步走来的女子。 她的皮肤不似一般的乡下人,反倒细腻白皙,小小的瓜子脸上镶着小小的鼻头和嘴唇,乌黑的眼珠中带着一层水光,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清纯无辜之感。 穆惜文狠狠眨眼,视线在来人和其他村民的脸上来回扫视几圈,随即目瞪口呆道:“靠!她脸上的是啥?柔光滤镜?” 女子用怜悯的眼神觑了穆惜文一眼,而后拢了拢那在乡下格格不入的洁白长裙,蹲在了李金花身边。 女子刚靠拢,脑海中的444猝然发出一声疑惑的【嗯?】 “怎么了?”穆惜文问道。 444沉默了一会,才不太确定地说:“没事,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穆惜文的心神被444的话吸引,完全忽视了对面的女子在双手触摸到李金花时,眼中闪过的诡异光芒。 【低级定魂丹。药效:可令濒死之人苏醒。兑换需要一百气运值,是否选择兑换?】 没人注意到,一股陌生的电音在王佩云耳边响起。 女子沉默了片刻,诊了诊脉,又摸了摸对方的鼻息,心中默念了句,“否。” 然后她翻了翻李金花的眼珠,幽幽叹气,声音也微微哽塞:“唉,怪我来晚了一步,李婶子不行了,还是早点入土为安。” 说着顿了一下,“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医术不精,阿文真的有什么救人的法子也说不定。” 这话一落,抱打不平的声音接连响起。 “穆家的能有什么法子?连佩云姑娘都救不了,李金花是死定了,还是早点埋了。” 王佩云还是敛眉悲痛的样子,只有微微勾起的嘴角显露了她真正的心理。 在一阵奚落声中,穆惜文深吸口气,高声喊:“我的法子就是能救她!再耽误下去可是一条人命!方法就是我刚刚做的那件事,她这是呛了水堵了喉咙,需得把胸腔里的水排出来,再嘴对嘴把空气给她吹进去。” 奚落声一静。王生根两道眉毛高高隆起,“这能行吗?你别诓我们?” “就算没用又怎样,最坏的结果不就是看着李金花死,反正你们现在都认定她已经死了,试试又不吃亏。” 有人不服气地喊:“那你快吹呀!别光说大话,佩云姑娘都救不了的人你竟然说能救,真是笑死人了!” 穆惜文不由冷笑,“那你怎么还没笑死?” 那人一噎,脸上青白交错,最后只能不服气地闭上嘴。 她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大善人,刚刚李金花这样污蔑她的名声,自己可下不去嘴。 她双眼滴溜一转,“不如就让佩云姑娘试试好了,让大家都看看这法子到底能不能救人,正好佩云姑娘不仅会医术,还心地善良,肯定会同意。” 第四章 第一关任务 周围的人互相看看,有人不住地点头。“是诶,佩云姑娘你再试试,这李金花也算你堂婶了。” 本来还一脸哀痛的王佩云脸色一僵,她咬了咬嘴唇,只觉得进退两难。虽说都是女子,可这样有伤风化的事她可做不来。 她虚弱地捂着嘴咳嗽一声,“咳咳,还是阿文来,你有经验。” 两人都推诿着,岸上的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没了主意。这李金花是一个寡妇,一时还真找不到愿意出来救她的人。 正在僵持中,一个身材矮小形容猥琐的中年男人突然主动站了出来,他嘿嘿一笑,又故作大义地说:“既然你们没人愿意救人,那就我来。” “嚯!”岸边一片哗然。这男人是个老光棍,好吃懒做又长得猥琐,四十好几了还是光棍一个,谁不知道他此时打的啥主意。 乡下人虽说没那么讲究,但又是亲嘴又是摸胸的,虽然名义上是治病救人,可这名声还不是坏透了。到时候如果李金花真的活了过来,恐怕…… “王大牛,谁不知道你怀的啥心思?” “去去去,”王大牛一瞪眼,“要不你来?我这可是好心救人!” 穆惜文眼神闪了闪,“好啊,那就你了,大夫眼里可不分男女。” 不是她心狠把李金花往火坑推,而是这两人早就有了首尾。 李金花做了十多年的寡妇不甘寂寞,那王大牛也日日觉得被窝冷。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可不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不过李金花还是打心底里瞧不起王大牛,所以上床可以,却不能叫外人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原主也是偶然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王大牛苦求了好几次都被李金花骂回去了,今天他可不得把握住这个天赐良机。 穆惜文按着人工呼吸的法子,指导着王大牛在李金花身上操作了一番。 看到王大牛的嘴怼上去时,岸边不由发出一阵戏谑的起哄声,而跟个隐形人一样低调的魏子隐则是皱起了眉头。 很快,众人的起哄声都变了个调。 “呀,李金花真的活过来了!” “天呢,没想到穆岳家的还是个神医呢,竟然让死人复活了。她医术难道比佩云姑娘还厉害?” “这样看来,刚刚文丫头真的是在救人。” 人群中的王佩云脸色僵硬,神色更加难看,手掌也不由紧握着。 【任务失败,宿主被反打脸,扣除200气运值。】 地上的李金花迷迷瞪瞪醒来,就看到王大牛放大的脸往她脸上凑过来。 她一时昏了头,忘了落水前的事,只以为这是两人夜间偷偷亲热的时候,所以伸直胳膊把王大牛的头往下一按,撅着嘴就凑了上去。“冤家,慌什么慌,今晚还长着呢。” “喔!”听到这么劲爆的对话,众人无不惊呼出声。 “天呢,怎么回事?李金花不是天天骂王大牛又穷又丑的吗,还说啥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结果是两只癞蛤蟆看对眼了哇!” 记忆回笼,李金花瞳孔地震,她狠狠一把推开王大牛,往四周一看,全是看好戏的人。 更有那碎嘴的妇人大声喊话:“金花你别急呀,今晚还长着呢。” “哈哈哈——”两岸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我看偷人的就是李金花自己,还冤枉文丫头。如果不是文丫头,她今天可就死了。” 李金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臊得恨不得跳水里躲躲。偏生这时王大牛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她,“金花,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会娶你的。” 穆惜文看了场的好戏,心情大好。“里正,现在可以证明我之前的举动是在救人了?” 王里正面色不太好看,“嗯,知晓了这个法子以后村里溺死的人会少上很多。不过你以后也注意些,就算是救人,这样的行为也太有伤风化了。” 她满不在乎地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还有那个诡异的系统等着她去解决呢,她可没空在这继续看戏。 刚迈出一步,之前装死人的王氏突然大叫一声:“不行!” 然后又往地上一坐,夸张地拍打着大腿,边拍边喊:“魏家小子,你毁了这小灾——毁了我家老三家丫头的名声!你今天必须负责!不然我就去,去你那学堂问问,怎么教出你这种丧良心的人!” 人群顿时哗然,本被李金花和王大牛的事吸引的吃瓜群众这下又将视线转了回来。 “王婶子,这关魏小子啥事?你可别讹人啊。” “就是,不能你家丫头嫁不出去就赖苦主身上啊!魏小子还冤呢,谁家敢娶那种……”最后的词虽然没说出声,但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 【叮咚!随机任务“流言蜚语”顺利通关,奖励50积分。现触发第一关任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任务通关奖励200积分,失败则触发随机惩罚。】 听到444的声音,穆惜文脸都黑了。 这王氏为了把她赶出去真是煞费苦心,可是她讹谁不好,偏偏去讹那魏子隐,是嫌她死得太慢吗? 想想原书中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的魏首辅,穆惜文狠狠打了个冷战。 历史上的经验教训都说过多少次了,别惹那种少年凄苦、受尽凌辱还能一步一步爬到权力巅峰的人!因为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已经变态了…… 穆岳也被王氏突来的无耻话语弄懵了一瞬,他随即反应过来,羞愧万分地对魏子隐说:“魏小子,你王婆婆就是开玩笑呢。大家都知道当时情况紧急,都是为了救人,哪有什么毁名声……” 话没说完,王氏不甘示弱地吼起来,“怎么不算毁名声?反正这小畜生年龄也到了,还想在家里吃多少白饭? 要不是她,我老穆家能过成现在这样?今天我王金凤就把话放这,她今天必须定亲!聘礼不要都行!” 本来众人还是一脸鄙夷,但在王氏说出这话后,许多人脸上都不免露出了垂涎的神色,特别是那些因为家穷而一直娶不上亲的老光棍。 第五章 订婚 有个浓眉大目的小伙子咬咬牙,刚往前踏了一步,就被他身后的阿娘一把扯了回来。 “不要命了你!你以为你是猫有九条命可以霍霍的?我和你阿爹可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出事了,我们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呜呜咽咽的哽咽声让小伙子迟疑了,纠结懊恼之色在他脸上闪现,最终他还是垂下头呐呐地退了回去。 这番话也让其他意动的人醒悟过来,是啊,他们可没那大命镇得住穆惜文。 见没人搭话,王氏更是恼怒,又将矛头对准魏子隐。“我穆家可没这种不要脸还失了清白的女娃,魏小子要是不肯负责,小灾星直接跳河死了算了,反正我穆家是不会再认她!” “阿娘!”闻言,穆岳声音发颤,身体也不由发起抖来。 穆惜文心想不认算了,你以为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吗?但你别招惹魏子隐啊。 她胆战心惊地看了未来的权臣首辅、如今惨被讹诈的魏子隐一眼,发现他双目通红,青白的脸上泛起愤怒的绯红,双手也死死捏着。 她心如死灰般地闭上眼,默念:“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好!我负责!” 一道惊雷咔嚓劈下,惊得穆惜文倏忽睁开眼愕然地瞪着说话的魏子隐。 他的眼尾上仍带有被羞辱后震怒的薄红,但整个人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小小年纪就初现未来城府深沉的模样。 他这是……想到自己母亲的遭遇了,所以不忍心看一个无辜的姑娘丧命。 原书中提到魏子隐的母亲本也是一个出生名门的大家闺秀,就因为所遇非人失了清白,此后便被家族视为耻辱。后来他的母亲带着他逃到了西河村,隐姓埋名地生活着。 回想着原书中为数不多的关于魏子隐少年时的描写,穆惜文叹息的同时也微微松了口气。 幸好现在的魏子隐虽然历经折磨,但还保有一片赤诚,若是遇上变态后的他,怕不是自己身上的土都埋严实了。 傻掉的不仅有穆惜文,更有无数的吃瓜群众。 有那好心的还劝上一句:“魏家小子,你可别被王婆子哄骗了,这怎么也赖不到你身上。穆三家的丫头……邪性着呢。” “滚滚滚!一群烂心肝的!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没听过吗?”王氏以迅猛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三两步就走到魏子隐身边,“既然你承认了,那就快点把婚事定下来,这聘礼嘛,就要十两银子好了。” 穆惜文这个假古人对十两银子没什么触动,但周围的村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更加义愤填膺起来。 “我说王婆子你黑心不黑心,刚还不要聘礼,现在就张嘴要十两银子。再说哪个村子嫁娶要十两银子了,你这是看魏家小子家里没长辈,欺负人呢!” “对呀!你家那……倒贴钱都没人要,还敢狮子大开口要十两银子?” 这话穆惜文就听不得了,她不屑地扫了一眼说话的中年男人,“对你来说十两银子是天价,但对子隐来说可不是。再说十两银子怎么了,我还觉得我价值千金呢!” 周围嘘声四起,但穆惜文是个脸皮厚的,根本不当回事。 人群中的小王氏眼睛闪了闪,她咯咯笑两声,走到魏子隐跟前亲切地说:“呀,这子隐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阿娘可真是给文丫头找了个好人家。” 说着,她转头用一副宽厚长辈的嘴脸招呼着穆惜文,“文丫头快上来呀,是不是不好意思了。”然后直接以不容反抗的力道将穆惜文拉到了魏子隐眼前。 “哎哟可真般配!那句话咋说的来着,男才女貌是不是?”小王氏夸张地拍掌演着戏,“看我们家文丫头多水灵漂亮呀,绝对是东西河村独一份的。人也勤快,娶到她可真是好福分!” 穆惜文静了一下,随后十分坦然地表示了认可,虽然她现在这幅身躯只能用黄豆芽来形容。 对面的魏子隐听了这么不要脸的话仍是面无表情,他的喉头微微滚动,带着少年略略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没有这么多银子。” 虽是在向外人展露落魄寒酸的一面,他的表情也丝毫不见常人该有的卑怯自怜。 “你娘不是有一个镯子吗,我看水色挺好的,不至于十两银子都不值?”小王氏舔舔嘴唇,眼中的贪婪一览无遗。 被迫围观的穆惜文咯噔一下,妈的,你们要死别拉上她啊!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在古代就是这点不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辈就是给你定个歪瓜裂枣,你也不得不从。 看穆岳和赵氏虽然难过却默认的态度,她就知道两人恐怕是已经认下了这门亲事。 在他们看来,魏子隐虽然家境贫寒,身体又不太好,但好歹是个难得的不鄙夷、唾弃自己女儿的人,自己女儿嫁给他也算一个不错的归宿。 她在最初的震惊后便一直沉默不语,就是打定主意要先从穆家分割出去,定亲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根据原书看来,魏子隐一心汲汲营营于权势之中,丝毫不近女色。 自己可以先跟他定下契约,暂时先假成亲,待日后任何一方想离开了,再和平地写下和离书。 这本是个互利互惠的方法,但真让魏子隐将他娘的遗物拿出来抵扣聘礼,恐怕就是结亲不成反结仇了。 她慌忙中一把拉住魏子隐的衣袖,“我有话想和你说。” 魏子隐微蹙起眉盯着她,仍然定定地站着不动。见对方没反应,穆惜文心中一急,忍不住捏了捏对方纤细而带着薄茧的手指。 魏子隐的脸色更严肃了,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僵着脸朝远处走去。穆惜文欣喜地赶忙跟上。 人群很识相地散开,大家虽然交头接耳十分好奇,但还是给两个小年轻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确定其他人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后,穆惜文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并不想娶我,正好我也不打算嫁人。所以我们直接假成亲,等日后你遇到了心仪之人,随时可以写和离书,我马上就离开。” 第六章 惩罚 魏子隐有些诧然地打量着眼前的穆惜文。虽然他和村里人接触不多,但小福星王佩云和小灾星穆惜文两人的名声还是听过的。 印象中穆惜文从来都是低头含胸、一副十分怯弱可欺的模样,见了谁都是绕着走。没想到今天两人第一次有了直接接触,她却和印象中的样子有了如此大的巨变。 见对方没说话,穆惜文毫不气馁,继续道:“当我欠你十两银子。我希望你能先答应下来,聘礼的事我来解决。” 这话无疑是十分可笑而且毫无依据的。穆惜文一个没有丝毫手艺、学识的农户女,从哪弄来十两银子? 到时她要是没办法,娘亲留给他的最后的遗物恐怕都会被抵出去。 按理说魏子隐应该直接拒绝的,可是看着对面的女孩那坚定的、甚至是略带祈求的眼神,他却感觉有些张不开口。 如果娘亲当初也能碰到一个愿意帮助她的人,她的后半辈子还会变得如此绝望而痛苦吗? 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孩愿意尝试着去改变她的人生,他如果拒绝了,她是否又会变回以前那种认命般的麻木? 他定定看了她许久,终于低声开口:“好。” 穆惜文终于露出了笑颜,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听到魏子隐认下十两聘礼的事后,不管外人是如何不敢置信、扼腕叹息,王氏和小王氏二人至少是十分雀跃的。 “我看婚事就定在一个月后。”王氏半眯着眼,似乎已经在畅想将穆惜文赶出去后穆家红红火火的好日子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穆岳这次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怎么这么急?再说了两个月后正好是院试,子隐还要提前去泰安府备考呢。这段时间成亲,不是打扰子隐的学业吗?” 小王氏心中不爽,“院试?他不是要守孝吗?还参加什么院试?” 穆岳脸色微变,低声解释:“三年孝期已过,八月的院试子隐刚好可以参加。” 听了解释,小王氏暗暗撇嘴,“前两场考试都是三年前考的了,现在他还考得上吗?何必白白浪费那个钱去泰安府。” 魏子隐却道:“科举入仕是我娘的夙愿,所以两个月后的院试我是一定要参加的。两个月后,我会以秀才的身份来迎娶阿文姑娘。” 小王氏按捺住要翻上天的白眼,假笑着应承:“好。” 至于王氏,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她倒是没这么急了,只是冷笑一声,像是在嘲讽魏子隐的不自量力。 “秀才哪是那么容易考的,魏小子别是在故意拖时间?”有人小声嘀咕起来。 “三年前我记得他不是考得挺好的吗?那个叫什么,案……” “案首!是第一名呢。我记得当时知县大人都派人送了礼物来,还说什么期待十三岁的秀才郎啥的。可惜了……” 魏子隐对外人或叹惋或质疑或嘲讽的话毫不在意,和穆惜文、穆岳等人点头示意后就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小王氏的不爽便毫不留情地宣泄出来:“十三岁的秀才值钱,十六岁的秀才可就没那么值钱了。” “嗯嗯,十九岁的秀才更不值钱。”穆惜文在旁边阴阳怪气,一句没有指名道姓的话却差点把小王氏的鼻子都气歪了。 原因无他,小王氏的长子穆顺才今年也准备下场考院试。 四年前,他以十五岁的年纪一举过了县试和府试,顺利成为童生,本也是东西河村少有的“少年神童”,奈何以十三岁年纪成为童生的魏子隐压在前头,硬是把他比得平平无奇起来。 过去三年穆顺才考了一次院试,无奈落第了,随后他苦学了两年,直到十九岁才再次下场,准备一举考中秀才。 因此得知魏子隐三年孝期过了,会和自己儿子一同下场,小王氏才这般不爽。 “哼!过去三年他连继续缴束修的钱都没有,天天关家里,还敢放大话要考秀才,真不怕叫人听了笑掉大牙!” 穆下文有些惊讶地微瞪双眼,虽然知道魏子隐少年时过得十分贫寒,但她还是没想到他竟然连束修钱都拿不出来。难不成他是靠自学成才的? “嘶——”她吸了口冷气,真是恐怖如斯啊。 正想着,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阿文,你怎么可以这么顶撞长辈呢?这可是不孝的大罪。” 转头看去,正是那随时一副弱风拂柳之姿的王佩云。 穆惜文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大伯母可是很喜欢你的,你这么孝顺,不如嫁进来当我堂嫂好了?” 王佩云一直戴着的温柔面具终于有了龟裂的痕迹。 小王氏却没注意到王佩云的不善表情,她一改尖酸刻薄,连忙扯出欣喜又略带讨好的笑。 “哟,佩云姑娘啊。见了你我感觉看见某些小灾星后的晦气都没了。你阿兄在鸿惠书院上学是?可真是文曲星下凡哟。” 王佩云勉强挤出含蓄的笑,“顺才哥也很厉害,他今年一定能考中秀才的。” “哎哟哎哟,有了佩云姑娘这句话,婶子我就放心不少了。”小王氏拍着胸口,满脸堆笑。 穆惜文无语地看着小王氏唱作俱佳的表演,直想高呼一句“老戏骨”啊! 正感叹着,444的声音突兀响起。 【第一关任务失败,宿主未逃脱包办婚姻,与我们宣扬的自由恋爱条例相悖,触发惩罚——人言可畏。】 穆惜文一惊,还来不及骂人,一群四五岁的小萝卜丁突然呼啦啦跑过来,嘻嘻哈哈冲穆惜文扮鬼脸。 其中一个张嘴唱道:“咯咯,小灾星,人见打,死了爹来又死妈。”边说边往她身上扔烂泥巴。 “你们干嘛!”穆岳一急,舞着拐杖就去驱赶那些顽童。 怒气一瞬间升腾而起,穆惜文的脸霎时冷了下来。 “干嘛!不过就是开玩笑,打小孩你还要不要脸了?”那顽童的父母瞧见了,立马上前护着孩子。 穆惜文从赵氏身后站出来,阴恻恻笑着看向那小屁孩,“你们知道吗,从前有一个人天天被村里的小孩子欺负,后来他死了,化为厉鬼,专门去招欺负他的小孩报仇。惨白的脸,红红的舌头,一口就把小孩的头咬下来了……” 第七章 小福星与小灾星 那小屁孩呆呆地看着她,随后“哇——哇——”山崩地裂般地哭了起来。 “我不要被吃!我不要!” 小孩的父母脸色一变就要骂人,穆惜文赶在她张嘴前摆出无辜的脸,“哎呀,我跟他讲故事开玩笑呢,怎么都哭了?”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那妇人气急了,恨不得上手撕了穆惜文,又因抱着孩子而腾不出手。 穆惜文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她冷冷地说:“是啊,他出去要是敢这么说话,直接就被打死了。既然你们不会教,我就替你们好好教教他!” 随后她转头环视四周,用阴沉的表情看着那些看好戏的人,高声说:“反正我穆惜文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我都不怕,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下次要是让我再听见这种难听的话,谁再敢欺负我和阿爹、阿娘,我可不保证会干出什么事来!” 看着穆惜文沉到滴水的面孔,小孩被吓得寒毛直竖,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来。妇人哆嗦了几下嘴唇,最后也惊恐地低下头去。 站在一旁的王佩云双眼一闪,上前摸着小孩的头,那小孩一脸委屈、害怕地投入她的怀中。“呜呜呜,佩云姐姐……” “不怕不怕,佩云姐姐保护你。”她满脸温柔,细声细气地安慰着小孩。 【恭喜宿主,声望值+1,累计声望值达到50点,获得“人美心善”称号。】机械电声再次响起。 王佩云低下头双眼一亮,嘴里默默嘟囔着什么。 随即,穆惜文便恍然觉得王佩云假到失真的脸变得更加细腻莹润了。她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看美颜滤镜把眼睛看瞎了。 颜值上升后更显楚楚可怜的王佩云抬头,似怨似怜地对穆惜文说:“阿文,你怎么能吓唬孩子,不就是小孩胡乱唱几句歌谣罢了,你一个大人还跟小孩计较!你心里如果有怨气可以冲我来,何必欺负一个小孩子?” 穆惜文不耐烦地翻个白眼,“是啊,我心情很不爽,你不如死一个逗我开心?” 王佩云忍下眼中的怨恨之色,只是委屈地低头不语。 “佩云姑娘可真温柔,人又长得这么漂亮。唉,她怎么不是我们西河村的人呢?”还未散去的围观群众忍不住又说出这句西河村人已经念叨了十五年的话。 “嘿嘿,佩云姑娘是我们东河村的。自从佩云姑娘托生以来,我们东河村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咯,她不愧是知县亲口夸的‘小福星’啊!”东河村的村民洋洋得意,直把西河村的村民听得嘴里泛酸。 “我们西河村怎么这么倒霉,偏偏托生一个……”话没说完,穆惜文如剑般的锐利寒光扫来,那人慌忙咽下了未出口的话。 这时,脑海中的444突然又冒了出来,【我们一人一统可真是天作之合啊。】 “滚!” 444嘤咛一声,委屈地滚走了。 被它这一打岔,穆惜文升起的愤怒也消散了许多。不过是一群愚民罢了,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赵氏红着一双眼怯怯地拉着她的衣袖,“阿文乖,别听他们胡说,小孩子不懂事。你可是爹娘的小宝贝、小福星。” 前世从未感受过父母温情的穆惜文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嗯,我才懒得管他们的屁话。” 赵氏轻轻笑了下,马上又“教训”道:“女孩子别说这么粗俗的话,你马上要嫁人了,子隐可是个读书人。” “哦。”不说她都差点忘了,前世单身了二十几年,如今穿书还不到一天竟然就要嫁人了。 眼看王佩云将那小屁孩哄得喜笑颜开,又拿着糖果,引得所有小孩子都围着她嬉闹,穆惜文还是有些许的感慨。 前世她在哪都是小孩中的大姐大,老师、领导眼中的甜心小宝贝,哪受过这种冷遇。 收回思绪,她冲赵氏说了句“我想一个人走走”,便迈步往前走去。 王氏呸了一声,也骂骂咧咧地往家里走,其余穆家人自然是赶紧跟上。 二十多分钟后,穆惜文循着记忆停在了一栋土房子面前,门口的院子里正有一男一女两人。他们正是大伯家的穆顺才和穆桃花。 一见到她,原本正在说着玩笑话的兄妹俩齐齐停下。穆桃花上下打量了一番浑身狼狈的穆惜文,张嘴就是满级嘲讽:“听说你今天偷人去了?啧啧啧,真丢我们穆家的脸,可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 “桃花,女孩子家家的说话别那么粗鄙,跟那些丢人现眼的玩意说这么多干嘛?” 穆惜文深吸口气,用最后的理智回忆了一番原书中穆桃花的剧情。 ok,女主王佩云身边的气氛组,作用就是天天惊呼女主可真是个小福星,再嘲讽羞辱一番原身,拉足对立组间的化学反应。 她缓缓扬起一个笑脸,然后上前几步。 “啪!” 狠狠一巴掌扇在穆桃花脸上。 “啊——”穆桃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得一个趔趄,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穆惜文你有病啊!”穆顺才错愕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看见的事,然后扬起手就要扇穆惜文。 穆惜文不屑地冷笑一声,抬腿就冲他腰间踢去。 这还是她心地善良,不然这一脚踢的就是腹下三寸之地了。 猛冲过来的穆顺才直接被一脚踢趴在地上,抱着肚子低嚎。 “啊——小畜生你干嘛!”又是一道尖叫声,这是慢了穆惜文几步的王氏等人回来了。 走路都需要搀扶的王氏甩开赵氏的手,和小王氏一起飞奔过来扶起穆顺才。 被扶起的穆顺才脸上疼得冒出了冷汗,看得穆惜文无语凝噎。前世她是学了散打、跆拳道等,但这具身体不说没有丝毫基础,就看这细胳膊细腿的模样,能有几分力气? 穆顺才虚成这样,能不能活着从考场上下来都是个问题。 “顺才!天啊,顺才你没事!” “我的大孙欸,阿奶给你捂捂肚子。”王氏慌得手忙脚乱,就跟个普通的疼爱孙辈的老人没两样。 溜达在最后的大伯穆山终于踏进了院子,一看这混乱的样子,他一愣,脸上的神情不怒自威。 “怎么了这是?” 小王氏抬起头,眼中迸射出蚀骨的怨恨,瞪着穆惜文,“都是这个小畜生,她竟敢……” 第八章 主线任务 深知穆山暴脾气的穆惜文赶在小王氏之前主动站了出来,她给护着她的穆岳和赵氏一个安抚的眼神,冷静地看着穆山。 “大伯,你知道桃花刚刚骂我什么吗?有娘生没娘养。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说话如此恶毒,还不敬长辈,藐视孝道,你说这话要是传出去,桃花姐的名声还有吗?” 穆山咯咯地咬着牙齿,极力忍下盛怒的火焰。“那顺才呢?你凭什么打他?” “呵,”穆惜文轻讽一声,“他可是读书人,最重道德伦理和人品秉性,放任自己亲妹妹辱骂婶婶和堂妹,不仅不阻止,还跟着一起嘲讽。我今天要是受了任何委屈,说不定哪天就疯了,然后跑到镇上的书院去宣传宣传这件事。我想书院的夫子一定很喜欢听这种故事。” 这话犹如一盆凉水,瞬间浇灭了穆山仅存的怒火。 他重重喘了两口气,最后只能用咬牙切齿的声音说:“我们整个穆家都是一体,你怎么能这么小性!因为一点小事就想毁了顺才和桃花!” “我可没想毁了他们,前提是他们自己别来惹我,反正我名声也不好听,不过顺才哥和桃花姐就不一样了。你们确定要拿堂兄和堂姐的前程跟我赌气吗?” 一片沉默,只剩下穆山等人粗重的喘息声。 穆惜文耸耸肩,心情舒畅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444,出来。”终于到了安静的环境,诡异的444一直压在穆惜文心头,让她十分不安。 【“宿主您好,灾星系统444竭诚为您服务!】 这介绍语听得穆惜文一阵头痛,“我要怎样才能回去?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选择我作为宿主?” 【亲亲,必须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有选择回到原世的机会哦。】 穆惜文并没有被轻易忽悠:“你不是说我的身体已经死了吗?那我怎么回去?” 【是这样的呢亲亲,每通关一个任务,你就会获得大小不等的积分和奖励,到最后完成终极任务时,如果你要求,我可以让你重新回到被呛死的前一秒,改变你的结局呢。】 这令人心动的大饼却并没有让穆惜文丧失理智,“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拥有这么神奇的力量?” 【用宿主可以理解的话来说,我来自一个等级更高的位面,那个位面的‘人’都可以自由穿梭于其他位面之中。我们被分为了两种生物,一种是任务系统,一种是任务者。 至于我们为什么要进行任务,这就不是宿主可以理解和关心的事了,你只需要知道,能够绑定我,你是前世,不,前十八世修来的福分!】 “说人话。” 444一噎,雀跃的语气一下低落了下来,【呜呜呜,它们系统歧视,明明一个任务系统可以匹配多位任务者,但那些任务者就因为我的称号就瞧不起我! 像666、888、520这些系统的业绩一直排在最前面,我永远吊在最后,我不服!既然那些任务者没眼光,那我就从其他位面抓取有眼光的人和我一起完成任务。】” 它的语气变得讨好起来;【我相信宿主您一定是十分有眼光的人,我们一起携手,大杀四方,将666、888全部踩在脚下!】 穆惜文牙疼地抽了口气,“我说,你的任务就是让宿主遭遇各种各样的灾难?要是这样,和你绑定的宿主能顺利活着都很不容易了,还怎么大杀四方?” 【不是!】444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其实,不是我的存在给宿主带来各种灾难,而是我的存在会在一定程度上加大灾难发生的可能性。比如之前你溺水了,水中抽筋本来就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概率在一半一半,只是有了我……这个概率就会大幅度上升。 这就是为什么666和888这么受欢迎的原因,有了它们,任务者就跟小福星一样,不是捡到人参、灵芝,就是捡到位高权重的贵人,轻轻松松带着任务者附身对象的家人发家致富,被宠成团宠小可爱。】 穆惜文不得不承认,她着实是慕勒。她也想当团宠小福星,但联想到444的特性,她以后不会走到哪都被骂灾星…… 她往地上一摊,摆明了要摆烂的态度。 看到穆惜文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444赶忙挽救:【因此!我的奖励是最丰盛的!像666,任务的完成太依赖系统的特性,所以就算任务者完成了任务,每次奖励的积分也特别少。但我不一样,我的奖励是它们的十倍! 只要宿主完成任务,就能获得积分,然后开启系统商城,购买系统中最珍贵的东西——知识!到时候,整个天下还不尽在我们手中!】 穆惜文:“?知识?不应该是购买灵泉、灵药、美食那些东西吗?我看一般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 【你都说了是一般的小说,我是一般的系统吗?你是一般的宿主吗?当然不是!作为最珍贵的灾星系统,我自然是与众不同的。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我的商城里贩卖的也是最珍贵的东西! 那些唾手可得的东西人们怎么会珍惜?怎么显出其珍贵来?只有通过宿主自己的双手研发制作出来的东西,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穆惜文:“……难怪你业绩一直垫底。” 她正满腹怨念地嘀咕着,突然脑中灵光闪过,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你刚刚说到那个什么666、888的系统,王佩云身上是不是绑定了它们?不然为什么她运气这么好?” 原书中并没有关于系统这么神奇的物体,好像只是单纯讲述了一个运气逆天的农户女带着家人发家致富,最后更是逆袭成为燕王妃的故事。 作为读者看书的时候是蛮爽的,但作为故事中的一员,特别还是女主的对照组,那感觉可就不太好了。 444没有丝毫犹豫,【不可能!我和666、888它们这种性质相悖的系统是不可能同时存在于一个位面中的。再说了,我的威力可是最大的,只要是有我在的位面,其他系统根本不敢来。】 “这样吗?”穆惜文有点迷惑了,难道王佩云真的只是单纯的运气好? 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她只能先将此事放在一边,认真回忆起原书中的剧情。 第九章 截然不同的命运 在《团宠燕王妃》这本书中,女主王佩云和配角穆惜文的人生可谓“相映成趣”。 两人年龄相仿,出生时间仅相距两个时辰。 十五年前,东西河村上游的赵庄村河坝决堤,知县龚其赶来处理问题,恰好夜宿在了东河村的王家。 当天他本想赶往赵庄村,王家大房刚好诞下一女童,他因此耽误了一点时间。 天色已晚,他便决定第二天再出门。子时中,也就是夜间十二点,山间轰隆作响,山洪倾盆而下,河坝决堤了。 张宏不由暗自庆幸,要不是因为女童耽误了时间,他恐怕此刻就死在山洪中了。 这个女童,自然就是原书女主王佩云。而在山洪决堤的子时中,西河村也恰好有一女童诞生,此人就是穆惜文。 同一天出生,一人救了知县一命,一人却代表着山洪爆发、村民死伤无数。这颇具对照性的出生似乎也预兆了两人截然不同的未来。 王佩云从小温柔、善良,总有各种好运相伴,上山摘野菜都能捡到珍惜的药草。因为对知县张宏有救命之恩,她的阿爷顺利成为东西河村的里正。 后来她不知道从哪学来一身医术,无偿地为村人看病,更是积攒了无数的名誉和声望。 她的哥哥王宪衷也十分聪慧,一路考中秀才、举人。一次,王佩云上山采药,意外救了一个受伤的人,此人正是遭遇刺杀的大魏朝燕王,在相处中两人情愫暗生。 最后,王宪衷凭借王佩云已经名震大魏的小福星之名和未来燕王内兄的身份,一举夺魁。 王佩云也以状元之妹的身份名正言顺嫁给了燕王,成为人人羡慕的燕王妃。 至于作为对照组的穆惜文…… 她的阿爹穆岳本是童生,正打算转过年去参加院试。赵氏分娩那天恰遇上大暴雨,他想着修补一下漏雨的屋顶,哪知道梯子一滑,人就摔了下去。 又因为上游河堤决坝,道路难行,耽误了救治的时间,腿也就瘸了。 断了腿,自然不可能再参加科举,穆家的希望一下就断了。 王氏本就因为生穆岳的时候大出血又恰逢灾年,受了很多苦,所以分外不喜欢他,这下更是将他生的穆惜文看作小灾星,恨不得直接摔死了事,认为都是穆岳父子挡了自己一家发财的道。 原身一出生,河坝决堤淹死无数人,她前途无量的阿爹也摔断了腿彻底成了废人。 因此小灾星这个称号便萦绕了她整个童年,让她变成一个畏缩、怯懦、自卑的人。 好不容易她平安长大,这种流言慢慢消散。在她十岁生辰那天,家中除了阿爹和阿娘之外唯一疼爱她的阿爷进镇上为她买零嘴,结果却意外坠崖身亡。 霎时间,关于她克亲人、小灾星的流言又重新甚嚣尘上。 而这次跳河事件,则是因为前段时间赵氏生病了,原身去河边洗衣服时,有那烂心肠的妇人故意在她耳边说她活着还会继续克死阿爹、阿娘,就跟她克死阿爷一样,她阿娘生病就是一个预兆。 从小被流言蜚语笼罩的小姑娘听后惶惶不安,既害怕疼爱自己的父母死亡,又畏惧与一直以来缠绕在她身上的恶意,愧疚绝望下决定跳河寻死。 书中穆惜文这次跳河并没有死去,魏子隐同样前去救她,奈何两人都不会水,最后双双溺水,还是路过的村人救了他们。 而魏子隐也因为此事被冤枉为是想对原身不轨,很是受了一番磋磨。 原身这边寻死未成却生了重病,穆岳为了赚钱买药去了县城一富户家当木工干活,正好遇上富户家被贼人行窃,他被冤为同伙,直接被下人活活打死。 赵氏得知这个消息后一病不起,瘫痪在了床上。 一年后,川西一地大旱,王氏想把原身卖去勾栏院,赵氏拖着瘫痪的身体爬在地上祈求也阻拦不了,最后被活活气死。 原身在发卖途中设法逃跑,此后颠沛流离半生。每到一个地方那里不久会就会爆发天灾人祸,永远安定不下来,只能作为难民苟且偷生。 生命的最后,她为了抢回救济粮被其他难民打得头破血流,死死捏着那个早已脏得看不出原样的馒头合上了双眼,结束了她悲惨、无望、麻木的一生。 回溯完相关剧情,穆惜文重重叹了口气。 “我占了她的身体,那她去哪里了呢?” 444不复跳脱,温声回复:【她自愿放弃躯体,灵魂被收纳进了我的系统空间中,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任务者能好好照顾她的父母,如果可以,她希望不再那么麻木地活着,摆脱无望的人生。】 “嗯!”穆惜文轻声却坚定地应下。 【不过,她这么奇怪的命理我却是没见过,如果不是我自己就是444,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绑定什么灾星系统了,怎么会如此的厄运连连……】 444说着,语气一转:【说起来,这个位面也奇怪得很,按照推算,明明应该还有上百年的寿命,可它却一副气运衰颓之象,整个世界源也十分的不稳定,好像马上就要崩溃了。】” “嗯?”脑中似乎闪过什么思绪,但它一瞬即逝,穆惜文没有抓得住它。“什么意思?”她紧紧拧起眉头。 【我的出现其实是有条件的,一般都是一个位面即将走向灭亡的时候,我才会降临到该位面。昏君、奸臣、贼子、天灾、人祸……熬得过去就可以使濒临崩溃的世界源重新焕发生机;熬不过去那个位面就会彻底灭亡。 大魏立朝不过百余年,其气运应该还可以支撑上百年,中间要是出现什么圣君能臣,更可以延续大魏的寿命。这个时候我却被召唤来到这个位面……】 “你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穆惜文心中升起不安感,本来绑定什么灾星系统就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未来的悲惨生活了,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那还怎么搞? 听出穆惜文语气中的迟疑,444赶忙打了定心针,【不过你放心,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危险比得过我这个灾星系统的? 而且原身穆惜文的灵魂被温养在我的空间中,你若是攒够了积分,还可以任意选择一个位面将她的灵魂投放进去,让她重生。】 第十章 第二关任务 听了这话,穆惜文双眼微微一亮。本来看小说时自己就十分怜惜这个无辜的小女孩,如今穿成了她,若是能帮她选择一个美好的来世,也算自己占了她身体的一点报酬了。 穆惜文正陷在沉思中,门口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是赵氏来了。 “阿文,你快把衣裳换了,这湿衣裳穿着生病了怎么办?” 她说着,又从衣襟里拿出一个高粱馒头,温柔地说:“这是你阿爹悄悄给你留的,你快吃了。”然后轻轻摸了摸穆惜文的头,转身走掉了。 穆惜文咬了一口馒头,十分粗粝,她的灵魂很不舒服,但身体显然已经适应了这种食物。 没有水,她吞咽得更加困难,明明是平淡无味的粗糙食物,但她的心里竟生起了一丝波澜。 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吗? 她咬了咬嘴唇,想起记忆中那些平淡而温馨的画面。既然已经来了,又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就替原主好好照顾她的家人。 落水后身体本就疲惫,加上穿越的事也让穆惜文头疼不已,换好衣裳缩进被窝后她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一夜无话。 今天的早饭是赵氏做的,照例是一盆稀粥、一盆豆饭、一碟野菜、一盆粗粮馒头和一碗冬瓜。 王氏从屋内出来,看到穆惜文,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说了几句,穆惜文懒得搭理她。昨晚吃的一个馒头早消化完了,虽然不好吃,但确实饱肚子。 她的筷子刚往馒头盆伸去,王氏就指着旁边二伯家的大女儿,指桑骂槐地骂起来:“大早上的你还想吃馒头?跟个废物玩意一样就知道吃吃吃,地主家都不够你胡吃海塞的!” 穆惜文深吸一口气,勉强把怒骂声忍下。这老太婆有毛病,她一早上就吃了半碗比脸还干净的稀饭和一筷子黑黢黢的野菜。 王氏说完就手疾眼快地将馒头往穆顺才碗里夹去。“顺才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看书。” 穆顺才既怨恨又得意地瞥了穆惜文一眼。 穆惜文这才注意到他的碗里还有半个没吃完的鸡蛋。她的眼睛在饭桌上转了一圈。 穆家人丁还算兴旺,原身的阿爷穆庆生和王氏共育有四子两女。大儿子穆山娶小王氏,育有儿子穆顺才、穆铁子和女儿穆桃花;二儿子穆川娶鲁氏,育有儿子穆富阳和女儿穆杏儿、穆燕儿;三儿子穆岳娶赵氏,育有女儿穆惜文;四儿子穆海娶罗氏,育有儿子穆建勇、穆栓子。 能在大早上吃鸡蛋的,只有大伯家的穆顺才、穆铁子和四叔穆海的小儿子穆栓子。 七岁的穆栓子见六岁的穆燕儿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鸡蛋,对着她扯出一个鬼脸,转头又看到穆惜文也盯着他,就嬉皮笑脸地“嘿嘿”两声,一口将鸡蛋吞进了肚子里。 旁边的四婶罗氏轻轻敲了敲穆栓子的头,然后看着她说:“阿文别和栓子见怪,他就这机灵的鬼样子,不过你肯定也不会想抢一个小孩子的吃食?” 穆惜文:?为什么不可以呢?她又不是要脸的人。 王氏不耐烦地敲敲桌沿:“前几日里正发了通知,最近一段时间经常下暴雨,知县担心上游的赵庄村河坝再次决堤,所以决定将今年的徭役提前。” 王氏稍稍停顿一下,接着说:“以往都是其他几个兄弟替代三房服徭役,今年……那魏家小子不是也十六岁了吗?既然他答应要娶老三家的,也算我穆家的人了,今年三房的名额便让他顶了。” 桌上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穆惜文更是人都傻了。她上辈子活了二十几年都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徒欸,这辈子是给她长见识的? 穆岳舔舔嘴唇,尴尬地说:“这叫什么话,怎么能叫子隐顶三房的名额?别说他还没和阿文成亲,就是成亲了也没这道理啊。” 王氏两只眼睛高高吊起,“老三,这么多年都是你几个兄弟替你服役,你不会一点儿都不知感恩?那魏小子不去谁去,叫你这个残废去?你们三房要躲懒一辈子不成?” 身旁的赵氏白了一张脸,她嘴唇哆嗦着张合了几次,几乎想站起来和王氏争论。 穆岳一把捏住她的手,“阿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轮到三房了,这次就我去,怎么也不可能叫子隐去的……” “你一个瘸子怎么去,叫官差大人看笑话吗?”王氏一拍桌子,还不忘迁怒地瞪穆惜文几眼。 这边,穆惜文在王氏话音一落,就听到444雀跃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叮咚,触发第二关任务——更卒徭役,请宿主带领家人努力活下来。任务通关奖励300积分,失败则触发随机惩罚。】 穆惜文刚消化完这个噩耗,就听见王氏又在指桑骂槐。不是,是不是别人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啊? 她咽下那口白水一样的稀饭,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好,就让姓魏的去!” 在众人愣神中,她话音一转:“不过,既然有人可以代替三房服徭役了,那当初阿爷做主分给其他伯伯叔叔的田地是不是该拿回来了?” 大魏朝的规定,男子从十六岁到六十岁需要服徭役。 穆岳断了腿,服役也成了难事,原主的阿爷穆庆生闷在家里抽了好几天的旱烟,终于拍板决定——分财不分家。 将家里的25亩田分为五份,四个兄弟一人一份,剩下的作为老两口的棺材钱。 而三房需要拿出三亩田给其他兄弟,作为其他兄弟替他服役的报酬。日后如果三房出了可以服役的人,三兄弟再将这三亩田还给三房。 穆庆生的这个安排确实十分合适,穆岳也没那脸叫几个兄弟帮自己服役。这些年,三房仅两亩田,生活得最是拮据。 但是王氏现在的说法就很奇怪了,好像这么多年都是其他几房帮穆岳服役,穆岳相当于花了银子“过更”(服徭役的人出钱雇人代役称为过更)还反倒落下一个躲懒的话。 听了穆惜文的话,不仅是王氏脸色变了,大房和四房的人脸色都变了。小王氏悄悄扯了扯穆山的袖子,努努嘴一脸不甘。 第十一章 拿回田地 一亩地听上去不多,但当初分的都是肥田,一亩可产两石的粮食,那就可以卖一两银子,这几年积少成多,几家也攒了一些银子。 小王氏想着还要供顺才读书,那可不是大房自己的事,顺才考出来了,好的不也是其他几房吗? 她虚伪地拿衣袖掩了掩眼角:“哟,阿文这是啥意思,难不成这些年还是你大伯他们帮衬你家帮拐了?呜呜,我倒是想叫他不要去,那服役的日子是人过的吗?风吹雨淋,吃不饱穿不暖,动作慢了点还叫官差大人一顿好打。” 四房的罗氏也赶忙帮腔:“就是,可不能做这白眼狼啊,可怜我家海子啊,当年才丁点大就要帮着他三哥去服役,现在好了,一句好话落不到,反叫人暗着骂我们想昧了田地。” 两人呜呜咽咽哭起来,王氏更是怒火冲天,“老三,这是你的意思?” 穆岳刚急着要摇头,穆惜文就淡定地出声了:“听大伯母和四婶的话,是想以后叫侄女婿代替三房服役,同时你们也不想把属于三房的那亩田还回来,是吗?” 两人的哭声停了一下,很快又装模做样继续哭惨。 只有二房的人尴尬地左右张望,二伯父穆川犹豫着开口:“阿文,你大伯他们不是这个意思。当初爹本就说好了,以后三房有了能够服役的人这田就还回去,我们肯定是……” 话还没说完,穆山突然瞪了他一眼,然后咳嗽一声:“咳咳!三弟,你看这些年那亩田我们几房都肥好了,你们现在一张嘴就要把田拿回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穆惜文发现给这些人留点脸面说话是真不行,他们是以为三房一家都是软包子,任他们揉搓的吗? “大伯,这话就奇怪了,当初分的可都是肥田,一亩地的产出能卖多少钱不用我现在当着大家的面算。” 穆川和穆海脸上闪过别扭之色。这也是他们愿意代替穆岳服役的原因,一亩田每年的产出可以换一两银子,十四年三亩田就可以换四十多两银子了。 他们不过是每隔四年去服一个月的役,就可以从给自己的小家挣好几两银子,这种买卖他们当然愿意做。 虽然是有点对不起三弟\\三哥,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都分家了,自然是要顾着自己的小家。 穆惜文扫过桌上众人的神色,眼中不由带上一抹嘲讽。当初穆庆生想出这个主意,其实也是为了这个大家好。三房的顶梁柱瘸了,以后肯定要多指望其他几房帮忙。 花钱雇人确实更划算,但可能却会让几个兄弟生分。将田地分给几个兄弟,他们占了三房的便宜,心里亏欠,日后也会多帮衬三房一点。 穆庆生的初衷很好,却忘了人心易变。也许最开始几个兄弟确实对穆岳心存愧疚,但时间一久,他们非但没了愧疚,还会心生不满,就像如今这样既不想帮三房服役,又想彻底占了三房的田地。 如果有穆庆生压着,可能几个兄弟还能维持表面的兄友弟恭,但他一死,偏心偏到河那头去的王氏一当家,这个家可不得分崩离析。 “哭哭哭!我还没死呢!”王氏站起来,神色扭曲,唾沫横飞:“老三,你说说你的意思,是不是真要做这个白眼狼?” “娘……”穆岳满脸痛苦,即使这些年已经习惯了王氏的偏心,但今天他还是感到格外的难受。他和大哥、四弟不一样是娘的儿子吗?为什么她对着大哥慈爱温柔,对着四弟迁就顺从,就是对着自己永远跟看仇人一样呢? “好了!”这时,在家里跟个隐形人一样的穆川霍然一拍桌子,“当初爹都说好了,现在这是在干嘛? 这些年要说占便宜也是我们三家占了三哥的便宜!三哥,我们二房的那亩田还给你,你不要推辞,这是你该得的。”说完直接回了房。 王氏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反了天了一个个的!” 小王氏和罗氏对视一眼,赶紧说着好话岔开话题。二房的傻子要还就还,反正他们是不会还的。 穆惜文却懒得看她们演戏,她一敲桌子,看着穆山。“大伯,你什么意思呢?” 穆山撇开视线,“等魏小子同意再说,说不定还是我们几方继续帮三房服徭役。” “意思是只要魏子隐同意替三房服役,大伯和四叔你们两家就把那亩田还给三房,对吗?” 穆山含糊地点头,穆海也只得跟着认下这个条件。 “行。”穆惜文点点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夹起盆里的最后一个馒头就溜了出去。“我去找魏子隐商量这件事。” 屋内,王氏气得摔了筷子。 “个赔钱货!现在就想着拿娘家的东西补贴夫家了!” 穆家在西河村的村尾处,往后走个十几分钟就是一条蜿蜒伸向后山的小路。比穆家更接近后山的,只有魏子隐一家。 穆惜文夹着用来借花献佛的馒头,径直走到魏子隐家屋外。 “魏子隐?我是穆惜文,找你有点事。” 过了一阵,魏子隐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那间土坯房的大门。 穆惜文刚想进去,他却“砰”一声关上了门。 看着他的背影,穆惜文挑挑眉,行,孤男寡女不可共处一室。 她几步跟上对方。“这是给你带的早饭,你还没吃?” 魏子隐看都没看穆惜文和馒头一眼,“你找我什么事?没事我还要回去看书。” 穆惜文一耸肩,自己吃了那馒头。 “额……其实是有件事想麻烦你……你今年可以代替我家去服役吗?” 魏子隐:“……”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穆惜文还是从沉默的空气中难得品到了一丝尴尬。 她快步走到魏子隐前面,又倒退着盯着他的脸真诚发言:“不是,我是说假装!对,假装!我会想办法在服役前赚到过更钱,到时你不并不需要去服役。” “……你还欠我十两银子呢。” 穆惜文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是在质疑她去哪弄这么多钱。前面欠的十两银子都还没影呢,现在又来画大饼了。 第十二章 西河村中毒之谜 “咳咳,”她尴尬地咳嗽一声,刚要解释,脚下突然一个踉跄,然后直直朝着对面的魏子隐就扑了过去。 “让——额……” 穆惜文躺在地上,抬头颇为怨念地盯着魏子隐。 虽然她开始是想让魏子隐躲开,可她万万没想到,魏子隐竟然这么钢铁直男,扶也不扶一下,直接就闪身躲开了。 魏子隐眼神躲闪,以拳抵唇干咳一声,屈下身把穆惜文扶了起来。 脚踝好像有点扭到了,穆惜文“嘶嘶”地抽着气,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魏子隐的身上。 虽然魏子隐长相帅气,但十六岁的年纪,穆惜文看他就跟看小孩一样。加上她自己的身体也只有十五岁,且因为生活环境恶劣而延迟了发育,所以她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哪里不对劲的。 双手揽着对方劲瘦的腰身,穆惜文努力借力,等她终于站直身体,才忽然发觉手下触觉十分僵硬。 抬眼看去,撞入视线的是一只绯红色的耳垂。 不太有节操的穆惜文瞬间双眼一亮。原来少年时的魏首辅这么纯情,嘿嘿,那就好办了! 她收紧了双手,用少女娇软的声音在魏子隐耳边细声请求:“阿隐,你就答应我,我保证很快就能想办法赚到钱。你是我未婚夫,除了你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 而此时的魏子隐,已经快僵成一座雕塑了。他傻傻伸着两只手,根本不敢碰穆惜文。 “你先放开我。”他紧紧抿着唇,脸上显出克制而隐忍的墨色。 “不!你先答应我,不然我就不放手了,反正你是我未婚夫,我抱你天经地义。” 魏子隐可能从未遇到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子,脸上越发深沉如水。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先松了口:“好,我答应了。你快放开。” 穆惜文灿然一笑,嘻嘻哈哈地松开了紧紧揽住对方腰身的手。 魏子隐赶忙后退了一步,“我先回去了。” “你天天关家里干嘛?看你身体虚弱的,不如跟我一起跑步锻炼一下身体,后面的乡试、会试一考就是好几天,你现在这身体哪里坚持得了?” 穆惜文想到原书中魏子隐因生病而在考场上直接倒下,最终遗憾错过乡试的情节,不由好心劝谏起来。 魏子隐没搭理她,刚要转身回屋,远远便瞧见前头一群人步履匆忙地簇拥着往东河村赶去。 见穆惜文满腹疑惑,魏子隐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那是中毒的人,她家人正背她去东河村找王佩云。” “中毒?”穆惜文很诧异,因为书里根本没有这个剧情,只是说王佩云偶然习得医术,时常帮村人看病。 “嗯,这里的人认为这是一种诅咒,任何不敬神明的人都会产生腹痛、呕吐、心悸甚至是昏迷的症状,严重者还会死亡。不过我看这更像是中毒。之前这种病例只是偶尔发生,最近西河村却爆发了多起病例。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提示道:“昨日我见到你娘面色苍白、精神萎靡,有点像中毒的前兆。” “什么?”穆惜文脸色一变,立马就想回家带赵氏去看病。 不料魏子隐却拉住了她的胳膊,“等一下,这种病外面的大夫治不好,虽然我不知道王佩云是怎么做到的,但目前确实只有她能暂时抑制住这种毒。” 指着静静流淌的小河,他继续道:“我怀疑这毒是从环绕东西河村的这条泗河里来的。我娘以前并没有这种病,但自从她搬来西河村后,便渐渐染上了这种病。后来,我去后山取山泉回来饮用,娘便再也没有中毒了。” “我研究了一下,这条河中的水确实带着一股酸涩的味道,只可惜我才疏学浅,并不能找到答案。我曾经给王里正提过这事,但他没有理会。” 穆惜文不知道魏子隐这个说者有没有意,但她这个听者却是真的上了心。 “444,你能检查一下这河水吗?我怀疑里面含有某种有毒物质。” 【抱歉亲亲,这边建议您自力更生呢。】 “你不是说你很有用吗?这点要求都做不到?” 【你以为我是666吗,直接把证据喂宿主嘴里去?我们灾星系统的第一要义就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所以万事只能靠自己。你可以从商城中购买相关书籍,通过自学,研究出西河村的这条泗河到底有没有问题。 这边可以帮你开通一下支线任务——西河村中毒之谜,请宿主努力研究出真相,任务完成将奖励50积分。】 穆惜文无语,便宜没占到,反倒给自己领了个任务。 回家之后,她先去找了赵氏,赵氏的脸色果然泛着不健康的青白之色。 “阿娘,你生了什么病?我带你去镇上看大夫。” 听了穆惜文的话,赵氏的脸上绽出一个慈爱的笑容,“阿娘没事,就是有点乏力,阿娘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又劝了几句,赵氏虽然温柔,但在这件事上却格外倔,坚持自己没病,不愿意浪费钱。 【宿主可以先努力完成任务,攒够积分后就可以通过自学替赵氏解除伤病之痛。】僵持中,444的声音冒了出来。 穆惜文没法,只能徐徐图之。她先回到房间,扑在床上仔细捋了捋思路。 她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就需要帮助444完成九九八十一关,历经各种磨难后顺利活着。 现在她领了两个任务,一是“更卒徭役”,一是“西河村中毒之谜”。想要攒够积分替赵氏解毒,就需要先完成第一个任务。所以,她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赚到钱,自己的十两卖身钱,还有过更钱。 那怎么才能最快地赚到钱呢…… 她想到曾经看过的那些小说,主角不是随便往山里走就能捡到各种珍稀草药的吗?她前世好歹是学历史的,五花八门什么书都看,涉猎很广,辨识药草、食物什么的,应该不是问题? 这样想着,她一骨碌翻身起床,提上小篮子就往着屋后的大青山去了。 第十三章 酥炸栀子花 一路上并没有任何奇遇,穆惜文认识的可以食用的植物几乎都被摘得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小说里写的那种遍地都是原住民不认识的食物的事存在。 想来也是,村民的生活水平如此低,灾荒年成更是连树皮、观音土都吞进了肚子里,怎么可能还有什么食物逃得过灾民的嘴呢。 只要有一个人尝过,口口相传,很快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至于人参、灵芝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村里几乎每天都有上山采野菜的,更不用说还有专门的猎户,他们就是靠山吃饭的人,山里有宝贝他们能不知道? 虽然她的理智一遍遍陈述着上面那些话,但穆惜文还是忍不住对444发问:“真不是因为我绑定了你所以才没有发现人参、灵芝的吗?” 444无语:【你当原住民都是傻子吗?他们都看不见就你看得见?而且人参、灵芝这些珍稀植物的生长环境是很苛刻的。大山深处无人踏足的地方还有几分可能,大山外围怎么会长?】 穆惜文站在半山腰眺望远方,越往里走,树木越茂盛,被人为踩踏出来的小路也没了。 遮天蔽日的树木挨挨挤挤,将天空完全笼罩住,林下一片阴暗。 她的脚迟疑地试探了几下,最终还是落在了回路上。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倒是发现了一些药材,可惜它们大多都要等到秋季才成熟,现在摘下也是毁了一株药材而已。 她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归,便又在山上转悠了起来。 一阵清风拂过,带来山间清冽的山风,还有一丝淡淡的香味,令穆惜文心旷神怡,她下意识循着花香而去。 满树的绿叶中,一簇簇的栀子花就像圣洁的仙子,纯白色的花瓣层次鲜明地镶嵌在淡黄色花蕊的四周。 穆惜文沉醉地看着它,脑中忽地闪过前世吃过的一道美食。 !她两眼发光,就是它了! 她小心地将花瓣摘了下来,仔细地铺在篮子中,很快,篮子中盛满了洁白的栀子花。 穆惜文雀跃不已,这大山内的栀子花更加清香扑鼻,花瓣也更饱满喜人。 回家后,她将栀子花瓣放入清水中清洗了一遍,再用盐水浸泡半个小时,然后沥干取出来裹上一层面粉。 任何食物想要做得好吃,都少不了油盐的辅助。幸好当初“分家”时各房都建了自己的小厨房,不然被王氏看见她拿珍贵的油盐拌花瓣,肯定又是好一顿骂。 “滋滋——”锅内的热油不断冒出香气,裹上面粉的栀子花一落入锅中,表皮立马泛起金黄色。 油烧得很热,短短几分钟全部的栀子花都变成了香味扑鼻的美食。 看着盘子中那一朵朵盛开的金色花瓣,穆惜文露出满意的神色,她夹起一朵花瓣咬了一口。 又酥又脆的油香味在口腔里泛滥开去,咬破那酥脆的外皮,便是软糯的口感。不仅口感清脆爽口,更带着一丝甜味。 穆惜文幸福地眯起眼睛,回味那又香又脆又甜的滋味。 申时,干活的人都回来了。穆惜文估算了一下,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了。 她摸了摸饿扁的肚子,越发加深了尽快赚钱的想法。 大魏朝的农家大多都只吃两餐,早上8、9点那餐叫“大食”,下午3、4点这餐叫“小食”。小食吃得比大食还不如。 刚吃完饭,她便叫住二伯家的大儿子穆富阳。 “富阳哥,你明天能陪我们去趟县城吗?我想去城里卖吃食赚点钱。” 虽是十七岁但格外高大壮实的穆富阳愣了一下,随后晃着大白牙笑了一声,“好啊,正好隔壁的长河明天也要去镇上卖鸡蛋,我跟他说一声,我们搭他的牛车去。”说完也不耽误,带着她就去了周长河家。 周长河和穆富阳同岁,也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青年。听完两人的来意,他的眼神不经意地扫过穆惜文。 以前一直沉默寡言总是低着头含着胸走路的穆惜文,此时白净的脸上却洋溢着自信和温暖的浅笑,似乎是发现自己在看他,她嘴角弯起的幅度更大,两颊甚至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像一瞬展开的山茶花般漂亮。 “好……好啊。”他磕磕巴巴地说。 没想到答应得这么容易,穆惜文的笑容一下显得更加真切了。周长河脸上升起一片薄红,留下一句“明早在村头等你们”就跑掉了。 “嘿,这小子。”穆富阳疑惑地摸了摸头,“对了阿文,你打算卖什么?” “嘿嘿,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穆惜文就拉着赵氏来到了小厨房。 两人快手快脚地准备起来。很快,满满一篮子的酥炸栀子花就出锅了。 等穆富阳来到三房门前时,瞬间就被那迷人的香味勾出了肚里的馋虫。 “哇,你们这是做了啥啊?” 见了一身男装的穆惜文,他很是吃了一惊。 “出门在外男装方便行事,你记得别叫错了,我现在是你阿弟了。” “好。”穆富阳的心思全都扑在了锅里,见赵氏拒绝了穆惜文的投喂,他虽然馋得直流口水,也只好苦着脸拒绝了伸到嘴边来的美食。 他报复性地张大嘴重重呼吸了几下,似乎想将厨房里的香味都吸进肚子里。 “阿文,你这闻上去是很香,不过真的有人会买吗?”他对这花不花菜不菜的酥炸栀子花还是充满了怀疑。 “放心。”穆惜文回以自信满满的眼神。 “阿娘,我和富阳哥今天先去县城了,吃饭不用等我们。” 周长河早就驾着牛车在路口等着了。那头已经有点年迈的老黄牛悠闲地甩着尾巴,嘴里嚼着清晨刚采来的青草。突然,它的尾巴一竖,然后转头直勾勾地盯着来人。 周长河也瞧见了穆惜文几人,他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扮作男儿的穆惜文,却十分有礼貌地没有询问,只是耸耸鼻子问:“什么啊这么香?” 穆富阳嘿嘿一笑,“是阿文捣鼓出来准备拿去卖的东西。” 从西河村到安阳县,徒步走需要一个时辰多,坐牛车也要接近一个时辰。 在天光微微发亮时,几人终于从坑坑洼洼的泥路踩上了县城中的青石板。看到人群簇拥的街道,穆惜文这个土包子觉得分外新奇。 第十四章 肥羊 周长河占了一个好位置,将牛车上的货卸下来,一边问着:“阿阳,你们打算将这栀子花卖多少钱呢?” 穆惜文低头琢磨了一下。 大魏的物价是素包子两文一个,肉包子三文一个。油价一斤四十文,盐价一斤三十文。 这年头的人,除了富商、当官的,家里都舍不得放油放盐。自己这个酥炸栀子花放了这么多油盐,卖便宜了可回不了本。 “嗯……三文一个好了。” 几人咋舌:“卖这么贵?相当于肉包子了,会不会没人买啊?” 周长河想了想,说:“东街是富人住的地方,西街是平头百姓,应该没几个舍得花这个钱买这种见都没见过的食物。阳子你们不如去东街看看,不过注意不要冲撞了贵人。” 来到东街,这里明显比混乱的西街看上去有序多了,时不时有牛车拉着大批货物经过。 穆富阳有些拘谨,穆惜文却是不管这么多,张嘴就吆喝了起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咯!香喷喷油滋滋的酥炸栀子花咯。三文钱一个,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保你吃了笑哈哈。” “酥炸栀子花,吃了笑哈哈。” 被现代广告学毒害多年的穆惜文,那广告词是随口就来。她这种简洁明了又朗朗上口的吆喝方式很快就引起周围人的侧目。 一个卖糖人的老汉慈祥地盯着穆惜文,忍不住开口:“小娃,你这卖的啥呢?” 穆惜文打量了一下好汉,很快就将他看作目标客户。 糖人手艺从古至今都深受小孩喜爱,老汉穿的也十分干净整洁,一看就是有闲钱的。更重要的是,他腿边正有一个四岁的奶娃娃啃着手指好奇地看着自己。 穆惜文扬起一个和善无害的笑,将盖子一掀。虽然大清早起来炸的栀子花已经冷了,但是那浓郁的油香味还是被奶娃娃吸了满鼻。他圆鼓鼓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含着手指的嘴边也有一丝口水蜿蜒流下。 “阿爷,这叫酥炸栀子花,不仅酥脆可口、软糯香甜,还有清热的作用呢。你看弟弟这么馋,不如买一个尝尝,就三文钱,不贵。” 老汉哈哈笑了一声,“三文钱还不贵?都比得上肉包子了。而且这不是花吗?能吃吗?” “怎么不能?老汉你要是不放心,我们亲自吃一个给你瞧瞧。而且三文真的不贵,我为了做这个,费了好多油盐呢。”说完,穆惜文直接拿起一朵盛开着的栀子花塞进了穆富阳嘴里。 穆富阳措手不及,刚要“欸?”一声,但很快,他的全部身心都被嘴里的食物勾去了。油有点冷了,但现在已快到夏初,所以并不碍事。 “咔嚓”一口,酥脆的表皮被咬开,里面甜滋滋又软糯糯的花瓣与口腔来了直接接触。穆富阳幸福地闭上了双眼,不停发出惊呼:“好好吃!阿文好好吃!” 有人被穆富阳这陶醉的模样吸引,也围拢过来看究竟是什么美食让人露出这种表情。 “真的有这么好吃吗?你们别是在打配合啊?”老汉阅历丰富,怀疑穆富阳太过夸张的表情是演的。 穆惜文也有几分尴尬,主要是她低估了一份美食对这些平常连油都舍不得倒一滴的穷苦人的吸引力。 但她面上还是一派镇定,“究竟好不好吃,阿爷买来尝尝就知道。” 老汉迟疑一下,想到三文确实算不上什么,就直接掏钱买了两个。 花瓣一入口,他立刻惊奇地“嗯?”了一声,嘴里的速度越来越快,一朵花瓣很快就消失了。他微眯双眼,露出享受的神情。再看旁边的奶娃娃,嗷呜嗷呜吃着,口水糊了一手。 “小娃,真不错,确实好吃,来,再给我来一个。” “真这么好吃?后生,给我也来一个尝尝。” 大街上,一个穿戴紫色锦袍的小胖子正悠哉游哉地闲逛着,只见他左手一支糖葫芦,右手一包蜜枣糕,吃得嘴边糕点渣滓和糖浆糊在了一起。 突然,他的脚步一顿,被圆圆的脸蛋挤成一团的眼睛努力睁大,垫脚望向前方:“前面那么多人围着干嘛呢?” 机灵的手下一溜烟跑过去围观,又马不停蹄回来禀告:“少爷,前面听说来了一个卖什么炸花瓣的吃食,很多人围着想尝个鲜呢。” “吃的?”小胖子两眼放光,“走,去瞧瞧!” 小胖子的手下簇拥着他,很快就挤开围观的人群,站到了穆惜文眼前。 而穆惜文,在看到小胖子的第一眼,就心知肥羊来了。 她扬起人畜无害的热情微笑,“这位少爷一看就是遍食天下美食的老饕,不过我敢说你一定没尝过我这道‘酥炸栀子花’!” 这信誓旦旦的语气当即就勾起了小胖子无穷的好奇心。 “酥炸栀子花?”他舔舔嘴角,“我吃遍大江南北,也没听过有这么一个吃法,倒是稀奇。” “稀奇就对了!我这儿啊,专门卖稀奇的玩意。少爷要不要买来尝尝?” “那本少爷就尝尝究竟有什么稀奇的。”说完直接拿出一两碎银扔给站在旁边的穆富阳,然后伸手夹起一片花瓣。 酥脆的口感在口腔里爆开,小胖子细细的眼睛一下瞪大,他甚至来不及仔细咀嚼,那小小的花瓣便被他囫囵吞下。 “好吃!再来一个,不对,来十个!” 穆惜问笑着又递给小胖子十片花瓣,“现在有点冷了,要是刚起锅的时候,比这还好吃一倍呢!” 小胖子连连点头,大手一挥,“你还剩下多少,我全包了。” 穆富阳眼一瞪,脸色的憨笑刚浮现,那边穆惜文就摇了摇头。 “冷掉的油少吃一点还好,吃多了容易坏肚子。这位少爷如果喜欢,我明天还要来这,可以再为你带一点。而且,这栀子花的吃法可不只这一种,不知少爷有没有兴趣尝尝其他的菜肴?” “是吗?还有其他吃法?” 穆惜文将篮子递给穆富阳,有了小胖子的倾情加盟,周围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小小一篮子酥炸栀子花很快就卖完了。 穆富阳手忙脚乱地擦擦额头的汗,欣喜地对围观的人群说:“明天我们还回来卖,没买到的没关系,明天来这可以继续买。” 从人群中挤出来后,穆惜文走到小胖子身边,挤出一抹痛苦、自责的表情。 第十五章 人参 “当然。不过小子囊中羞涩,原材料和配料什么的都没钱购买,因此空有手艺而无法将世间美味送给世人品味,这着实是一大憾事。” 小胖子十分配合地一拍手,“哎呀,这可怎么行?本少爷有钱,我出钱让你购买材料行吗?” 穆惜文当即一敛悲色,“可以,点一道新菜一两银子,另付材料费一百文,食物做出来后购买的费用另算。” 小胖子还没说话,他身边的手下不满了,“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什么山间野菜就敢要一两银子,而且还要另付材料费和购买费?” “不!不!不!”穆惜文连说三个不字,坚定的态度把那手下都唬住了。 “这不是单纯的山间野食,这是从未出现过的美味,是美食界浓墨重彩的一笔!它的出现,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标志着我大魏朝的饮食文化又有了极大的飞跃! 所谓‘民以食为天’,每一道新的美食的出现,都带有它们的使命!或是救万民于饥荒之中,或是和其发明者一起流芳百世。作为新的美食的见证者和第一个品尝的人,你难道连区区一两银子都不愿意付吗?” 小胖子听得目瞪口呆,回过神之后,他两颊的肉突然激动地抖动起来,然后猛地一把拉住穆惜文的手。 “知己!高山流水遇知音啊!” 穆惜文毫不尴尬,她毫无负担地反握住小胖子的手,“这不是简单的一两银子,正因为有了你的支持,这世间美味才得以现世,你,愿意为它支付一两银子吗?” “我愿意!”小胖子连连点头,激动得不能自已。 穆惜文终于欣慰地笑了,“好,明天这个时辰,小子在此恭迎公子,也感谢公子为美食界做出的突出贡献。” 捏着手里尚还温热的二两银子,穆惜文美滋滋地转身,那边,穆富阳正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阿文,你……”穆富阳人都看傻了,吭哧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富阳哥,我们今天赚了多少钱?”穆惜文淡定地转移了话题。 这句话果然立马攫住了穆富阳的心神,他低头小心地数起铜板来,好半天之后才兴奋地抬头,“足足有五百二十二文呢!” 穆惜文点点头,第一次果然还是保守了一点,只摘了一百来朵栀子花。看来行情还不错,当然,今天这趟最值的,是碰到了小胖子这头肥羊。 她捏着新鲜出炉的银子,购买了米、油、盐、醋、饴糖等生活用品,想了想,又去书肆买了一本讲解大魏地理的地图集,一下就消去了一两半的银子。 穆富阳抱着林林总总的物品,被金钱短暂蒙蔽的良心又慢慢回来了。 “阿文,刚刚问那个小公子要一两银子,会不会不太好啊?他会不会找人打我们啊?” “当然不会。”穆惜文一本正经,“对这种自诩吃遍天下美食的人来说,对他们吸引力最大的,莫过于别人从未尝过的全新美食。他们不仅仅是用嘴巴品尝, 更是用灵魂在品尝。 “所以一两银子一点也不多,他不仅不会找人打我们,甚至还会求着给我钱好让我继续研发新的菜品出来。” 穆惜文给了他一个安了的眼神,穆富阳只好忐忑地压下心中的不安,勉强鼓起精神,准备真碰到来打他们的人,他一定要顶上去,阿文可是一个女孩子。 回去见了周长河,他的吃惊毫不掩饰,却十分懂分寸地没有细问,只是单纯表示了祝贺。 穆惜文想了一下,数出53文钱给周长河,又数出105文钱给穆富阳。两人赶忙推脱,穆富阳更是说:“阿文你这是干嘛?我又没出什么力,现在能靠这个挣钱,你就多存点。” 周长河也红着一张脸,十分不好意思,“对啊,我怎么好意思收你这个钱。” “拿着。我是想和你们做长期买卖,以后我再做出什么新鲜玩意来,都想拜托你们二人帮忙。” 穆惜文神色认真,这个时代,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始终不太方便,穆富阳是她堂兄,拉他入伙再合适不过。至于周长河,谁叫他家有牛车呢,她可不想天天来回奔波好几个小时。 “刨去其他费用,单是贩卖吃食的费用,我占七成,富阳哥帮我一起叫卖,占两成,长河哥提供牛车,占一成。之后如果情况有变,具体分成再另说。” 穆富阳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那……阿文我就收下看啊。没想到这样跑一趟竟然就能赚到一百多文钱呢!” 三人满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想象,兴高采烈地驱车回乡。可惜穆惜文愉悦的心情在看到村头簇拥的那群人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天呢,竟然是人参!足足有二十几年,怕不是能卖几十两银子了!” “佩云姑娘不愧是小福星啊!随便上趟大青山竟然都能发现人参,你说我们进了这么多次山怎么都没这运气呢?” 人群中,王佩云正环抱着一支人参,那新鲜出炉的泥巴仿佛都是对穆惜文的嘲讽。 “大青山没有人参?”她阴恻恻地问着444。 444心虚的声音响起:【我可没这么说,我是说人参、灵芝这些珍稀植物的生长环境很苛刻,应该……应该生长在大山深处。】 “越往里走泥土越湿润,你看王佩云那鞋,根本就不像在大山深处行走过的样子,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444怯怯回答:【我没有良心。】 穆惜文努力克制不让自己翻白眼。穆富阳和周长河也听到了村民的议论,他们眨巴着眼睛,不掩羡慕。 “我只是运气好罢了。”王佩云含蓄地解释,一抬眼就看见了牛车上的穆惜文,她的双眼闪了闪,又道:“正好这段时间西河村生病的人突然增多,我前几日买的药草也快用完了,这次正好卖了人参多备点药草。” 听了王佩云的话,村民更是感动。 “唉,可真是大善人啊,幸亏我们东西河村有佩云姑娘,不然我们这些人可咋办啊!” 【宿主声望值+1。】 听见机械音,王佩云眼底的笑更深了。 第十六章 张映安 她扬起一抹羞涩的笑,突然对着周长河说:“长河哥,我明天可以麻烦你带我上一趟镇上吗?我想去镇上卖人参为村民们买药。” 至于被点名的周长河,自然是两颊通红地点头。“好——好啊。” 吃过小食后,穆惜文又上了一趟大青山,这次她采了更多的栀子花瓣。 准备下山时,她转身环视了一圈,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深。 如果王佩云没有深入大青山深处,那她的人参是从哪里到呢? 思索不出结果,她便暂时将这件事放到一边,认真做起美食来。 除了酥炸栀子花,她还准备做一道凉拌栀子花,回报肥羊小公子的一两银子。在调制佐料时,她深感大魏在饮食文化方面的落后。 “你说原书作者是不是厌食啊?华夏上下五千年的美食文化她都没啥好写的吗?大魏没有土豆、番薯这些主食就算了,连味精、香油、辣椒这些调料竟然都没有。”她一边拌着栀子花,一边跟444吐槽。 一道凉拌栀子花很快就做好了,她装盘后将其放在一边,又捣鼓其起一道美食——栀子花蜜饯。可惜大魏朝的糖多以饴糖为主,效果减弱不少。 先将花瓣用盐揉搓,然后洗净、沥干,再按花瓣与糖1:2的比例加入化开的糖水,然后将其装入密封的罐子中腌制三天。 穆惜文轻轻拍拍罐子,仿佛看见了又一两银子朝她飞来。 第二天,她又早早起了床,这次来帮忙的,还有二房十三岁的穆杏儿。 穆惜文细心叮嘱她:“你今天好好跟阿文姐学,以后可能我就不去镇上了,专门把贩卖的工作交给你和你哥,好好干,你也能拿到一成的分成。” 穆杏儿红着脸蛋狠狠点头,昨天她哥带回去那一百多文钱可是羡慕死她了。知道穆惜文这还需要人手后,她娘周氏当即就推荐了她。本来她还以为自己年纪小又是女孩子,阿文姐不想要她,没想到阿文姐竟然接受了! 想想以后每天都能进账五十文钱,她美得禁不住咧开嘴。 在村头等了一阵,王佩云和另一个男子终于姗姗来迟。 穆惜文探头看了一眼。这应该就是书中提到的王佩云的哥哥,未来的状元郎王忠宪了。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 “不好意思,我阿兄知道我今天要去镇上,不放心我,所以坚持要陪我一起。”刚一到,王佩云马上满怀歉意地道歉,这让周长河心中升起的埋怨顿时烟消云散。 “没事没事。” 因为人太多,最后只有三个女孩子上了牛车,其余三个男人下车走路。 穆惜文注意到王忠宪脸色不太好看,但王佩云扯着他的衣袖撒了撒娇,他便很快妥协了。 “不愧是团宠小福星啊。”她在心里感慨着。 端坐着的王佩云突然耸了耸鼻子,眨着水灵灵的眼睛问:“富阳哥,你们是要去卖什么啊?好香啊。” 看着王佩云柔美的容貌,穆富阳脸腾地就红了,他吭哧吭哧地说:“就,随便搞了点零嘴。” 王佩云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但见对方没有明说的意思,便垂下眼不再继续追问。 旁边的王忠宪带着几分不屑的意味瞥了穆富阳一眼,伸手捞出一颗水煮蛋。“妹妹,吃鸡蛋。” 一路紧赶慢赶,到达安阳县时,已经是太阳高悬了。 众人在县城门口分了路,王佩云和王忠宪去了药铺卖人参,穆惜文几人则往东街而去。 远远的,穆惜文就瞧见了昨日那个小胖子,今天他又换了一身水蓝色的锦袍。 刚靠拢,小胖子就嘟着嘴抱怨:“你今天怎么迟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穆惜文从善如流:“不好意思,耽误了一阵子。小子奉上一道新的美食作为赔偿如何?” 这道美食分明是两人昨天说的,小胖子还为此支付了一两银子,此时却被穆惜文换了个说话拿来赔礼。 可惜“苦主”丝毫没察觉出不对劲,反而兴高采烈地说:“快让我看看!” 穆惜文掀开篮子,从中取出一个陶罐,陶罐刚打开,一股清香便飘了出来。 小胖子迫不及待夹起一片尝了尝,滑嫩、爽口、清凉,他摇着头说:“真没想到这栀子花都能变成人间美味。” 穆惜文冲他眨眨眼,“不止呢,它还可以用来炒鸡蛋、熬粥、泡茶、酿酒、做甜品呢。小子正在研究如何用栀子花做甜品,小公子愿意做第一个品鉴的人吗?” “当然!”小胖子双眼一亮,激动地一拍手,赶忙掏出二两银子,“你说这栀子花还可以酿酒?本公子还没喝过这种酒呢,你快酿出来我尝尝。不过……”说着,他用嫌弃的目光扫了扫穆惜文手中的陶罐,“你该不会要用这黑不溜秋的粗陶罐来装佳酿?” “这,小子家贫……”穆惜文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小胖子看着穆惜文的目光中满是指责。 “不管味道如何,仅它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新酒,就值得用铜器来装盛。” “铜器?”穆惜文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大魏朝以青铜为尊,虽然铁器已经出现并广泛使用,但在上层贵族眼中,青铜器才是力量、权力、地位的象征。 家里只要有点钱的,几乎都会备有青铜器用以盛酒。 可是……用青铜器大量饮酒,是会引发铅中毒的啊! 嗯?铅中毒?穆惜文隐隐约约想起什么,但这灵光还未抓住,小胖子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对了,我叫张映安,我家就在东街,张府,看到没,那宅子就是。明天起我不太方便出门,你日后再研发了新菜品直接来府上,就说找映安公子就行。” 穆惜文顺着张映安的手看去,一座气派非常的府宅映入眼帘。哇,她咽咽口水,还真是大肥羊啊。 另一边,王佩云和王忠宪走进了镇上最大的药铺广安堂中,两人刚踏进去,东家就热情地迎上来。 “佩云姑娘,我说今早怎么喜鹊叫个不停呢,原来是您来了。” 第十七章 善林书肆 王佩云轻轻一笑,“我采得一支人参,还请东家看一看。” 东家两眼泛光,抚摸着新鲜的人参啧啧称奇:“这得有二十几年了。佩云姑娘,咱们都是熟客了,我也不坑你,一口价,五十两。” 王忠宪眼中划过一抹惊喜,书院夫子的生辰快到了,有了这钱,他就可以送昂贵一点的礼物,让夫子对自己更加另眼相待。 王佩云面上不显,心中也雀跃非常。毕竟以前她只能兑换一些常见的药材,从未卖过如此高价。 “好。”她刚接过银子,店外突然响起一急促的声音。 “方东家,你家可有上了年头的人参卖?”几人齐齐望去。 来人二十几许,穿着团锦绣花外衫,看见王佩云的第一眼,便露出显而易见的垂涎之色。 “这是?” 方东家也是个善心人,心知来人家中妻妾都好几个了,赶忙打着哈哈,“诶,龚公子啊,这人参店里有的,不知你是要多少年的?” 本来还很慌忙的龚辉现在是一点也不慌了,他不耐烦地一手挥开方东家,“就你手里这个,多少价?”说着话,但他的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王佩云。 王忠宪脸上的怒气刚浮现,一句龚公子,立马让他变了态度。 “龚公子?不知公子是龚知县的……” 龚辉一甩衣袖,脸上满是傲气,“不错,正是家父。” 王佩云眼中神色莫名,她像完全看不见龚辉那令人作呕的目光一般,温柔一笑,“公子,你看中的这支人参是小女正打算贩卖给广安堂的。” 龚辉常年被酒色侵蚀的脑子唯有瞧见美女时才转得快,他脑子一转,心领神会,“不知方东家开价多少,本公子愿出价两倍!” “这……”王佩云有几分为难地看着方东家,“小女刚已经和方东家说好了,怎可出尔反尔?” 方东家十分有眼色地推脱:“买卖自古都是价高者得,龚公子既然愿意出价一百两买这人参,老夫也甘愿退出,佩云姑娘不必烦恼。” “一百两?”龚辉脸上显出肉痛之色,但美人当前,他也不愿露了怯,只好忍痛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补了差额。 但让他花了钱,不给点好处怎么行? 王忠宪刚兴奋地要接过银票,龚辉突然缩回了手。“我想起来了,你是市井中称赞的那个小福星王佩云是?多年前你救了我爹一命,如今又救我娘一命,你可算得上我家的救命恩人了。不知姑娘能否赏个脸,去府上一聚,那可算救本公子一命了。放心,之后本公子会派人送姑娘回家。” 油腔滑调的叫人恨不得给他一拳。饶是王佩云一开始存了其他心思,此时也有些反胃。她刚要婉拒,机械音突兀响起。 【支线任务——龚府之行,任务完成将获得500气运值。】 拒绝的话卡在喉间,她挽了挽耳边的长发,“是小女的荣幸,只是小女的哥哥可否随行?” 龚辉喜不自胜,十分爽快地同意了王忠宪陪同的请求。 三人走出广安堂大门,一直装鹌鹑的抓药小童终于忍不住叹气:“哎呀,可惜了佩云姑娘,希望龚知县看在救命之恩上……” “别胡说!”方东家抓起一张帕子盖住小童的嘴,“我看那佩云姑娘也不是个单纯的。”他摇头晃脑,一副世风日下的表情。 小童嘟嘟嘴,“你才不单纯!” ※ 穆惜文拉着穆富阳和穆杏儿认了认张府的地方,说:“今后可能就是你们来给张公子送菜品,该怎么做都清楚了?” 穆燕儿羡慕地看着张府气派的大门,怯怯地点点头。 “好了,你们先继续去东街那边买栀子花,我要去书肆一趟。”嘱咐完两人,穆惜文便朝着上次那间善林书肆而去。 书肆老板四十多岁,戴着一块方巾,穿着广袍,一副儒士的模样。他南来北往地见过许多书生,因此见到穆惜文的第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女娇娥。 但正因为见识多了,他对穆惜文女扮男装进书肆的事倒没什么抵触的,这下再看见她,还扯起一个爽朗的笑,“小兄弟,又来买书了?” 穆惜文回以灿烂的笑,“是啊,东家上午好呀!” 徐广宣一愣,“上午好?这说法倒新鲜。你今天又是来买地志的?” 书肆内侧,摆了一块屏风的后面,魏子隐微微顿了下手中的笔。 虽然他没有抬头,但那伪装后也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一出现,他瞬间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毕竟,他从未见过第二个如她这般满是朝气的人。 他定了定神,想继续抄书,但那不算太大的交谈声却直往他耳朵中钻。 “小兄弟如果急需这些书,那你今日可以多买几本了,最近两个月老夫可要把这些‘杂书’收起来了。” 穆惜文有些吃惊,“收起来?为什么?” 徐广宣抚着长髯笑着说:“最近有传闻,咱们上面那位学道可能会下来巡视。这可是他就任榆庆省的第一年,要肃清学风,老夫可不敢在老虎嘴上拔毛。” 穆惜文看着自己手中仅有的二两银子,有些心疼,最后只咬牙买了一本前朝人写的游记随笔。 她需要弄清大魏的地理形状,这对她日后的打算有帮助。 穆惜文买完书就走了,内里的魏子隐却是眼神一暗。他抄完剩下几个字,将书卷收拾好交给徐广宣。 “东家,书抄好了。” 徐广宣笑呵呵的,对这个偶尔来抄书的沉默青年十分亲切,“来子隐,这是今天的抄书钱。” 魏子隐接过钱,却没有同往日一样收拾了东西回家,他踟蹰了一阵,说:“东家,我刚在内里听见你说会暂时把有些杂书收起来对吗?不知晚辈可否借一两本书回去?你放心,我会交押金,也一定会收藏好这书。” 徐广宣打量了魏子隐一眼,“好啊,你回回交上来的书都是最整洁的,我肯定放心。你随我进内库一趟,挑挑你喜欢的书。” 走进内库,徐广宣看着认真选书的魏子隐,装作不经意地说:“我记得你今年也该下场了?最近还是少看点杂书,新来那位张学道,最守礼法、重孝义。那些消息灵通点的学子,都把他的卷籍扫荡一空了。” 第十八章 铅中毒 魏子隐一愣,随即连忙拱手行礼,“多谢东家提点。” 最后,魏子隐拿了一本游记走了,徐广宣在背后看着他从容不迫的背影,轻笑着摇头,“这小子,想套我话还这么沉得住,搞得像我上赶着一样。” 他这样说着,眼神却全是满意,“也好,毕竟日后官场也不只是靠学识渊博就能混得走的。” 穆惜文领了书转回东街,穆富阳两人已经将手里的食物卖得差不多了,几人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回村。 在城门口见到了周长河,穆富阳和穆杏儿听闻王佩云兄妹因为那支人参被邀请去知县家做客的事,都羡慕非常。穆惜文也不由感慨女主运气可真好。 回家的路上,又哗啦啦下起雨来。 牛车行了一阵,穆惜文突然瞧见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盯了半天,终于认出那人就是魏子隐。 “魏子隐!” 前面的身影一顿,转过头来,果然是魏子隐那张清冷的脸。 穆惜文从牛车上跳下去,几步跑到他身边,“你别走这么快呀,大家一起回去。” 穆富阳也在后面跟话:“魏兄弟,难得碰上,大家一起,正好可以一起躲躲雨。” 魏子隐只好停下等他们。 “今天赚了有一两银子多欸!”穆杏儿在车上数着钱,喜不自胜。 “嗯,这还只是开始,等以后我们可以卖的东西增多了,肯定能赚更多钱。如果可以,其实我是想在东街那现炸现卖的,冷的食物口感始终没这么好。”穆惜文回道。 “现炸现卖……那会不会被其他人学了去啊?” 对此穆惜文倒不是很介意。“被模仿是迟早的事,过不了几天,东街肯定就会出现酥炸栀子花。这又不是多难的菜,有心人一琢磨就会了。” “啊?那怎么办啊?”穆杏儿一下就急了,穆富阳和周长河虽然没说话,但他们的表情也同样担忧。 “放心,他们模仿他们的,只要我们不断推出新菜品,那大头的顾客就始终在我们这。而且不是还有那个张映安少爷吗?他家宅子这么大,背景肯定也深,只要笼络了他,我们就不愁赚不到钱。” 旁听的周长河说:“你们说的是东街那个张府吗?我记得好像是一个月前突然搬来的,就是不知道背后是谁。” 沉默着走路的魏子隐在听见张府几个字时垂了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两碎银突然递到他眼前,他抬眸一看,是穆惜文。 “诺,过更钱。我就说我可以赚到钱。你先把这个收好,十两聘礼我过段时间给你。”穆惜文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不想叫外人知道这娶她的聘礼钱还要她自己出。 魏子隐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银子。 给了钱后穆惜文自觉轻松,这下第二关任务就算通关了。“杏儿,明天你们别忘了直接去张府哦,张映安说了他明天不方便出门。” “好。”穆杏儿脆生生回答。 无人注意到,听到这句话的魏子隐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颤。 回到家又临近饭点,王氏看到穆惜文几次都踩着饭点回家,鼻子都要气歪了。 但穆惜文才懒得理她,看了一圈,没看到穆岳,便问赵氏:“娘,阿爹呢?” “他有点事,不用等他了。”赵氏温柔回复。 今天是四房做饭,穆惜文眼尖地发现今天的鸡蛋多煮了一个,脑中有关服役的记忆刚刚浮现,罗氏就夹起一个鸡蛋往穆建勇碗里放,边说着:“阿娘,今天建勇可乖了,那缸里都见底了,都没个人去担水的,建勇今天担了好几趟,终于把水缸装满了,这下雨路滑,他还差点摔了一跤呢。” 前一天正是三房做饭,王氏不由又恶狠狠地瞪了穆惜文一眼,本来因为赵氏多煮了一个鸡蛋而萌生的怒气也消了不少,“建勇乖孙,吃鸡蛋补一补。” 穆惜文想了想,要说的话吞了回去。算了,今天不触王氏的霉头了。 吃后,穆惜文躺在床上仔细思索着下一次该做什么美食,技术难度要高一点,别人想抄也没那么容易。 睡意刚刚酝酿出来,隔壁猛地传来尖锐的声响,她霍然翻身下床。 跑到隔壁一看,四婶罗氏正抱着七岁的穆栓子哭得死去活来。再看穆栓子,脸色苍白得吓人,嘴角边不停流出口水,话都说不清了。 穆家众人都被吵了起来,六岁的穆燕儿被这场景吓住,竟然一弯腰呕吐了起来,甚至还出现了痉挛的现象。 王氏看见穆栓子这样子本来就心急,见穆燕儿还在添乱,神色霎时阴沉得可怕。她正要开口骂人,十岁的穆铁子竟也跟着吐了起来。 房间里乱作一团。 屋外咔嚓一道惊雷劈下,穆惜文瞬间醍醐灌顶。 “他们中毒了!” 呕吐、流口水、腹痛、面色苍白,这全是铅中毒的症状!赵氏中的毒也是这个。 她马上转头盯着赵氏,对方脸色确实苍白,额间也冒出了冷汗,但症状明显比几个小孩轻多了。 “什么中毒?”罗氏就跟抓住救命的绳子一般,扑上来紧紧抓住穆惜文的衣领,“怎么会中毒?!你知道什么?” 穆惜文皱紧眉,双手一用力,罗氏就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她挥开罗氏,大吼着:“催吐!拿牛奶,不鸡蛋清,鸡蛋清也行!” 周氏正抱着燕儿大力摇晃,闻言也顾不上思索,转身就冲自己平日里根本不敢碰的鸡蛋跑去。 穆川将手指深入穆燕儿喉中,不断催吐着。 但另外两房的人反应就不是那么灵敏了,或者说究其根本,是他们不像二房那般信任穆惜文。 待小王氏反应过来,她也凶神恶煞地扑上来,“是不是你克的我们铁子!是不是!你还我铁子命来,你给他偿命!你给他偿命!”说着尖尖的指甲就往穆惜文脸上划去。 穆惜文强忍着怒气,反手用力一推,小王氏一屁股就坐到了穆铁子的呕吐物上。 “前几天西河村不是突然出现一大批生病的人吗?他们的症状和栓子他们几个相似,只是更轻一点。栓子他们的症状是急症,必须马上催吐!” 第十九章 我能救! 穆惜文的本意是叫他们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先抢救了三个孩子再说,但旁边的王氏却猛地出声:“去找佩云!佩云可以救这个病。前几天村里生病的人都是佩云救好的!” 原本双目失神的小王氏和罗氏闻言,眼中即刻迸发出强烈的希冀。 “对啊,有佩云姑娘!我们铁子\\栓子有救了!”说完,他们抱起孩子就要跑。 “现在去东河村耽误太久了!时间……”穆惜文的话没说完,便被穆山狠狠一掌。 “别挡路!难道你真的这么恶毒要亲手杀死两个堂弟!” 不顾外面的雷雨交加,几人义无反顾往东河村而去。 朦胧的月色下,西河村涌出了无数的人,他们的模样不一,人数不一,但有一点却是相同,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东河村王家。 见几人带着两个小孩走了,穆惜文怒骂一声,只能转头先顾着穆燕儿。 穆杏儿正拉着妹妹冰冷的手泣不成声,“阿文姐姐,你有办法救燕儿吗?求你救救她!求求你了。” 周氏也要抱着孩子跪下来,穆惜文见状赶紧拉住她。 “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现在,马上给燕儿灌下鸡蛋清,然后再反复催吐。” 铅中毒最好的救治方法便是洗胃,可是目前根本没有这个条件,穆惜文只能先用这个方法急救,后面……等情况稳定了再去找王佩云救人。 人命当前,穆惜文也顾不得自己和王佩云之间的不和了。 见周氏拿了好几个鸡蛋,因为大雨而留在屋内的王氏脸色变了变,“你这法子有用吗?别霍霍鸡蛋了,还不如快点抱去找佩云,没事在这胡闹!” 穆惜文伸手拦下王氏,用眼神示意周氏继续。 “阿奶,不仅是三个小孩,我们所有人都要灌鸡蛋清催吐,我怀疑是今天做饭的水不干净,我们所有人都中毒了,只是他们三个小孩子反应最快。” “什么?”王氏和穆桃花一阵慌乱。 催吐几次后,穆燕儿吐出来的呕吐物终于不再含有白色奶块状,腹部的绞痛也减轻不少。 她虚弱地趴在周氏怀里,像小猫一样发出细细的哭声:“阿娘,刚刚肚子好痛,呜呜呜……” 周氏一直压抑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她死死抱着穆燕儿,恨不得把她重新揣回肚子里。“燕儿,娘的燕儿啊……” “好了,大家快去催吐,耽误久了所有人都会中毒。” 经过穆燕儿的“死而复活”后,就算是王氏和穆桃花也不得不相信穆惜文的话,他们当下也顾不得心疼,一马当先抢了鸡蛋催吐去了。 赵氏胆战心惊地拿了鸡蛋清给穆惜文,一定要她先喝了自己才喝。 待所有人都催吐完毕后,穆惜文让穆富阳拿了家里所有的鸡蛋。“栓子和铁子那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打算过去看看。没事了自然万事大吉,如果……希望这鸡蛋还能派得上用场。” 栓子和铁子毕竟还是两个不足十岁的小孩,穆惜文也没有这么睚眦必报到连小孩都不放过。 穆富阳赶紧收拾了鸡蛋,穆川抱起穆燕儿,“阿娘,你们先呆在家里,外面雨太大了,我和阿文、阿阳去就行了。” 见穆富阳果然拿完了家里所有的鸡蛋,王氏心疼得脸都不断抖动着。 另一边,穆山等人抱着孩子出了门,才发现今晚生病的人格外多,大家都慌乱地朝着东河村赶。 穆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现在都已经离家半天了,多想无益,他咬牙甩甩头,继续闷头往东河村赶。 远远地,便看见王家灯火通明,屋内屋外围了许多人。穆家人脸都有点发白了。 “让让!快让让!” “欸,又有人来了,大家快让开!” 而屋内,被众人视为救星的王佩云,听见又有生病的人赶来后,她不由狠狠握了握拳头。 “佩云!佩云你快救救铁子,他可是你表弟啊!”小王氏猛地撞开众人挤到最前面,将已经脸色惨白的穆铁子放在王佩云眼底下。 王佩云僵着脸将手放在了穆铁子身上。 【目标人物性命垂危,完全救治需高级解毒丹。兑换需要1000气运值,是否选择兑换?】 “那……不完全救治呢?只是让他等会苏醒过来,需要多少气运值?”她低垂着头,谁也不知她是在和脑海中神秘的系统对话。 【不完全救治需中级解毒丹。兑换需要500气运值,是否选择兑换?】 她为难地咬紧了牙,心中的天平不断左右摇摆着。这时,突兀响起的一句话顿时令她坚定了答案。 慢了小王氏一步的罗氏,此时也抱着出气多进气少的穆栓子挤到了王佩云身边。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佩云姑娘,还有栓子,栓子也是你表弟,求你救救他,他快要不行了!” “还有我家狗蛋啊!佩云姑娘,求你救救他!我给你磕头了!” “否。” 王佩云抬起头,眼底的泪水清晰可见,“抱歉,我……他们耽误太久了,我也无能为力……” 这句话不吝于惊雷,将屋内屋外所有人都震住了。 “什么?佩云姑娘也没办法?!那我家孩子怎么办?” 在一阵骚乱中,屋内一个中毒的小男孩蓦然哭闹了起来。 “阿娘,我肚子好痛!啊啊啊——”他在阿娘瘦弱的怀抱里拼命挣扎着,一不小心就翻身滚落,朝着坚硬的地面直直坠去。 “狗蛋!”瘦弱妇人惊叫一声,伸手一捞,孩子却从她的指尖划过。 “啊——” “砰!”在狗蛋坠到地面的前一秒,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纤细、瘦削的手如闪电般突兀而至,牢牢拽住了狗蛋的衣领。 妇人扑上来一把抱住狗蛋,狗蛋却在她怀里发出痛苦的哀嚎。“阿娘,让我死,好难受!好难受!” 妇人满脸绝望,周边的其他饱受中毒折磨的人也萌发了同样的想法。一时间,死亡的气息在小小的房间中蔓延开去。 “我有办法,我能救他们!” 第二十章 收回称号 王佩云猛地抬头看去,来人浑身狼狈,但眼中却含着无尽的光芒。 穆惜文!又是她! 王佩云略微慌乱地眨眨眼,不会的,她有什么办法救人?! 狗蛋的娘抱着狗蛋跪在穆惜文面前,“阿文,你真的有办法吗?求求你,快救救我家狗蛋。” 穆富阳赶忙拿出鸡蛋,穆惜文一边给狗蛋灌着鸡蛋清,一边扬声说:“他们这是中毒了,现在要先催吐,马上灌入鸡蛋清催吐,等到呕吐物没有白色奶块状为止。这里鸡蛋不够,有附近的人麻烦先回家拿鸡蛋来。” 见大家还愣着,穆富阳急得嘴角都要起泡了。 “快动起来呀!我家妹妹燕儿也中毒了,就是用这个法子醒过来的!大伯母、四婶,你们快给铁子和栓子灌鸡蛋清,再耽误就真的来不及了!” 听见穆燕儿醒了的话,众人终于恢复神智。 “鸡蛋!鸡蛋!” 有那附近的人赶忙回家去取鸡蛋来。王佩云抿抿嘴,也起身朝自家放鸡蛋的后厨走去。 她娘赵夏见她端了一大盆鸡蛋出来,满脸心疼地正要阻止,旁边一直抽旱烟的王里正却脸色阴沉地一把拉住赵夏。 一贯都是众人焦点的王佩云,此时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还是在她勉强大声喊了一句“这里有鸡蛋”后,才有几个焦急的妇人冲上来拿她手里的鸡蛋。 “大家不要争抢!也不要一哄而上围着中毒者,给他们留出足够大的空间呼吸。”在穆惜文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原本乱作一团的众人终于有序了起来。许多奄奄一息的中毒者经过催吐后情况真的好转了。 一时间,众人看穆惜文的眼神都变了。 暗处,王佩云却是有些神经质地扯着手中的帕子。 【任务失败,宿主被反打脸,扣除500气运值,扣除声望值5点。目前宿主所声望值不足50点,收回“人美心善”称号。】 这时,穆惜文才空看向王佩云。 “佩云姑娘,之前的事很抱歉,不过目前救人要紧,希望你能先放下我们二人之间的矛盾。中毒者催吐后虽然解决了大多数的毒素,但体内还潜伏着微量的毒……” 王佩云双眼一颤,一直惴惴不安的心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还不待穆惜文说完话,她便急急开口:“我可以,催吐后的人来我这再检查一下。” 要是以往,深信王佩云小福星和医术的村人肯定二话不说就挤上来,但经过之前这一遭,她的医术显然已经让许多人心生迟疑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王忠宪早已心生不满,此时愤愤开口:“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妹妹主动帮你们看病,甚至不要一分钱,你们现在是反倒怪上我妹妹了?” 王佩云一拉他的衣袖,整个人却垂着头显出十分的失落。 穆惜文冲穆富阳使了个眼色,穆富阳心领神会地抱着穆燕儿上前。 “佩云姑娘你别误会,大家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呢。这是我妹妹,麻烦你再检查一下。” 王佩云低着头踌躇一阵,终于抬起头,用泛红的双眼看着穆富阳,然后害羞般地飞快收回视线,转头摸上了穆燕儿的胳膊。 【初级解毒丹,兑换需50气运值,是否选择兑换?】 她微不可察地轻轻松口气。“却是还有一些残余的毒素,我熬碗药来,吃过就好了。” 其余人见状连忙抱着孩子冲到王佩云跟前。 不一会,黑乎乎的草药就熬好了,王佩云将兑换来的解毒丹融化在草药中,分给中毒者喝了。 屋中似有若无地盈满了馨香的味道,穆惜文微微一嗅,心中惊疑四起。 这味道,好像是艾草?没听过艾草能解铅中毒的啊。可她观察那些饮下药的人,铅中毒确实清除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番折腾下来,屋外已是晨曦初露。天亮了。 “好了,王里正,这么大面积的中毒,我怀疑是河里的水有问题,你找人上报,让人来检查一下。还有,除了小孩子,所有的大人回去后也记得要用鸡蛋清催吐。” 王里正面色十分难看,“水有毒?你怎么知道?” “我只是怀疑,所以需要你带人去查一下。为了以防万一,大家还是暂时去后山取山泉来饮用。” 其余人纷纷附和着:“是啊,是啊,这么多人生病,那肯定是水出了问题。今天我家狗子没吃饭,就啥事都没有。” 王里正虽然觉得穆惜文的话是无稽之谈,但无奈经过她救人一事之后,现在许多人都将她的话视为至理名言,他也只好暂时忍下。 “扑通——”狗蛋妈抱着孩子跪在了穆惜文面前。 “阿文,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狗蛋就是我的命啊!谢谢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是我们西河村的救命恩人。” “是啊,之前大家这么说阿文,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度。” “阿文你也是我家狗子的救命恩人哇!以后谁再敢骂你,我绝对第一个上去帮你骂回去!” 孩子苏醒之后,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了许多,此时纷纷向穆惜文表达起真挚的愧疚和感谢来。 穆惜文抿抿嘴,不由回忆起了原身。她如果能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很欣慰。 “没事,大家快起来。孩子们虽然解了毒,但身体还是比较虚弱,回去好好养养。”说完,又转身对王佩云道了谢,便带着穆燕儿回家了。 身后,小王氏和罗氏等人神色别扭,在后面尴尴尬尬地站了半天,终于也抱着孩子回了穆家。 刚回家,穆惜文正打算休息一下,王氏便又突然冲了出来。她前后扫了穆惜文和穆富阳几次,最后确定几人真的把家里三十几个鸡蛋用光了之后,气得直喘粗气。 “好啊你个小畜生!有你这么霍霍粮食的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王氏两手叉腰骂得不亦乐乎,身后跟上来的穆山和穆海脸色一黑。 “阿娘,阿……阿文那鸡蛋也是为了救铁子和栓子,难不成你眼里几个鸡蛋比你孙子还重要吗?” 王氏见一直听话的大儿子竟然顶撞她,更是怒愤,“用得了这么多吗?这么多鸡蛋就没了,顺才乖孙可要下场了,鸡蛋没了他吃啥补身体……” 话没说完,屋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 第二十一章 牢狱之灾 一大群西河村人拎着篮子在屋外热情地喊着穆惜文的名字。 “阿文,我来还鸡蛋了。谢谢你家今天送的鸡蛋。” “我家鸡蛋刚卖了,送了点菜来,阿文别介意啊。” …… 穆惜文耸耸肩,一脸无辜地看着王氏。然后转身跟村人寒暄了几句,接下他们的赠礼后便让他们回家去了。 有村人离开前还特意冲王氏吼了一句:“哎哟王婶子,你们老穆家运气可真好,阿文多能干啊!” 这一句夸奖,却让屋内的穆桃花脸色扭曲起来。 一直以来穆惜文就是被她瞧不起的臭虫、惹人生厌的蟑螂,穆家最出色的女孩子一直是她!虽然她的长相比不上王佩云,但也算西河村的村花。谁知有一天被她瞧不起的臭虫变成人人夸奖的对象,这叫她如何能甘心? 她兀自生着闷气,她爹的一句话更是叫她心头恨意迭起。 穆山低着头,闷着声音说:“老三家的,今天的事谢谢了,那亩地,今天就还给你们。” 小王氏一听,心中一急,上手就要扯穆山袖子,却被穆山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我们四房那亩田也还回去。” 旁边的罗氏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她一看怀里正安静睡觉的小儿子,还是呐呐地闭上了嘴。 穆惜文和赵氏对视一眼,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 “侄女就在这儿谢过大伯和四叔了。今天大家都累到了,还是先回去歇歇。” 心惊肉跳了一天,大家都累得够呛。穆惜文回了房间,思索起中毒的事。 已知西河村人都是铅中毒,而在大魏朝,能导致铅中毒的,应该只有青铜一类的食物。难道是说……泗河里埋着青铜? 她激动得坐了起来。要知道,这青铜在大魏可是好东西。 就是不知道王里正能不能发现这个问题…… 穆惜文仔细思索着如何在避开王里正的情况下去检查泗河河水,正想着,一个人影突兀出现在她脑海中。 ?穆岳? 穆惜文愣了一下,对哦,她阿爹呢?昨天晚上就一直没看见他,今天忙活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好像他也一直没出现。 恰在此时,叮咚一声,444出现了。 她心中一跳,444出来就没啥好事,果然,它一开口就是:【触发支线任务:牢狱之灾。请宿主努力通关,任务完成将奖励100积分。】 听到这个任务,穆惜文从床上一跃而起。 进了赵氏和穆岳的房间,果然床上只有赵氏一人。“娘,阿爹去哪了?” 赵氏瞧见穆惜文,连忙侧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阿文啊,你阿爹昨天去镇上了。” 穆惜文咯噔一下,想起了书中的情节,她急急追问:“他去镇上干嘛?” “子隐那边聘礼不是要十两银子吗?你爹当时担心继续说下去你阿奶不依不饶,会让子隐更难堪,就默认了。不过你也知道,他孤身一人,又是读书人,恐怕很难拿出聘礼来,所以…… 正好昨天镇上易老爷新娶的小妾生了小孩,请你爹去做点小孩玩的玩意。你别担心,他今天下午应该就回来了。” 穆惜文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易家?原书中那个冤枉穆岳偷窃,并将他活活打死的富商,好像就姓易。 见穆惜文脸色大变,赵氏担忧地起了床,“怎么了阿文,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穆惜文强行压下自己的神情。“我找富阳哥有点事,我先过去了,阿娘你慢慢休息。”说完,就朝着二房跑去。 “咚咚咚!” 穆富阳刚爬上床,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谁啊?” “富阳哥,是我,阿文。你快出来一下,我有急事找你。” 听见穆惜文的声音,穆富阳马上爬下来床。“怎么了?又有什么事吗?” “我阿爹不是昨天去易府了吗?我想找你陪我一起去易府找他。” 穆富阳本以为还是中毒的事,但听见穆惜文是要去找三叔,他有些困惑地挠挠头,“去找三叔干嘛?他在易府做完木工活就回来了啊。” 穆惜文脑中飞速一转,“我阿爹不知道有没有中毒,万一他也中毒了呢?在易府可没人会救他。所以我想去看看,只是为了确保他的安全。” 屋外,穆川听见这边的声响也走了过来。听完穆惜文的解释,他当即点头,“对,万一三弟也中毒了怎么办?阿阳别耽误了,快收拾了鸡蛋我们马上就出发。你去问长河借一下他家的牛车。” 周长河家虽然没人中毒,但也听闻了昨晚发生的危急情况,他对穆惜文更是信服不已。 有头脑会做生意就算了,竟然还会医术! 听闻穆岳叔可能中毒的事,他也不耽误,当即就牵了老黄牛出来。 一路急行,大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赶到了镇上。 将牛车栓到僻静处后,他们匆匆拎起鸡蛋就往易府赶。 一个身穿灰色布裳的下人正守在府外,见几个乡下人直直往易府而来,他眼睛一眯,高傲感十足。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眼瞎了吗往易府闯!要是冲撞了贵人,把你们全家卖了都赔不起的!” 若是平时,穆惜文肯定要好好奚落一番这狗仗人势的东西,但今天情况紧急,她也懒得在意他不屑的态度。 “我们有急事想进易府,劳烦通传一声。” 那下人冷哼了一声,“你们是哪来的泥腿子?我们易老爷是你们这种人想见就能见的吗?真是没教养,滚滚滚!什么打秋风的穷亲戚!” 穆富阳和穆川脸色都变得铁青,但为了见到穆岳,他们都隐忍不发。 见下人死活不让他们进去,穆惜文在心中狠狠骂了一句,转头环视一周,瞧见对面有一个卖锣鼓的,她瞬间双眼一亮。 “二伯、富阳哥,你们等我一下。”说完,就冲向那个卖锣鼓的摊位,直接买了一个锣鼓。 然后,她站在易府门外,使劲敲打起锣鼓来。 “咚!咚咚!咚咚咚!” “易府出命案了!大家快来看看啊!这下人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进去啊!杀人了杀人了!”穆惜文闭着眼睛一阵大吼,尖锐的锣鼓声顷刻便将周围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第二十二章 目无王法 “怎么了这是?” “听说出命案了?易府拦着不让苦主进去呢!” “真的吗?竟然出人命了!天呢!无法无天了这是!” 围观者吵吵嚷嚷,大家聚在一块指指点点,吸引了更远处的人也聚了过来。 那下人哪见过这种阵仗,哆嗦着骂:“我警告你别胡说啊!哪里出人命了!你知道我家老爷和知县是什么关系吗?再敢乱说把你抓牢里关起来!” “听见没,这下人说他们老爷和知县有关系,在威胁我呢!”穆惜文扯着嗓子又开始颠倒黑白。 “别怕!我们帮你作证!就算是亲戚又怎样,难不成知县还敢胡乱判案!” “就是,现在还敢威胁人,真是无法无天!” 下人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见状哆嗦得更厉害了。“我没威胁!没命案!你别乱说!” “没命案那你为什么不敢放我们进去!你就是心虚!”人群中有人大声反驳。 吵嚷声惊动了易府的管家,只听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闹什么?把我们易府当什么地方了!” 那下人一瞧见管家,顿时就跟看见主心骨一样,委屈地说:“管家,他们非闹着要进去。” 管家犀利的眼神扫过穆惜文,冷冷开口:“想进去可以,不过我们易府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易踏足的!若是我们不曾草菅人命,你这条命就不用要了!” 管家的气势可不是下人可比的,这一番话不仅令穆川和穆富阳神色一变,也吓到了围观者。 他们这才想起来易家可不是能轻易得罪的,虽然易老爷就只是一个秀才,但他本家可还有官至二品的进士老爷。 一时间,声援穆家的人也消停了下来。 管家嘴角刚勾起得意的笑,便听见一句笃定的“好!” 他转头用掺了毒的目光死死盯着穆惜文,最后还是冷笑一声,“那就进来。” 穆惜文给了穆川和穆富阳一个放心的眼神,率先踏了进去。穆川两人见状,一咬牙也跟了进去。其余围观者见了,也抱着看好戏的心情一拥而入。 穆惜文跟在管家身后,仔细注意着不对劲的地方。 园中一阵啁啾之声,欢快的鸟鸣使整个院子显得格外幽静。 “哼!哪里的人命!你们竟敢这般污蔑易家……” “等一下!”穆惜文一把堵回管家的话,虽然周围格外静谧,但风还是将一切不和谐的声音带到了她耳边。 那是呜咽声,被捂住嘴后的痛苦挣扎。 她神色一肃,掉头就朝着呜咽的方向跑去。 身后的管家见了穆惜文前往的方向,脸色更是沉得吓人。 很快,呜咽声大了起来,大得已经足够身后这些围观群众都听见了。他们擦擦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是什么声音啊?难不成易家真的在里面杀人?” “靠!真是的,难怪一直不肯让我们进去,最开始还故意带偏路!” 听见越来越近的呜咽声,穆惜文飞速前进,七拐八拐便冲进一个园子中。此时,那里正围了十几个下人,人高马大的下人举起一根粗壮的木棍,正往一个被捂住嘴的血肉模糊的人身上打去。 “爹!” 穆惜文看得睚眦欲裂,一个猛冲便撞开了拿着木棍的下人。 身后跑来的人此时也瞧见了园中的惨状,有的人受不了这血腥的一幕,一直弯着腰吐了出来。 “三弟!” “三叔!” 穆川和穆富阳怒目圆睁,也冲上来撞开周围的下人,将穆岳围在了中间。 “易管家!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易府就是草菅人命!” 穆惜文看着眼前那个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一丝昔日儒雅痕迹的男人,心中的怒火如野草般疯狂蔓延开。 “哼!”易管家到了此时,反倒不急了,他施施然一拍下摆,“这人在我易府行窃,我们不过是处理一个盗窃罢了,这有什么好说的?对了,你刚刚叫他阿爹是?看来你们都是同伙了。来人,把他们一起抓起来!” “什么?窃贼?”围观者目瞪口呆。如果真是窃贼,虽然易府的手段太凶残了,但他们好像确实管不着。 “啐!小偷啊!那活该被打死!”有家里曾被偷过的妇人大骂一句,当即就站在了易府一边。 “我阿爹是读书人,他绝对不是窃贼!你们这是污人清白!是杀人!”穆惜文一句一顿地盯着易管家。 “呵,他一个瘸子当什么读书人,无知小儿!”易管家哈哈一笑,“什么东西都敢自称读书人了!” 地上的穆岳听到管家的羞辱,眼里更是流出悲愤的血泪来。 穆惜文心知易府势大,她只有借助他们力量才能顺利救出阿爹,因此她一撇头,直勾勾盯着一个做书生打扮,且衣着华丽的男子请求: “这位先生,我阿爹真的不可能行窃,我可以用性命担保!我愿意去官府报案,请知县老爷还我阿爹一个清白!同时,我还要状告易府目无王法、藐视律令、擅动私刑!” “嚯!” 穆惜文一番话听得围观群众更是激动!真是来对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事,竟然有人敢状告易府,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当然,也有那心善的人面露不忍。在他们看来,穆惜文的所作所为不啻于蚍蜉撼树,就算最后能证明这被打的男人是被冤枉的又如何?难不成还以为能惩罚易家吗? 被穆惜文求助的书生果然是满腔热血之人,他也知道易府的权势之大,但在他们这种读书人眼中,追求正义、甚至是为了公理而牺牲,都是值得讴歌的事。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怕易府。因此,他直接应下了穆惜文的请求,还号召其他人一起去官府。 ? 善林书肆中,魏子隐又端坐在昨日那个位子。 他正认真地抄写着书,几案上突然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笔一顿,抬头看去,一个四十几许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他面前欣赏着他的字迹。 男人穿着普通的衣衫,一脸和蔼,“小兄弟这字真不错,学的柳体是吗?” 魏子隐微微扫过徐东家,见对方手中假装拿着书在看,其实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这边,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第二十三章 替她受罚 他微微拱手,谦逊地回答:“先生谬赞,小子还需努力。除了柳体,颜体、欧体都有涉略。” 这话明显引起了男人的兴趣,“哦?是吗?不知老夫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观摩一二?” “不敢当,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说完,魏子隐取出一张空白的纸,在上面大开大合地书写起来。 一字笔力雄厚、挺拔开阔;一字整齐严谨、气势奔放。虽说截然不同的字体,但都有着书写者自己的风骨在其中。 男人看得开怀大笑,“不错不错,小小年纪已经有自己的风骨了。” 夸了一句,男人却没再说什么,反而放下纸朝魏子隐身后其他抄书者走去。 魏子隐脸色不变,宠辱不惊地重新展开之前那页纸,继续抄书。 男人走到一个看似在认真书写的人跟前,还没开口,那书生便急吼吼地抬头,在看清男人普通甚至是稍显拮据的打扮后,书生脸色的谦逊、敬仰瞬间消失不见,而是换上了一副不耐又厌恶的表情。 男人却没因书生的变脸而迟疑,同样点评起他的字迹来:“形不错,可惜只具其形而不具其神。” 书生当即就炸了,站起来大骂:“你以为你是哪根葱?还敢批评本少爷的字,你读过书吗?真是笑死人。” 魏子隐听着身后的吵闹,笔端不停,嘴角却勾起一个轻讽的笑。 书生继续不依不饶,“滚!你这种土鳖也就配点评点评魏子隐那种穷鬼,还敢大言不惭叫嚣什么连中小三元,呸!我看他娘死得刚好,让他说大话,活该三年不能下场科举!” 书生脸上涌上疯狂的嫉恨,让他本就普通的相貌显得更加不堪。 “砰!” 书生正畅笑着,突然就被一拳打翻在地。他狼狈抬头,魏子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冰冷的眼中射出嗜血的诡异微笑。 书生本要脱口而出的脏话瞬间吞了回去。最后他觉得太过丢人,只能色厉内荏地骂着:“魏子隐你有毛病啊!君子动口不动手不知道吗?” 魏子隐冷冷一笑:“易盛,你说出君子两个字简直是玷污了它。你这种人不配提我娘,下次再犯,就不是打你这么简单了!” 易盛嗫嚅半晌,最后只能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他的眼底划过一抹狠毒,如果不是接到消息说今天张学道就会到安阳县,他何必为了在他面前博个好印象而苦哈哈地跑这狗屁书肆来抄书,还把手下都赶了回去。 下次……他阴狠地一笑,下次他肯定好好招呼一下魏子隐这个穷鬼! 魏子隐正在弯腰拾取刚才情绪激动时打翻的纸张,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捏着剩下的纸伸到了他面前。 “谢谢。”他接过纸。 那人却没走,而是继续停在他面前,问道:“你是今年准备下场的考生?” “是的。” “冒昧问一下,你之前是因为守孝的原因,所以错过了前两次院试吗?” 魏子隐眼中划过一抹悲痛,很快又消失不见,他沉默着点点头。 “抱歉。”男人郑重地道歉,“刚刚那人的意思是说你是县试和府试的案首?有望连中小三元?” “不敢妄言。” 男人叹了口气,正欲说什么,书肆外突然喧哗四起。 徐广宣出去打听了一下,回到男人身边说:“张兄,好像是出了什么人命案。一个姓穆的姑娘要状告易家。” 魏子隐陡然抬头,“姓穆?” “对啊,怎么了?” 魏子隐紧紧皱起眉头。出事的不一定就是穆惜文家,而且就算真的是她又如何,他们只是表面上的未婚夫妻罢了,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但这里不一样,因为束修的事,他得罪了书院的夫子,现在根本找不到人为他作保,他好不容易才入了学道的眼。只要学道点头,他不用怕易府的从中作梗,案首之位绝对稳操胜券! 这是他一直的愿望不是吗?这三年来,不论别人怎么羞辱他,不论生活得多痛苦,他都咬牙坚持了下去。因为这是他的愿望,更是他娘死前的夙愿。 他应该毫不在意的,应该装作没听到,继续拉着学道交流,可是……为什么他竟会迟疑了呢? 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一张笑脸,那酒窝中似乎盛满了阳光,使得她的笑那么刺眼,让他不敢直视。 突然,那笑容消失了,夕阳沉了下去。记忆中带笑的女子又重新戴上了一张麻木的面具,她会低着头,胆怯地避开所有人,包括他…… 心脏陡然激烈地跳了起来,这种感觉令他十分难受。 算了,就当……就当回报她告诉了自己有关张学道的消息。虽然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傻兮兮地向他炫耀她赚了很多钱。 “徐东家,不好意思,我能先出去一趟吗?我怀疑那个姓穆的姑娘是我的未婚妻,我想去看看。” 徐广宣吓了一跳,“哎哟,那,那你快去。” 魏子隐却没走,而是面向男人,开口邀请:“这位先生,不知你有兴趣同行吗?” 男人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同意。“也好,那我就同去看看。” 两人走后,徐广宣在背后摸着下巴啧啧称奇。虽然他刚刚当着魏子隐的面叫破张学道的身份是有意想提点他,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会打蛇上棍。 县衙离善林书肆很近,两人转过一条街就到了。此时,县衙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两人刚走近,便听得一声威严的怒斥:“平民状告身负功名者,皆要罚三大板,穆家女,你确定要状告易秀才目无王法、藐视律令、擅动私刑?” 随后,一道冷静清冽的女声响起:“草民确定!” 魏子隐对穆惜文的声音熟悉到不能更熟悉,这下还有什么怀疑的,堂下之人就是她无疑了! 龚其面含讥讽,正想叫衙役好好招呼一下胆大包天的穆惜文,县衙外忽地响起一清冷男声。 “等一下!” 龚其十分暴躁,“何人竟敢咆哮公堂?” 魏子隐挤开围观群众,站到公堂之下。“草民并非不敬大人,而是这穆家女乃是草民的未婚妻,虽然不知犯下何事,但草民斗胆请求让草民代替她受刑。” 第二十四章 铁证如山 那边正要开口替穆惜文挨板子却慢了一步的穆富阳愣了,作为当事人的穆惜文也愣了。 她见魏子隐从始至终根本都没看她一眼,不由扯了扯他的衣袖。 “魏子隐,你干嘛?难道你忘了我们的婚约是假的?” 魏子隐闻言冷冷瞥了她一眼,“放心,我记得。” “哎呀!那你在干嘛?”穆惜文一推对方,“不用你替我,你身体还没我好呢。再说了你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要院试呢?现在受伤了到时候我给你抬进去考吗?” 听见穆惜文说自己身体不如她好,饶是冷漠如魏子隐也不由黑了黑脸。 “啪!”龚其在上面愤怒地一拍惊堂木,“胡闹!你们把公堂当什么地方了?哪容得你们在这推来阻去的,再耽误下去两个一起打!” 穆惜文赶紧使眼色让魏子隐下去。 “不好意思,我来!我来!” 龚其刚想重重一拍桌子,暗示行刑者重重地打,眼角却不经意扫过围观的人群。一个四十几许的中年男子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 张学道怎么会在这?! 龚其额上冷汗都冒了出来,看见师爷疑惑的眼神,他立马回神,轻轻拍了拍桌子。 “行刑!” 堂下的衙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龚知县明明这么生气,而且那女子状告的还是他的亲家,他却命令他们轻点打。 但上头的命令听从就是了,他们也懒得考虑那么多,当即就将板子看似重重落下,其实却没几分力气地打在穆惜文身上。 穆惜文原本还运起劲准备硬抗这三板,看龚其气急败坏的样子就知道要下黑手,谁知道板子落下来却根本就不怎么痛。 ?难道是她小人之心了?穆惜文暗暗谴责了自己一秒。 很快,三大板就行刑完了,穆惜文装作一瘸一拐地爬起身,穆富阳赶紧上前扶起她。 一低头,她就看见奄奄一息的穆岳眼圈通红、一脸哀痛的样子。她狠心假装无视,现在她需要卖卖惨,阿爹那就只能先让他心疼着了。 见穆惜文一个弱女子硬扛着挨了三大板也要替父申冤,围观者无不动容,更有人大声喊起来: “还她清白!还她清白!” 这句话引起了连锁反应,那些多愁善感的妇人也声援起穆惜文。 “知县老爷可一定要好好审!不要因为易府是老爷您亲家就包容他们!这小姑娘多不容易啊!” 龚其听得惊堂木都要捏碎了。 “肃静!穆氏,你状告易迁纵容家仆殴打你父,致其重伤,还状告他擅动私刑?” “是的!” 龚其又扭头看着一旁高傲地仰着头,用不屑的眼神扫着众人的易迁。 “易老爷,你状告木工穆岳趁着来你家做活的时机,里应外合,盗窃你家上千财产?” “对!”易迁满是肥肉的脸上没有丝毫担忧,因为他人证、物证俱在! “可有证据?”龚其没管原告穆惜文,反倒明里暗里偏着被告。 “当然!”说完,一个身材矮小的下人就战战兢兢地走了上来。 “回知县老爷,奴才是昨天晚上和穆岳睡在一个房间的人。晚上大约三更天的时候,奴才亲眼瞧见他起床出去了。 只是当时奴才实在太困了,很快又闭眼继续睡了。早知道他是去盗窃的,奴才是宁愿一晚上不睡也要守着他啊!” 龚其满意地点点头,又问:“穆岳,你可有话说?” 穆岳呜咽几声,刚开口,就有鲜血从他嘴角流出。 “阿爹!”穆惜文扑上去赶紧拿手绢擦干净他脸上的血污。 “赫赫……草民……草民没有盗窃……昨晚易管家送了太多次茶水上来……草民不好拒绝……都喝了……所以夜间草民是如厕去了。” 龚其板着脸,“谁能证明?” “无人……无人能证明……” 龚其面无表情地继续转头问易迁,“易老爷,你可有物证!” 易迁还是得意洋洋地仰着头,“有!上物证!” 很快,便有衙役捧着一双沾满湿泥的鞋子走了上来。 易管家走上前来解释:“这双鞋子是在穆岳昨晚住的下人房外面找到的,鞋底沾满了泥巴。我们昨晚已经验过,同寝的另一人脚小上许多,根本穿不上。 从下人房到茅房,不需要经过草地就能去。昨晚大雨,难不成他这么闲得慌还专门从草地上走一遭? 而能让他的鞋变得这么脏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专门绕路去了库房!不过,虽然他记得扔掉脏鞋重新换一双干净的鞋,却忘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昨晚大雨,他一路都留下了泥印,那泥印一路从沿着库房往外,消失在了穆岳房间的窗外。 而且,我易府多年来从未发生过行窃案,偏偏这穆岳一来就发生了这么重大的行窃案。这,还不算铁证如山吗?!” 易管家信誓旦旦,一番证据下来,也让县衙外那些原本同情穆家的人怀疑了起来。 “难不成真的偷窃了?” “哎呀!亏我刚刚还帮他们说话!我看易老爷打得好,这种人就该痛打一顿。” 地上的穆岳听到易管家一番陈词,气急攻心,他激动地在地上嘶吼着:“我没有!那双鞋不是我的!我昨晚如厕完就回房间睡觉了,根本哪也没去!” 他慌乱地抓住穆惜文的手,“阿文,你相信爹,我真的没有行窃!” 穆惜文反手握住他的双手,“阿爹你放心,我相信你!我一定能还你清白!” “哼!”龚其使劲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公堂之上岂容你撒谎!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行窃金额巨大,判墨刑,斩其右手小指!” 穆富阳和穆川已经吓得浑身冷汗了。虽然他们也相信穆岳的为人,但易家拿出来的证据实在是太充足了,他们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为三弟\\三叔翻案了。 而且穆岳虽说后来因为腿瘸而无法参加科举,但他的心中一直将自己看作读书人,在脸上刺字,并斩断小指,这种羞辱,他如何接受的了? 两个衙役听令上前就要拖着穆岳下去行刑,穆惜文狠狠推开他们,重重一声跪在地上。 魏子隐低着头,流露出明显的厌恶神色。他刚要开口,便听旁边的穆惜文斩钉截铁地说: “知县老爷,他们易家有证据,草民也有证据!证据就是易管家手里那双鞋!” 第二十五章 脚印中的真相 魏子隐神色微动,他抬头看着穆惜文,决定闭嘴听她说。 “证据就是易管家手里的鞋子?”龚其一脸大受震撼的表情,他结结巴巴地反问:“怎么……怎么说?” “很简单,用这双鞋跟我爹的脚比一下就行。” 衙役看了龚其一眼,龚其也不知道穆惜文在打什么算盘,很想就这么结案算了。但偏偏张学道还在下面看着,他不能不顾原告的陈词。 他点了点头,衙役便拿着鞋上前。 穆惜文接过鞋子,将穆岳脚上的鞋脱了下来,然后将“脏鞋”往他脚上一塞,说:“很明显,这鞋我爹穿着略微有些大。若是平时穿也就罢了,昨日那种暴雨天,我爹怎么可能穿一双不合脚的鞋出门干活?” 外面的人津津有味地观看着这跌宕起伏的剧情,点评道:“也有几分道理,出门干活确实不可能穿不合脚的鞋。” 但也有人反驳:“万一他就是利用大众的这种心理呢?故意拿不合脚的鞋来为自己翻案。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一去易家,易家就出了事。” 龚其在上首听见这个解释,也连忙一拍惊堂木。“万一这就是他的狡猾之处呢,能想到换鞋这一出,故意穿一双不合脚的鞋也不是不可能的。” 龚其自认想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反击理由,正八面威风地等着穆惜文继续找借口,哪知穆惜文却跟着点头。 “有道理,所以,草民能申请前往易府看一看嘛?看看案发第一现场,在那里,绝对有草民需要的证据。” “去易府?”龚其一听就要发火,区区贱民竟敢如此劳师动众,她怎么敢?! 他双目喷火地正要呵斥穆惜文,却不想下面假装路人的张学道突然发声:“有道理!不如就去易府看一看。若是有证据而不让百姓摆出来,这难免有失公允。” 张学道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老儒生,他一开口,其他书生也跟着说:“对!既然那小娘子说易府有她要的证据,那大家就去看看,也好叫所有人心服口服。反正这证据摆在易府,她怎么也做不得假。” 张学道开了口,哪还有龚其可以反驳的余地。他悄悄瞥了眼易迁和易管家,见两人还是胜券在握的模样,当下便假作顺应民意,“好,既然大家都想去看看,那就走。” 一伙人浩浩荡荡,穆富阳背起穆岳,魏子隐扶着穆惜文,其余的吃瓜群众跟在当事人后面,朝着易府涌去。 一路上其他的居民看见了,也八卦地上前拉着一人询问:“怎么了这是?” 一路吃瓜的百姓回:“有一个姓穆的小娘子在和易家打官司。易家说那小娘子的爹盗窃,差点打死了他;小娘子反告易家草菅人命、罔顾律法。现在两方在知县大人的带领下,前往易府查看证据呢?” 询问者大惊,“这么精彩?”纷纷表示带我一起吃瓜,然后跟在了队伍的后面。就这样,到达易府时,已经跟了上百个围观群众了。 虽然龚其恨不得让衙役驱赶那些居民,但为了在张学道面前留一个“爱民如子”的包青天形象,他还是忍了。 为了不破坏第一现场,最终百姓还是被衙役拦在了布满脚印的下人房外。 同时为了在张学道面前表现,龚其又装模作样点了几个围观百姓进去一同聆听审案过程。 穆惜文一步步跟着那乱中有序的脚印走着,脚印很快消失在一扇窗户外。 易管家道:“这就是昨晚穆岳睡的房间,你可以自己问问他。” 她回头看向穆岳,对方沉重地点点头。 “怎么样?这下你没话可说了!” “停!”穆惜文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易管家,随后一指脚印,“这就是我要的证据。” 她早在龚其三番两次朝县衙外的围观群众撇去心虚的视线时发现了异常,此时她也有意无意朝那率先开口声援她的中年男人靠拢。 “这些脚印,乍一看没有问题,实则处处都是漏洞。易管家之前也说过,我爹因为意外伤了腿,而你可能不知道,腿瘸的人走路和一般人是不一样的。 不仅仅是姿势不同,连脚印的深度也不同,是一深一浅的。这里的脚印,很明显是一个双脚正常的人留下的。” 中年男人闻言,眼底浮现出赞叹之色,处事沉稳、落落大方,心细如发,更是至纯至孝。没想到小小一个安阳县竟然还有这般的女子。 龚其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他本是叫张学道进来是想自己争表现,没想到现在反而坑了自己一把。 易迁脸色的不屑终于消失殆尽,他色厉内荏地吼着:“你胡说八道什么!” 现在轮到穆惜文自信一笑了,她盯着对方说:“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只要找人来验证一下就可以。找一个正常人和一个腿伤过的人,来的路上我刚好瞧见一个,他就在外面看热闹呢,方便得很。” 在张学道的逼视下,龚其只好昧着他的良心去唤了那个腿瘸的人。 那人对这场跌宕起伏、山回路转的戏码看得啧啧称奇,听到还有自己的戏份,哪会拒绝,简直恨不得给自己多加几场戏。 之后的对比结果很明显了,正常人双脚沾满泥巴后在地上留下了两行深浅相似的脚印;腿瘸的人却十分显眼地留下了一深一浅的不同脚印。 “哦!啪啪啪——”有吃瓜群众跟看唱戏的一样,看到精彩处情不自禁鼓起掌来。 看到这个结局,龚其也傻了,但最后的倔强还是让他找出了又一个有力的理由。 “万一作案的是两个人呢?穆岳用来转移视线,协助另一人逃之夭夭。他还是洗脱不了嫌疑,不然怎么解释他进府第一天易府就发生了这么重大的失窃案?” 穆惜文目光炯炯地直视着隐在角落的易管家,“这,就要问问易管家了。易管家,你说我说得对吗?为了你和易老爷小妾的儿子,你不得不演了这么一出戏。好一出移花接木,精彩!真是精彩!” 第二十六章 下狱 低着头装隐身的易管家浑身一颤,倏然抬头死死盯着穆惜文。 而其他围观者此时也是恨不得再多长一双眼睛一对耳朵,生怕自己疏漏了什么八卦。 易迁的脸先是涨得通红,进而又变得铁青,牙齿也咬得“格格”作响。他狠狠一拳上去,将易管家打倒在地。 “老易!你!你……”气急攻心的他直接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易管家在穆惜文指出脚印问题时便知道大势已去,此时他不再辩解,只是冷笑一声,用毒蛇一般冰冷的视线看着穆惜文。 穆惜文摸摸下巴,歪着头说:“易管家,盗窃金额巨大可是会被判墨刑和斩小指的,更何况你还是易老爷的家仆,他就是把你打死也没人可以阻拦的。 都这种时候了,难不成你还不愿说出真相?一心要维护作恶多端的易迁吗?别忘了是谁害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龚其听得两眼直跳,他赶忙上前打哈哈:“这盗窃案看来就是易管家监守自盗了,既然案情水落石出,大家就散了。” “别呀,”穆惜文高声说,“我状告易家目无王法、擅动私刑的事这才开始呢,而且我相信等会肯定还有更多百姓出来陈述易家的罪孽滔滔!” 她对着易管家眨眨眼,用审视、质疑的眼神扫视着她的易管家终于收回了视线,他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对着龚其说: “奴才状告易迁草菅人命、强抢民女、贿赂考官、典卖秀才!” 这下外面是真的炸街了,就连张学道的脸色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龚其听到这些罪名,腿软得都要站不直了。在张学道的逼视下,他只能强撑着,哆哆嗦嗦地问易管家可有证据。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易迁那小妾本是易管家的表妹,俩人情投意合,没想到却被易迁强占了表妹的清白。原本勤勤恳恳的易管家就此黑化,精心谋划了一出戏码,只待日后和表妹双宿双栖。 书中虽没有细讲这些炮灰的剧情,但冰雪聪明如穆惜文,联系细枝末节一猜测,真相自然八九不离十。 易管家当了易迁这么多年的管家,可以算的上他的第一大帮凶,对他的犯罪证据了如指掌。 在易管家开口后,更多的苦主主动出来指认易迁抢走了他们家的女儿,打死了他们的女婿,更抢占了他们的田地家产。 在龚·不得不铁面无私·其的审讯下,这一件震惊安阳县的大案很快落下帷幕。 易府所有家产充公,被易迁强抢来的那些小妾也算苦主,赔了一些钱银送她们归家了。 主犯易迁自然是杖三十大板,收入牢房中,连带易家其他人也一同都要下狱。 易管家作为帮凶也被判了下狱,但看在他戴罪立功的份上,墨刑、斩小指的罪免除了。 魏子隐在越来越多的百姓出来指认易家作恶多端时,便心情大好地退出来了现场。张学道肯定要在现场监督完整个案子,他便先回了善林书肆。 刚踏进去,他便看到易辉又偷偷摸摸抬头观察,见来人是他,当即甩了个白眼过去。 魏子隐不仅不怒,反而脾气很好地回以一笑。 这古怪的一笑直把易辉鸡皮疙瘩都看出来了。上午是因为护院不在身边,他才忍了魏子隐的羞辱,但现在可不同,他身边正立着一个身形魁梧的护院呢。 他一个眼神过去,护院便兢兢业业地捏着手指朝魏子隐走去。 易辉对比了一下两人的身形差距,嘴角阴毒的笑越来越深。最好直接将魏子隐打残,绝了他以后参加科举的路。 反正他爹是易老爷,姑父是龚知县,本家更有当大官的伯父,打死一个人根本不算什么事。 柳广宣见了这边的闹剧,表情一冷,正要上前制止,却敏锐地发现魏子隐丝毫不慌。他思考了一下魏子隐的做事风格,决定先不出手,看看魏子隐要怎么解决这事。 魏子隐气定神闲地看着护院气势汹汹地走来,嘴唇轻启:“你还不知道易家就要被下狱了,确定要继续为罪犯做事?你没有签卖身契,现在还能回头是岸,但要是继续为虎作伥,恐怕……”他轻轻摇了几下头,一脸同情的神色。 护院当即就懵了,捏起的拳头定在魏子隐眼前一动也不敢动。 “小畜生,你胡说八道什么?!”易辉竖起眉毛,颈间青筋暴起,一手推开护院就要亲自上手打人。 在拳头即将碰到魏子隐面颊的前一秒,他明显看到魏子隐嘴角诡异地勾起。他脑中警铃大作,但手上的力道已经无法阻止地重重打在对方的脸颊上。 “砰!”魏子隐捂着脸倒在地上,易辉惊疑不定地想着他的力气有这么大吗? 还不待他想明白,书肆骤涌进一大批衙役。 “竟然还敢当街行凶!抓起来,带走!” 护院已经吓得恨不得缩成一团藏进桌子下了。 易辉狼狈地大喊着:“你们这群贱民干什么?知道我爹是谁吗?知道我姑父是龚知县吗?你们想死吗还不快放开我。抓魏子隐那个小畜生啊,抓我干嘛?” 为首的衙役嘿嘿一笑,“就是龚知县派我们来抓的你,易公子嘛,安阳县谁不知道呢?可惜你马上就是丧家犬了。易迁涉嫌草菅人命、买卖秀才,已经被关进了天牢中了。咱们知县老爷可是再世包青天,自然是大公无私、秉公办理!” 易辉脸一白,两腿间瞬间变湿。那衙役捂着鼻子嘲讽地说:“拖走!” 书肆内其他书生全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无数人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衙役一走,柳广宣赶忙上前扶起魏子隐,哪知对方手一收,脸上丝毫伤也没有。 见柳广宣满脸疑惑,他语带讽刺地说:“易辉那种废物怎么可能伤得了我,不过好心给他上一课,叫他以后做人收敛点。” 柳广宣这下服了,“你这一出戏,怕不是给易辉招了一顿大板伺候。”他语气突地一转,“不过,你怎么不在老夫面前继续伪装了?” 魏子隐微微挑眉,又重新带上谦虚的面具,拱手道:“小子岂敢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先生不是早就看出小子的真实性情了吗?既然先生还愿意再三提点,说明小子还是入得了先生的眼。” “哈哈,”柳广宣畅怀一笑,“我说你小子昨日明明说了不来,今日怎么又突然来了,看来你是早知道张学道今日到安阳县。” 第二十七章 金大腿 穆惜文几人带着重伤的穆岳和官府的赔偿,在安阳县百姓的夹道欢迎下艰难地走出了城门。 牛车上堆满了老百姓兴之所至扔上来的各种水果、蔬菜,甚至还有猪肉,让穆惜文也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实用版的掷果盈车。 老黄牛累得“哞哞”直叫,几人赶紧下车,只让受伤的穆岳在车上呆着。 穆富阳年轻热血,脸色的表情掩饰不下,此时一会儿后怕、愤怒,一会儿振奋、欣喜,他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将整张原本憨厚的脸弄得一阵扭曲。 穆岳躺在车上,脸上死气沉沉,穆川偷偷看了他好几眼,暗暗叹气。 他这个三弟心气其实一直很高,小时候聪明,更是十里八乡的唯一童生,原本前途大好,谁知一场意外便彻底毁了他的人生。 这些年,看着原本意气风发、沉稳自信的三弟慢慢变成寡言、自卑,他何尝不心痛。 今日的一番羞辱,恐怕更是将他一直深深隐藏的自尊狠狠践踏了一番。如今眼看着阿文越来越能干了,他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三弟,你回去好好休息,今天阿文多棒啊,堂堂的易老爷竟然都被她斗倒了!你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魏家小子院试后就要来提亲了,你不想亲眼看着阿文出嫁,抱一抱外孙吗?” 穆岳一直黯淡的眸中终于显出一些神采来,他艰难地转头看着穆惜文,穆惜文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来,连忙接话: “对啊,爹,我以后一定会赚很多钱。还有子隐,他以后肯定当大官,我们一起孝敬你和阿娘!”穆惜文一拉魏子隐的衣袖,面含祈求地冲他使着眼色。 魏子隐喉头微动,哑声“嗯”了一句。 穆岳努力扯出笑脸,竭力伸出手将两人的手合在一起。 见穆岳闭眼休息了,穆惜文赶紧抽出手,“今天谢谢你了。”易迁的有恃无恐和龚其的偏袒,让她深深地感受到封建社会下权势的重要性。 今天如果不是有那个神秘人有意无意的帮助,就算她能打倒易家,恐怕易迁也是勉强蹲几天大狱就被无罪释放了,之后他们还会遭到易家疯狂的报复。 想到这,她不由自主地将视线移到了魏子隐脸上。 若说权势,这本书里除了皇帝,还有谁还能比得上日后权势滔天、权倾朝野的魏首辅呢?就是手中的男主——燕王,对上他也只有避其锋芒的地步。 穆惜文越看魏子隐,越觉得对方简直就是一根金光闪闪的金大腿。即使他日后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但是——穆惜文努力找借口劝说自己——但是他现在不是尚还保留着几分淳朴吗? 只要自己对他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日后富贵了的魏首辅总能看在“青梅竹马”的份上照顾着点他们一家? 魏子隐微微转头瞥了她一眼,见她正垂涎地盯着自己,不由悄悄侧了侧身体。 “魏——阿隐,你今后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后山跑步啊?锻炼锻炼身体。”打量了一下魏子隐瘦削的身材,穆惜文不禁发愁。 书中的魏首辅不是死于政敌之手,而是死于久病缠身的身体。因为幼年吃了太多苦,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后来殚精竭虑于权谋斗争之中,身体更是江河日下,还没搞垮男主就先一步一命呜呼了。不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她前一日为东西河村村人解毒的事已经得罪女主,而之后她想改变原身悲惨的命运,肯定尽力规避一切的灾难。而没了她这个“小灾星”的对比,女主“小福星”的称号肯定也不那么稳固了。 这样看来,她和女主肯定会变成潜在的对手。得罪了女主也就等于得罪了燕王,试问这天下除了皇帝还有谁能压燕王一头的? 如此看来,魏子隐的健康问题应该马上提上日程。 魏子隐又想起那句“我身体比你好”,这下他直接一转身,彻底背对着穆惜文。 牛车驶进西河村,村人先是被满车的食物惊到,接着又被车上奄奄一息的穆岳吓了一跳。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穆富阳只好下车给他们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让他爹赶紧带着三叔回家休息。 回家后自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赵氏看到穆岳浑身血淋淋的模样,直接就昏了过去,王氏也吓得直翻白眼,小王氏和罗氏幸好在房间照顾孩子没看到,不然又得吓晕两个。 穆岳这样子其实已经看过大夫了,大夫直呼幸好去得早,不然继续打下去就真的药石无医了。 伤处敷了药,只是沾满血迹的衣服还没换。换过干净衣服后,穆岳看上去就好多了。 赵氏醒后便寸步不离地守着穆岳,晚上连合眼都不敢。 第二天一大早,穆惜文捧着官府赔偿的二十两银子又去了一次安阳县,先是给张映安说了最近一段时间她有点忙,只能偶尔来镇上一趟让他品尝新的菜品;再去了善林书肆,托东家从内库中找了几本有关律令、农时、历史的书,一并买下。 回家后,她直奔穆岳的房间,对方果然虚弱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爹!”她扬起大大的笑脸,冲对方晃了晃手中的书。 “这?”穆岳脸上果然出现了几分激动,他双肘撑在床上,努力想坐起来。 穆惜文直接制止了他。“爹,大夫说了你至少要躺十多天才能坐起来。这些书买回来是给你解闷的,小时候你不是有教我认字吗?现在我来读给你听,有我不认识的地方你再给我讲好不好?” 穆岳眼中水光闪烁,他哽咽地说:“好,你读,你读。” 穆惜文假装没看见他眼角的泪水,翻开一本历史书便阅读了起来。 正好穆岳要卧床休息一两个月,这书不仅能提升他的求生意志,更能帮助她更好地认识这个世界。虽然她认得这个世界的字,但相关律法、历史、地理等认知却十分欠缺,如今正好趁这个机会让阿爹教她。 赵氏倚在门口,欣慰地看着这一幕,擦擦泪转身熬药去了。 第二十八章 泗河下的青铜 这段时间,穆惜文过得十分充实,天还未亮她就起床去后山跑步。第一次在后山见到同样在锻炼身体的魏子隐她表现得十分高兴,结果自尊心很强的魏子隐当即就冷着脸甩开了她。 为了抱大腿,穆惜文只好努力修炼面瘫术,再看到跑步的魏子隐时极力做到面无表情,这才被默许了两人一同锻炼。 跑完步后,她便回家给穆岳读书。碰到不懂的问题,穆岳总能用浅显易懂而生动有趣的方法教导她。短短几天,穆岳的精气神就有了很大的改变,这是穆惜文在穿越来之后,甚至是在书中都不曾看到过的,举手投足尽是自信的穆岳。 除了读书,穆惜文每隔几天还会研究一个新菜品给穆富阳和穆杏儿两人,让他们带到安阳县去贩卖。 这几天已经出现了别的售卖酥炸栀子花的小摊贩,不过穆惜文还算淡定,华夏美食数不胜数,她多的是“奇思妙想”。那些人想模仿也要花好几天琢磨原配方,这个时间她早做出新菜品了。 当然,除了这些,偶尔还有几个西河村人碰上了头疼脑热的,也会来找穆惜文“看病”,幸好都是些简单的病,根据她前世的经验,要解决这些问题轻而易举。 半个月后,已经躺得浑身痒痒的穆岳终于可以坐起身来了。而他坐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了那几本书手不释卷地捧着看。 丢了工作的穆惜文终于想起了一件正事——西河村中毒之谜。 对哦,都十多天了,好像一直没人来调查泗河水质的问题,难道王里正没有往上报? 又一次上山跑步时,穆惜文将这个疑问讲给了魏子隐听。魏子隐听后,自然是一声冷笑。 “再过十多天便是征调徭役的日子,而这次徭役后又到了更换里正的时候。这么特殊且重要的时间段,他当然不敢让上面的人知道东西河村发生了大规模的中毒事件,更不敢让人知道泗河水有毒了。现在大家都是去后山那挑山泉用。” “这样啊……”穆惜文心中一喜,正好她还想着怎么去探一探泗河地下是不是埋着青铜呢,王里正不关心这件事可不正好嘛! 魏子隐瞧见她不怀好意的笑,神思微动。 于是,第二天当穆惜文鬼鬼祟祟地来到曾经西河村人打水的地方时,便一眼看见了好整以暇等在那的魏子隐。 穆惜文:“……” 靠,要不要这么聪明! 魏子隐直接扬扬头,表示穆惜文一切自便。 经过一番良心的挣扎后,穆惜文终于认输。算了,日后都跟魏子隐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让他知道青铜的存在也没啥。不过既然他来都来了,那就给她当个苦力。 “阿隐,你还记得你上次给我说过,你怀疑泗河河水有问题吗?正好我在书上看到,说用青铜饮酒会导致中毒,而中毒者的症状正是‘呕吐、腹痛、脸色苍白、乏力等,与上次西河村人大规模的中毒症状相同,所以我怀疑泗河下埋着青铜!” 穆惜文一番斩钉截铁,以青铜在大魏的价值和地位,任何人一听这话第一反应肯定是欣喜若狂,若真的找到青铜那可是挖到宝了! 谁知魏子隐却不置可否地一挑眉,问:“你在哪本书上看到的?” 穆惜文:“……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青铜,青铜啊!真的挖到青铜我们就发了!” “嗯,”魏子隐毫不惊喜地点点头,“那我们就快挖。” 不愧是大反派,一看这反应就是个干大事的,真是反派心海底针啊!穆惜文感慨完,扛起锄头就开始干活。 青铜遇水后会产生绿色的铜锈,俗称铜绿。穆惜文挖开柔软的沙土后观察了一下,果然看到一处河水泛着不太明显的绿色。她立马加快了速度。 裹挟的泥土被小心扒开,很快,一个布满“绿毛”的容器现了出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看着这一批大约有十几个的青铜器,饶是穆惜文一开始有了准备,此时也不禁有些心惊。她和魏子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双方眼中的严肃。 “我家离这比较近,先回去拿袋子来。你守着,注意不要让其他人看到了。”魏子隐嘱咐完,匆匆往家里跑去。 穆惜文小心地环顾四周。幸好自从中毒事件后,大家都不敢来这打水了,否则这一堆明晃晃的青铜,指不定惹出什么事来。 很快,魏子隐便回来了,两人齐心协力将青铜装入袋子中,又将挖掘处恢复如初,然后齐齐往魏子隐家而去。 这是穆惜文第一次踏入魏子隐家,以前他都顾及着男女有别不让她进去,这一次不仅让她进去了,还做贼心虚地关上了大门。 穆惜文不由庆幸魏子隐家住在村尾的偏僻处,否则被人看见这一幕,真是八张嘴也说不清。 两人盯着地上的青铜面面相觑,穆惜文咳嗽一声,率先打破沉默: “咳咳,所以,这一批青铜应该已经埋在泗河底下好久了,前段时间暴雨侵袭,冲垮了掩埋的地方,让他们暴露在了表层,然后极快地污染了附近那一片水源?” 她刚讲述完,脑海中的444便欢快地播报起来:【丁零当啷!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西河村中毒之谜。目前累计积分达250点,可解锁商城任意一个版面!】 “……乖啊,我等会再看。” 魏子隐见穆惜文说着说着就走神了,好像在聆听谁说话的模样,眸中的神色更深了。 “应该就是这样。那现在这些青铜该怎么办?” 穆惜文回过神,一脸为难,“按理说,这是村里的东西,应该上交?可是王里正偏偏没有上报,我们私自挖掘河道,还挖出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如果上交了,岂不是打王里正的脸?” 停顿了一下,穆惜文有些心虚地说:“不如我们不上报……反正也没人知道,这也是为了王里正着想。” 她本担心这种思想会被魏子隐鄙夷,谁知她朝对方看去,却刚好看见一抹极浅的微笑。 ? 好,不愧是大反派,她第一次看见他笑就是因为两人合伙干了坏事。 第二十九章 更宝贝的东西 这些青铜在河底掩埋了太长时间,浑身都布满了铜锈,穆惜文想了想,问魏子隐要了点醋和食盐,再用小刷子浸湿后细心地擦拭青铜,很快这些铜锈都消失了大半。 魏子隐耐心地看着穆惜文做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只是眼中的异色愈发深沉。 很快,原本满是年代痕迹的青铜全都焕然一新,若不是这些青铜是魏子隐亲眼看着被从河底挖出来的,他恐怕都会被蒙蔽。 将青铜擦拭干净后,穆惜文低着头心虚地说:“这一批青铜卖了之后我们三七分哈,你三我七……”魏子隐还没说话,她就急急解释,“这地方是我发现的,青铜是我挖出来的,清洗也是我做的,到时候找买家也是我去,我要七成不过分?” 在她的惴惴不安中,魏子隐轻轻“嗯”了一声,她重重松了口气。如果不是为了抱大腿,她根本连一成都舍不得分给魏子隐,幸好他还不算太过分。 “未免夜长梦多,明天我们就带着这些青铜去镇上,我已经想好买家了。青铜先放在你这,明天你同我一起去镇上,放我那不安全,富阳哥他们一定会追问。” 不得不说穆惜文的考虑是十分周到的,第二天当穆富阳和周长河看到一脸冷色的魏子隐拖着一口袋不明物体想一同搭乘牛车时,两人一句话也不敢问,直接就点头同意了。 到了安阳县后,穆惜文支开穆富阳和穆杏儿,带着魏子隐去了张府。 张府外的那个下人已经认得穆惜文了,也没为难,直接就让两人进去了。 大厅内,穿着一身湖绿锦袍的张映安一见到穆惜文,便犹如色狼看见美女般兴奋。 “穆兄弟,你今天又带什么美食了?” 穆惜文高深莫测地摇摇头,“今天我带来的不是美食,而是比美食更宝贝的东西。” 张映安也没嘲笑穆惜文一个农户去哪弄宝贝,反而十分好奇地询问:“啥呢?啥呢?” 穆惜文的视线扫过张映安身边的人,几个下人都退了下去,唯有一个身穿石青弹墨藤纹云袖袍的男子稳坐在大厅中。 “这……”穆惜文有几分为难。 张映安站起身来解释:“穆兄弟,这是我大哥;大哥,这就是我前几日和你说的那个十分厉害的穆兄弟。” 男子带着几分好奇上下打量着穆惜文和她身后的魏子隐,淡淡道:“在下张秋水。” 见男子没有避嫌的意思,穆惜文思量了一下,张府是她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合作对象,有张映安在,想来这人也不敢乱说什么。 她不再顾忌,只是对着两人微微一笑。 “这么神神秘秘的,看来穆兄弟还真是找到大宝贝了。”张映安此时还有调侃的心情,但当那个平平无奇甚至十分破旧的布袋子被打开,露出里面古朴、庄严的青铜器时,他一瞬便惊得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这……这是……青铜?”他的双眼在穆惜文、布袋子和青铜只见来回扫视,满脸的难以置信。 “是的,映安兄果然慧眼。”穆惜文带着几分自得的叉着手,恨不得拿把扇子扇风。 见穆惜文承认了布袋子中真的是千金难求的青铜,旁边一直表现得事不关己的张秋水顿时坐直了身体,他厉声问道:“这些青铜你们是怎么得到的?” 穆惜文也没因张秋水的态度生气,这么大的手笔,说不怀疑才有问题。 “实不相瞒,这批青铜我是从河底挖出来的。但张兄你也知道,小弟我并不认识别的有钱人,想出手这批货也没有门路,因此小弟就想到了张兄你。这一批青铜,小弟想委托张兄帮我销售出去,要是等销售得远一点就更好了。事成之后小弟愿意分三成利给张兄。” 她口称着张兄,视线却盯着张秋水。接着她话音一转:“当然,有一件事我也必须想张兄坦白。小弟发现用这种青铜饮酒、盛水,久了便会中毒,对人体十分有害。因此小弟还是劝张兄少用青铜饮酒为宜。” 张映安愕然道:“中毒?” “对,呕吐、腹痛、乏力、面色苍白等,都是中毒的前兆。” 张秋水若有所思,“如果真是这样,那难怪大魏……”话说到一半,他没继续了,而是转移了话题,“你告诉我这件事不怕你这些青铜卖不出去吗?” 穆惜文自信一笑:“小弟将实情告诉张兄,是诚信为本,同时我也自信这件事并不会影响青铜的价格。” 两人相视一笑,徒留张映安在中间一脸懵逼。不是,大哥和穆兄弟啥时候达成协议的? 说完正事,穆惜文便开始和张映安闲谈起来,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安阳县昔日大名鼎鼎的易府。 当日对簿公堂之后,穆惜文便专心在西河村照顾穆岳,还不知道这易家定了什么罪呢,她不由好奇地问:“那易迁判了什么罪?” 张映安捻起桌边的糕点一边吃一边和穆惜文说:“好像被判了流放漳州。至于易府其他人,好像上头有人保,没被牵连。啧啧啧,要是我可受不了,听说漳州那个地方啥吃的都没有,吃人的蛇虫鼠蚁倒是多的很。” ? 一豪华的府宅内,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女正死死拉着另外一个中年男子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龚其我告诉你,你这个知县的位置当初可是靠我大哥才坐稳的!你现在敢不管他死活了,你这是狼心狗肺!” 中年男子便是安阳县知县龚其,他皱着脸连连求饶:“哎哟我的夫人啊,我哪是狼心狗肺啊,这事我不敢管啊,你要知道大舅子可是牵扯进买卖秀才的事里去了。我要是擅动一下,说不定连我自己都要搭进去。我们两个老头活够了,你就不为你儿子想想吗?他要是被流放到漳州那个地方,可怎么活得下去?!” 说起自己的老来子,易夫人也冷静了下来,但没一会儿,她又悲从心来,“呜呜呜……我可怜的大哥……” 龚其努力安慰着他:“听说刑部有人跟易家不对付,易老爷子极力周旋才得了如今这个结果。至少易家其他人都没事。大哥那我派人打点一下,一路上关照着他一点,再多给他送点钱过去。听说漳州也有易家的人,大哥到了那说不定还比在天牢里过得好呢。” 听了龚其这番话,易夫人终于心里舒心了一点。她搅着手帕,脸上忽悲忽喜,突然,她开口问道:“那状告我大哥的小娘皮叫啥?” “穆惜文。” “穆惜文……”易夫人咀嚼着这几个人,像是恨不得将这个名字的真身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第三十章 魏子隐被带走了 穆惜文这边自然是不知道有一个人将她恨得咬牙切齿的,不过就是知道了,以她的性子恐怕也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和张映安协商完相关事宜后,她便带着一直装哑巴的魏子隐坐上牛车回了村。 时间在无所事事中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又是十天过去。 这天,又有一个村人抱着孩子拎着鸡蛋来找穆惜文帮忙看病。穆惜文也没推脱,直接接下鸡蛋。 “阿文,我家狗蛋这几天也不知道咋了,浑身都痒得很,一直挠,把身子都快挠烂了。”男人一脸担忧。 穆惜文仔细看了看,小孩身上长了一些红斑,但好在不是太严重。 “他最近是碰了什么花粉吗?比如榆树、柳树、杨树的花粉。” “对,”男人连连点头,“他娘最近回了娘家,我平常也没空照顾他,都是干活时把他放在岸边,那里正好有一棵柳树。” “他这是花粉过敏了,以后注意不要让孩子再碰柳树的花粉。这些红斑和瘙痒很好解决,随便去山里摘点忍冬藤、马齿苋、金银花这些药草擦一擦就好。” 男人抱着孩子满是欣喜与感动,“谢谢阿文,你可真厉害。不仅看出了是啥病,还能说出怎么治,更重要的是让我以后也知道要怎么预防了。” 穆惜文正要宽慰几句,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王里正。 他面色沉郁,正用一种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 她淡淡道;“王里正,劳你贵驾,有什么事吗?” 王里正咧嘴一笑,“没啥事,就是来告诉大家,明天就是服徭役的日子了,你家今年准备让谁去?明天记得准点在村头集合。” “哦,我家今年的徭役让魏子隐顶了,”说着,她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对方,“这是过更钱,劳烦里正将这个钱交上去,让官差老爷雇个人。” “魏子隐?过更钱?” 王里正颠了颠钱,嘴边意味不明地一笑,转身走了。 穆惜文盯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王里正的态度看上去怪怪的,可她家钱都给了,他总不能还做什么妖? 她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想得太多。 第二天,穆惜文照例来到后山跑步,她抬头环视一周,没有发现魏子隐的身影。直到她跑完全程,也没看见对方。 难得一个人在山上,穆惜文便又在山里逛了一圈,巡视一番有哪些可以利用的草药、食物。 下山时她又注意了一下,还是没看到魏子隐的丝毫踪迹。 她摇头感叹着:“没想到日后令人闻风丧胆的魏首辅也是个做事半途而废的人。” 刚溜溜达达地下了山,穆富阳便一脸着急地扑过来,“魏子隐一大早被衙役强带着,和其他服役的人一起去赵庄村了!” “什么?!”穆惜文愕然失声,“我们不是给了过更钱吗?昨天王里正都拿了钱的,难不成他没上报?” 穆岳脸色十分难看。“不清楚,我们给衙役说了过更钱的事,但他却丝毫不关心,不管不顾地强行拉着子隐就走了,一句多的话都没让他说。” 穆惜文不由柳眉横竖,扬声对着穆富阳说:“富阳哥,你马上陪我一起去赵庄村,我们去找魏子隐!” 穆富阳闻言也不耽误,立马去找周长河借车。 周家小一辈就周长河一个成年的男丁,这次的服役人员自然就是他。到了周家,出门来见穆惜文两人的是周长河的阿娘。 虽然穆惜文这段时间在西河村的名声越来越好了,但暗地里还是有瞧不起她的人,这周母恰是其中一个。 她拉着一张蜡黄的脸,有些阴阳怪气地说:“这整个西河村就我们周家有牛车,天天不是这个来借就是那个来借,人偶尔还能喘个气呢,可怜这老黄牛,一天都不得歇的。这不,早上刚被人拉走了,你们今儿来迟了。” 穆惜文皱皱眉,刚要说些什么,斜里猛地冲出来一个小孩,有些恶狠狠地说:“根本就没借,我都听见……” 她眼疾手快地捂住小孩的嘴,“既然借了那我们就走。”然后拖着小孩走了。 这小孩便是四叔家的穆建勇,自从铅中毒一事后,他总是偷偷摸摸地跟在穆惜文身后,这次也例外。 此时,他还有几分怒气,语含不满地说:“阿文姐,你怎么不让我说,我明明都听见她家那头老黄牛的叫声了。” 穆富阳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傻小子,人家摆明了不愿借,你说出来又能怎样?” 穆建勇有些不爽地撇开头,“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走着去?” “什么我们?”穆惜文瞪眼,“四叔四婶同意了吗?你个小孩跟去干嘛?” “什么小孩,我都十三岁了!”穆建勇挺挺胸膛,“比阿文姐你还高还壮呢!” 穆惜文不再搭理他,转头对穆富阳说:“算了,我们先回去吃了大食,然后我做点饭给魏子隐带过去。” 简单地吃过早饭后,穆惜文便来到三房的小厨房准备做饭。赵氏在旁边打着下手,两人很快就做好了锅烧鲤鱼、醋熘肉片儿、炒竹笋三个菜,又做了一笼扛饿的白面馒头。 从穆惜文开始做生意到现在,也攒下了几十两银子,偶尔开个小灶完全没问题。想到魏子隐怎么也是为了穆家顶的徭役,加上他身体还这么虚弱,穆惜文也就不心疼这点菜了。 穆桃花刚喂完母鸡,路过三房时倏忽间便闻到了浓烈的香味。她疑惑地循着香味走,进到了三房的厨房内。 一见到装在篮子里的几盘菜,她当即狠狠咽了咽口水,随即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伸手就要往盘子里抓。穆惜文灵敏地侧身躲开。 穆桃花一叉腰,“好啊!你个小灾星竟然在这吃独食,我要去告诉阿奶!” 穆惜文一脸看智障的表情,将篮子随手搁在灶台上,扬手就甩了穆桃花一巴掌。“说了没事别来招惹我,记吃不记打是?不会说话是不是想以后永远闭嘴?” “你给我等着!”穆桃花捂着通红的脸颊,气急败坏地抛下一句威胁就跑出了厨房。 第三十一章 律法的漏洞 赵氏满是担忧,穆惜文回以安抚的眼神,拎着篮子出了门。正好穆富阳去东河村借的牛车到了,两人坐上牛车,朝着赵庄村而去。 一路疾行了半个时辰,一个颇为肃穆、带着满满陈旧感的堤坝映入穆惜文的眼帘。沿着长约百米的堤坝,许多赤裸着上半身的壮年男子正佝偻着背不停地在干活。 周围站着十几个衙役,他们挥舞着长鞭,只要看到谁的动作慢了点,就毫不留情地将鞭子用力抽打上去。 在这群人中,身形高挑瘦削,皮肤苍白如玉的魏子隐显得格格不入。他挺直脊梁,正和一个凶神恶煞的衙役争论着什么,那衙役脸上的怒火越来越盛,突然他狠狠一扬手中的长鞭…… 魏子隐眼中带着一抹血色,今日的羞辱,他日后一定会千倍百倍报复回来!眼见带着刺的长鞭就要落到身上,电光石火之间,一个清脆明朗的女声慕地响起:“住手!” 那衙役被突如其来的女声一惊,手上一抖,鞭子偏了方向,重重砸在魏子隐身旁的乱石中,溅起无数的飞石。 “哪来的小畜生敢耽误本大爷……”衙役的话卡在了喉中,只因为他瞧见的女子明眸皓睐、弯弯的眉眼中盛着蓬勃的朝气,使人见之便不由熄了心头的怒火。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穆惜文如今的模样与她刚穿越来时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昔日脸色蜡黄、身形单薄、头发干枯的小白菜已经不见了,如今的她有着一头足以令前世的她痛哭流涕的乌黑秀发,肤色也越来越莹润健康,一直因营养不良而抑制的发育终于姗姗来迟。 更重要的是,因为她一直坚持锻炼,所以她身上有着这个封建时代的女子罕见朝气与生机。 穆惜文多次臭美地对着家中那模糊的铜镜臭美,只要不长残,她日后也是妥妥的女神! 因此,眼前这个衙役态度的一百零八度转变也就十分正常了。 “唉,这哪来的小娘子?这种地方可不是你应该来的,要是不小心磕到碰到可怎么办?” 衙役一脸色眯眯的表情,身后的魏子隐面带冷色,直接上前一步将穆惜文挡在了身后。 那衙役正要发火,不想穆惜文却从魏子隐身后露出小半张脸,细声细气地问:“官差大人,我可以和我夫君说两句话吗?” “夫君?”听到这句话,衙役嫉妒得脸都扭曲了起来,他恶狠狠瞪了魏子隐一眼,正要气急败坏地反对,不想远处另一个穿着枣红色官差服的衙役却走了过来。 他扬了扬下巴,“去,不过快一点,大家都看着呢,时间耽误久了我也不好说。” “周哥!”那衙役还想制止,那名唤周哥的人就冷笑了一声,“怎么,张二,你做主还是我做主?这领班的位置要不要让给你来做?” 张二脸上青白交错,最后还是不甘心地认输了,临走前,他盯着魏子隐狠狠“呸”了一声。 周哥转过头,“有啥话就快点说,任务重得很,他还要快点回去干活呢。” 穆惜文有些疑惑,“不应该到吃中食的时间了吗?我夫君早上走得急,忘了带吃食,我专门做了给他带过来。官差大哥可不可以稍微通融一下。” 谁知那衙役听了这话却笑了,“这中食也要钱来做啊,”他伸手指了指天,“上面没给这么多钱粮,我不能把食物凭空变出来。人人都吃两顿,就你们要吃三顿,哪有这道理……” 他话一消,看着递到手里来的几十文钱,小心地左右看了看,随后语气一变。 “行,下不为例啊。就一炷香的时间,你们抓紧点。” 穆惜文赶紧拉着魏子隐走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随后掀开篮子露出了丰盛的饭食。 见魏子隐正用一种难言的目光看着自己,她解释道:“我这不是怕我说是未婚夫妻他们不许我见你吗?你别盯着我看了,我下次一定注意你的名声问题,你快吃。” 饭菜的香味顺着东南风飘到了下方那些埋头干活的人鼻尖,他们无不垂涎地舔了舔嘴唇。 想起早上吃那顿难以下咽的喇嗓子的馒头,他们嘴里的口水分泌得更厉害了。 周长河眼带羡慕地盯着魏子隐,旁边一个同是西河村的人看到了,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诶长河,是不是后悔没有娶穆惜文了?” 他咂巴了一下嘴,也有几分感慨,“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她变化竟然这么大,早知道她怎么能干,现在还变得这么漂亮,当初我也站出来说娶她好了。唉……” 周长河默默低下了头。那日在河边,他更多是出于同情和救人一命的心理,可惜被她娘阻止了…… 这段时间看着穆惜文越来越明媚耀眼、越来越受到村人的喜爱,他既为她高兴,又隐隐有些心酸。 不过……看着穆惜文旁边即便是坐在石头上吃饭仍然是一派举止端庄的魏子隐,周长河重重吐出一口气。也好,他能预感到穆惜文未来一定会变得越来越优秀,也只有魏子隐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她。 穆惜文没认出周长河便是当日在河边第一个站出来要娶她的人,此时她正拉着魏子隐询问要事呢。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王里正交了过更钱,为什么你还要来服役。” 魏子隐倒也没有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面无表情地说:“是我大意了,王里正这局下得漂亮。 虽说前朝规定了户籍中只有一男丁的家庭可以免除徭役,但偏偏当今圣上早年曾为了大兴土木而更改过律法,想要让唯有一个男丁的家庭也必须服役。 虽说后来这项规定引起了无数百姓和大臣的反对而被变相废止了,但当今天子也没有再次修订回原来的律法,只是民间一直按着以前的规矩约定俗成地办事。也就是说,这次我顶的是我魏家的徭役。” 穆惜文听得瞠目结舌,“王里正这么会钻律法的空子吗?也就是他还是按规矩办事的咯?” “对……”魏子隐还待再说什么,之前那个衙役又走了过来,“快点,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在穆惜文还在烦恼该怎么办时,对面的魏子隐突然捧起了她的双手,温柔地说:“阿文,这段时间就辛苦你照顾阿爹阿娘了。”说完,就跟着衙役回到了堤坝边。 第三十二章 系统商城 看着魏子隐弯下腰拿起锄头又开始挖土,穆惜文不由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刚刚,魏子隐假装和她说话,实则悄悄在手心中给她写了一个字——张。 张? 她眺望了一下整个堤坝,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自从十五年前赵庄村堤坝决堤之后,听闻安阳县知县每隔三年都会向上面请求拨款用以巩固堤坝,且每隔三年也确实有一批前往赵庄村服役的村民。 可是……她左看右看,这堤坝也不像三年前才修固的样子。 那杂草丛生的底部,那破破烂烂的坝墙……这安阳县知县别不是中饱私囊了。 还有中食。据说前朝皇帝虽然没有太大的功绩,但也算一个心善的帝王。有一次他微服私访,见到了服役的百姓累得要死要活却只能吃两顿饭,且两顿饭都不顶饱后,心软的他当即就回去修改了律法,规定官府需给服役的人提供三顿饭,在大小食之间额外加一顿中食。 这一善举当初还得到了天下的赞美。 可是如今安阳县却没有提供中食…… 王里正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字也没比其他西河村人多认识几个,穆惜文是不相信他能想出这么巧妙的法子来摆自己和魏子隐一道的。 但如果在背后提供帮助的是安阳县知县,那就极有可能了。 她回想了一下原书中的剧情。安阳县知县也算女主王佩云前期的“金手指”,正是因为有了龚知县的鼎力帮助,她在整个县城才能如鱼得水。 想到这,穆惜文已经默默将安阳县知县列为了潜在敌人,打倒敌人刻不容缓! 她喊上穆富阳,两人转身离开。 穆富阳有些不太爽,“这衙役可真贪,我之前给了他几十文他才放我们去找魏子隐说话,又要给几十文才许他吃上饭。” 回到西河村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穆惜文正在烦恼着该如何把体弱多病的魏首辅从堤坝上解救下来,不想一回去一把还沾着鸡屎的扫把横扫过来。 她闪身躲开,一抬头就看到王氏拉着一张棺材脸怒瞪着她。 “你个小灾星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干脆死在赵庄村算了?!” 穆惜文脚步一停,她本以为王氏消停许久,是彻底老实了,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阿奶,您这么长寿,我怎么敢走在您前头。不然外人看着您一次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道多心疼您呢。” 穆惜文一番夹枪带棒,说一个老人长寿是好话,但那老人若是长寿着送走了自己的一个又一个晚辈,这在大魏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了。 迷信的人会觉得这是家中的老人吸走了后辈的命和运,用后辈的早死换来的长寿。 王氏不是爱骂她是小灾星吗,她大度,不仅不计较还可以帮她宣传宣传她长寿的福运。 穆惜文这话一出,王氏脸色变了,旁边的穆山、小王氏等人的脸色都变了。 特别是小王氏,一时间又是想起了公公的死,又是想起了穆岳的腿瘸,又想起了前段时间穆惜文的落水,甚至还想起了娘家早夭的弟弟妹妹……她的脸色顿时精彩得犹如打翻的调色盘。 “赫赫……”王氏用手捂着胸,脸上青白得吓人,她的手哆嗦几下,气一下喘不上来,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阿娘!”穆山扶住晕倒的王氏,赶忙将她抱进了屋子。 穆桃花见她找来砸场子的王氏被气晕过去,蹑手蹑脚地就想跑,却被穆惜文一把捏住了发辫。 “啧,”她轻叹一声,“你怎么就学不乖呢?” 她用手背轻轻拍了拍穆桃花的脸颊,“我用的是三房的小厨房,跟大房没有关系,跟你更没有关系,懂吗?你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毁了也怪可惜的,你觉得呢?” 原本还一脸不屈之色的穆桃花在穆惜文犹如呢喃的威胁声中终于还是慢慢害怕了起来,她脸上的巴掌印现在都还没消,要是再被打,她恐怕就要被穆惜文这个贱人毁容了。 “知……知道了。”她哆哆嗦嗦地回答。 穆惜文一把甩开她,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444,你上次说我的积分可以任意解锁一个商城板块是吗?”她突然想起这件事,当初完成西河村中毒之谜这个支线任务时,444曾冒出来说过话,可惜后来她就忘了,444也一直跟死了一样。 【zzz……啊?谁?哦哦,是宿主你在叫我啊。】 穆惜文一阵沉默,“我做任务的时候你在睡大觉?” 444连忙狡辩,【当然没有!我……我系统升级去了。】 穆惜文磨了磨牙,“好了别贫了,把商城打开我看看,现在我有急需学习的知识。” 虽然历史上也讲述过多种加固堤坝、防治洪水的方法,但她记得的只有零星的细节,这可是关乎上千万人性命的大事,穆惜文不敢轻视。 心虚的444瞬时打开商城,刹那间,穆惜文眼前便浮现出一个透明的屏幕来。 屏幕被整齐地切割为了十二个板块,但现在只有一个板块“工”是亮着的,其余十一个板块全部为灰色。 穆惜文将目光锁定在唯一亮起的“工”上。“就这个,解锁它。” 下一秒,属于“工”那一块的屏幕顿时犹如镜子般碎裂开,里面飞出万千璀璨的星河,这些星河由远及近,像一场浩大的流星雨一样落到穆惜文眼前。 竟然全都是一本本堪比中华字典的书籍! 穆惜文感觉一阵头晕眼花,“这这么多书我怕不是不眠不休找上几年都找不到我要的东西!” 【宿主别慌嘛。灾星系统出品,必属精品。你只需要在脑海中默想自己需要的知识,属于你的那本书就会向你飞奔而来哦。】 是真飞奔而来。 在穆惜文刚生出“我需要防洪治水巩固堤坝相关的书籍”这个念头后,一本大部头便直直朝着她的脸颊砸过来。 “停!”生死危急关头,她无师自通地领会了随心神自由操控商城物品的技能。 444还在不怕死地起哄:【哦哦哦,宿主你真聪明!竟然这么快就领会这个技能了。】 第三十三章 人心齐 顾不上打444一顿,漂浮在眼前的书无风自动起来,书页哗啦啦翻动着,很快就停在了她需要的地方。 穆惜文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房间中度过,连小食都没来得及吃。 第二天,穆惜文一早起床,扮成男装进了城。 东河村,王家。 一中年男子正坐在门口叭叭地抽着旱烟,在他对面,一白裙少女轻蹙眉头,表情幽怨地诉说着什么。 “阿爹,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王里正觑了少女一眼,“哪种事?我不是按规矩办事吗?佩云,你性子太单纯了。穆惜文那个小灾星这么损坏你的名声,不给穆家一点颜色瞧瞧,他们还真忘了这东西河村是谁做主!” 她娘赵夏在旁边帮腔:“你这死丫头,你爹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可是这种事要是穆家往上报……”王佩云不掩忧色。 想起自从上次大规模中毒事件之后,再拎着东西上门找王佩云帮忙的人都少了许多,赵夏更是怒从心起,她用手点点王佩云的额头,“上次你不是说知县夫人认你当干女儿了吗?有你干爹干娘在还怕什么?” “你自己想想自从穆家那个小灾星宣扬自己会医术后,明里暗里夸她贬你的人有多少?你也不嫌膈应得慌!” 王佩云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是啊,自从上次中毒事件后,她的声望值不涨反跌,这么久了都没升回50大关。 想起被收回的“人美心善”称号,想起她每次照镜子看到的日益憔悴的脸,她就心疼得犹如心在滴血。 如果不是穆惜文……她咬了咬牙,就给她一个教训好了,也好叫她知道,谁才是小福星,谁才是天命之女! ※ 穆惜文一路直奔张府,拿出前几日做好的栀子花蜜饯,撬开张映安的嘴后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套话:“张兄,你大哥是不是已经启程带着青铜上路了?” 张映安一边吃东西一边含糊点头,“嗯嗯。” “唉,也不知道张大哥有什么门路没,他会不会无功而返啊?” 张映安不认同地瞪大眼,连嘴边的吃食都顾不上,“怎么可能?我大哥可厉害了!况且我张家的面子谁不给几分啊!” 穆惜文握握拳,“张兄的意思是你们张家很厉害咯?不知道家父是?” “哦,我爹是榆庆省新一任提督学道。” 对了!就是他!穆惜文心潮迭起。在大魏学道可是正三品的地方官,仅此于一省的最高长官——巡抚。 她按捺下激动的心跳,貌似不经意地对张映安说:“对了张兄,你想不想去看看那条挖出青铜的河,分析一下它有什么独特之处,说不定日后我们还会碰到这种好事呢。” 张映安眨眨眼,“好啊,正好我天天待家里也没啥事。” 不再废话,穆惜文拐了张映安就走,还跟着他有了次豪华出行——乘坐马车。 张公子出行,自然配有好几个护院和下人,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来到了赵庄村。 “哎呀!”穆惜文一拍脑袋,“我走岔路了,拐到下面一个村子来了。” 张映安撩开轿帘好奇地看着远处服役的人,圆圆的脸上满是兴奋。“没事,这就是服徭役对,我还从来没看过呢。他们挖石子干嘛?” 穆惜文展颜一笑,“既然张兄好奇,那我们就走近点瞧瞧。” 6月的天已经十分酷热难耐了,热烘烘的风吹在人身上,头顶的太阳兢兢业业地站着岗,一点也没有玩忽职守的意思。 “1——2——起——”河沟里传出男人们低沉粗闷的声音,他们咬牙挑起一筐沉甸甸的石块,扁担在他们被晒得黑红的肩膀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魏子隐一边低头装着石块,一边在心中思量。 他来到堤坝的第一天就发现了问题,这里绝对不是每隔三年就修固该有的样子。但是他们现在干的活也做不得假,从石场运来的巨石是真的,他们将巨石切割为大型石块也是真的。 如果这些石块最终没有用到巩固堤坝上,那它们又被运到哪里去了呢? 前方突然响起一阵暴喝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看去,是一个年约五十的老汉摔在了碎石堆中,尖锐的石头划破了他的掌心。老汉一脸痛苦,周围的人刚要伸手去扶他,一道凌厉的长鞭破风而来。 “啪——”被击飞的碎石打在老汉眼角,老汉顿时捂着脸哀嚎起来。 “滚起来!”那打人的衙役露出既兴奋又愤怒的表情,“一群废物!就知道偷懒!知县大人管你们吃管你们喝,你们就是这么干活的?” 周围的人抿了抿已经干裂到出血的嘴唇,最终还是默默地退了一步。 认出那打人的衙役是一直刁难他的张二,魏子隐的眼神冷得犹如寒冰。 张二得意地扫了一圈,无人敢质疑他,他心中顿感豪气万丈。他一捏长鞭,准备好好教训一下眼前这个老汉,叫这些贱民都知道他张二的厉害! “叫你滚——”斥骂声戛然而止。一只修长的手横亘在他与老汉之间,替老汉拦下了那迅猛的一鞭。 看着胆敢拦在老汉身前,伸手拦下长鞭的魏子隐,张二心中的施虐感越来越盛。他狞笑着问:“魏子隐,你是想替这老东西挨鞭子吗?” 魏子隐冷冷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年纪这么大了,你何必如此?” 人群中,周长河焦急地看着魏子隐。他不是第一年服役,自然知道每次服役时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这些衙役,他们虽没有什么实权,却能搞得你苦不堪言。 往年受了衙役“青眼”的,就没几个能全须全尾地回去。魏子隐要是出了什么事,还怎么参加科举,阿文又要怎么办? 想到这,他一咬牙站出来走到魏子隐身边,摆明了“撑腰”的姿态,内里几十个西河村的村人互相瞧瞧,也齐齐走了出来。 服役的时候虽然怕不知怎么就得罪了衙役,但若是一个村的人不齐心,不知道拧成一股绳对抗欺辱同村之人,那才是最可怕的。 一时间,堤坝边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 第三十四章 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 几十个人齐崭崭拦在魏子隐和老汉跟前,就是张二也不由心中抖了抖。他有几分下不来台,色厉内荏地吼着:“干嘛呢,你们要造反不成?” 闹腾间,周哥走了过来。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张二一眼,随即摆出和颜悦色的脸,“好了好了,都散了干活去,没事聚一块干嘛呢?” 衙役虽说在正经官家人眼中下不得台,但对于百姓来说还是“高不可攀”的,西河村人也有几分胆战心惊。如今有人主动给了台阶,他们也就顺势散开重新干起活来。 早在遥遥望见有衙役挥鞭打人时,坐在轿子中的张映安就揪心地探出头去。后来看见老汉没被打,他才松了口气,旋即怒气冲冲地对穆惜文说:“那衙役怎么这样!那老汉年纪都这般大了,竟然还要打他!” 穆惜文冷哼一声,“那些衙役就只会狗仗人势罢了。”说着,马车渐渐驶近堤坝边。 一行十几人靠拢,这些衙役都是些最会察言观色的人,见了马车也知道来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因此没有一个人上前驱赶。 此时已经临近下午四点,张映安早饿了,便吩咐手下拿了备好的糕点水果出来吃。那边,役夫们也开始吃饭了。 一开始张映安还好奇役夫吃的啥,待真的看清后,他一贯和气的脸一下就垮了下去。 “他们干这么久这么重的活,就吃这个?” 对方的役夫们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工具,伸直背时都不禁吐出一句轻快的叹息来。 他们有序地排好队,从衙役手中接过小食——一块硬得能当凶器的高粱馒头,一碗稀得能当镜子的稀饭。 这些当然是吃不饱的,别说服役,就是农闲时在家中,也只有垂髫小儿才会可怜兮兮地吃这么点东西。因此他们早有准备,早在知道要服役前一个月就开始备下方便携带、储存的干粮和咸菜。 穆惜文看了眼魏子隐,幸好昨天给他带了白面馒头,不然将未来首辅饿死在这儿她岂不是要以死谢罪了。 魏子隐刚拿出白面馒头,便引来周围人的一阵眼热。 因着之前同仇敌忾的事,西河村人都觉得魏子隐面冷心热。别看他往日里总是独来独往和大伙都不亲近,但其实也是一个热心肠的小伙子。 因此此时有人大胆地打趣起他来:“魏小兄弟,这是阿文给你送来的。哟,看不出来阿文这么心疼未婚夫的,白面馒头都舍得做。不像我家那口子,拿这干巴巴的高粱馒头应付我。” 其他人哄笑起来,有人推搡那男子一把,“去去去,你不看看你什么脸皮,人家魏兄弟啥脸皮,人还是读书人呢,阿文肯定心疼咯。” “哈哈哈——”大家伙都笑了起来。因为他们看见魏子隐虽然仍是冷着一张脸,但那染红的耳垂却显露了他并不冷漠的内心。 之前那个老汉可怜巴巴地耷拉着头缩在一边,吃完衙役发的食物后就呆呆地坐着。魏子隐想了想,默不作声地递了个馒头过去。 穆惜文并不知道另一边的调侃,她正努力和张映安科普着:“对啊,唉,这么点东西连狗都吃不饱,这衙役们却想叫一群干体力活的役夫吃饱。而且啊,听说上头这位知县老爷还取消了中食。” 性情纯良的张映安早没了最初看热闹的心态,他带着几分不平和怒火,说:“这狗官怎么敢这样!” 她幽幽叹气,“没办法,谁又能管得了知县老爷呢?” 张映安一急,“我爹还不可以吗?他可比这七品知县厉害多了!” “可是提督学道大人虽然官阶高,主管的却是教育行政及各省学校学员的考课升降等事务,与知府、知州、知县等互不干涉,也就是说学道大人也不能过问知县老爷的行政事务啊……”她心中窃喜,面上却仍带着忧色。 这话让张映安懵了一瞬,“我爹一个三品大官还管不了他小小知县?那怎么办,难不成就任由他在这安阳县无法无天了?” 可是穆惜文却将话头一转,突然说:“小弟觉得这修筑堤坝的方式真真是效率低下,张兄以为呢?” 张映安当然看不出来了,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穆惜文也是真的请教他,继续道:“不过在下倒是从书中看到过一个效果很好的抵御洪水修筑堤坝的方式,看在和张兄的交情上,在下愿意将这一份功绩送给学道大人。” 从层出不穷的美食到河底的青铜,穆惜文在张映安眼中已经是一个无所不能而格外低调的扫地僧了。 因此他没有深究穆惜文一个平民去哪学到的修堤坝的方式,立马便兴奋地向穆惜文熊扑过去,“穆兄弟,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穆惜文在狭小的轿子中狼狈地一躲,尬笑道:“所以张兄你明日不如把学道大人带来此处,在下也好向大人献上计策。” 张映安两眼骨碌碌一转,“好!正好我爹昨日刚从惠州回来。” 在轿子中遥遥看了魏子隐一眼,穆惜文收回视线,在心中默默道:“金大腿,你再受一天苦,明天我就踏着七彩祥云来救你了!” 当晚自然是在一众人的期许中安然度过。 第二天,穆惜文一大早做好了丰盛的早餐,准备带去给她心中堪比林妹妹的魏子隐。在给了周哥几十文钱后,周哥也就放任了穆惜文的存在。 顶着一大群嫉妒得眼都绿了的人的目光,魏子隐颇为自得地吃着美味的早饭。 役夫们刚吃完饭准备继续干活,远处又有一辆马车驶来。车停之后,下来一个长相儒雅、衣着普通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看上去毫不显眼的车夫。 周哥望了一眼,视线绕过那辆有些眼熟的马车,继续低头装瞎子。他不像张二那个傻子,事事爱强出头。 就像魏子隐一事,虽然知县大人暗示他们他和穆家不对付,而魏子隐则和穆家关系亲密,同时东西河村的里正也给了他们一点好处让他们“照顾照顾”魏子隐。但他话听着,好处收着,出头却是不可能。 一看魏子隐那人就非池中物,还是个读书人,谁能保证他日后不会飞黄腾达? 没听过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吗?也就张二那个傻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喜欢上赶着干得罪人的事。 第三十五章 堤坝的改良方案 果然不出他所料,张二一瞧来人既不是美娇娘又不是什么衣着华丽的富人,当即就趾高气扬地抖了起来。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服役重地是你们可以随便闯的吗?泄露了军事机密怎么办?” 旁边偷听的穆惜文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张二真会扯大旗,修个堤坝还扯上军事机密了。 这一声笑将张学道和张二的视线都引了过来。现在张二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就是那个得罪了知县大人的穆家女,看向她的视线不由又是同情怜悯、又是得意窃喜,同时还暗含着一丝高高在上。 穆惜文没搭理他智障一样的表情,转头正视张学道,“张伯父?不知道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张学道点点头,打量了一下穆惜文,随后露出微微惊喜的表情,“你是当日那个状告易府的姑娘?” “伯父好眼力。” “小儿说献良计的是他的好兄弟,这……” 穆惜文羞赧一笑,“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我为了便宜行事所以扮作男装,不是有意蒙骗张兄,还请伯父见谅。” 张二见两人都视他如无物,气急败坏地正要破口大骂,周哥突然走过来一把将他拉了回去。“你管他们干嘛?回去干你的正事。”张二只好迁怒地瞪张学道一眼,脸色忽青忽白地转身跟着周哥走了。 乱入者走了之后,两人的对话也转入正题之中。 “我们安阳县的知县老爷每隔三年便会命役夫修固堤坝,但我觉得他们这种方式太过耗时耗力。”穆惜文盯着前方的堤坝,一本正经道。 刚听到前半句话,张学道便表情一肃,但他还是十分守礼地等穆惜文说完整句才开口发文:“你确定是每隔三年?” “是啊,我记得三年前正好是我二伯去服的徭役,他回来整整瘦了一大圈,说在堤坝打石子太辛苦了。”这话不假,是原身的真实记忆。 张学道神色微冷。虽然他和工部没有太多接触,但不至于连这堤坝是年久失修还是经常修复都看不出来。 更何况,眼下这些役夫们所搬运打凿的石块,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堤坝的需求量。 穆惜文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张学道的神色,他恐怕是因为拗不过张映安的死缠烂打,所以才跑了这一趟,其实心中并不认为她能拿出什么修固堤坝的良计。 她设计让张映安叫来张学道,不仅是为了让她调查这赵庄村堤坝一事,也是为了将更好的修固堤坝的方式推广出去。 这破破烂烂的堤坝,根本就抵不住下一次的暴雨。如果不尽快修复,恐怕又会重现十五年前的惨案。 于是她继续道:“民女偶然看过一本书,其中详尽地记载了多种防洪的方法。就比如这堤坝,河道太浅、坝面太低。 可以先挖出两米深的河道,然后放入木桩,再在木桩坑中填上石块和碎砖加固。另外还可以在河滩上堆砌碎石、残砖、瓦渣等,用以减缓河水对堤坝的冲击。” 张学道最开始只是基于礼貌去听穆惜文这样一个农女讲什么修固堤坝的方式,但听着听着,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他更是正色道:“穆姑娘这一说法果然很实用,不知那书册你是在哪得到的?” 穆惜文抱歉地说:“是我以前偶然在一间书肆中看到的,后来这书肆东家关了店也不知去哪了。不过我还隐约记得好几种防洪方式,伯父若是相信民女,民女自然知无不言。” 张学道微微动容,“你可知这是多大的功绩,果真愿意这样无偿告诉老夫?” “当然,”穆惜文柔声道,“这是切乎黎民百姓的安危大计,民女虽没读过太多书,但也知‘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张学道的眼神更加欣慰了。 穆惜文早有准备,一边指着堤坝细细讲解,一边用随身带来的纸笔勾画作图,更在旁边批注上文字。 随行的穆富阳早已看呆,他竟不知阿文这般厉害,不仅识得字,还知道修堤坝这种官老爷才知道的事。 头顶的太阳逐渐高悬,不留余地地发挥着光和热,不知不觉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了。 穆惜文说得口干舌燥,眼尖的穆富阳连忙狗腿地递过来冰镇酸梅汤。这汤是穆惜文去大青山上采的野果回来做成的,之后放入后山的山泉中,效果堪比冰镇。 这次她特意带了一大桶来,酸梅汤下面专门用泉水镇着。 她接过碗,十分恭敬地先给了张学道,“伯父你尝尝这个,清热解渴,酸甜可口。” 想来张学道已经被张映安科普了“穆小兄弟”的厨艺有多高超,他没有迟疑,道谢后伸手接过,一饮,果然有如一阵凉风般抚平夏日的燥热,酸梅独有的酸甜香气更是直达心底。 不过他的性格比张映安内敛许多,若是张映安在此,恐怕又要兴奋地冲上去抱着穆惜文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 旁边的穆富阳也灌下一大碗酸梅汤,美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穆惜文给她使了一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地拎上桶走到那些衙役面前。 “各位大哥辛苦了,来尝尝这酸梅汤。”他说着给周哥递上一碗,周围十几位衙役也热得厉害,纷纷涌了上来。 他们虽然能喝口水,但这水没滋没味不说,还被晒得滚烫,能喝口的酸梅汤谁不跑快点? 哦,还真有一个。 张二捏着鞭子坐在前头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因为之前他恶言驱逐过穆富阳,所以此时有点拉不下面子主动去讨水喝。 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那种泥腿子巴结他还来不及,等下肯定会亲自捧着碗求他喝。 他颇有几分趾高气扬地用斜眼瞥着穆富阳,听到其他衙役咕咚咕咚喝水的声音,还有他们诚挚赞叹的语言,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穆富阳讨好地笑着对周哥说了什么,然后捧着碗拎着桶往他这边走来。 他不禁露出些许得意的笑,“那我就赏脸喝……” 穆·泥腿子·富阳笑着走过了他身边,将碗递给了魏子隐。 第三十六章 有眼不识泰山 “子隐,歇一歇,过来喝口水。”穆富阳笑着接过魏子隐手上的锄头。 旁边的周长河和他关系亲近,见状不由打趣:“好你个阳子,不会给哥哥我端一碗吗?” 穆富阳夹了他一眼,“少得了你的?”说完也端过去满当当一碗酸梅汤。“堂叔、赵哥、板凳……你们都来喝一碗,消暑。” 衙役们得了好处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们的默许下,西河村的几十个役夫都放下手中的活排着队轮流喝酸梅汤。 “还是阳子和阿文实在,这个天还记得给我们端水来。”难得能休息几分钟,大家都不由露出松快的笑。 清香酸甜的香味在整个堤坝散开,其他还顶着烈日干活的附近村子的役夫都心不在焉地挖着石子,眼睛不停往西河村那边瞥。 不少人都嘀咕起来:“哎哟,可真羡慕西河村的,不仅能歇一歇,还能喝口水,我嗓子眼都快冒烟了。” 东河村人砸着嘴,也在心中念叨着,这穆惜文怎么就不是他们东河村人呢?不然现在他们也能歇一歇去喝口水了。 当然也有那不服气的,大家一同干活,凭什么西河村的能休息,他们就必须一直挖石子? 魏子隐喝下酸梅汤,一直燥热难耐的内心终于舒缓了下来,他舀了一碗,递给一直在旁边偷偷咽口水的老汉。 “这……”老汉抖着手不太敢端,穆富阳见了连忙说:“老汉你喝呀。”然后他扬起头冲其他役夫喊:“大家都过来喝口水,官差老爷们刚刚允了大家能休息一阵。” 其他役夫闻言喜出望外,全忘了之前的不忿和嫉妒,扔下锄头就围拢来。 “这西河村穆家的可真会做事。” 更有大胆的直接开口就问:“小伙子,你说亲没啊?要是没有大叔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我家那丫头……” 堤坝上响起和善的哄笑声,热情直白的话将傅富阳弄得面红耳赤。 看着这和谐的一幕,张二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好你个泥腿子,竟敢这么甩他的脸! 他蹭一声从石头上站起来,其他村人成群结队,又大多都是青壮年,他不敢得罪,因此就挑中了老汉那个软柿子。 “快点滚去干活!老东西要死了不成,天天就知道躲懒!”鞭子一抖,径直朝着老汉而去。 老汉浑身颤抖着往后一退,脚一歪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嘶哑的惊叫,盛满酸梅汤的碗也咚一声坠地。 临近午时,张学道原本见役夫们还在汗流浃背地干活脸色就不太好看,此时更是猛地变了脸,他将碗一搁,大步流星地朝着老汉走去。 那边,魏子隐已经将老汉搀扶了起来,余光瞥见张学道,他嘴唇轻弯,“张二,午时本来就该是我们休息吃中食的时间,你凭什么不让我们休息?” 其他役夫敢怒不敢言,只能捏紧拳头愤怒地看着张二。 张二满脸得意,嘲讽道:“吃个屁!你们这种贱民还想吃中食?知县老爷肯提供大食和小食你们就该感恩戴德了,竟然还敢开口要中食。” “这中食可是宁宗皇帝亲口改的律令,难不成你觉得知县大人的话比宁宗皇帝还要‘金口玉言’?” 张二眼中掠过显而易见的轻蔑之色,“别和我说这么多,告诉你们中食就是没有,知县老爷说没有就没有!快点滚去干活,谁要是敢偷懒我就打死……” “你们知县说没有就是没有,比世宗帝的话还要有用?”一道威严的男子声音倏然响起,使张二的威胁戛然而止。 张二转头一看,是那个衣着普通的中年男人,他顿时不屑地一笑,“你又是哪来的老东西?老子训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自诩读书人的张学道气急而笑,“不管我是谁,你们违反规矩做事,任何人都能质疑!谁给你的特权随意打死人的?” “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可是知县老爷的妻弟,你个老东西算什么玩意,也敢管我?”说着,甚至还要上手推人。 跟着张学道一同到来的车夫表情一凝,闪电般上前一脚踹飞张二。 “啊啊啊——”杀猪般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堤坝。 但张二犹不清醒,他自认在这群泥腿子面前狠狠被下了脸,挣扎着爬起来就要挥鞭子打死眼前这两人。 “蠢货!”周哥在旁边冷眼看着,其余衙役也纷纷躲远了,谁叫这张二仗着自己姐姐是龚知县的爱妾,整日不可一世。 就在张二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刚扬起鞭子,一暴喝声瞬时从前方传来:“蠢货!住手!” 张二抬头一看,竟是龚知县!他坐在轿子中伸出满是冷汗的头,脸色扭曲得犹如冤鬼。 原来张学道虽然不满龚知县对役夫的苛刻,但他也深知自己无权插手一县的行政事务,因此他先写了一封信送给龚其,告知对方自己想参观一下堤坝建设。 龚其收到信本想先来掩饰一番,谁知一来就看到张二竟然在挥鞭子打学道大人!这还不把他吓得三魂失了六魄。 “姐夫!”张二浑然不觉,还以为撑腰的人来了,“这老东西敢质疑你的命令,你把他关进牢里打一顿!” 轿中的龚知县听了这话,更是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快点!” 马儿挨了打,嘶鸣一声更卖力地跑起来。 马车还没停稳,龚知县便急急从车内跳下来,张二谄笑着上前去扶。 “啪!”重重一巴掌直接将他掀翻在地。“姐夫……”张二捂着脸一脸委屈,“是这老东西……”话没说完,又挨了重重一脚。 “这是咱们榆庆省新任学道大人,嘴巴还不给我放干净点!” 叱骂完张二,龚知县又马上堆上谄媚的笑看向张学道,“学道大人,下官真是羞愧万分,没有管好手下的人,让大人您受惊了。下官该罚。”说着,轻轻拍了自己的脸颊一下。 张学道没理会龚知县的做戏,威严万分地问道:“这人说是你的妻弟,还说是你下的命令不给役夫提供中食和休息时间?” “哎哟冤枉啊大人,下官怎么敢?一定是这些狗东西理解岔了。” “呵,他还号称要打死本官,”张学道意有所指地说,“龚大人,还是不要任人唯亲的好。” 龚知县腿一软差点跪下,“这狗东西有眼不识泰山,下官一定好好教训他!”说完,用满是凶光的眼神恶狠狠地瞪了张二一眼。 至于张二,早在张学道身份被叫破时就吓得面无血色,直接失禁了。 第三十七章 火上浇油 穆惜文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火上浇油的好机会,她露出无辜而真诚的笑脸,“学道大人舟车劳顿一定饿了?既然这里提供中食,不如学道大人也勉强吃点汤饭?” 这话对龚知县来说是奇耻大辱,他怎么可能吃这些贱民的食物?但张学道不同,他是真的关心黎民百姓,也是知道龚知县贪了钱粮导致这些役夫没了中食。所以穆惜文这番话正中他下怀,他当即就点头表示同意。 “难得来一趟,今日我就与民同乐一番,尝一尝这些役夫的中食,龚大人应该不会舍不得多添一副碗筷?”他淡淡道。 “当……当然,这是下官的荣幸。”龚知县僵着脸,强行挤出一个笑来。 于是张学道不再管他,上前安抚了一下那位受惊的老汉,又转头看向魏子隐。 “魏小兄弟,咱俩可真有缘,在这里都能碰上你。” 魏子隐一拱手,“先生,今日多谢您仗义执言。” 张学道笑笑,“无事,看你的样子应该早就勘破老夫的身份了?那位穆姑娘是你未婚妻对吗,你们二位可真是天作之合,同样的聪慧敏锐。” “对呀学道大人!”在旁边看戏的穆富阳突然插话,虽然畏惧于张学道当官的身份,但他为人太亲民和善,跟他印象中的官老爷一点也不像,加上他更不明白学道是多大的官,所以这才鼓起勇气上前搭话。 “子隐特别孝顺,他这顶的还是我们穆家的服役名额呢……” 于是,在他添油加醋的一番解释下,张学道终于弄明白了魏子隐服役的前因后果,他冷言道:“你们村中的里正竟然如此是非不分、以权谋私?” 张学道身份被叫破后,那些役夫们也全都震惊了。他们活这么多年,见过最大的官老爷就是知县,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到知县老爷对别人点头哈腰的。 在看见这来头不小的官老爷竟和魏子隐认识后,他们更是惊讶,但与其他村人的惊讶不同,西河村人在惊讶之余更有一丝与有荣焉的自豪感,连弯曲的脊背都不由向上挺了挺。 因此他们这些人虽然不敢围着张学道,却都有意无意地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如此一来,穆富阳的话自然被他们都听了一耳朵。 “哇,没想到魏兄弟竟然是因为这样才来服役的,我还真以为穆家的这么狠心让一个刚成年的读书郎来顶名额呢,没想到他们竟然给了过更钱的。” “不过王里正为啥怎么针对穆家和魏兄弟啊?” “还能为啥?”有人挤眉弄眼地说,“喏,”他用下巴点点正在给役夫们分酸梅汤的穆惜文,“自从上次那事后,多少人都不去王家了,反而去找穆家的看病,王家的看了能高兴才怪。” “不是说是看病吗?这怎么还抢着给人看病的?” “嘿,话是说,但乡里乡亲的,谁真的能觍着脸空手上门,至少都要揣个鸡蛋,搁二两盐呢。” 张学道看着魏子隐,严肃道:“虽然没有违法,但这明显不合规矩,需要老夫去和龚知县说一声,免了你的徭役吗?” 穆富阳满脸兴奋,却不料魏子隐摇了摇头,“多谢先生,但俗话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徭役虽苦,但小子也从这几日的辛劳中感悟颇多。如果为官者不能体恤民情、爱民如子,那么其治下便会渐显民生多艰之态。这于百姓、于陛下、于国家,都是大忌。 更何况不患寡而患不均,小子若是中途退出,即使合理合规,也难免有人心生不满,反倒惹出事端。只要日后能按规定提供三餐,保证大家的休息时间,小子相信我完全支撑得下来。” 这边讨论得热火朝天,龚知县那处就十分凄凄惨惨了。他苦着脸,这可去哪给学道大人搞来中食? 张二从地上爬起来,深知自己若是不能再讨好龚知县,死期就在眼前。所以此时他也顾不上自己浑身的伤,连忙凑到龚知县耳边小声说: “姐夫,不如我们出点银子让周围的农户做一顿饭送过来?学道大人可不能真的吃这些泥腿子的饭,随便做点打发走他就行了。” 龚知县眼睛转了几圈,“那你快点去找人。” “可是……”张二有些为难,“这里是赵庄村,自从十五年前的洪水后这里的村户就十去九八了,所以我们才能在这……” 说到一半,话头在龚知县突然变得阴狠的视线中吞回了肚子里,张二抖着身子转移了话题: “勉强剩几户人也穷得叮当响,一时间能做出什么饭来?怕不是和这群贱民平常吃的小食没区别,学道大人看了不满意怎么办?” 龚知县冷冷收回视线,“离这最近的除了赵庄村还有什么村?” “应该是东河村和西河村,还有上游的清水湾。” “东西河村?”龚知县神经一动,“就去东河村,找王里正,让他备齐一百六十五人的吃食,随便加点猪下水就行,不用搞得太好。再给学道大人单独做一份,给我做丰盛点。”说完,从怀里肉疼地塞给张二一两银子。 张二看着那一两银子脸抽了抽,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含糊地应了,骑着马就往东河村跑。 时间慢慢过去,众人都躲在阴凉处休息。役夫们没奢求中食,只想着午时最热的时候能让他们休息一阵也是好的。 午正三刻(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役夫们已经准备起身继续干活,龚知县顶着张学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急得满脑门的汗。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方响起。 “诶,有人推着板车来了!” “是王里正和佩云姑娘呢。” 在王家有意的宣传下,王佩云小福星的称号不仅响彻东西河村,更在附近三个村子中同样有名,这些役夫一见到王佩云就喊出了她的身份。 三男三女从远处走近,众人渐渐看清板车上盛放着的,是热气腾腾的白菜炖豆腐、腌茄子、炒猪肝,还有一大盆豆饭。 “大家久等了,这是今天的中食,大家现在排队过来打饭。”王佩云温柔的声音在堤坝边响起。 役夫们顿时沸腾起来。 第三十八章 赵庄村堤坝石矿案 龚知县一见到王家人,腰板瞬间挺直。他仰着头上前,“快排队啊,不是闹着要吃饭吗?现在饭来了一个个又愣着干嘛,别做得像本官平日里亏待了你们一样。” 丰盛的中食就在眼前,役夫们也懒得跟龚知县掰扯,你推我挤地排起队来。 张学道正要跟着去排队,张二捧着一个篮子恭恭敬敬地走过去。 “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罪该万死,请大人给小人一点改过的机会。”说完讨好地掀开篮子,里面正摆着一碗蒸蛋、一盘四季豆炒腊肉、一盘黄瓜炒肉、一大碗白米饭。“粗茶淡饭,请大人赏个脸尝一下。”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张二简直恨不得跑到吉祥酒楼去打包几个镇店菜回来向张学道请罪。 他自认态度很诚恳,且做得很合张学道的心意,像他这种大官,怎么可能真的和一群贱民吃大锅饭,自己这举动还保了他的面子呢。 没看到周围那群贱民也觉得这是应该的吗? 张学道一言不发地接过篮子,张二脸上刚露出兴奋的表情,便看见张学道将篮子转手递给了役夫中年纪最大的老汉。老汉推脱不得,只能哆嗦着和他交换了食物。 张二脸麻了,龚知县脸也麻了。 但庆幸地是张学道安静地吃完饭,没再多说什么。周围的役夫这么些天难得沾到油荤,此时吃得更是激动非常。 龚知县顿时长舒口气。为了快点把张学道忽悠走,龚知县脑子转了转,想出一个好主意。 他当即大声宣布:“既然大家今天吃得都还算满意,那本官决定,将后面二十多天的吃食都交给东河村王里正家来准备,大家觉得如何?” 吃得喷香的役夫哪有不满意的,今天这顿饭跟前几天的硬馒头冷稀饭比,简直美到天上了,因此他们都大声地欢呼起来。 “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出美味的食物,不仅能帮你们补充体力,更能让你们身心愉悦。而且我王家保证一定不会克扣一文钱!”王佩云用轻缓而坚定的语气对役夫们说。 “有佩云姑娘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种言论受到了无数人的支持。 王佩云害羞地低下头轻笑着,在低头的瞬间,她微微侧头瞥向穆惜文,见穆惜文沉着脸,她的笑容不由更真切了几分。 【恭喜宿主,声望值+2,气运值+100。】 拿下提供役夫吃食的经营权,王家来的几人都洋洋得意,王里正心情大好地抽起来旱烟;与王家的兴奋相比,穆家这边气氛就要沉重许多了。 穆富阳垮着脸,十分不服气,“龚知县克扣役夫的事是我们发现的,更是阿文你设法找来学道大人,这才叫龚知县不得不吐出贪下的银子,结果最后好处倒全叫王家捡了!名声也全叫王家得了!凭啥啊?” “放心,”穆惜文勾唇一笑,全然不是王佩云猜测的那样气急败坏,“役夫们现在是很感激王家,王家看上去也得了些名声跟好处,但这最终不过是费力不讨好罢了。拿我的功劳做人情,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怎么做?” 说完,转身朝着魏子隐走去。 魏子隐没有上去排队打饭,此时正吃着仅剩的最后一个馒头。 “这馒头都要坏了,你怎么不同他们一起去吃饭?” 魏子隐没有抬头,淡淡道:“我不习惯用别人用过的碗筷。” “穷讲究。”这当然是穆惜文在心里吐槽的,她可不敢当着金大腿的面说这话,随后她用略有些奉承的语气说:“那我后面几天都给你带饭过来。” 魏子隐意味不明地打量了她一圈,点头。 这几天烈日太大,魏子隐原本莹润如玉的肌肤已经黑了一度,看得穆惜文一阵惋惜,她多想要这冷白的肌肤啊,魏子隐简直是暴殄天物。 于是她带有几分心疼地问:“你为什么拒绝了学道大人的话?别说什么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话,我可不信这个。” 魏子隐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暗芒,很快又隐下不见,他微微弯了弯眼眸,“因为我想调查……” 调查二字一出,穆惜文眼皮顿时一跳,被444坑过几次的她连忙大喊:“停!” “……赵庄村堤坝石块的去向。” 但是来不及了,随着魏子隐话音一落,脑海中的444激动得上窜下跳。 【叮咚!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赵庄村堤坝石矿案。任务完成奖励50积分;任务失败宿主将霉运缠身一星期!】 穆惜文生无可恋地闭上眼,“我就没有一点自主权吗?是否开启支线任务的决定权不应该在我手上吗?” 【是的呢亲亲,只有你主动触发了支线任务,任务才会开启哦。自主权当然是在你手上。】 “我t都不知道哪句话就触发任务了!而且不说这个,支线任务不应该是随便完不完成,完成有奖励,未完成没影响的吗?为什么要处罚我?还是霉运缠身这么恶毒的惩罚?” 【哦,那可能是因为我是灾星系统。】444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回答。 穆惜文:…… 对面的魏子隐微微眨眼,“怎么了?” “没事。”穆惜文挤出笑脸,“这些石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你应该看出来了,这里的堤坝年久失修,但每隔三年又确实有这么多石块被运到堤坝来。所以这些石块最后的去处是哪呢?” 穆惜文疑惑道:“难道你们不是将石块砸碎修补到堤坝中了吗?” “没有,我们每天的工作仅仅是从石场拉来巨石,再将巨石切割为大型石块,搬运到前面那个空房间里放好。我不知道其他役夫看出问题没,但他们即便看出来了,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每天只是老老实实搬运石块,只等着一个月的服役期结束后平安回家。” 穆惜文脸上的笑更勉强了。 龚知县敢明目张胆干这种事,背后的靠山不知道多厉害,她去调查这件事真的不是找死吗? 第三十九章 蓝色荷花纹 她将目光移到魏子隐脸上,说:“嗯……你是想调查这件事对吗?” “嗯。” “那你调查到结果之后能给我说一下,我也很好奇。”她始终不太方便出入堤坝附近,但魏子隐就不同了,他晚上就睡在这附近。 如果龚知县的人有什么动作,他只要注意一点一定能发现。反正444只是求一个答案,没说不能场外求助。 魏子隐挑挑眉,“哦,你也很好奇吗?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你说你说。” “你不是说后面几天都给我带饭吗,那我要自己点菜。” 穆惜文拍拍胸口,“小问题!不过,你调查这件事干嘛?”魏子隐应该不是这么爱凑热闹的人啊,虽然他现在不像书中那么冷血,但骨子里还是比较独来独往,不爱管闲事的。 当初会跳水救她,还是因为他娘当年就是溺水死的。这碎石案跟他明明没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费力不讨好要调查这件事? 这话一问出口,原本还带着笑的魏子隐脸色瞬间就冷了下去,他面无表情,“这不关你的事。” “好。”穆惜文有些讪讪地闭上嘴。 饭后,王佩云询问了一番役夫们喜欢吃的菜品,又刷了波声望值,走了。 张学道看着地上那些碎石,虽然他有心想查,但这终究不是他的职责范围内的事,越俎代庖也是大忌。他敛下眼眸,也转身回去了。 穆惜文和穆富阳两人同样跟着张学道走了。 闷热的风从窗口吹进来,狭窄的房屋中充斥着呼噜声和磨牙声。魏子隐侧躺在最靠窗的床榻上。 这是堤坝附近,为了服役方便,早年人们便在这里修筑了一个简陋的屋子,里面仅有供役夫休息的大通铺。 窗外的月亮有些朦胧,今晚天色不太好,月光被乌云遮住,整个大地显得漆黑一片。 确定所有人都睡熟后,魏子隐悄声起床,从破烂的窗户直接翻了出去。 在夜色中循着记忆走了十多分钟,前方传来细碎的声响,他赶忙隐匿身形躲了起来。 “快!今晚就把这些石头全部运走……不安全……” 一行二十几人的队伍诡异地出现在堆放石块的房屋旁,此时房屋大门敞开,他们正一车一车地搬运着那些石块。 其中一个男人突然“哎哟”了一声,抱着肚子弯着腰一脸苦色。 “我肚子痛,拉肚子。”他憋着声说。 另外有人低生骂道:“三儿,你行不行?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快点找个地方解决了,别耽误大事!” 名唤三儿的男人低低唉了一声,赶忙提着裤子往山林中跑。 魏子隐眼睛一转,跟了上去。 三儿正慌乱地解着裤子,背后突然传来“唰唰”的声响,他摸了摸手上的鸡皮疙瘩,左右看了看,什么也没发现。 他低头继续解着裤腰带,却看见在影影绰绰的月光照耀下,一只高举的手此时正出现在他头顶上方。 “啊——”喉中刚发出气音,一直冰冷的手掌闪电般袭上他的喉咙,接着浓烈的香气在鼻尖染开,他晕了过去。 魏子隐从暗处走出来,扒下三儿的衣服,很快就乔装成他的模样混进队伍中。 “这么快?” 他低着头,压着声应了一句,“快走。” 队伍在小路上行动起来。天色暗淡,一行人又不敢点火把,只能磕磕绊绊地推着板车艰难前行。 走了有大半个时辰,风中有了一丝湿润的感觉,魏子隐才惊觉他们走到了码头边来了。 明明早该关闭的码头,此时竟然停靠了一艘巨大的货船。 货船中走出一个中年男子,队伍的领头人前去和他交谈了一番,很快,他们便开始卸货、装船。 这样一批石头为什么要这么大手笔的悄悄运输?魏子隐心中升起无限的疑惑,在卸货时,他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藏了一块大石头在自己的衣服里。 货物很快装完。那石头太大了有点影响行动,魏子隐正在小心地调整石头的位置,突然听到前面的领头人喊了一声:“三儿?” 他心中一跳,动作滞了一下。 “干嘛?齐哥找你呢。”有人催了一声。 “嗯。”他故作正常地跑上前去。 那齐哥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处,正在和中年男人轻声交谈:“今天就是最后一次,今年先停了。” “上面的学道大人来了,不知道他发现什么问题没?” “行,一路小心。” 说完,中年男人转身朝着货船走去。 魏子隐悄悄抬头打量那艘货船,倏然目光一凝。船身之前应该是用巨大的黑布遮住的,此时不知是不是装货的人来来往往不小心,将黑布掀上去一角,露出了一抹蓝色的痕迹。 如果光是那蓝色的痕迹,他自然也看不出什么,但偏偏蓝色痕迹旁边还有一个蓝色的荷花纹印记。 看见这个印记,他露出一抹带着几分邪气的笑来。 中年男子走后,王哥这才看向魏子隐,他带着几分亲昵,说: “怎么样,今晚要不要跟哥出去潇洒一下?” 魏子隐暗叹自己怎么胡乱抓个人都是关系户,一边微微弓起背,学着三儿的声音有几分讨好地问答:“齐哥,今儿就算了,我肚子不舒服呢。” “哈哈,你个臭小子,那算了。你带着其他人快点回去,记得嘴巴严实点,否则哥也救不了你。” “诶。” 齐哥和队伍中的几个人也走了。魏子隐回到队伍中,低声说:“大家今晚都散了,回去后记得嘴巴严实点,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其他人点头哈腰地散了。 魏子隐回首眺望,货船已经驶远了。他刚要转身返回赵庄村,一股危机感陡然而至,他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一把冰冷、锋利的匕首便抵在了他颈间。 “别动!快说你们是要将这些石头运到哪里去?交接的人是谁?”沙哑的男声在他背后响起。 这声音? 魏子隐眉头一动,“魏安?” 颈间的匕首猛地一紧,割出浅浅一层血痕。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第四十章 不要靠近魏子隐 魏子隐伸手抵住匕首,安抚道:“不要紧张,我是魏子隐。” 颈间的手陡然一松,一个头发已有白霜的老翁急急走到魏子隐跟前,看清他的面目后,脸上顿时惊喜、后怕与懊恼交错。 “小……” “停!既然我娘已经跟你们没关系了,那我也跟你们没有丝毫关系。不必如此称呼我。”他表情冷漠,丝毫不像老翁这般激动。 魏安沉默半天,终于还是颓然地默认了。“好,那我可以叫你子隐?子隐,你来这里干嘛?” “跟你一样,赵庄村堤坝那的石块不知去向,我察觉到这件事跟易家有关,所以今晚就乔装混进队伍里查一查。果然,背后的人就是易家。” 魏安惊喜地说:“真的?子隐你是如何发现的,可有证据?” “菏泽易家,呵,”魏子隐脸上带着蚀骨的寒冰和杀意,“我看到来运货的那艘船上印有莲花标记。整个大魏,也唯有易家家徽是蓝色荷花纹。” “太好了!”老翁喜不自胜,“终于查到确切的证据了!” 魏子隐看向魏安,明明没有任何的动作,但整个人却显出一种睥睨的姿态。“你还知道什么?” 魏安低头回道:“最近几年燕州每隔一段时间总会突然出现一批金矿,质量不算太好,但会低价抢占市场。最开始魏家调查此事也只是因为这影响了魏家的部分生意,但后来慢慢地我们发现这事似乎和易家有关系,只是一直不能找到确切的证据。” “金矿……”魏子隐摩擦着怀中那块石头。 魏安还在继续:“安阳县的那座石山属于朝廷,易家不仅将这稀有的金矿占为己有,还敢让为朝廷服役的役夫们为他们做事,简直就是罔顾律法!” “呵,”魏子隐冷笑了一声,伸手将怀中的石块扔给孙安。“这是我从那堆货中偷偷拿的,你拿回去验一下是不是金矿。 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在意,既然这金矿已经出现好几年了,却一直没能被查获,那就说明背后有比易家还要强的人在支持此事。随便查一下就行,别以为这样抓到易家的小辫子就能让一个世家大族倾覆。” “老奴怎么能不在意,如果不是易家,小姐也不会……” 魏子隐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冷起来,魏安只好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眨了眨满是水光的眼睛,带着愧疚问道:“小……子隐,你在安阳县过得怎么样?三年前都怪我晚去了一步,不然小姐也不会……”他长叹口气,话中带着颤音。 魏子隐垂下头,轻轻说:“我要成亲了。” “成亲?”魏安一惊,他嘴唇哆嗦了几下,最后又是怜惜又是欣慰地含着泪笑道:“好啊,真好,小姐九泉之下看到了一定很开心。” “嗯。” “我……子隐,你成亲的时候,我能来看看吗?” 娘亲的悲剧三分之一是由易家造成的,三分之一是由那个男人造成的,还有三分之一,是由魏家造成的。 魏子隐本该拒绝,更何况他跟穆惜文不过是假成亲罢了,有什么好来看的? 可他看向魏安苍老的双眸时,话却堵在了喉间。这几年,他变了好多,早已不是幼时他记忆中那个龙精虎猛、身强力壮的魏爷爷了。 他老了,曾经坚硬的脊梁开始弯曲,又黑又硬的头发染上白霜,连那张显得有些严肃的脸也刻上了无数的皱纹。 但唯有一样没有变,那就是他眼中永远的慈祥和温柔的爱。 “好,如果你赶得过来。时间就在院试之后。” “嗯。”魏安饱经风霜的脸上绽开一丛笑,打满褶皱的前额下一双失神的眼睛慢慢放出光来,浑浊却温润,透着一股祥和。 急着去调查金矿的事,魏安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安阳县。 魏子隐转回赵庄村和那个叫三儿的人换了衣服,然后大摇大摆地回去睡觉了。 既然齐哥说了这件事不能被别人知道,那三儿只要稍微有点脑子,都不敢把他被打晕、有人顶替他的身份参加运送一事说出去。 当然就是说出去了魏子隐也不怕,既然魏安来了安阳县,那他一定会把昨天的痕迹都清扫干净。 这几天都是自己一个人跑步,穆惜文还有点不习惯,她简单跑了半个小时就回家做早饭了。 昨天魏子隐点的那道菜是“栗子糕”,虽然她当时满口答应了,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板栗是秋季成熟,今天她只能做点其他点心安抚他了。 就是没想到魏子隐这样一个冷冰冰的大直男竟然爱吃板栗糕这种甜食,穆惜文在心中啧啧称奇。 饭菜很快做好,穆惜文给阿爹阿娘留了一份,提着篮子便往赵庄村去了。 王家的人早就到了,此时役夫们正在排队打饭。大家热火朝天的模样比前几天不知道好了多少。 远远的,穆惜文就听见有人在吹彩虹屁。 “多亏了王里正和佩云姑娘啊,不然我们不知道还要吃多久的高粱馒头和冷稀饭呢?” “就是,今天又有肉呢,哎哟佩云姑娘可真心善。” 王佩云还是穿着一件白裙,穆惜文仔细观察了一下,今天这件更修身、飘逸一点,让王佩云举手投足间尽显柔弱姿态。 她对着那夸她的人含羞一笑,说:“看大家干活这么辛苦,我也心疼极了。所以专门花钱每天都会买一些肉食给你们补身体,但毕竟人太多了,银两有限,还希望大家不要计较。” 这话激起更多的维护。 “怎么会呢?大家感激佩云姑娘还来不及呢?要不是你,我们还在啃馒头呢!” 王佩云掩嘴一笑,视线扫过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魏子隐。 他眺望着远方的泗河,表情冷漠,深邃的眼眸充满了令人着迷的魅力。分明穿着和周围人一般的粗布衣衫,可他整个人只是端坐着,就有一种与外界格格不入的寂寞与清冷感。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一直按捺的心悸似乎又有了萌发姿态。 但她还没有行动,闹钟中便陡然响起刺耳的警铃声。 【警告!警告!请宿主远离目标对象魏子隐!靠近他你会被剥夺气运值!】 第四十一章 子隐哥哥 隐约的悸动直接被扑灭。气运值是她赖以生存的东西,她绝对不能失去它! 但想想还是有点不甘心,于是她扬起一抹清纯柔美的笑,微微侧头以最美的姿态面对着魏子隐,柔声说:“子隐哥哥,你不来吃饭吗?” 端坐得犹如一座雕像的魏子隐终于动了,他转过头来,面无表情道:“我在等我未婚妻给我送饭来。” 柔美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王佩云很快收起自己的失态,继续道:“都这个时候了阿文还没来,她可能是忘记了。子隐哥哥你还是来吃饭,不吃饱等会可没力气干活哦。”说完娇笑一声,那清纯美好的模样让岸边几个年轻小伙都看呆了。 魏子隐轻皱起眉,正欲开口,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突然出现: “子隐哥哥,我给你送饭来了。为了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如意糕,我耽误了一会,你不会怪我?” 魏子隐:…… 抬眼看去,果然是穆惜文。见她正嘟着嘴站在那不肯动,他心中叹了叹气,有些无奈地说:“没怪你,快过来。”说完,也一撑手从大石头上站起来。 穆惜文这才心满意足地拎着饭盒往前走。 打开饭盒,豆腐肉沫、酸豆角炒肉、脆笋汤、如意糕、白米饭……浓郁的香味甚至压过了王家那一大桶的大锅菜。 看着魏子隐夹起一块肥而不腻、包裹着浓浓汤汁的炒肉,无数役夫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瞬间就觉得手里的饭菜不香了怎么回事? 白菜炖豆腐是煮得挺软和的,炒猪肝虽然是猪下水但也算荤腥,酸豆角也挺有滋有味的。但那要看跟谁比啊…… 都是一起服役的,魏子隐吃炒肉,他们吃猪下水;魏子隐吃白米饭,他们吃豆饭。都是役夫,这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心态好一点还能高声调侃一句:“看人家魏兄弟,就是幸福!我们谁服役家里的婆娘天天送饭的,还吃这么好,阿文就是会心疼人。”说完狠狠咕咚咽下口水。 但心态不太好的,已经开始在别人身上找起原因了。 王家的为什么就不能把伙食开得好一点呢?钱知县大人又不是没给,他走前还特意说了以后大家都能吃饱吃好,想吃啥菜都跟王家的点。 结果王家的天天给他们吃猪下水,别是贪了龚知县给的钱? 当然他现在也只敢在心里暗暗埋怨,这话说出去一起干活的役夫第一个打他。 魏子隐用筷子点了点如意糕,“我最爱吃的如意糕?” 穆惜文尴尬一笑,“板栗糕这个季节做不出来,等秋天我再给你做嘛。今天就先尝尝这个如意糕,吃了吉祥如意,院试顺顺利利!” 在穆惜文没瞧见的地方,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在魏子隐嘴角划过,可惜等对方抬头时,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味道还不错,这次就算了。” 看着这边“你侬我侬”的场景,王佩云心中犹如一团烈火灼烧着。 心中升起一股不服气的叛逆感,她第一次没有顺从系统的话,而是带着不甘问道:“你一直让我远离魏子隐,可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接近他?” 【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的反派,而你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你们注定背道而驰。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被你感化,被你吸引,唯有他不会。如果接近他,他会看破你“小福星”身份的本质,会夺走你气运值!】 脑海中的声音尖锐得刺耳,更如同凛冬中的寒风,霎时吹散了王佩云的不甘和忌妒。 穆惜文喝着汤,随口问:“你调查到石块的事情了吗?” 这才过去了一晚上,穆惜文并不觉得魏子隐就调查出来什么,只是例行问一问,但谁知对方竟然淡定地回:“嗯。” “嗯?你竟然调查到了吗?” 魏子隐没有欲擒故纵,直接道:“我查到背后的人是易家,至于他们为什么要千辛万苦地运石子出去,则是因为那些石子里可能有金矿。” 他平铺直叙的话将穆惜文吓了一跳,“金矿?难道你们平常切割石块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对此魏子隐也有些困惑,如果安阳县的石矿其实是金矿,那早就被人发现了,怎么能这么多年一点消息也传不出来。而且他切割的石头也确实是正常的石头,没看到什么金子。 “没有,很正常的石头。”他笃定地说。 穆惜文摸了摸下巴,回想起前世她所知道的一种开采率极低的金矿。那种金矿以浸染状和星散状分布于矿石中,因此普通的机械磨矿很难使其暴露解离。 如果安阳县的石矿真的是金矿,那会不会就是那种开采率极低的金矿呢? 但是即使开采率很低,黄金在哪个朝代都是暴利行业。这也难怪龚知县敢铤而走险了。 “易家?易迁那个易家?他不是都被流放了吗?” 魏子隐摇摇头,“易迁不过就是个小喽啰罢了,易家是大魏五大世家之一,主要势力在东阳省菏泽县,家徽是蓝色荷花纹。如今的皇贵妃便是出身易家。” 穆惜文听得津津有味,“那还有四大世家是哪几个呢?家徽又是啥?” 穆惜文不知道这些事也正常,毕竟原身就是个乡野农女,连安阳县都没走出去过,世家什么的离她太远了。 “太原王氏,家徽是白牡丹;高平徐氏,家徽是青竹;南康谢氏,家徽是虞美人;……还有晋源魏氏,家徽是君子兰。”说到最后一个,魏子隐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嘲讽。 听到这,穆惜文已经开始考虑以后要为穆家选一个什么植物做家徽比较好了。她“野心勃勃”的眼神毫不掩饰,魏子隐倒也没讽刺她,只是冷冷说: “几大世家虽然彼此抗衡,但面对共同敌人时,也会互相合作。比如想削减世家实力的帝王,或是妄图加入或取代他们的‘家族’。” 穆惜文:……管他的,先想想又不犯法。 “你觉得风信子怎么样?好像就是有点难得画。” 第四十二章 霉运缠身的一天 回家后,穆惜文总觉得自己有啥事忘了,她扑在床上苦思冥想半天,终于记了起来。 “444!我不是调查出赵庄村堤坝石矿案了吗,你咋还没给我奖励积分?” 【……我本来还想给你一次机会的,你确定结算任务了?】 “我都已经知道了啊,那些巨石就是龚其和易家联手运出去的,背后的原因是石矿中可能含有金矿。难道不是吗?” 【是倒是……】 “那不就得了,快给我奖励积分。” 【行。支线任务“张庄村堤坝巨石案”完成,奖励50积分。同时因宿主是借助外力完成的任务,宿主需要体验一整天的霉运缠身作为惩罚。】 穆惜文一个鲤鱼打挺就要从床上跃起来,“什么……” 她不屈不挠的反抗声还没能发出来,“咚!”她直接摔到了地上。 “靠!你能不能讲点武德,开始了咋不给我说一声?”她扶着腰骂骂咧咧站起来,一抬头就看到赵氏正一脸震惊地呆在门口看着她。 …… 她刚刚是不是说脏话了来着? 她一收扭曲的表情,摆出疼痛委屈的样子来,“阿娘,好痛~” 赵氏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扶着她。“这么大了怎么还毛手毛脚的,躺床上都能摔下来。” 为了避免再发生什么意外,穆惜文一晚上都老老实实地连翻身都不敢。 第二天,她腰酸背痛地爬起床,刚想按惯例去大青山跑步,结果一跨出大门,“趴!”又是狠狠一摔。 “哈哈——”难得看到穆惜文吃瘪,穆桃花一瞧见这一幕便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但地上的穆惜文抬头狠狠一瞪眼,她又吓得赶紧捂住嘴装啥也没发生过。 穆惜文龇牙咧嘴爬起来,算了算了,今天就不去跑步了。 她转头往厨房走,赵氏神出鬼没地出现制止了她,一脸欲言又止地说:“阿文,你今天就不用进厨房了。子隐的饭我来做,你要是没啥事就去陪你爹看会书。” 穆惜文是听劝的人,当即就掉头找阿爹去了。 房间中,穆岳正躺在床上认真地看着书,见穆惜文来了,笑了一声,说:“阿文,给爹倒杯水来,口渴了。” “哦。”穆惜文接来一杯水,还小心地试了温度,等冷热合适的时候才端给穆岳。 一路上没再发生的摔跤的意外,穆惜文刚要松气,结果…… “哗——”一杯水都泼在了穆岳身上,他手上的书也不能幸免 “哎呀我的书!”穆岳肉痛地叫一声,心疼地用衣袖擦着书页上的水渍。 穆惜文凝固了,闻声赶来的赵氏也凝固了。 听闻穆惜文从昨晚开始的倒霉事件后,穆岳犹豫了一下,说:“要不,阿文你今天还是去找子隐。” 意思是祸祸你未婚夫去,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穆惜文只好委委屈屈地拎着饭盒去找魏子隐。为了以防万一,她打算找富阳哥陪她一块去,但穆富阳一大早就去镇上了。 加上四房的穆建勇死缠烂打地缠着她,她只有松口让穆建勇陪自己去赵庄村。 一路上还算平静,没发生什么意外,两人平平安安地来到堤坝边,平平安安地见到了魏子隐,平平安安地坐下开始吃饭。 但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就在穆惜文老老实实地夹菜吃饭,而这顿饭也快到末尾时,坐在她右边早已吃完了饭的穆建勇出其不意地猛窜出去,穆惜文一惊,身子下意识往左边一倒。 “砰!啪——咔嚓——” 一连串的声音将堤坝边的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在看清穆惜文正以一个豪迈的姿势跨坐在魏子隐腰上,两人以女上男下的姿势齐齐躺在地上时,众人不由爆发了一阵激烈的起哄声。 “哇!” 更有人喊道:“阿文好样的,不愧是我们西河村的姑娘,就是厉害!” 魏子隐浑身僵硬地躺在地上,背部被碎石膈得生疼。 “起来!”他咬着牙低呵了一声。 穆惜文呆呆地应了一句,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魏子隐撑着胳膊肘坐了起来,再看清自己身上的衣服后,脸上的表情更臭了。 只见那薄薄的衣衫上沾满了饭菜的油渍,这个天这么热,一烘干后那味道可想而知。 穆惜文一会儿看看脸冻得能杀死人的魏子隐,一会儿看看全被摔碎的碗筷,欲哭无泪。 转头看见一手抓着一只直蹬腿的青蛙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穆建勇,穆惜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上前捏住他的耳朵,恶声恶气地说:“快跑回去找一件富阳哥的衣服来!” 穆建勇一缩脖子,忙不迭地跑了。 人群中,周长河见魏子隐一直坐在地上,心知不太好,走上前一看。 “嘶,子隐你胳膊擦破了,先别管衣服了,快把伤口擦一擦。” “擦破胳膊了?”穆惜文心中一跳,这年头要是得了破伤风就糟了。 她撩起魏子隐的衣袖,果然那里薄薄一层的布料被划烂了,露出里面掺杂了泥土、碎石子的伤口来。 “对不起对不起。”穆惜文连忙从怀中掏出手帕,小心地擦拭着伤口。 不远处,王佩云看见这一幕,她的双眼微微一闪。 她走上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阿文,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子隐哥哥在这服了这么多天役都没受伤,你一来就害子隐哥哥受伤了。” 话落,堤坝边瞬间安静了。 过了一会,一些细碎的议论声传入几人耳中。 “这阿文也不是故意的,我瞧见是穆家那小孩突然跳起来把阿文吓了一跳,她才扑倒魏兄弟的。” 大多的声音都比较和谐,但在这和谐中也夹杂着几句不好听的话。 “听说这穆家的以前是不是有个小灾星的称号?” “是哦,前段时间我还以为她转好了,没想到还是害人呢。” “幸好我当初没开口说要娶她,哪天被她克死了都不知道。” 周长河诧异地看着王佩云,不明白一向善解人意、温柔善良的佩云姑娘为什么要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 王佩云听到那些质疑声,脸色露出明显的愧疚,“哎呀,阿文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第四十三章 别偷看 穆惜文的眼神冷了下来,搁她这煮茶呢? 她正欲反讽回去,话还未说出口,地上的魏子隐便突然开口:“王姑娘,还请你以后说话放尊重点,今天这事跟阿文没关系。” 王佩小脸一白,浑然不敢相信魏子隐竟然对她说这种话,还是为了穆惜文那个小灾星! 但魏子隐却直接无视了她,他转头冷冷盯着那几个出言不逊的人,毫无感情的冰冷视线让那几人都心惊胆战地低下了头。 看着这么维护自己的魏子隐,穆惜文心中微微动容,她轻笑着拉了拉他的衣袖,然后起身走到那个嘲讽她,并庆幸没有娶她的男人面前,满脸不屑地说: “从头到脚,你连一个头发丝都比不上魏子隐,我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都不可能看得上你这种长舌妇一样的废物男人,懂吗?” 那男人被说得满脸通红,他涨红着脸,气得颈间青劲爆起,更是气急败坏地捏起拳头就想往穆惜文身上砸来。 穆惜文鄙夷一笑,直接伸手一拳,重重砸在男人脸上,再一脚将对方狠狠踹倒在地。 “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你不是废物是什么?” 说完,穆惜文吹吹拳头,用满是威慑的眼神扫过堤坝边的人,特别是那几个嘲讽过她的人。 她这一拳一脚所带来的震慑力不可小觑,堤坝边一下就变得死寂,无数男人的目光中都带上了恐惧之色。 看到这么彪悍的穆惜文,周长河只觉得自己身上一痛,想到这,他看向魏子隐的视线中不由带上了几分同情之色。 等了一个多时辰,穆建勇终于气喘吁吁地从家里拿了件衣服回来。 张二早已从这里消失,其他衙役也不会这么没眼力地非要为难同学道大人结识的魏子隐,便放他去旁边的房间中换衣服了。 穆惜文小媳妇一样抱着衣服跟在他身后,“你衣服换下来给我,我带回去帮你洗了。今天谢谢了啊。” 魏子隐没有搭话,只是又一次当着穆惜文的面把门重重关上。 更过分的是,在锁门前他还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说:“别偷看。” 顶着周长河错愕、震惊的表情,穆惜文的脸欻地就红了,气的!她恨不得当场就踹开门进去把魏子隐打一顿。 他把自己看成什么人了?! 换好衣服后,魏子隐冲穆惜文扬了扬手上换下的那件薄薄的衣衫,穆惜文心不甘情不愿地一把抢过去,正想拿衣服撒撒气,便听“撕拉”一声,魏子隐那件本就劣质的衣衫直接被撕成了两半。 原本升起的嚣张气焰又瞬间消灭,穆惜文冲黑着脸的魏子隐讨好一笑,转身收拾了碎掉的碗筷就跑掉了。 诸事不顺,穆惜文原本是打定主意一整天都不要出门,也不要和人接触,中食、小食和涂抹伤口的草药就让穆建勇将功补过替她送过去好了。 但一个意外来客的到来,不得不让她改变主意。 从镇上回来的穆富阳给穆惜文带来了一个人——张学道。 “阿文姑娘,打扰你了,老夫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张学道还是一脸和气的模样。 “伯父客气了,您说。” “是这样的,老夫想把你前几日说的那几种修筑堤坝、抵抗洪水的方式记录成册,最近几年洪涝事件频发,但我朝对抗洪涝的经验却十分有限。因此老夫想着这么有用的办法,如果能让更多人学以致用就好了。” 这个主意正中穆惜文下怀。如果不是她名望不够,她早就自己上手整理出一本“生存手册”来了。 她自然是十分痛快地答应了:“伯父愿意耗费精力做这种利国利民的事,实在是国之幸事,小女在此替黎民百姓多谢伯父了。” 于是张学道便邀请她再次一同前往赵庄村堤坝,看着实物仔细讲解总是更直观。 同时他也有心看一看经过上次的突袭后,龚知县是否有悔过之心,如果龚其还是胆大包天地想继续瞒天过海,那他也只能逾越一次了。 穆惜文不好拒绝,只好又跟着张学道去了赵庄村堤坝。 这时的堤坝跟张学道上一次看时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破烂的坝面都被修整了一遍。 张学道满意地点点头,看来龚知县确实是按着他的吩咐再修建堤坝。 穆惜文指着远处的泗河,对着张学道侃侃而谈。 像发生洪涝了该怎么自救、当地政府该如何高效地组织救援、灾后又该如何重建等问题,她根据前世的经验和系统书籍中的记载,都详尽地告知给了张学道。 时间很快来到午时,穆惜文给魏子隐的胳膊上好药后,便离他远远的,生怕又不小心碰到了小心眼的魏首辅。 两人一看就在闹别扭,张学道好脾气地劝着:“阿文姑娘说你喜欢吃如意糕,今天为了给你做这个糕点,她的手被烫伤了好几次。 当日你愿意为了她挨板子,她如今也愿意天天不辞辛苦地给你带饭,你们二位感情应该很好,何必为了一点小事闹别扭。” 魏子隐拧起眉头转身一看,穆惜文纤细的手指上果然有两处鲜艳的烫伤印记。平静的心湖中顿时吹过一阵微风,带起阵阵涟漪。 阿娘最开始学着照顾他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弄得满身的伤…… 而此时的穆惜文,完全不知魏子隐的脑补,她正一脸满足地吃着如意糕呢。 虽然今天在“霉运缠身”的诅咒下被烫了两次,但这点困难丝毫阻止不了她对如意糕的喜爱。 唉,就是太耗时了,又要浪费很多值钱的玩意。如果不是她说魏子隐爱吃,赵氏都舍不得让她祸祸厨房。穆惜文在心中幽幽叹息着。 “赵庄村……石矿……”她正美滋滋吃着如意糕,魏子隐那边却隐隐约约传来模糊的交谈声。 ? 这几个关键词一下勾住了穆惜文,她立马站起来往两人身边走去。 魏子隐没有顾忌她,继续对着张学道说:“役夫中那位年过五十的赵老伯便是赵庄村人,他知道十五年前发生的事。大人如果想调查,不妨问一问他。” 张学道沉声应了一句。 第四十四章 十五年前的证人 穆惜文眼骨碌一转,起身拎着装有银耳汤的桶带来衙役们面前。照例先孝敬衙役一碗,然后同周长河配合着给堤坝边所有役夫都送了一碗银耳汤。 哦,昨天骂过她那几个人没有。 其他役夫才不管那四五个人铁青的脸呢,高兴地向穆惜文道着谢。谁叫那几个人自己嘴臭呢,总不能还强迫阿文姑娘被骂了还送汤给他们喝,做梦呢! 借着喝汤的缘由,穆惜文将那个五十多的赵老伯叫到了张学道跟前。 然后给三人一人倒了一碗银耳汤。前面两人都很顺利,给魏子隐倒汤时穆惜文还特意打起十二分精神,结果…… 毫不意外地,又出事了。 看着魏子隐濡湿的裤子,穆惜文无语凝噎,只能勉强安慰着自己,幸好今天的汤既不是滚烫的,又不是冰镇的。 虽然魏首辅不近女色,但不近女色跟不能人道差别应该还是挺大的? 不过……看不出来魏子隐挺厉害的啊……偏偏是个对女人没兴趣的,可惜了可惜了…… 见穆惜文一直不知羞耻地盯着自己的裤子,眼中甚至还闪过钦佩、惋惜等神色,饶是遇事面无改色的魏子隐此时也有些失态了。 他一把扯下胳膊上的手帕扔在穆惜文脸上,带着几分恼怒地低吼:“转过去!” 穆惜文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红晕顺着脖子一路爬上她的脸颊,她忙不迭转过身去。 幸好那边张学道和赵老伯两人正在氛围异常严肃地交流着,没空理会他们这边。 穆惜文拍拍快要冒烟的脸颊,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张学道这边的对话中去。 听了一会后,她终于弄明白了赵老伯的身份。 十五年前,赵庄村还和东西河村一样,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普通村落,住着五十几户人家。 而那场洪水,直接将赵庄村淹了大半,村中近半人口也被淹死。如果灾后能好好重建,赵庄村也不是不能恢复往日的祥和。 但重点就是当年初任安阳县知县的龚其为了自己的政绩好看,压下了那次灾害没有上报,自然也就没有赈灾款拔下来。 无数受伤感染的病人就这样死去,还有的人因为失去了田地而被活活饿死。 为了活命,流离失所的幸存者只能搬离赵庄村,成为了流民。到如今,仅存两三户人家还留在那,赵老伯就是其中一家。 大魏知县的任期为五年,但龚其已经在安阳县知县的位置上坐了十五年了,足以见易家对此处的掌控。 “安阳县外的那座石矿后来都被易家的人占了,服役期外,他们也会强迫很多矿工在那里干活搬运巨石。”赵老伯佝偻着背,如树皮般皱起的脸上写满风霜。 他想起了自己十五年前没有死在洪水中,却死在灾后感染的儿子和儿媳,想起了自己刚刚出生的小孙子。早已模糊的双眼中留下了浑浊的泪水。 张学道震怒地一拳锤在地上,“易家胆敢如此瞒天过海、罔顾律法!老夫今天一定要上奏弹劾易家!” 看着赵老汉麻木的模样,穆惜文心中闷闷地喘不过气来。 虽然444一开始就告诉了她,正是因为这个世界奸臣当道、帝王昏聩、民不聊生,所以它才会被吸引而来。 但她始终有些一厢情愿地蒙蔽着自己,此时这家破人亡的惨景就在眼前,她才终于明白,处于这个濒临崩溃的世界中的民众,都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更可怕的是,赵老伯不过是这个苦难背景下的一个小小缩影。 在未来,还会有无数的天灾人祸爆发,无数如豺狼鬣狗一样的贪官污吏会趴在艰难求生的百姓身上,吸光他们的最后一滴血。 【是呀,所以宿主需要努力地完成任务赚取积分。在不久的将来,多地便会陆续爆发洪涝,接连而来的便是瘟疫、难民、落草为寇的百姓、层出不穷的起义…… 这些灾难会进一步吞噬这个世界的气运,如果放任它们的泛滥,大魏朝不到五年便会灭亡。】 444难得温柔的低语在脑海中回响着,穆惜文终于有了切实的紧迫感。 “张大人,不能意气用事。十五年前的决堤案最多只能扳倒龚其,但他本来就是易家安在安阳县的一个傀儡罢了。 连考场舞弊、买卖秀才、草菅人命一案都能被易家压下去,只解决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易迁,足以见易家对整个朝堂的掌控之强。弹劾易家说不定会使整个案子都石沉大海。” 太阳正毒,魏子隐裤子上的水渍很快就晒干了,此时他也注意到了张学道这边的对话。 张学道的表情越发沉重起来。秀才虽是文人中地位最低的一种,但无论如何买卖秀才也关乎整个国家的根本。 穆惜文也不由开口:“不过,如果将这些事都推到龚其身上,先不要提易家,想来要解决龚其还是易如反掌的。而易家为了置身事外,一定会直接弃了龚其这个弃子。 龚其一走,再加上易迁被流放,到时只要能来一个不属于易家阵营的知县,安阳县也就基本摆脱易家的控制了。” 张学道定定看了两人一眼,点头同意:“好,让这龚其多活一段时间,先把这堤坝修好,然后老夫再上奏参报他隐瞒灾情不报致使上百人枉死,更贪污赈灾款,多年来荒废堤坝的渎职一事。” 赵老伯听后,老泪纵横地跪在地上,“多谢大人为草民一家人报仇。” 正在府上和爱妾一起喝酒的龚其一听下人汇报,说今天张学道又去了赵庄村堤坝,顿时就感觉不好。 他烦躁地推开灌酒的爱妾,站起来在屋内转了几圈,终于一拍手,“去把夫人叫来!” 易夫人来时酒菜和爱妾都已经撤了,她拉着的脸这才好看了一点。 “怎么?难得老爷还能想起妾身来。” 龚其没搭理她的阴阳怪气,十分严肃地说:“你快带着干女儿去泰安府拜访你堂叔一家。” 第四十五章 预知能力 一听这话,易夫人果然没了捻酸吃醋的功夫,也紧张起来:“怎么了?带佩云去干嘛?” “自从那张自衍来了之后,我就一直惴惴不安,总担心安阳县的事会被他发现。如今大哥一家也倒了,我在安阳县就是被拔了牙的老虎,还不是任他磋磨。” 易夫人愤愤一甩手帕,“他张自衍就是个三品官,哪里比得上我易家,他敢!” “哎呀!那张自衍是个老学究,他就是敢!你别废话了,快去找你堂叔问问这事该怎么办?” “行行行,我去就是,”易夫人还是满脸疑惑,“可是叫佩云干嘛?我堂叔根本不认识她啊?” 龚其有些神经质地抓着头皮,“不知道,但我有种预感,叫上干女儿这件事成功的概率会大很多。干女儿一直很旺我的你忘了吗?十五年前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同样迷信的易夫人当即就点头同意了。 穆惜文抬头往王家那边看了一眼,有些疑惑王佩云去哪里。按理说这种收买人心的好机会,她是一定不会嫌热不来的,可是她已经接连消失多几天了。 但看王家人的脸色又都是喜气洋洋的,偶尔还会带着挑衅、炫耀的目光在自己面前转几圈。 “呸,真难吃!这是给猪吃得。我咋感觉自从佩云姑娘走后,我们这伙食就一天比一天差了?” 堤坝边传来不满声,打断了穆惜文的思索。她看过去,面露异色的不止一个两个。 她不由嘲讽地低笑了一声。这王里正眼皮子有够浅的,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都能弄巧成拙。 本来有她一天三餐丰盛、美味的吃食做比对,役夫中就有人心生不满,暗中在埋怨王家准备的吃食太简陋了。 但她没想到这王里正不仅不想着解决这种不好的声音,竟然还变本加厉。以前有王佩云看着,为了形象她不许王家克扣钱粮克扣得太过分了;她一走,王家人便原形毕露,恨不得让役夫们直接喝冷水喝到饱。 远远望过去,那桶里黏糊糊的一团,分明就是割的猪草加上煮烂的豆子和一些米糠。果然是猪吃的东西。 她忍不住啧啧了两声,王家人把役夫当傻子呢。 “一群蠢货。”魏子隐淡淡地说了一句。 穆惜文嘿嘿一笑,今天她带的是一桶胡萝卜排骨汤,要说为什么她偶尔就费力地带上一大桶汤来,自然是为了让役夫们“对比产生美”啊! 魏子隐看她又拎着桶去干好人好事了,轻笑着摇了摇头。 经过几天的摧残后,几乎是所有的役夫都对王家怨声载道了。当然,王家人对此并不知情。 首先,基于王家和龚知县的亲近关系,没人敢当面去闹;其次,王家也高高在上地觉得自家做的饭不是挺好吗?好歹软和暖乎,分量也管够,没见每天都还要剩下那么多吗? 这边王家一日三餐提供猪食,那边穆惜文一日三餐换着花样给魏子隐带饭,还时不时给大家伙都备上一碗美味营养的热汤或是消暑解渴的冷饮,在这种强烈的对比下,王家的名声一时间降到了低谷。 为期一个月的徭役终于结束了,穆惜文收获了一个黑了一度的魏子隐和大多数役夫的称赞;王里正收获了十几两银子和龚知县的看重,两人都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这次的赵庄村堤坝案让穆惜文对这个即将崩塌的乱世有了更切实的体会,也加重了她主动攻略完成任务的想法。 她需要足够的金钱,需要忠心的手下,更需要自己的人脉。 “444,快点给我发布下一个主线任务,我也该主动进击了!” 【宿主早就该这样斗志昂扬了!】444振奋不已,【我们联手必将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主线任务“更卒徭役”顺利通关,奖励300积分。积分累计达到500后将开启“预知”功能,请宿主努力赚取积分!现在发布第三关任务——小康之家。任务完成奖励200积分;任务失败扣除400积分。】 “预知?”穆惜文眼中猛地一亮,这么久了,她此时才切实感受到,她也是有金手指的人了! 穆惜文春风得意,但她不知道,此时还有另外一个人跟她升起了同样的自得之情。 龚府外。 易夫人正拉着王佩云的手,那张略显刻薄的脸上全是疼爱之色。 “佩云,这件月牙白曳地望仙裙你穿着正正合适,别推脱了,难道干娘送你一件衣裙你都不接受吗?” 重新拿回“人美心善”称号而变得光彩照人的王佩云抿着嘴羞赧一笑,“多谢干娘,那佩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对了,”易夫人将一件仙气飘飘的白色长裙递给一旁的车夫,又一脸认真地叮嘱着王佩云,“回家后不要忘了经常和易三小姐联络感情,三小姐一向最是脾气大,难得有她亲近的人。” 说着又拿出二百两银子给王佩云,“该用的笔墨纸砚都不要吝啬,三小姐可是见过世面的人,咱们都选顶顶好的。” 这下王佩云没推脱,伸手借过钱,脸上是低眉顺目的恭敬,只有眨眼间一闪而过的不屑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坐在马车上,王佩云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条远远比不上泰安府的街道,一颗名为野心的种子正在心中疯狂生长着。 见识过泰安府的繁华和易府的奢华后,她才终于明白,自己的追求从来不该局限于这小小的安阳县,更不该局限在东西河村。 安阳县只是她的,她合该是那最尊贵的凤凰,注定要凤翔九天! “系统,我现在的攻略情况如何?还有多少气运值和声望值?” 【宿主目前拥有五十一点声望值和六千三百四十点气运值。主要攻略人物龚辉,好感度77;龚其,好感度79;易夫人,好感度82;易三小姐,好感度65;易大少爷,好感度68。】 王佩云面色微沉,明显是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系统主动发问:【鉴于宿主日后需要与易三小姐书信往来以维持感情,建议宿主抵扣十点声望值兑换“书”的技能。是否兑换?】 第四十六章 宣战 摸着好不容易回来的细嫩肌肤,王佩云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行!不能用气运值抵扣吗?” 【琴棋书画等专属技能只能用声望值抵扣。】 王佩云有些烦躁地咬了咬嘴唇,“我根本就不会写字,怎么跟她书信往来啊……嗯?” 一个念头猛地窜进脑海中,她是不会写字,但她阿兄会啊,而且……易三小姐虽说脾气刁横了一些,但怎么也是四品官员的嫡女,如果阿兄能成为高官的女婿…… 这个疯狂的念头似狂风般席卷进王佩云的脑海,将她的理智吹的一干二净。她已经顾不得高门贵女和男子互通私信是被世人不齿的事了,她一遍遍说服着自己: 那又怎样?反正外人只以为易三小姐是在和自己通信,而且阿兄虽然身份低微,却风流倜傥,并不输给其他男儿。只要两人书信定情,到时易三小姐闹着要嫁给自己阿兄,易知府还能反对吗? 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王佩云嘴角的笑不由越来越深了。 马车带着王佩云,很快就返回了东西河村。 刚进入东西河村,她便引起一阵喧哗,许多村人从附近围拢来,不掩羡慕地说着: “呀,这不是佩云姑娘吗?竟然坐着马车回来了。”人群围着马车,既兴奋又畏惧地看着那匹喘着粗气的马儿。 “还带了好多东西回来呢?佩云姑娘这是上哪发财去了?” “去去去,没听说是知县夫人带着佩云姑娘去见知府老爷了吗?人刚从泰安府回来呢?这些可都是高档玩意,万一给碰坏了卖了你都赔不起的。” 村人谄媚讨好而又羡慕嫉妒的眼神无疑是大大增强了王佩云心中的自傲感,她笑吟吟地说: “都是些知府家小姐赠与我的小玩意和干娘送的礼物罢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各位叔叔婶婶,佩云现在急着回家,有空再聊啊。” 众人只好念念不舍地退开了。 马车刚驶到家门口,王佩云便看到王家人在门口等她,连在书院读书的阿兄都回家了。 二叔家的小女儿对着她流露出垂涎而又嫉恨的目光,她心中更加得意了。 赵夏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佩云,这一趟怎么样?你是不是见到知府大人了?” “嗯,知府家的小姐非要和我做闺中密友,还赠送了我好多东西。其余的都是干爹干娘送的,阿娘你快帮着我把东西卸下来。” “诶!”闻言王家人全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进屋后,王佩云见到了她爹王大田,他拉着脸在抽烟,一个笑脸也没给自己。 她抿了抿嘴,扯出一个笑脸,撒娇地对王大田说:“阿爹,我回来了,还带了你最爱喝的酒。” 王大田还是沉着脸,勉强对着她点点头,又心不在焉地抽起烟来。 她脸上的笑凝固了些许。这时,赵夏从后面跟进来,扯了扯她的衣袖,在她耳边小声说:“你阿爹心情不好,你别管他。” “怎么了?”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赵夏脸上浮现出不甘、怨愤的神情,“还不是那个穆家!你阿爹里正的位置被穆惜文她爹抢了!那个小畜生,最近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还会医术了,搞得附近的人都带着礼物上门去找她看病,都没人来咱家了。 闺女,你去找你干爹说说呗,这里正的位置可是咱家的,怎么能被穆家那个瘸子抢了!这让你爹的脸往哪搁?” 一天前,东西河村重选里正。因为供饭和强迫魏子隐服役一事,王里正王大田声望锐减。 同时穆家这段时间却因为穆惜文的关系而存在感飙升。徭役期间,经常有村民上门来找穆惜文,在家卧床的穆岳便代替穆惜文接待了这些客人。 这时西河村众人才发现原来穆岳如此的厉害,记起来他还是个童生,不仅识文断字,见多识广,对找上门求助的人更是来者不拒。 在村民的民心所向下,龚其也无可奈何,只能捏着鼻子任命穆岳为新的东西河村里正。 王佩云的手陡然捏紧,她的心从高空猛地坠落,一种愤怒、厌恶、甚至是畏惧的情感在她心底蔓延开去。 她刚刚还豪情万丈,志得意满,觉得整个天下都将尽在掌控中,但现实这么快就狠狠打了她一个巴掌。 别说天下,她现在连小小的穆惜文都解决不了,连属于她家的里正之位都被抢走了。 从一出生,她的人生便顺风顺水,是人人称赞的小福星,是十里八村最美的女孩。 这么多年,她只在一个人身上体会到了挫败的滋味,那个人还是昔日她根本不屑一顾、人人喊打的小灾星。 这种落差让她痛恨,甚至开始害怕和对方的接触。她隐约感觉到,如果她再不主动反击,她引以为傲的一切,有一天都会被穆惜文夺走。 【是的宿主,你是唯一的天命之女,这些卑劣的人怎么配和你相提并论?穆惜文正是这个世界专门与你形成对照的可怜虫,她生活得越可怜、卑微、痛苦,你的气运就会越强大。 你会变得越来越美,越来越多的人仰望你、羡慕你、疯狂地崇拜你。你一定不想回到曾经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诡异的机械音蓦然响起,话语中饱含的深意更令王佩云整个人如坠冰湖。 想到村人对穆惜文的称赞、对她的质疑,想到她会失去所有人追逐羡慕的目光,想到父母的厌恶、阿兄的冷漠,想到永远伴随着她的轻视、嘲讽、鄙夷的眼神……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凝结。 不!不可以! 她是永远的团宠,是永远的小福星,是永远的天命之女! 【所以,请宿主努力打败穆惜文,到时你将获得双倍的气运值和声望值。】 系统的话就好似散发着迷人馨香的罂粟花,让王佩云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穆惜文,你还是原来那个一无是处的可怜虫模样讨喜,你为什么要变得讨人喜欢呢?为什么要变成这个聪明的模样呢?还是让我帮你回到正轨上……” 王佩云幽幽地低语着,眼中是充满恶意的笑。 第四十七章 我等你回来娶我 此时的穆惜文并不知道王佩云单方面向她宣战了,她正忙着赚钱完成第三关任务呢。 在经过张映安的一力推崇后,穆惜文决定将栀子花蜜饯销售给安阳县中的大型酒店,并收取五分的利润,这可比她们每天自己去叫卖划算多了。 想到魏子隐也爱吃甜食,穆惜文便带了一小包蜜饯去贿赂他。 等她出门后,穆桃花在背后才小声唾骂:“不要脸,天天离不得男人。” 魏子隐生得俊逸非凡,虽然在大人的眼光看来不够健壮干不了重活,但他身上那种与一般人都不同的疏离、清冷之感,却无疑最能扰乱小姑娘的一池春水。 东西河村暗恋魏子隐的小姑娘不知凡几,只是因为他既无父母亲族帮衬,又家徒四壁穷的叮当响,所以她们才歇了让父母说亲的心思。 但这并不代表她们甘心看着魏子隐和别人定亲,更何况定亲对象还是穆惜文这个她们曾经看不起的小灾星 “长相又不能当饭吃,嫁给魏子隐那个穷光蛋当心饿死你!”穆桃花心有不甘,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送饭生涯,穆惜文自认和魏子隐已经有了深厚的革命友情,谁知这一次她仍然被对方拒之门外。 见魏子隐又要跨出门,穆惜文感慨道:“哎呀,我相信你是君子,不会做什么逾越的事。” 魏子隐还是坚定地关上了门,回头淡淡道:“嗯,我不相信你。” 穆惜文顿时一噎,只觉得百口莫辩。 ……444那个倒霉蛋!还她清白! 她生硬地转移话题:“哦,这是我做的栀子花蜜饯,带给你尝尝。” 蜜饯由一方素洁的手帕包着,小小一包,只有十颗。 魏子隐伸手接过,犹豫了一下,他低低说:“我明日就要启程去泰安府了。” “这么快?”穆惜文计算了一下时间,果然,已经到八月初了,院试时间定在八月上旬,所有泰安府的考生都要提前赶往泰安府做准备。 她有些激动起来,似乎看见了未来权倾朝野的魏首辅正在冉冉升起,而所有人,包括魏子隐本人,都不知道。 “嗯,遥祝你一路顺风,”之前魏子隐那番生怕自己清白被玷污的话,更让穆惜文笃定了他对女色的抗拒。 她不由有些担心魏子隐忘了两人之前的约定,忙不迭加了一句,“我等着你考中秀才回来娶我哦。” 拿着蜜饯的手微微握紧,魏子隐低着头,眼中明明灭灭、晦暗不清。 许久,一声低沉呢喃从他口中发出:“嗯。” 听到肯定的回复,穆惜文这才松了口气。“你身上银子够吗?到了要住客栈,找到禀生认保了吗?需要我做点方便保存的干粮给你带上吗?” “嗯,银子够,善林书肆的东家给我介绍了互结的童生和认保的禀生。干粮不需要带,考场会掰碎了检查,到时候根本吃不了。我会在客栈买其他方便携带的食物。” 魏子隐低声絮语着,穆惜文第一次见到惜字如金的他这样平和地说着这些闲话。 也许有些紧张,她想,毕竟在古人眼中科举总是一件神圣而庄重的事,他又如此看重这次院试。 “别担心,我相信以你的能力,院试不过就是小试牛刀罢了。” 和魏子隐交谈一番后,穆惜文便准备和穆富阳几人一同去镇上。刚到村口,她便看到了正笑语晏晏地和周长河交谈的王佩云。 “长河哥,我也想去镇上买点笔和纸,不会耽误你们的事?” 虽然对王佩云上次在堤坝边的一番话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但周长河看着眼前温柔有礼的佩云姑娘,只能安慰自己她可能是无心的。 “不耽误,佩云姑娘上来坐。” 不知道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穆惜文总觉得自从中毒案后,王佩云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失了光彩;但这次从泰安府回来后,她又重新变得光彩夺目起来。 王家刚被抢了里正之位,虽说是王大田咎由自取,但王家人都不可避免地嫉恨上了穆家。 在这种情况下,王佩云却好似什么也不知道一般,仍是十分亲近地与穆惜文交谈:“阿文,你盒子里装的什么啊?闻着甜滋滋的。” 穆惜文不知道王佩云在搞什么鬼,只是冷淡地回:“一些吃食罢了。” 听了这个敷衍的答案,王佩云有些失落地垂下头,愠怒之色在她的眼中闪过。 “系统,扫描一下穆惜文盒子里的是什么。” 【扣除2点气运值,扫描结果为“栀子花蜜饯”,一种美味的甜食。】 “栀子花蜜饯?”这个陌生的词汇在她脑中转过一圈,想起前段时间她听村民说的,穆惜文搞出许多奇奇怪怪的吃食赚了一笔钱,她顿时警铃大作。 “系统,穆惜文!你快看下穆惜文是不是也有什么奇怪的系统?她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为什么突然会了这么多东西?” 这个猜想令她浑身直冒冷汗,整个人甚至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系统是她的依仗,是她和这些低劣的民众最大的不同。如果穆惜文也拥有了系统…… 在快要窒息的恐惧中,系统的一句话将她从万丈深渊中拉回来了。 【宿主放心,穆惜文并没有系统。宿主您是唯一的天命之女,是凌驾于这个世界的唯一存在。】 紧绷得犹如拉满的弓弦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她用手捂了捂胸口,之前的胆怯、畏惧转为了更深的恼怒和恨意。 她打量了一下穆富阳和穆杏儿两人,见他们时不时便会用一种兴奋、雀跃的表情扫过装有栀子花蜜饯的盒子。 她在心中冷笑一声,想利用这些吃食赚钱是? “系统,复制一份。” 【扣除10点气运值,获得“栀子花蜜饯”一份。】 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这份穆惜文不知钻研多久才研究出来的美食,王佩云不由恶意满满地笑了。 被抄袭的穆惜文自然毫不知情,她看着突然邪魅一笑的王佩云,满脑袋的问号。 女主啥时候被穿的?ooc了你知道吗? 第四十八章 悠然居 到了安阳县后,穆惜文打听了一下,直奔最豪华的吉祥酒楼。 吉祥酒楼坐落在热闹的东街,共建了两层。此时临近大食,一楼已经人满为患,不时有衣着华丽的富人被店小二迎进二楼。 穆惜文掸了掸自己有些破旧的衣衫,刚扬起一个笑脸,迎客的店小二就注意到了他们这几个衣着寒酸的人。 谄媚热情的脸顿时一收,店小二用眼角瞥着他们,“几位吃点啥?” 虽然有点不满店小二突变的态度,但无奈这是安阳县客流量最大、富人来往最多的酒楼,穆惜文只能按捺地说:“不是吃饭,我想找你家东家谈笔生意。” 那店小二的眉头已经可以夹死苍蝇了。他的表情更加冷淡,一甩帕子,说:“不好意思,我们东家忙得很,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见的。” 穆富阳有些着急,“我们可以给吉祥酒楼提供一种你们以前从没吃过的甜食,保证特别好吃,叫栀子花蜜饯,怎么样,没听过?” 店小二更不耐烦了,看到有新的客人到来,他丢下一句“几位不吃饭就快走,别挡着路了”就奔着新顾客而去。 “你!”穆富阳还有说什么,穆惜文一把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穆富阳心有不甘地一跺脚,转身跟上穆惜文走了。 站在后面注视着这一幕的王佩云微微一笑,来到店小二面前。 店小二冷淡的表情转瞬又变得生动起来,“王小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哎哟易夫人专门叮嘱小的下次见了您一定要好生伺候呢。” 王佩云掩唇一笑,“易东家呢?我有笔生意想和他谈谈。” 说着手一伸,露出一个和穆惜文手中那个装栀子花蜜饯的盒子一模一样的盒子来。 另一边,穆惜文等人。 “阿文,你怎么就这样算了?” “整个安阳县又不是只有它吉祥酒楼一家吃饭的地方,跟那种狗仗人势的浪费时间干嘛?”穆惜文表情丝毫不变,直接七拐八拐,很快就带着几人停在了一处有几分冷清的酒楼旁。 穆富阳抬头一看,飘洒自如的“悠然居”几字映入眼帘。 整个酒楼都是竹建筑,旷达、洒脱的意境扑面而来。可惜整体显得太过空旷,加上没什么客源,酒楼凄清十足。 这个酒楼是张映安闲聊时告诉她的,说是味道很好,可惜东家不善经营,处处被吉祥酒楼压一头,这一两年更是濒临倒闭。 店内稀稀拉拉只坐了几桌顾客,都是一些念旧的老主顾,这些年一直支持着悠然居的生意。 一个穿着青色短打的店小二见了几人,热情地迎了过来。 “几位客官吃点什么?” 穆惜文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不是吃饭,我想找你家东家谈笔生意。” “谈生意?”店小二困惑地挠挠头,上下打量了几人一圈,“谈什么生意啊?我们东家说这家店不卖。” 这话令穆惜文失笑,“不是买店,是我想和贵店长期合作,我提供一些市面上没见过的吃食,由悠然居售卖。” “这个……我去找东家来。”说完店小二就一溜烟跑出了酒楼。 十多分钟后,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人从店外踏进来。 “徐东家?”穆惜文有些诧异,因为来人正是善林书肆的东家徐广宣。 徐广宣哈哈一笑,“穆兄弟?真是有缘分。不知你要和老夫谈什么生意?” 穆惜文眨眨眼,也愉悦地笑了一声,这下她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徐东家,不如我们进去详谈?” 看到这位东家这么和气,穆富阳顿时觉得这家店生意差就差点了,都不算事,有了阿文的倾情加盟,肯定能让它起死回生! 不错,此时他已经是穆惜文的铁杆粉丝了。 听了穆惜文的一番话后,徐广宣沉吟一番,说:“不知可否让我尝尝这栀子花蜜饯的味道?” 穆惜文从善如流地取出一颗蜜饯给他,“这只是其中的一道美食,以后我还会不断研究新的菜品出来。” 虽然不爱吃甜食,但徐广宣也不得不承认这蜜饯肯定会受到无数小孩、妇人的喜爱。 见徐广宣若有所思的模样,穆惜文继续道:“还有,柳东家这家悠然居别具一格,含蕴悠远,但在下觉得,如果稍微一番调整,肯定生意会更好。” “调整?”徐广宣露出微微抗拒的神色,他喝了口茶,继续说:“老夫开悠然居的初衷其实是想打造一个惬意悠闲的地方供友人一聚,两杯淡茶、一壶清酒,再配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高谈阔论,岂不美哉? 这几年在易家的打压下,悠然居的生意每况愈下。一直有人劝老夫将这里的风格改变一下,但老夫并不愿意让悠然居变成如同吉祥酒楼一般充满铜臭味的地方。” 旁听的穆富阳疑惑地举起手来,问:“关易家啥事?他们打压悠然居干嘛?” “因为吉祥酒楼背后的东家就是易家人,还是泰安府那边的易家。”徐广宣抚了抚长髯,表情倒是很冷静。 “易家?”穆富阳叫了一声,随后愤愤呸了一句,“难怪那店小二这么狗眼看人低的,原来是易家人。” 随后又盯着穆惜文,庆幸地说:“阿文,幸好我们没和那个吉祥酒楼合作。” 穆惜文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徐东家,不如你先听听我的建议。现在这个酒楼太空,显得没什么人气,不如改造为两层楼。一楼就是百姓日常吃饭的地方,二楼则改造为文人饮酒作诗、品茗抚琴的清雅之地。 可以有一个大的会堂,喜欢热闹的文人可以聚在会堂商讨天下局事;再增设十二个雅间,喜欢清静的文人则可以邀友人一聚。 同时现在悠然居名气比不上吉祥酒楼,为了打出名号,我们可以请安阳县各家茶馆内的说茶先生帮我们宣传一下,告诉那些文人墨客,悠然居将增设十二个雅间,现在向所有百姓征集雅间名号。 要求与悠然居格调一致,名号与十二月份息息相关。名号被选中者可以品尝悠然居今日新推出的菜品——木丹玉华浓。” 穆富阳、周长河与穆杏儿三人听得瞠目结舌,全都啪啪啪地鼓起掌来。徐广宣收起了自己的诧色,用赞赏、肯定的眼神看了穆惜文一眼。 雅间名号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穆惜文办法无疑是一举多得,更重要的是借广大文人造势,用他们的名声宣传了悠然居。 一切都很好,只有一样…… “木丹玉华浓是何物?”他十分认真地问着。 第四十九章 变身二东家 穆惜文面不改色地说:“就是栀子花蜜饯,不过嘛,文人总喜欢文雅、隽永的名。这盘菜,它在一楼就是栀子花蜜饯,在二楼就是木丹玉华浓。 为了配得上这么高雅的名字,这摆盘、价格什么的肯定也得跟着提上来。”她高深莫测地冲徐广宣一挑眉。 “?哈哈哈!穆兄弟果真是个秒人。”徐广宣开怀畅笑起来。他虽有文人的风骨,却不是因循守旧之辈。这赚富人的钱,自然是多多益善。 他撑着腰终于止住了笑声,然后一脸正色地转头说:“穆小兄弟,这间酒楼本来都快开不下去了,老夫也把精力都转移到善林书肆那边去了。如今它既然遇见了你,那老夫愿意将一半的经营权都交给你,利润也是五五分账。” 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真切地说:“希望你能打败吉祥酒楼,让悠然居起死回生。” 这当然不是冲动之举,在吉祥酒楼的挤兑下,悠然居本然就快要关门了。所以就算失去悠然居,他虽然遗憾,但影响其实并不大。 更重要的是,他早已知晓穆惜文的真实身份。他与张学道是同年好友,对方因为马上就要主持院试,便将撰写抗洪书籍的事委托给了他。这其中自然提到了将这些利国利民之策无私交付的穆氏女惜文。 基于这个原因,徐广宣愿意对眼前这个穆兄弟给出一定的信任。 穆惜文眨巴了一下双眼,努力平复自己加速的心跳。 果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刚开始她直接被最大的酒楼拒绝,连东家都没见到;没想到如今峰回路转,她竟然摇身一变就成为一个酒楼的二东家了。 她坚定地说:“小弟一定不会辜负大哥的期许!” 突然就认了一个小弟的徐广宣:“……” 其他三个吃瓜群众:“??!” 发生了什么?阿文不是在说改造悠然居的方案吗?怎么突然她就成了悠然居的二东家? 二东家诶!那可是一个酒楼的二东家啊!虽然悠然居要垮了,可它也是一个大型酒楼哇! 三人看向穆惜文的眼睛更加星星眼了。 说干就干,穆惜文当即就动身前往各家茶馆,给了他们十文钱后,他们当即就接下来这个广告宣传的任务。 除了茶馆,她又找了几个街头的小孩子,让他们去各大书肆外面宣传一番“悠然居雅间名号征集活动”。 于是,在说书先生、小孩学着穆惜文的话,大肆鼓吹这个活动将选出安阳县最富才华的文人后,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悠然居外就被广大文人墨客和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围得水泄不通。 新鲜上任的二东家穆惜文热情高涨,站在门口一敲铜锣,现场逐渐安静下来。 “大家好!首先感谢大家莅临悠然居,悠然居开业至今已经有七年的历史了。正所谓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为了能给所有客官有更好的就餐体验,今日悠然居决定整改重建。 我们将在二楼打造十二个雅间,这些雅间与孟春到暮冬的十二个月份有关。此处汇集了我们安阳县所有的文人才子,所以在下就厚着脸皮请诸位为我们悠然居的十二雅间题名,名号需要与雅间对应的月份关联。 题名被选中者今日不仅能收获一份悠然居最新研制的菜品——木丹玉华浓,今后只要来悠然居消费,都可以获得一成优惠。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参加这个活动,有想好题名者请到门口这处来登记。” 说完,徐广宣便拿着纸笔坐在门口,乐呵呵地看着门外的人群。 这种营销手法引起了民众的热烈讨论,有三个穿着长衫的年轻学子互相望望,便朝着徐广宣走去。 “我们想好了。” 人群自动散开,给那三个学子让开路。 徐广宣沾上墨汁,点头示意:“请说。” “一月万物依始,代表新生的到来,不如叫元春。” “二月便是竹秋。” “以三月与营室、东壁晨出,曰青章。三月便是青章。” 几个学子不疾不徐,很快就说了好几个称号。其他文人一看,这不行啊,如果全叫这三人题名,岂不是说明这三人就是安阳县文采最盛之人,那他们咋办?于是他们也纷纷挤上前去。 “我也想到了。” “我有一个更好的。” 簇拥的人太多,穆惜文赶紧又搬了张桌子出来,“我这也可以登记,大家分散排队,一个个来,都有机会。” 拐过一个街角的对面,吉祥酒楼。 易东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他往楼下一看,一楼竟然空了大半。循着喧哗声,他将目光定在了悠然居。 见那里人满为患,原本和善的脸瞬间变得怫然不悦。他唤来小二,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正坐在他对面的王佩云也从窗户看去,一眼就瞧见了忙得脚不沾地的穆惜文几人。 他们竟然还没死心,又去了其他酒楼。 她轻咳一声,换回易东家的注意力。 “易东家,这蜜饯的滋味你也尝到了,怎么样,三十两银子,我将蜜饯的制作配方卖给你。” 易东家想了想,刚要答应,派出去的店小二转回来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他的眼睛倏然眯了起来。 “王小姐,你这配方并不是独一份?今天有人先一步来我吉祥酒楼售卖栀子花蜜饯,被赶走后他们现在又去了悠然居。岂不是说明悠然居也有这个配方?” 王佩云轻启双唇,表情无辜至极,“这……这蜜饯确实是我研究了许久才研究出来的。那几人都是我同村之人,我偶然将配方告诉了他们,没想到他们竟会拿着我的配方去卖钱。” 说着用手帕擦擦眼角,满是担忧地问:“如今栀子花蜜饯已经是吉祥酒楼的独家配方,阿文和悠然居剽窃这一配方,不会有事?” 闻言,易东家双眼猛地一亮,瞬间计上心来。他哈哈一笑,当即拍板用三十两买下了栀子花蜜饯的配方。 第五十章 曲水流觞 穆惜文还不知道有人正谋算着坑她一把,在忙碌了一个时辰后,征集大赛终于落下帷幕。 又是一个时辰,在现场观众的投票选择下,十二个题名被确定下来。 时间已经逼近申时,穆惜文招呼百姓进悠然居吃饭,今日所有消费一律九折优惠,凑了大半天热闹的百姓顺势也就跟着文人们进了悠然居。 一吃饭,顿时惊觉,咦?莫看这酒楼不咋地,味道还真是好,比那吉祥酒楼都要好上几分呢 趁着众人吃饭时,穆惜文又站上台宣布:“今日之后,悠然居将停业五日进行整改,五日后欢迎大家前来消费。开业那天悠然居会推出限量三十份的新菜品,先到先得。 同时十二雅间内还需要配上符合时令的花卉绿植的丹青字画,题名没被选中者也无须失落,五日后你们可以带着你们的丹青前来。 不拘十二幅,只要是妙笔丹青皆可被收录,悬挂于雅间内,供今后的无数文人骚客瞻仰欣赏。你们的名讳也将随着丹青流芳百世!” 这番话对在场的文人来说,有着莫大的蛊惑力。毕竟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希冀自己能有一作品流传世间,被世人赞叹欣赏,希冀自己如诗仙诗圣一般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看着那得了“木丹玉华浓”奖励的十二个文人美滋滋的样子,其他人当即决定这五天要在家闭关,一定要让自己的字画被悬挂在悠然居的雅间内供其他文人瞻仰! 题名征集大赛在一片欢腾中结束,百姓们带着满腔期许离去,徐广宣和穆惜文亲自去联系了几个工匠,跟他们沟通好相关事宜后,准备第二天就开工。 第二天一早,穆惜文送别魏子隐后,便马不停蹄赶到了悠然居,她需要亲自监工。 刚赶到悠然居,徐广宣便脸色沉重地对她说:“今早吉祥酒楼突然推出了一款新的甜品,颇受好评,听到客人的评价后我便让小邱去打探了一下,果然是栀子花蜜饯。 同时他们还宣称这道菜他们有独家配方,不许其他酒楼学用。” “什么?”穆惜文蹭地一下站起来。 徐广宣递上小邱从吉祥酒楼买来的蜜饯,穆惜文拾起一颗细细品尝,味道一模一样。 她的心狠狠一坠。 这款甜品她只做出来卖给张映安尝过,所以不可能是其他人买去后分析出来的配方。 而知道这款蜜饯甜品的,只有她、赵氏、穆岳、穆富阳、穆杏儿、周长河、张映安和魏子隐…… 脑海中转过这几个人影,突然,一个嘴角含着异样笑容的女子定格在脑海中。 那是…… 王佩云! 她陡然想起昨日王佩云莫名的亲近、意味不明的微笑,还有半路意外的消失。 前往吉祥酒楼时,王佩云还远远坠在他们身后,但等他们进入悠然居后,王佩云就不见了身影。 当时她并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她当时之所以消失,是因为背着他们进了吉祥酒楼。 穆惜文并没有疑惑对方是怎么见到吉祥酒楼的东家的,女主运气一直很好,能通过一些其他手段结识易东家并不奇怪。 她只疑惑一件事,那就是女主是如何拿到栀子花蜜饯的配方的?自己昨日连盒子都没在她面前打开过? 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桌面,一个大胆、诡异的念头再次浮现。 王佩云这超脱常理的好运是怎么来的呢? 她之前一直琢磨不透,不明白为什么女主随便就能在山中捡到人参,不明白知县夫人、知府小姐等人为什么对女主一见如故,不明白女主的颜值为何忽高忽低。 可是,如果这一切背后都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操控呢? 如果女主身上也绑定了未知系统,它能给女主带来逆天的气运、绝美的容颜、各种珍稀的药草……那她疑惑的一切是不是就好解释多了。 各种阴谋论正在疯狂滋长时,444弱弱的声音响起: 【可是,我没检测到有其他系统的存在啊……】 阴谋论暂时一停,穆惜文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可是,你能解释王佩云为什么不进大青山深处就能采到人参吗?为什么她能拿到栀子花蜜饯的配方?” 【这不是还没证据吗?】 “没有证据就是最大的证据!没有漏洞就是最大的漏洞!如今既然抓不到女主的小辫子,那我只有做好最坏的打算,严阵以待。管她有没有系统,我直接以她拥有神秘系统的警惕心去应对她,才是万全之策!” 444没话可说了,加上它也很疑惑女主这明显不正常的气运是怎么回事,便默认了穆惜文的谨慎。 理顺了这些,她转头对徐广宣说:“没事,这几天先顾好重建工作。这道甜品我做过几次,可能是不小心泄露了配方。开业那天我换一道菜品就是,既然吉祥酒楼背后是泰安府那边的易家,那我们先不要和他们对着干。” 徐广宣只有心事重重地应下。 五天后。 被压在屋内看书看烦了的龚辉悄悄离开龚府,在街头闲逛起来。街头一处人头攒动,他拨开众人走上前去。 一座风格别致的酒楼在人群最前方耸立着,他一展扇子,施施然走入其中。拐过小桥流水,仿佛望见了茂林修竹。 大厅正中央有一个四周围满竹子的高台,错落有致的青竹如最落拓的君子,傲然而立。 大厅四周有二十几张桌子,每两张桌子之间都用青竹隔开。此时厅内坐满了人,机灵的店小二满室在跑。 小邱快步来到龚辉跟前,一扫他的衣着,便伶俐地说:“这位公子,不如上二楼看看,那里安排了雅间。” 龚辉虽对一楼的摆设略微心惊,但仍然不想和一群普通百姓一起吃饭,听闻有雅间,当即高傲地点头同意。 二楼同一楼一般,是圆形设计。十二个造型各异的雅间在最外围,簇拥着内里一个约有十多丈的弧形水池,水池旁种满青竹。 池中流水由高到低缓缓流淌着,偶尔撞击到池中鹅卵石,便会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青竹在微风的吹拂下唰唰地挥舞着手臂,和泉水声组成一幅风流而浪漫的画卷。 龚辉一下被震在了原地。 被震撼是必然的,因为这是穆惜文根据“曲水流觞”的典故仿建的曲水阁。 曲水流觞作为千古风流的雅事,历来为文人墨客钟爱。用它来震慑大魏朝的文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就是许广宣,在曲水阁刚建成时,也拍案叫绝、惊叹不已。恨不得当即关了酒楼引上知己好友,来一场穆惜文所提议的“曲水流觞”。 第五十一章 文斗雅事 小邱应付龚辉这种被震惊到呆滞的客人已经十分熟练了,他甩了下帕子,吸引回顾客的注意。 “客官,这是咱们悠然居的特色‘曲水阁’,曲水阁暂时还不对外待客,你可以在雅间中选一间房。” 龚辉闻言从震撼中惊醒,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环视了一圈雅间。 元春、竹秋、青章、槐序、蕤宾、林钟、兰秋、商吕、霜序、飞阴、霜见、岁杪。 ?突然觉得自己是文盲了怎么回事?这些称号代表的是啥意思来着? 看着那些充满文艺气息的匾额,龚辉觉得自己更懵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没见识,他随手一指,“就这间。” 小邱脸皱了起来,“抱歉客官,这些挂上花穗的雅间表明里面正有客人,还有五间雅间空着,你可以在这里面选一个。槐序代表四月,里面的布局……” 小邱正要细心解释一番,让顾客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但本就心虚的龚辉一听他的阐释,顿时就觉得自己是被一个店小二给鄙视了。 他勃然大怒,当即就愤怒地一把推开那间匾额为“青章”的雅间。“本公子今天就要这间房了,你把里面的人给我赶出去,我给他们双倍的钱!” 说完高昂着下巴,一脸睥睨之态。 他这一招对付普通百姓十分有用,可惜偏偏会选择进入二楼雅间的不是文人便是有钱人。 有钱人重面子,文人重名声风骨,都不吃他这一套。 不巧,青章号雅间内坐着的,正好是两位有点钱的文人。 两人听见龚辉的叫嚣,面露不耐之色,根本懒得搭理他,反而转头问小邱:“缃色玉团还有吗?” 小邱熟稔地摇头,“抱歉客官,这道甜点今日悠然居只提供三十份。如果客官喜欢,明日可以早点来。” 问话者无不遗憾。 这缃色玉团便是黄桃罐头,大青山可谓钟灵毓秀之地,生产的黄桃不仅个头圆润饱满,而且果肉肥厚,色泽金黄。 由此制作出来的黄桃罐头让人一咬就爆汁,清甜的汁水瞬间就充盈了整个口腔,让品尝者连呼吸都是带着黄桃酸甜的气息。 也难怪今日吃到的顾客这么念念不忘了。 见几人没理自己,甚至还自顾自说起话来,龚辉更是恼怒,“知道我爹是谁吗?我可是龚知县的独子!信不信我叫我爹关了你们这家店!” 小邱的脸已经皱成一个包子了,他刚要苦哈哈地道歉,穆惜文清脆的声音便响起: “这位客官,请不要急。我们悠然居其实还有一个规矩,如果有两位及以上的顾客争夺同一个雅间,并且不愿意协商,那么双方可以进行‘文斗’。文斗方式由先来者决定。 先来者无论输赢都可以免去一顿饭钱;后来者若比试胜利,同样免除饭钱,不过若是输了,就需要支付双倍的钱。” 小邱见二东家来了,顿时长舒口气退到了一边。 穆惜文淡然上前,她扫过龚辉与房内的两人,和声问:“请问龚公子是否要向青章房内的两位公子发起挑战?而两位公子又是否接受挑战呢?” 两个年轻的公子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之色。 龚知县的名头虽然让他们犹豫了一下,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怕了龚家,更何况还有这么好玩的文斗比赛。 因为之前龚辉的一番闹腾,二楼其他雅间中也有不少客人打开房门看了过来。听见有什么比赛,他们甚至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看见围观者越来越多,就是为了面子两个年轻的公子也会毅然接受挑战。 “如果龚公子非要和我们争这个房间,那我们就接受他的挑战!笔墨丹青、琴棋书画,我们将这个选择权交给龚公子。” “好!”围观者热情鼓掌,文人为了名声风骨而比试,这无疑是一件极雅的兴事,双方都应全力以赴。 当下,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龚辉身上。被挑战者都接受了,他这个主动上门挑衅的怎么还不发狠话? 被这么多人用殷切的眼神注视着,龚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文斗? 不论是琴棋还是书画,他都不擅长,万一输了,岂不是当着这么多人丢脸吗? 想清楚利害关系,他当即色厉内荏地咳了一声,吊着脖子傲慢地说:“哼,以为我是戏子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演比试?本公子不吃了,一个破酒楼还搞这么多规矩!” 说完挤开围观人群,走了。 瞧见他落荒而逃的模样,围观者无不大声嘲笑起来。 “切,没本事还敢来抢房间。” 穆惜文暗暗摇头,“客官,这下你们慢慢吃。打搅了你们的雅兴,本店送上一份冷饮表示歉意。” 身后的小邱机灵地端上两杯冰镇酸梅汤。 两位维护了名声更受了诸多夸奖的公子兴奋得两颊绯红,连连摆手谢过穆惜文。 穆惜文刚踏出房门,小邱便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二东家,刚有人来通报,您的表妹来找您。” 表妹? 穆惜文愣了一愣,她娘是赵庄村人,十五年前那场洪水几乎将她的亲人全部淹死了。这个表妹又是哪来的? 悠然居,一楼。 王佩云一直等着悠然居今日开业推出栀子花蜜饯这道甜品,这样吉祥酒楼就可以以剽窃的罪名状告穆惜文,加上她和龚知县的关系,穆惜文绝对难逃一劫。 可谁知她左等右等,就是没得到消息,只听店里的小二说悠然居没有推出栀子花蜜饯,反而是推出了一道叫什么“缃色玉团”的甜品。 她心中不安,便亲自前来一瞧究竟。 她对着悠然居中的店小二展开一个柔美的笑,“我想找你们店中一个叫穆惜文的姑娘。” 店小二被迷得晕晕乎乎,直接忽视了姑娘二字,迷瞪半天才反应过来,“穆惜……哦,你找我们二东家呀?” “二东家?”王佩云柔美的脸一僵,“不是,她叫穆惜文,应该是前几日才认识你们东家,开始和你们酒楼合作的。” “对呀,就是我们二东家,穆东家嘛。” 第五十二章 这下被她抓住 了吧 王佩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忍不住骇然道:“她竟然成了你们的二东家?” 店小二有些疑惑地看看她,“我们二东家点子可多了,姑娘你找他干吗啊?” 王佩云努力半天,才找回了正常的表情,她勉强一笑,“我是你们二东家的表妹,听说贵店今天又推出了一款新的甜点是吗?不知我可不可以尝一尝?” 听闻眼前清纯柔美的姑娘是二东家的表妹,店小二更加热情了。 “哎呦,原来是表小姐啊。这可不巧,今日的‘缃色玉团’都卖光了。你瞧,这道甜品很受欢迎呢!”他往旁边的桌子瞥去一眼,语气中满是自豪。 王佩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旁边的桌子上正摆着一盘金黄色泽的黄桃,她的瞳孔瞬间变得幽深。 “系统,复制!” 穆惜文一头雾水地下了楼,脚刚踩到一楼的地面,便一眼瞧见了门边的王佩云。 下一刻,她的视线牢牢锁定在王佩云略显诡异的瞳孔上。 不过短短三秒的时间,王佩云的瞳孔又恢复了正常,她眨眨眼,看着那盘黄桃罐头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 哦—— 穆惜文顶了顶腮帮子。 嘻嘻,女主果然有问题,这下被她抓到了。 王佩云自然是不知道她就因为一个笑便暴露了,收回视线后她绾绾头发,刚要对店小二道谢,旁边的钱管事突然走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钱管事看了王佩云一眼,询问着店小二。 “哦,这位姑娘说是二东家的表妹,她找二东家有事。” 钱管事面露诧异,随后冲店小二摆摆手,“既然是表小姐,那就由我来招呼她,你先下去忙。” 王佩云打量了钱管事一圈,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跟着他走了。 店小二一路目送着两人离开,直到穆惜文走到跟前才惊醒。 “诶二东家,刚刚表小姐来找您,刚跟着钱管家走呢。要不要小的去叫回来?” “没事。”穆惜文摸摸下巴,对那个小二说,“以后都叫钱管事招呼‘表小姐’。” 她在为抓到王佩云的手脚高兴,之前落荒而逃的龚辉却几乎要气炸了肺。 他拐过街角,直奔吉祥酒楼而去。 “来人,给我上一桌最好的酒菜!”他怒气冲冲地进了一个雅间,点了一大桌子菜后就开始报复性地吃饭。 但不知是不是气狠了,他怎么莫名觉得这吉祥酒楼的菜在“色、香”这两个方面都比不过悠然居呢? 想起悠然居,自然就联想到了之前被羞辱的经历。他恼怒不已,恰逢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他当即就一把摔了筷子,推开雅间冲了下去。 “这菜是不是和悠然居今天推出的‘缃色玉团’是一样的?”有客人大声质疑着。 “对哦,我正好是第三十一桌,到我那刚刚没了,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外形就是这样的。” “悠然居不是说是他们今天才研究出来的新菜品吗?还说今天是第一天售卖,怎么吉祥酒楼也有?” 面对客人们的质疑,易东家满脸傲气地说:“这道菜是我们酒楼精心研究了多日才研究出来的,今天正准备第一天推广试吃,不知道几位客人说的是什么情况,悠然居竟然也有这道菜吗?” 一看易东家笃定的模样,几位客人的质疑瞬间也弱了下来,小声地说:“对啊,这道菜今天悠然居说是他们发明的,你们这又说是你们发明的,这……” “哼!”易东家当即冷哼一声,“连配方我们都能原原本本拿出来,我们吉祥酒楼经营多年,凭的就是诚信和味道。之所以能越来越辉煌,便是因为这些年我们酒楼一直在不断研究新产品,相信老顾客都是知晓的!” 客人们交头接耳起来,“是啊,是啊,这吉祥酒楼可是安阳县最好的酒楼,怎么可能去抄袭别人。而且这些年吉祥酒楼也一直在不断推出新的菜品,我们这些老顾客都是知道的。” “难道真的是悠然居偷了吉祥酒楼的配方?” 龚辉刚跑下楼,就听到了大厅争吵的内容,一抹狡诈的笑容顿时浮现。 他当即大声喊起来:“就是!吉祥酒楼可是安阳县名头最大的酒楼,怎么可能砸自己招牌。要我看就是悠然居在搞鬼,故意买通了吉祥酒楼的下人盗窃了新产品的配方,不仅先一步售卖还倒打一耙,还卖得比吉祥酒楼更贵! 要我看悠然居根本就是沽名钓誉、装神弄鬼!表面上看上去文绉绉的,实则背地里尽干些腌臜事。” 一些雅间名号落选,丹青书画同样落选的文人早就对悠然居心生不满,此时也纷纷站起来痛斥着悠然居,简直就是想把悠然居骂成千古罪人。 张映安趴在桌子上,一双眼睛好奇地左瞧瞧右看看,时而对着由鲜花点缀而成的墙面啧啧称奇,时而看着墙上的丹青赞不绝口,同时还不忘往嘴里塞着饭菜。 穆惜文看得无语,一把扭过他的头,“你当心点,筷子都差点伸鼻孔里了。” “嘿嘿,”张映安对此没有丝毫不满,扭过头对着穆惜文傻傻一笑,“大哥,你可真厉害,我前段时间还说悠然居就要关门了,没想到短短几天,它竟然一跃成为安阳县最火的酒楼,连吉祥酒楼都被隐隐压了一头呢。 唉,以前我总担心悠然居关门了吃不到这的饭菜,谁知道现在来都要提前预约了。” 没错,自从张映安发现让自己畏惧不已的老爹,竟然对穆小兄弟的堤坝修整方案如数家珍,甚至连主持院试都还要挤出时间整理那些方案后,曾经的穆小兄弟便摇身一变成为他心中的大哥。 对此,穆惜文的反应是当场就将“张兄”改为“映安”。 背景这么厉害的小弟不要白不要。 咽下最后一口什锦落苏,张映安有些不舍地舔舔嘴角,终于想起了正事,他正了正脸色,“对了大哥,这几天我听到一些有关悠然居不好的言论,说悠然居很多菜品都是偷窃的吉祥酒楼。 你可注意一点,毕竟吉祥酒楼的易东家用这种手段搞垮的酒楼不是一家两家了。” 第五十三章 易知府的刁难 “哦,什么意思?”穆惜文一挑眉。 张映安瘪瘪嘴,“你别看我来安阳县的时间短,但我的消息比可比你灵通多了。在以前安阳县也有很多生意很好的酒楼,这些酒楼里大多都有独门的镇店之菜。 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些菜都到了吉祥酒楼的餐桌上。那些酒楼老板不是被逼债关门,就是被一把火烧了整个店。 也不是没有人去告官,可龚其和易家狼狈为奸,不仅不帮着那些酒楼找吉祥酒楼偷窃配方的证据,反而将告官者打个半死。慢慢的,其他酒楼都被挤兑走了,吉祥酒楼也就一家独大了。 你记得之前我们在西街口喝豆腐脑的那个摊位吗?那个罗东家以前就经营着一家大酒楼,凭着拿手菜‘狮子头’,生意红红火火。可惜后来这手艺被吉祥酒楼偷去,他的酒楼也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 更可怜的是酒楼被烧前罗东家刚借了一大笔钱扩建了酒楼。后来债主找上门,要把他的女儿拉去卖入青楼抵债。罗东家为了保护女儿被打得双腿瘫痪,这时易东家才出面替他还清了债务,条件就是罗东家今后再也不许烹饪他那道拿手菜了。” 张映安语气颇为感慨,随后又担忧地看着穆惜文,“那易东家肯定又想这样对付你,大哥你可千万小心点。如今我爹也去泰安府那边主持院试去了,要是这时他和龚其那个狗官联起手来下套,我爹也没法及时赶回来救你。” 听闻张映安的话后,穆惜文对易家的作恶多端有了更深的认识。原来这安阳县草菅人命、强抢民女的易迁还不是个例,泰安府那边的易家也不是好东西。 远在燕州的易氏一族又牵扯进了赵庄村堤坝石矿案,看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映安,大哥拜托你一件事。” 张映安振奋地一挺胸,“大哥你说,小弟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办到。” “没那么夸张,就是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罗东家,还有安阳县内其他曾经被吉祥酒楼使用阴谋搞垮的酒楼老板,然后……” 她附在张映安耳边仔细嘱咐一番,张映安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泰安府,易家。 穿着紫色对襟长袍的中年男子坐在案几旁,一边翻着书册,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这次院试可值得注意的考生吗?” 在他下首,站着一个身着青色圆领袍的幕僚。 幕僚恭敬地回复:“徽县有一个连得县试、府试案首的童生,今年十七岁;清涣县有一个十六岁的连得两个案首的童生;安阳县有一个十五岁考中童生,压了几年,今年才下场的童生,这次考中秀才的概率很大。 还有……三老爷一支,今年也有一个族人要下场,名唤辉少爷,老爷您看……”他恰到好处地停了停。 中年男子便是易知府,他腾地将书叩到桌子上,有些不悦道:“什么辉少爷?就一个庶支出的。连一个小小的安阳县都管不好,竟然还将娄子捅到燕州去了,还要劳烦大哥出手。” 发泄了不满后,他语气又一转道:“清涣县那个十六岁的童生注意一下,安阳县那个十五岁的也可以注意一下,其余人就算了。至于那个易辉……” 他犹豫地沉吟半晌,没有继续说话。 幕僚从善如流地提出建议:“虽说三房这次确实给老爷带来了很多麻烦,但安阳县毕竟事关重大,还是掌控在自己手上更安全。如今三老爷倒了,不如扶持易辉继续守着安阳县。他怎么说也是易家人,总比外人更放心。” 易知府虽然心有不满,但最终还是默认了男子的建议,不耐烦地点点头,示意男子下去。 谁知幕僚却没有听令,而是面带迟疑地开口:“老爷,还有一事……” “有什么事就说,吞吞吐吐干嘛?” “是这样的,安阳县龚知县来信说这次榆庆省的提督学道张自衍大人十分看好安阳县下一个童生,名叫魏子隐,今年十六岁。小人查了一下,发现他是三年前的县试、府试案首,也就是他十三岁时就考中了童生。” 话未说完,易知府便高高吊起眉头,“那你刚刚怎么不说他?” “老爷别急,您还记得状告三老爷,最后致使三老爷流放的那个姑娘吗?这位名叫魏子隐的童生正是那个姑娘的未婚夫,所以……龚知县的意思是,并不希望他能考中秀才,否则日后一定会对易家不利。” “那个小贱人的未婚夫?!”易知府勃然大怒,他蹭一下站起来,脸色铁青地说:“必须叫那个小贱人知道得罪我易家的后果!这姓魏的童生既然是她的未婚夫,那就想办法让他考不上秀才就是了。” 幕僚了然地点头退下。 正在客栈的魏子隐不知道有人准备找他麻烦了,此时他还在认真地温习书卷。 “咚咚。”门扉被叩响,一温润的男子声音响起,“魏贤弟,出门吃饭了。” 魏子隐放下书,对门外人微微颔首,“唐兄。” 此人正是徐广宣为他牵线找来的互保人之一,徽县今年的县试、府试案首,被许多人认为是角逐院试案首的热门人选——唐钦风。 两人一同下楼来到大厅,和另外三个互保学子碰了面,开始吃饭。 临近开考日,同福客栈内的学子越来越多,此时大厅内的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人。店小二在其中穿来穿去,一不小心就撞上了魏子隐。 “砰——”魏子隐手上的碗应声而落,在地上碎成几瓣。。 店小二脸色一白,慌乱地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位老爷小的这就给您重新打碗饭来。” 魏子隐垂下眸,淡淡应了一声。 店小二很快就重现端了一碗稀饭上来,面露讨好地瞧着他。 他刚端起碗递到嘴边,便察觉到一股格外强烈的视线。转头一看,店小二的眼神果然分外殷切。 “老爷您慢慢吃。”见他微露冷漠的神色,店小二心虚地收回视线,赶忙转身离开。 魏子隐心念一动,随手放下了碗筷。 五十四章 院试 之后,魏子隐时不时能感受到有人在暗处窥伺着他,除了店小二,大厅内还有另外一人。他假装毫无所察,但那碗稀饭却没有再碰。 吃过饭,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在打开房门的刹那,他猛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出于一贯的谨慎,他离开前在门栓上缠了根头发,现在,头发没有了。 他的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寒霜。 打开门后,他直奔放在枕边的包袱。再看见里面那方素洁的手帕后,他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随后他扫了一圈自己的房间,没有东西失窃,房内也没有多任何东西。 他直接拿起了桌上的考篮,那里面正装着明日院试的一应物品。 刚打开考篮,他一眼便瞧见了镇纸下叠着一张被折得很小的纸张。看着那张纸,他眼中反而流露出一丝兴味。 他没有停止搜查,继续将砚台、毛笔、镇纸、笔洗、黑墨等一应物品全部拿出来,一一检查过后,他的视线直接定在了那支已经有几分陈旧的毛笔上。 如果是不细心的人,或是粗粗检查一圈,可能不会发现问题,但他却一眼就认出,这并不是他惯用的那支笔。 将毛笔拿出来,按着笔杆处一转,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掉了出来,里面正誊抄着四书五经的要义。 看着两张纸,他的嘴角勾起。 看来,还是不同的两个人呢。 将自己的考篮交给了唐钦风暂时保管,魏子隐出门随便寻了一间书肆重新买了毛笔。 第二天丑正二刻(凌晨两点半左右),魏子隐准时醒了过来,简单梳洗之后来到大厅,此时大厅已经有许多学子候着了。 许多考生正在买客栈售卖的馒头、咸菜等食物,唐钦风等人也买了一些,唯有魏子隐坐在原位上没有动。 昨日那个店小二在周围转了几圈,终于摆出一张讨好地脸,上前对他说:“这位老爷,怎么不买一点吃食?院试可要考一整天。”说着递过来三四个馒头,“这是给老爷道歉的,昨天冲撞了老爷,小人真是该死。” 魏子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把他看得冷汗直流时,终于伸手接过了馒头。 屋外天光昏暗,客栈内的学子们又不停簇拥着往外挤,混乱中,魏子隐碰到了一个一直低着头的男子。 “抱歉。” 男子没有回话,跟着人群跑出了客栈。 看着男子抱着考篮埋头狂奔,魏子隐漆黑的眸色中映上意味不明的笑。 “魏贤弟,你慢点,我们几人一起走。”身后传来唐钦风有些着急的喊声,他应了一句,停下来等着他们。 半个时辰后,他们停在了贡院正门,等待学道喊名。 张学道面色威严地站在上首,和魏子隐的视线一错而过。 又是小半个时辰,点名终于结束,贡院大门被关上。考生们开始排队入场了。 轮到魏子隐时,他敏锐地发现负责搜查的衙役眼神亮了一亮,他递上考篮。 那衙役立马翻动起来,砚台、笔洗等物敷衍地摸过后,他的手直奔毛笔而去。 用力一转…… ?转不动? 衙役明显懵了一下,又使劲捏着笔杆一转,笔杆还是纹丝不动。 县试、府试、院试的搜查流程其实并不是特别严格,前面那些学子也都是简单搜查后就放行,魏子隐这明显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 上首的张学道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过来。 注意到张学道的视线,衙役明显慌乱起来,额头都冒出了汗珠。 顾不得擦汗,他心虚地放下毛笔,双手又直接朝着馒头而去,直接将好好的白面馒头捏得四分五裂。 魏子隐身后的唐钦风表情不忿。因为需要考生自备食物,大多考生准备的都是方便携带、储存的馒头,衙役检查时也多是分成两半意思一下。 这位衙役如此可恶,将馒头捏得这般碎,魏贤弟可怎么吃? 在将五个馒头全部捏得不能再碎后,衙役终于冷汗涔涔地放过了魏子隐。“进……进去。” 另一个衙役领着魏子隐往他的座位而去,在跨过龙门前一秒,身后另一排搜检队伍中突然传出一阵喧哗。 魏子隐转头一看,一位学子面无血色地被衙役扣押着,他面前的考篮中,赫然飘落了一张小抄。 周围的学子议论纷纷,他双目失神地抬起头,刚好瞧见了转头冲他微微勾唇的魏子隐。 他猛然一震,浑身用力挣扎起来,“我没有作弊!我没有作弊!是他,是魏子隐陷害我!” 可惜衙役只当他发疯胡乱咬人,毫不留情地拖着他扔到了贡院外。 “快进去。”前面的衙役催促了一声,魏子隐收敛表情,跟着衙役进了自己的号房。 运气……不算太好,这号房顶部破了一个大洞,而且正对着搁试卷的长板。晴天还好,若是下雨就倒霉了。场上响起一阵抱怨声,看来有许多人分到了不太满意的号房。 魏子隐抬头观察了一番那个洞口的大小,毫不犹豫地将被捏碎的馒头重新沾了点水揉成一团,然后直接塞在了洞口。 大小刚刚好,他满意地点点头。 “肃静!”张学道大喊了一声,场上顿时一静。 开始分发试卷,衙役也来回巡逻起来。 魏子隐注意了一下,之前搜查他那个衙役总是有意无意地停在他的号房附近。 隔壁是一个小胖子,显然一直徘徊不去的衙役扰乱了他的心神,他总是写几个字就抬头看那衙役一眼,再马上胆战心惊地低下头假装思考。 “啧……”魏子隐在心中道了一句抱歉,看来这位仁兄恐怕只能明年再战了。 展开试卷一看,两道时文,一道试帖诗。 两道时文皆属搭截小题,而且不出所料考察的关于礼法、孝道的内容,对魏子隐来说十分容易。 他略作思索,很快就下笔开始作答。 写到一半,天公不作美地下起雨来,而且雨势汹汹,显然又是一场暴雨。 场上响起一片混乱的骂声,许多考生手忙脚乱地保护着自己的试卷不被淋湿。 因为下雨,某位衙役刚露出舒心的笑,但在转过几圈,发现魏子隐的号房安然无事后,那舒心的笑就僵在了他的脸上。 第五十五章 最后一人 魏子隐直接无视了烦人的衙役,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作答中。在草稿上写完答案后,他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从考篮中拿出一个小锅,接着取出一小把米和一些青菜,吹燃火折子开始做饭。 考生们好歹还有个破破烂烂的号房挡雨,巡视的衙役们就只能顶着雨了。看到魏子隐的的号房中升起温暖的白烟,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的某位衙役更是恨得牙痒痒。 简单地吃过饭,魏子隐又着手将草稿誊抄到了正式的答卷上。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转转手腕,满意地搁下笔。 夏季的暴雨总是来的快去的快,此时雨早已停了,但湿漉漉的号房坐着怎么也不舒服,不停有考生交卷离场。 见魏子隐答完试卷,某位衙役双眼又是一亮,眼中藏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与阴毒。他快步走到魏子隐的号房前,就等着魏子隐将试卷交给他。 外面的路如此湿滑,他要是不小心一个摔跤将试卷弄脏了也没办法,不是吗? 可谁知魏子隐根本看都不看他,而是一展试卷,又从头开始检查起来。 “妈的!”衙役不由暗自骂娘,只能又踱步起来。 随着贡院内的考生越来越少,衙役的脚步也越来越急促。 终于,终场到了,贡院内敲响了铜锣,示意所有考生交卷离场。 魏子隐一直稳如泰山地坐着,直到其他所有人都交了试卷,才终于缓缓站起身收拾考篮。 衙役一喜,正要上前接过试卷,早已发现不对劲的张学道迈步走了下来,伸手拦住衙役。 “无事,直接交给我,反正是最后一人了。” 衙役再如何心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学道亲自取了魏子隐的试卷,失去了最后毁掉他的考卷的机会。 走出贡院,其他四人早已等候多时。 唐钦风有些担忧地上前,见他神色无虞,这才放心地说:“既然魏贤弟出来了,那我们就走。” 徐广宣还是颇有几分识人的本事的,魏子隐扫了一眼,几人都是真心地关心他,尤其是唐钦风,温文尔雅的脸上一派忧色。 另一人孙悟好奇地问:“贤弟怎么这么晚才出来,依贤弟的才学看来,院试该是如探囊取物一般才对。” 另外两人也跟着打趣起来,“是啊,贤弟这般仔细耐心,让我等可怎么办?” 几人正说着闲话,跟着魏子隐一起最后一批出场的人中有人不爽了。 那人冷笑一声,“怪哉!最后一名都敢大放厥词了?我看榆庆省学子的质量是越来越低了。”他不胜感慨地叹息着,与他同行的人也都哄堂大笑起来。 孙悟脸色变了变,一片薄怒之色。不过魏子隐只觉得跟这种只会口舌之争的废物争辩是白白浪费时间,唐钦风则是君子本色,不欲与人相争。 于是五人都无视了旁人的嘲讽,回客栈等候放榜了。 这举动落在那嘲讽之人眼中,自然是被他们羞辱得落荒而逃了,因此他们更畅快地欢笑起来。 院试后的第五日,正是贡院放榜之日。 一大早,贡院前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唐钦风翩翩君子般摇着扇子,和声说:“孙兄,不如等会再去看,告示牌处这么多人,你挤不进去的。” 孙悟却摇头,“唉,你们二位可真沉得住,我不行了,必须得第一眼就瞧见榜文才行。”说完就义无反顾地挤进人群中,如一尾灵活的沙丁鱼左挤右挤,很快就挤到告示牌最前方。 辰时初刻,一队衙役走来,为首之人正手持一纸布告。 人群顿时沸腾。 一时间,欢呼声、痛哭声响彻贡院。唐钦风也不由抬起头眺望前方。 告示牌前,一个身形瘦弱的人两眼呆滞地看着布告,他将上面的名字扫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能相信自己再次落第的事实。 “这案首是谁啊?怎么都没听过,没想到唐钦风竟然只得了第二名。” “清涣县那个十六岁的学子竟然落第了,唉,可惜可惜。” 瘦弱男人闻言朝布告最前端看去,“魏子隐”三个字跳进他的眼中。落第的挫败、痛苦似乎都转变为了嫉妒的火,熊熊燃烧着。 “名字都没听过,肯定是贿赂了考官!否则我怎么会落第,一定是因为我没有给考官好处。一群贪官污吏!”他在心中不无阴暗地猜测着。 但他并不敢将自认为的真相说出来,他可惹不起这群贪官。 因此他只能如同行尸走肉般往前走着,只想赶紧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 经过一处树荫,他瞧见了静静站立着的魏子隐和唐钦风两人。 看来这两人也落第了,他心中升起隐秘的得意与窃喜,竟然还敢大放厥词,这下被打脸了,活该! 他的脸上露出疯狂的笑,此时只有嘲笑同样的失意人,他才能重拾信心。 “哟,这不是院试当天放大话说考秀才就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的人吗?怎么这么不开心,落第了?哈哈哈,最后一个出考场竟然还敢说大话,真不怕笑掉大牙。大家快来看看这个废物,哈哈!” 他将心中的阴暗肆无忌惮地宣泄在无辜之人身上,指着魏子隐疯狂地嘲笑起来。 此处离公告牌并不远,许多考生和凑热闹的行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也有同瘦弱男人一般心底阴暗的人,试图通过嘲讽他人来排遣内心的烦闷,因此他们都哄笑起来。“天呢,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唐钦风难得板起脸,一脸严肃地看着嘲讽魏子隐的人,正要开口反驳,孙悟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唐贤弟、魏贤弟!你们中啦!天呢,魏贤弟是案首,我就知道他一定可以!唐贤弟你是第二名,哇,你们都好厉害!” 孙悟欢天喜地地冲两人跑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 “我瞧瞧案首是哪个,乖孙你等会一定记得摸他一把沾点喜气啊。” 瘦弱男人听见欢呼声,心中更加羞恼,见唐钦风面露喜色,他更加气急败坏地唾骂起来:“笑个屁,你们这种废物得是考官眼瞎了才会录取!” 在他心中,魏子隐这种最后才出考场的人,肯定比他还要不如。自己都落第了,他更不可能考得上。 这话刚骂完,他耳边就幽幽响起一句话: “他们二人就是此次院试的案首和第二名。” 第五十六章 案首 嘲讽者顿时一静。 其他跟来的吃瓜群众尚且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抓着人好奇地询问着。 一个妇人一呸嘴里的瓜子,瘪瘪嘴面含讥诮地指着瘦弱男人说:“也没啥,刚才那个落第的学子心中不平,正在嘲讽另外两个人。结果谁知道另外两人一个本次院试的案首,一个是本次院试的第二名。哦豁,这叫啥,上赶着要别人打脸。” “哈哈,那可真是自找的。自己考不上回去好好学呗,嘲笑他难不成就考上了?” 之前嘲讽过魏子隐和唐钦风的人都心虚难堪地移开了视线,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过。 瘦弱男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自觉受到了不能容忍的羞辱,满脸火辣辣的疼。 他整张脸哆嗦两下,最后不甘地闭上了嘴,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慢着。” 魏子隐霍然开口,神色看上去冷酷而残忍。 “你之前说我们二人能中第便是主考官眼瞎,你是在质疑主考官吗?” 瘦弱男子瞬间瞪大眼,脸上浮现出畏惧惊恐的表情,“没……没有!我怎么敢质疑主考官。” “不敢?”魏子隐饶有趣味地重复了这句话,瘦弱男子果然浑身一抖。 此处围了许多人,为了防止情绪过于激动的学子暴起伤人,衙役们都有意无意地注意着他们,自然也听到这一番话。 为首的衙役含着杀意瞪了瘦弱男子一眼。 院试是一省的要事,若是出现舞弊,上面那些大官不一定会有事,但他们这些小喽啰可没人会管,说不定还是第一个被推出了当替死鬼的。 他大步上前一推瘦弱男子,说:“学道大人已经赶往保宁府主持那里的院试,临走前他嘱咐我,若是有人对成绩有异议,便让我将前十名考生的试卷张贴出来。” 说完,一挥手示意手下去衙门取来试卷。 本来要散开的考生们闻言又聚拢来。 他们不是质疑学道大人的学识,只是想欣赏一下案首的才学罢了。 院试前十的考卷很快被张贴在了告示牌上,瘦弱男人惨白着脸,更带着一丝隐秘的期盼和笃定,直直往第一张试卷上看去。 整张试卷整齐工整,字迹更是行云流水般挥洒自如。还未细看内容,这手字便已经引得无数学子称赞。 唐钦风也在观看魏子隐的试卷,不禁感慨,“魏贤弟,输给你真是不冤。你这手字,观之第一眼,便如脱缰骏马腾空而来;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愚兄真是愧长你一岁啊。” 瘦弱男子的脸更白了,他不信邪地仔细看起内容来,以学习时都没有的严谨态度一字一句检索着,可越是看,他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好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方向。” “我倒是想到了,可惜不能像魏案首一般学富五车,引经据典,唉。” “唐秀才也很厉害,博古通今,若今年没有魏案首,他定是第一名。可惜了。” 周围的赞美声声入耳,让瘦弱男子的身体如同饱受摧残般摇摇欲坠起来。 为首的衙役听着这些称赞,也有几分自豪地挺直了背。选出来的前几名被其他学子这般推崇,这也说明了他们巡视的严谨认真嘛。 孙悟与有荣焉地跟其他学子寒暄着,“是的,案首和第二名都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们可是互保之人。什么人才互保,那必然是彼此信任的好友啊!” 唐钦风带着真诚的笑意,拱手道:“魏案首,恭喜了!” 看着对方毫无芥蒂的模样,魏子隐也缓缓一笑,“唐兄,同喜。” 另外两个互保之人也过来祝贺两人,他们五人都上榜了,不过孙悟是第十名,这两人一个是第二十八名,一人是第三十四名。 看到魏、唐两人丝毫不变的表情,两人也不由松了口气。 得了皆大欢喜的结果,几人回到客栈,客栈老板也毕恭毕敬地前来祝贺了五人,特别是魏子隐和唐钦风。 案首出自同福客栈,以后客栈的生意肯定更红火了。 客栈东家独自来到魏子隐房间,送上十两银子表示庆贺,魏子隐神色平静地接过银子,淡淡开口:“贵店的服务都挺好的,就是那个叫小菜的小二好像手脚有点不干净。贵店接待的多是学子,还是仔细点的好。” 东家一听,本就略弯的脊梁顿时弯得更深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替那小畜生向老爷道歉。”道完歉后额外送了十两银子作为赔礼。 第二天等他起床准备动身回西河村时,同福客栈中已经看不到小菜的身影了。 与此同时,易府。 “什么?”听见了幕僚告诉他的消息,易知府瞬间勃然大怒,用力将桌上的砚台掷到了幕僚的头上。 “一群饭桶,竟然这样还让魏子隐还得了院试,甚至易辉那个废物还被查出来作弊!” 幕僚唯唯诺诺地弓着背,丝毫不敢擦拭头上的血迹。 “这个小畜生果真跟我们易氏不对付!” 泰安府这边的易知府暴怒不已,他却不知道,远在安阳县的易东家,也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重新开业到如今不过十余天,悠然居已经一改之前门庭冷落的模样,成了安阳县人人趋之若鹜的酒楼,昔日风头正盛的吉祥酒楼则退居第二。 虽然悠然居盗窃吉祥酒楼新菜配方的传言愈演愈烈,但因为每次都是悠然居先推出新菜,吉祥酒楼紧跟其后推出一模一样的菜品,所以对于这个传言也有许多人持相反的观点,认为是吉祥酒楼盗窃了悠然居。 但不知是何原因,尽管外界的议论纷纷扬扬,不管是悠然居还是吉祥酒楼,竟然都保持着沉默的态度。 大多数百姓搞不明白,自然也就懒得纠结,反正他们能吃到美食就行了。 一日,悠然居推出了新的菜品——落苏河蟹,仍然是限量五十份。遗憾排在五十名开外的顾客自然是赶紧往吉祥酒楼跑。 无他,根据定律,吉祥酒楼今天也会说自己推出了新的菜品——落苏河蟹。 果不其然,在吉祥酒楼嗷嗷等了一个时辰后,易东家便出来宣布今天他们酒楼推出了新的菜品——落苏河蟹,但因为河蟹数量有限,只有十份,价高者得。 客人们自然很不满,但无奈他们被美食狠狠拿捏着,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竞拍下,十位不缺钱的客人很快就吃到了这难得的美食。 易东家看着手里的钱,嘴角的笑逐渐扩大。 五十七章 食物中毒 这就是他一直没有以偷袭配方的罪名状告悠然居的原因,只要对方不停研发出新菜品,吉祥酒楼就能源源不断赚得大量的独家配方和金钱。 等到悠然居没有利用价值,到时…… 他正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一个店小二突然满脸惊慌地跑来,说:“东家不好了!客人中毒了!” 易东家蹭地站起来,“什么?” “就是外面那十桌吃了落苏河蟹的客人,全都——全都中毒了……” 原本的笑容早已消失,易东家细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慌乱,“中毒?那悠然居呢?悠然居那边是不是也有人中毒了?” 店小二苦着脸摇头,“没——没有,没有人中毒。” 易东家的脸抽搐了一下,整张脸如同一面紧绷的鼓皮。“就只有那十桌吃了落苏河蟹的客人中毒?其他人没中毒?悠然居那边也没人中毒?” “对……”店小二还在愁眉苦脸地回复,大厅内的嘈杂声瞬间变大。 “吃死人了!东家快滚出来!” “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回事,吉祥酒楼毒死人了?是这道落苏河蟹吗,为什么悠然居那边没事?” 听见喧闹声,易东家的脸仿佛被寒霜打了的茄叶一样,变得又黑又紫。 “怎么办啊东家,客人们都闹着要吉祥酒楼偿命。那十桌客人全都是因为在悠然居没抢到位置,所以才来我们酒楼高价购买落苏河蟹,他们不会罢休的。” “等一下!”店小二哭诉的话却让易东家双眼一亮,他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问,“那十桌客人之前都去过悠然居?然后才来的我们酒楼。” “对啊。” “哈哈——”易东家兀地狂笑出声,“这真是上天都要叫悠然居成为我的踏脚石了!”说完对着一头雾水的店小二耳语一番,然后直接往大厅走去。 大厅内正歪七扭八地躺倒了许多人,呕吐声不绝于耳,中毒者的亲友蹲在一旁满脸无措,其他食客也围在旁边指指点点。 一见易东家出来,众人围攻起他。 “怎么回事?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易东家却丝毫不怵,“各位客官请放心,鄙人已经去请大夫了。有什么事不妨等大夫看过病后再说。” 大夫就在邻街,很快就赶到。 一头花白的蒋许是安阳县医术最高超的大夫,他来了之后赶紧给病人把了把脉,又翻开他们的眼皮和舌苔看了看,面色沉重。 他先开了一些解毒的药,暂时先把毒素减轻一点。 药很快熬好,给几位中毒者灌下去后,大部分人的情况好转许多,但还有一位顾客仍然呕吐不止,此时的面色甚至微微发青。 “蒋大夫,求你救救我爹!”中毒者的亲眷满是痛苦。 “这……能确定确实是中毒了,但老朽学艺不精,并不能看出具体是什么毒,也没办法对症下药……抱歉了。” 听闻蒋许都没有十足把握,那人更是绝望。 能参与竞争并最终竞争成功,这十桌吃到苏落河蟹的客人都不是一般的平民,他们虽然知道易家势大,但如今沾上人命,还是如此多的人命,他们也不是没有与易府抗衡的胆量。 那人猛地冲了上去,死死拽着易东家的衣领。 “要是我阿爹有事,你就等着偿命!” “对,偿命!偿命!”其他亲友激愤地吼了起来。 眼看客人们要拿自己出气,易东家连忙高声喊着: “等一下!我知道大家担忧自己的家人,所以情绪激动,但你们也不能冤枉好人呢。这道菜出锅前,我可是先尝过的,如果真的是菜的问题,那我怎么没有中毒呢? 再说了我们吉祥酒楼营业多年,从来都是有口皆碑的,绝对不会干这么自砸招牌的事。所以,这次的事一定是有人陷害吉祥酒楼!你们都冷静一下,想想你们来吉祥酒楼之前去过哪?吃过什么东西?” 易东家斩钉截铁的话一出口,原本怒气冲冲地客人们都迟疑了。 不对不说易东家的话还是很能蛊惑人心的,他们都不由思考起吉祥酒楼是不是真的被人陷害了。 “好像,我之前在悠然居喝过一杯冰镇酸梅汤?”其中一个中毒者有些不确定地说。 “对!我也喝过!” “可是这酸梅汤之前我们也喝过啊,不是没事吗?而且悠然居那边没听说有中毒事件。”一片起哄声中也不乏这样理智的言论。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猛地响起:“我看就是悠然居的东家故意陷害吉祥酒楼!所以可以在酸梅汤中下了毒,然后让你们来吉祥酒楼吃饭,这样就可以将这件事扣到吉祥酒楼身上。我一看悠然居的东家就不是什么好人,果然,太恶毒了!” 很快,痛斥悠然居的声音接连响起,直接盖棺定论将下毒事件的主谋扣到悠然居东家身上。 在这番言论的煽动下,许多中毒的人也不由自主按这个想法记恨起悠然居来。 “太过分了,亏我之前还为悠然居说过话,没想到他们的心思竟然这么歹毒!” 易东家简直要笑出声了,没想到事情竟然真的按着他的设想走了。他对着年轻男子,也就是龚辉阴险一笑,随后重重一拍手,悲怆地说: “是我养虎为患,之前想着大家都不容易,所以一再纵容悠然居偷窃吉祥酒楼独家配方的事,没想到悠然居的东家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竟然还想出下毒这么阴毒的招数。既然如此,我也必须要替天行道了!今日,我吉祥酒楼将状告悠然居剽窃、下毒等一系列罪大恶极的行为!” 这冠冕堂皇的话一出口,顿时赢得一阵喝彩。 “好!给悠然居一个教训!” “易东家好样的!我们都支持你!” 易东家冲着众人行了个礼,随后一挥手,气势汹汹地朝着衙门而去。店内的客人自然是跟着去看热闹了。 人群中,王佩云美目一闪,光润透亮的脸颊泛起玫红色。 在蒋许说他无能为力时,她本来打算站出来施展自己的医术,说不定还能增长声望值,但易东家的话瞬间打消了她这种念头。 如果要将穆惜文和悠然居牵扯其中,那事态自然是越严重越好。如果出了人命……这样想着,她低头柔柔一笑,跟上了大部队。 第五十八章 是谁抄袭 穆惜文端坐在大厅中,小邱也有些疑惑地问:“二东家,你往日不是该回家了吗?今日还呆在这干嘛?” 穆惜文高深莫测地摇摇头,“佛曰,不可说。干你的事去,我自有原因。” 小邱挠挠头,搞不懂二东家神神叨叨地要干什么大事。 正勤快地擦着桌子,一群人高马大的衙役突然闯进悠然居。小邱愕然不已,“几位公差大人,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的公差正是周哥,他也不知认出穆东家就是堤坝边的穆姑娘没,态度不算恶劣,只是说:“穆东家,吉祥酒楼易东家状告悠然居偷窃他的独家配方,还意图下毒陷害他,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手中的帕子瞬间掉在地上。小邱脸都吓白了,磕磕绊绊地说:“什么?这不可能,大人……” 穆惜文却突然打断了他,“好了小邱,我先去官府走一趟,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听见这个大放厥词的话,衙役中有人不怀好意地冷笑了一声。 穆惜文直接无视了他,冲周哥一点头,“走。” 来到官府,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穆惜文刚走近,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喧哗。 “来了来了,悠然居的东家来了!”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家酒楼偷窃了。” “这吉祥酒楼都状告悠然居了,答案还不明显吗?” 盯着易东家噙着势在必得阴笑的面孔,穆惜文也冲对方轻轻勾唇。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龚其在上头和易东家交换了一个眼神,装模作样地断起案来。 “知县老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草民穆惜文,一个半月前才和您见过面呢。” “穆……穆惜文?”龚其磕巴了一下,脸色变得精彩纷呈起来,“你是女子?状告易家那个穆氏女?” “正是区区在下。” “嚯!”不仅是龚其倒吸一口冷气,外面围观的百姓也发出惊诧的呼声。 “竟然是状告易家那个穆氏女!这种血性良孝的女子,我相信她一定没有偷窃别人的东西,这里面应该有误会?” “没想到悠然居的东家竟然是个女子!” 而易东家,在听闻穆东家便是曾经状告易家的穆氏女后,眼中猛然射出一股强烈的杀意。 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易家对着干,这个女子,该死! 龚其眨了眨眼,心中慕地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他干巴巴地说:“你……你为何要扮作男子,可是要做什么坏事?” 话一出口,穆惜文就噗地笑出声,“知县大人这话真好玩,扮作男子就是干坏事?不过是男装方便行事罢了,我想大魏还没有哪条律法不许女子穿男装的。” 龚其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白痴问题,赶紧转移话题,“咳,好,今天暂时就不计较你扮男装的事。吉祥酒楼东家易时桔状告你偷窃他们酒楼的独家配方,并且还下毒想杀害吉祥酒楼的客人,意图陷害他,你可认罪?” “当然——不认咯。我还说是吉祥酒楼偷窃了我悠然居的配方呢,不然为什么每次悠然居推出新菜品后不久,吉祥酒楼就推出一模一样的菜品来?” 这话龚其也答不出来,他有些为难地转向易东家。 易东家却早已想好了借口,他丝毫不慌,沉稳上前,说:“那是因为你收买了我吉祥酒楼后厨的厨师,并且清楚地知道吉祥酒楼准备推出新菜品的时间,所以才故意抢先一步提前推出新菜品,好营造出是我吉祥酒楼抄袭你们悠然居的错觉。” “呵,既然你‘知道’有叛徒,那为何不改变计划,而是非要每次都跟在悠然居后面呢?” “那是因为我不想赶尽杀绝,悠然居也在安阳县开了很多年,我一直等着你们东家能幡然醒悟,没想到你们竟然变本加厉,开始下起毒来了! 你们如果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冲着我来,何必对无辜的客人下手,他们与你们悠然居无冤无仇,更每日都在照顾你们的生意,你们怎么忍心?!” 易东家声如洪钟,神色痛惜而愤怒,整个身体都摇晃起来;反观穆惜文,双手环抱,面上含笑,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 围观者见此,都不由偏向了易东家。 “哎呦,这易东家可真是好人呢。” 龚其见状,不禁暗自狂喜,他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盗窃配方、下毒害人,你可知罪?” 可是一看穆惜文,她却是嘴角上扬,淡定自若地反问:“易东家可知那些客人为何会中毒,毒又要如何解吗?” 易东家转转眼珠,“毒是你下的,你自然知道怎么解。” 穆惜文面含轻讽,又看向蒋许,问:“蒋大夫也不知这是什么毒?” “老朽不知。” 穆惜文点点头,“连蒋大夫都不知道落苏和河蟹相克,同食会中毒,那易东家不知此事,只顾照着往日惯例抄袭一通也就说得过去了。” 外面的百姓一下沸腾,蒋许也急急追问: “什么,这两者同食会中毒?” “对,蟹肉性寒,落苏甘寒滑利,这两者的食物药性同属寒性,同食会导致腹泻呕吐。此毒可用藕节治疗,所以每一桌点了落苏河蟹的客人,悠然居都会送上一份藕节作为赠品,就是为了防止中毒。 我看那位客人的毒还未完全清除,还是早点治疗。” 中毒者的亲眷热切地看向蒋许,蒋许低头琢磨半晌,最终点头同意,“死马当活马医了,穆东家既然如此清楚这两样食物相克,想来不会乱说。快去拿藕节。” 治疗方案已经说了,穆惜文便不再关注,继续说道:“以往的新菜品配方易东家偷了也就偷了,落苏河蟹这道菜的配方我可不敢轻易泄露,所以整个制作过程都只有我一人在厨房内。 就是不知道易东家又是如何盗得这道菜的配方的。我清楚地知道这道菜会中毒,也明白如何解毒,易东家声称落苏河蟹是你研发出来的,却连这些食物药性都不知道。大家觉得合理吗?” 一直胜券在握的易东家有些急促地呼吸了一下,“我尝过这道菜,根本没有中毒,你在骗我!” 第五十九章 善惑人心 穆惜文老神在在,“易东家管理吉祥酒楼十多年,一直将其经营成安阳县首屈一指的大酒楼,想必对自家厨师的厨艺很自信。就算是尝菜,也会只品尝河蟹,对落苏想来是不屑一尝的。 而且你是在悠然居的新菜品推出后才急急去市场上购买河蟹的。安阳县内虽说有一条河,但毕竟不临海,海鲜还是比较稀缺。所以悠然居能跟平常一样推出五十份新菜品,吉祥酒楼却只能做出十份新菜品。” 易东家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围观百姓也反应过来其中不正常的地方。 “对啊,往日悠然居都是限量五十份,但吉祥酒楼从来不会限量。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吉祥酒楼慢了一步买不到河蟹了,怎么会只做十份?” “如果这落苏河蟹真的是吉祥酒楼想出来的,没道理他们还备不齐材料。这样看来……” 穆惜文没有放过易东家,她乘胜追击,“本来悠然居老老实实做生意,也不敢招惹易家,对于吉祥酒楼盗窃配方并倒打一耙的事也是再三忍耐。 但没想到我们的一再容忍,竟会让吉祥酒楼失去了对食物安全的敬畏心,为了追逐利益,将有毒的食物高价出售。既然如此,今日,我们悠然居势必要为自己夺回清白,给无辜中毒的百姓一个交代!” 易东家的脸颊不自然地抽搐着,听到百姓的质疑,他的心直往下落。就算他可以和龚知县联手送穆惜文进大牢,但失去了百姓的信任,吉祥酒楼迟早会垮,他也就对易家没作用了。 他突然转头,直勾勾地盯着人群中的王佩云,在对方有些慌乱的神色中,毫不犹豫地说: “这位姑娘便是将配方售卖给吉祥酒楼的人,她说这些配方都是她苦心钻研出来的,而悠然居的二东家与她是同村之人,所以配方不小心被泄露了出去。 这一切都不关吉祥酒楼的事,我们也是苦主,光是购买配方,吉祥酒楼就耗费了上百两银子。” 他知道王佩云是龚其的干女儿,但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要想把吉祥酒楼摘出来,就只能将一切都推到王佩云身上,再者他也没有乱说,这可是王佩云的原话。 被无数异样的视线注视着,王佩云顿感如芒刺背。 她在心中狠狠唾骂了易东家一番,随后摆着弱风扶柳的身姿,面带忧愁地走到堂下。 龚知县瞧见自己的干女儿也被牵扯进来,当即眼角就狠狠一跳,简直想将易东家拖出去打一顿。 “民女王佩云参加知县大人。” “咳咳,起来。”和声唤起王佩云后,龚其又厉声面对穆惜文:“你可是盗窃了这位姑娘的配方?” 穆惜文深吸口气,忍下暴打龚其的冲动。“龚大人,我是原告好。王佩云,你确定是我盗了你的配方?” 王佩云面带不忍,开口说道:“阿文,回头是岸。我们是同村好友,我研发那几道菜品时从来不会刻意避开其他人,但我没想到你竟然……” 穆惜文一个白眼翻上天,“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你就说栀子花蜜饯那道甜品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研发的。” 回忆了一下悠然居最开始推出栀子花蜜饯是八月初,王佩云便道:“七月份的时候。” 就算说谎又如何,穆惜文又拿不出证据,这个时间还不是任她自己说。 她还在暗自得意,却听穆惜文道:“可是我在五月就已经开始售卖这道甜品了。” 见她脸色微变,似要开口质疑,穆惜文直接堵了对方的后路。 “张府的张映安公子就是人证,当时我做出来的栀子花蜜饯都卖给了他一人。” 王佩云慌乱了一下,强撑着说:“哦,是我记错了,我在四月就已经开始制作出这道甜品了,只是后来耽误了时间,所以……”这个拙劣的解释还没说完,她便看见穆惜文嘴角勾起了邪恶的弧度。 怎么了?她刚刚的话有哪里不对吗? 她的手心微微冒汗,穆惜文的笑就像一把无形的刀,令她坐立不安。 “可是,榆庆省的栀子花都是五月才开花,你四月去哪研究这道菜?可别说你又记错时间了。” 穆惜文的话一出,堂下静了一瞬。 “栀子花好像真的是五月才开花……我看这小姑娘一脸温柔,没想到竟然说谎骗大家。什么自己辛苦研制的,分明就是抄袭的悠然居。” 听着下面纷乱的质疑声,王佩云脸色苍白起来,原本粉嫩的嘴唇被她咬的发白,突然响起的系统播报声更令她面如土色。 【宿主声望值-1。】 那边,穆惜文的发问还在继续:“缃色玉团为什么要选用黄桃而不是别的桃子?” 王佩云脑海中一片茫然与畏惧,她竭力圆着话:“额,因为,因为黄桃营养、滋润……” “错,因为颜色好看。我试过其他桃子,做出来都没有黄桃这么颜色鲜艳。” “哈哈哈——”围观者乐不可支地笑起来。 但王佩云丝毫笑不出来,因为她的声望值又降低了一点,再降下去,“人美心善”的称号就会被收回了。 她白着小脸,几乎是惊惧地在心里吼着:“兑换颜值和声音!” 【耗费1000气运值,购买“肤如凝脂”,附加属性惹人生怜;耗费1000气运值,购买“靡靡之音”,附加属性善惑人心。】 一瞬间,穆惜文敏锐地发现王佩云浑身的气场变了,本就细腻的肌肤更加莹润透亮。 王佩云眨眨眼,眼角半垂的泪珠轻轻颤动着。 “大人,是民女的阿娘生病了,为了给她买药,我才会一时糊涂,在发现我只要尝过一道菜后就能分析出这道菜的配方后,我便将悠然居的配方卖给了易东家。如今阿娘吃了药也慢慢好转了,民女也算了了心愿,要如何罚我都认了。”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如泣如诉,配上她柔弱的身姿,更是惹人怜爱。 “哎呀,也是一片孝心,虽说做了错事,但好歹没给别人带来麻烦。” “是啊,悠然居也没啥损失,要不就算了。” 一时间,围观群众多被蛊惑,纷纷帮王佩云说起好话来。 第六十章 再告易家人 龚其在上面也是一脸怜惜,“今日这案子就算了,可怜你也是一片孝心啊,如此至纯至孝的人,该受到褒奖才对。”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本官这就修书一封,让朝廷大大褒奖你一番。” 王佩云拿着手帕擦眼睛的手顿了一下,眼前这些人是受了“肤如凝脂”和“靡靡之音”的影响,如果真的修书去燕州,燕州人脑子坏了才会觉得一个盗窃他人配方赚钱的人至纯至孝。 她轻启嘴唇,婉转之声流泻而出:“多谢大人好意,这件事毕竟是我做的不对,怎么也担不起至纯至孝,只要阿文能原谅我就好了。” 说完她用饱含歉意的眼神直直看向穆惜文。 可穆惜文却分明从那眼底窥见了一丝得意与阴狠。王佩云的这手反击如果是其他人见了,肯定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主谋一副受害者的委屈样是什么鬼? 但穆惜文却早有预料。自从怀疑对方身负系统后,她早就做好了对方绝地反击的准备。 今天这一招,不仅是为了彻底击败吉祥酒楼,也是为了逼王佩云露出破绽。 如果王佩云真的这么容易就被她打败,那她才要怀疑一下原书小福星女主的水平。 王佩云还在用盈盈如水的目光看着穆惜文,龚其和其他百姓也是眼含期待,似乎穆惜文不原谅对方就是她的不对。 呵,算盘打得还挺响。 她施施然道:“要我原谅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这种偷窃行为这段时间给悠然居造成了重大的经济损失。 同时,如果这种恶劣行为得不到惩罚,我担心会有损安阳县的治安氛围,以后大家都有样学样,肆意妄为地偷袭别人的东西,岂不是糟糕? 所以,为了减轻知县大人的工作,塑造良好的社会环境,我觉得让王姑娘归还她非法所得的那些银两,同时吉祥酒楼也要将这段时间的非法所得作为赃款赔偿给悠然居。” 这番话得到了围观群众的支持,龚其也意有所动,但王佩云却接受不了。 她用手帕擦擦眼角,又是一脸羞愧与落寞,“阿娘的病需要的药材很昂贵,那些钱都……” 见她又要鬼扯,穆惜文直接呛声:“东西河村离这么近,既然赵姨生病了,我也略通医术,不如回去给她看看?” 穆惜文的威胁显而易见,王佩云只好含恨转移了话头,“先前为了给我娘买药,所以花掉了二十两银子,现在只剩一百二十两银子了……” 只剩一百二十两银子是真,另外二十两却不是买药,而是因为阿兄学院的夫子生辰,用这二十两银子给那位夫子置办寿礼去了。 至于剩下这一百二十两,她爹是打算用来翻修家里的房子的。 龚其担心穆惜文不依不饶,在王佩云的话一出口后,连忙就要断案。 他重重一拍惊堂木,“好了,今日的案子都是一场误会。既然穆氏女觉得受了委屈,王氏女又善心宽厚,那就给悠然居一百二十两银子了案,如此也算皆大欢喜了。” 穆惜文狠狠翻了个白眼,春秋笔法可真溜,不愧是混官场的人。 见案子了结,下首装死的易东家突然带着和善的笑跟穆惜文套近乎:“唉穆东家,都是一场误会啊。这件事吉祥酒楼和你们悠然居都是苦主啊,看在王姑娘也不容易的份上,我就不追究她的责任了。咱们不如也一笑泯恩仇,正好两个酒楼还可以联手合作呢。” 这主意打的,穆惜文前世没见过的爸妈都听到了。 她对着易东家亲切一笑,在对方惊喜的眼神中说:“等一下,上一个案子结了,现在可以开始处理我状告吉祥酒楼谋财害命、通过不正当手段竞争的案子了?” 惊堂木一歪,差点被龚其甩出去。 “什么?什么案子?” 围观的百姓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既激动,又愕然,甚至还带有一丝莫名的“果然如此”的了然。 来了,“胆大包天”的穆氏女又要状告易家人了! 上次易秀才状告穆惜文的爹盗窃财物,结果反被穆惜文告得流放郴州;如今吉祥酒楼的易东家状告悠然居偷窃独家配方,身为悠然居二东家的穆惜文就反告易东家谋财害命。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又是谁胜谁负了。 易东家原本和善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此时的他乌云密布,一双眼睛中射出冷冷的光。 不过这眼神却丝毫吓不到穆惜文,她镇定自若地说:“吉祥酒楼的易东家暗中收买了悠然居的钱管家,导致悠然居的许多独家菜品配方被泄露。 这并不是吉祥酒楼第一次干这种勾当,曾经的万丰酒楼、盛泰酒楼都是被易东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搞垮的。 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如果有的酒楼无法收买到重要人物,就是直接谋害酒楼东家的性命,直接一把火将酒楼化为灰烬。” 随着穆惜文的话语,易东家的表情愈加阴沉可怖。 “穆东家,没证据的事我劝你不要乱说。为了打败吉祥酒楼就编造这种话也太可笑了。” “我当然有证据。”看着易东家那如毒蛇般瘆人的眼神,穆惜文自信一笑,“有请万丰酒楼罗东家、盛泰酒楼孙东家。” 听见这两个名字,易东家勃然变色。 外面很快走进两个中年男子,在场的百姓中有不少人认识他们,而随着他们的供词,易东家一直伪装的面目也终于被无情地撕裂。 “天呢!没想到万丰酒楼当年的那把火竟然是吉祥酒楼找人放的,罗东家现在腿也断了,妻子也跑了,真是造孽啊。”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易东家看上去这么老实和善,没想到竟然这么歹毒,害了多少人哇!” 易东家的脸像刷了层浆糊般地紧绷着。虽然人证在,但毕竟已经过了几年,物证早没了,只凭这几人的供词,并不能给易东家定罪。 因此他还是坚决不认此事,任凭百姓怎么叫骂,他都咬定是穆惜文陷害他。 这种言论当然不能让老百姓信服,他们全都在外面怒骂起来。 为了挽回一点口碑,易东家只能咬着牙说:“既然穆东家一定要为难老夫,那老夫愿意将这段时间利用那几道新产品所赚的钱赔偿给悠然居,就希望穆东家拿了钱不要再继续找人刁难吉祥酒楼了。” 第六十一章 你也别闲着 龚其早已被吓得两股战战了,要知道这易东家可是易知府的人,要是出了事,他的知县也就做到头了。 顾不上群情激愤,他胡乱定了案:“好了!这两人不过是嫉妒吉祥酒楼,所以故意说谎陷害易东家罢了。穆东家你没有证据就不要再胡闹了,否则本官就要治你个扰乱县衙的罪了!现在判吉祥酒楼赔偿悠然居一百两银子,此案已了,所有人都退了!” 龚其这昏官一样的做法自然引起了无数的不满,当下便有无数百姓叫嚣起来: “呸!这狗官和易东家有亲戚关系,难怪当年柳东家状告他不成还反被打板子呢!” “老子以后再也不去吉祥酒楼吃饭了。这种谋财害命的人开的酒楼可别吃坏肚子了,人家有后台不能把他怎么样,我们老百姓还不能从我做起,不去吉祥酒楼消费吗?” “对!我以后不去了,吉祥酒楼快点给我关门大吉!” 听着这些愤愤的怒骂声,易东家的脸变得一片惨灰色。 看着两人僵硬的脸色,穆惜文轻笑一声,催促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易东家就派人去取一百两银子给我。王姑娘也别闲着,我知道你要说自己身上没钱,但你不是龚知县的干女儿吗? 万一等回村后你又说那一百二十两银子被买药花光了,我也不好再找你要钱,到时知县大人肯定也是站在你这一边。不如你先找龚大人借一百二十两还给我,然后你们之间的算账也方便。” 不得不说,穆惜文确实猜中了王佩云的心思,她只想着先把目前的困境糊弄过去,之后就以买药为借口一直拖着不给钱。穆惜文若是来要钱,那在村人眼中她就是不依不饶,总能毁一毁她的名声。 此时如意算盘被打破,王佩云只能用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好似不堪打击般摇晃了一下身体,随后一脸受辱的表情,“好,我这就借钱还给你!” 易东家双目中已经要喷出火来了,但在百姓炯炯的注视下,也只能强行忍下胸中沸腾的杀意,用沙哑的声音恨声说:“好!” 穆惜文才不管两人想要把她凌迟的凶狠目光,开开心心接了赔偿的银两。 “这穆氏女真厉害,专门跟易家对着干呢。易秀才和易东家都栽她手里了。” “还不是他们多行不义必自毙!仗着易家的势力和狗官的庇护,一直在我们安阳县为所欲为。现在好了,有了穆惜文这种不畏强权的奇女子,我看龚其这个狗官不久也要栽了!我虽为男子,却也是远不如她啊。” 外面,老百姓振奋,读书人也对不畏权势的穆惜文极为赞扬。 听到这些话,穆惜文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几位学子打扮的年轻人一拱手,道:“曲水阁已完工,今日第一次待客。几位公子若是有空,今日申时不妨来悠然居一聚,品一品曲水流觞的雅事?” 那几位学子眼睛当即就是一亮。“哦?曲水阁终于建好了,穆东家放心,我们肯定会带上几个好友前去的。” 跟围观者宣扬了一番第一届曲水流觞的举办时间,穆惜文便悠然地返回悠然居了。 一直惴惴不安的小邱见了完整归来的穆惜文,一直软着腿终于硬了回来。徐东家这几日去保宁府找好友去了,要是二东家出了事,悠然居可就危险了。 罗东家和孙东家两人跟随穆惜文一同回了悠然居,两人都拱手向穆惜文道谢:“今日多谢穆东家全了我们二人的心愿,让易时桔这个老匹夫露出了真面目。虽然龚其那个狗官还是在包庇他,但我相信吉祥酒楼的倒闭就在不久了!” “哪里哪里,今日也要感谢两位东家出场作证,否则仅凭我一人,肯定无法扳倒易时桔。” 孙东家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喜气的胖子,此时他满面红光,兴奋地说:“出了这种事,他肯定会被泰安府那边的易家当作弃子,哼哼,那时就是老夫报仇的时候了!” 随后又是一拱手,“穆东家,老夫就先回保宁府了,日后有缘再见。” 这孙东家颇有几分本事,运气也比罗东家好得多。当年虽然被易时桔搞得关门大吉,但他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泰安府,前往保宁府谋生,并娶了一个商户小姐,很快又开起了新的酒楼。 送别孙管家后,穆惜文转身看向罗东家。 他的精神状态就比孙东家差多了,明明两人年龄相仿,他却像大了一轮一样。 灰败的脸上嵌着两只塌陷的眼睛,三十多的年纪却早生华发。下半身两条腿都无力地拖在地上,只能靠木棍支撑全身的重量。 当年的一场大火不仅烧毁了他的酒楼,更导致了他双腿被废,妻子也抛下他跑了。如今他只能拖着残废的身体开个小豆腐摊,养活女儿和小儿子。 此时罗东家有几分尴尬地对穆惜文笑了笑,说:“穆东家,我也回去了,家里的摊子还等着呢。” “等一下。”穆惜文看着他,认真地询问,“罗东家,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受聘成为悠然居的新管家?” 垂着头的罗东家猛地抬起头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新管家?可是我的腿……”他哆嗦了几下唇,有些磕磕巴巴地反问。 “对。实不相瞒,我的目标并不只是安阳县,我打算将悠然居开到泰安府,开到保宁府,甚至是北河省、南阳省,一直开到大魏都城燕州! 所以我需要有人能帮我打理安阳县的店铺,而罗东家你就是那个不二人选。钱管家和易时桔勾结,虽然没能抓到他的证据,但这种人我肯定不会再用。 而罗东家你的人品这些年来周围乡邻有目共睹。作为管家你并不需要亲力亲为,只要管好整个酒楼就行,腿不是问题。我可以给你开每月二十两银子的佣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和我一同将悠然居打造成享誉大魏的第一酒楼?” 罗东家瘦弱的身躯颤动起来,他扫过别致雅趣的悠然居,原本暗淡无神的双目中迸射出一种名为希冀的光芒。 “我愿意!” 第六十二章 即将到来的危机 干净利落地将钱管家扫地出门后,悠然居就迎来了新一任罗管家。小邱等店小二知道了钱管家勾结吉祥酒楼偷卖配方的事,恨不得将钱管家一拳打死。 在对钱管家的极度憎恨下,空降来的罗管家反倒获得了大家的一致怜惜。 当然,悠然居是穆惜文事业起步的第一站,完全交给外人也不可能,虽然她相信罗管家的人品,但做事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她的视线扫过大厅内的几人。 原先的悠然居除了徐东家,就剩钱管事、小邱和一个厨子。 重新开业后又招聘了五个店小二、三个厨子,这些人暂且不论。 除了他们,就是穆富阳、周长河、穆杏儿、穆建勇四人,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悠然居帮忙。 前三者算得上她手上忠诚度最高的几个人了,至于穆建勇,虽然四房和原身一家关系一般,但铅中毒事件后,四叔和四婶对着她态度倒是好了许多。 特别是穆建勇这个小屁孩,天天追在她后面,殷切得不得了,一副要认她做大哥的模样。四叔四婶那不用管,只要保证穆建勇对她的忠诚度就行了。 穆惜文还在思索中,恰在此刻时,444的声音突兀响起: 【恭喜宿主成功通关第三关任务——小康之家,获得200积分,累计积分共计550点,激活“预知”功能。撒花撒花!】 穆惜文的心神瞬间被444摄住,她强行忍下兴奋的表情,在脑海中激动地问:“预知功能?怎么用?我能预知什么?” 【你可以预知即将发生的灾难哦,这样就能提前做好准备,努力规避灾难带来的一系列恶劣影响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棒?我果然是最厉害的!】 “棒棒棒!你真厉害!”穆惜文美得想亲444一口。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最危险的,就是层出不穷且时间不定的各种灾难,如果能提前预知灾难的发生,那无疑是大大增加了她的胜算。 【嘻嘻,那现在要不要先花50积分预知一下即将到来的危机呀。耗费积分越多,预知范围越广,时间越精准哦。】 穆惜文美美的笑顿时一收,“还要积分?等一下,激活这个功能是不是花费了500积分?现在我就剩50积分了?” 【当然,这么牛逼的功能不要积分就能预知?美得你!你现在就只有50积分了,开启预知吗?】 444催促着,穆惜文脸色扭曲了一阵,最后还是咬牙切齿地说:“开启!” 下一秒,穆惜文的脑海中便出现了一段加粗的红色字体: 半月内,保宁府将会洪水泛滥,无数流民逃难前往邻近的泰安府和龙安府。 刚看清这行字,444发布任务的声音随即响起: 【发布第四关任务——洪水泛滥,请宿主守护安阳县的安危。顺利通关奖励300积分,任务失败泗河将会淹没西河村。】 这个惩罚令穆惜文瞬间冷下了脸,浑身散发的凛冽寒气让店内其他人都惴惴不安起来。 “水淹西河村?” 【是的,这其实不能算惩罚,而是任务失败后必然的结果。】444点到为止,多的却不愿说,借口尿遁跑了。 “二东家,怎么了?”罗管事轻声发问,这声音也唤回了穆惜文的神思。 她勉强解释了一句:“没事,只是想到钱苗那东西就这么白白放过了,心里不爽。” 小邱等人也愤愤地应声。 穆惜文的视线划过穆富阳和周长河,最终定在了穆杏儿和穆建勇身上。 二房一直对原身一家还不错,穆惜文也有意帮衬他们,如果穆富阳和穆杏儿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才,那对穆惜文来说裨益会很大。 但在获得预知能力后,穆惜文却并不打算将穆富阳和周长河两个可靠的壮丁安排在悠然居,这完全是浪费人力。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这两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伸手招过穆杏儿和穆建勇两人,然后对着罗管家说:“罗叔,这两个是我的堂弟堂妹,我现在手下正缺人,所以想麻烦你帮我调教一二。 你知道我的志向的,所谋不在一县一府,所以我很需要帮手,你这边如果有什么可靠的朋友,也可以介绍过来。他们两个也能当大半大小子使唤了,你尽管教,不需要顾及什么。”说完对穆建勇两人使了个眼色。 穆建勇不愧是他鬼精鬼精的外表,当即就大声对着罗管家喊道:“师傅!” 跟着穆惜文做了两个多月的生意,腼腆羞涩的穆杏儿也活泼机灵多了,也连忙对着罗管家展开一个甜甜的笑,软软地喊话:“师傅。” 罗管家下意识笑起来。有了穆惜文这个志存高远的女东家,他对于教导女子一事也没了什么抗拒,便顺势应承下来:“好,那你们可要认真一点,老夫可是很严格的。” 两人点头似捣蒜,穆建勇美滋滋地想跟着“大哥”穆惜文果然没错,自己竟然成为酒楼管家的学徒了。 穆杏儿更是激动得小脸蛋都红扑扑的。她已经十三岁,村里她这个年纪的姑娘都该相看人家了。如果是以前,她或许就认了,听从阿爹阿娘阿奶的安排,随便嫁给一个人。 可跟着阿文姐,听阿文姐意气风发地展望未来,她不禁也对自己的人生升起了朦胧的期许和规划。 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她要的到底是什么,但如果真的能成为罗管家的学徒,就是阿奶也要高看她几分,不会轻易将她许了人家。 安排好一应事务,穆惜文便回房给徐广宣写信。不仅是告诉对方悠然居内的人事安排,也是为了向他询问保宁府的情况。 徐广宣正在撰写有关防治洪水的书册,他与张学道又是好友,如今张学道正在保宁府主持院试,如果他看了自己的信后能及时跟保宁府的知府联系上,说不定这场灾难能被制止。 写好信后交给小邱,让他去城外的驿站送信。 看着小邱远去的身影,穆惜文掩下内心的担忧:不知道大魏的驿站速度怎么样,会不会耽误时间? 申时已至,穆惜文净手洁面,准备正式启动悠然居第一届曲水流觞宴。 第六十三章 女主又搞事了 曲水流觞宴的习俗与穆惜文前世名流千古的曲水流觞相似:诸位学子在水池两侧席地而坐,将盛了酒的觞放在溪中,由上游浮水徐徐而下,经过弯弯曲曲的溪流,觞在谁的面前打转或停下,谁就得即兴赋诗并饮酒。 当然穆惜文也稍稍更改了一点规矩,除了作诗、饮酒之外,还有弹琴、绘画、吹笛等,只要是文雅之事,皆可选择。 这就要让学子们参与热情大多了,毕竟有许多人作诗确实困难,即兴赋诗更是难上加难。 第一届曲水流觞宴自然是大获成功,斩获了无数的赞誉声。此举,又极大地提高了悠然居的名声。 众学子热情非常,小食的时间到了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谁也不愿先一步离开。 悠然居后院有独立的房屋,可以让罗管家带着儿女栖身,小邱他们也住在那儿,看顾酒楼的事就交给了罗管家负责。 小食过后,穆惜文便带着穆富阳几人返回西河村。 牛车很快驶进西河村,穆惜文敏锐地发现今天村道上的行人特别少,往日总有一些干活的人经过。 慢慢往穆家的方向前进,穆惜文远远就看到穆家门前围了一大群人。 一眼望去,人群中最瞩目的必然是柔弱纤细、垂眸不胜娇羞的王佩云。 穆惜文琢磨了一下,女主又要搞什么事了? 周长河也察觉到了异样的氛围,有些迟疑地降低了车速。但人群中有人看到了他们的身影,大声喊了起来:“诶,穆家的回来了。” 他下意识看了穆惜文一眼,对方抬手示意他停下。 王氏吊着双眼背倚着门槛瞥着穆惜文,村人也用异样的眼神在暗中扫视她。 人群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个队伍,一半以穆岳为首,一半以王大田为首,事态颇有几分剑拔弩张。 看见穆惜文,王大田当即沉着脸质问:“穆岳,你刚当上里正就要这么欺负我们东河村?我当初可是公平公正,决没有任何二心。你这样欺负我们东河村,是不把我们东河村放在眼里吗?” 其他东河村人听了这话更是愤怒,青壮年鼓起手臂的肌肉,气愤叫嚣:“就是,凭什么欺负我们东河村,当初王里正可没对不起你们西河村!” 西河村的青壮年不甘示弱地展示着自己的武力。 这么严肃地场合,穆惜文却差点笑出声。亏王大田说得出自己公平公正这话,王家人是一脉相承的厚脸皮吗?女主跟他爹学的? 她有心思看戏,人群前方的穆岳则是十分严肃:“王大田,你不用故意说这种话挑拨。当初你之所以没能继续担任东西河村的里正,就是因为你处事不公,损害村人的利益,只顾为你的小家谋利。 今日这事我绝对相信我家阿文,不能只凭你空口白牙就想定阿文的罪。” 穆惜文眨眨眼,还跟她有关系啊。她不记得自己啥时候整王家了啊,除非…… 那边的王家人很快就为她解了惑。 “小灾星,快把我家的银子还回来!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突然冒出来。 穆惜文循着声音看向了王佩云身侧那个看上去与她同龄却逊色许多的女子。 “小春,你别乱说。”王佩云又急又愧地扯着女子的衣袖,抬眸对穆惜文投去满怀歉意的一瞥。 “你家的银子?”穆惜文若有所思。 “对!”一个东河村人激动地大声吼起来,“那银子佩云姑娘说她是想给我们整个东河村买一辆风谷车,现在经常下暴雨,稻谷收割回来如果不及时脱粒晒干,我们后半年可怎么办?你把我们的钱还回来!” 这人的话获得了许多东河村人的声援:“还回来!还回来!” 王小春跟着骂起来,那鼓起的眼球瞪到极致,就像一只癞蛤蟆般。 “什么乱说,不是你说的这一百二十两银子被这小灾星拿走了吗?我不管,那里面还有我的嫁妆,你快找这小灾星要回来!” 见王小春还在污言秽语,王佩云更急了,她十分羞愧地对着穆惜文道歉:“抱歉阿文,剩下那些银子我本来是打算给东河村添置一台风谷车的,都已经告诉他们了。结果钱给了你,大家都是一时激动……” 说到一半,穆惜文直接截住了她的话头:“不用道歉,我自己来。” 然后径直上前,对着张着嘴还在不断辱骂的王小春左右开弓,“啪啪”两巴掌,直接将王小春长了许多痘印的脸扇成了猪头。 火辣辣的痛感席卷全身,王小春直接被扇懵了。 吹了吹手心,穆惜文扫过围观群众,漫不经心地说:“王佩云,我不知道你回来又卖什么惨煮什么茶了,你勾结悠然居的管家,将悠然居的独家配方偷窃后卖给吉祥酒楼,给悠然居造成极大的损失。 因为龚知县是你干爹,所以他维护你,只让你赔了悠然居一点银子就当私了了。现在是怎么,你不想私了?那咱们再去衙门走一趟,免得你家这些智障觉得我占你家便宜了,怎么样? 还有,据我所知知县夫人送你那条裙子都价值上百两,你这么诚心这么善良,不如直接将那只能看却没什么用的裙子卖了,那买风谷车的钱不就来了吗?” 穆惜文漫不经心的话完全颠覆了东西河村人的三观,在他们心中就和仙女一般善良的佩云姑娘怎么可能干得出偷窃这种事? “什么?佩云姑娘盗窃?不能!” “不是说阿文欺负佩云姑娘吗,结果那钱是佩云姑娘赔偿给阿文的?” 最开始出声那个东河村人见王佩云羞愤的表情,自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明明就是他们理亏,他们竟然还气势汹汹地来找苦主理论。 他十分不自然地小声道歉:“对……对不起,我不知道真相是这样的。那钱确实应该赔给你。” 有这种理智的人,自然也有不理智的人,还有一些人小声地埋怨着:“妈的,什么破酒楼,关你穆惜文屁事,要你多管闲事。好好的一百多两就飞了,买不成风谷车把那钱给大家分了也好啊。” “不知道佩云姑娘会不会卖衣服,肯定会,她都答应要给我们买一辆风谷车了。” 第六十四章 阿文姐是女东家 村人质疑指点的声音令王佩云面红耳赤,鼻尖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 在县衙时那些人至少不怎么认识她,但东西河村人不同,自己从小在他们的羡慕、尊重中长大,他们怎么敢质疑她? 这么贱民怎么敢?! 见王佩云羞愤欲死地低着头,穆惜文无语望天。 她还以为女主又买了什么厉害玩意来对付自己呢,结果就这?就用这一戳就破的谎言妄图来击倒她? 兴致索然地挥挥手,“你们的事自己去协商,就别拦在我家门口了。我爹虽说任职里正没多久,但他处事一向有目共睹,别的不说,那种自己在中间赚差价坑骗村民的事他肯定不会做。” 婊了王大田一番,并在对方的脸色发紫中获得了一丝变态的快乐,穆惜文就要转身回屋。 两个村子的冲突就这么被穆惜文轻而易举地化解了,穆家人自然是庆幸不已,但唯有一个人神色郁郁,那就是王氏。 最初王家人带着东河村人找上门来她还忐忑不安,在知道又是穆惜文那个小灾星惹出来的事后,她就彻底放宽了心。 甚至还在心中阴暗地想着如果能彻底将小灾星赶出西河村就好了,最好连着她没用的阿爹阿娘一起。 这里正之位本来就应该是老大,竟然被老三那个没用的瘸子抢去了。 她美滋滋地想,等老三一家都滚出西河村,那里正之位肯定会回到老大手里,那时穆家肯定就会越来越好。 她原本就对穆惜文没几分血脉亲情,更厌恶且坚信是她挡了穆家的运势。在穆惜文跳水被救了,整个人更是变了个模样,原本勤快、任劳任怨的假象全没了,天天就知道往安阳县跑,家里的活是一点不干。 甚至还敢跟她顶嘴了,上次暗示她吸了全家后辈的寿命的言论一出,原本跟她一条心的小王氏也开始阳奉阴违起来,甚至连老大有时候都会对她的某些做法表达不满。 这种种变化,更让她心里恨极了穆惜文,后悔自己怎么没在她当初出生时就将她摔死。 不过目前她也不太敢跟穆惜文对着干,万一她大庭广众之下再把“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套理论说一遍,说不定在西河村待不下去的人就变成她自己了。 混浊的眼珠一转,王氏瞧见了跟在穆惜文身后一脸同仇敌忾的穆杏儿。 她眯了眯眼,这个赔钱货最近也天天跟着穆惜文那个小畜生出去野,家里的鸡不喂,猪草也不割了。 想到这,她重重几步上前,一把扯过穆杏儿的耳朵,两片薄薄的嘴唇高高翘起,尖声说:“你个死丫头天天去哪里野去了?家里鸡不喂猪不喂,天天就只知道跟着不三不四的人出去鬼混。你这样子还怎么嫁得出去?” 尖尖的指甲戳着穆杏儿的耳朵,那仿佛要把整个耳朵都扯下去的力度令穆杏儿一下就哭了出来。 “呜呜——阿奶,我没有出去鬼混,我去安阳县上的酒楼当学徒去了。” 王氏狠狠跺脚,“好哇,都会骗人了!” 一旁的穆山等人也有几分不快地看向穆杏儿。穆川和鲁氏紧张地奔过去,一个拦开王氏,一个抱住女儿。 小王氏沾沾口水,一边择菜一边用讽刺的声音说:“哟杏儿,这撒谎就不好了。你一个丫头片子当什么学徒呢,人酒楼东家失心疯了不成。” 穆建勇此时正沉浸在王家倒打一耙的愤怒中,听见小王氏对穆杏儿的讽刺,立马就跟炮仗似的叭叭出声:“杏儿妹妹才没有撒谎呢,她就是去酒楼当学徒了,我现在也是那酒楼的学徒。而且阿文姐还是那酒楼的东家呢!” 王氏尖酸的脸一僵,小王氏看好戏的表情一收,围观众人无不陷入半痴半呆之中。 “阿文是酒楼东家?女娃娃当东家,这……这可能吗?” 穆岳也一副呆住的表情,傻傻地问:“阿文,真的吗?你成了一家酒楼的东家?” “咳咳,”穆惜文故作谦虚地咳嗽一声,“就是二东家啦,不足挂齿不足挂齿。现在悠然居也就只是安阳县最有名的酒楼而已,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你们,想着做出一点成绩后再说。” “嚯!”有人大吃一惊,“竟然是悠然居,我知道的,它现在比吉祥酒楼还出名呢,每天都排着长队,听说那些读书人最喜欢去它家吃饭了。阿文你也太厉害了,竟然成了那的东家!悠然居是怎么从之前的半死不活变成现在这样的?” “没什么,经营有方就行了。”穆惜文就像前世的成功学专家一般,挥手,点头,致意,沉稳地用最简洁的话语表示自己的牛逼。 看着她宠辱不惊的模样,村人甚是感叹,“阿文都能告倒易老爷了,现在就是当个酒楼东家,这有啥不可能的。” 穆惜文也在心中默默点头,这不过是她的罢了,万里长征才迈出第一步呢。 见穆惜文果然摇身一变成为一个酒楼的东家,那酒楼生意还特别火,不说王家人,就是穆家人也是神色各异。 穆岳、赵氏与二房的人惊喜、兴奋、与有荣焉;四房的穆海和罗氏得知自己儿子成了学徒也是一脸的喜出望外,原本对穆建勇天天跟在穆惜文屁股后面跑的不满全部烟消云散。 但王氏和大房的人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小王氏嗒了一下嘴,刚想酸溜溜地开口,穆山就一个狠厉的眼神制止了她。 穆惜文无意在这看众人变脸,浅浅装了一波逼就准备转身离开。 但她今天是注定没这么容易回屋的,因为此时被扇得呆愣半天的王小春终于反应了过来。 “啊——我的脸——穆惜文你个小灾星,没人要的丑八怪!” 围观人群中,身材肥胖的李金花双眼闪了闪。 要说最恨穆惜文的人,她肯定算得上一个。虽说她不知道自己落水的事是穆惜文暗中下的手,但她仍然将此事迁怒到了穆惜文身上。 她在人群中起哄:“前几天我去清水湾,那去院试的学子都回来了,这魏子隐怎么还没回来啊。” 随后她又压着声音接话:“这魏子隐三年没进私塾,肯定考不上。别是嫌太丢人不敢回来哦。或者是考中了嫌弃某个小灾星,所以直接不回来了。哎呦,那某人岂不是变成没人要的弃妇了?” “吹什么女东家呀,还不是被男人甩,正经女人谁出去抛头露面的。” 要说八卦就是人的本性,就算围观群众中有一些对穆惜文并没有恶意的人,此时也不禁跟着猜测了起来。 “什么?魏家小子应该不是这种人?” “好像是有考生回来了,怎么没见魏小子啊?” 王小春听见这些猜测,扯着肿成猪头的脸得意地笑起来,“哈哈,没人要的——” “阿文!” 突然,一个如玉石般的男子声音压下了所有的猜测和嘲讽声,清晰地传入穆惜文耳中。 第六十五章 我回来娶你了 她怔怔转头,男子皎皎如天上月的清冷容颜猛地撞入她眼中,霎时间,所有的人和景似乎都成了黑白色的背景,徒留眼中那一种颜色。 “我回来娶你了——” 男子站在槐树下,展眉微笑,清隽动人。 他的嘴边荡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声音却是那么的坚定和有力。 王小春等人全都愣住了,就连王佩云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穆惜文回过神来,罕见地生出了几分尴尬。短短十多天不见,她怎么就感觉魏子隐又帅了这么多呢? 王小春抽着气,心中一下是对自己以这种猪头形象看见帅哥的自卑羞恼,一下是对这种极品帅哥竟然是穆惜文那个小灾星的未婚夫的不爽恼怒。 最终这两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令她口不择言地说:“你一穷鬼拿什么娶?肯定考不中的废物,不过穆惜文那种小灾星有人要就该烧高香了,肯定是倒贴钱要你娶她?” 魏子隐原本含着柔情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如冰,寒气逼人。他下颌微微扬起,睥睨地看了王小春一眼,随后若有所指地朝身后看去。 这时众人才发现他竟然不是一人回来的,身后还跟了长长的队伍,一匹高头大马神气地昂着头,马车上堆满了各种礼品。 这支队伍是泰安府下派的往各个州县通报院试结果的队伍。 为首之人不得不说十分懂人情世故,见状立马堆起满脸谄媚的笑,上前一步对众人说:“哎呦,你们就是魏案首的乡邻? 魏案首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十六岁的小三元,第一名哟,咱们泰安府多少年没见过了?劳烦几位带个路,我们还要去魏案首家里道喜呢。” 那人一番拿腔拿调的做派,直接将众人震在原地。 “什么?魏小子考中第一名了?” 王佩云狠狠咬住了双唇,洁白的贝齿在唇间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 凭什么? 魏子隐凭什么对她不屑一顾却对穆惜文那个小灾星另眼相待?! 她那种可怜虫怎么可以嫁给秀才,怎么可以嫁给魏子隐? 见大家都被震傻了,为首的衙役哈哈一笑,他当然不是真的想让他们带路,就是顺势帮魏案首造一番势。如今效果已经达到,他也该“功成身退”了。 “就不耽误大家了,魏案首,咱们还是快点走。这位是您的未婚妻吗?哎哟,可真是郎才女貌呀,般配!” 穆惜文回过神来,“等一下。”她对魏子隐示意,然后走到王小春面前。 “啪!”抬手又是狠狠一巴掌,用力之猛终于让王小春胆寒,畏惧不已地咽下了几欲脱口的辱骂。 “王小春,嘴巴放干净点。丑八怪,谁能有你这个猪头丑?阿隐现在已经是秀才老爷了知道吗?你刚才出言讥讽他,怎么,是想进大牢坐坐?” 王小春捂着又红又肿的脸,身体也因恐惧而颤抖起来。鱼泡眼里含着两汪热泪,看上去让人不忍直视。 “别哭,伤眼睛。姐姐我今天心情好放过你,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懂吗?”威胁完王小春,穆惜文又将视线直接转向了人群中正低着头心虚不已的李金花。 嘴角嘲讽地一笑,她扬声说:“金花婶子,你这么闲不如回去看看大根叔,他昨天别又去逛窑子了。” 李金花脸色一变,推开众人急急往自家跑去。 “好了,回去。”看着王家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穆惜文心情好大,伸手一拉魏子隐的衣袖,跟着他往魏家而去。 背后,王佩云看着他们趾高气昂离去的背影,死死掐着自己的衣袖,好像恨不得将它撕得粉碎。 任谁看见她此时狰狞的表情,恐怕都要怀疑人生。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永远温温柔柔、说话低声细语的佩云姑娘吗? 王家人要气炸了肺,穆家人则恨不得点鞭炮庆祝。 穆岳和赵氏脸上全是兴奋之色,除了王氏、小王氏、穆桃花几人,穆家另外的人都十分高兴。 毕竟有一个当秀才的亲戚,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小王氏踮起脚仔仔细细看了几圈,终于在人群最后看到了穆顺才,她惊喜地迎了上去。 “顺才!怎么样?累着了。”她举起扇子为他扇风,又拿帕子擦了擦他额上的汗水。 穆顺才望了一眼前方众星捧月般的魏子隐,低着头失落地冲小王氏勉强一笑,“阿娘,我先回屋休息一下。” “诶。”小王氏忙扶着他进了屋。 魏子隐家的房子破破烂烂,为首的衙役十分有眼力见儿,一点异样也没表露。 原来穷得叮当响怎么了,就凭魏子隐年仅十六岁就能考中秀才,就知道他前途无量,未来成为举人老爷也不是不可能。 何况就是他止步于秀才了,但也是压在他们这些普通人头上的大山。 “魏案首,这些礼品都放好了。小的们也不耽误您了,这就先回去了。” 魏子隐拱手致谢,摸出二两碎银递给他。“多谢了,这点钱就请几位大哥喝口茶,劳烦你们送我回来了。” “哪里哪里。” 摸着手中那二两碎银,衙役笑得更开心了。 这报信是个好差事,一般人家高兴了都会给点彩头,但除了一些有钱人家,大多都是给了几十文铜钱意思一下,出手就是二两银子可不多见。 送走衙役,原先围观的西河村人顿时围了上去,但他们也不敢挤着魏子隐了,只敢在外面期期艾艾地冲穆岳使眼色。 “哎呀,里正,你们这可是光宗耀祖了呀。未来女婿可是秀才老爷呢!” 穆岳此时也是分外激动地大笑着,自从腿瘸之后,他好久没有这么开怀大笑过了。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阿文刚给了他一个惊喜,子隐就又来一个惊喜。 可真是大大给他家阿文露脸了。 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欣慰地点头,又拍了拍魏子隐的肩膀,“子隐,辛苦了。回家就好好休息一下,把这几天的亏空补一下。” 魏子隐十分谦逊地说:“好,多谢岳父。” 这称呼让穆岳一愣,随即更加畅怀地大笑了一声:“好!好!” “哈哈哈,咱们秀才老爷现在迫不及待要娶阿文了!”众人都打趣起来。 赵氏更是在一旁偷偷抹眼泪,她擦干了泪水,一抬头就看到围观者神色各异。? 第六十六章 不会爱上她了吧 有起哄看热闹的,有激动的,有笑不达意的,还有一些小姑娘看着魏子隐,眼睛里是遮不住的浓情蜜意。 她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对穆惜文嗔怪地一瞪眼,“傻姑娘,先进去帮子隐收拾一下东西。” “哦。”穆惜文蒙头蒙脑地被赵氏推进了魏子隐的房间。庆幸的是这次魏子隐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拒之门外。 大门开着,所有人都在外面探头探脑,穆惜文觉得怪怪的,三两下将送来的礼品收拾了就赶紧跑出房。 人群中,周长河的阿娘周母舔了舔干裂的嘴,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 她突然拉起身旁女儿的手,往魏子隐的房屋内走去,边走边说:“唉,那东西怎么能这么放呢?好好的东西都压坏了,这一看就不是会过日子的。叶子,你快去帮着阿文姐姐收拾一下。” 说着对穆惜文古怪地笑了一声,“我家叶子最勤快了,洗衣做饭喂猪砍柴一把好手。阿文你歇着,让我们叶子来。” 十五岁的叶子愣愣地被周母拉着走了几步,反应过来后整张脸瞬间臊得通红,眼睛里甚至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阿娘,我不去——” “你个死丫头,快点!” 周母用干枯的手狠狠拧着叶子的胳膊,将那细嫩的胳膊都拧出来一圈红印。 她还在教训叶子,周长河就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般撞了出来。他死死拉着周母,双眼愤怒地充满了血丝。 “阿娘,你干什么?!你们回去,我进去帮子隐收拾。”说完直接推开两人撞开门进了屋子。 随便收拾了几下,他又怒气冲冲地踏步出门。 屋内,魏子隐用深沉如墨的眼眸静静看着这一切,然后缓步走出房门,径直走到穆岳和赵氏跟前,说:“小子不负约定,今日考中秀才回来,还望岳父、岳母放心将阿文交给我,我今后一定会好好待她。” 穆岳捋胡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努力平息自己的心情,带着稍许哽咽的声音说:“嗯好!我们相信你,你一定要好好对阿文。” 听着穆岳和赵氏带着哭音的声音,穆惜文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我会替阿文好好照顾你们的。”她想。 一片温馨的氛围中,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出现: “等一下。虽然你现在是秀才老爷了,但娶亲也该按着规矩来。三书六聘什么的,媒婆上门提亲什么的总不能没有。” 王氏有些畏惧魏子隐此时的身份,但不知道基于什么意图,还是大胆地上前抬杠。 “还有这屋子,也太破了,成婚前是不是应该先把房子修一下。怎么也不能叫我们阿文嫁给你住这种破烂房子。” “阿娘——”穆岳皱起眉,不知道王氏这时候跳出来找事干嘛。 “怎么了,我说的有错吗?阿文好歹是我孙女,我还能害了她不成。这子隐都成了秀才老爷了,总不能修房子的钱都没有。而且修房子也是为了小两口未来打算,难不成秀才老爷还要住在这种破烂房子里一辈子不成?” 越说,王氏越觉得自己有底气,原本因胆怯而缩起的身子也挺直了一些。 穆岳也迟疑了,他对于魏家的房子确实也不太满意。但原本想的是两人成婚后自己再帮衬着,慢慢修房子就成。 但现在魏子隐成了秀才,不说委不委屈自己女儿,这房子也确实跟秀才老爷的身份不符。迟早要修房子,那何不早点修呢? 他还在左右为难,魏子隐却直接上前一步,说:“是我考虑不周,现在这个房子确实委屈阿文了。这样,我这两天准备一下,选个吉日请媒婆上门提亲。一边找人修筑房屋,等新房落成,便迎娶阿文。” 穆岳满意地点头,“如此甚好。” 看着王氏也露出了满意且得意的笑,穆惜文挑了挑眉。 要说王氏是为了帮她说话,那打死王氏,穆惜文也是不信的。自从上次暗婊王氏活的长白发人送黑发人后,王氏一下便从盛气凌人的斗鸡变得奄奄一息,虽然仍旧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但能不招惹她绝对不会招惹她。 今天这是哪一出,突然就想起她是亲亲孙女了? 和穆家商定好之后,魏子隐又对着围观群众一拱手:“各位乡亲,子隐还需忙着修整房屋,今日抱歉就不能招待各位了。等日后成亲之日,一定邀请各位喝杯喜酒,请各位到时一定赏脸。” 这谦逊的话一出,西河村人和一些东河村人顿时倍感荣幸。 “哎呀秀才老爷这话说的,您的喜酒我们这些粗人是一定会厚着脸皮讨一杯喝的,沾沾喜气嘛。” “是啊是啊,大家今天先散了,别耽误魏老爷休息了。走走走。”说完,大家自发地帮着驱赶围观者。 人群很快散去。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赵氏想起魏子隐答应新屋建成后再成亲时,许多小姑娘和家里有女孩的村民都双眼一亮的样子,破天荒地说了句出格的话: “阿文,你之前收拾的什么样子,都被李婶子笑话了,快帮着子隐好好收拾。今天收拾完了才许回家。” 穆岳错愕地张嘴欲说些什么,赵氏一瞪眼,直接拉着他的手转身回去了。 王氏阴阳怪气地不知道嘀咕了一句啥,也转身走了。其余穆家人虽然有些疑惑,但阿文和魏子隐毕竟都要成亲了,也不用多避嫌,便也都跟着回家了。 穆惜文对着魏子隐无奈地一耸肩,“走,我都要怀疑你才是我爹娘亲生的了。” 整理着那些珍贵的笔墨、砚台、纸张时,穆惜文悄悄抬头打量着对面的魏子隐。 他低头沉默地摆弄着物品,长长的睫毛在如玉般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深沉的眼眸。 穆惜文的心神不由飘荡到了今日初见时的画面,那一抹罕见的笑,那一句温柔的“我回来娶你了”…… ! 她猛地死盯着魏子隐。 靠!他今天怎么这么温柔? 不会是爱上她了? 第六十七章 孤寡首辅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强烈的视线,魏子隐抬起头疑惑地看过来。 “额……”穆惜文拨了拨头发,装作不经意地问,“阿隐,你对我是什么看法啊?” 一片沉默。 在穆惜文逐渐惊恐的表情中,对面的魏子隐突然勾起嘴唇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呵,我对你能有什么看法?” 穆惜文瞪大眼上上下下仔细扫描着他,确定他的脸上带着三分讥讽三分不屑四分漫不经心。 她长舒了一口气。 一心搞事业断情绝爱的孤寡首辅突然爱上她这也太令人惊恐了! “那你今天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温柔吓我一跳。” 魏子隐有些不耐地轻啧了一声,“就因为这个,所以你今天一直鬼鬼祟祟偷看我?” 穆惜文有些尴尬地说:“什么偷看,那叫欣赏,叫瞻仰。” 听见这不靠谱的解释,魏子隐轻轻弯了弯嘴角,瞬间又收敛了笑容,冷着脸说:“我们本来就是合作关系,嘲讽你我不是跟着丢脸吗?对了,你是准备跟易家对着干吗?上次还惹的安阳县的老爷,这次直接惹到泰安府去了。” 穆惜文一愣,“怎么这么说?” “今天我刚到安阳县,满大街都是有关一个女子状告吉祥酒楼东家的事。我还在想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厉害,回来一看,哦,我家的。你这是跟易家杠上了?” 魏子隐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番带着些隐秘暧昧色彩的话,穆惜文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这也不怪我啊,易迁是自己撞上来非要冤枉我爹,不然我也懒得搭理他,那些强抢民女、买卖秀才的事又不是我逼着他做的。 还有这易东家也是,非上赶着,结果好了,自己草菅人命的事瞒不住了。他们这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是替天行道哩。” “嗯。”魏子隐点点头,“我也看不惯易家。你搞垮了吉祥酒楼,易知府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所以,我们联手怎么样?” 确定魏子隐是认真的后,穆惜文很爽快地一把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 开玩笑,金大腿当然要抱。 按魏子隐之前的科普,易家可是大魏五大世家之一,她现在就是一个小小的安阳县酒楼的二东家,当然要抱紧未来首辅大人的大腿,才能应对易家可能使出的阴谋诡计。 那只冰冷的手一碰就退开了,魏子隐淡淡说:“行了,你先回去,剩下的我自己来就是。” 说完迟疑了一下,又摸出二十两银子头也不抬地递过去,“我过几日来提亲,你明日去安阳县看看有什么要买的。” “这……”穆惜文推拒着,“不用了,我自己有钱,我现在可都是悠然居的东家了。” 魏子隐的反应是直接拉过她的手将银子塞到了她手心中,然后将她推出了房门。 转身回到穆家,穆惜文自然是又受到了好一番热情问候,在其余人都欢天喜地之时,只有大房的几人闭门不出。 偏房内。 一种沉闷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散开。 穆山沉默地翘着腿坐在屋中,余光瞥见小王氏轻手轻脚进了儿子的房间,隔了一会又轻快地走出来。 “怎么样?顺才……中了吗?” 小王氏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气,圆润的脸蛋像涂上一层红色的颜料:“中了!我儿子可是秀才老爷了!” “真的?”穆山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力道之猛让椅子直接被带翻在地。“那他摆一副脸干嘛?老子还以为他又落第了呢。” 小王氏努努嘴,有些不服气地说:“应该是那个魏子隐,这些年顺才一直被他压着,这下好不容易考中了,魏子隐又是第一名。 你说穆惜文这小两口是不是有些克我们?那白眼狼当了东家也不知提拔自己堂姐堂弟一下。二房那丫头片子都安排去当学徒了,咱们家桃花不比穆杏儿那呆头鹅好一百倍?” 闻言,穆山瘦长的脸一下拉了下来,目光如一把剑般刺向小王氏,令对方有些畏惧地低下了头。 “大好日子,说这种话干嘛?还给你安排,桃花一天被你惯的气性大得不得了,阿文能给你安排才怪。还有铁子,他才十岁他能干个屁。这两娃都被你宠坏了,天天在家里撒手玩,你以后不许娇惯他们了。 另外,阿文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任你打骂的侄女了,人家都能当女东家了。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别天天把白眼狼、小灾星啥的挂嘴上。” 说完恶狠狠警告了小王氏一眼,“顺才考中了是喜事,我去给阿娘说一声,咱家可要摆席好好庆祝下。” 说完就走了,只留小王氏在背后不由不服气地瘪着嘴,她张着嘴小声地骂道:“可不就是白眼狼,偏叫她运气好找到魏子隐这么个好夫家。咱们桃花不比她好一百倍……诶?” 她圆溜溜的眼睛一下瞪大,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如果我家桃花能嫁给魏……” 正胡思乱想着,一道压低的怒喝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娘!你别乱说!” 小王氏惊悚回头,看清来人后吐出一口气。“哦,顺才呀,怎么出来了,在屋里多歇歇呀。” 穆顺才压着声音严肃地说:“阿娘,你别打鬼主意。你知道穆惜文胆敢状告易家,甚至还接连告倒了易秀才和易东家吗?你要是敢抢她的姻缘,鬼知道她被惹急能做出什么事来。还有那魏子隐,他也不是好相与的人。” 脑中突然回忆起在泰安府时见到的事,他脸一白,“你别招惹他。总之,你不许捣乱!现在我成了秀才,桃花也是秀才的妹妹了,想要什么要姻缘找不到?她要是抢了堂妹的未婚夫,不仅她名声毁了,儿子的名声也毁了!” 小王氏浑身一颤,“这么严重?好好,娘不干,娘不乱想了。” 听到小王氏的保证,穆顺才这才放下心来。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在泰安府时,易知府的人曾经找过他。 虽然他因为畏惧而拒绝了陷害魏子隐的事,但他很清楚作为一府长官,想要陷害一个小小的学子有多容易。 他本以为魏子隐肯定完了,心底还升起过隐秘的窃喜。 第六十八章 一夜暴富 可在魏子隐顺利通过搜检,并成为院试案首后,这种窃喜就变成了恐惧。 更何况他还知道,易老爷那个独子就是被魏子隐陷害的,才会被搜出作弊,直接取消了院试资格。 如今他惴惴不安于魏子隐是否会报复与他,更不敢去找对方的麻烦了。 这一晚在无数人的心思各异中过去,新的一天再次来到。 天色还没有亮,穆惜文和魏子隐就搭着牛车赶往安阳县,今天,有很多的事等着他们去做。 本想先将穆杏儿和穆建勇送到悠然居,但他们半路就被张府的人叫住。 穆惜文和魏子隐对视一眼,心中略微激动起来。难不成是张秋水回来了? 让另外四人先去悠然居,他们二人拐道去了张府。 一到张府,大厅上首果然端坐着一个俊美的男子。 “张兄!” 穆惜文激动非常,眼前这俊美的男子在她眼中那可是白花花的银锭子啊。 上一次还举止高冷的张秋水这次笑了笑,“该叫你穆东家了,久别无恙啊。还有这位是魏秀才,可真是青年才俊啊。” “无恙无恙,张兄此行顺利吗?” 张秋水抚掌一笑,道:“顺利,那可真是太顺利了。你们挖掘出来这一批青铜年代久远,极具收藏价值,就是不能用来饮酒作为藏品也是极好的。只可惜有一半腐蚀得太过,将花纹浮雕全部侵蚀了,所有它们的价格就少上了一半。” “无事,我肯定相信张兄的能力。”穆惜文睁着亮晶晶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张秋水,搞得对方也不好意思拐弯抹角地说话。 “这一批青铜一共十四个,皆属于七百年前的大周王朝。我将它们包装成大周周武帝时期用以祭祀的器具,如果拿到拍卖行去拍卖,肯定会卖得更贵。 但为了不引起太大的注意力,我只能将它们全部打包卖给了燕州谢氏一族,对方开价七百两黄金。” 七百两黄金,也就是七千两白银。穆惜文急促地呼了一口气,用手稳了稳似乎开到八百码的心脏。 小场面,冷静。 张秋水对于穆惜文的震撼表情十分满意,继续道:“扣除聘请保镖一路护送青铜去燕州的费用和联系上谢氏的费用后,还剩六千五百两白银。按之前的分成,我占三成,剩下这四千四百五十两银子就是穆东家的了。” 穆惜文按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故作镇定地接过那貌比潘安的银票。 什么小康之家,她直接一夜暴富了。 “444,你要不给我接一个‘一夜暴富’的支线任务?” 【……你不早说?】 444也倍感心痛,白花花的积分飞走了。 张秋水呵呵笑了一声,“看穆东家和魏秀才应该还有要事,在下也就不多耽误二位了。这银票是汇通钱庄开的,在每个州府都有分店。” “好,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和张兄再次合作。”穆惜文僵着脸寒暄完,就要拖着僵硬的大腿出门,一道满腹怨念好似幽灵的声音幽幽响起: “大哥,你都没看见我吗?哦,现在该管你叫大姐了。” 这雷人的称呼终于让一直飘飘欲仙的穆惜文回了神。她回头一看—— “诶,映安你也在啊?” 张映安的表情更幽怨了。 “哈哈开玩笑的,我怎么会没看到你呢。”瞅见张映安,穆惜文一下就想起了正事。想要顺利通关,还需要张府的帮助。 她正了正脸色,严肃地说:“对了映安、张兄,这段时间暴雨连绵,我总担心会决堤。你们还是注意多买点陈粮在家备着,万一发生洪涝就糟了。” “决堤?”张映安张着嘴,“可是赵庄村堤坝不是才修固过吗,怎么会决堤?” “不是赵庄村堤坝决堤,而是其他地方的堤坝决堤。我昨天回去翻了翻地志,发现泗河是从保宁府流经泰安府。如果上游的保宁府堤坝年久失修或者是突如其来的洪水冲垮了堤坝,那洪水全部涌至泰安府,那泰安府的土地也危险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保宁府被淹了,那里的百姓肯定会逃往泰安府和永安府。大批难民涌入,泰安府说不定会生乱。还是囤积一点粮食为好。” 张映安傻傻看向张秋水,对方的脸色也由最初的轻松愉悦转变为凝重。 “我马上启程去保宁府找阿爹,让他和保宁府知府沟通一下。” 穆惜文阻止了他:“我给善林书肆的东家去了一封信,他和张学道是至交好友,看了信肯定会去找学道大人的。” 但没想到张秋水闻言竟然冷笑了一声,“写信?依官道驿站的速度,能一个月给你送到都算他速度快。” 他转头看向张映安,“映安,等会我嘱咐管家去采购一些必需品,你在家好好待着,如果真的发生了动乱,一定不要随便出门。那些护卫随身带着,阿兄去找阿爹。” 张映安有些不安地眨着双眼,小鹿般的眼睛充满无助和茫然。 往年盛夏不都会下暴雨吗,他不明白为什么阿兄和“大哥”二人态度都这么严肃。但他还是乖乖地点头,“好阿兄,我和阿爹早点回来。” 张秋水摸了摸他的头,跟穆惜文点头示意后,转身就走了。 穆惜文也拍了拍张映安的头,“大哥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做,你乖乖听张兄的话,这段时间就不要随便出门了。如果真的发生动乱,城里的富户是最危险的,你叫管家加强防范。” 张映安本来还想问问她为啥要装成女儿身骗自己,但现在也问不出来,只能闷闷地应好。 领着一箱子的黄金和银票,穆惜文颇有几分做贼心虚地拉着魏子隐回了悠然居。 “回去再分钱,顺便带你看看悠然居的环境。” 穆富阳正和周长河一起坐在酒楼后院的堂屋中喝茶,便看见穆惜文回来了。 对方拎着一个大箱子,还鬼鬼祟祟地关上了堂屋的大门。 他奇怪地问:“阿文,你干嘛呢?” 对方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们,用深沉的语气问:“我让杏儿和建勇去做了酒楼学徒,却没有让你们去,你们心里有怨气吗?” 第六十九章 大采购 两人虎躯一震。 周长河率先开口:“当然不会!我周长河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这段时间多亏阿文你肯带着我做生意,否则我连赚够给我爹买药的钱都困难。 再说杏儿妹妹和建勇年纪小,本来就适合做学徒。我一没本事二没能力,阿文你愿意继续带着我做事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可能会埋怨呢?” 穆富阳也连连点头,“嗯嗯!阿文你肯让杏儿妹妹来悠然居做学徒我也特别感激你,我们一家人都很感激你。安阳县从来都没有女娃娃能做学徒的,如果不是看在你面子上,罗管家肯定不会同意教她。” 说着憨憨地摸了一下头,“我穆富阳别的没有,也就只有一把力气,阿文你尽管使唤。之前我去码头卖苦力,比现在不知道辛苦多少倍,赚得却少多了。我知道你聪明,现在都当上东家了,我肯定一心跟着你干,只要你不嫌弃,嘿嘿。” 穆惜文满意地点点头,“我确实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们去做。只要你们一心跟着我干,我保证以后还能赚更多的钱。到时候回家修房子、娶娇妻都不是问题。 赵庄村堤坝十多年没有修固过,这还是在十五年前曾经决堤过的情况下。那保宁府内的堤坝就更有可能年久失修了。再加上今年的降水远超往年,我担心保宁府会发生洪涝,到时会有难民逃往安阳县。” 穆富阳和周长河两人刷地冷汗就冒出来了,但他们虽然紧张不安,却都耐着性子听穆惜文的吩咐。 “所以我想让你们等会先去采购两台风谷车,昨天王家虽然来闹了一场,但风谷车在现在这个时间段确实很重要。还是尽快将稻谷脱粒晒干收仓为好,后面暴雨来了不仅晒不干,可能稻谷也全被暴雨冲走了。 收割之后就要交土地税,这段时间陈粮的价格最便宜。你们趁机去米铺多买一点粮食,有备无患。除了粮食,各种油盐酱醋、肉制品等都多备点。等会我会和罗管家也提一句。” 穆富阳皱起了眉,终于忍不住说:“可是,我们哪有这么多钱?风谷车一台就是五十两银子,两台就要一百两。还要买粮食……”他说着有些烦躁地喝了口茶。 不想穆惜文却毫无忧色,她将带来的箱子宝贝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缓缓打开…… “噗——”穆富阳一口茶水全都喷了出来。 箱子中,几十锭金元宝正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五彩光芒。 周长河虽然没有这么失态,但也是震惊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形不稳地扶着一旁的门框。 “阿文,你——你把张小公子怎么了?”穆富阳面色一阵扭曲,结结巴巴地问着。 没办法,第一次见到张映安公子时阿文三言两语忽悠他拿银子的画面太过深刻,让他此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张小公子别又是被阿文骗了? “想啥呢,我们是合作关系,这钱是正规途径来的。”她从箱子里取出一张银票,“这里面有一千三百三十五两银子是属于阿隐的,剩下三千一百八十五两是我的。买粮食的钱,就从里面出,够?” “够!够!”穆富阳的眼珠子都要沾到那金灿灿的黄金上了。 “你们打听一下,去县上最靠谱最有诚信的米铺,再买一辆马车,到时这些东西装在车上,用布盖着带回去。” 穆富阳两人已经带着金子走了,穆惜文站在屋内,总觉得自己还忽略了什么。她有些苦恼地撑着下巴苦思冥想。 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魏子隐冷不丁开口:“我看你的这些行动,怎么像知道了会有动乱,所以在提前准备呢?” 这番话配上他冷冰冰的声线,将穆惜文吓得一个激灵。 “哪有?就是,我就是谋远虑罢了。你一点都不知道居安思危的吗?” 魏子隐勉强点头,也不知道信了她这番鬼话没有。“如果你是担心保宁府的难民逃到安阳县作乱,那仅囤积物资是不够的。 穷途末路下那些难民会更危险,为了一点吃的他们连命都可以不要。没有武力保护你的物资,那你现在不过是在为那群难民做准备罢了。” 穆惜文猛然惊醒,她一拍桌子,“对啊!靠,到时候光集结全村的武力肯定不够,我还需要有威慑力的武器。” 虽然不能带着有色眼镜,但万一难民中真的有亡命之徒,村民那些锄头镰刀顶屁用。 她急忙就要去找罗管家,走到门口,又倒回来拉住魏子隐的手。 就他这弱不禁风的身板,还是有武器傍身更安全。 “阿隐,我们一起去买武器。你家就你一个人,还是在后山处,我至少还要一个月后才嫁过去,我担心你的安危。” 魏子隐的手微微一缩,但还是没能挣脱穆惜文的手掌。 那手柔软、纤细,带着暖暖的温度,好像一股暖流缓缓滋润着他干枯的心田。 “嗯,走。” 穆惜文高兴地在心中欢呼一声,随即松开了手,开心地朝屋外走去。 魏子隐轻轻握了握拳头,也缓缓跟上。 跟罗管家嘱咐了一番囤积食材、加强防范的事后,穆惜文又跟他打听了一下县里最好的铁匠在哪、售卖武器的地方在哪。 说是售卖武器,但安阳县附近并没有卫所驻扎,士兵都看不到一个,衙役身上带的也就是一根棍子,所以店铺内卖的多是一些用于观赏价值大于实用价值的刀剑。 唯一派得上用途的,可能就是弓箭。 穆惜文纠结一阵后,还是买了两把弓箭,外加两大筒竹箭。 两人转身前往铁匠铺。 刚踏进铺子内,就是一阵热浪袭来。 脖间挂着汗巾的小伙计热情地迎上来:“两位客官是想买些什么?” 穆惜文环视了一圈,铁匠铺内卖得最多的也是镰刀之类的农具,能看见几把砍刀她都觉得算意外之喜了。 “我想打造一把趁手的武器。” 在来铁匠铺的路上,她就想好最合适的武器应该是弓弩。它对使用者的手腕力度和精准度要求没有弓箭这么高,并且杀伤力更强、更容易上手、射程还更远。 第七十章 万钧弩的制作方法 话音刚落,一个一直坐在里面喝茶的汉子突然就十分热情地走上了。他挥开那小伙计,满面笑容地问:“不知这位客人想打造什么武器? 我们锻造铺的规矩,只要是定制铁具,不管外形大小,都要加十两银子的保密费,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把你这件武器外泄出去。” 穆惜文瞅了一眼另一个从他们进屋就一直一言不发埋头打铁的铁匠,回问道:“这定制武器是根据什么收费的?我的作用就是防身而已。” 那汉子见穆惜文听见十两银子眉头都不跳一下,就知道今天是碰到肥羊了,他脸上的笑顿时更加真切。 “小公子如果是想防身的话,那不如打一把砍刀。你想那三尺长的铁砍刀往那一竖,是不是别人都不敢近身了?” 穆惜文的做法是一句话也不多说,直接拉着魏子隐就往那埋头打铁的铁匠处走。 这人想要钱想疯了。她目前就一米六的身高,拎个一米长的砍刀她拎得动吗?还防身,简直是竖那让人砍还差不多。 那人还不依不饶地跟在身后,不想这到嘴的鸭子飞掉。 “别走啊小公子,砍刀不行我打根铁鞭子也行。那舞起来,唰唰唰,是不是威风极了?” 啧,这人把她当张映安那种五谷不分的傻白甜富家小少爷了不成? “让开,你既然没有诚心想接我的单子,就别拦着我。难不成你们锻造铺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汉子不爽地让开了挡着的路,“去去去,一看就是穷鬼。去吃屠哑巴的哑巴亏!” 穆惜文无视了他的话,径直走到被称为屠哑巴的铁匠面前。 “你好,我想打造一个防身的武器,怎么收费?” 屠铁匠头也不抬,“根据难度、大小,以及用铁的多少收费。” 捶打完最后一下,他终于抬起头看了穆惜文两人一眼。视线扫过他们背后的弓箭时,他面无表情地说:“防身的话弓箭也够了。如果是近身反击,还不如打一柄匕首实用。” 短短几句话已经让穆惜文初步摸清了他的性子,她放心地笑了笑。 “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屠铁匠有些抗拒地沉下脸,粗犷的外表使他看上去随时一副要暴起打人的凶残模样。 锻造铺的东家这时及时走了出来,有些不高兴地呵斥:“老屠,你对客人拉脸干什么?客人让你去就去,这里有老刘看着呢。” 屠铁匠只能不太情愿地站起身,“走。” 三人进到一个单独的屋子,穆惜文拿出纸笔。之前她早已悄悄在脑海中翻阅了有关如何制作-弓弩的书籍,此时她循着记忆一边在纸上绘画,一边跟屠铁匠讲解着弓弩的制作方法。 屠铁匠越听,神色越是激动,他握紧沙包大的拳头,就连那凶狠的眼眸中都流露出惊喜、热爱的神情。 “这……这是你想出来的?”他瓮声问着。 “不是,是我偶然在一本杂书中看见的,这种武器名叫万钧弩。这书后来也消失不见了。我看大魏好像没见过这种武器,所以想着能不能打造出来防身用。” 穆惜文本想说叫黄帝弩,但帝这个字在古代毕竟敏感,只能退而换了个名。 屠铁匠听得惋惜不已:“哎呀,这种奇书,怎么就不见了呢?” “能打吗?”穆惜文没时间听他感叹,赶忙追问。 “这个倒是不太难,只是要很精细,第一次需要好好研究一下。十天时间怎么样?” “不行,我急需,最多七天。不行我就找其他人。” 若是以往,屠铁匠听见这话肯定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你是铁匠还是他是铁匠?谁专业点? 但此时外号哑巴的屠铁匠却格外的话多起来,“安阳县就没有比我老屠锻造技术更好的了,他们肯定更不行。七天就七天,我努努力赶出来。” 图纸交给屠铁匠后,并且让对方将制作方法保密后,两人返回了悠然居。 路上,穆惜文和魏子隐聊着天:“你不是要修房子吗?我把修悠然居那几个工匠介绍给你,肯定靠谱。而且以后我也要住进去,我能小小地提一点建议吗?” 她双手合十,做摆脱状。 谁知魏子隐却一点也不吃这一套,反倒是看好戏一样,“你现在是男装,正常一点。” 穆惜文往四周一看,果然一些路人眼底对她是深深的怀疑。 她赶紧将双手合十改成拱手,“魏兄,不知我是否能就未来长期居住的住所,以合作伙伴的身份提出一些十分有建设性的意见呢?” “你提。” “第一,我想要自己的书房。第二,咱们都这么有钱了,盖瓦房行吗?第三,我们一人一间卧房。第四……我暂时还没想好,先就这样。” “书房可以,但瓦房不行,钱不外露,尤其还是这个可能爆发动乱的时候;卧房当然是一人一间,咱们住在一起谁更不安全?” 穆惜文咬着牙挤出笑说:“当然是您,所以我这是为了您的清白着想。” 两人暂且分道扬镳,虽然穆惜文也想跟着魏子隐采购提亲时要的东西,但对方十分不客气地婉拒了她。 她只好悻悻地回了悠然居。 吩咐穆杏儿、穆建勇在悠然居好好跟着罗管家学习后,穆惜文便去西街那边雇佣了几个劳壮力。 今年属于三房的那三亩地都还了回来,也就是他们需要收割五亩地的稻谷。 原身吃苦耐劳,她是不行了。而且反正也不差这点钱,何必让穆岳和赵氏两人累死累活地收割稻谷。 正好穆富阳两人的大采购也结束了,他们赶着马车,风谷车放在牛车上,五个雇佣的帮闲也自觉地背了几包大米。几人浩浩荡荡回了西河村。 走在回村的乡道上,两侧都是金黄的稻子,无数农人弯着腰弓着背,在稻田中正忙碌地收割着。 刚到东西河村交界的村口,不远处收割的村民就看到了,许多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眺望着他们。 “李大叔,”穆惜文扬声喊了一句,“我家买了两台风谷车,你们所有人收割完稻子后都可以来我家脱粒。你们回去帮着宣传一下,让大家这两天尽快将稻子收割完,后面几天可能又要下雨了。” 田头拿着镰刀的李大叔高兴地回应:“好!谢谢阿文,谢谢里正哟!” 第七十一章 挑拨离间 说完话,几人就继续前行,前面拐弯突然走过来一个肩挑着担子,脖子上挂着汗巾的青年。 看见穆惜文等人,青年用汗巾擦脸的手愣了一下,脸上闪不过不自然的神色。他移开视线,正准备从旁边走开,不想穆惜文竟开口叫住了他: “诶,等一下。” 青年侧过头,问:“怎么了?” “东河村那边有人买风谷车了吗?” 青年视线瞥过牛车上那两架风谷车,脸色不太好看,以为穆惜文是故意在向他炫耀。 他梗着脖子说:“没有。” “嗯,那正好你把这台风谷车带回去。我买了两台,东河村那边村民要脱粒的时候就去找你借这风谷车。” 他猛地抬起头,嘴张得像箱子口那么大,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架给东河村?为什么?” 穆惜文奇怪地看他一眼:“是我借给东河村,这段农忙时间先放你那,东河村人也方便借拿。怎么,你家不太方便吗?” “不是。”他咽了两三口唾沫,好像是嗓子里发干似的。 “你为什么愿意买两架还借一架给我们?上次的事……” 穆惜文一摆手,“上次的事我确实有点在意,不过在意的是你们竟然将东河村和西河村看作两个分裂的部分。虽然我们是两个村,但既然里正都是我阿爹,这么多年也都是一起治理的,在我心中两个村子早就亲如一家了。 更何况抢收稻子是要事,我如果因为这点事就使小性子,岂不是对不起阿爹一直以来公正谦卑的行事理念吗?” 她示意两个帮闲抬下一架风谷车,“你带着他们把这架风谷车带回你家,现在争分夺秒抢收稻子,后面几天可能又会下雨。你也别在这跟我耽误时间了,我也要带着他们回家去了。” 说完,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飘然而去。 哼哼,女主会挑拨离间,她也会上眼药。女主不是想鼓动东河村人与西河村分裂吗?她就直接离间女主一家与东河村人的关系。 背后,青年杨光望着穆惜文的背影,内心深受触动。 王大叔当里正时,总会想方设法往自己家捞好处,后来里正的位置变成西河村穆家人的,他更是经常说些西河村人欺负东河村人的话,激起村里那些年轻人的不满。他曾经也是被煽动的一员。 但是仔细想一想,穆里正根本没有干任何以权谋私的事,这一切不过都是王大叔的一面之词罢了。 他抿了抿嘴,咽下内心复杂的情绪,先带着风谷车回家。 短短的路这次却走了许久,一路上,过往的村民都会兴奋地上前来摸着风谷车,满脸感激地问:“这是不是佩云姑娘为我们买的风谷车啊?” 村民们诚挚的感激和笑脸让杨光心情更复杂了,他只能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这是西河村的穆惜文姑娘买来借给我们,她叮嘱大家这两天尽快收割稻子,后面可能又会下暴雨。” 听了他的话,村民皆是满脸错愕,“阿文姑娘,哎哟,她可真好。哎呦,这……下次去谢谢她,谢谢穆里正了。” 他对又一个村民解释过后,抬眼就看到了前方白着脸,神色略显慌乱的佩云姑娘。 视线相触后,王佩云马上扬起一抹饱含歉意的笑,涩然道:“我今日忙着采药,还说明日再去县里买风谷车呢,没想到,没想到阿文竟然已经买了。她真贴心,我可要好好谢谢她。” 旁边的村民听了,随口说:“没事佩云姑娘,都一样。” 一样?当然不一样!穆惜文那个小灾星买的和她买的能一样吗?她如今还能叫这些村民承她的情,和她一起厌恶穆家吗? 心中想着这些念头,但她面上还是一派温柔,“王叔快回去忙,今天这风谷车第一个送你家去。” “哎呀,那可就谢谢佩云姑娘了。”村民乐开了花。这么多人排队,当然是快点抢到的好啊。 杨光却是眉头一跳,怎么三言两句阿文姑娘的恩情就叫佩云姑娘拿去了呢? 犹豫了一下,他开口说:“王叔,你今晚先来我家登个记。阿文姑娘说她买了这架风谷车借给整个东河村,人人都用得到,用完再还给她。” 村民果然转移了注意,连连说:“诶好,我今晚就去,你把风谷车给我留着啊。可真是谢谢阿文姑娘了。” 杨光对王佩云简单地打过招呼,就招呼两个帮闲离开了。 他却不知,在他背后的王佩云因为他的做法,心中又升起了事态脱离掌控的惊慌。 回到穆家,王氏又阴阳怪气了几句,无外乎就是“出去混野了”“天天躲懒不干活”“正经丫头谁天天跟男人在外面跑”那老三样,穆惜文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王氏正小声地骂骂咧咧,几个帮闲推着马车、牛车的身影一下闯进来,她那双吊梢眼猛地一缩。 有块布在搬运时不小心掀开一个角,露出里面圆滚滚的布袋子。 穆惜文没有忽视王氏泛着精光的眼神,她指挥着几人直接将所有东西都放到三房,然后当着王氏的面落锁。 看了一下穆岳和赵氏都不在家,应该是出去收割稻子去了,她赶忙带着三个帮闲往田里赶。 穆家几人的田地都是聚在一起的,穆惜文几人一走近,正在不断忙碌的小王氏等人就一眼瞧见了她。 小王氏用手一戳罗氏,示意她往田垄上看。 “哟,真是赚几个钱就不得了了,以为是什么小姐不成,还雇帮闲来干活呢。” 按罗氏的性子,往日里肯定跟小王师一起吐槽起来了。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自己儿子还在穆惜文手下干活呢,她肯定是希望穆惜文赚越多钱越好,这样自己儿子也能赚大钱了。 因此她喝了口冷水润了润嗓子,尖着声音说:“唉,阿文毕竟都是酒楼东家了,这点小钱就是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当不得啥。我们这些做婶子的,肯定也是希望晚辈越来越好的嘛。” 小王氏尬笑两声,转过身就翻了个白眼,无声地骂着: “呸!谁不知道你是想讨好那个白眼狼啊,以前没见你当个好婶子?” 第七十二章 一个严重的问题 田垄上,穆惜文唤了穆岳和赵氏一声:“阿爹、阿娘,上来!我请了几个帮闲,你们先回家去做饭,这里交给他们就好。” 穆岳撑着拐杖站起身来,“这孩子,净浪费钱。” 见赵氏茫然地看着他,他无奈地说:“人都请来了,我们上去,回家做饭去。正好大家都在农忙,就几个小娃娃在家里,都没个人做饭。” 两人乖乖上了岸,穆惜文仔细对帮闲说了自己田地的范围,那几人就利落地跳下田割起稻子来。 五亩地,如果按以往穆岳一家人的速度,全部收割几乎需要三个人辛劳地收割上三天的时间。 但请的这几个帮闲都正值壮年,一人一天基本就可以收割一亩田。也就是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全部收割完毕。 第二天本来五人都可以不用再来了,但穆惜文考虑了一下,还是叫他们明日再来一趟。 二房算劳壮力最多的,但也至少需要两天才可以收割完稻谷,更遑论大房和四房。小王氏可舍不得让穆顺才下田收割稻子。 她省吃俭用供穆顺才读书就是为了不让他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不让他当泥腿子,怎么可能叫他来农忙? 她本来的打算是叫几个帮闲帮着其他几房把稻子一起收割了,毕竟这次的任务是“保护安阳县的安危”。 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肯定不行,现在所有村人的力量都要凝聚起来,大家生存的概率才会增加。 不仅是大房、四房,连东河村、赵庄村、上清村,甚至是龚知县那里,她都会推一把力。 晚上,众人劳累一天正要回房睡觉,王氏却突然把所有人叫住。 “老三,你把你那屋打开,让我们都进去看看。” 这一天一直忙着给田垄的人送水、做饭、脱粒的穆岳这才知道自家偏房被锁上了,他吃惊地看向穆惜文。 穆惜文淡定自若地打开门,一时间,堆积如山的米袋便映入众人眼帘。 “这是……米?” 穆岳愕然不已,正值收割季节,阿文买这么多陈米干嘛? 王氏嘬了嘬牙花子,满目贪婪的精光,说:“老三家的,你们这不是浪费钱吗?这些米粮就交中公,放我房里好了。” 穆惜文会搭理不要脸的人吗?当然不会。 她看向穆岳,郑重道:“阿爹,过几天会下暴雨,保宁府那恐怕会决堤。一旦决堤,肯定会有无数难民逃往安阳县,那时安阳县恐怕会生乱。 为了以防万一,我就让人采购了大量的陈米,还买了一些日常用品。你这两天也跟村民们说说,土地税交完之后,千万不要卖太多的新米,最好留在家里存着。” 穆岳吸了一口冷气,宿声问:“你听谁说的?保宁府怎么就要决堤了,知府大人不管吗?” “额,是张学道大人,他不是正在保宁府主持院试吗。这段时间保宁府暴雨连绵,他寻了个时间去堤坝边看了,河水汹涌,恐怕难以抵挡。 保宁府堤坝一旦决堤,汹涌河水顺势而下,很快就会淹没泰安府大半田地。如果沿途的村民提前收割了稻谷还好,如果没有收割,那可就糟了。” 穆惜文说完,穆岳的脸已经毫无血色,穆山等人也惊恐地瞪大眼。 四叔穆海胆寒地说:“不会,既然都知道拦不住了,保宁府知府一定会让人修固堤坝,让村民尽早收割的。” 穆惜文淡淡看了他一眼,“十五年前龚知县也提起知道了赵庄村堤坝拦不住,派人修固,可堤坝还是决堤了,整个赵庄村死伤无数。我不想吓你们,只是大家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当然,这个话你们不要出去乱传,只要警告大家警醒些,加快速度。无论如何,早点将稻谷收仓总是好的。这些陈米我买着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用的都是悠然居的钱,所以我是不可能把它交给任何人的。” 她意有所指地瞥向王氏,强硬的态度直接将王氏气个半死。 穆岳重重一点头,“行,我明天就挨家挨户提醒他们。” 第二天,穆惜文准备再去一趟县里。驾着马车经过周长河家时,她看见周母正靠在门框上盯着她,表情算不上友善。 她漠然地移开双眼,没走一会,就远远看见了正在田里收割的周长河。 “长河哥——”她大喊了一声。 周长河扬起头看向她,有些惊喜地笑了笑,然后弯腰和身旁的妹妹叶子说了什么,就放下镰刀跑过来了。 “阿文,你又去县里?” “嗯。”她盯着只是一天不见就黑上几分的周长河,有些不满地说,“你家就你和叶子两人收割,十亩地要多久才收得完?我昨天才在说这两天就要快点收割晾晒,你要是没钱我可以帮你雇几个帮闲,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呢。” 见穆惜文这么看重自己,周长河更是愧疚,“不用,我就是舍不得花这个钱。既然穆东家有吩咐,那我肯定不能让你失望。”他调侃了一句,让穆惜文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之后驱车来到县里,穆惜文先去悠然居看了一眼,罗东家已经备了许多粮食在仓库。 看着那些傲然而立的青竹,她猛地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急忙叫住罗管家。 “罗管家,这几天你再多联系一下,在悠然居外围和里面都移植上刺槐、青杨、香椿、紫穗槐、五角枫、荆条、山杨、黄连木、臭椿、山楂等树木,室内各处储备一些水。” 罗管家先是茫然,随即反应过来,脸也吓得有些发白。 悠然居是竹建筑,防火能力弱,如果有人放火…… 穆惜文一路巡逻到后院,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刚踏进院子,就看到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姑娘正在洗衣服。 那姑娘一愣,看到身后的罗管家后,立刻明白过来,站起身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东家好。” “东家,这是小女素衣。” “罗素衣?真是个好名字。”穆惜文夸了一句,摆摆手说,“你忙,我就随便看看。” 见她毫无异色,罗素衣抿着唇笑了一下。 第七十三章 罗素衣 穆惜文又转了一圈,确定没啥隐患存在,只除了一个问题…… 看着阿爹鞍前马后地跟在穆惜文身后,罗素衣心潮迭起,不由捏紧了手中那件衣衫。 之前她早耳闻过穆东家是位女子,今日一见,才知道对方竟然如此年轻。 世人总觉得女子应该早早成亲相夫教子,应该操持家务。 这些年,为了照顾阿爹和年幼的弟弟,她一直迟迟不愿说亲,直到变成人们口中的“老姑娘”,变成邻里的笑话。 午夜梦回,她也会不甘,甚至怨恨自己为何不是男儿身。 她本来早已认命,这几年的遭遇早已磨灭了她少女时对未来夫婿朦胧、青涩的期许,她甚至想着不嫁人也好,就这样好好地养育阿弟长大。 可是今天见到这位年轻的穆东家后,昔日的不甘却再次升起。 如果穆东家可以以女子之身掌管一个酒楼,那她是不是也可以有自己的价值?不是在后宅洗衣服,不是在厨房做饭,而是其他的,同男子一般的价值。 “东家!” 在穆东家和阿爹都疑惑地看过来时,她才惊觉自己一时激动竟失声叫了出来。 看着穆惜文年轻却平和,甚至是略带鼓励的眼神,她狠狠握紧了拳头,终于将那句演练了无数遍的话问出了声: “阿爹说您告诉他过段时间安阳县可能不太安生,所以叫我们多备些食物,还让我们注意安全。不过我发现还有一个问题……” 穆惜文澄澈的双眸有些惊喜地放大,“你说。” 罗素衣深吸口气,快速地说:“平常悠然居人多,可能没什么。但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那些厨子和店小二他们不一定会待在店里,也许会回家,悠然居基本就只剩我们一家三口,并不足以震慑歹人。” 听完这话,穆惜文的双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她之前发现的问题正是这个。而更令她兴奋的,则是罗素衣算得上她在这个世界碰到的的第一个敢于挑战权威的人。 在罗素衣那看似温和的眼中,她看到了隐藏的野心和不屈,看到了对世俗的无声反抗。 “说的对,很有用的建议!”穆惜文拍了拍罗管家的肩膀,“罗叔,你的女儿很优秀哦。” 罗管家原本紧张的身躯这才放松下来,他腼腆又骄傲地笑了笑。 “这样,如果有歹人来悠然居捣乱,你敢使用弓箭击退他们吗?如果你敢,我这就带你去买弓箭。” 罗素衣手心冒着冷汗,心如同鼓点般密密匝匝地跳动起来。“我敢!” 悠然居现在就是他们一家人的栖身之所,如果悠然居毁了,阿爹又要拖着半残的身躯每天起早贪黑卖豆腐,阿弟不能进私塾,她也会重新变成以前那个被人嘲笑的“老姑娘”。所以,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守护悠然居的安危。 穆惜文笑了,“好!那这几天你就好好学习一下,我找个师傅教你。” 处理完悠然居的事,穆惜文又跟罗东家说了一声,让他给其他酒楼也递个消息,让他们注意安全。 之后她又去了一趟张府,跟张府的管家商量了一下如何集结安阳县富户的力量尽量保证全县百姓的安危。 最后,穆惜文去找了龚其。作为一县之长,他的安排才是最高效有用的。 所有的一切安排妥当后,她便驱车返回西河村。 身后,龚其轻蔑地啐了一口唾沫,“头发长见识短,还以为你一个小娘皮比知府知县都厉害了,还敢教本官做事!要不是看在张自衍的份上,你连进龚府的资格都没有。” 穆惜文并不是没猜到刚愎自用的龚其会无视她的建议,但无论如何她也要尽己所能,不留遗憾。 经过穆惜文昨天那一番话,穆家所有人暂时放下了那些小纠纷、小摩擦,齐心协力一起收割。加上五个年富力强的帮闲,等穆惜文忙完所有事回到家,便发现二十亩田都已经收割完毕了。 之后又是日夜不停的脱粒、晾晒,村中其他村民也陆续收割完毕,纷纷来借风谷车。 白天时,穆岳甚至不辞辛苦地往赵庄村和上清村跑了一趟,跟那两处的里正暗示了一番;安阳县县城中,因为罗管家和张府的宣传、带头,所有人家都有意无意地备了一些存粮和武器。 因此,虽然龚其没有将穆惜文的警告放在心上,没有下发任何布告,但整个安阳县还是处于一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氛围下。 就像平静的湖面下隐藏着无数的暗潮汹涌。 回到房间,穆惜文写了几封信,准备让人送给泰安府知府,以及泰安府下其他县城的知县。 搁下笔,穆惜文看着跳跃的烛火,低叹口气。 尽人事,听天命了。 整个东西河村热火朝天、跟催命似的赶时间,这一番动作自然逃不过王佩云的眼睛。 在和村人的聊天中,她很快就知道了这一切都是穆家的示意。 又是穆家! 她下意识一慌,总觉得穆惜文在背着她干什么会对她不利的事。 她悄悄来到西河村穆家附近,看到穆家人正卖力地翻晒着稻子。 头顶的树木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使得她的脸色晦暗不明。 “系统,是要发生什么了吗?” 【抱歉,系统无法探查。】 她的眼中明明灭灭,最后喃喃自语地说:“明日去看看干爹干娘。” 经过几天的忙碌,西河村的最后一户村民也终于完成脱粒。 第七天一到,穆惜文便驾车来到县城,今天该是万钧驽制成的日子。 正好魏子隐家中一直在修筑新房,他闲着无事,也屈尊陪同她一起来取万钧弩。 刚踏进锻造铺,穆惜文便发现里面气氛有点僵硬。她看了看神态不太自然的刘东家和刘铁匠一眼,径直朝闷头打铁的屠铁匠走去。 “屠铁匠,我上次拜托你打造的武器做好了吗?” 屠铁匠瓮声瓮气地说:“好了,我去给你拿。” 穆惜文注意到他从一个上了锁的大箱子里取出一把浑身泛着精铁寒光的万钧驽,然后吹起火折子,将她上次画的图纸点燃。 她快速往身侧看去,果然,刘东家和刘铁匠眼中闪过贪婪、肉痛的神色。 第七十四章 卖新米 烧完图纸,屠铁匠拿着万钧驽走过来,“五十两银子,制作过程我浪费了很多铁,最后的成品更是用精铁打造的。当然,如果你想要第二把这种武器,那费用就只有一半。” 穆惜文接过万钧弩,看着那精巧的制造和流畅的外形,满意地点头。 “多谢,屠铁匠,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屠铁匠看了看刘东家,刘东家脸色有些难看地同意了。 来到上次那个房间,穆惜文推开窗,看向窗外五十米远的一棵树。 瞄准,发射。 “铮——”箭羽直直插进树干中,余力使得它不停颤动起来。 穆惜文见状心里满意极了,她转头看向屠铁匠,开门见山地说:“屠铁匠,是因为这把万钧弩,所以刘东家和刘铁匠跟你产生分歧了吗?” 不用说话,屠铁匠诧异、羞愧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他们想要万钧弩的制作方法——不过我没有给他们,我老屠这点信用还是讲的。” 穆惜文了然地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不知屠铁匠愿不愿意转投到我手下?实不相瞒,我后面可能打算制作一大批弓弩,甚至是其他武器。如果屠铁匠愿意来,我可以开双倍的价钱。” 屠铁匠更错愕了,他拧起粗壮的眉毛,表情凶残得可以吓哭小孩。 “不用了,刘东家当初在我要饿死时给了我一碗饭,我老屠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好。”穆惜文竟没有再多说,直接给了钱又委托他在五天时间内再造五把万钧弩就走了。 出了锻造铺,魏子隐并肩和穆惜文走着,他侧头不疾不徐地问:“你怎么不多说几句,他和刘东家不是一路人,最终肯定会分道扬镳。” 穆惜文歪头狡黠一笑:“对啊。屠铁匠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但人品啥的还是没得说。他虽然感激刘东家,但肯定也看不惯他的行事方式,现在也就仅凭那点救命恩情吊着。 依他的性子是不会主动离开的,但刘东家会不会赶他走就不一定了。” 魏子隐一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回西河村的时候,穆惜文看到天空中飞过一只白色的鸽子,立马就联想到了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专门传递情报的信鸽,她不由嘿嘿傻笑起来。 “你傻笑什么?”魏子隐颇为嫌弃地说。 “你说我以后训练那种鸟来传递信息怎么样?” 魏子隐的眼神更加嫌弃了,“那本来就是信鸽,你有钱就可以买。” “!信鸽?真的有信鸽?”穆惜文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信鸽飞向了去往西河村的方向。 “诶,它好像往西河村飞去了。” 她这样说着,但也没放在心上,只想着可能是信鸽顺路。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只信鸽却真的一路往西河村而去,最后停在了王佩云家的窗户上。 屋内,正在练习绘画的王佩云突然听到窗边传来“嘟嘟”的声音,她打开窗,杏眼一亮,随即取下信鸽腿上的纸条,然后拿着纸条去找王忠宪。 “阿兄,易三小姐说了什么?” 王忠宪看完信,说:“嫣然说泰安府现在很好,如果保宁府那边真的有什么危险,知府大人肯定会派人通知易大人的。而且保宁府的堤坝更宽更高,根本不是小小的安阳县堤坝可以比的,觉得你担心堤坝决堤完全是杞人忧天。” 王佩云眉眼弯弯,扬起一个甜美的笑,“阿兄,你说我们现在卖新米怎么样?” “卖新米?穆家的不是说让大家暂时不要卖新米,存着以防万一吗?” “阿文不过是道听途说,自己猜测的罢了。三小姐不是都说了吗,保宁府安全得很。现在大家都不卖新米,导致安阳县里新米的价钱上涨了不少。等他们后面反应过来纷纷卖米,米价可就要下跌了。” 王忠宪一听,深以为然。 在跟王大田、赵夏等人商量过后,所有人一致同意这个提议。 王大田抽着旱烟,忍不住冷哼一声:“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头发长见识多,这么一点小事就吓成什么样。” 于是,次日他们便推着刚晾晒完的新米去安阳县集市贩卖。 一路上许多东河村人见了,纷纷好言相劝:“哎呀佩云姑娘,你们怎么卖新米呀,穆里正不是都说了让大家先不急着卖吗?” 这好心劝告的话却正戳中了王佩云的心窝。 穆家说穆家说,什么都是穆家说,要知道以前他们可是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的,什么时候穆家已经取代王家成为东西河村最有声望的人家了? 她抿唇一笑,“我知道阿文是担心保宁府那边决堤了,会威胁到下游的泰安府。但这几日我和泰安府的知府小姐通信,她告诉我保宁府很安全,堤坝很稳固,不会决堤的。 阿宁毕竟只是道听途说,也没见过保宁府堤坝什么样子,所以才会担忧。这新米存着不卖也不行啊,多少人家都等着用这点新米换钱呢,放久了变陈米那价钱就低多了。 我家就打个头阵,帮大家伙看看最近新米的行情怎么样,这样大家卖米的时候也放心点。” 一番话,将村人感动得泪水涟涟。 而市场果然也如王佩云预测的,一斤新米原本的价钱是6文,现在已经上涨到了8文,也就是一石米就能卖960文,要知道原来两石米才值一千文。 王家人乐疯了,觉得这简直是上天送给他们发财的机会。 王家分有三十亩地,总产六十石米,刨去土地税和必需的米粮,还有五十石米。 王大根兴奋得就跟喝醉了一般,拔腿就要回家将剩下的米全部担到米铺卖,王忠宪却留了一个心眼。 “阿爹,等一下。现在米价上涨这么多,如果过一段时间,卖米的还是不多,那新米的价钱肯定还会涨的。我们不如也先等着,等米价继续上涨后再卖。” 王大田有所意动,但王佩云却持相反意见。 “阿爹,我们今天回去后肯定很多人都会知道新米价钱上涨,肯定很多人也会开始跟着卖米,这样一来,米价不就又下跌了吗?” 王大田也有点不高兴,嘟囔着:“我们不告诉他们米价上涨不行吗?” 但看到女儿认真的表情,他只能同意。 最后,他们卖了带来的三十石新米,赚了差不多三十两银子。 第七十五章 暴雨 回村的路上,遇到的每个询问的村民,王佩云都会耐心地告诉他们: “是的,这段时间新米价格上涨,每斤米价值8文钱了。婶婶\\阿叔你家不是急需用钱吗,正好可以卖了新米。” 许多人都心动了,毕竟说要下雨,但这几天一直烈日当空。何况就算下雨又怎样,人家知府小姐都说了安全得很。阿文姑娘虽然厉害,但肯定比不过知府小姐。 于是又有两家实在是受不住诱惑,拉着米去县里卖了,带着白花花的银子回村。 “佩云姑娘,真是谢谢你啊。我家老头子病了一直没钱买药,多亏你告诉我们米价上涨的事,我终于可以给他买副药了。” 如此一来,忙着去卖米的人家就更多了。 这天,周长河正要去找穆富阳,周母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神神秘秘地说:“长河,你今天担米去县里卖。隔壁东河村的好多人都趁机赚了一笔,最近米价都下跌到七文钱了。” “卖米?”他倏忽沉下脸,“阿文不是都告诉大家别卖米了吗?就为了这一两文钱?” “什么一两文钱,你以为你是地主老爷不成?穆惜文一小丫头知道什么,人家佩云姑娘都在劝大家卖米。”周母一脸的不以为意。 “佩云姑娘和阿文年纪相仿,你为啥不信阿文?”看着周母脸上的轻视之色,周长河的神色变得严肃而认真,他一字一句地说: “阿娘,阿文现在是我的东家,儿子在她手里做事。我不求你必须同我一样信任她,但至少对她有应有的尊重。如果不是她的帮助,儿子就是累死也赚不到这么多钱。上次叶子那事,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你要是不想叶子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就消停点。” 说完就甩手出了门。 他来到穆家,委婉地将最近东西河村村民卖米的事告诉了穆惜文,穆惜文也没立场阻止别人卖米。 何况王佩云有一点说的很对,许多村民一年到头就等着稻谷收割后卖掉当一年的嚼用,那二十多两银子,对现在的穆家来说无足轻重,但却可能是某户人家救命的钱。 她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劝大家卖掉新米后多买些陈米或糙米。 这几天,因为慷慨告诉大众米价上涨的事,王家在东河村的声望又重新恢复,王佩云也收获了两点声望值,这让她振奋不已,似乎找到了打击穆惜文的方法。 但这种欣喜,在突如其来的一个雨夜,全部破灭了。 穆惜文获得预知的第十三天,深夜。 “咔嚓——” 睡梦中的穆惜文猛地被惊醒,她朝窗外望去,一道闪电划破黑色的夜幕,随后便是一道沉闷的震耳欲聋的雷声。 “哗啦啦——” 窗外的树木疯狂地摆动着笨拙的身躯,似乎想要拔腿逃离这里。狂风咆哮着将门窗打得吱嘎作响。 很快,天空就像塌了一个角般,瀑布般的雨水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而下。 穆惜文浑身一震,光着脚就跳下了床。 来到大厅,穆岳、赵氏和其他几房的人全都聚在这。 罗氏惨白着脸,瞳孔中尽是畏惧,“这……十五年前那场大雨好像都没今天的大……” 其余人哆嗦着嘴唇,一言不发。 众人坐了一阵,雨势丝毫不见减小。群魔乱舞的声音将年纪最小的穆栓子和穆燕儿吵醒,他们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穆岳焦躁不安地坐着,突然撑着拐杖就要开门出去。 “岳哥\\三弟\\三叔,你要干什么?”其他人一慌,赶紧拉住他。 “我不放心,我要去赵庄村看看。如果真的有事,也好叫大家尽快撤离。” “不行!”众人异口同声。 穆惜文一把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回去,“阿爹,我知道你担心村民安危。但现在深更半夜,又下着暴雨,太危险了。等明早雨势小一点,我和富阳哥一起去看。”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的一夜。在惶恐不安中,无数村民终于挨到了天明。 卯正,雨势稍小,穆惜文和穆富阳带着坚持要同去的穆岳一起驱车赶往赵庄村堤坝,出门恰好遇上同样在观望雨势的魏子隐,四人同行。 行至堤坝前的小路,道路泥泞难行,只能将马车拴在树下,几人冒雨前进。 “砰——砰——” 还未靠近,穆惜文便听到汹涌河水撞击坝面发出的声音,那连绵不断的撞击声,就犹如一道道众鼓敲击在他们心上。 站在高处一看,堤坝早已不是初见时的残破不堪,整个坝面都用石头重新加固,更加宽加高,增加了用以缓冲的斜坡。 但即便如此,此时的水面也已经上涨到堤坝十分之八的地方,而那些河水还在不断咆哮着滚滚而下。 看着眼前奔腾咆哮的大河,魏子隐敛容屏气。 如果不是被他们撞破,龚其根本不会修固堤坝,而那样残破的堤坝,如何抵挡得了这汹涌的洪水? 穆富阳的腿已经有些发软了,他双目失神,喃喃地说:“下游的水已经涨到这个位置了,保宁府堤坝真的拦得住吗?” 穆惜文看着又开始增大的雨势,心中暗叹。如果只下一天雨,保宁府堤坝应该扛得住,怕就怕…… “希望知府和知县尽快做好应急措施。”她只能这么说。 事与愿违,这场大雨连下了三天,村民们被困在家中,连踏出家门都很困难。 穆惜文站在家门口眺望,泗河水上涨,已经淹没了周围的道路。所有的田地都成了水田,不幸中的万幸,是村民们居住的地方地势较高,好歹没把家也淹了。 不知道安阳县怎么样了? 穆惜文心中不安,进城的路被淹了大半,只能等雨停后慢慢泄洪。 她勉强安慰着自己,幸好暴雨前送了罗素衣一把万钧弩,守住悠然居应该不成问题? 暴雨第四天,天空终于放晴。又等了一天,道路泄洪,附近几个村的里正联合起来,每个村各自派了三名青壮,一同去安阳县打探情况。 可他们却带回来一个十分糟糕的消息:保宁府内洪水肆虐,大半村庄、田地被淹,无数没有及时收割或晒干的稻谷全部被毁。朝廷命令泰安府、广安府今年加重赋税,救急保宁府。 第七十六章 双倍赋税 同时保宁府内大批难民外逃,安阳县城外现在汇聚了众多逃难而来的难民。龚知县颁布新命令,凡入城者皆需户籍证明,一人十文钱,难民入城需要一两银子。 村民们全都慌了,保宁府竟然真的淹了?!而且今年竟然还加重了赋税,更有难民逃到安阳县来了,这可怎么办? 一时间,无数村民涌到穆家,声泪俱下地说:“里正,这可怎么办?我家往年只用五石米的田地税加上绢二丈、布二丈五尺,我已经把多余的新米都卖了,今年却一下增加到十石米,我拿什么交啊?” 这样绝望的声音响彻泰安府、广安府各个村落。 广安府还好,位于保宁府上游,虽然也被淹了一些农田,但问题不算太过严重。 但泰安府就不一样了。本身就位于保宁府下游,在保宁府堤坝决堤后,滚滚河水顺流而下,淹没了保宁府大半农田,泰安府的农田也被波及。 保宁府的永州、福源县,灾情同样严重。幸运的是洪水到了赵庄村这被拦住了,不然灾情肯定会更严重。 但易知府为了功绩,压下了泰安府洪涝一事,为此他还得到了顺平帝的褒奖。 穆惜文一听这个公告,当即就忍不住暗骂出声:这皇帝有病,发生灾情找邻近州府救急可以理解,可是直接简单粗暴地加重两倍赋税,他是生怕另外两个州府不能同甘共苦吗? 派人赈灾不会?减免赋税不会吗?这样搞,别说保宁府百姓要逃难,她看泰安府下的百姓都要逃难了。 东河村内,惶恐、畏惧、怨恨的情绪蔓延着。 他们有一大半的村民没有经受得住那两文钱的诱惑,选择卖掉了新米,如今凑不齐赋税,如果不想当逃农,只能选择从米铺回购新米。 但洪涝一出,泰安府各地的米铺全部溢价,如今新米已经上涨到一斤十二文了,足足翻了一倍。而保宁府内更是恐怖,一斤新米售价十八文,翻了两倍。 东河村人不敢怨恨朝廷,也不敢怨恨知府、知县,只能怨恨怂恿他们卖新米的王家。 这两天王家人都闭门不出,因为只要他们出去,一定会被村民围着臭骂。 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骂人也解决不了问题,村民们逮不到王家人,只能围到穆岳这来,求着他想办法。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挣扎着枯树皮般的身躯跪在穆岳眼前,浑浊的热泪从他枯井般的眼眶中流出。 “穆里正,求求你,老汉我真的没办法了。十石新米就是要我命啊,不如把我的命拿去,求你了。” 穆岳手忙脚乱地去搀扶老人,混乱中也扑通一声跪下。 “张伯你快起来,有话好好。” 有人帮着扶起老人,有人也痛哭着说:“穆里正,求你给大家出个主意,这可怎么办啊?” 现场一片混乱。 一声尖锐的怒喝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这混乱的一幕。 “停!” 众人一滞,朝前方看去。 穆惜文踩在一块大石头上,举着简陋的“喇叭”,大声说:“哭解决不了问题,大家先冷静一下!你们家里应该都剩了一部分新米,并且还备有少量旧米? 我去找知县大人求个情,拜托他今年宽限一下,让大家用旧米缴税。洪水前我囤积了部分旧米,如果米粮还是不够可以来我家买,只按之前一斤四文钱的价格卖给大家。可以吗?” 所有人先是怔住,待反应过来,全都欣喜若狂地朝穆惜文一拥而上。 “谢谢阿文姑娘,阿文姑娘你真是菩萨心肠啊!” “谢谢谢谢——可以的,我们都听阿文姑娘的。” 带着无数人的期许,穆惜文踏上了前往县城的路。 因为路上难民众多,为了安全着想,魏子隐、穆富阳、周长河与西河村中另外两个村民陪同她一起前往县城。 马车在湿滑泥泞的泥土路上压出两道深深的压痕。马车慢慢驶上官路,道路两旁已经可以看见零星的难民瘫坐在地,用死气沉沉的眼神盯着他们。 越往前走,衣衫褴褛的难民越多,等马车开到城门外时,目之所及密密麻麻的难民几乎要把安阳县城门淹没了。 城门只开了一半,门口站着一长排手中举着铁棍的衙役。 能交得起一两银子的难民少之又少,偶尔有几个蓬头垢面的难民想要往城里挤很快就会被衙役们用铁棍打出去。 马车缓缓向前,吸引了两侧所有难民的眼光。 穆富阳不由抽了抽冷气,“我一个人是不敢来的,被这样阴森森看着也太吓人了。” 前方,城门处突然一阵骚动,一列衙役推着板车出来。 “县里的富户在施粥。”魏子隐看了一眼,笃定地说。 趁着所有难民都被吸引开,几人赶忙驱车上前。 穆惜文认出为首的衙役是周哥,正要从怀中掏户籍,周哥伸手拦了一下,“穆姑娘,您我怎么会不认识。不过您这个天上县城来干嘛?” “我找龚大人有点事。”穆惜文言简意赅,周哥也十分懂事地没有多问,直接就让开了路。 几天暴雨后,街道上冷清了许多,几乎看不到行人。很多低洼处还积蓄着泥水,地面泥泞、湿滑。 穆惜文一路赶往县衙,县衙的衙役都已经认识她了,见了她下意识先抖了抖。 “这位衙役大哥,我有事找龚知县,劳烦通报一声。” 那衙役有些为难,因为上次知县大人已经吩咐过了,不许再把穆惜文放进县衙。因此他只能说:“知县大人正忙着,没空见你,你还是先回去。” 穆惜文慢悠悠道:“是能帮助龚大人官位更进一步的事,你确定他没空听吗?” “这……”衙役还在犹豫,穆惜文已经带着魏子隐几人大摇大摆进去了。 “行,算了。”那衙役见状也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继续站岗。 屋内,龚其正苦恼地抓着头发。 当然,他苦恼的不是赋税增加了一倍,毕竟那跟他没关系。他苦恼的是,眼看五年任期满,偏生又出了这种事,他不会要在安阳县知县这个位子上做到死? 十五年了,他也该往上升升了? 第七十七章 狗胆包天 他不禁有些后悔起来,怎么就没听穆惜文的话多警醒一点?城外村落损失不太严重,但城内损失可就大了。 往年他都是以旧充新,用米仓里堆积的旧米代替村民交上来的新米,这新米他就自己私底下卖了。 偏偏暴雨前他才打开了米仓的门,走的时候又没锁好,结果暴雨侵袭,那些本就潮湿的大米直接就发霉了。 想到这,他又长叹一声。 “龚大人,不知你有何烦心事?民女说不定可以为你解忧。” 清冽干净的女声蓦地出现,将心虚的龚其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 “放肆!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来人,给我拖出去!”龚其狼狈地扶起椅子站起来,色厉内荏地吼着。 外面的衙役冲进来正要拉穆惜文的手,穆惜文却不紧不慢地说:“龚大人不想升迁吗?” “等一下!”龚其猛地叫住衙役,挥退他们,目光灼灼地看着穆惜文:“你什么意思?” “龚大人也在安阳县知县这个位置上坐了好多年,我有办法帮你升迁。” 龚其重新坐下,上下打量着穆惜文,他想嘲讽对方信口开河,但潜意识却信了这番话的真实性,毕竟他是见识过穆惜文的本事的。 他故作深沉道:“说说。” “朝堂不是下旨泰安府今年需缴纳双倍的赋税吗,泰安府究竟有没有灾情,相信龚大人比我更清楚。肯定有很多百姓压根交不起这双倍的赋税,到时候钦差大人拿不到这么多赈灾粮,事情败露,知府大人和龚大人都不好交代。 既然如此,龚大人不如让百姓们缴纳一半的新米一半的陈米,这样赈灾粮筹集了,百姓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龚其鼻孔微张,正要呵斥穆惜文,猛然想到自己米仓中发霉的陈米。 ?好机会啊! 让那些村民缴纳一半新米一半陈米,到时候自己再全部用发霉的米代替。钦差大人如果发现了,也可以推说是那群贱民暗中搞得鬼。 他眼底光芒闪烁,不耐的脸顿时转变,笑呵呵地说:“哈哈,穆姑娘可真为百姓们着想。既然你们都有这个诉求,那身为父母官,本官哪能不应?就依穆姑娘所言。” 踏出县衙,穆惜文还在琢磨着龚其的态度,本来她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才可以说服对方,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轻易就答应了。 要说其中没鬼,那真是鬼都不信。 这样想着,她不由瞥了眼身旁的魏子隐。天下乌鸦那什么黑,不知道心机深沉的首辅大人知道不知道龚其这种小人在想什么? 默默走路的魏子隐似有所察,抬头一看,正与穆惜文怀疑的目光对个正着。 “……怎么了?” “阿隐,你觉得龚其为什么这么简单就答应我的条件了?他准备干什么?” 魏子隐收回视线,嘴角勾起轻讽的弧度,“能准备干什么,调换陈米呗。将百姓上缴的新米用发潮的陈米代替,自己再转手一卖,这都是那些贪官心照不宣的手段了。这段时间大雨,龚其囤积的那些陈米肯定发霉了,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倒卖呢。” !穆惜文瞳孔骤缩,“这可是赈灾的粮食,龚其狗胆包天了他!” 见穆惜文那双明媚的眼眸染上忧色,原本漠不关心的魏子隐敛眉低语:“燕州距离榆庆省太远,朝廷肯定是从毗邻榆庆省的南滇省临安府下派钦差大臣。只要钦差大臣不和龚其蛇鼠一窝,他那点小伎俩自然不足为惧。” 话虽这么说,但魏子隐其实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如今的吏部尚书王和庆是太原王氏一脉的,临安府知府也是王家的人。而王氏和易氏关系向来亲近,龚其虽然是个小虾米,但好歹也是易氏的人,钦差大臣不可能不给他面子。 听完魏子隐的话,穆惜文心中立刻升起雄心壮志,本欲前往悠然居的脚步一拐,“映安应该知道点关于钦差大臣的事,我去找他。” 回村之后,穆惜文赶紧组织村民购买陈米,并安排他们去山上砍伐竹子,将一端削成尖锐的武器。 王家人依然闭门不出,一直到两天后缴纳赋税这一天。 申时正,西河村已是一片喧腾,所有人家都热火朝天地搬运着米粮。 穆惜文站在前头,高声说:“这几日投奔安阳县的难民越来越多,所以这一次纳税我们四个村子要联合起来,以防万一。除了特殊情况,每家至少出两个男丁,一人护送税粮,一人在外围防卫。 这些粮食不仅是我们辛苦一年所得,更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保障。你们愿意粮食被那些流民抢夺,让自己和家人也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民吗?” “不愿意!不愿意!”无数壮丁举着由竹子制成的简易武器,激愤地高喊着。 “好!”穆惜文转头看向穆岳、穆山等人,“阿爹,大伯,你们带着剩余的人守好村子。如果有流民进来,给点粮食让他们离开就好,村中留下的多是老弱妇女,尽量避免冲突。” 说完,振臂一挥,运粮大队就出发了。 安阳县城门外,如今已经聚集了上千名难民。 听闻这里有大善人施粥,许多原本逃往其他地方的难民都开始往这里汇聚。相信过不了几天,这里的难民人数还会翻上几倍。 此时难民群中,一个浑身不见多少脏污的少女有些嫌弃地吐了吐嘴中的沙子,“呸!我看这施的粥越来越寡淡了,什么大善人,大善人就给我们吃这个?” 少女旁边坐着好几个汉子,威慑力十足,所以即便是逃难途中,少女也有闲心收拾自己。 她身旁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咕咚咕咚几口灌下稀粥,“巧娘,你娘家不就在这安阳县吗?我们不如去投奔你娘家,也好过天天在这等一碗肚皮都垫不饱的粥。” 巧娘还没回话,少女先嘟嘴抱怨了:“阿娘娘家都是一群穷光蛋,说不定还要我们接济他们呢,我才不去!” 男人竖起眉正要说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呼,他不由朝前看去。 只见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渐渐走近。 最外围是由一百多名二三十岁精壮男子组成的护卫队,他们人人手中都拿着一根一端被削得尖尖的竹子。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四辆牛车加一辆马车拉载的满满当当的布袋子。牛车后面还跟着百余个或肩挑担子或背扛背篓的汉子。 那是……粮食!税粮! 难民群沸腾了。 第七十八章 纳税 所有难民都不由站起身,眼中射出饥饿的、贪婪的光,更无意识地朝着纳粮队围拢。 “嗬——” 护卫队猛地一竿子刺出,那肃穆的表情,仿佛他们手中拿的不是一折就断的竹子,而是无坚不摧的钢铁。 看着他们坚定的目光,难民群退缩了,毕竟县衙还在施粥,他们实在没必要搭上性命。 他们目送着纳粮队进了县城中。 被这些绿油油的眼光注视着,纳粮队中许多村民的步子都轻飘起来,软得有点使不上力。 “不要乱看!快步进城!”队伍中央,穆惜文沉声喝道。 所有村民浑身一紧,整个队伍都无声地加快了步伐。 此时的难民群中,有几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队伍,语气由怀疑到兴奋。 “那是不是你娘家人?巧娘你看看!” 名唤巧娘的妇人眯着眼睛扫过去,无光的双眸一瞬瞪大,“那是我四弟!还有旁边的,富阳侄子。是他们!他们竟然有这么多粮食,还有马车……” 男人和他身旁的其他人都兴奋了。 “二婶快去啊,你可是穆家的人,他们总不能不管亲戚死活!” 之前那个满脸的嫌弃的少女,此时却是两颊绯红,双眼迷蒙,还在沉浸在刚才惊鸿一瞥看见的那个男子恍若天神的俊美容颜中。 她一改之前的抗拒,怂恿着说:“阿娘,我也好久没回外祖母家了,外祖母这么疼你,肯定很想你回去看看的。” 妇人转了转眼珠子,回想着那一车一车的大米,“好!” 穆惜文浑然不知自己又多了几个亲戚,此时她正和周哥交接着,安排村民排队纳粮。 前方的衙役拿着户籍念着:“西河村穆家,丁六人,田地二十五亩,共需缴纳十一石两斗的土地税,每丁绢四丈、布五丈。秀才可免除五十亩田地税。” 穆海愣神,“往年不是绢二丈、布二丈五尺吗?” 后面听到的村民神色全都变得无措,“土地税双倍就算了,绢和绵凭什么也双倍?” 那衙役不耐烦地敲了敲手中的木棍,“今天朝廷下了命令泰安府和广安府需缴纳双倍赋税,别废话了,你们是要逃税不成?” 穆惜文的心沉了沉。 大魏一匹绢四丈,价值500文;一匹布也是四丈,价值400文,也就是说今年每户男丁光是绢、布的调税都需要一两银子了。 穆海还不由望向穆惜文,在对方沉着脸点头后,只能愤懑不平地将绢和布递上去,不够的则由米代替。 衙役用米斗称量起来,宽宽的米斗堆得尖尖的。这都是这些官吏常使得手段了,纳粮的百姓都会多带上一两斗的米。 穆家的税很快算完,纳税的百姓一个个上前,很快就轮到了王家人。 看见王佩云,那衙役原本不屑的嘴脸立刻变得谄媚起来。 “唉,佩云姑娘,你家丁七人,还是惯例不需要缴田地税,只需按每丁绢四丈、布五丈缴纳即可。” 王家人脸色十分难看,他们后来又卖了十石新米,若不是穆惜文去找龚知县求来的宽容,他们还要倒贴钱买新米补上这个差额。 衙役开始量米,每次米斗都平平的,甚至还没有装满,到最后,王家甚至剩下了足足有三斗的米。 穆惜文冷眼旁观,这种时候搞特殊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王佩云应该不是这么蠢的人才对。 很多人家都备了多余的米粮,可有一些村民本身双倍的赋税都凑不齐,更别说准备多余的米粮了。 另一队伍忽地响起衰老的哭嚎声,穆惜文转头一看,竟是当初在赵庄村堤坝碰见的那个老伯。 此时,他的布袋子已经空了,但本该缴纳的赋税却还差了一斗米。 看到这一幕,穆惜文瞬间将视线对准人群中的王佩云,不想对方却轻轻移开双眸,好似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不是准备用这点米粮收买人心吗?还是嫌赵老伯没有收买的价值? 眼见赵老伯用瘦黑干枯的双手无措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角,那衙役还在态度恶劣地辱骂他是不是想逃税,穆惜文双眸一冷就要上前。 这时,她眼角余光蓦地瞥到不远处龚其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同走过来,她的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王大人您看,这都是今年安阳县上缴的,到时候这些粮食都要麻烦您押送到保宁府去,辛苦大人您了。” 男人随口说着:“哪里哪里,这都是本官分内之事,当不得累。” 龚其踌躇一阵,终于还是面含忧色地说:“王大人如此宽厚仁慈,有件事还请您通融一下。 因为今年突然增加了双倍的赋税,所以很多老百姓根本拿不出这么多新米,只能求着说交一半新米一半陈米。都是做父母官的,下官也心疼他们,只能允了这个条件。” “哦?龚大人可真是为治下百姓着想的父母官,本官若是不同意,岂不是显得太不通情达理了?” 两人正互相恭维着,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霍然出现: “是呀!我们龚大人可真是青天大老爷呀,这位大人,你是不知道,龚大人不仅让我们缴纳一半新米一半陈米,他还说愿意捐出五百石粮食赈灾呢。” 穆惜文一点也不客气地上前,挤开脸色发黑的龚其就开始和男人攀谈起来。 “大人您看看,虽说这是陈米,但也没得说,绝对没有受潮、发霉那些问题。村民都可不会拿那种米来糊弄大人。” 说着,她来到赵老伯面前,略显夸张地问:“老伯,您这是咋了?龚大人都同意缴纳一半陈米了,你怎么还在这哭呢?” 赵老伯抖着手颤颤巍巍说不出话来,旁边的穆富阳忍不住开口:“这衙役每斗米都多出好多,老伯明明带够了粮食,结果现在却差了一斗米!” “是吗?”穆惜文惊讶地张大嘴,“这一定是这些衙役欺上瞒下,故意用龚大人的名声贪便宜呢,我相信龚大人肯定不会纵容这种人毁坏他的名声更损害百姓利益的!大家说对吗?” 周长河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跟着起哄:“对!龚大人肯定会帮大家惩罚这个人,这肯定不是龚大人授意的!” 第七十九章 蛊惑东家的狐媚子 被一阵看似全身心信赖的话夸奖着,龚其下不来台,只好当着王大人的面僵着脸呵斥衙役:“滚下去,本官是信任你才把这个重任交给你,没想到你竟然做这种事!” 那衙役不敢反驳,当即灰溜溜地走了。旁边另一个衙役替补上来,不敢再做手脚。 穆惜文收回视线,继续对王大人说:“大人,我们龚大人怜惜百姓,相信你也是一样的。这双倍赋税确实太重,如果其他县也能一半新米一半陈米,相信天下的老百姓都会感激大人您的。这可是无上的功绩,大人您一定会成为人人称颂的名臣的!” 王大人终于用正眼瞧穆惜文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意有所动。 龚其在后面急得要上火了,但看见穆惜文威胁的眼神和意有所指的话,也只能老实呆后面听她胡言乱语。 “本次也确实是情况特殊,因此要百姓拿出双倍的新米是比较困难。你叫什么名字?这个建议不错,本官会考虑并上报朝廷的。” “草民穆惜文,在这里先代万千百姓感谢大人的仁心大义了。大人今日辛苦了,不如移步悠然居歇息,草民为大人安排一桌接风宴如何?” 王大人满意地点头,“走。” 龚其也只能嘴里发苦地跟在男人身后。 对穆富阳和周长河使个眼色,让他们在此处呆着,穆惜文和魏子隐带着王大人去了悠然居。 这一顿自然是宾客尽欢,王大人对悠然居的环境和饭菜赞不绝口,连最初高高在上的傲然都消散了几分。 招待完王大人,穆惜文想到城外聚集的那些难民,心中总是不安。 小邱是个孤儿,所以也和罗管家一家人一起住在后院内。她走到锻造铺外,决心再给小邱买一把砍刀用以防身。 但刚走到锻造铺店外,她便看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徘徊在店铺周围。 “屠……屠铁匠?”她有些迟疑地呼唤着。 那身影转过头,竟然真的是前几日为她打造万钧弩的屠铁匠。 她诧异地问:“屠铁匠,你在这干嘛呢?” 屠铁匠有些尴尬,他站在原地犹豫一阵,闷闷开口问:“小公子,你以前说想雇佣我,现在还算数吗?” 穆惜文眼底氤氲出笑意,“算啊,当然算。不过您这是?” 屠铁匠舔了舔唇,将头埋得更低了。“这几日太多难民来到安阳县,县里很多富户担心,所有纷纷来店里打造武器。东家想让我把万钧弩的制作方法说出来,我不肯,他就把我赶出来了。” 穆惜文紧紧抿着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她木着脸语气深沉地说:“没事,失去了你是刘东家的损失。只要你愿意来,我这随时都有你的位置。” 这话倒是真的,屠铁匠锻造的技术绝对一流,且人品也靠得住。刘东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主动辞退他,可不是给自己捡漏的机会吗。 “我叫屠苗,叫我老屠就好。” “嗯,老屠,你先跟我去悠然居。这段时间难民太多,我也不方便每天进城,你就先呆在悠然居,正好也可以帮我守着点店,可以吗?” 老屠点头,“有个睡觉的地方就好,我不讲究。” 带着老屠来到后院,穆惜文见到了正在练习万钧弩的罗素衣。 甫一看到陌生的男人,罗素衣吓了一跳,待看到穆惜文后才冷静下来。 “东家!”她带着几分欣喜、亲昵的语气说,“这万钧弩我已经会用了,就算发生意外,我也肯定能保护好店铺。” 穆惜文欣慰地点头,然后介绍起老屠来:“这是老屠,我新招聘的员工,是个铁匠,目前先安排他一起住在后院,你这边方便吗?” 后院是一个三进三出的的院子,罗素衣多年不嫁人,早没了小儿女的娇羞。虽然多了一个陌生人是不太方便,但这本来就是东家的地,所以她很懂事地说:“不会不方便,他就先和小邱住一个屋。” 说完大大方方打量了一番屠苗。 他的身高大概有一米九,脸色黝黑,胳膊上肌肉纠结,整个人壮得跟个熊一样。看上去倒是挺有震慑力的,有了他敢来悠然居惹事的都要掂量几分。 罗素衣不太感兴趣地收回视线,但下一秒,她对屠苗的评价就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因为她听到穆惜文语气中含着雀跃地说:“正好这段时间难民越聚越多,我总担心会出什么事。店里就留你们几人,我担心你们安危,现在老屠来了,咱们店的安全等级就又上升了,我也放心呆在家中。” 罗素云:……好啊,看上去其貌不扬,原来是个会蛊惑东家的狐媚子! 她狠狠瞪了屠苗一眼,直把屠苗瞪得莫名其妙。 “东家放心,就算只有我,我也会守好悠然居的,店在人在!” 穆惜文看见罗素衣不服气地表情,暗道失策,补救道:“嗯,我当然相信素衣你。平常做生意这个店老罗说了算,但等打烊后,就由你说了算,就是老罗都得听你的。” “嗯!”罗素衣抬起下巴有些洋洋得意地觑了屠苗一眼。 解决完悠然居的事,村民们纳粮也结束了,众人便一同回乡,但这时又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有数十个难民不远不近地追在纳粮队后面,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 纳粮队威胁一番,那些难民就停下脚步,但一旦纳粮队开始动身,他们不管多累多饿,也咬着牙爬起来一路尾随着。 穆海冷汗涔涔地摸了摸自己的鸡皮疙瘩,“阿文,这些难民要干嘛啊,他们跟着我们干什么?” 这件事也出乎了穆惜文的预料,她皱着眉说:“恐怕是今天看到我们几个村子纳了这么多粮,觉得我们村子肯定很富裕,所以想跟着去村子里落户。就是不能落户,乞讨也是好的,总比在安阳县外几千人等一桶粥好。” “那怎么行?”穆海被吓了一个倒仰,“今年我们双倍赋税本来就很艰难了,谁有多的粮给他们的?” 话虽这么说,但路在那摆着,他们总不能这么霸道地不许别人走这条道。? 第八十章 打秋风的穷亲戚 穆惜文有些担忧地回头看着那些远远坠在他们身后,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 在即将踏入西河村时,她终于开口对身后那些人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你们恐怕要失望了,今年为了救急保宁府,我们县全部上缴了双倍的赋税。 大家都是老百姓,双倍赋税意味着什么相信你们也明白。很多村民为了凑够税粮,自己的余粮都没剩多少了。 洪水已经过了几天,保宁府肯定已经在进行灾后重建。你们现在可以回到自己的故乡,有田有土,总比在外面当流民的好。” 那群难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走出一个三十几岁的汉子来。 那汉子站在几步远外,低声说:“我们……我们不白要粮食的,我们可以帮你干活。我们的故乡典州被洪水淹没,田地、粮食、房子全没了,现在就是回去,也什么都没有。” 穆惜文沉声说:“保宁府虽被淹,但为了召回流民,肯定会给你们很多便利,说不定还会免除几年的赋税。呆在安阳县没田没土,你们确定吗?” 那汉子面露迟疑,但最终还是肯定地点头,说:“安阳县的知县肯定也会安置我们,我们留在这也可以得到地基、田地。” 穆惜文有些诧异地看了汉子一眼,可以抵住诱惑坚决带着这些难民留在安阳县,看来也是一个很有主意且有威望的人。 她心下琢磨了一下,只能退一步说:“要跟着我们回去也行,但你们全部都要搬去赵庄村,那里正好缺人。你们今日先去安顿一下,明天派代表跟我一起去找龚知县,让他说一下你们的安置问题。” 汉子兴奋地点头,那群难民也发出一阵欢呼声。 那群难民暂时跟着赵庄村的人去了赵庄村,穆惜文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忍不住低声跟穆富阳吩咐:“明日我带着他们去县里,你在村里继续安排人员巡逻。” 穆富阳愣了一下神,不过他有个优点就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明白阿文妹妹比自己聪明、厉害得多后,他就算有时不明白对方的意图,也会第一时间遵守她的命令。 “好。” 穆惜文吐出一口浊气,444没有给她结算积分,说明这个任务还远远没有结束。 洪涝带来一系列危难,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各个村民对穆惜文表达过感激后,都四散回了家。他们都明白此番如果不是穆惜文的安排,恐怕他们的税粮都会被抢,到时候他们也会变成无家可归的人。 和周长河、魏子隐分开后,穆惜文带着穆富阳和穆海回了穆家。还没走进院子,她就听到王氏压抑不住的粗噶笑声。 ? 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她忙忙几步跨进院子,一眼就瞧见了大厅中的几个陌生人。 一个和她爹差不多岁数的精壮男人,一个比她娘略大的妇人,三个青年,还有一个比她略大一岁的女子。 女子面容清秀,但看向她的目光却是掩饰不住的恶意。其他几人眼中也是贪婪十足。 穆惜文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些人谁啊,上她家打秋风还敢瞪她,有病。 她也不惯着这人的臭脾气,直接开口问:“阿奶,我怎么不知道我家还有当乞丐的亲戚?” 王氏原本满面笑容的脸一僵,就要发脾气。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竟然压下了自己的怒骂,好脾气地说:“没大没小的,这是你二姑妈一家。他们一家在福源县,遭了难,专门过来投奔我们的。” 穆惜文稀奇不已,王氏这么抠门的脾气,竟然会对打秋风的穷亲戚和颜悦色? “这就是那个小灾……哦,三舅舅家的妹妹是?多年不见,变了好多,表姐都要不认识了。” 清秀女子假笑着上前寒暄,本能脱口的称呼令穆家其他人都心中不虞起来。 作为一家之主,穆山主动站出来说:“好了二妹,你们遭了难,大家都是一家人,这家肯定有你吃饭睡觉的地方。你们先在家里歇下,就是空房不多,可能要你们挤一下。” 然后他又眼含警告地盯着穆巧娘,“老三现在是村里的里正,你们说话都注意点,里里外外不要让别人轻视了我穆家。” 穆巧娘吃惊地瞪大了眼,没想到几年不见,原来最没出息的弟弟竟然都当里正了。她当即笑脸相迎,“哎呀,我就知道三弟最有本事,果然,这都当里正了。” “好了好了,老大,你带你几个外甥下去休息,我和巧娘、慧娘说说话。”王氏挥挥手,其他人只能退下。 穆惜文转头,正好瞧见刘慧娘含着挑衅的目光。 妈的沙币。 她高贵冷艳地转身走出了大厅。 来到赵氏的房间,赵氏关切地问了她今日纳粮的事。 “放心,一切无事。娘,那个二姑母是怎么回事?” 赵氏轻轻叹口气,“你不认识她也正常,她都七八年没回来过了。原来你奶除了大哥,最疼的就是你二姑母,一家人就她不用干活。后来她嫁到隔壁县,夫家生意慢慢做大,他们就搬到了县城里,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穆惜文表情奇怪,“都这么多年没回来,这次遭难了才回来,那我奶咋这么高兴?” “毕竟是你奶最疼的孩子,突然遭难回来,她高兴也正常。” 穆惜文瘪嘴,“就是会哄骗人呗,几句好话就将阿奶哄的昏头转向。” “你这孩子,怎么编排长辈。”赵氏作势要敲她的头,“说话礼貌点,那毕竟是你二姑母一家。” 房内,王氏正拉着穆巧娘和刘慧娘的手,干枯的眼中充满了泪光。 “二妹,你咋这么些年不回来?让我看看,都瘦了。” 穆巧娘也擦了擦不存在的泪水,用帕子捂着嘴呜呜咽咽地说:“阿娘,我也想你呀。这些年生意苦哟,看上去我们搬去县里是风光了,但实际的苦谁知道。房子比村里不知道贵多少倍,菜呀米呀都要花钱买,我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使。 我一直想着挣了钱给阿娘你打副金镯子,让你风光一下。这些年没挣到钱反倒是倒贴钱,我没脸回来看你哟!” 说到动情处还锤了几下自己的腿,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第八十一章 婚姻保卫战 刘慧娘也在旁边搭腔:“是啊外祖母,你不知道娘做梦都在想着回来看你,就是觉得没脸回来。这次福源县被淹,娘一开始坚决不同意回来,说是会拖你们的后腿。后来我们实在是饿得没办法,又被其他难民盯上了,所以才来投奔外祖母。” 听了两人的话,王氏的眼泪是止不住的流。 “傻孩子哟,这就是你的家,你随时都可以回来。你放心,谁要是敢欺负你们,我绝对饶不了她!” 穆巧娘抹抹眼泪,眼中精光闪过。 “阿娘,家里今年没有遭难吗?粮食还够不?我们呆在家里大哥他们会不会不高兴?” “粮食够!”王氏没有一点迟疑,带着几分嫌弃和炫耀地说,“老三家的买了很多粮食,你们放开了吃,精米、白面、肥肉都管够。” 刘慧娘不由舔舔嘴,就是以前,除了重大节日,她也是吃不到肉的,没想到被她瞧不起的外祖母家竟然这么阔绰了? “外祖母,三舅舅家怎么这么有钱了呀,因为三舅舅当上里正了吗?” “不是。”王氏警惕地环视了一圈,小声说,“半个月前我不是托人给你们去了一封信吗,喊你娘带你回来。” 刘慧娘漫不经心地点着头,心里不以为意。这信他们确实收到了,但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穆家过不下去找他们要钱来了,因此看都没看就扔了。 但很快,她漫不经心地的表情呆住了。 “我是想为慧娘说一门亲事,那男方可是秀才老爷,今年才十六岁。” “什么?”穆巧娘和刘慧娘双双惊叫起来,对视一眼后,眼中都爆发出极大的惊喜。 “娘,那男方是谁?现在说亲了吗?如今慧娘都来了,那就马上安排定亲的事。不过他不会有什么隐疾,怎么会一个秀才老爷还没说亲呢?”穆巧娘的嘴跟机关枪似的,接连不断的发声。 “等一下等一下。”王氏抬手打断她,有些难以启齿地小声说,“男方说亲了,说的就是老三家那个丫头。不过只是口头上说了,连提亲都没有呢。 我想着那个白眼狼怎么配得上秀才,你是不知道她天天在家里是怎么气我的。我想着还是慧娘这种乖巧懂事的孩子才配得上秀才老爷,就想把你们叫过来相看相看。” 老三家的?那个小灾星? 刘慧娘带着嫉恨问:“真的是十六岁的秀才老爷?他们怎么会定亲的?秀才老爷怎么看得上小灾星?” “唉,别说了,都是意外。总之这是一门绝对好的亲事。正好慧娘来了,这段时间你就多和那个秀才老爷接触接触,我们慧娘这么漂亮,他看了肯定喜欢。到时候慧娘就成秀才夫人了。” 王氏的话令两人陷入美好的幻想着。 在安阳县城门外惊鸿一瞥的那个俊美男子在刘慧娘脑海中一闪而过 是成为秀才夫人,还是成为那个俊美男子的夫人呢?好难选哦。刘慧娘面上一阵纠结之色。 与此同时,正在和魏子隐一同商量何如加强西河村安全的穆惜文,突然听到熟悉的叮咚声,她以为是第四关任务通关,刚扬起笑脸,就听到444说: 【恭喜触发支线任务“婚姻保卫战”——纯洁美好的爱情是不允许第三者插足的,现在有其他人觊觎你的未婚夫,请你高调宣示主权,让那些心怀不轨者知难而退。】 穆惜文脸上的笑僵住了,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魏子隐,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发出来咯吱咯吱的凝滞声。 靠,还没成婚呢,竟然就要她打小三了?果然是蓝颜祸水! 魏子隐正说着话,忽地发现穆惜文用一种又激动又愤怒的奇怪眼神盯着自己。 “你干嘛?” 对方幽幽地说:“这段时间是不是很多女孩子去你那献殷勤?”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咳嗽一声,尴尬地解释:“呜,也没有,就是前几天建房子的时候总有人给我送水,不过我都拒绝了。啊,说起这件事……”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自从洪水后那几个工匠都不敢来西河村了,房子一直搁置着,又被洪水泡过,不知道房子要什么时候才修得好。” 穆惜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顺着他的话说:“这样啊,如果那些难民老实的话,倒是可以雇佣他们,他们也便宜一些。这几天观察一下他们的人品。” “嗯。”魏子隐莫名心虚地松了口气。 第二天穆惜文从县城回来,确定了将那些难民暂时安置在赵庄村的处理方法。 但不妙的是,安阳县外汇聚的难民更多了,也有更多的难民循着路来到了几个村落。 这天,又来了一群上百人的难民群,东西河村的村民将他们拦在了村口。 穆惜文扫视着他们凶狠的眼神,直接拿着万钧弩挡在最前面。 “停!不准再前进了!这里是我们的地方,你们如果想要吃的,安阳县外在赈灾,保宁府也在召回外流的流民,你们可以回到保宁府。” 难民群中为首的男子只有二十多岁,他有一双如狼一般贪婪凶狠的眼睛,这眼睛让穆惜文下意识的厌恶和抗拒。 男子看着他们身后的房屋,用沙哑的声音慢慢说:“我们只是想要点吃的,有个睡觉的地方。我们身上带了钱,可以给你们借住费,每个人一个月一两银子怎么样?” 话音一落,穆惜文便察觉自己这边许多村民都发出了粗重的喘息声,她心道不妙,赶紧出口阻拦: “你们有这个钱干嘛不进安阳县?而且在我们这始终是寄人篱下,还不如去赵庄村。龚大人说了,如果有想定居在安阳县的,可以举家搬迁到赵庄村去。” “赵庄村就是十五年前被淹那个村子,不是说那里都没什么人了吗?我们去了也是开荒罢了。现在我们太饿了,就想找一个地方暂住一段时间,在开荒这段时间也可以有吃的,有地方睡觉。” 人群后方,王佩云扭着手中的帕子,脸上是不掩饰的焦急。 自从暴雨过后,穆家的声望在东西河村直线上升,与此相对的,则是王家直线下降的声望。如今,东河村人看她的目光,已经不像曾经那么崇敬、仰望。 这种种变化,都使王佩云内心慌乱极了。 情况越来越糟,穆惜文对东西河村的掌控力越来越强,她必须想办法改变这种状况才行! 第八十二章 收留难民 想到这,她毅然站出来跟穆惜文唱反调:“阿文,我看他们也挺可怜的,就是想暂住一段时间罢了,村民们也能借此赚一点银子。大家互利共赢,有何不可呢? 一两银子可能对你不算什么,但确实有很多村民急需这笔银子。纳税后每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笔钱无疑可以缓解大家的困难。” “是啊,阿文姑娘,就是留他们吃饭睡觉罢了,我家真的还挺需要这钱的。” “我家也是,纳税已经花了许多钱,我娘还等着钱买药呢。” 许多人本来就意动了,只是基于穆惜文如今说一不二的声望,所以不敢反对。一听王佩云站出来反驳,他们立马跟着声援起她。 穆惜文耐着性子看了一圈,反对者大多是东河村人,她对王佩云认真地说:“佩云姑娘,你应该不是那种只看眼前蝇头小利的人。 这群难民人数太多,且多为青壮年,老弱妇孺占比太少,一看就不太对劲。为了整个村子安危着想,我决不允许他们进入西河村威胁我家人。” 王佩云沉稳一笑,“逃难途中本就千辛万苦,老弱妇孺人数稀少不是正常的吗?而且我们村子中也有如此多的男丁,我们更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肯定不会有二心的。你何必如此想这些苦命人?” “不行!”穆惜文看向穆岳,严肃地说:“阿爹,让这么多难民进村子真的太危险了。他们完全可以像前几日那些难民一样,搬进赵庄村。” “大家都是穷苦人家,阿文你一定要这么狠心吗?如果人人都跟你一样冷血,如果当初是安阳县被淹,那么大家逃难到其他村子,怕是也会被驱逐。” 这番话无疑引起了许多共鸣,更多东河村人小声支持起王佩云来。 王佩云掩着眼轻轻一笑,趁热打铁道:“既然你坚决不同意这些难民进入你的村子,那,不如就将东西河村分开管理。 本来两个村子原来都各自有里正,后来才合并到一起。如今既然我们的想法出现了分歧,那不如还是跟原来一样,东河村再选里正,和西河村一分为二。” 此话一出,无论是默然的西河村人还是持反对意见的东河村人,都瞬间沉默下去。 东西河村一分为二? 在合村这几十年中,两个村子确实经常起纠纷,也有许多人骂着要分村。可是在如今一切都越来越好的情况下,他们真的要分村了吗? 穆惜文冷笑一声,瞬间就明白了王佩云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龚知县是你干爹,他肯定会同意你的安排。我就一句话,放这些难民进村子绝对不安全。如果你还是固执己见,选择分村也要收留他们,那我会在两个村子相连的地方挖一条壕沟。我不信任他们。” 东河村人还在迟疑犹豫中,王家人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连忙就招呼起那群难民进东河村了。 “大家跟我来,我来安排你们住进谁家。” 东河村人见王大田这般说,都怕自己家失了这个赚钱的机会,也连忙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大田叔,我家,记得我家,我家能住至少三个人呢!” “我家能住更多人,我家能住五个人!” 王大田感受着久违的众星捧月般的滋味,心中爽快极了。 王佩云露出一抹隐含得意的笑,“阿文,明日我就去县里找干爹,跟他说分村的事。” 当然,一百来个难民,并不是所有人都选择进了东河村,也有三十几人选择前往赵庄村,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带着家眷。 穆惜文心中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那些难民明明就有问题,但村民却为了一两银子而愿意孤注一掷。 可她又没有立场埋怨他们,没办法,一两银子对普通农户的吸引力实在太大,更何况还是在这些村民刚被双倍赋税压榨过后。 因此她只能哀叹着嘱咐穆富阳,“把村里的青壮都组织起来,两人一组在村口巡逻。一旦发现什么意外,立马燃火示警。” “好。” 第二天,不出穆惜文所料,龚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王佩云分村的提议,并直接委任了东河村里正——王大田。 东河村自此和西河村分割,两个村子真的成了彼此独立的村落。 杨光坐在屋子里,冷眼看着其他东河村村民热火朝天地分配着那群难民的居住权。 “光子,咱家不收留个难民住吗?”屋内,他的娘低低地问。 “不,我也同意阿文姑娘的话,这群难民有问题。” 他娘有些慌,急得咳了几声,“那,那要不要去跟佩云姑娘说一声?” 杨光眉头紧皱,虽然觉得没用,但还是去找了王佩云。 不料王佩云却十分淡定,反而宽慰他:“干爹知道东河村收留了一批难民,还嘉奖了我们,每户人家都可以得到一两银子。而且那些难民也知道知县大人是我干爹,他们不敢乱来的,你们放心。” 说这话时,王佩云没有避开寄居在她家中的那个难民群领头人,或者说她就是故意说给那男人听的。 男人不在意地笑笑,“我们只是找个地方暂住罢了,你们都是我们的恩人,更和龚知县有关系,我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惹事。” 王佩云满意地笑了,可杨光看着男人说话时眼中不屑一顾的冷光,却怎么也放不下心。 为此,他悄悄来到西河村找穆惜文。 走到东西河村交界的地方,这里已经被挖开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一个西河村村民正在边界巡逻,瞧见他,有些愤愤地开口:“杨光,你们东河村人来这干嘛?” “大江,我找阿文姑娘有事,你让我过去。” 那个叫大江的也只是也写迁怒分村之事,见杨光脸上的慌张不似作伪,也只能不甘不愿地放下长板,让他过了沟壑。 见了穆惜文,杨光开门见山地说:“阿文姑娘,我也怀疑那群难民有问题。特别是带头那个叫季康的,看着就是见过血的。如果他们真的作乱,和这样的人做邻居,阿文姑娘肯定也不放心。” 第八十三章 难民破城 穆惜文看向杨光的目光中带着赞赏,她坦然点头,“对,我本来也想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帮我盯着点东河村的情况。既然你和我目的一致,不如就由你做这个斥候如何?” “斥候?”这个词令杨光愣神,“我要怎么做?” 穆惜文随手扔给对方一把万钧弩,“我怀疑那个领头人可能是流寇,至于他手下那群难民,身体虚弱,应该是他沿途招收的难民。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那个叫季康的人。 你帮我盯着点季康的动作,他们一旦有不轨的举动,你立马燃火示警。” 杨光爱不释手地摆弄着手上的万钧弩,有些激动地说:“好!” 嘱咐完杨光,穆惜文便回去继续盯着西河村村民操练。 这是前几天她和魏子隐一同商量出来的方法。近来难民增多,一旦发生天灾,落草为寇的难民不在少数。季康等人的到来更刺激着她的危机感。 为了保障西河村的安全,她决定组织所有的男丁甚至是妇女举着竹子制成的武器操练。 因着近来一系列的事,她在西河村的声望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加上身为里正的穆岳也很支持她的做法,所以即使有些村民不理解此事,但也抱着好玩的想法天天举着竹子比划。 她一共定制了五把万钧弩,她自己一把,魏子隐一把,罗素衣一把,杨光那一把,剩下那把,她交给了穆岳。 至于两把弓箭,她则交给了在射箭上颇有天赋的穆顺才和周叶子。 她正举着万钧弩练习,派去打探安阳县情况的村民突然惊慌失措、大喊大叫地冲了回来。 “不好了!阿文姑娘,穆里正,不好了,安阳县乱了!城外的难民冲进去了!” “什么?!”穆惜文悚然出声,周围操练的村民也匆匆扔下手中的竹子,满脸骇然地围上那个报信的村民。 村民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勉强平复了快要蹦出胸口的心脏。 “昨天上午,又有一千个难民赶来了安阳县,县城外已经汇聚了上万的难民。施的粥越来越少,难民的意见越来越多。 龚知县害怕出事,今天直接下令大关城门不许任何富户赈灾。大食的时候难民们在外面吵着要冲进去抢了贪……贪官和那些富户,龚知县更不敢开城门了。 我们都只敢远远躲在山坡后观察,要是近了一点恐怕都回不来了。等到小食时,城门还是没开,仍然没有人出来施粥,那群难民彻底忍不了,直接扑上去撞破了城门,打进县城里去了。” 穆惜文赫然抬头,远眺着安阳县的方向。 如今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她在前两天增派了穆富阳去悠然居。 “富阳、素衣……你们一定要小心!” —— 安阳县。 罗素云举着万钧弩,神色凛然地吩咐着:“我和富阳、小邱、阿弟守在正门,老屠,你带着我爹守后门。桌椅什么的都推到门口抵着门了吗?水也多准备点。” 小邱被屋外响起的吼声吓得面如土色,他僵着舌头说:“门都抵住了,水在昨天就备好了。” “嗯。”罗素云环视一圈,“东家将悠然居交给我们,是相信我们。这里不仅是我们干活的地方,更是我们的家。我决不会让那些人冲进来毁了悠然居。” 老屠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放心,我肯定会守好后门。” 小邱也连连点头,“是徐东家收留了我,我早就把悠然居当家里,肯定不会跑的。” 早就昨天龚其下令关闭城门不许施粥时,罗素衣就预测到了难民们肯定会暴动。因此她直接让悠然居的其他店小二和厨子回家今天不用来上工,更嘱咐他们关好家门。 悠然居也早早歇业,他们昨天将店内的所有的竹子都打湿,用桌椅等重物堵住门框,将重要的物品都转移了地方。 他们今天一直在惶惶不安中度过,刚刚几人还在吃小食,就听到门外一阵混乱声,间或夹杂着几句: “难民们冲破城门了!” “快跑啊——” “关门!快关门!” 小邱当即就吓掉了筷子。 罗素衣却临危不惧,反而有种终于尘埃落定的兴奋。 飞快撤下饭菜,她给屋内几人都安排了任务,让小邱和她的弟弟罗林川一人手持一根木棍守在正门前,她则和穆富阳一人带着万钧弩一人带着弓箭,分别进了二楼的不同雅间中。 这里恰好正对大街,可是有效地从高处压制敌人。 静静地等了一会,远处突然升起一阵火光。 那是……县衙! 罗素衣心中一跳,没想到这群难民竟然这么大胆,竟然敢冲击县衙。 火势越来越大,似乎根本就没人有时间或是能力组织人员灭火。 握着万钧弩的手指也逐渐用力。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一旦攻破县衙,城内的百姓更不能组织有效的反击。而难民的气势也会越来越强,行事也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见此情形,罗素衣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没有见血。一旦见血,那事态就更糟糕了。 不一会,县衙处的动静小了,但嘈杂声却越来越近。 难民们奔往富人聚集的东街来了。 罗素云眯了眯眼,下方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有的房屋一片漆黑,有的房屋中央则燃起了蜡烛。 而那些燃起蜡烛的房屋无一例外成了率先被攻击的地方。 能住在东街的都是有点钱的人家,家里多多少少都养了几个护院。但人高马大的护院在面对数以十计、数以百计的难民时,却都先软了腿怯了场。 借着闪烁的火光,罗素衣瞧见那些难民像是发了疯一般推倒了北边一户人家的门框,然后如潮水般一拥而入,肆意地打砸着富人家中的器具、抢着所有值钱的东西。 富人家中的女眷都躲在一个闺房中,面如金纸般颤抖地抱成一团。 “砰——”那闺房的门也被砸开了。 “啊——”女眷全都失声尖叫起来。 见了这些貌美如花的女子,有些难民转身离去,却也有三个难民搓着手一脸猥琐地闯了进去。 第八十四章 悠然居的危机 房中正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四个丫鬟,并一个年芳二八、容颜娟丽的小姑娘。 那三个难民一把推开护上来的丫鬟和妇人,目光淫邪地朝着小姑娘扑了过去。 “不要!”小姑娘目露绝望,后退中直接摔在了地上。 罗素衣眸色瞬间变冷。 她举着弓弩瞄准那个已经抓住小姑娘胳膊的难民。 “嗖——” 一支箭却比她更快地射中了那个难民。难民应声倒地,眼中还带着淫秽的喜悦。 罗素衣转头,便看见隔壁的雅间中已经搭上了第二支竹箭。 “啊!杀人了!”房内,另外两个难民瞧见前面那人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一支正不断颤动的竹箭狠狠插在他的额头上,都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支听见声音,小姑娘慌乱抬头,正好瞧见第二支箭直直射中了第二人的心脏。 “砰——”中箭的身躯重重倒下。 最后一人原本凶狠嚣张的脸上现出怯懦的讨饶神情,他弓着背不停磕着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 毫不留情的一箭直接结束了他未完的话语。 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呆怔半天后猛地抬头,清透的瞳孔此时竟在一片漆黑中准确定位到了穆富阳的位置。 隔着相距十多米的距离,她似乎看见了一双坚定的、清澈的、明亮的双眸。 而此时,罗素衣也有些诧异地看向穆富阳,语气赞叹地说:“没想到你的箭术竟然突飞猛进诶。” 刚刚表现得像一个神秘高手的穆富阳傻傻一笑,“我也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准,可能是太生气了。那种人渣!不过素衣姐你也好厉害啊,第三箭叫你抢先了,直插胸口,你牛!”说着举起大拇指,一脸惊叹。 “那种人渣放过了肯定会继续祸害其他姑娘,他们现在的求饶根本不可靠。” 那边,房中的杀人情形被其他跑来的难民看见,他们全都惊恐地逃出了那户人家中。 小姑娘处的危机解除了,但悠然居的危机却刚刚开始。 远处的难民已经逼近了。 “来了,注意!” 罗素衣抬起弓弩,厉声道:“离开这里!你们抢劫县衙的钱和米粮已经够你们吃一段时间了,大家都是良民,真的要走上流寇这条路吗?” 穆富阳也跟着开口:“对,赶紧离开!保宁府在召回流民,你们完全可以回去,何必一错再错。” 下面的难民群中许多人迟疑地停下了脚步,但也有人不屑地骂着:“凭什么离开?这些贪官和富强一直压榨我们,他们那些钱财和米粮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们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 大家不要听他们的话,不过是想把我们骗走罢了。这个酒楼生意特别好,肯定有很多钱,大家上,把他们压榨老百姓的钱平分了!” 那人的话十分有煽动性,原本迟疑后退的难民一听,愤怒之色重新出现在脸上。 “抢进去!分钱!分钱!” 罗素衣沉下脸,不再多说,直接对着为首的男子射出一箭。 不想那男人身手竟然很敏捷,他脚下一转,弓箭便擦着他的肩膀插进了地面。 但这一手也让男人警惕起来。 “他们有箭,大家小心!” 男人将难民分散开,想从两边逼近撞开大门。但罗素衣和穆富阳在上面一箭连着一箭不断阻拦着他们,让他们根本寸步难进。 男人愤怒地停下进攻,上下打量了一番悠然居的建筑后,他的眼中射出狠毒的凶光。 “放火!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关着门不出来!” 大多数难民还是良心未泯,也觉得这个吩咐太过分。他们只是想求生,并不想杀人。 但他们不动,自然有人动。很快就有人拿了点燃的火把来。 “哈哈哈——不出来是?看我不烧死你们!”男人张狂地大笑一声,直接将火把掷到了悠然居的门框上。 “走,咱们先去其他地方搜罗,等会再回来看。”说完就领着人走了。 这悠然居是竹建筑,在他看来必定会被大火烧成一堆灰烬。 一些难民踌躇半天,最终在其他人威胁的眼神中,还是满脸羞愧地转身走了。 罗素衣和穆富阳飞快地转移到前门处。 小邱和罗林川正在满头大汗地拎着水桶扑火。门缝处不断有烟雾飘进来,一股呛人的浓烟在室内弥散开。 火势蔓延到一旁的刺槐树上,原本熊熊的火焰顿时一阻,给了几人更多的灭火时间。 眼见火势被控制住,罗素衣忧心后门的情况,便拎起弓弩往后门处跑去。 但见后门大大开着,罗管家正手持木棍端坐在门口,而屠苗却拎着三尺长的砍刀大刀阔斧地站在门外。 四五个难民汇拢来,看着凶神恶煞、肌肉纠结的屠苗,都畏惧地不敢上前。几人互相推攘了一番,又灰溜溜地快步跑开了。 罗素衣:…… 比她的弓弩还有震慑力,这就过分了! 但屠苗的大块头也不总是顶用的,人少的时候难民畏惧于他的凶残外表,但人一多,大家的胆子也就大了。 很快,又有十多个人从前方拐过来,一眼就瞧见了这大开的房门。 带头的男人眼睛咕噜扫过这栋风格别致的建筑,贪婪终于战胜了恐惧,他挺起胸喊着:“大块头,快滚开!我们这么多人,一人一拳都能打死你。” 屠苗的回应是压着声音重重吐出一句:“滚!”更将三尺长的砍刀一刀劈下,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男人下意识后退一步,很快又因这怯场的动作而恼羞成怒,他涨红着脸,恼怒地大喊:“上,这家一看就很有钱,大家快冲进去抢了他们!” 周围的难民一拥而上,男人自己反而站在原地不动。 屠苗哈哈一声,声音混似闷雷。他轻松举起砍刀,用刀背一推,十多人就跟多骨诺米牌一般接连倒下。 男人看得心惊肉跳,转身就要跑,却被屠苗三两步追上,一拳直接砸倒在地。 罗素衣扶着门框,一会摇头一会点头。 难怪能魅惑东家,是她小瞧他了! 第八十五章 流寇来袭 这一夜注定是难以入眠的一夜。 城中各处不断升起大火,哀嚎、痛哭不绝于耳,小邱和罗林川抱着互相打气。 下半夜,罗素衣在二楼看到之前来捣乱那伙人又来到了悠然居前门,他们身上几乎都带着许多金银财宝。 见悠然居平安无事,为首的男人有些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旁边的石阶。 “老大,我们该撤退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男人吐出一口唾沫,用嗜血的眼神看着“悠然居”的匾额,似乎想把这几个字烙在心底。 “走!” 浩浩荡荡的难民群在将安阳县扫荡后,终于退出了城中。 “走……走了?”小邱有些哆嗦地发问。 “嗯。”虽说难民撤退,但罗素衣仍像悬在悬崖边上,始终放不下心来。“希望他们不要往周边的村落撤退……” 她喃喃自语着,担忧地看着难民们撤退的方向。 一手引导今天这番难民攻城事件的李由自然不知道罗素衣的奢求,否则他肯定要猖獗地回复:“猜对了,他们正准备往西河村的方向撤退。” 彼时的穆惜文不知道有一伙难民正有意识地往西河村而来,但她知道,安阳县虽然没有士兵驻扎,但安阳县隔壁的凤梧县却屯扎了一个百户所。 从凤梧县到安阳县仅需半日,卫所的士兵肯定很快就会赶到安阳县城镇压难民。 她宿声道:“长河,你马上去赵庄村和上清村,通知那里的里正难民攻城一事,让他们组织村民守好村子。 阿爹,你带着村里的女眷、老幼全部退到家中。顺才哥,你带十个村民保护大家。其余人,全部拿上武器跟我去村口!” 众人乱中有序地按着吩咐前往自己的岗位,确定所有村民都聚齐,穆惜文便和他们一起拿着武器来到了村口。 穆山望着前方,本就威严的脸此时更是吓人,“阿文,你怎么知道那些难民会往西河村这边走?” “大概半夜,驻扎在凤梧县的士兵便会赶来。如果难民攻城不是有人故意组织的,那他们大概率会留在城中,然后被士兵镇压。 可是一旦这起事件是有心之人煽动带头,他们一定会赶在士兵到来前逃跑,那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流寇。” 听到流寇二字,周围的村民更加胆怯。 “流寇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家如果想守好自己的家人,就拿出十二万分的勇气来!现在,五人一组轮流巡逻,其余人去砍伐竹子制作武器。暂时养精蓄锐,真正的战斗在下半夜才会开始。” 看着如此危难时分,面对流寇来袭也面不改色的穆惜文,惴惴不安的村民们都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除了巡逻的人,其余村民都在坐在地上吃东西、休息。 一轮圆月爬上半空,给大地蒙上一层朦胧的面纱。今晚的月光格外的亮。 “呱——呱——” 偶尔有青蛙鸣叫,但很快大地又归于平静。 在这美好、寂静的夜色中,远处突然传来许多混乱、细碎的声音。 看到地面被震起的小沙粒,穆惜文目光一缩,凛声大喊:“全体注意!” 所有人齐刷刷站起身来,双手紧握武器,眼神中流露出既畏惧又兴奋的复杂神色。 隔了十多分钟,密密麻麻的难民出现在村民眼中。前方的人大多扶老携幼、眼神畏缩而麻木;后方的人精神面貌却好上许多,更是个个身上都挂着珠宝。 穆惜文瞬间区分出他们,看来前面的是真正的难民,后面的则是流寇。 在距离西河村村民十多米的地方,难民们慢慢停下脚步。 两方就这样遥遥相望着。 穆惜文假装不知对方真面目,站出来高声厉喝:“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们可以从官路走,或者走其他小路也行,但不能从我们村子中经过。” 前方的难民无措地朝后方望去。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推开其他人走上前,“如果我们非要进去呢?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娘们,我看还是乖乖服侍大爷我,我还能让你多活几天。” 回应他的是毫不留情的一箭。 锋利的箭头擦着男人的头皮飞过,只留下泛着血迹的头皮。 “艹!”男人捂着头,嘴里不干不净地痛骂,但脚步却不自主往后撤去。 “这次只是警告,下次箭头就插进你那张臭嘴里了。还不滚吗?” 男人被当众扫了面子,心中恼怒非常,只想冲进去杀了这些村民,让为首的那个女人好好尝尝他的厉害。 “这个村子今年大丰收,家里肯定有很多粮食,大家冲进去就不愁吃穿了!冲啊!” 和男人一伙的人在人群中起哄,摆出冲锋的姿态,疯狂喊着:“大家冲啊!白花花的粮食就在那里等着我们!” 其余难民被蛊惑,被心中对粮食渴求的欲望俘获,纷纷无畏地朝着村民冲了过去。 霎时间,两方人马乱作一团。 一边为了生存,为了争取活的希望;一边为了保护,为了维护尊严、守卫家人。 穆惜文和魏子隐、周叶子对视一眼,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手持短刀、目露凶光的“难民”。 这次,她不会再留情。 难民们身无寸铁且身体孱弱,但耐不住人多势众;村民手持武器,表面看去占了上风,但竹子制成的武器杀伤力并不强,甚至很容易折断。 更重要的是,西河村的男丁只有百多人,远远比不上成千上万的难民。 西河村村民节节败退,不断缩紧防线。竹子断了,就赤手空拳上阵,一个人至少要拦住两倍、四倍甚至更多的敌人。 穆惜文三人手中的箭也飞速减少着,这还是在他们有意识控制,专门挑着流寇下手。 虽然那些伪装成难民的流寇不断被射杀,但西河村的防守开始出现漏洞,不断有难民冲破防护线往西河村内部跑。 想到自己的亲人,西河村村民更加心神不定,有的甚至放弃抵抗跟着往村里跑,想要回去保护自己的家人。 第八十六章 擒贼先擒王 最初那个大放厥词的男人躲在人群后面,似乎已经看到他们彻底抢占这个村落的美好场景。 他大笑三声,不断用语言刺激着难民:“快冲啊,马上就可以冲进去了!所有的粮食都是我们的了!” 穆惜文往背后的竹篓摸去,却摸了个空。她只剩最后一支箭了。 同样手持弓弩的魏子隐就在身旁,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双方的意思。 犀利的眼神扫荡过混乱的“战场”,穆惜文掏出那支仅剩的箭,直指藏在暗处指挥这一切的男人。 箭矢如流星般,避开了场上其他人,向着男人飞速前进。 男人瞳孔地震,狼狈地往旁边一扑,躲开了那必死的一箭。 “噗——咳咳,哈哈哈,没射中我。你没箭了,臭娘们,看大爷我等会怎么教训你!” 看着越来越多受伤的村民,穆惜文死死捏着拳头。 眼看防线就要全面溃散,难民即将冲进西河村时,众人身后突然又响起震天的吼声。 穆惜文回头一看,竟是周长河带着赵庄村与上清村的村民来了。 面色坚毅的周长河几步跑上前护在穆惜文身前,“阿文,没事。” “没事。干得漂亮!” 她早就预料到仅凭西河村这百余人难以抵挡溃逃的难民,想要保住西河村以及其他村子的安全,唯有四个村子携手抗敌,各自为战只能被各个击破。 之前她让周长河去给其他村子报信时,有意提了“合作”的话,让他们知道,如果西河村抵挡不住难民,那后面的他们也不可能抵挡得了。 不过话虽带到,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此时看到“救兵”,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赵庄村和上清村共来了三百多人,全都是年富力强的庄稼汉。 本来气焰高涨的难民看到又来了这么多“敌人”,冲锋的动作也不由滞了一滞。 穆惜文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立马大声吼起来:“你们本来都是良民,难道真的要一错再错,最后变成流寇吗? 你们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新来的知县肯定会对你们破城抢劫的事宽宏处理。但如果你们不知悔改,继续抢劫甚至是杀人,那么知县也只有把你们当流寇通缉。你们便再也回不到故乡,还会连累你们的家人好友。” “你们……你们杀人了!”有悲愤的低吼声从难民从中传出来。 穆惜文精神一震,“我们杀的不是良民,你们中间混了流寇没发现吗?如果不是流寇,我相信你们根本不会做出破城抢劫这种事,一直都是有流寇在煽动你们犯罪!” “什么?流寇!”难民群炸开了锅。他们虽然闯进了安阳县,但并不想落草为寇,只是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 “对,你们自己认认,被杀的那些人你们认识吗?是你们村子里的百姓吗?” 耳边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男人见大事不妙,一把弯下身子,把搜刮来的珠宝往自己怀里塞了塞,和小弟们就要悄摸地逃跑。 就在这时,东面突然燃起一片火光,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显眼。 “糟了,东河村出事了!” 男人听见为首那个貌美的小娘子惊呼一声,逃跑的动作顿住。 东河村?难道是二弟季康得手了? 他脸上狂喜,突地直起背,一脸嚣张地看着那个神色蓦然变得紧张的小娘子。 不一会儿,杂乱的动静从东河村面传来,一大群人在夜色中朝他们逼近。 西河村人都屏住呼吸看向来人,祈祷他们不是敌人。 来人越来越近,月光温柔地倾泻在他们身上。在看清来人容貌的瞬间,所以西河村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导致东西河村分村的导火-索——季康。 此时,他正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用一把匕首挟持着一人悠然走来。那人,正是王佩云。 他的后面,还有十多个男人,手上同样挟持着东河村村民。 季康懒洋洋地说:“别打了,东河村现在都是我们的人。你们乖乖派人把家中值钱的东西送到指定地方,我们就饶了你们。” 王佩云一张小脸白到吓人,却始终咬着牙没有吭声。 但其他被挟持的人就承受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起来:“阿文姑娘,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他们都是流寇,把我家人都砍伤了,现在全躺在地上。” 看着村民们胆怯的模样,男人终于扒开挡在他身前的人,亢奋地对着村民们说:“二弟!哈哈哈,整个东河村都是我们的天下了,你们快快认输,否则我和二弟一定杀死——” “嗖——” 电光石火间,一支泛着寒光的箭从远处一棵树后急射而来,正中男人面颊。男人脸上还带着张狂的笑,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而这箭就像信号,转瞬间又是几支箭头暴射而出,刷刷就把那些挟持着村民的流寇射杀。 穆惜文本该耗尽的弓箭再次出现,她举起弓弩,几次转换角度,都不能保证可以一箭射杀季康。 他看似懒散地站着,却将自己的所有致命点都隐藏在了王佩云身后。 很快,除了季康,跟他一起来的流寇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但穆惜文丝毫不敢放松,因为季康竟然还噙着放荡不羁的笑,好像死的人,包括那个叫他二弟的男人都不值一提。 “呵呵,这种废物死了也是活该。不过这箭怎么来的?”季康似乎很感兴趣地东张西望,然后一眼锁定了一棵高大的槐树。 树后,魏子隐拎着弓箭面无表情地转出来。 “对嘛,可不兴背后放冷箭,咱们有话好好说。”季康嬉皮笑脸地说着话,可配上他那双似狼的眼睛,在场没一个人敢小瞧他。 发现真的无法射杀季康后,穆惜文直截了当地放下了弓弩,“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一匹马,一百两银子,放我离开这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东河村里那些流寇任凭你们处置,我可是良民,是被他们骗来的。” 第八十七章 她不是,重生了吗? 没人信他这番话,但季康显然也不在乎众人信不信。 他动了动手指,匕首瞬间在王佩云颈间割出一道血痕。 “啊——”一直强装冷静的王佩云终于尖叫出声。她在心中疯狂地吼着:“系统!我要兑换,让这个男人怜惜我,不舍得伤害我!” 【对象意志坚定,耗费太大,作用不强,不建议宿主使用。】系统冷冰冰的话无疑成了压垮王佩云的最后一根稻草。 感受着匕首上传来的死亡气息,她在脑海中声嘶力竭地说:“兑换!兑换!” 【消耗3000气运值,作用“怜香惜玉”,对象“季康”,时间“一个时辰”。】 3000气运值令王佩云脸上出现明显的肉痛之色,但颈间的匕首也在下一刻便放松了些许,她的眼角后怕地滑落下一串晶莹的泪珠。 将王佩云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的穆惜文沉吟一阵。 她不是圣母,在明知女主对她心怀恶意且会威胁到她的情况下,她的第一意愿肯定是不想救人的。 但王佩云虽说因为一系列错误的操作失了民心,但西河村人明显还是对她心存善意,不舍得这样一条性命白白牺牲的。 更主要是,这个季康不能提些更过分的条件吗,偏要提她能满足,并且西河村人都知道她能满足的条件。这不是逼着她救人吗? 沉吟一阵后,穆惜文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行,四叔,你回家将马牵来。” 现场陷入僵持中。 穆海不敢耽误,快步小跑着回家,一盏茶的时间就将马牵了过来。 摸着马儿的头颅,季康一边道:“钱呢?” “等着。”穆惜文说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季康的“大哥”面前,伸手从他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 “够?” 这手出其不意的操作令季康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可真有意思,穆惜文是吗?我记住你了。” 说完便将王佩云往穆惜文的方向一推,翻身上马。 “驾!”马儿在他的鞭笞下吃痛地长鸣一声,迈开长腿风一般朝着后山而去。 其余人跟在后面跑了几步,最后无可奈何地停下脚步。 “阿文姑娘,接下来怎么办?” 穆惜文有心去追,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只能按捺下,转身对剩下的流民说:“你们都是被流寇蛊惑,相信你们还是一心向善的。 现在有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东河村还有几十个流寇劫持了村民,如果你们能够帮助我抓住这些流寇,我保证会在新任知县那里为你们美言,免除你们的罪过。” 早已被流寇的出现扰乱心神的难民哪有不应,忙不迭地点头:“谢谢姑娘,我们抓,我们去抓。” 穆海带着难民往东河村去解决那群流寇,穆惜文这才有空对前来支援的赵庄村、上清村人道谢。 “郑大哥,谢谢你们了。” 郑立正是第一批带着同乡投奔赵庄村的领头人,他摇摇头:“哪里,用阿文姑娘的话来说,作为邻村人,我们应该守望相助才对。 今天如果不是你反应灵敏、临危不乱,不仅是西河村,赵庄村也会遭殃。我们才刚刚安定下来,不想又成为流民。” 两人简单寒暄后,穆惜文想着季康逃往了后山,心中不安,便又领着人前往后山搜山。 至少要保证季康没有躲在后山才行,否则有这么一个隐患在,大家夜里都睡不安稳。 众人都散了,只留十多个西河村村民留在原地保护着东河村被挟持的几人。王佩云呆呆地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听着脑海中的播报声。 【宿主声望值-5,收回“人美心善”称号。】 【宿主声望值-2,-3……声望值不足五点,请宿主再接再厉!】 【宿主气运值不足一千,收回“肤如凝脂”和“靡靡之音”。】 刹那间,王佩云的外貌便肉眼可见地下降了好几个等级。 细腻的肌肤变得暗沉,如水的双眸没有了神采,黝黑的乌发都失去了色泽。 旁边,另一个东河村的妇女看向王佩云,咯吱咬着牙说:“王佩云,我家人要是出了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其他仍在平复心跳的村民闻言也齐刷刷看向了王佩云。 “还是应该听阿文姑娘的,她一开始就说了那群人有问题。” “就是!如果不是王佩云非要分村,非要把那群流寇引进村子,我们怎么会遇到这种事!都怪她这个灾星!” 这个称号令王佩云本就摇摇欲坠的身躯狠狠一晃。 她的双手死死插入沙地中,粗粝的砂石磨破了她的手指,但她却毫无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穆海带着人回来了。 “你们都回去看看,佩云姑娘,你也回去,你爹他……” 王佩云的瘫软的身体陡然绷紧,她骤然抬起头,拽着穆海的衣摆。 “我阿爹怎么了?他怎么了?” 穆海有些不忍地说:“他为了保护你哥,背后被砍了一刀,你还是先回去看看他。” 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王佩云朝着王家的方向奔去。 毫不顾形象地冲回家,王佩云一眼就瞧见了躺在地上的王大田。 “阿爹!”她泣声道。 赵夏通红的眼扫过来,却是满目的怨恨,“都是你这个灾星!非要把那群贼人招回家,如今害得你爹变成这个样子!” 王佩云的脚步霎时一滞,赵夏带着埋怨、仇恨的眼神,如她午夜梦回的那双眼重叠在一起,令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僵硬地看向王家其他人。 阿兄王忠宪痛苦的眼中带着一丝责怪;二叔一家满是恶意,王小春毫不掩饰地冲她扬起嫌弃、大仇得报的痛快笑容;阿爷阿奶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失望的目光却如剑一般刺向她。 她麻木地朝着王大田走去。 王大田躺在地上,背后的衣裳被鲜血染红。看见王佩云,他努力地、颤抖着伸出双手。 王佩云眼中闪烁着泪光,凑上去想拉住他的手。 却不想那手直接扇到了她的脸上。轻飘飘的,却令她感到极致的痛苦和恐惧。 她失神地站立着,这熟悉的一幕令她浑身冷彻骨髓。 为什么还是这样?她不是,重生了吗? 第八十八章 天命之女 “系统!系统!” 此时的她已经顾不得许多,捂着头疯狂地喊着系统。 【天命之女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冰冷的机械音很好地安抚住了她惶恐的内心,她从窒息般的恐惧中暂时脱身,犹如脱水般摔在地上。 其余王家人都皱着眉看着她,根本没听懂她刚刚发疯喊的什么。 王佩云恢复了一点神志,不在大喊大叫,她犹如身怀宝藏的稚子一样惊惧地扫了众人一眼,见他们都表情茫然,这才彻底放松。 系统是她最大的秘密,她不会允许任何人知道! 原本有千言万句压在心头,如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呐呐地说:“系统,你会抛弃我吗?” 【当然不会,你可是天命之女,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纵然全天下都抛弃你,我也不会抛弃你。当然,我也不会允许那种情况的发生。天命之女怎么会被世人抛弃呢?】 她哽咽地抽泣了一声,终于安心地闭上了双眼,就像漂浮不定的小舟终于停靠在港湾中。 一夜搜山,无功而返,穆惜文倒是在半路上捡到了自己买那匹马。不知道季康是不是担心马会暴露他的行踪,所以直接弃马出逃了。 回村子后,去县城打探消息的斥候也回来了,带来一个好消息:“凤梧县屯扎的齐百户带着手下的士兵赶来安阳县了,现在已经进城控制住了局势。” “太好了!”听者都欢呼起来,军人的到来总能给普通百姓无上的安全感。 还有另外一个消息,斥候怕引起骚乱,没有公开说,只私底下告诉给穆惜文:安阳县知县龚其挟着家眷逃了,所以昨日县衙才会这般毫无组织,轻而易举被难民冲破。 经过一天的担惊受怕,所有村民都累了,那些难民更是又饿又累。 “明早我再带着大家去县城,大家先休息一会。” 难民们也不讲究,直接席地而躺,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沉沉陷入睡梦中。 至于西河村村民则要再辛苦几个时辰,轮流休息,轮流巡逻。实在是上千人在村口睡着,他们心得多大才睡得着。 巳时,天色早已大亮。 穆惜文招呼村民煮了好几大锅的粥,难民们在感激涕零中喝了粥,便重新踏上返回安阳县的路。 还没到城门口,穆惜文远远便看见安阳县城门“哐”地一声重重关上。 很快,一个身穿盔甲、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走上城门,方正的脸不苟言笑,大声质问:“来者何人?” 穆惜文抬手让难民们停步,她独自踏步上前,抬着头对中年汉子一拱手,道:“想必大人就是齐百户齐大人,草民安阳县西河村人穆惜文。昨晚上百流寇裹挟难民攻破安阳县后,逃往了西河村,想威胁村民为他们运输粮食和货物。 幸得村民悍勇,加上相邻赵庄村、上清村村民的相助,以及这些难民的迷途知返,最终我们击杀了流寇,这些难民也逃脱虎口。” “流寇?”齐百户齐威的神色霎时变得严肃。作为一个百户,他自然比普通百姓更明白流寇的危险。 “流寇都被你们杀死了?”他的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是的,流寇的尸身还在村里躺着呢,大人若是不相信,可以带人随我回去看一看。草民今天来这,是为了带这群难民回来认罪。 他们虽然犯下大错,但请大人看在他们是被流寇威胁,且最后还协助我等剿杀流寇的份上,能过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他们一命。” 齐威自然知道这数千的难民不是轻易就能惩罚的,闹不好再来一次攻城,他就是带了百多个士兵也不一定拦得住。 因此他沉吟一会,便在难民们的惶恐不安中说:“如此也算将功折罪了,本官恕你们无罪。”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城外的难民乌泱泱跪倒一片。 先露了宽宏的一面,接着就要显露威严的一面。 齐威又道:“你们还是老实呆在城外,不许生乱。泰安府和保宁府的公文今天就会达到,到时你们就有了去路。” 知县逃了,县丞便暂代职责。 严县丞客客气气地将穆惜文请进了县衙中。 之前他就见识过这位穆姑娘的厉害,接连挑落两位易家人而平安无事。这次就更夸张了,连知县大人面对难民也只有逃跑的份。她一个女子,不仅劝服了这些难民,更组织村民杀了流寇。 这种厉害人物,他可不敢对着干。 穆惜文心安理得地坐下,问:“不知严大人打算如何处理这些难民?” 严县城为难地叹气:“肯定不能再饿着他们了,只是龚大人才刚给保宁府那边送了税粮去,本官手里也着实紧张……” 穆惜文没有拆穿他拙劣的演技,只是附和着说:“能者多劳,如今龚大人逃了,放眼整个安阳县,能处理这烂摊子的,舍大人其谁?” 严县城邹巴巴的面皮满意地舒展开,“咳咳,这是本官分内之事。” “草民其实有一计,不仅能帮大人渡过这个难关,更能助大人坐稳这知县之位,不知大人可愿听一听?” 严县丞四四方方的脸上泛出红光,“这知县之位自然是等上面的安排,本官所求的不是这一官半职,而是安阳县百姓的安危……” 吹嘘到一半,瞥到穆惜文隐隐有些不耐烦的神色,他赶忙将自己的客套止住,讨好地说:“愿闻其详。” 穆惜文道:“很简单,县衙米仓里肯定还有陈米,放一部分出去救济难民。那米本来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严县丞的脸色一阵变化,忍不住说:“穆姑娘,你有所不知,因为这次洪涝,米仓中的陈米大半都发霉了。难民如此之多,恐怕不够。” “能拿多少拿多少,剩下的,号召城内的富户、粮商赈灾就是。全段时间施粥的都是城内的张府?张府虽然有钱,但储备的粮食能支撑这么些天已经到极限。相信经过昨晚,其他富户、粮商肯定不会拒绝施粥一事。大人觉得呢?” 第八十九章 救命恩人 严县丞一琢磨,确实,经过昨晚的事件,城中那些富户可不敢作壁上观了。就当破财免灾,一人也总要出那么一点。 他点点头,“多数富户本官想都是同意的,就只有那盛隆米铺的东家,油盐不进、爱财如命。但他偏偏又是安阳县最大的米铺,如果没有他带头,其他米铺想来也不愿施粥。” “盛隆米铺……”穆惜文微微沉思,“草民倒是可以替大人跑着一趟。” “那就多谢穆姑娘了!” 从县衙出来后,穆惜文先去了张府,让张映安一力支持严县丞的行动。然后她便赶往了悠然居。 虽然士兵已经入城,但今日大街上还是门庭冷落,多数人都蜗居在家中闭门不出。 悠然居同样关着门。 看见门框上那焦黑的印迹,她面色微凝,几步上前敲响门扉。 “谁?悠然居今日闭门谢客,请明日再来。”屋内响起小邱有些颤巍巍的声音。 “是我,穆惜文。” 门内一阵桌椅被踢翻的响声,接着大门吱嘎一声打开,露出小邱委屈的包子脸。 “二东家!呜呜呜,你终于来了!” “好好,昨晚辛苦你们了,大家都没事?”穆惜文赶紧安抚小邱。 “没事,罗姑娘和老屠特别厉害,还有富阳大哥。我们几人把那些来惹事的人打得落花流水。罗管家,罗姑娘,东家来了!” 小邱冲屋内大声嚷嚷,屋内很快响起接连的脚步声,接着罗素衣等人都跑了出来。 “东家!” “阿文!” “辛苦你了素衣,辛苦大家了。” 几人进屋坐下,细细交谈起昨晚的经历。正说着施粥一事,屋外突然又是一阵敲门声。 有了东家,小邱底气足了许多,挺起胸膛冲外面说:“悠然居今日闭门谢客,请明日再来。” “老夫是盛隆米铺的东家,今日特意来道谢,还麻烦开一下门。” “上门道谢?”穆富阳挠挠头一脸疑惑。 “盛隆米铺?”穆惜文一下瞪大眼,“快请进来。” 很快,走进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富态十足的男人,他身旁有一个容貌娟丽的年轻女子。其他的则是下人。 “相比这就是悠然居的穆东家了?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男人-站起身来,十分客气地寒暄着,一双小眼睛都笑得不见了踪影。 “黄老爷,久仰大名。”穆惜文一甩衣摆,施施然坐下与他套起近乎。 “不知黄老爷所说的道谢是指……?” “昨晚难民闯入家中,差点伤害了小女,多亏被人搭救,否则……”黄老爷说着,语气微微哽咽起来。“不知道是哪位壮士救的小女?” 罗素衣将视线移向穆富阳,其他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穆富阳。 看来是救了黄老爷的掌上明珠。穆惜文隐晦地递给穆富阳一个赞许的眼神,又严肃地对黄老爷说:“都是邻里,自然该守望相助,黄老爷不必客气。” “不,小女是老夫的眼珠子,这救命之恩老夫必须得报。”他说着一挥手,身后的下人递上来一个盒子。 “这是二百两白银,还请壮士收下。” 穆富阳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看了穆惜文一眼。再看到穆惜文鼓励的眼神后,他还是狠心闭上眼,转头不去看那白花花的银子。 “不用,我就是看不惯那种人渣,相信任何人遇到那种情况都是出手的。这些钱太多了。” 黄老爷还没开口,旁边一直安静坐着的黄小姐便轻启薄唇,和声道:“恩人,还请你收下这笔钱,在萤枝眼中,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略备薄礼聊表心意。” 娟丽的黄小姐一开口,穆富阳黝黑的脸立马变得黑红黑红的。他双眼飘忽地上下左右移动,吭哧吭哧地说:“真……真不用。而且昨晚那箭也不是我一人射的,还有素衣姐呢。”说完便脚下抹油噔噔噔跑了。 众人一阵无语,黄小姐则是掩着帕子轻笑起来。 黄老爷很快反应过来,又朝店里唯二的女性罗素衣道谢:“多谢姑娘,还请姑娘不要嫌弃,收下这谢礼。” 罗素衣先看了穆惜文一眼,脑子一转便说:“这银子我不能收,不过黄老爷若是有心,不妨开铺向城外的难民施粥,以免难民饥饿,再次破城而入。” 黄老爷愣了愣,低下头思索了一阵,脸上浮现肉痛之色,最终还是咬牙道:“对,破财免灾了。” 穆惜文乘势跟进:“盛隆米铺作为安阳县最大的米铺,其他米铺都是跟着黄老爷的动作行事。我先代全城百姓谢过黄老爷的大义了。” “哪里哪里。” 黄老爷一行人走后,穆惜文当即就表扬了罗素衣,并给众人都包了个大红包。 一天后,安阳县终于慢慢恢复正轨,而泰安府的文书也终于来了。 保宁府原来的知府被问责,朝廷派下新的知府。新任知府大刀阔斧地进行灾后重建,在其中,一本名叫《洪涝灾害防治一览》的图书进入了大众的视线中,一个名叫“穆惜文”的人也被少数有心之人记在心中。 与文书一起来的,还有姗姗来迟的问责书:安阳县原知县龚其,于十五年前的决堤案中贪污渎职,更在前两日弃城而逃,愧为一方父母官。 于是,前一日刚美滋滋回来装无事发生的龚其,就这么被泰安府派来的官差抓了起来。而严县丞则因为这两天的治理情况不错,直接被提拔为了严知县。 “你不能抓本官,本官和易家可是亲家。易知府不可能抓我的,你个贱奴!” 龚其疯狂叫嚣着,却只能和他的家眷一起跟死狗一样被拖出了县衙,围观百姓无不感觉大仇得报,恨不得扔臭鸡蛋庆祝。 在安阳县作威作福十五年的狗官终于被抓!大快人心啊! 因保宁府知府的惠民政策,许多外逃的难民都开始回迁,安阳县外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城内的人也不再人心惶惶。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选择回到故乡,也有一部分人选择留在安阳县,严知县安排他们迁入赵庄村中。 看着重新恢复生机的村落,穆惜文明白她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到来了。 第九十章 王大田之死 葱郁的槐树下,整齐地站立着上百人。 穆惜文身着便捷的男装站在最前方,英姿飒爽、神采奕奕。 “前往保宁府,一路必定困难重重,甚至会遇到难民、流寇抢劫。但你们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精壮,你们有武器,你们有战胜流寇的经验,更重要的是,你们还有翘首期盼你们回家的亲人。所以,你们怕吗?” 周长河率先回应:“不怕!我们不怕!” 余下所有人也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用气吞山河的气势高喊着:“不怕!不怕!” 穆惜文一压手,呐喊声顿时一停。 “好,长河、郑大哥,此行就劳烦你们二位了。我在这里等你们凯旋。” 两人重重一点头,百人的队伍便出发了。他们身后,是无数送行的村人。 保宁府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毕竟灾情严重,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的。 如今保宁府内的米价得到了一定的抑制,但因为实在缺少粮食,米价还是十五文一斤,远高于其他州府。 穆惜文在最初便计划着倒卖大米到保宁府,不过因为难民未退,担心他们生乱,便一直按下不表。 何况这一百多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在之前她敢派出这么一只贩米的队伍前往保宁府,肯定会被沿途的难民和流寇抢得一干二净。现在局势稳定下来,沿途虽然还有难民、流寇,但肯定不成规模。 除了洪涝发生前她购买的米,她还和各大米铺的东家签订好协议。他们有米,自己有人,正好可以合作共赢。 队伍押送着一车车米粮慢慢走远,穆惜文返回家中。 靠近后山的一处,正有许多工匠热火朝天地工作着,那是在给秀才老爷魏子隐修建新房。 一切恢复正常后,原先跑掉的工匠都回来了,更有赵庄村的许多村民加入其中,原本预计一个月的时间,如今看来只要半月就能修成。 魏子隐对工匠头子说了下书房的方位,刚从门内跨出来,一方白色的绣帕便伸到眼前。 “子隐哥哥,看你,额头都出汗了,快擦擦。现在屋子灰尘这么大,你身为秀才老爷,怎么能亲自来呢?阿文真是一点也不会心疼人。” 魏子隐恍若未闻地直接从那手帕前走开,径直往穆惜文的方向而去。 身后,刘慧娘狠狠跺了跺脚,剜了穆惜文一眼就忿忿进了屋。 噗呲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几天,大家都看惯了这一幕了。 “那刘慧娘真不要脸,来投奔外祖母家,竟然还想勾引自己表妹夫。” “就是,之前七八年不回来,不就是嫌弃穆家穷吗。现在知道穆家富了,就死皮赖脸着不走了。” “不过魏老爷确实招人惦记哦,那可是秀才老爷呢!” “说到这个,穆家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不仅找个女婿是秀才老爷,他家穆顺才也是秀才老爷呢。这几天我看穆家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踩烂了。” “是哦,东河村王家还有个秀才老爷。咦,我们这风水真好,说不定我家根子以后也能成秀才老爷呢。” 穆惜文漫不经心地听着村民们的八卦,心道,这里风水确实不错,秀才算什么,未来的状元郎和首辅都是从这出去的呢。 不过,说到王家…… 穆惜文偏了偏思绪,上次季康那伙流寇在东河村大肆洗劫,幸亏杨光机灵,发现不对后就带着家人躲了起来。 后来也多亏有他在暗地里放冷箭,否则东河村人的伤亡肯定会更加严重。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王家的声望可谓一落千丈,简直要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现在剧情已经发生重大偏移了,要知道在原书中,女主这时候在安阳县有知县干爹,有小福星称号傍身,又搭上了知府一家,简直混得风生水起。 后来更是邂逅男主,一路青云直上,成为人人羡慕仰望的燕王妃。 穆惜文正回忆着书中的剧情,一声惊呼突然传入她耳中。 “呀!东河村的王里正听说要不行了!” 她陡然一惊,周围的人霎时也叫了起来:“什么?王大田不行了?” “不是在养病吗?大夫说躺几个月就好了。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众人纷纷朝着王家而去。 混在人群中,穆惜文也朝着王家走去。她心中不断回想,原书中有这个剧情吗?王大田作为女主的父亲,在原书中也算重要人物,怎么这么突然就要死了? 王大田的伤看上去严重,但并不致命,王佩云也有诡异的手段可以救他,也许是以讹传讹。 但这个念头在穆惜文看到王大田的第一眼就彻底打消了。 昔日壮硕健朗的身躯,竟在短短半个月内就变得形销骨立。 此时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王佩云,里面射出一种疯狂的光。那如枯树枝般的手指死死抓着往佩云的手腕,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迹。 他干瘪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王佩云登时浑身一颤。 穆惜文正拧着眉注视着王大田的嘴唇,想知道他说了什么令女主心神如此震动。结果有一旁的东河村人瞧见了她,立马大叫一声:“阿文姑娘来了,她说不定可以看看。” 她还没作出反应,便见王佩云陡然转过头来,用一种阴沉的,含着无比怨恨与绝望的目光死死盯着她。 她紧紧地蹙起眉头。 “阿爹!”哀怨痛苦的哭嚎声唤回了她的注意,也唤回了王佩云的心神。 王佩云悲痛地扑到王大田身上,痛不欲生地号啕大哭起来。 “阿爹!阿爹!”呜呜咽咽的声音令围观者都不忍地撇开头去,许多对王家心存怨恨的东河村人此时也不忍地在心中反思着: 当初的事也不全怪王佩云,毕竟他们也没有听从阿文姑娘的话,为了那几两银子,非要让流寇进村。 王佩云并不知道村民们的反思,不过即使知道了,想来她也不在意了。此时她的内心中只有阿爹去世的绝望和痛苦,以及对穆惜文滔天的怨恨与杀意。? 第九十一章 触底反弹任务 “斗倒穆惜文,否则我死不瞑目……” 阿爹死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在她脑海中不断重复着,直到充斥整个空间,令她头痛欲裂。 【与宿主血脉相亲的亲人因嫉恨不甘含恨而死,察觉到宿主任务主线出现偏移,气运值、声望值降至负数,面临极其严重的危机,现激发触底反弹任务,任务完成则可获得一万气运值与五十声望值,并奖励稀有灵泉一方。】 诡异的机械音突兀出现,王佩云脑海的噪音霎时消失。 “触底……反弹……任务?”她有些艰难地询问着。 【对,不过激发这个任务需要献祭你一位亲人未来十年的气运,你愿意吗?】本来一贯冷冰冰的机械音,这时候似乎变得语气轻飘蛊惑起来。 亲人未来十年的气运? 王佩云原本激烈跳动的心戛然一静,这…… 似乎察觉到王佩云的迟疑,系统继续道: 【你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是命中注定的小福星,但我似乎没有告诉你,穆惜文虽然是与你形成对照的小灾星,但如果你不能压制她,她就会抢走你拥有的一切,甚至夺走你的气运,霸占你的人生。你,甘心吗?】 王佩云浑身战栗起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沸腾了。 抢走她拥有的一切,夺走她的气运,霸占她的人生…… 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她从人人称赞的小福星成了人人喊打的小灾星,小灾星怎么会是她?明明是穆惜文那个小畜生啊! 所有人都穆惜文蒙蔽了,都是那个小灾星抢走了她的人生,害得阿爹抑郁而终! 她的脸颊越来越扭曲,眼神越来越疯狂,掺杂着愤怒、怨恨、欲望、野心的火焰在她的眼中熊熊燃烧着。 她绝不会让自己的人生被穆惜文这个贱人夺走! “我一定会把穆惜文踩在脚下!她永远只能是衬托我的小灾星,是在阴暗发愁的角落仰望我的可怜虫!我决不允许,决不允许她翻身!” “我要激活触底反弹任务!献祭者就是……”她抬起通红的双眼,在那一圈埋首痛哭的亲人之间巡视着。 一个脸上长了麻子的少女恰好抬起头,用挑衅、嘲讽、得意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装模作样地哭泣。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一片,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王小春,可以吗?不行的话再加上二叔二婶。” 【献祭成功,任务将在七日后开启,请宿主随时注意。】 王佩云低下头,听着不绝于耳的哭泣声,她却突然觉得内心一片宁静,似乎痛苦、绝望那些情绪都消失了。 七日后。 这天正是王大田下葬的日子,王家还是沉浸在哀痛的气氛中。 王佩云头痛欲裂地醒来。昨晚想着任务的事,一整晚都没睡好。 心不在焉地参加着葬礼,在王大田下葬的那一刻,她期待已久的机械音终于响起: 【触底反弹任务激活,请宿主前往大青山,并按照指定路线前进。】 王佩云精神一振,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等葬礼彻底结束后,便借口心情不好独自前往了大青山。 与此同时,正在魏子隐的新房前指指点点、比手划脚的穆惜文,突然听到444激动的声音: 【滋,触发紧急支线任务——阻止女主找到燕王。任务成功奖励500积分,任务失败扣除一千积分,同时惩罚宿主失明一个月。】 穆惜文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一脸不敢置信。 “任务失败扣除一千积分还要失明?凭啥?” 【这是中枢系统评估出来的,我咋知道为啥。你有时间在这废话,不如快点往后山跑,万一女主找到燕王,你的任务就完了。】 穆惜文当即就跟火烧屁股般往大青山跑去。 这段时间忙着监工,差点忘了原书中这个时间男女主也该相遇了。 经过长时间的锻炼,现在她已经可以一口气跑上大青山了。 记得书中对男女主相遇时的场景是这样描写的: 一大片木芙蓉傍水而生,暖阳照在粉嫩的花瓣上,显得那么的娇艳。花瓣们都恣意展示着自己脱俗的仙姿。 但这动人心魄的美,都抵不过花下那个男子。他身着洁白无瑕的锦服,但他的皮肤竟比这锦服更加雪白。如樱花般的嘴唇微微上挑,随时都扬着微笑的幅度。 细长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双细长的眼睛,它此时紧紧闭着,王佩云也庆幸它此时闭着,因为这样就看不到自己失态的羞赧表情了。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看着男子,王佩云心中只剩下这句话了。 —— 穆惜文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木芙蓉是,傍水而生是,她环视一圈,找准方向就一头冲过去。 一大片芙蓉树下正躺着一个昏迷的男子,穆惜文看见他的第一眼,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一句话:但这动人心魄的美,都抵不过花下那个男子。他身着洁白无瑕的锦服…… “呸呸呸!”她赶紧甩甩脑袋,将这句话洗脑的话甩出脑海中。 凑到男子跟前仔细瞧了瞧,她有些撇嘴,什么嘛,魏子隐明明比他更好看!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撑起男子的头就把他往另一条路上拖着走。 先转移地点再说,再等一会王佩云就来了。 原书中写道,因为赵庄村堤坝年久失修,这次的洪水也祸及了安阳县。燕王便是顺平帝派来赈灾的人,可惜走到安阳县附近,他和手下便遭遇了难民与流寇的攻击,失散了。 燕王在大青山中迷了路,失足昏迷,恰被上山采药的王佩云所救。 走了半个时辰,穆惜文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这里树木遮天蔽日,没有暖阳,也没有娇艳的木芙蓉,周围更是一片阴森,脚底全是腐烂的淤泥和动物粪便。 她将男子放在一具死去的野鸡尸体旁。野鸡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直直看着男子。 不错不错。穆惜文拍拍手,满意地一点头,扔下男人就走了。 此处已是大青山内围,偶有猛兽出没,她不亲自下手杀死男主,但能不能活着,就看他运气了。 第九十二章 原书男女主的初见 跟着系统的指示,王佩云艰难地在大青山中穿行着。 走了有半个时辰,系统终于提示到达目的地。 她抬眼看去,一大片木芙蓉傍水而生,暖阳照在粉嫩的花瓣上,显得那么的娇艳。 可惜她无心欣赏这份美景,只是焦急地反问:“人呢?这里根本没人!” 系统提示突然出现乱码,一阵刺耳的电流音过后,机械音才一卡一卡地重新发声: 【……出现变化……更改地点……请问宿主是否贷款一千气运值重新定位?贷款后需双倍偿还。】 王佩云瞬间面沉似水,“一千气运值?你确定这次的定位没有问题?” 【是的。】 她绷紧脸思索了一阵,阴着脸点头。“重新定位。” 【请宿主重新按照指示前行。】 她喘了几口气,按着提示继续往前走。 道路越来越曲折泥泞,弯曲的枝干横七竖八地挡在眼前,王佩云抬头望了望越发昏暗的天空,有些不安和埋怨地和系统搭话: “这次的路线真的对了吗?你说的那个燕王真的昏迷在那?” 【是的。】 她舔舔嘴唇,虽然双腿已经发软,但还是咬着牙,伸手拨开那些枝杈,继续前进着。 又是将近一个半时辰,在累得嘴唇发白、汗水打湿衣衫时,她终于在前方看见了一抹白色。 她精神一振,不顾得酸软的腿,匆匆就朝那处跑去。 阳光透过横斜的枝杈,在男子身上投下斑驳的阴影,美得恍若一幅画。 他身着洁白无……额,身着华美的锦服,静静地躺在那里,身旁是…… 瞥见那只死不瞑目的野鸡,王佩云荡漾的思绪霎时一空。 收回视线,她情不自禁朝着男子走去。然后,一脚就踩到了一坨鸡屎。 ! 她的脸微微扭曲起来。 系统的声音恰逢其会地响起:【恭喜宿主完成触底反弹任务,获得一万气运、五十声望值,重新拥有“肤如凝脂”“靡靡之音”和绘画技能,奖励稀有灵泉一方。】 疲惫、埋怨霎时烟消云散,悉数化为了此时难以言喻的激动。 王佩云不能自已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她颤抖着双肩,用凝脂般的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 “哈哈——哈哈哈——都回来了,我的东西都回来了!”沙哑的笑声从喉间挤出。 “穆惜文!”她从齿缝间冷冷吐出这几个字,眼神阴鸷得令人胆寒。 平复了一阵心情,王佩云终于想到了眼前的男子。 她朝男子脸上看去,樱花般的唇色,高挺的鼻梁,俊美得令她脸红心跳。 她情不自禁抚摸上了男子的脸颊。 【低级定魂丹。药效:可令昏迷之人苏醒。兑换需要100气运值,是否兑换?】 100气运值对现在的王佩云来说不值一提,她刚要兑换,猛然想到什么,连忙抬起手中断治疗。 “我要先兑换其他增加美貌的美人特征。” 【眼含秋波1000气运值;朱唇皓齿1000气运值;身带异香1500气运值。宿主需要兑换什么?】 “全部!” 瞬息之间,王佩云便由之前那个面色憔悴、肤色暗沉的普通农女,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犹如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的佳人。 “再兑换‘文’的技能,十点声望值对吗?” 【十点声望值仅能让宿主谈吐大方,并不能让你变得字字珠玑、学富五车。】 “足够了。” 将低级定魂丹给男子喂下之后,几个呼吸之后,男子便微颤睫毛,悠悠转醒。 沈瑾辰轻轻睁开了双眼,入目,是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弯弯的柳叶眉下,那潋滟的眼眸中泛起惊喜的涟漪,海棠花般艳丽的嘴唇轻抿,如玉般的纤纤细手正搭在他的额头上。 白衣翩跹,恰似出水芙蓉,雪中莲花。 “仙女”突然轻轻“呀!”了一声,飞快缩回自己的手,粉嫩的脸颊染上红晕。 “你怎么了?感觉好点了吗?”声音宛转悠扬,使人闻之忘忧。 “本……在下无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沈瑾辰回过神,嘴角立马噙起一抹温柔的笑。 看着那双魅惑的桃花眼,听着男子彬彬有礼的道谢,再想着男子无与伦比的尊贵身份,王佩云的眼神逐渐痴迷。 也只有这般的男子,才配得上她! 魏子隐算是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秀才罢了,就算他能成为举人、进士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对燕王俯首称臣! 穆惜文那个废物怎么可能比得过她! 她温温柔柔地笑了笑,眼波盈盈道:“你是哪里人啊,怎么会在这大青山中迷了路?” “在下是保宁府人,前往泰安府投亲,不想迷失在这大山中,多亏遇见了姑娘。”沈瑾辰从怀中掏出一张足有五百两的银票,“这是谢礼,在下急着投亲,就先辞别姑娘了。” 他虽然第一眼惊艳于眼前女子的容貌,吃惊于这偏僻的村落竟有如此出尘的女子,但他毕竟不是一个沉迷美色之人,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自己的手下。 说完就要站起身来,却不想脚下一痛,又狠狠跌下地去。 “小心!”王佩云扑上去扶住他,在身体相触的一瞬间,沈瑾辰倏忽间嗅到了一阵浓郁的香气。 这是?体香! 他的眼神带出些许愕然。身带异香向来被世人认为是倾城佳人的标志,没想到在这小小的保宁府下辖县府,竟然会有这等天生不凡者。 王佩云好似什么也没发现,这是轻柔地劝说着:“公子,你的脚受伤了,不如先去小女子家中修养一段时间。正好你是想去泰安府投亲,不怕公子笑话,小女子和泰安府知府小姐乃是闺中密友。 公子若是不嫌弃,待公子修养好后,小女子可以修书一封,帮公子寻找亲人。这总比公子自己拖着受伤的身子独自找人方便得多。” 沈瑾辰犹豫了。如果可以联络上泰安府知府,确实比他自己独自动身安全多了。 “如此就多谢姑娘了,就是,会不会不太方便?”他迟疑地看向王佩云那一身孝服。 第九十三章 毁容 闻言,王佩云垂眸,微微泣声道:“今日是小女子阿爹下葬的日子。他是村里的里正,生平兢兢业业,为了村民愿意奉献一切。 今日我也是因为心中伤感,所以上山缅怀阿爹,这才巧遇了公子。想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是阿爹不忍心见公子在这深山中落难,所以于冥冥之中指引着我找到公子。我将公子带回家修养,阿爹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十分欣慰的。” 沈瑾辰拱手道谢:“如此就多谢姑娘了。” 王佩云搀扶着沈瑾辰,两人慢慢往山下走。 直到天色渐暗,两人才终于气喘吁吁地返回了东河村。一路上,瞧见二人的村民都用诧异的眼神盯着他们。 但基于王家不太好的名声,也没人多问什么,只是在两人背后嘀咕。 刚踏进王家,王小春挖苦的声音就传来:“表姐还知道回来?今天可是大伯父下葬,他可是被你气死的,结果你就自己……” 挖苦声戛然而止,王小春如木头般呆在原地,愣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踏进门的一对妙人。 王佩云搀扶着沈瑾辰的手微微收紧,她难过地说:“阿爹是因为这段时间操劳太过,才会积病身亡,我也是太过难过,才会耽误了时间。小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屋内除了王小春,其他王家人都被沈瑾辰的气质摄住,毕竟他一看就是养尊处优、身份尊贵的贵人。 王忠宪率先回神,他先冲沈瑾辰抱拳行了一礼,然后询问王佩云:“佩云,这位是?” “这是我在大青山上偶遇的公子,他是来泰安府投亲的,但因为遇见难民,躲到大青山上迷了路,脚还受伤了。我便将他带回来休息一下。” 王忠宪沉默不语。如今阿爹刚去世,妹妹便带了一个外男回家,这无疑是十分不合适的。但看这个男子华袍锦衣,如果拒绝的话,又不知道会不会惹怒他。 他思虑重重,但赵夏就没考虑这么多了。如果是捡来个普通人,她肯定二话不说就拿扫把打出去,但看眼前这个男人似乎还挺有钱的,她舔了舔嘴唇,忍不住开口:“要在我家住也可以,只是这……” 她搓了搓手指,一脸的贪婪。 王佩云眼中飞快地划过厌恶之色,不由侧头瞥向沈瑾辰,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自己的印象大打折扣。 不想沈瑾辰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还是噙着盈盈的浅笑,温和有礼地说:“在下叨扰了,也是这段时间的居住费,还望夫人不要嫌弃。”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足足有五十两。 赵夏两眼放光,一把抢过银子,“不嫌弃不嫌弃,公子日后就好好在我家待着,缺什么只管说一声,婶子肯定满足你。” “多谢婶子了,我在山中躺了一天,又饥又渴,不知是否能讨杯水喝?” “哎呀,瞧我这脑子。公子你先回房歇着,婶子马上去给你做饭。”然后推搡了王忠宪一把,“你先搬出去跟你堂弟住一屋,把你那屋子好好休息一下让贵人休息。” 王忠宪看着阿娘毫不掩饰的谄媚,面上有些郁郁,但还是听话地去收拾房间了。 王小春还在时不时偷看眼前这个温柔高贵的男子,看着看着,她又忍不住偷偷怒瞪王佩云。 真不知道她运气怎么这么好的,上山不是捡到人参就是捡到这样贵重的男人。 ?她的眼神突然从憎恨变得迷惑、嫉妒起来。 王佩云这个小畜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漂亮了?昨天看到她不是还蓬头垢面、一副灰扑扑的村妇模样吗? 王小春越看越气,脸上也开始发痒起来。她不由恶狠狠地挠了一把。 “呀小春,你的脸!”旁边,那个假惺惺的王佩云突然捂着嘴惊叫一声,面带惊恐地看着她的脸。 这声惊叫将其他人的视线都移到了她的身上,瞧见她的脸,其他人都勃然变色。 她顿时紧张起来,胡乱摸着自己的脸,“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 王佩云递过来一面铜镜,她劈手抢过去一看。 “啊!我的脸!我的脸!” 只见那铜镜中照出一个满脸密密麻麻地生出许多红肿脓包的丑人,那些脓包被她刚刚一挠,甚至开始流出泛黄的水来。 铜镜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王小春惊慌、恐惧地捂着脸,慌不择路地跑出屋去。 “小春!”王佩云担忧地拎起裙摆追出去,但无奈王小春速度太多,一会功夫就不见了身影,她只能无措地停下脚步。“都怪我,不该把镜子给她的。” 身后,沈璟辰也跟了出来,看着眼眶中泪水涟涟的女子,他和声宽慰道:“王姑娘,你不必自责,小春姑娘总会知道自己的脸受伤了,早点知道症状还可以早点治疗。” 王小春一路跑出去,自然又是吓翻了无数人。 “啊呀,什么鬼!太恶心了!” “那是王家的王小春,怎么变得这么丑了?” 听见这些刺耳的声音,王小春更是痛苦,直接就冲着泗河而去。 变得这么丑,她还有什么脸会下去?不如死了算了! 要说八卦就是人类的天性,还不到一个时辰,王佩云带回去一个十分显眼的贵公子和王小春的脸烂了这两件大事很快就传遍了东西河村。 三三两两的村人聚在一起嘀咕着: “王家带回去那个人看着就不一般,感觉比咱们村的魏秀才也不差呢?” “魏秀才是不差,不过毕竟没钱。你是没看到,王家捡到那个人穿得哟,那叫绸缎,对绸缎!听说只有泰安府才有卖的呢。” “不过王小春脸怎么突然烂了?别是中了什么毒?我的脸不会也突然变成那样?” 坐在门口的穆惜文两眼呆滞,她囫囵听了一圈八卦,便摸索着往自家走去。 突然,“啪嗒!” 她被一块凸起的泥巴绊倒,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前方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带着清冷墨香的怀抱揽上她。 “走路不看路的吗?”男子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对了,宿主赊欠积分超过500的状态持续十天,宿主将被人道毁灭。目前宿主恰好赊欠500积分呢。】 第九十四章 魏子隐还愿意娶你吗 444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脑海中爆发,穆惜文浑身一滞,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魏子隐。 胳膊上的手骤然收紧。 “你的眼睛怎么了?!”魏子隐的语气中含着无措和震怒。 其他围拢的村民这才发现了穆惜文的异样。他们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那双原本清凌凌的,好似藏着万千星光的双眸此时一片死寂,黯淡无光。 “呀!阿文姑娘你眼睛怎么了?” “什么什么?阿文姑娘怎么了?” 穆惜文借着魏子隐的手磕磕绊绊地站了起来,“呜,可能是我前段时间研制某个新菜的时候误食了什么含有毒素的食材,所以眼睛暂时失明了。没啥大问题。” “这还叫没什么?”魏子隐的语气更加愠怒。 “真没事,一个月就会好。小问题,大家散了。”经过这段时间,穆惜文也有了点偶像包袱,被这么多人看见她丢脸狼狈的一幕,她还有点小尴尬。 她抽了抽手,但魏子隐的力度十分大,她丝毫动弹不得。 “我送你回去。” 穆惜文只能从了。 经此一事,东西河村疯传的八卦又多了一个。 一边磕磕绊绊由魏子隐搀扶着前进,穆惜文一边在脑海中和444据理力争着:“人道毁灭是什么意思?” 【亲亲,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就是“崩”的一声,一道天雷劈来,你就没有了啦。】 “你好好说话!在那阴阳怪气什么?我揍你信不信?” 【哦……我是觉得你马上就要被人道毁灭了,好像没有啥联络感情的必要。】 “放屁!我命硬着呢。你好好想想,要是我死了,你要多久才能碰到我这么优秀的宿主?哦,你根本连一个愿意绑定你的宿主都找不到。呵呵,还拳打666,脚踢888,我看你一辈子就在排行榜末尾待着,被其他统嘲笑!” 这话无疑是踩到444痛脚了,他立马从摆烂的姿势一蹦而起,【你胡说八道!胡搅蛮缠!……】 “胡言乱语是?别废话了,咱们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这么积极做任务的宿主百年难遇,你碰上我就烧高香。再说说我的积分情况怎么回事。” 444抿着嘴叽歪半晌,终于还是别别扭扭地说: 【“阻止女主找到燕王”任务失败,你被扣除了一千积分,并且惩罚失明一个月。在此时之前,因为第四关任务顺利通关,你获得了300积分。 并且由于《洪涝灾害防治一览》图书的面世你功不可没,此书功在千秋万代,惠民无数,所以奖励了你200积分,并且之后还会根据拯救的民众数量持续奖励积分。抵扣之后,你正好赊欠系统500积分,触发死亡倒计时:十天。】 听完这话,穆惜文皱着眉思索半晌,突然,她灵光一闪,“我记得我前几天领了一个‘’婚姻保卫战’的支线任务对吗?任务成功奖励50积分?如果我能在十天内通关,就不会被人道毁灭了!” 444磕巴了一下,【话是这么说,但是,我看其他小姑娘对魏子隐可是殷勤得很,恐怕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打消她们的念头。更何况你现在失明了,魏子隐还愿不愿意娶你都是个问题。】 444越说底气越足,语气也逐渐嚣张。 “魏子隐还愿不愿意娶你都是个问题?” 穆惜文顾不上敲打444,因为她也因为这句话心潮起伏。 她和魏子隐只是契约婚姻,更何况最初他就是被逼着娶自己。原来的他一贫如洗,西河村的姑娘就算心仪他也不愿嫁给他,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可是前途无量的秀才老爷,想嫁给他的姑娘能排到安阳县去。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愿意迎娶失明的自己吗?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眼睛一个月后就能好,但其他村民不知道,肯定以为她是在自欺欺人。 这样想着,她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怎么了?”看到她步伐减缓,魏子隐关切地问道,犹豫了一下,他继续道:“需要我背你吗?” 柔若无骨的纤细手指突然反握住了他的手,“你还愿意娶我吗?” 他听到女孩这样问着,不由垂眸看向她。那张一贯自信昂扬的脸此时似乎添了几分紧张和无措。 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但他还是舒缓了自己冷漠的表情,温柔地说:“嗯。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对,我们说好了的!”女孩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那笑意轻轻荡漾在唇角,恍若最澄澈的清泉般动人。 “我的眼睛真的一个月后就能好,我没有骗你。”女孩信誓旦旦地说着。 “嗯,我相信你。” “那,不如我们马上就成亲?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怎么样?” 魏子隐诧异地挑起眉,“你这么急?还要下聘、请媒人上门提亲。至少都要一个月。” 穆惜文忙不迭地反对:“不行!” 四周静了一下,穆惜文紧张地眨眨眼,怕自己这么迫不及待的表现反倒让魏子隐怀疑自己有隐疾,进而跟自己退婚。 她只能咳嗽一声,强装冷静地说:“你的新屋应该还有几天就要建好了。那天一定是个好日子,我们来个双喜临门怎么样?” 魏子隐有些抑制不住地低低笑了几声,如山泉般潺潺悦耳,令穆惜文耳垂变得通红。 “呜,也不是不行。我回家看看最近的良辰吉日是哪天。” 由魏子隐搀扶着回到穆家后,自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穆岳等人刚手足无措于她的突然失明,马上就听闻她说要尽快和魏子隐成婚。 小王氏、穆桃花等人自然是阴暗地猜测穆惜文是因为失明了害怕魏子隐抛弃自己,所以想尽快套牢他。 但因为穆惜文一连串的手段,让她们现在也只敢仗着穆惜文看不见冲她翻个白眼,跳出来唱反调就不敢了。 不过她们不敢,自然有人敢,这人嘛,刘慧娘一家自然当仁不让了。 死皮赖脸、拖家带口借住在穆家的刘慧娘一见穆惜文眼睛瞎了,那狂喜之色是掩都掩饰不住。 “阿文表妹,你可是因为当心变成瞎子后子隐哥哥会抛弃你,所以想快点和他成亲?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子隐哥哥可是秀才老爷,娶一个瞎子不是叫所有人笑话他吗?” 第九十五章 非她不娶 魏子隐面色微沉,刚想说话,就感觉穆惜文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他了然地闭上了嘴。 穆惜文从怀中抽出帕子,矫情地擦了擦眼角,哽咽着说:“呜呜,我也不想拖累子隐哥哥,刚刚主动和他提退婚一事,但不想子隐哥哥却十分生气,还说非我不娶,争着吵着说马上就要迎我过门呢。” 刘慧娘幸灾乐祸的表情一瞬僵硬,她气急败坏地反驳:“你说谎!你这种瞎子哪个男子愿意娶?” “刘姑娘,请你对我未婚妻放尊重点!”魏子隐神情不虞,冷冷开口:“能娶阿文是我的福气,即使她失明了,我也愿意照顾她一辈子,就不劳你担心了。” 魏子隐的维护令刘慧娘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更是委屈地红了眼眶。 她娘穆巧娘也赶紧打哈哈:“哎呀,慧娘都是关心子隐,也是关心阿文。你们别误会。” 虽然看不到,但穆惜文还是冲魏子隐送去一个“上道”的赞许眼神。装完柔弱,她马上毫不留情地手撕白莲花:“表姐,不管怎么说,子隐哥哥都是你的表妹夫,你以后还是和他保持恰当的距离比较好,不然我怕我看了吃醋,子隐哥哥还要来安慰我。你说是?” 此时,刘慧娘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似乎是嫌她还不够尴尬,一贯都是老好人的穆岳也开口了:“巧娘,如今灾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福源县也早就开始重建,二姐夫和亲家公亲家母都不想回去看看吗? 你们如果是担心盘缠,作为弟弟,我可以无偿送你十两银子,足够你们一家人回到福源县了。” 穆巧娘当即就变了脸,她朝王氏看去,王氏枯树样的脸皮也皱在了一起。她当即就沉默地低下头去。 见了她这副委屈的模样,王氏更加愤怒。 “老三,你什么意思?要赶你姐姐一家走?我还没死呢,这家你二姐、二姐夫怎么就不能待了?是不是以后你连我也要赶走?” 王氏胡搅蛮缠的话令其他穆家人都不爽起来。小王氏撇过头冲罗氏努努嘴,一脸不屑。 打秋风还有理了?刚开始灾情严重,二姑一家回娘家避难没得说,他们也好生伺候着。 但现在所有难民都回归了,就他们一家还死皮赖脸待在这。更重要的是几个大男人,一点也不事生产,天天就跟大爷一样等着他们伺候。 现在更过分了,她虽然不待见穆惜文那个白眼狼,但也知道,如果不是她,穆家的现状绝对不会这么好。 他们吃的粮都是穆惜文拿命保来的,竟然还起了抢她未婚夫的念头了。 此时的小王氏全然忘了自己当初也生过这种念头,只是满是嫌弃地“呸”了一句。 作为当家人的穆山也严肃地板起脸,他不赞同地看了王氏一眼,“不是赶二妹一家走,只是哪有这样拖家带口一直待娘家不走的?娘你自己去十里八乡打听打听,我们绝对没有对不起二妹他们。 二妹夫一家本来就是福源县的,现在一直待在我们这也不像话。” 几兄弟中头脑最灵活年纪也最小的穆海仗着王氏疼他,就开始张着嘴吼起来:“就是。娘你说这话让外人听了,还以为我们虐待二姐夫一家了呢。天可见的,我们谁不把他们一家当大爷一样伺候。 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起,起来就往饭桌前一坐,我媳妇当年坐月子的日子都没这么舒坦呢。” 夹枪带棒的一段话令刘家的几个男人怒火中烧。 刘老三一锤桌子,上去就狠狠推搡了穆海一把。 “你说啥呢!叫你挤兑我们一家!” 穆海自然不甘示弱,反手就和刘老三打起来。 “哎呀,别打了!别打了!” “你敢打我爹!” 一时间,穆家乱作一团,劝架的,帮忙的,围成一堆。 魏子隐默默扶着穆惜文退到安全地方,两人施施然地看(听)好戏。 打了一阵,几人终于被拉开。王氏气得瘫在椅子上直喘粗气,“翻天了啊!老头子你看看,你自己倒是两腿一蹬就去了,留下我被这些白眼狼糟践啊!他们就是想活活把我气死哇!” 老太太这样一闹,不管是本来就很孝顺的穆山、穆岳几兄弟,还是被逼着孝顺的小王氏、罗氏等人,都不敢再吵架。 刘家人趾高气昂地瞪了穆家人一眼,穆巧娘和刘慧娘又跑到王氏跟前装起大孝子来。 “阿娘,别因为我跟老三一家生分了,你还要靠大哥、三弟他们照顾呢,和他们闹,我都不敢想象你以后会受什么委屈。呜呜呜……” 王氏气得白眼直翻,眼看一口气就要喘不过来,穆巧娘吓了一跳。王氏可是他们现在唯一的靠山,可死不得。 她哭爹喊娘地扑上去捶打王氏的背,终于让王氏顺了那口气。 “咳咳咳!”王氏满是怒火地推开穆岳等人,“滚!都滚!一群白眼狼,你们就等着我死呢!”干枯的手一把抓住穆巧娘,王氏心有余悸地说;“还是二妹好,二妹,扶我进去,我不想看到这群白眼狼。” 穆巧娘乖巧地扶着王氏进了屋。 刘老三得意地“哼!”了一句,转身继续回屋躺着了。 不相干的人退了之后,穆惜文打破了现场凝滞的气氛。“好了阿爹,阿娘,我和子隐决定把婚期提前。他三日后就带人上门提亲,你们也准备一下。” 女儿这么有主意,叫身为爹娘的穆岳和赵氏既骄傲自豪,有时又十分挫败。 看她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两人只能同意。 “好。” 夜色灰暗,往日,赵氏早就睡了,但今天她却怎么也睡不着。身旁传来幽幽的叹气声,她轻轻开口:“岳哥,你也没睡?” “我哪里睡得着。”穆岳低沉着嗓音道,“记得阿文还是小小一个,被我抱在怀里,如今就要出嫁了。”他的语气十分飘渺,似乎是循着自己的话语飘回来记忆的远方。 “是啊,”赵氏更加感性,此时已经有些抽噎了,“怎么这么匆忙,阿文成了女东家,子隐又是一个秀才老爷,我这段时间还总想着要亲手为她织一件嫁衣呢。阿文受了这么多年委屈,我总想叫她风风光光出嫁……” 第九十六章 令人眼红的聘礼 穆岳翻了个身,将赵氏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阿文和子隐都不在意。他们急着成婚,肯定有他们的道理。我看那慧娘和村里的其他小姑娘都对子隐有意思,早点成亲也好,免得夜长梦多。” “呜呜……我就是想叫别人都知道,我女儿才不是什么小灾星呢,她明明这么优秀,配得上任何人。可是她的眼睛怎么会突然失明了啊,这怎么办啊?”赵氏窝在穆岳怀中,伤心地痛哭起来。 “阿文说了一个月就能好,那就肯定能好。阿文的本事大着呢,你这个当娘还不知道吗?再说了她现在失明了子隐都还是坚定不移地要娶她,更说明了咱们没找错人。女儿找到了良人,你不该高兴才对吗?” 两人彼此安慰了一阵,终于勉强睡去。 三日后,凌晨。(死亡倒计时:七天) 前一日穆岳和赵氏只眯了两个时辰,就急急忙忙翻身起了床,热火朝天地准备起来。 穆惜文还在睡梦中,一直很尊重她隐私的赵氏就哐当推开了门。 “起来了,今天啥日子,你还在睡懒觉。” 穆惜文勉强撑开困顿的双眼,看了眼窗外昏沉的天色,忍不住道:“阿娘,现在还早,天都是黑的,子隐不会这么早来的。” “你不是暂时失明了吗,还看得到什么?你就是再躺几个时辰,外面还是黑的。”赵氏毫不留情地拆穿了穆惜文漏洞百出的话。 “而且不管他什么时辰来,咱们都得准备好呀,免得叫人看了笑话。”见穆惜文还是赖在床上,温温柔柔的赵氏直接上手拎起了她的耳朵。 “嗷!”穆惜文瞬间就清醒了,哀怨地摸索着下了床。 在身后的赵氏见了这副模样,更是忧心起来。“不是一个月眼睛就好吗?何不眼睛好之后再成亲,你现在眼睛看不到,嫁过去多不方便。” 正在艰难行走的穆惜文一瞬间觉得赵氏的话好有道理,但想到仅有七天不到的生命,她还是理智地控制住了差点狠狠点下的头。 “没事,修房子的时候我全程监督,里面的构造我比魏子隐还熟。” 这一天,穆家人都严阵以待,穆富阳虽然平常脑子不太灵光,但今天却格外的“聪明”。他一早就叮嘱自己妹妹,一定要看好刘慧娘,而他和建勇几人则负责盯住刘家的其他男人,防止他们捣乱。 穆杏儿端着小脸严肃地点头,今天可是阿文姐定亲的日子,一定得仔细。 穆家所有人,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坐在家中等着魏子隐上门。 刘慧娘心中恨得咬牙切齿,一大早也爬起来涂脂抹粉,换上王氏给她的体己钱买的粉色襦裙。 对比穆惜文还是一身偏中性的打扮,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才是今天的主人公呢。 穆杏儿拿眼角夹了她好多眼。身旁的穆建勇在刘慧娘和阿文姐之间来回看了几眼,眼睛咕噜一转就想到个好主意。 他一扯穆杏儿的胳膊,递了个眼神就拉着她跑到了厨房。 巳时初,穆家门前传来震耳的欢呼声,栓子和铁子耐不住,睁开阿娘扭身就跑了出去。 “堂姐夫来咯!堂姐夫来咯!” 不一会,两个小屁孩一人手抓一块饴糖,欢天喜地地跑进屋传信。 屋内的大人一定,赶忙整理衣服的整理衣服,抹头发的抹头发。 穆杏儿转瞬间来到刘慧娘跟前,一脸乖巧地说:“呀表姐,你牙齿上沾口脂了。” “什么?”刘慧娘慌忙拿手擦着牙齿,着急地问:“还有吗还有吗?” “我给你擦表姐。”然后掏出一方帕子,在刘慧娘还没看清前就在她脸上飞快地扫了几下。 刘慧娘有些厌恶地挥开穆杏儿的手,正要转去房间重新上妆,便听前门传来一声:“来了来了,媒婆和秀才郎来了!”她连忙一铺裙摆,重新端庄地坐下。 清冷得好似天边月的魏子隐踏进了穆家,今天的他破天荒地换了一身青色的衣衫,更衬得他如竹子一般萧萧肃肃。 “伯父、伯母,子隐今日前来提亲,今后必定对阿文珍之重之,用毕生来守护她。” “好,好。”穆岳连连点头,赵氏更是泣不成声。 潘媒婆见状,一甩帕子,咧开嘴笑着说:“哎哟,大喜的日子。穆里正,你以后可享福了,咱们秀才老爷当女婿,那可是祖上冒烟哦!” 穆岳有些腼腆,只是点着头。 魏子隐找媒婆来也是走个流程,并不想在她那浪费时间,因为直接上前一步截住了媒婆连绵不断的吉祥话。 “伯父、伯母,这是子隐的舅姥爷,子隐特意邀请他来主持婚礼。” 他说着搀扶出一个头染白霜的老人,那老人眼含热泪,情绪看上去十分激动。 “哎呀,亲家公快来坐。”听闻来人是魏子隐的亲人,穆家人赶忙站起来让座。 魏安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眼中盈满泪水,满脸欣慰溢于言表。 虽然小少爷找的是个乡下姑娘,但他早就打听过这个姑娘的事迹,知道她不畏强权,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干出好几件喜闻乐道的大事。 甚至连《洪涝灾害防治一览》都有她的参与,这本书在这次洪涝中出了多少力不用多说。 所以,即使是个乡下姑娘,但魏安还是十分欣赏她。最重要的是,自家小少爷喜欢,只要他喜欢,那就够了。 人到齐之后,媒婆便开始大声唱道男方送上的聘礼: 漆纱冠梳一把、量尺一把、怀揣镜一面、交刀一把、米斗一方、如意秤一杆、四色糖六斤、四色果八斤、猪肉六斤、活鸡六只、鹿皮一张、紫岩茶八两、狼毫一支、端砚一方、洒金纸八刀、金镯子一副、金指环一对、金海棠珠花步摇一支、聘银八百八十八两。 满场哗然。 屋外瞬间爆发了极其热烈的讨论声。 “这也太大手笔了!八百八十八两,天呢,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别说八百八十八两,就是前面那些东西也多到吓人。竟然还有金镯子金指环!” “我还以为阿文姑娘瞎了,魏秀才不会娶她了诶,没想到竟然这么诚心诚意。” 第九十七章 她要成为秀才夫人 莫说屋外人,屋内的穆家人也被吓得不轻,就连穆惜文也不例外。 哪来的八百八十八两?她不会把卖青铜那些钱全都拿来置办婚礼了? 穆岳稳住自己颤抖的手,尽量平静地说:“哪……哪里要得了这么多银子?子隐你刚成秀才,这些银子哪来的?” “是泰安府一些地主老爷赠送的。”这话不假,不过他们只赠送了一百两银子,毕竟秀才在他们眼中还没那么重要。 “哎呀,你们才刚成亲,日后用得到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再说了你一个月后就该去书院入学了,现在这么大手大脚的怎么行?” 魏子隐抬头看向魏安,魏安心领神会地出声劝道:“没事,这也没多少银子,都是子隐的心意,你们就收下。” 在他看来八百八十八两算什么,就是八千八百八十八都少了。自家小少爷的婚事这么寒酸他已经很心疼了。 魏安的话让房内外的人都吃了一惊。看不出来,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竟然说八百八十八两不算什么,难不成秀才老爷的这个舅姥爷家十分有钱? 心思活络些的已经在想要怎么跟魏安搭起关系来了。 后面坐着的刘慧娘狠狠掐了掐手心,心中不甘的妒火越烧越旺。她突然蹭一声站了起来,身姿婀娜地朝着魏子隐走去。 “子隐哥哥,你能娶我家阿文表妹,可真是我表妹的福分。看到你这么上心,我这个做表姐的也放心了。”她捂住帕子扭捏地在魏子隐面前搔首弄姿着,一抬眼就发现其他人都用一副呆滞的表情看着她。 呵,被她迷住了!她今天的模样不甩穆惜文那个假小子几百条街? 想到这,她不由灿烂地扬起了一个笑脸。 “噗呲,哈哈哈——”屋外正对着刘慧娘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反常的举止令刘慧娘脸上的笑容一顿,她求救般转头看向穆巧娘。 “哈哈哈——表姐,你脸上和牙齿上都是黑灰。”看见刘慧娘的样子,其他人都强行忍住笑,穆建勇却一拍手就叫了出来。 “哎呀,对不起表姐,我忘了我那个帕子刚擦过灶台了。”穆杏儿在一旁道歉,一脸的乖巧表情。 “死丫头!”恶狠狠骂了一句,刘慧娘便在穆巧娘的搀扶下狼狈地退下去洗脸了。 刘家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其他人则是欢天喜地地继续围观着这难得一见的下聘流程。 在魏子隐强硬的态度下,聘礼清点结束,穆家人开始向围观的村民分发糖果吃食。小孩们欢呼一声抱着穆惜文的腿不撒手,就是大人也差点笑烂了脸。 毕竟以往的人家可没这么大方的,就是一个下聘就会给围观群众送糖果。而且这个糖、果都不便宜,还可以收起来过年的时候走亲戚呢。 下聘结束,魏子隐回了家,穆家人一脸稀罕地清点着聘礼,村民们高高兴兴地聊着今天听到的那些聘金和聘礼,小孩们则欢欣鼓舞地吃着糖果。除了刘家人,大家都是一派祥和、愉悦的模样。 几个小孩互相追逐着跑来跑去,大人们则在后面满脸宠溺地看着。 “今天那魏老爷可真是大手笔啊,唉,早知道他这么有本事,当初就应该把我家莹莹嫁给他的。” “谁说不是呢,当初一穷二白,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谁知道今天竟然拿了八百八十八两聘金。阿文姑娘命可真好,眼瞎了魏秀才还是不离不弃。” “阿文姑娘也不差啊,人可是女东家,不差钱。他们是七天后成亲对?我可得去好好吃一顿,肯定都是我们平日里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我也去,要不是不好意思,我都想回娘家把我娘也叫过来吃一顿了。” 几人一会摇头一会点头,满脸震撼地走过王家门前。 门口,王佩云正扶着沈璟辰准备出门晒太阳。听见村民聊天的内容,她的脚步不由一滞。 七日后,魏子隐和穆惜文成亲? 她下意识咬紧了嘴唇,唇色都泛白了还是一无所知。 “王姑娘,怎么了?”察觉到王佩云的走神,沈璟辰关切地问道。 “哦,没什么。”沈璟辰的话令她回神,眸中闪过懊悔之色,她赶紧扶着对方继续前行。 “我感觉我的脚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王姑娘,请问你什么时候方便给泰安府的易小姐写信呢?” 王佩云不太想写,她有心想叫沈璟辰在东河村多呆一段时间。他还没有爱上她呢,就这么走了,谁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上天把如此身份尊贵的男子送到她的身边,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她又岂会甘心就这么白白错过? 但沈璟辰的语气即便一如既往的温和,她还是能隐约听出其中的着急。如果她继续拖着时间,恐怕对方反会心生厌恶。 “沈公子,我可是一个大夫你忘了吗?你的脚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不过既然你着急寻亲,这样,五日后我给易三小姐写一封信,大概七日后就能收到那边的回信了,怎么样?” 为什么要七日后,王佩云也无法说清自己心中的想法,大概,是想叫自己心中多年的痴念有一个彻底的结局。 “好,多谢王姑娘了。” 王佩云在等一个结局,而刘惠娘则想着她要自己创造一个结局。 洗干净脸后,她躲进屋中,越想越不甘心,越想便越是愤怒。 穆巧娘推开门轻轻走出来走进来。“慧娘,你怎么想的?” “阿娘,难道你不想要魏子隐做你的女婿吗?要是嫁给他,我可就成秀才夫人了,而你也成秀才岳母了。这样谁还敢看不起我们,还敢嘲笑我们?到时候谁还稀罕住在这里,我们直接搬到城里去!” 穆巧娘眼睛不停闪动,明显十分心动。 “可是那魏子隐表明非穆惜文不娶啊,而且穆惜文毕竟是你表妹,要是做的太明显,我们一家也不好做。” 刘慧娘不甘地抓紧了腿上的襦裙,“阿娘,你说该怎么办?我哪里比穆惜文那个小灾星差了?那个小灾星也不知道这些年给大家灌了什么迷魂汤,明明是个惹祸事的灾星,竟然还能让这些村民都这么听她的话!” 穆巧娘眼神闪了闪,“魏子隐是读书人,读书人都重名声。若是穆惜文那个小灾星被别人毁了你的清白,而魏子隐又占了你的便宜,那他就必须娶你了。” 第九十八章 毁了穆惜文的清白 刘慧娘的双手一松,怔然看向穆巧娘。 “慧娘,听阿娘的,我们……” 她附在刘慧娘耳边低声喃喃,刘慧娘也逐渐露出志在必得的阴冷笑容。 之后两天,刘慧娘母女一直在找机会想毁了穆惜文的清白,奈何穆惜文行事一直十分警惕,她们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眼看成亲之日逐渐逼近,刘慧娘帕子都揉烂了一条,终于叫她逮到了个机会。 下午时分,村子中突然响起震天的欢呼声,刘慧娘奇怪地出门一看,竟然是之前那护送米粮前去保宁府贩卖的队伍回来了。 这可是四个村子的大事,当即各村落的里正以及这些“镖师”的家人全都涌到穆家附近来了。 穆惜文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发表了一番振奋人心的讲话,并重重奖赏了领头的周长河和郑立。 其余百余人,每人都分到了五两银子的工钱,这可抵得上普通农户一年的收入了。 所有村民都感恩戴德地感谢着穆惜文,穆惜文也趁机表明了自己想组建一支“镖师”的想法。 日后她的生意肯定会越做越大,不会仅仅局限在安阳县。而大魏的局势又会逐渐紧张,这样在两地流通中,就很需要一支有武力保障的镖师了。 在场所有“镖师”纷纷热情高涨地请求加入“镖师”的行列,其余没有参加这次任务的村民见他们半个月的时间就赚了五两银子,纷纷心痒痒地也争着要成为镖师。 穆惜文暂时还是打算只组建一个百人的小型队伍,至于具体人员,则交给周长河与郑立来确定。 他们选定的人大多都是此次队伍的原班人马,至于其他村民,至少都要有一个月的考察期。 穆惜文耐心听着周长河的报告,耳边却忽然出现一个期期艾艾的声音。 “阿文,你能不能叫你大牛叔也加入这个什么‘镖师’?他一把子力气肯定行。” 她思索了一阵,才霍然想起,这不是李金花的声音吗?呵,脸皮真够厚的。 对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好话,她有些不耐,只是道:“任何村民想参加都可以报名,只是要进行一个月的考核,考核通过者就可以成为镖师。” 耳边又是一阵听不太清的咕哝声,但她用脚想也知道是李金花在酸言酸语地阴阳她。 她翻个白眼,起身往家中走去。忙完这件事,她也该回家洗澡了。天气炎热,一天不洗她就觉得自己快馊了。 在暗处窥见穆惜文转进厨房的刘慧娘自然心知她这是洗澡去了,低声酸道:“嘁,还真以为自己的官小姐了不成,见天洗澡,不浪费柴火吗?” 正在满是嫉妒地骂着,穆巧娘却一脸深意地走上前来。 “你说,这么多人,穆惜文那个小灾星竟然能一人发五两银子,她这是多有钱?” 刘慧娘眯起眼满是不屑,但眼中却尽是不甘和渴望。“谁知道她是怎么勾引酒楼东家的,才会给她一个二东家的名头。” 穆巧娘听见这个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不喜,但还是勉为其难地说:“你说叫你大哥娶了她怎么样?这样她手里那些钱不就是我家的了?” “叫大哥娶那种小灾星?”刘慧娘有些不虞,“而且你看那小灾星嚣张的样子,她会乖乖把钱交给大哥吗?” “她敢不交!哪有正经女子出去抛头露面的?你大哥肯娶她她就该烧高香了。”穆巧娘一脸自得,“而且她要是嫁进我们家,那就是我们的人,这钱不该交给当家的男人吗?她留着想干嘛,出去找野男人吗?她敢不听话,我就打到她听话!” “到时候我们就搬到县城去,买个大房子,再给你二哥买个媳妇,说不定你三弟还可以拿这钱进学呢!” 穆巧娘一脸的美滋滋,似乎白乎乎的银子已经唾手可得了。 “好,便宜那个小灾星了!”刘慧娘甩甩手帕,一脸不爽。 穆惜文坐在门口,穆富阳正在帮她烧水。 “阿文,水热了,我帮你舀到桶里拎到你房间啊。” “好,谢谢富阳哥。” 门被关上,穆惜文摸索着走到桶边正要脱衣服,忽的听到窗外传来刘慧娘的轻声细语: “燕儿,你爹今天回来,你不去看看他吗?听说他们还带了保宁府那边专有的梅花饼。” 自从穆惜文失明后,洗澡就变得很麻烦,乖巧的穆燕儿主动请缨在门外帮阿文姐姐站岗。 今天的她也不例外地兢兢业业守在门外。 听到刘慧娘的话,穆燕儿有些馋嘴地咽咽口水,但还是老老实实摇头,“不去了,我还要帮阿文姐姐看着呢。” “没事,我帮你守着。大半个月没见你爹,你就不想他吗?” 穆燕儿还在迟疑着,她确实很想阿爹,但她答应阿文姐姐的事又不能随便爽约。 正在纠结中,屋内响起一阵细微的咳嗽声。穆燕儿立马改口:“那好,谢谢表姐了。”然后哒哒哒就跑了。 见穆燕儿真的乖乖走了,刘慧娘往屋内投去得意、狡诈的一笑,也慢慢转去了另一个院子。 “那个穆惜文真的在屋里洗澡?”想到穆惜文惑人的长相和疏离的气质,刘大哥垂涎地舔舔嘴角,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加快了几分。 “嗯,大哥,你以后可得好好调教调教她,天天一副眼睛长在脑袋上的模样。要不是有点钱,谁看得上这种女人啊。”刘慧娘满脸不屑地说着。 “等会你就大叫起来,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被你看光了,这样魏子隐肯定不会要她,她也只能嫁给你了。” “嗯嗯!”刘大哥跟鬣狗般发出贪婪的狞笑。 两人蹑手蹑脚地来到穆惜文洗澡的屋子外面,透过纱窗,可以隐约听见里面哗哗的水流声。 两人顿时眼放精光。 刘慧娘递给刘大哥一个眼神,决定不要在这碍事,就忙忙退了下去。 刘大哥舔湿手指往纱窗上捅去,纱窗很快就破了一个大洞。 他兴奋地搓搓手掌,趴在窗户上就将两只眼睛对准洞口往里面看。 第九十九章 流氓 雾气朦胧中,一个高大的木桶正放在房间的内侧。一只胳膊从水中抬起,带出无数涟漪。 “咕咚!”刘大哥急迫地吞咽着口水。 女人缓缓转头…… 刘大哥极力瞪大眼,恨不得将眼珠子扣下来直接安在木桶上。 转过来了,转过来了—— “啊!” 看清女人的瞬间,刘大哥被吓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张大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啊——”这是屋内的女人。“来人啊,有流氓!” 然后是咚咚咚一阵地动天摇,门框吱嘎一声被粗暴地拉开,李金花宽厚的身躯从门中弹射而出。 “我打死你个死流氓,竟敢偷看老娘洗澡!” 她拎起一根跟她大腿一般粗的木棍就往刘大哥身上招呼,刘大哥只能“哎哟哎哟”叫着狼狈逃窜,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怎么了怎么了?”一直躲在另一个房间偷听的穆巧娘闻风而动,当即就大声嚷嚷起来:“我听见阿文的房间有人在吵闹,大家快过去看看啊。” 然后一马当先,拎起裙摆就冲了过去。 穆岳和赵氏脸色大变,急匆匆跟在她身后朝穆惜文的房间跑去。 一大群人风风火火跑来,然后全部僵住了身形。 只见李金花全身裹着一层湿漉漉的床单,正拿木棍殴打着刘大哥。 “额,这是?”穆岳迟疑地询问。 穆巧娘的心直接坠落了谷底,来不及搞清发生了什么,骂了一句就上来扯着李金花的头发将她拉开。 “要死了你这个疯婆子,快滚开!” 李金花嗷嗷叫着松开木棍,反手和穆巧娘互殴起来。 “你儿子偷看我洗澡,你竟然还敢打我!” 穆巧娘勃然变色,气得声音格外尖锐起来:“呸,谁会偷看你个糟老婆子洗澡!” “呀,这是怎么了?大家怎么都聚在我屋前?” 一片混乱中,穆惜文沉稳的声音突兀炸响。 穆巧娘闻言,惊恐地看着她,“你!你怎么在这?” “我就是在这啊,不然二姑觉得我应该在哪?” 这话穆巧娘接不下去,只能青白着一张脸直喘粗气。 穆巧娘不接话,穆惜文只能面露茫然地说:“燕儿,这是怎么了,我听到什么偷看洗澡,谁偷看谁啊?” 穆燕儿一只手搀扶着她,另一只手捂着眼睛,用孩童稚嫩的声音说:“羞羞脸,刘家大表哥偷看金花婶子洗澡呢。” “啊?”她惊叫一声,“真的吗?是不是误会,刘家大表哥怎么会做这种事?” 穆巧娘此时脑中已经是一片浆糊,只知道一定要给自己儿子脱身,她慌不择言地说:“对,就是误会,就是李金花冤枉我儿,她那种老妖婆谁看得上?” 李金花鼻子差点气歪了,跳起来就骂:“好哇,证据就在这呢,这纸窗户就是他戳破的。不认是,那我马上就去报官,叫知县老爷把这种流氓抓起来关牢里!” 穆巧娘和刘大哥的脸都瞬间白的跟纸一样。其他人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感受着现场异常的诡异气氛,穆惜文和事佬一般站出来说:“哎呀,怎么就要报官了。因为洪涝的事,这段时间知府老爷下令严惩作奸犯科者。要是报官,刘大表哥这辈子可就毁了。” 刘家的人瞬间吓得两股颤颤,面如金纸。 她摸索着走到李金花跟前,安抚地摸着她的双手:“婶子消消气,这事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这事没二十两银子别想私了!”李金花恶声恶气地反问。 她微微一笑,凑到李金花耳边蛊惑地说:“刘大哥会偷看婶子你洗澡,说不定是因为他对婶子你一见钟情,这才走了歪路。婶子你想想,大牛叔毕竟年纪大了,哪比得上刘大哥年轻力壮。 而且我二姑家可是在县城里开店的,有钱着呢,你要是能原谅刘大哥,和他成为一对神仙眷侣,那不是美事一桩吗?” 李金花越听眼睛越放光,最后更是一脸感激地反握住穆惜文的手。 她将视线移到刘大哥身上。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年纪,绝对比王大牛那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壮实多了。 年轻,又有钱,捡到宝了哇! “看在阿文的面子上,我就不报官了——” 还不待刘家人面露欣喜,就听到李金花后面的话“——不过刘家大哥毁了我清白,必须娶了我才行!” 闻言,刘大哥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昏了过去。 “老大——”穆巧娘恨得想打死李金花,她哪来的老脸敢说出这种话?但又怕激得李金花闹着报官,只好含恨先照弄自己儿子。 这边刘家人后悔不迭,将李金花和穆惜文恨得入骨,那边刘慧娘却一无所知,还在精心算计着如何让魏子隐娶自己。 她拾掇了一下自己,挂起甜美的笑,端起一杯凉水就往魏家走。 魏子隐新建的房屋即将竣工,足足有三进院子,看上去别说多气派了。每次刘慧娘从那里路过,都要畅想一番未来进去当女主人的美好生活。 靠近魏家,魏子隐果然站在一棵槐树下安静地看着书。 他微微偏了偏头,露出小半张俊美无匹的侧脸,影影绰绰的斑驳树影落在他身上,叫清冷得仿若仙人的他染上了几分尘世的烟火。 刘慧娘觉得自己的面颊燃烧了起来,虽然对方对她不言苟笑,但就是这种不近女色的男子才吃香嘛。 她扭捏了一下,扭着腰端着水朝魏子隐走去。 “子隐哥哥,天太热了,我给你送水来。”说完不待对方回应,直接就连水带人往对方身上扑去。 她的脸上的红色越染越浓,到时候她就大喊他摸了自己。这么多人看着,不信他还能拒绝得了自己。 眼看着眼前这个惹人厌烦的女人直直朝着自己扑来,魏子隐厌恶地一皱眉,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速侧身。刘慧娘便无法控制地扑向了他——身后的一位工匠。 “哎呀——”三十多岁的丁工匠怪叫一声,他就是坐着歇凉,余光瞧见一团身影朝他砸来,还来不及反应,一团柔软的肉体就猛地砸到了他的脸上。 第一百章 成亲咯 “什么鬼什么鬼!”他使劲推着脸上的肉团。 “啊啊啊——”这是刘慧娘凄厉的惨叫声,声音之凄惨,吓得丁工匠顿时收回了自己的手。 “呜呜呜,臭流氓,我杀了你!”刘慧娘狼狈不堪地从丁工匠脸上爬起来,气急败坏、悲痛欲绝地甩了对方一巴掌。 这时丁工匠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推的是什么,他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和兴奋,“又不是我扑的你,是你自己扑过来的。那能怎么办,不然我委屈点负责任娶你好了。” 其他工匠也哄笑起来,对刘慧娘这个隔三岔五来勾引自己表妹夫的人,他们心中满是轻视。更重要的是,她想勾引的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阿文姑娘的未婚夫,这就更叫他们看不起了。 “就是就是,老丁头家里还缺个续弦的,他那娃十多岁了,正缺个娘呢,我看慧娘刚刚好。” 刘慧娘气得身子直发抖,豆大的眼泪扑簌簌连成串往下掉。她羞愤委屈地看向魏子隐,却见对方一脸的漠不关心,她那颗沸腾的心瞬间就碎成了冰渣。 怨恨地瞪了魏子隐一眼,她哭着就转身跑开了。 刘家大哥偷看李金花洗澡和刘慧娘主动扑倒丁工匠被占便宜两件事一夜间就传遍了几个村子,刘家脸上无光,灰头土脸地离开了西河村。 目送刘家人远去,穆家除了王氏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诶,任务怎么还没完成呢?】 脑海中,444翻来覆去地问着。不知道谁是宿主谁又是系统。 穆惜文轻轻勾唇,“慌什么,觊觎魏子隐的又不是只有刘慧娘一个,要完成任务只有他彻底和我拜堂成亲后。” 【啊!那万一来不及呢?万一他不跟你结婚了呢?万一还是有人不死心呢?死亡倒计时只剩四天了!】 444喋喋不休,急得团团转。 “放心,信穆姐的。”她露出成竹在胸的笑。 身旁,一直偷看她的穆桃花看见这个“邪恶”的笑,狠狠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刘慧娘想勾搭魏子隐,她就搞出这种手段让对方名声尽毁地离开西河村。幸好自己只是在脑子中想想,没有付诸实践,不然…… 穆桃花又是狠狠一抖,害怕地抱住了弱小的自己。 三日的时光转瞬即逝,成婚之日到了。 魏子隐的新房也在这天落成,大家纷纷高呼双喜临门。 天还未亮,一大群人便涌进了穆惜文的房间。穆惜文被赵氏一把拖起来,浑浑噩噩地任她们摆布着。 没办法,昨晚444在她脑海中念叨了一晚上,一直在琢磨要不要抛下她另寻出路。 同时她的脑海中也充斥着一个巨大的鲜红色倒计时秒表,让她压根休息不了。 她好不容易安抚下444,根本没眯多久,赵氏和开脸化妆的婆子就来了。 一阵折腾后,穆惜文只感觉自己脸上多了好几层面粉。 啧啧啧,她在心中一阵惋惜。这些粉拿来吃不好吗? 不过,开脸婆子在她脸上一阵捣鼓后,她倒是灵光一现,有了一个新的赚钱思路。 她还在畅想未来躺在床上数钱的美好生活,赵氏已经将喜帕搭在了她头上。 “乖一点,都要嫁人了还坐不住。” 穆惜文轻轻吐了吐舌头,趁赵氏不注意,又飞快抓了几个糕点塞进了怀中。 又等了一阵,外面传来欢腾起哄之声,她知道,是魏子隐来迎亲了。 两家相距很近,走路最多只要十分钟。简直是从穆家就可以一眼瞧见魏家的程度。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开脸的婆子语气兴奋,屋内的穆杏儿、穆桃儿十分兴奋地趴在窗户边往外瞧,周氏、罗氏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但在一片喜气中,穆惜文还是敏锐地发现了赵氏低落的情绪。 她不由拉起赵氏的手,情真意切地说:“阿娘,你不用担心。两家离这么近,魏子隐要是敢欺负我,我就直接收拾东西回娘家来。” 赵氏瞬间破涕为笑,轻轻拍了她一下,嗔怒道:“还开玩笑,人家子隐对你那么好,你不要欺负人家才对。” 说着说着,她又伤感起来,絮叨道:“嫁人了以后就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总会有磕磕绊绊的时候,不能遇到一点小矛盾就想着往娘家跑。” “我知道了娘,我厉害着呢,魏子隐肯定不敢欺负我的,放心。” 穆富阳来到门口等着,他要背着穆惜文出嫁了。 趴在穆富阳宽厚的背上,她隐约听见了对方胸腔震动呜咽的声音。 “富阳哥,你怎么了?” “呜呜,没事,我就是高兴。阿文,你就要嫁人了,以后魏子隐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给我说,我帮你打他。” 穆惜文粲然一笑,“他可是秀才老爷哦。” “额,”穆富阳犹豫了一下,“那我就套麻袋挡着他的脸打,反正不能叫他欺负了你。” “哈哈,”穆惜文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不错,不过不要忘了我可是你东家,魏子隐才没那么容易欺负我呢。” “嘿嘿也是,阿文你的本事比我大多了。哥哥我都十七岁了,还没成家呢,唉……” 穆惜文不期然想到了那个叫黄萤枝的小姑娘,她意有所指地说:“你努力赚钱,肯定很快就能攒够娶媳妇的银子啦。” 虽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但魏子隐还是严格按照婚嫁流程,从县里请了几个抬花轿的车夫。 车夫们都乐呵呵的,这真是他们干过的最轻松的一次活了。 穆惜文还没来得及睡个囫囵觉,花轿就停了。 花轿前,魏子隐从高头大马上翻身下地,来到花轿前掀开了花轿帘子。 里面,穆惜文正老老实实地端坐。 这是他的娘子,是和他共度余生的人…… 魏子隐一向沉稳的脸上此时竟浮现出几分恍惚。阿娘,你看到了吗?我成亲了…… “新郎官,这是看呆了吗?快把新娘子扶出来呀。” 身后响起一阵善意的取闹声,魏子隐回过神,对穆惜文伸出了手。 伸到一半,陡然想起对方暂时失明了,那手便直接握住了对方放在膝盖上的纤细手腕。 穆惜文下意识一缩手,反应过来后,主动抓住了那双比她大了一圈的手掌。 第一百零一章 我不再是孤家寡人 当盲人真不方便,她心中升起来了对盲人的无比敬意。 花轿后跟着几十个挑着嫁妆的村民,那一箱又一箱的嫁妆看得围观者一阵眼热。 “这阿文姑娘手笔也不小哦,嫁妆多得是我们西河村独一份了。哪家要是娶了她可真是好运。” “别说西河村,恐怕放眼整个安阳县也是独一份,我看县城里的人嫁女儿都没这么多嫁妆。唉,我还记得当初王婆子说不要聘礼将阿文嫁出去,那时候要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娶了阿文姑娘该有多好。” “是啊,就是后悔。” 听着这些窃窃私语,人群中的周母面如土色,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丝后悔来。 如果当日她没有阻止长河,这些箱子可不就进她家了吗? 穆惜文是不知道有人打起来她嫁妆的主意,她此时正被魏子隐稳稳当当地搀扶着来到大堂。上首,正坐着穆岳、赵氏,以及魏安。 魏安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面色又是纠结又是激动。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话音刚落,穆惜文就听到自己脑海中爆发出一阵敲锣打鼓的欢呼声。 【支线任务“婚姻保卫战”顺利通关,获得50积分,目前赊欠积分450点,解除死亡倒计时!】 还没来及庆幸,她便察觉到一股力量将她从魏子隐身边拉开,又拉着她进入了另一个房间,将她推到一张床沿边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昏昏欲睡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嬉闹声,她一下惊醒。 “新郎官揭盖头咯!”媒婆大嗓门的声音彻底将穆惜文的瞌睡虫吓跑了,她动了动脸,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脸。 魏子隐握了握拳头,终于伸出手握住那根如意秤,轻轻挑起眼前的红盖头。 桌边的红色的烛光闪烁着,照在女子如雪一样白的肌肤上,衬得那形状似花瓣一样的嘴唇更加艳丽。 她安静地坐着,没了往日的活泼,下垂的眼眸也显出几分无辜与无助来。 “呵呵,该喝合卺酒了。”媒婆善意地打趣,递上来两杯酒。 魏子隐曲腿,看到穆惜文茫然地扬起头来,露出光洁白皙的脖颈。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阵渴意,他掩饰地垂下双眸,闭眼饮下了那有些苦涩和火辣的合卺酒。 酒一下肚,浑身仿佛都开始燃烧了起来。 其余人推搡暗笑着纷纷退出了屋子。寂静在房中蔓延开去。 失明之后,听觉仿佛敏锐了很多。穆惜文稍稍侧头,听到屋外传来穆富阳呜哇呜哇的哭泣声,还有周长河的调侃、安慰。 她正专心地听着,身边的床榻突然下陷了一点,接着是噼里啪啦什么东西摔落的声音。 “洗漱睡了。”隔了一阵,那就像高山之巅的落雪般清冷的声音又传来,“需要我扶你去洗漱吗?” “好啊。”她坦然伸出手,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想法。 “我今晚睡哪?” “就睡床上,我睡那张榻上。外面肯定有人等着闹洞房,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分开睡就不好解释了。” 洗漱完后,魏子隐很自觉地转身背对床榻,拿起一本书静静看了起来。 暮色深重,屋外也安静了下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穆惜文,轻手轻脚吹灭了红烛。 和衣躺在榻上,他从怀中掏出那被细细包裹起来的白玉八仙纹手镯,心中一时思绪万千。 他想到了阿娘,想到了魏家,想到了……穆惜文。 黯淡的月光从窗户中射进来,正好照在床上,显出一个隐约的轮廓。 他不知为何微微勾了勾嘴角,在心底默默地说:“阿娘,我终于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月亮越升越高,最后悬挂在半空,无声地守护着大地。 “咕噜噜——” 半夜时分,穆惜文腹中传来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她翻了几个身,最后还是无奈地爬起来,准备下床找吃的。 屋子偏左边摆着桌子,桌子上有一些糕点,这是她喝合卺酒时闻到的。 小心翼翼地往左边摸索去,但转了半天也没摸到桌子。 就在她怀疑自己记错了时,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硬物,然后—— “嘶——你大晚上不睡觉往我身上扑什么?”身下传来男子刚睡醒时略带沙哑的声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过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色中饿鬼一样。我是半夜饿了起来找吃的。”穆惜文手忙脚乱地撑起身来,手从对方腹部拿开的同时,心底油然升起一句感叹:“真是一把好腰”! “饿了?”一阵衣服摩挲的响声,接着是清冷的声音传来,“我去给你下碗面。” “不用了不用了。”穆惜文深感受宠若惊,“桌子上不是还有糕点吗?我随便吃点垫垫肚子就行。” “好。”魏子隐起身将穆惜文扶回床边坐好,然后将糕点和茶水放到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吃,吃了早点休息。” 穆惜文胡乱塞了几块糕点,又灌了一肚子水,乖乖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时屋外天色已是大亮。 穆惜文刚迷迷瞪瞪爬起床,坐在窗边看书的魏子隐就放下书卷,将手帕打湿后递给她擦脸。 照顾穆惜文洗漱完,他又扶着对方坐到桌边开始吃饭。 吃着魏子隐做的饭菜,脸皮颇厚的穆惜文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叫金大腿服侍自己是不是太奢侈了一点? “吃完饭等会我们清点一下大家送来的贺礼。你现在不方便,我过段时间就要去鸿惠书院入学,还是去县城买个人回家照顾你为好。” “入学?”穆惜文霎时想起原书中魏子隐在府学中遭受的一系列霸凌、欺辱事件。 原书中魏子隐虽然也是以院试案首的成绩进入鸿惠书院,但家徒四壁、身无分文的他在那里却成为了一众官二代、富二代打压、欺凌的对象。 也正是那段经历,彻底磨灭了魏子隐内心最后的善意与良知,一步步成为未来残酷无情、心狠手辣的魏首辅。 第一百零二章 燕王 如今她和魏子隐成了同阵营的好友,她自然不愿意再看到他被欺负。 “不去鸿惠书院如何?”她认真道。 “不去鸿惠书院?”魏子隐有些愕然。 “对,泰安府肯定不止这一个书院。我大哥,额,就是尚远兄,闲聊的时候告诉我,鸿惠书院其实不太好。里面攀比之风盛行,加上多是官员与富人之子,他们常会抱团欺负新人。” “是吗?那我找个时间请教一下他好了。”魏子隐也没有纠结,鸿惠书院是泰安府一手置办的官学,一般的秀才都以能考进鸿惠书院为傲,常人倒是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内幕。 “对了,尚远兄昨日还带了一本《洪涝灾害防治一览》来,等你眼睛好了就可以看了。” 两人正在絮叨着闲话,穆建勇突然一脸震撼地从屋外跟炸弹一样冲了进来。 “阿文姐!有重要情报!王佩云救回来那个男人竟然是燕王!现在知府大人带了一堆人来王家,说要护送燕王去泰安府,而那个燕王竟然还要带着王佩云一家人一起走!” “燕王?”魏子隐脸色阴沉下来。 “带着王佩云一家一起走?”穆惜文惊愕不已,原书中没这个情节呀。 男主女的初次相遇只是短暂地让两人互生好感,之后他们很快就分开,直到女主小福星之名响彻大魏,她带着全家人搬到燕州,两人才再次相见。 她这蝴蝶扇得没这么厉害,直接就让男女主一见钟情、矢志不渝了? 之前她先一步转移了男主的位置,但王佩云还是准确地找到了他。 按王佩云一般只在大青山外围转悠的习惯,根本不可能进入幽暗、潮湿的深处,但偏偏这次就是这么巧地进了深处,并找到了男主燕王…… “444,这还不能证明王佩云身上有系统吗?这是不是你们内部的重大失误啊,这都没发现?” 444支吾地说:【额……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呀,我没法向上级申诉……】 “确凿证据——” 穆建勇不知道她在思索什么,使劲点了点头,想起阿文姐看不见,又连忙重重嗯了几声。 “就是燕王,泰安府来的知府大人一脸讨好,我看他恨不得亲自背着他燕王回去。” “你再去打听打听,然后回来告诉我。” 指使走了穆建勇,穆惜文和魏子隐一下就陷入了沉默中。 而此时的东河村王家,却是一派热闹非凡的场面。 燕王,那可是王爷,可是皇家人,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怕是一辈子都没机会见一面。 如今有了见识的机会,那还不得里三层外三层、人叠人地围观啊。 包围圈最里面,沈璟辰傲然地站立着,神色矜贵地说:“多谢易大人亲自来接本殿下。王姑娘一家对本殿下有救命之恩,带上他们一起出发,不碍事?” 易知府背都要弯到地上去了,他谄媚地说:“不碍事不碍事,这佩云姑娘与小女还是闺中好友呢。下官当初就觉得佩云姑娘心地善良、不同寻常,如今果不其然。” 他说着又转向王佩云,表情慈爱,“佩云姑娘,本官对你十分有眼缘,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干爹好了。” 王佩云当然不会嫌弃。龚其倒了,她正好缺个靠山,这易知府来得正好。 她腼腆地笑笑,眼神满是信赖地对易知府说:“干爹。” “诶,干女儿好。你们要去泰安府是,去,去了干爹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放心!” “好干爹,您和各位官差大哥先进屋休息一下,我们去收拾细软。” 说完,拉着浑浑噩噩的赵夏和王忠宪进了屋。 赵夏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只感觉自己全身都冒出了虚汗。“佩云,那是……王爷?皇家人?” 王佩云含笑点头,“阿娘,你快点收拾东西。拿值钱的东西就够了,不用什么都带,干爹会帮我们安排的,七零八碎拿多了反倒惹他不喜。” “好好。”赵夏脚下发飘地收拾东西去了。 王忠宪在直直站在那,不住呢喃着:“燕王,那是燕王。” 转头看到王忠宪还在愣神中,她压了压眼,道:“大哥,你也快去收拾你的,路上正好还可以和沈公子畅谈经文。” 王忠宪眼中倏忽燃起野心的火焰,他张合了一下嘴唇,最后重重闭上,露出势在必得的坚定神情。 房门被突地推开,露出王二婶满是贪婪讨好的脸,“佩云,你看,我们……”她期期艾艾地说着。 王佩云双眸闪烁,低声十分为难地说:“小春妹妹因为毁容的事变得神志不清,二叔眼下又瘫痪在床上,还是麻烦二婶现在家中照顾他们,等我们在泰安府那边一切安排妥当后再接你们过去。” 王二婶目露不甘,忍不住带出一些埋怨:“昨天你二叔摔了腿,佩云你医术不是很好吗?怎么治不好他?早知道我就该带着人去找阿文姑娘,这样就不会浪费最佳治疗时间了。” 闻言,王佩云伪装出来的柔和表情瞬间烟消云散,她冷冷看向王二婶,“是啊,如果二婶不是为了省那点钱,早点去找大夫看病,二叔就不会瘫痪,现在你们就能和我们一起去泰安府了。” 这番话令王二婶霎时心虚起来,想起自己一家人还需要依靠王佩云的关系,她忙扯起逢迎的假笑,说:“哎哟,怪二婶,瞧我这嘴,真是不会说话。佩云你别误会啊,婶子不是怪你的意思。你们先去,可千万记得要回来接你二叔二婶一家子哦。” 王佩云继续带上伪善的面具,看着王二婶点头哈腰的模样,心中却是一阵畅快。 经过这一连串的事,她终于看明白了穆惜文的来势汹汹。在她的衬托下,自己这个昔日的小福星差点成了人人喊打的小灾星。 如今之计,只有先避其锋芒,等她凭借天命之女系统站稳脚跟,想要收拾穆惜文还不是轻而易举。 虽然她有心想要蛊惑深瑾辰爱上自己,但所耗费的气运值太过巨大,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让对方带着自己离开东河村。 而二叔,就是她献祭给系统的又一个“工具”。 “系统,我现在还有多少气运值和声望值?” 【气运值九千五点;声望值五十点。】 她抿了抿唇,转身从屋中取出沈瑾辰给的那五百两银票,然后附在易知府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易知府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便吩咐一下手下去办事。 一个时辰后,赵夏和王忠宪也收拾妥当了,一行人正要起身,王佩云却突然站了出来,深情款款地看向周围围观的村民。 第一百零三章 泰安府首富 她的眼中尽是愧疚与难过,不舍地说:“东河村的格外叔叔婶婶,有一句话一直埋在我心底,想说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我们就要离开东河村了,我才终于鼓起勇气,将心底那句话告诉你们:对不起。 当日如果不是因为我担心村民们因为双倍赋税后家中困难,一时被流寇迷惑,让他们住了进来,大家就不会被流寇抢劫,我爹也不会为了保护大家而死。 今日,为了弥补我心中的歉意,我决定将家中所有的银两补偿给东河村所有村民。每户人家都可以来我这领十两银子作为赔礼。” 人群哗然。 东河村村民叽叽喳喳、不可置信地互相望着对方,其他村子来看戏的村民更是满脸的羡慕与诧异。 与喜气洋洋的村民不同,王家人一听这话,确实脸刷地就拉了下来。“阿文……” 责备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那双看似温和实际冷然的眼睛震慑住,赵夏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悻悻闭上。算了,认了知府老爷当干爹,这点银子也不算什么,就让这不省心的造,眼看着翅膀硬了她是管不了了。 王忠宪脸色也几经变换,最后他偷偷窥视了一眼燕王,见对方目露赞赏,最后一丝不爽也消散了。 没人主动上前领钱,王佩云低叹一声,走到一位大叔面前,“牛叔,这是你家的赔礼。” 被称为牛叔的男人有些为难,刚要推脱,他身旁的一个妇人就狠狠掐了他胳膊一把。 “佩云姑娘,你可真客气,那我们就收下了啊。这事其实也不怪你,你不要想多了。”妇人搂过钱,笑得见牙不见眼,语气真诚十足地说着。 有了这个开头,后面的村民就排着队来领钱了。 每户人家都领到了十两银子,大伙捧着钱,气氛一时比过年时还热闹。 “哎哟,佩云可真善良。明明不关她啥事,竟然还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赔偿。” “是啊,每户人家十两,至少都要五百两银子了。她家马上要搬到泰安府去,正是处处要用银子的时候,唉,可真是……” “难怪她先是救知县老爷,后是救王爷了,佩云姑娘这种善良的人,肯定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一只。” “是啊是啊,难怪知府老爷争着认她当干女儿,王爷也要带她去泰安府。” 围观者交头接耳,满脸的感慨。 【宿主声望值+2】 【宿主声望值+3】 【宿主声望值+5】 听着系统不断播报的声音,王佩云笑得更加情真意切。声望值可是多少银子都买不到东西,就用区区五百两赚到十点声望值,可真是超出她的预期了。 分别和死亡总能让人遗忘过去的纠纷和心中的恨意。如果不是她马上就要离开东河村,那些东河村村民永远也见不到她了;如果不是阿爹死了,勾起了村民们的怜惜,她这番举动恐怕还没有这么大的效果呢。 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以后也不会再回到这贫穷、狭小、处处彰显着卑微气息的地方,既然如此,这些村民就让她最后“废物利用”一次,彻底榨干他们的价值。 分完钱,在村民们不舍、盼望的目光中,王佩云登上了马车中。 绣着花纹的轿帘缓缓落下,隔断了那些身份低下的人的目光,也隔断了她与这个贫穷的地方最后一丝联系。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马车扬起一阵尘土,在村民们的恋恋不舍中,车队向着远方驶去。 穆建勇躲在人群后方,马车离开,他立马就转身朝魏家跑。 “阿文家,走了,王佩云和她娘、她哥真的跟着那个燕王走了。而且她走之前,还专门给东河村每户人家都赔偿了十两银子。” “每户人家都赔了十两银子?”穆惜文摸着下巴,所有所思。 根据她的认识,王佩云不会是这么大方的人。之前她家在东河村的处境那么恶劣,她都装聋作哑好似没事发生,没道理在决定离开东河村时幡然醒悟。 既然都要走了,为何又想起要挽回自己的名声和口碑呢?除非…… 她脑中突然一道亮光闪过,她一下子醍醐灌顶。 是名声! 王佩云那个诡异的“系统”倚仗的必然是名声一类的东西。所以她才会一直扮演白莲花的形象,就是为了挣个好名声。 穆惜文激动地攥紧了手中的木槿花。 444需要自己不断完成任务赚取积分,王佩云既然绑定了什么神秘的“系统”,还获得了诸如变美、医术等能力,必然也是需要代价的。 这也就能说明为什么对方明明要离开东河村了,却好心地给所有人赔钱,不就是为了获得他们的谢意、敬仰吗。 就是不知道除了名声,她还能用什么换取那些奇特的能力。 她缓缓敲击起桌子来,脑中一时思如泉涌。 【发布第五关任务——泰安府首富。请宿主努力挣钱,打败xxx、xxx和xxx,成为泰安府一霸!】 正思索着问题,444的声音突然冒出来,瞬间打断她的猜测。 “泰安府首富?”她没有被这个任务吓到,相反,这个任务恰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王佩云已经搭上了燕王,前往了泰安府,如果她还一直待在小小的东河村,两人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最后自己肯定会被她像捏蚂蚁一样捏死的。 “呵呵,xxx我来了,你就安心地卸下泰安府首富的称号。”她狠狠握爪。 第二天,穆惜文便强烈要求魏子隐带她去一趟县城,魏子隐只能同意。 来到悠然居,罗素衣等人都很惊喜,纷纷上前恭喜她新婚。虽然昨天悠然居的员工都去参加了她的婚礼,但毕竟她一直盖着盖头,后来又进了屋,压根没碰上。 “大哥今天在吗?还是又在善林书肆那边?” 小邱点头,“对,徐东家今天在善林书肆那边,说是昨天赶着回来参加二东家您的婚礼,书肆里还没收拾呢。” 穆惜文赶忙拉着魏子隐又去了善林书肆。 见了徐广宣,对方还没来得及寒暄,穆惜文就开门见山地说:“大哥,我打算将悠然居开到泰安府去,你觉得呢?” 口中的寒暄一噎,徐广宣挑眉,“开分店到泰安府?” “对,如今悠然居的名声已经传到泰安府了,悠然居内时不时还会有其他县的学子前来。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直接在泰安府也开一个分店。大哥你不觉得悠然居的构思、建筑如此精妙,局限在一个小小的安阳县太过‘屈才’了吗?” 徐广宣深以为然地点头。 见对方同意她的设想,穆惜文粲然一笑,“正好阿隐过段时间要去泰安府进学,我也可以顺便过去经营悠然居,就是易知府那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 想到明显对他们心存恶意的易家人,穆惜文有些迟疑地说着。 “易知府?不用担心他。”不料徐广宣却是一脸的淡然,甚至还隐隐有些不屑。 穆惜文目露怀疑,心底不由暗暗道:当初差点被易东家排挤得关店的不是你吗?现在跟她装啥呢? 第一百零四章 扫地僧竟是我大哥 可能是她的怀疑太过明显,徐广宣哈哈笑了一声,“我没骗你,当初不过是我不在意罢了。莫说易知府,就是他爹,老夫也不惧。” 这般笃定的模样,叫穆惜文吃了一惊。 “听说高平徐氏曾有一个嫡系族人辞官别家,云游四海,在每一个地方停留几年后就会离去,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 很多人认为他离经叛道,也有人认为他自在随心,过上了许多人向往的闲云野鹤的日子。” 静默中,魏子隐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 他说着,转头看向徐广宣,唇上略过一丝微笑,“尚远兄,你认为呢?” 穆惜文的嘴缓缓张大,目瞪口呆地“看向”“其貌不扬”的徐广宣。 “哈哈,老夫认为人生在世就当随心随性、无拘无束,当不负这人世美景。”徐广宣摸了摸美髯,丝毫没有马甲被扒的窘迫。 “大哥,你是高平徐氏族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大魏五大世家之一的徐氏?” “对。”徐广宣从容点头,云淡风轻道,“那泰安府的知府不过是一个支系族人罢了,不足为据。” 穆惜文兴奋地一拍手,“那他肯定不敢惹你哇!天呢,那我岂不是能在易知府面前横着走?” 夸张的话语惹得徐广宣又畅笑起来,“横着走可能不行,老夫毕竟辞官多年,也许多年没有回家省亲了。不过倒是可以不用担心易知府会使绊子,老夫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穆惜文连连点头,冲他竖起大拇指,“扫地僧竟是我大哥。” 她压根抑制不住内心的雀跃,抱大腿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大哥,既然你这么有背景,那小妹我再和你商量一个赚钱的法子如何?” “哦?”徐官宣颇感兴趣地一展扇子,“请说。” “这次《洪涝灾害防治一览》图书的传播,你不觉得很有局限吗?这么好的一本书,目前只在保宁府和泰安府极其邻近州府传播,就算是在保宁府,也是洪涝发生过后好几天才流传开。 这种信息传播速度太慢了,很多时候都会错过‘新闻的最佳时效性’。甚至因为路途遥远,很多信息经过传播会发生变异,最后传达的时候可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徐广宣和魏子隐两人都被穆惜文的话吸引,认真地看着她。 “所以,我想置办一个‘报刊’!” “报刊?”徐广宣若有所思。 “对,就是类似在一张纸上分出不同的板块,一部分用来刊登国家重要的公文、布告、律令;一部分可以拜托各地的大儒将他们的代表作刊登在上面供世人传阅、鉴赏;一部分可以召集学子投稿,选择有深度、有文学素养的文章;另外一部分则可以记录一些稗史趣闻。 这样,想关注国家大事的可以买我们的报纸;想拜读大儒文集的可以买我们的报纸;想了解有哪些冉冉升起的文学新秀的可以买我们的报纸;单纯想读一读话本小说、看一看民间趣闻的,也可以买我们的报纸。” 徐广宣的眼眸越来越亮,最后更是忍不住拊掌称赞起来:“妙!妙!阿文,你脑袋里一天天哪来的这么多奇思妙想?” 穆惜文腼腆一笑,“都是站在前人肩膀上罢了。怎么样大哥?如果我们能在全国各地都开一个这种报刊,像《洪涝灾害防治一览》这本书,一经发售就能传遍整个大魏,这样其他地方在面临洪涝危机时,就能有所防范,不会再造成如此严重的损失了。” 她还有一个作用没说,那就是如果真的在全国各地都开办这种报刊,那她很快就能掌握全国各地的信息。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信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魏子隐和徐广宣不知想到这一层没有,但他们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到这一茬。 穆惜文乘胜追击:“报刊最初的总部可以选定为善林书肆,这个,有效的资源利用嘛。” “你倒是会占便宜。”徐广宣笑着,默认了这个意见。 两人又交流了一番细节流程,之后便是闲聊。 想到魏子隐进学一事,穆惜文问道:“大哥,你知道泰安府还有什么比较优秀的书院?” “书院?”徐广宣将目光转向魏子隐,没有问怎么不去鸿惠书院这种废话,他沉吟一阵,道:“老夫还真知道一个,智孺书院,山长正是老夫昔日的同窗。不过这个书院名声不显,没有知府衙门做靠山,在鸿惠书院的挤压下经营得越发艰难了。” 见两人已有所动,他继续道:“方山长虽是老夫的好友,但老夫还是要把智孺书院的弊端说清楚。梓业其人,才学虽高,但脾气又臭又硬,看不惯易知府的所作所为,授业也颇为严苛。 他家境一般,又不愿意同鸿惠书院一般,接受那些富商的捐款,条件就是让他们的孩子入书院进学。因此书院条件很是一般,肯定远远比不上鸿惠书院。” 穆惜文安静地没有说话,这毕竟是魏子隐的事,还是让对方自己做决定的好。 再说了现在的剧情已经和原书发生了重大偏移,魏子隐也不再是原来那个一穷二白、性格阴鸷的孤僻少年, 退一万步说,他背后还有自己这个(未来)泰安府首富撑腰呢。 穆惜文一脸傲娇。 魏子隐没有搭理莫名就得意起来的穆惜文,他从容道:“既然是尚远兄都推崇的人,那必然值得信赖。” 徐广宣闻言满意地捋着胡子笑了,“不错,不过虽然你是本次院试的案首,想进智孺书院也是需要考核的。” 魏子隐拱手,“好。” 回家之后,穆惜文又一脸深沉地陷入了沉思中。魏子隐无言地看了一眼她神神道道的表情,扭头就收拾贺礼去了。 穆惜文自然看不到他的无语,她正仔细琢磨该将报刊一事交给谁管理呢。 事关“情报”,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她必须交给绝对值得信赖的人才行。 而且因为报刊的特殊性,她需要找有高敏锐性和较好的沟通能力的人来管理。 她的脑中瞬时就冒出了两个人的姓名——穆建勇和杨光。 穆建勇不用说,绝对是她的迷弟,而且还是整个穆家(除了她自己)脑子最灵光的人,很适合从事报刊这个行业。 至于杨光,他能主动投诚,就说明了他具有强于东河村众人的敏锐性,倒是可以考察一下。 暂时想好了管理人员,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等着穆惜文去做。 想要打开报刊的名声,拥有不可取代性,那这第一仗就要打得足够漂亮。 千奇百怪的想法在脑海中搅动着,最后,她终于一拍桌子决定——第一期报刊就连载《西游记》好了。 华国四大经典名着之一,这还拿不下那些文人墨客? “子隐~”她黏黏糊糊地唤着魏子隐的名字,目前她眼睛看不到,只能拜托对方帮忙。 一听穆惜文这样叫自己,魏子隐就心知没有什么好事。他安静地收拾着东西,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你帮我个忙呗……” 第一百零五章 研制化妆品 “猴王不觉心头火起,咬牙大怒道:‘竟然这般藐视老孙!老孙在那花果山称王称祖,如今哄我来替他养马?不做他,不做他,我……” 穆惜文坐在窗边,撑着头感受着宜人的秋风拂面,一边声情并茂地给魏子隐讲述着《西游记》。 正说到美猴王不满官职回到花果山,就听到444激动的声音响彻脑海。 【叮!一个月满,惩罚到期,恭喜宿主恢复视力!哦哦哦!】 话语戛然而止。 她下意识眨了眨眼,眼前隐约出现朦胧的亮光。窗外的暖阳透过窗柩斜斜照在案几对面的魏子隐脸上,落下影影绰绰的斑驳痕迹,为他冷硬的脸颊增添了几分柔色。 似乎是奇怪于她突然的停顿,他微微抬眸,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疑惑地看过来。然后,狠狠一颤,本来平如湖水的眼波中泛起阵阵波澜。 “你的眼睛……”他喉间微微发哑。 穆惜文又眨了眨灿若星辰的双眸,卷翘的睫毛似翻飞的蝴蝶起舞。“是呀,我的眼睛好了,说一个月就一个月,是不是很守信用?” “嗯。”他的嘴角流泻出一抹极淡的浅笑。 看了眼即将西沉的落日,他起身道:“我去做饭,你好好休息一下。” 穆惜文挠了挠脸,咽下了自己已经休息了一个月的话。 她颇受感动地摇摇头,没想到未来的首辅大人竟然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想到原书中那个偏执、冷血、受尽欺辱的反派首辅,她再次狠狠握爪:小可怜,姐姐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饭菜端上来,魏子隐下意识给穆惜文夹了一筷子菜,筷子伸到一半,他突然顿住,这才想起来对方已经不需要他照顾了。 他面无表情地想要收回筷子,却被另一只手拦住。 女子轻快的声音传来:“你不是给我夹菜的吗?礼尚往来,我也给你夹菜。”然后,另一双筷子便夹起胡萝卜伸了过来。 他迟疑了半秒,还是端碗接过了那菜。 饭后,穆惜文兴冲冲地回了穆家,穆岳和赵氏终于彻底放心。 第二天,刚刚恢复视力的穆惜文就拉着魏子隐来到了赵庄村。 之前她来这给对方送饭时曾经途经了一个大约有十亩宽的一片荒地,荒地中长满了许多野花。现在想来,这个地方正好适宜拿来做鲜花养殖基地。 没错,在经历成亲这一件事后,她当时就萌生了一个新的赚钱思路。 要想成为泰安府首辅,光靠她目前手中的这点资本是远远不够的。如果她不另辟蹊径,不知道得花多少年才能完成第五关主线任务。 而要说到什么人的钱最好挣,那必然是女人的钱。 君不见前世那些女孩子为了美能省吃俭用到何种程度。 加上成亲典礼上那白得跟鬼一样的妆容,她自然想到了“化妆品”这一永不过时的法宝。 而要制作这些化妆品,首先就需要原材料——鲜花。 赵庄村附近的那片荒地大小合适,她现在还需要具体考察一下,确定无误后就去找严知县购买下来。 驱马来到赵庄村,一路上都是和穆惜文两人问好的村民。 终于走到那片荒地,她环视一圈,周围数十里只有一户人家。那片荒地临近水源,地势也较为平坦,十分适宜。 她心中大喜,当即就要前往县城立马敲定下来。 “等一下。”魏子隐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眼神向着暗处瞥去。 她小心地回首看向荒地中那片生长得十分盎然的野花,终于瞧见不远处似乎有一个小女孩正猫着腰躲在草丛中,警惕地盯着他们。 明明她的举动已经很小心了,但那个小女孩还是十分机敏地刷地就低下了身子,彻底隐藏在茂盛的杂草丛中。 她和魏子隐对视一眼,魏子隐严肃地冲她摇了摇头。她心领神会,高声说:“好了,我们回去。”一边真的往来路退去。 魏子隐却是悄悄绕路到另一边,直接抓住了那个在暗中窥伺他们的小女孩。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偷窥我们?”看着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眼神却格外凶狠的小女孩,穆惜文不由想起那个叫季康的流寇,不安的感觉在心底滋生。 一人面对两个大人,小女孩却丝毫不怕,仍然瞪着似狼一般的眼睛,恶声恶气地说:“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赵庄村附近打量?” 嗯?穆惜文挑眉,刚要说什么,一声衰老的惊叫陡然从前方传来:“小如,这是怎么了?” “阿文姑娘,魏老爷,怎么了这是?” 穆惜文顺势看去,竟是老熟人。 “赵老伯,这个小女孩是你的?” 赵老伯有些局促地蹭着双手,面露哀求:“阿文姑娘,这是我孙女,她是不是惹你生气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听了赵老伯的话,穆惜文立马放开了手,小女孩如泥鳅一般滑溜到了赵老伯身后。 “没有,我到这里来看看,想把这片荒地买下来,结果发现有人在偷看,担心是流寇又来了,所以就把她抓起来审问。误会一场。” 赵老伯皱皮的脸终于松了下来,他用干枯的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慈爱地说:“小如,这是我之前给你说过的恩公,多亏了阿文姑娘和魏老爷,他们可是我家的恩人。” 小女孩不复之前的凶恶,反而有些害羞地从赵老伯枯瘦的身子后探出头来,她张了几下嘴,不太好意思地说:“谢谢阿文姐姐和魏哥哥。” “乖。”赵老伯欣慰地点头,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两个已经失去了水分的高粱馒头,十分不好意思地说:“老汉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知道阿文姑娘和魏老爷吃饭了没?要是不嫌弃,就去老汉家吃。” 看老汉和小如瘦弱的模样,恐怕高粱馒头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食物了。 穆惜文有些触动,她郑重地接过馒头,“谢谢赵老伯了。对了赵老伯,那就是你家对吗?”她伸手指向不远处的那间茅草屋。 “对,这附近就只有老汉一家人住。” 她看了一圈,想了想,说:“我打算把这里买下来,正好这里离我家又有点距离,所以我想雇一个看护的人,赵老伯愿意帮我看护吗?每个月我可以给你一两银子。”? 第一百零六章 我有一个小目标 赵老伯有些诧异地吸了吸气,“老汉愿意,这不值当什么,老汉本来就住在这,顺手就看了,哪里还能要阿文姑娘的工钱。” “这不行,咱们先说好了,等我明天找知县买下这里的地,就雇老伯你看护。” 赵老伯已经说不出什么了,只能激动地搓着手,连连躬腰感谢着穆惜文。 看好地方后,穆惜文便和魏子隐前往县城。 严知县很爽快地同意了购买荒地的事,拿到地契之后,穆惜文没有立马返回赵庄村,而是来到了善林书肆。 经过大半个月的考察,穆建勇和杨光两人都合格上岗,并提前开始了筹备工作。 “‘匹夫之责’板块就放《洪涝灾害防治一览》好了,自己的书肯定要大力推广;‘鸿儒硕学’板块放张学道大人的墨宝,这可是大哥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张大人现在是咱们泰安府的学道,我们这份《勤学报》在泰安府的销量至少是不用愁了。 ’博览古今’板块,刊登一下青铜致毒的事。凭青铜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眼中的地位,报刊不愁不火;‘稗史趣闻’板块……”穆惜文说着,从怀中掏出魏子隐的手稿,豪气万丈地说,“给我连载《西游记》!” 可惜杨光和穆建勇都不认字,完全不知道放在他们眼前的是怎样的鸿章钜字。所以他们只是很平静地追问:“那最后这个‘龙跃云津’的板块呢?” “唉,”穆惜文感受到了几分“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她惋惜地瞧着二人,心里琢磨着必须得加强手下这些人的文学素养了。 “既然是号召学子投稿、展示新秀的,还有谁比泰安府院试案首更适合出现这个板块呢?” 两人一脸敬佩地举起大拇指。阿文姐\\阿文姑娘可真会物尽其用。 至于当事人魏子隐:…… 商定好每个板块的具体内容后,穆惜文将剩下的事交给了杨光和穆建勇两人去处理,然后她带着魏子隐又赶回赵庄村,并叫上了正在训练镖师的穆富阳。 “我打算将这里改造成镖师们训练的地方。以后镖师人越来越多,总不能一直在我家门前那里训练。这几天的训练可以先停下,你带着人在这建一个厂房,还有宿舍楼。 西边的地方以后就用来你带着那些镖师训练,中间是厂房,东边是宿舍楼和花田。” 交代完这些,穆惜文又正式和赵老伯签订了一份合同。临走时,那个叫小如的小女孩突然猛地冲过来,二话不说就往穆惜文怀里塞了两个青色的柑橘,随后又一溜烟跑掉。 赵老伯有些不好意思,“这孩子性子独,她这是喜欢你们呢,又不好意思说,所以才给你们柑橘作为赔礼。 这柑橘是我们自己院子里种的,小如平常可小心了,村里其他孩子都不许碰的。不过这柑橘还没熟呢,现在酸得很。等熟了我再给阿文姑娘你送几个过去。” 看着手中青涩十足、外表疙疙瘩瘩的小柑橘,穆惜文微微失笑。 回家之后,穆惜文帮魏子隐收拾着行李。“你后天就要去泰安府了,我到时候陪你一起去。唉,今天太忙了,忘了叫素衣和老屠先启程去泰安府找好地方,明天我再去一趟县城。” 魏子隐收拾行李的手微微一顿,他侧过身,表情莫名,“又是开酒楼,又是办报刊,还要建鲜花养殖基地,同时还培养着一批镖师,你准备干嘛呢?” 穆惜文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后知后觉自己的这些举动细究起来是有几分不对劲。要不是如今规模还很小,还真有几分想造反的意味。 “这个……”她高深莫测地说:“我有一个小目标,先成为泰安府首富!” 魏子隐一挑眉,没有对她这番有些“离经叛道”的话表示反驳,只是淡淡道:“你最好把报刊这件事交给尚远兄去打理,不要叫外人知道你才是真正的操办人。” “放心,我心里有数。”想到王佩云还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准备绝地反击,她忍不住对着自己抱以厚望的金大腿语重心长道: “我努力赚取,你好好读书。等去了书院你不要太节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该用就用,我这有钱,你的身体可比这点钱重要多了。还有和同窗们好好相处,不要太孤僻了,多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好友。” 忆起原书中只会结党营私,不会结交好友的魏首辅,她的担忧更深切了。 魏子隐的心脏不由一缩,平静的心湖仿佛掀起了惊涛巨浪。他握起双手,低声道:“你这样说,我如果不拿个状元,岂不是很对不起你?” “不用对得起我,你对得起自己就行了。”她说完,眉眼弯弯地浅笑起来。 那笑容灿若朝霞,明丽而动人,就仿佛冬日里温暖和煦的暖阳,将魏子隐心里阴暗的、长满了苔藓的角落全部照亮。 他愣愣地看着对方,心底那种陌生的感觉逐渐膨胀,挤压得他的心脏不堪重负地快速跳动着。 最终,他略显狼狈地低下头,“我去做饭。”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穆惜文盯着窗外西沉的落日,疑惑地想:不是刚吃过吗? 算了,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快也正常。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这天,到了出发前往泰安府的日子了。 穆家人站在马车前看着穆惜文和魏子隐,殷切地嘱咐着:“到了泰安府注意安全。” 穆惜文看了眼人群中的穆顺才,好心地再次重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和阿隐一起去智孺书院?” 穆顺才还没说话,王氏就跟护崽的老母鸡一般将他拦在身后,瞪着布满白翳的眼球,“不用了,顺才乖孙就去泰安府办的那个官学,他肯定得去最好的书院才行!” 小王氏也假笑着说:“不用了阿文,就让子隐去。” “谢谢,我就去鸿惠书院。”穆顺才躲在王氏背后小声说着。 “好。”穆惜文转回头,“阿爹阿娘,我们先走了,过几天再回来。”说完对着二伯穆川微微点头,他便扬鞭赶起马车。 赵氏搀着穆岳追在飞扬的尘土后,满脸尽是儿女远游的不舍与担忧。 第一百零七章 智儒书院考核 走过稻田,蹚过溪流,直到天色将晚,一行人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来到了泰安府城门前。 看着眼前巍峨壮阔的城门,穆川一脸震撼。 穆惜文同样内心震动,眼前这高达八九米的城墙,完全不是安阳县那小小的城墙可比的。 “快点进去了,再等一会就该宵禁了。”魏子隐提醒了一句,穆川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驾着车往前走。 进了城内,穆川还在小声地嘟囔:“一个人就要五文钱,也太贵了。” 穆惜文踮起脚环视了一圈,眼眸一亮,举手冲早已等候在城门边的罗素衣招了招手。 “素衣!这!” 正拉着脸侧对着屠苗的罗素衣也瞧见了几人,欢快地拎起裙摆跑了过来。“东家,来,我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 走了半个钟头,几人来到繁华热闹的东街中,罗素衣带几人进入了一间三进的屋子中。 “这家酒楼的老板因为经营不善,所以把酒楼低价出售,我和老屠前两天刚买下来。后院也大,已经打扫过了,东家你们放心住。” 穆惜文转了一圈,对酒楼的地理环境十分满意。 休息一夜后,第二天天一亮,魏子隐便起身前往智儒书院参加入学考试了。 和安阳县一样,泰安府城内的东街是富人聚集的地方,西街的平民则要多一些。易知府置办的官学鸿惠书院就坐落于东街,而智儒书院则坐落于西街。 魏子隐走了有一个时辰,绕开繁华、喧闹的东街,来到了略显破败的西街。 智儒书院坐落于一座幽静大山的半山腰,要进入书院还要爬小半个时辰的崎岖山路。 终于爬上了半山腰,魏子隐抬头看去,一座古朴肃穆的书院便静静地坐落在高大的树木之间。 石阶尽头坐着一个五十几岁的老人,老人听见声响,抬头看了魏子隐一眼,轻声嘀咕了一句:“今年来报考我们书院的人咋多了这么多?” 魏子隐恍若未闻,拱手闻道:“请问报考智儒书院是需要在这登记吗?” 老人直接一指书院门口,“直走左拐第一间房,进去坐着就行,等会方山长会来监考。” 魏子隐谢过老人,依言来到房内。房内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二十几岁上下,看了魏子隐一眼,就不感兴趣地转回头去。 另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身材瘦弱娇小,面若好女,视线和魏子隐对视时,他有些惊慌地飞快收回了自己好奇的眼神。 魏子隐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隔了一会,房间内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四五个人,最后一人还是魏子隐的熟人。 那人惊喜地正要过来打招呼,一个面容严肃、眼神犀利的老者便阔步进入了房间。 “老夫知道诸位都是本次通过了院试的学子,但想进入智儒书院,却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次入学考核会比院试更难,只能通过考核者才可以进入书院入学。 而且即使你们考进了书院,那也不是万事大吉了。如果今后老夫发现你们有谁荒废学业,一样会被赶出书院。智儒学院不招那些耽于享乐的人,如果你们是抱着这种心态,尽早去鸿惠书院好了!” 老人那炯炯有神的眼中射出严厉的光芒,犀利地扫过在场的众人。 见没人反对,他才松了松绷紧的嘴角,满意地点头:“不错,下面开始考核。时间为一个时辰,交卷后可以前往膳堂用餐,末时开始第二场考试。” 然后就开始分发考卷。 魏子隐扫过考卷,确实是比院试更难一些,不过对他来说依然是手到擒来。 一个时辰后,他交上试卷,上首的老者面无表情接过,示意他可以去膳堂用餐。 魏子隐根据提示来到膳堂。这里已经有许多学子在用餐,他们都穿着青色的学子服。 膳堂被分为了两个区域,右边朴实无华地贴着“食肆”二字。这里是平价区,来智儒书院入学的学子大多家境都不大好,所以这里也是人最多的地方。 右边则贴着“宝德福”几字,只有寥寥几人在那边就餐。那处则是少有的一些有钱的学子可以“添菜”的地方。 魏子隐看了一眼,食肆的多是高粱馒头、白饭、素菜;宝德福卖的则是一些荤菜。 出门前穆惜文做了很丰盛的早餐,所以他现在根本不饿。 他便径直朝评价区走去,买了两个馒头。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出现在膳堂的第一时间,就有人盯上了他。 一个矮胖矮胖的少年凑到一个二十几岁、看上去一表人才,腰间还系着一块乳白玉佩的学子身旁,讨好地说:“廖哥,这就是今年的泰安府院试案首,不知道为啥没去鸿惠书院,反而来了咱们书院进学。” 被叫廖哥的学子眉间阴郁,扫视了魏子隐一圈,皮笑肉不笑地说:“嗯。” 见到魏子隐只在平价区买了两个高粱馒头,那个矮胖少年吹捧起来:“听说他是个孤儿,从一个小县城来的,家里穷的很,肯定是嫌鸿惠书院的束修太贵了。” “孤儿?”廖哥有些高傲地反问,“行了,你研究这种人做什么,有那个闲工夫还是多看两本,下旬可又要考核了。” “嘿嘿,咱们就是看再多书,也比不过廖哥你,真是咱们书院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明年的乡试廖哥肯定高中。” 端着两个馒头,魏子隐正准备找个空位坐下。他刚沾到椅子,一个矮胖少年就突然从旁边窜出来。 “不好意思,这位子有人了,你换个座位。” 他抬眼冷冷扫过矮胖少年,不带任何色彩的冰冷视线让少年原本得意的神色逐渐僵硬起来。 矮胖少年身边那个微抬下巴,神色有些高傲的男子面色隐隐发青,“算了,我们当师兄的就不要……” 话未说完,魏子隐直接无视了他,转身找了另一张桌子坐下。 膳堂内其他学子都偷偷摸摸看着好戏。 “那新来的学子惨了,第一天就得罪了廖大少爷。他要是没进书院还好,要是真的考进来了,不知道会被廖大少爷手下那帮人怎么整呢。” “不过冯胖子没事抢那个新人座位干嘛?无缘无故地欺负人?” 听着耳边的窃窃私语,廖大少爷伪装出来的不屑有了破碎的痕迹。他已经屈尊降贵给这个新人一个面子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打他的脸! 第一百零八章 未来室友 冯胖子自诩廖大少爷的第一狗腿,自然是鞍前马后,随时注意着对方的心情变化。此时见他神色扭曲,当仁不让地站出来继续刁难魏子隐。 他气势汹汹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魏子隐身前,一把就扫落了他桌上的稀粥和馒头。 “廖大少爷和你说话呢,你耳聋了吗?你知道廖大少爷是谁吗?他可是泰安府首富廖员外的独子!” 冯胖子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趾高气昂地用下巴觑着魏子隐,等着看对方痛哭流涕、跪地忏悔的模样。谁知对方不仅不害怕,反而还抱着胸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 冯胖子疑惑地挠头,以为这个小县城来的孤儿根本不懂泰安府首富是什么概念。他一拍桌子,刚想继续科普,就听一阵像狂狮发出的怒吼从背后传来: “冯捷!你在干什么?仗势欺人?!” 冯捷被吓得一哆嗦,本要拍桌子的手一歪,整个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方……方山长……” 方正中的两捋白胡子气得乱飞起来,他一手拿着戒尺,毫不留情地重重打在了冯捷的屁股上。 “滚去书院外站着,今天不许吃饭。还有膳堂的水,今天全部由你去,担不完晚上也不许吃饭!” 冯捷跟斗败的斗鸡一般,蔫头蔫脑地走出来膳堂。 处理完冯捷,方正中又看向了廖大少爷。他神色十分不好看,有些生硬地说:“廖志良,书院不是给你恃强凌弱的地方。你要是真的厉害,明年就考个举人回来。 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要是被老夫发现你还敢仗着家事欺负同窗,那智儒书院这座小庙也供不起你这座大佛了。” 廖志良捏紧双拳,咬着牙道歉:“抱歉这位师弟,以后我会注意的。” 一边道着歉,一边却用阴狠的目光瞪了魏子隐一眼。 魏子隐才不会将这种人放在心上。他坦然地接受了对方不甘不愿的道歉。 “这位后生,今天抱歉了,是我们书院没有约束好学子。你想吃什么随便去点,今天不收你的伙食费。”方正中努力扯出和颜悦色的表情,对魏子隐表达歉意。 “好。”魏子隐没有纠结,还是打了两个馒头和一碗粥。 这举动落在众人眼里,又是一阵不同的评价。 方正中目露赞赏,廖志良则跟吃了屎一样不爽。 “穷酸样!” 方正中走后,廖志良虽然心有不甘,但因为不想得罪山庄,还是带着一伙小弟满腹怨恨地离开了。 “这下好了,彻底得罪廖大少爷了。” “山长虽是好心,可却不知道廖大少爷是多么小心眼的人哇。” 一时间,原本和魏子隐挨得比较近的学子都纷纷端起碗离远了一点,就怕小心眼的廖大少爷连他们一起迁怒。 魏子隐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反应。冯捷的仗势欺人也好,廖志良的怨恨也好,众人的隐隐排挤、避让也好,都不能牵动他一丝一毫的心绪。 “这可不怪我。”魏子隐在心中默默想着,“总有一些莫名的人自己撞上来,明明我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这不能怪我不在书院结交好友。” 正面无表情咬着馒头,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了一抹靛蓝色。脑中的思维一顿,他抬头看去,一个笑容朗朗、目若朗星的男子正站在他身前。 “不知我可不可以在这拼个桌?”见魏子隐注意到了他,男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魏子隐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男子立马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我叫徐文朗,你就是泰安府今年的院试案首?”男子撑着下巴,一脸的兴致勃勃。 魏子隐没有搭理他,但他丝毫不感觉受挫,继续热情地说:“刚刚那位可是泰安府首富的独子廖志良诶,听说他特别小心眼,你现在得罪他了就不担心吗?” “你有什么事吗?”魏子隐放下馒头。 “没,就是知道今年的案首也报考了智儒书院,所以特别好奇,想瞻仰一下。你知道廖志良为啥看不惯你,无缘无故找你麻烦吗?” 魏子隐本来不想搭理他,但看着男子喋喋不休的模样,他脑中却莫名浮现出穆惜文的影子。 话唠、自来熟、对谁都一脸笑容…… 沉默了一下,他问道:“为什么?” “嘿嘿,我也不知道。我去帮你问一下?”说完男子就转移到了另外一张桌子上,没过一会,魏子隐就听到他们“贤兄”“贤弟”地称呼了起来。 魏子隐:…… “魏贤弟!”一道温润男声突地响起,很快,一个温润如玉的俊逸男子来到了魏子隐的饭桌前。 看着男子,魏子隐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唐兄。” 来人正是昔日和魏子隐互保的唐钦风,他施施然坐下,摇着头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你竟然也来了智儒书院。” “嗯,尚远推荐我来的。” “巧了,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 徐文朗回来时,就发现饭桌上又多了一个气质如兰般的书生,他摇着扇子啧啧称奇,一屁股坐下后就和唐钦风套着近乎:“这位公子风度翩翩,面如冠玉,莫不是今年泰安府院试第二名的唐钦风?” 唐钦风有些诧异地看向徐文朗,拱手道:“区区不才,正是唐钦风,不知公子是?” “好说,我叫徐文朗,刚和魏兄弟认识。没想到今年泰安府院试的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来了智儒书院,看来我真是没来错。” “徐公子看样子不是泰安府人,好像也不是榆庆省人呢?” “哈哈,我是东阳省人,我家老头子觉得我性子太跳脱了。他恰好和方山长是同窗,便说让我来着好好约束一下性子。”徐文朗说着得瑟地摇头晃脑,“我之前还不服气,不过看到两位人中龙凤,就觉得我爹总算做了一次正确的决定。” “哈哈,徐公子可真幽默。”唐钦风显然十分欣赏徐文朗活泼的性格,两人很快就亲近起来。 “唉,你说我们这么合得来,不如就去找管理寝室的夫子,将我们安排到一个房间好了,我可不想和那些师兄们混住在一起。” 第一百零九章 泰安第一神医 “住在一起?”唐钦风和魏子隐都有些疑惑。 “对啊,听说今年只有一间空的房间,另外的学子都能被安排去和那些师兄混住。万一给安排进廖志良那间寝室,那不是惨了?”徐文朗扇着扇子,冲魏子隐挑了挑眉。 唐钦风来得晚,不知道魏子隐和廖志良中间的纠纷,刚想笑着回话,另一桌的学子先不爽了。 “笑话,能不能进咱们书院都是一个问题呢,还先挑剔起来了。真以为智儒书院和鸿惠书院一般,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吗?” 饭桌上的和谐气氛一荡。 魏子隐压根就不屑于和这种人计较,唐钦风虽然生气,但还是好脾气地忍了,只有徐文朗,当即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说得好!不过你不是都进来了吗?那看来智儒书院的考核也就一般般嘛。” 听自己被比做阿猫阿狗,学子气得鼻子都歪了。“你!” “我什么?我说的话好有道理,你无法反驳是吗?”徐文朗仰起头唰唰地扇风,“你知道他们是谁吗?这两人可是今年泰安府院试的案首和第二名。要是他们都不能进智儒书院,你们这些在这大言不惭叫嚣的人又算什么?” 唐钦风面露尴尬,一扯对方的衣袖:“好了徐兄。” 听闻魏子隐和唐钦风是案首和第二名,那位学子脸上瞬间涨的通红,呐呐地坐了下去。 徐文朗这才满意地坐下,“哎呀,你们两个就是脾气太好。要知道人善被人欺,明明你们就是案首和第二名,干嘛不说呢?忍了这一次,那些看不起你们的人只会觉得你们好欺负……” 见魏子隐一脸冷漠,唐钦风则是嘴角含笑,他劝说的话停在嘴里,“算了算了,以后我罩着你们。论骂人我还没输过呢。钦州你还没吃饭,正好我也没吃。走,我请你们,别吃这馒头稀饭了。”说完拉着二人就直奔宝德福而去。 饭后,徐文朗又喋喋不休地跟两人讲述着他惹怒他爹,被“发配”到泰安府来的事。就是好脾气地唐钦风,也不免有些承受不住了。 魏子隐冷着脸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徐文朗勾肩搭背地揽着唐钦风的肩膀,唐钦风面色微酡地想要拒绝却抗拒不了的模样,心中道:“还是不要叫穆惜文和他认识为好,否则两个人加起来……” 联想到两人一见如故的模样,他的脸顿时更冷了。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的考试,唐钦风松了一口气,一贯翩翩的他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快步进了考试的房间。 在跨进房间前,魏子隐在路上碰到了早上看到过的那个面若好女的学子,他不是从膳堂的方向来的,而是从石阶的方向而来。 视线刚一交错,那学子就匆匆撇开头窜进了房中。 下午的考试也很快结束。方中正告诉他们,考核结果要后日出来,到时众人再来一趟智儒书院,合格者直接缴纳二两银子的束修入学;不合格者还可以去其他学院。 “唐兄弟、魏兄弟,我等你们哦!”临走前,徐文朗还恋恋不舍地和二人惜别着。 唐钦风无奈地笑着,“徐兄真是,太过活泼了。” 魏子隐冷着脸点头。 回到东街,穆惜文已经热火朝天地找到工匠开始改装酒楼了。 看见魏子隐的身影,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阿隐回来了,正好要吃饭了,你先去洗洗手。” 饭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晚餐。 罗素衣咽咽口水,“好久都没吃到东家亲手做的饭了,今天真是沾了魏老爷的光。” “素衣,咱俩什么交情,你就叫我阿文就好。至于阿隐,你唤他子隐好了。” 谁知罗素衣却一脸正色,“不行!我知道东家看重我,也知道东家拿我当姐妹。但在我心中,东家就是东家,规矩可不能乱。” 说不动罗素衣,穆惜文只好无奈道:“那行。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酒楼建好了,我就把小邱调上来,他那个人机灵,来了这可以先帮着培训新人。” “好。” 罗素衣乖乖回话。“对了东家,《勤学报》好像传到泰安府来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叫我留意着吗,这几天我里里外外跑的时候听到有一些学子在讨论《洪涝灾害防治一览》,还有很多人在看《西游记》呢!” “不错。”穆惜文兴奋地握拳,“我就说没有《西游记》拿不下来的文人!” 看来,明天得去找找书肆,商量一下合作的事了。还有各大茶楼,也可以请说书先生讲一讲《西游记》的故事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穆惜文这边来到了泰安府开始迈出她冲击泰安府首富之名的第一步;另一边,信誓旦旦离开东河村,开启新生活的王佩云,也在知府干爹的照顾下,终于重新体会了昔日小福星光环环绕的滋味。 她缓步跨进易府的大门。看门的下人对着她点头哈腰,一脸的谄媚:“王姑娘,老爷正在书房等你呢。” “好的,谢谢。”她对门房轻轻一笑,门房顿时幸福得头晕目眩。目送着她远去,门房还在喃喃自语着:“这王姑娘可真是仙女一般的人物啊。” 绕后假山游廊,王佩云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一雕梁画栋的正红院子前。 “老爷,王姑娘来了。”丫鬟轻唤了一声,院子的门立马打开,里面的一个二十几岁女子端着笑脸走出来,“王姑娘,请随奴婢来。” “多谢留翠姑姑。” 房门推开,正伏案的中年男子抬起头,一脸慈爱,“佩云,快来。” 中年男子身旁的美貌妇人也笑着上前挽过她的手,“你干爹今天念叨你几十遍了,干娘我是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王佩云还未走近,易知府便有些急切地探过身子追问:“廖员外的身体怎么样了?” “干爹放心,廖员外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只要以后多加注意,肯定不会再像今天这样突然呕吐、昏迷的。” “好,不愧是咱们‘泰安第一神医’!”易知府满意地笑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水性杨花的贱人 “不过,不能查出来廖员外是得了什么病吗?不能一次治好?以后若是复发了怎么办?” 王佩云安抚地说:“干爹放心,只要女儿在泰安府,廖员外就算是复发了也没事。病症,女儿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研究出来。” 脸上一派温柔,但她心中却在冷笑。复发了怎么办?当然是复发了更好啊,就好让他一辈子也不能离了自己这个神医的治疗。 至于病症,她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就是青铜中毒。那呕吐、面色发白的症状,似乎是她记忆的重现。她当时差点就要以为穆惜文会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再次抢走她的功劳了。 为了加重她在易知府心中的重要性,为了让泰安府首富离不开她,她并没有选择穆惜文解毒的那个办法,而是用系统奖励给她的那个珍惜灵泉,稀释之后灌给廖员外清毒。 她一边和易知府、易夫人寒暄着,心底却在琢磨,到底要第几次的时候彻底将廖员外的病治好。一直拖延症着,万一叫他们小瞧了自己的医术就得不偿失了。 “好,乖女儿,辛苦你了。刚才章员外又派人来说他老娘最近有些睡不着,想请你过去看一看,你看……” 王佩云脸上的笑差点一歪。这人当自己老黄牛呢,一个接一个的病人,她用灵泉治病也是会累的好吗? 一旁的易夫人察言观色,见王佩云嘴唇有些泛白,立马娇声说:“哪有你这么当爹的,佩云今日累了,好好下去休息一晚,明日再去章府。 佩云,咱们不理你干爹那个老头子啊,干娘给你炖了鸡汤,嫣然也在房中等着你呢。”说完递给易知府一个隐晦的眼神,就搀着王佩云下去了。 易夫人将王佩云带到了一间精致的阁楼前,阁楼上题着“碧落轩”几个大字。 王佩云看着眼前这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建筑,捏了捏手中的绣帕,压下了眼中的野心。 进到屋子,里面更是处处奢华。 房中缀满流苏,就连床榻上也是粉黄色的织锦,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一个穿着淡黄色彩绘芙蓉曳地长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衣的女子从房中走出来。 她有着粉嫩莹白的肌肤,弯弯的嘴唇上泛着晶莹的颜色。耳垂上带着淡粉色的璎珞坠,随着她的动作舞动着。 “嫣然。”王佩云甜甜地笑起来,对着女子开心地唤着。 “佩云,你终于来了。快来看看我今天画的这幅画如何?燕王殿下会喜欢吗?” 王佩云眼底的笑更幽深,“嫣然这么娇俏可爱,画技又精湛,燕王殿下肯定喜欢。” “对了,”易嫣然突然抬起头,装作随意地问道,“你救了燕王哥哥之后,你们是怎么相处的呢?” “燕王殿下当时腿受伤了,所以一直躺在床上休息。而且殿下这么君子一样的人物,在村子中一直很恪守男女之防。家中都是我娘或我哥哥在照顾他。” 易嫣然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看着王嫣然不胜娇羞的模样,王佩云眼中的神色深了深,她继续道:“不知道哪样的幸运的女子才会嫁给燕王殿下这般的男子啊?听说殿下是来调查洪涝一事的,应该很快就要出发去保宁府了。” 易嫣然举着画笔的手霎时一歪,在那幅花鸟画中留下了一抹污迹。 她点到即止,偷偷摸摸从怀里掏出一本话本递给她,“这是我悄悄去书肆买的,找了好久呢。” 瞧见话本,满腹心事的易嫣然勉强笑了笑,送王佩云出了院子。 等王佩云走后,易嫣然想起她说的燕王即将离开泰安府的话,始终坐立不安。她在屋中不停踱步,终于还是决定去找她爹。 易知府正看着书,听见下人通传三小姐来了,他好奇地看向自己最宠爱的女儿,问道:“嫣然,来找爹是有什么事吗?” 易嫣然和易知府撒着娇:“没事就不能来找爹吗?” “哈哈,当然可以。好了,爹还不知道你吗?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找爹有什么事?” 易嫣然捏着绣帕扭捏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说:“爹,燕王——” 话一出口,易知府脸色就变了,他厉声呵斥道:“闭嘴!” 从未见过易知府这般疾言厉色模样的易嫣然被吓得眼圈一红,当即就抽噎起来。 最疼爱的女儿哭了,易知府虽然心疼,但还是板着脸说:“你要知道燕王可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嫡系那边是准备将依兰小姐嫁给燕王的。你现在凑上去像什么样子?” 闻言,易嫣然哭得更伤心了。“我不也是嫡系吗?凭什么不可以嫁给燕王?” 易知府有些恨恨地说:“谁叫你爹不是正房!谁叫你爹只是个正四品的官!” 易嫣然被易知府扭曲的脸颊吓到,捂住帕子一时不敢哭出声。 “唉,”看见女儿这般模样,易知府心中更加难受,他说:“咱们家这个条件,就算你真的跟了燕王,也不过是个侧妃。” 易嫣然还是一脸倔强的表情,易知府只能无奈地说,“算了,明日我安排燕王殿下一起饮酒,到时候你准备一下,出来献舞,之后的事就看你的造化了。” 王佩云一家本来是被易知府安排在了西街的一处屋子,后来王佩云显示出非凡的医术后,易知府便将他们一家人带到了易府西边的院子中居住。 回到院子,王佩云注意到兄长王忠宪的屋子还亮着灯,她低头琢磨了一下,改道去了王忠宪的屋。 “兄长,我能进来吗?” 王忠宪收起手中的书,“佩云?进来。” “兄长,你和嫣然怎么样了?”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她这般直接,倒叫王忠宪有几分不好意思,他有些尴尬地说:“自从来了泰安府,你和嫣然也不用书信往来了,我们已经许久没有交流过了。” 她所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记重磅直接打下:“可我看嫣然似乎对燕王有意思,她可能想嫁给燕王。” “什么?!”王忠宪骤然脸色大变,眼中燃烧起熊熊怒火,鬓角一股青筋狠狠跳动着。他怒容满面道:“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她怎么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倒霉蛋苏冶 王佩云冷笑一声,“你如今不过就是一个穷秀才,还要寄住在她家,嫣然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莫说和燕王殿下这种天之骄子比,嫣然随便认识的一个世家公子都比你强。她为什么不敢?而且你别忘了,她可不知道自己一直是在和一个男子通信。” 这番冷嘲热讽浇灭了王忠宪心中的怒火,脸上青白交错后,终于呐呐地闭上嘴。 “佩云,我怎么觉得自从阿爹死后,你性格变了许多?”沉默半晌,他问出了这句困扰他许久的话。 王佩云心中一跳,有些慌乱地眨了眨眼,赶紧温柔地笑着说:“我就是担心你,所以说话才会这般强硬。刚刚的话虽然难听,但兄长你也知道忠言逆耳。 嫣然家境远远高于我家,你若想娶她,只能加倍努力,否则她一定会被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娶走。除非……你能让她非你不嫁!” “非我不嫁?”王忠宪心思活络起来。 天还未亮,魏子隐便起床收拾东西。今天该去智儒书院入学了。 轻手轻脚出了屋子,他却看到穆惜文早已起了床,正在踢腿伸脚地锻炼身体。 “起得这么早?” “嗯,正好这几日事情多,早点起来锻炼了早点出门做事。书肆东家那边今天就可以签契约了,还要去茶楼找最合适说《西游记》的说书先生。” “嗯。”安慰人的话魏子隐不会说,因此只能有些冷淡地回应。好在穆惜文知道他的性子,也没在意,继续道: “你的东西我昨天都帮你收拾好了。智儒书院应该是每个月十五和三十休沐,天气马上降温了,我给你带了几套秋冬的衣服,你记得换。还有银子,我放了五十两银子,第一次入学,也不知道你缺什么,缺了就自己买。” 魏子隐看着那厚厚一包的包裹,心中一股暖流流过。“好。” 跨出屋门前,他忍不住回头说了一句:“我走了,月底的时候回来。这段时间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穆惜文对着他明媚地笑了一下,那笑瞬间就狠狠砸进了他心底。 来到智儒书院,他不出意料地被录取了。除了他,前两日认识的徐文朗和唐钦风都被录取了。 十人报考,五人被录取,另外五个学子则是失魂落魄地下了山。 徐文朗欢呼一声,热情地上前揽过两人的肩膀。“我就说我们都会考进来,幸亏我聪明,提前给负责分配住宿的夫子说了一声,叫他把我们都分到了一个屋子。” 学子住宿的地方在整个书院的最后面,每四人一间房,采用的通铺模式。魏子隐三人这个屋子名叫“拾珍阁”。 看着那张大大的床,徐文朗哀嚎一声:“这条件是真的很艰苦。不知道最后一位同窗是谁?他千万要爱干净一点!” 魏子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加快速度,将自己的行李放在了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唐钦风眉头一动,也默不作声地跟上,将自己的行李放在了紧靠魏子隐的第二个床铺。 等徐文朗哀嚎完一看,就只剩最外面的两个床位了,他顿时更伤心了。 “好啊!你们两个,还是不是兄弟了!” 抗议无果,徐文朗最后不甘不愿地将自己的行李放在紧靠唐钦风的第三个床铺上。他一边铺着床,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保佑保佑,保佑我的邻床一定是一个爱干净讲卫生的好孩子……” 正念着,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屋内的三人齐齐望去…… 一只鞋面沾满泥巴的脚踩了进来。三个人的表情都微不可察地裂开了。 “是你们!”刚踏进房中的程时富一进门就看见三双明亮的眼睛,霎时被吓了一跳,待看清他们的模样后,他大叫了一声。 徐文朗定眼一看,这不是考核那天在膳堂嘲讽他们,结果反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那位仁兄吗? “哟,可真巧。这次一共就考上五个人,不知道最后是哪位仁兄那么倒霉,被单独分去了别的房间。听说就只有廖志良那个房间有空位,啧,惨了。” 徐文朗面带不忍地摇摇头,听见这话的程时富先不爽了,“你们怎么说话的呢?人家廖少爷都没说啥,用得着你抱怨?能跟廖少爷住一间房,那是福气,懂吗?” 徐文朗诧异地瞪大眼,“不是,你在我们面前舔什么?你要舔去廖志良面前舔啊,你在这舔,我们三个又没人会去传达你的‘忠心耿耿’,那不是浪费你的一番表演吗?” 程时富差点被气得一蹦三尺高,“你!你!”他哆哆嗦嗦伸着手指着徐文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我我?怎么结巴了?” 程时富被气得摔下自己的行李就跑出了房间。 在两人斗嘴时,魏子隐一直低着头整理自己的床铺,因此他最快收拾完,然后就站到了门口透风。 屋内门窗关了许久,气味始终不太好闻。 屋外青山苍翠,远处的山峰在袅袅云烟中若隐若现,空气也清新怡人。 虽然条件很一般,但环境倒是很不错。 他正静静欣赏着大山的美景,隔壁的墨涵阁隐隐约约的吵闹声传进了他耳中。 “天呢,我就没见过这么烂的毛笔,都断了还在用,哈哈哈——” “这什么烂衣服,我家倒夜香的下人都不会穿这个,脏死了,给本少爷丢出去。” “呜呜——你们别丢,对不起——你们别丢我的东西——” 他下意识往左侧看去—— 考试那日曾见过的那个面若好女的少年此时正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边哭边捡着被乱糟糟扔在地上的东西。 原来他就是那个和廖志良住一个屋的倒霉蛋。 苏冶抽噎着用衣袖擦拭着书本上的脚印,看到那支断了之后用线缠起来的毛笔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眼中的泪水更是止不住地顺着那尖尖的下巴滴到地面上。 余光看见右侧似乎有什么人,他下意识抬头看去,是那个气质清冷,看上去就跟不惹尘俗的仙人一般的学子。 他从对方黝黑幽深的眼眸中似乎看见了自己可怜兮兮跪在地上哭泣的模样,一种自卑的情绪蔓延开,他立马自惭形愧地低下了头。 等了一会,他偷偷抬起头看去,那人已经不见了。 他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满怀失落地抱着自己的东西站了起来,却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去。 “我们去吃饭,庆祝我们成为室友的第一天,我请你们吃饭如何?” 活力满满的男子声音从右边的房间中传来,他悄悄看过去,三个气质各异却同样俊美的男子一起从房间走了出来。中间那个浓眉大眼的男子一手揽着一个人的肩膀,脸上带着如同烈日般的笑容。 苏冶咬了咬嘴唇,抱着书籍的手忍不住蜷缩起来。 “真羡慕……我也有好友就好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女扮男装美娇娥? 来到膳堂,徐文朗拉着两人往宝德福而去。 三人正吃着饭,门口起了一阵骚动。徐文朗转头看去,是带着一群小弟的廖志良大摇大摆地来了。 “快点去我们占位置,以后下课了早点回来膳堂这边,知道吗?” 冯捷正低声威胁着一个个头小小的少年,少年怯懦地低着头,根本不敢反抗。 徐文朗唏嘘了几声,“那个学子应该就是除了我们寝室外最后一个新生了,看上去年纪好小。” 见到廖志良,他也想起来上次打听的事,又转回头看向魏子隐说:“对了子隐,上次我去打听的那件事,你知道廖大公子为什么这么看不惯你吗,找人刁难你吗?” 唐钦风愣愣抬头,清澈的双眸微微放大,“有人刁难魏贤弟?” 徐文朗三言两语将考核那天的事讲了一遍,又兴致勃勃地科普:“要说这方山长的性子很古板的,你们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会容忍廖这种仗势欺人的人在智儒书院中吗?” 唐钦风为难地蹙眉,“听说他爹是泰安府首富,但方山长的为人,应该不会就因为这个原因就纵容他。” “没错!智儒书院是今年招了五个新生,现在一共有三十九位学子。整个书院被分为甲乙丙三个班,甲班只有八人,几乎都是明年可以下场一试的学子。 每年的新生都是被分入丙班,每个月书院都会进行一次考核,除甲班外的前十五名进乙班,其余的人还是留在丙班。而廖志良,他便是甲班第一名!” 徐文朗声音激动起来,他压低背眨了眨眼,“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廖志良那种货色学识竟然还不错。你们也知道这几年鸿惠书院一直在排挤智儒书院,书院的经营越发困难。 这种时候人才就显得格外珍贵了,所以脾气臭如方山长,也对廖志良多了几分容忍。” 魏子隐和唐钦风闻言都露出了微微诧异地神情,徐文朗见状科普得更起劲了。 他正眉飞色舞地讲着,后头又是一声巨响。他不耐烦地转头看去—— “砰——” 看着跟小兔子一样的弱小新生端着的饭菜被掀翻在地,稀粥淅淅沥沥从他的裤腿上滴落。他的对面,正站着面色铁青的廖志良。 看着廖志良被稀粥弄脏的裤腿,他的一个小弟受不了了,当即就跳出来一把将苏冶推倒在那摊稀粥上。 “你眼瞎了?看不到廖大少爷吗?把廖少爷的鞋子弄脏了,我看你拿什么赔!你这种穷鬼就是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廖少爷的鞋!” 那个小弟神色激动,脖子都涨红了,不知道还以为把他给怎么了呢。 “对——对不起——”苏冶眼眶瞬间就红了,瘦弱的双肩有些畏惧地颤抖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看到——” “没看到就算了?”小弟还在不依不饶,廖志良踢脚踹了他的小腿肚一下,挥开小弟自己走到苏冶面前来。 他弯腰伸手掐住苏冶的下巴,那娇嫩的肌肤立刻染上了红痕。 苏冶被吓得更厉害了,晶莹的泪珠如同水晶般凝结在他如同猫儿一样透明的瞳孔中,那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每次眨眼都会带起一串温润的水珠。 廖志良感觉自己莫名地喉间发哑,他用舌头抵了抵两腮,手指下意识在苏冶的脸蛋上摩擦起来。 看着这一幕,魏子隐紧紧拧起了眉头。 “廖志良有病,又在欺负人了。”徐文朗一撸袖子,直接大踏步就走上前去。 “诶诶,君子动口不动手,廖志良,怎么,你终于承认自己是个小人了?” 正沉浸在自己隐秘、淫邪心事中的廖志良下意识松开了手,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后退一步。看清来人后,他神色不爽地抬起下巴。 “关你什么事?怎么,你要替这小子赔钱吗?” “赔钱?我没找你赔钱都算好的。我好好吃着饭呢,你的人大吵大闹吓我一跳,害得我吃不好饭,晚上说不定也睡不好觉。这样明天我还怎么专心听讲?考核的时候怎么发挥自己应有的水平?明年怎么考举人?” 廖志良和他一群手下可能都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一时被震得集体失语。 “知道错了吗?知道错了就赶紧走,别在这打扰大家吃饭。你再闹一会,方山长就该来了。其他人怕你,我徐文朗可不怕你。” 廖志良阴沉沉地看着徐文朗,冷哼一声,“咱们走着瞧。”然后就带着小弟走了。 唐钦风也走上前,小心地搀扶起了地上的苏冶,温柔地问着:“没事?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苏冶呆愣地看着他温柔地面孔,有些尴尬地羞红了面颊,十分自卑地搓着自己满是补巴的衣裳。 “走了,小孩,过来和哥哥一起吃,哥哥请你。”徐文朗二话不说,直接拖着苏冶就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啧,你不会是小姑娘假扮的?就跟话本上写的,美娇娥女扮男装入书院?”看着苏冶面若好女的秀气长相,徐文朗好奇地上手捏了捏他粉嫩嫩的肌肤。 苏冶羞赧地缩了缩头,又不好意思躲开,只能红着一张脸任对方“调戏”。 他有些着急地解释:“我……我不是……” “好了徐兄,别吓他了。”唐钦风轻轻拍开徐文朗作乱的手,“没事,快吃饭。” 徐文朗悻悻收回手,“你就是和廖志良同住一屋的那个倒霉蛋,唉,怎么偏偏是你这个胆子比姑娘还小的小可怜和廖志良那个混蛋住一个屋呢。” 说到廖志良,苏冶停滞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哭实在是很可耻的,他忙不迭低下头,害怕被这几位向他释放善意的好人嫌弃。 徐文朗突然猛地一拍桌子,“不如叫你和程时富那个家伙换房间好了,反正我看他一心想为廖志良鞍前马后,肯定很乐意换房。” 苏冶那双琉璃一般透亮的眼睛刹那间就亮了起来,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徐文朗,虽然内心满是期待,却还是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有那闪烁着微光的眼珠透露出他的期许。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许换! 徐文朗忍不住摸了摸苏冶的头,豪迈地一拍胸脯保证:“放心,交到我身上。” 一吃完饭,他便兴冲冲地拉着苏冶去找程时富。 回了寝室却没看见人,徐文朗还在疑惑,魏子隐便淡淡地说:“在隔壁。” 过去隔壁一看,果然,一顿饭的时间,程时富已经抱上廖志良的大腿了,成为加入了他的小弟团。 见徐文朗拉着苏冶的手腕,廖志良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有事吗?” 徐文朗才懒得搭理他,直接开口问程时富:“你要不要和苏冶换房?这样你就能和你崇敬、敬仰的廖大少爷住一个房间了,也更方便你们互相‘照顾’。” 程时富脸上一喜,刚要点头,廖志良便怒骂道:“不许换!”点到一半的头只能僵硬地收回来,他疑惑又有些委屈地看着廖志良。 徐文朗也很不爽,“你连小弟住哪都要管?叫他合住一个屋,不是方便你们一起行动吗?” “不了,我看苏冶也挺顺眼的,不想他搬走,不行吗?”说完,恶意满满地对苏冶展颜一笑,顿时把苏冶吓得往徐文朗背后缩了缩。 “你有病?你不是看不惯苏冶吗?现在又非要他住你这屋干嘛?” 看到苏冶对徐文朗无意识展露出来的信任,聊志良的心情更坏了,他张狂地笑了下,“你能奈我何?程时富不愿意换房间,你总不能逼着他换。” 大哥都开口了,程时富不敢不从,只能违心地表示自己不想换房间。 郁闷地拉着苏冶退回拾珍阁,徐文朗愤愤地踹了一脚门框。见苏冶神色落寞,他只好宽慰道:“抱歉,我也不知道廖志良为什么非不放人。不过你放心,我后面肯定会想办法,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苏冶勉强地笑了笑,“谢谢徐大哥。廖少爷不过就是嘲讽我几句罢了,我没关系,不管怎么说,今天谢谢你了。” 王佩云跨出章府的大门,章员外递上五十两银子,十分和气地说:“谢谢王姑娘了,王姑娘的医术果然不同凡响。我娘吃了一帖王姑娘你开的药,头痛果然减缓了,晚上也睡得安稳多了。” “章员外严重了,是老夫人自己洪福齐天,所以才能药到病除,佩云的医术才需要好好精进呢。”王佩云捂着嘴娇笑着回复,这话果然令章员外脸上的笑更真切了。 “今天劳烦王姑娘跑一趟了,请王姑娘向易知府问声好,鄙人空闲了一定去府上拜访。” “好的,佩云会向干爹说的。” 坐回马车上,王佩云掂了掂那五十两银子,满不在乎地将它摔在了轿子的一角。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撩开轿帘问身边的丫鬟:“廖府今天派人来请我去治病了吗?” 那丫鬟摇了摇头,“姑娘,今天没有廖府的人来。” “没人来?”她心中升起不太妙的预感,转头对车夫说“先不回府,直接去廖府看看。” 马儿嘶鸣一声,调转了方向。 行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在最繁华的街道停下来,那金碧辉煌、看上去气派不已的府邸,正是泰安府首富廖鹏举的宅子。 车夫上前扣了扣那朱红色的大门,大门吱嘎一声打开,露出门房的圆脸蛋。 王佩云笑起来,说:“我是前几日来给廖员外治病的大夫,廖员外今天是身体不适吗?” 那门房认出来王佩云,却还是只保持着打开小半扇门的模样,躲在门后说:“王姑娘,我家老爷的病已经治好了,他说不用再请你过来了,你请回。” “什么?!” 王佩云差点保持不住脸上那温柔的笑,她狠狠掐了一下手心,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形象。 “可以劳烦告知一下是哪位大夫治好的廖员外吗?不知道我是否可以拜访一下他,向他学习一二?” “不是哪个大夫,是昨日我家少爷回来,带回来一份报刊,上面就记载了我家老爷这种病例。那根本不是什么邪风入体,而是中毒了……”门房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王姑娘,你还是快走。” 王佩云咬了咬牙。她当初为了和廖家搭上关系,所以随意编造了一个病症,就为了能多次上门治病。如今这病症被报刊揭露,廖员外已经不相信她的医术了。 她有些委屈地苦笑了一下,“好。” 门房表情一松,当着王佩云的面重重关上大门。 身旁那个易知府拨给她的丫鬟有些愤愤不平地抱怨起来:“这廖员外怎么这样?如果不是姑娘你前几天的治疗,他们哪能这么容易就治好病?现在竟然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去,真是太过分了!” “算了荷香,是我技不如人,医术还不够精湛,所以才会被病人怀疑。”她落寞地摇头,脸上是倔强的微笑。 “唉,姑娘你就是太心善了!” 回府途中,王佩云看见一个书肆,心中微动,下车走了进去。 书肆门人头攒动,许多学子打扮的人都挤在门口最显眼的摊位前,争抢着一样东西。 “诶诶,我的《勤学报》,是我先拿到的。” “明明是我先拿到的,你放手,放不放手?不放手我可要动手了啊!” 王佩云眼底划过厌恶之色,赶紧快步远离了那个区域。 这还没完,很快又有几个学子从门外跑进来,第一句就是“东家,《勤学报》还有吗?《西游记》连载到哪了?美猴王被抓回天庭了吗?”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一出口,瞬间激起了连锁反应,就连那两个还在争夺报刊的人也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美猴王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抓回去!” 王佩云懒得理这群毫无文人风范的学子,走到一个书肆伙计面前,迟疑地问:“请问你们这有卖什么可以治病的书籍吗?” 书肆伙计十分热情且熟稔地一指大门最显眼的位置,“姑娘说的是《勤学报》?那上面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卖得可火了。咯,就剩那两份,这么多人在抢,谁抢到算谁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千金小姐和落魄书生 那就是治好廖员外的报刊? 王佩云有心想买一份,又不愿跟一群人争抢,于是便道:“我出双倍的价钱。” 伙计瞬间跟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掏出一份报刊,“来小姐,诚惠一贯钱。” 她不欲多争辩,拿了钱就带着报纸走人。 回到马车上,她铺开报纸看了看,跟往常的书籍有着天翻地覆的不同。一页纸上被划分为了好几个板块,每个板块不仅有文字,甚至还配上了许多图画。 她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可惜她只兑换了价值十点声望值的“书”的技能,只会说不会写,也不会认。 回了易府后,王佩云径直去找王忠宪,将报刊拿给他看。 “……青铜器饮酒,会导致铅中毒……腹痛、呕吐、头晕、昏迷等症状都是铅中毒的表现……可食用金钱草、甘草、菊花、鸡蛋等解毒……” 读完之后,王忠宪神情有些凝重,“这不是当初穆惜文说的解毒方法吗?怎么会出现在书册上?” 而王佩云的脸色已经阴沉到可怖了,“其他地方写的都是什么?” 王忠宪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她阴沉沉的脸,一目十行看过报纸,说:“有张学道大人的墨宝,有关于防治洪水的措施,有一则连载的话本故事……还有,魏子隐……” “魏子隐?”王佩云心中微微一颤,“他怎么在上面?” “就是简单记载了他十三岁连夺县试、府试案首,十六岁勇夺院试案首的事。” 王佩云死死盯着报纸,可是仔细看,却能发现她的双眼是失神的,双手也有些神经质地搅和在一起。 是穆惜文,一定又是穆惜文! 她也来泰安府了! 为什么她这么阴魂不散?一定要死死缠着她。如今她刚刚凭借医术获得了称赞,和首富廖家搭上关系,她就无情地戳破了她神医的幌子。 一双温暖的手盖在了她冰冷的手上,她失神地看上去,王忠宪满是关切地看着她。 “佩云,你怎么了?这应该不是穆惜文搞出来了,《洪涝灾害防治一览》那本书是张学道写的,穆惜文不知道怎么搭上了张家的关系,也能在那本书上署名。 还有青铜致毒这件事,连我都不知道,她一个村妇从何得知?一定是张家告诉她的。所以这份报纸背后应该也是张家的人,魏子隐也是沾了张家的光,才能出现在这上面。” 这个解释有理有据,王佩云原本失序的心跳终于缓缓归于平静。 她懊恼于自己心中对穆惜文下意识的恐惧,对穆惜文的杀意也更深了。 只有彻底打败穆惜文,她才能做回原来那个人人赞许、敬仰的团宠小福星! 现在这些还远远不够,她的筹码还不足以击垮穆惜文和她的“靠山”。 想到这,她心中蓦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和王忠宪长谈一番后,王佩云又来到了碧落轩。 “嫣然,我又给你带了几本话本来,要看吗?”她拿出几本封面上画着书生与小姐的画册,调笑地问着易嫣然。 易嫣然羞恼地瞪了她一眼,拿过书之后,却有些茫然地叹了口气。 “咱们的易三小姐这是怎么了?谁还敢惹你生气?干爹知道了不得教训他?” “哼!”易嫣然傲娇地哼了一句,“就是我爹呗,除了他谁敢惹我,就是我哥哥也不敢!” “干爹可是最疼你的,怎么会惹你生气呢?” 易嫣然纠结地看着王佩云,心中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将内心的话语倾述出来:“就是燕王的事。他说燕王哥哥要娶正房的依兰小姐,不可能娶一个四品官的女儿。”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低落下来,面上也带了一丝不甘和愤怒:“他只答应今晚让我去魏燕王献舞,别的却不许我多想了,只说听天由命。可是凭什么,我不也是易家的女儿吗?我哪里比易依兰差了?她当得正妃我就当不得吗?” 王佩云转了转眼眸,忍不住打抱不平:“干爹怎么能说这种话?嫣然你生得美若天仙,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燕王殿下是没见到嫣然你,他若是见到你,一定会对你一见钟情的。 到时候说不定会不顾贵妃娘娘的命令,一定要娶你为正妃呢。” 一番美梦令易嫣然羞红了脸,她娇嗔地锤了锤王佩云,“哎呀!别乱说,燕王哥哥才不会不听贵妃娘娘的话呢。” 王佩云却摇摇头,一指她面前摊开的话本,“你没看这书上写的吗?闺阁小姐为爱私奔,毅然嫁给落魄书生。既然连女子都敢冒大不韪顶撞父亲的话,那男子为什么不能为了迎娶心爱的女子而反抗呢?” 易嫣然顺着王佩云的手指朝话本看去,那内容正是:一位寄住在官宦之家的落魄书生无意中与这家的千金小姐见了面,两人一见钟情,此后夜间多次密会。 后来两人的私情被小姐的父亲撞破,父亲大发雷霆,要杀了书生。书生为了小姐愿意以死明志,小姐被书生的深情打动,宁愿和父亲断绝关系,也要与书生私奔。 后来书生励精图治,终于考中了状元,回乡风风光光迎娶小姐。而小姐的父亲也幡然醒悟,后悔于自己的举动,将女儿、女婿接回了家。 她心中震动,是啊,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她应该勇敢一次的。这书中的女子都敢为爱私奔,与父亲断绝关系了,如果燕王哥哥真的爱上自己,那一定也愿意为了迎娶自己为正妃而不顾贵妃娘娘命令的。 她那双圆圆的眼睛从黯淡变得神采奕奕,少女的心思显露无遗。 王佩云微微一笑,继续“出谋划策”:“今晚你不是要给燕王殿下献舞吗?献舞结束后就上去给干爹敬酒,顺便再给燕王敬一杯酒。敬酒的时候……”她附在易嫣然耳边轻声说着。 易嫣然脸上飞起红霞,虽然害羞不已,但她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佩云,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是当然,谁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扑错人了 华灯初上,易府的花园中点起了灯笼。 垂落粉色纱幔的亭子正中,三人正在饮酒。 易知府主动倒了杯酒,对对面的燕王说:“燕王殿下,下官敬你一杯,这几日你辛苦了。” 沈璟辰饮下酒,谦逊地说:“哪里哪里,是易大人辛苦了才是。保宁府爆发了如此严重的洪涝,泰安府却如此祥和,都是多亏了易知府治理有方。” “哈哈,多谢殿下夸奖,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 被忽略的王忠宪也赶紧举起酒杯,“没想到殿下是为了调查洪涝一事才来到泰安府的,还阴差阳错被我妹妹所救,这真是缘分呢。” 沈璟辰回头敬了王忠宪一杯,“确实有缘,前段时间多亏了王兄一家人照顾。” 王忠宪有些激动地支起身和沈璟辰碰杯,结果因为有些紧张,手上控制不住力道。两个杯子一撞,些许酒水就从杯中跳起,直接落到了沈璟辰的衣摆上。 “哎呀,草民该死,弄脏了殿下的衣服。”王忠宪脸色一变,慌乱地就要跪下认罪。 一双手将他稳稳托起,“王兄不必介意,小事一桩,哪里就要请罪了。你们一家人对我可是有救命之恩的,我若是就因为这点小事就治你的罪,岂不是显得我十分不讲理吗?”沈璟辰说完,又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 王忠宪还是诚惶诚恐的模样,他伸手将自己的淡蓝色外衫脱了下来,“陛下怎么能穿脏衣服呢?这是草民今日刚买的衣衫,殿下若是不嫌弃,不如和草民互换一件。” 沈璟辰还要推脱,王忠宪却十分坚持地说:“草民知道殿下体桖,但草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如果殿下不穿着衣衫,但草民也不敢再穿。” “唉,好。”沈璟辰无奈,只能接过外衫披上,王忠宪也笑了,接过对方脱下的月白外衫穿在自己身上。 围观了全局的易知府表示:……其实他府上有多的衣服。 但见两人相谈甚欢,他还是默默地咽下了这话,继续应和着,心中却在打鼓,什么时候叫嫣然出来献舞最好呢? 酒过三巡,几人都有了几分醉意。见燕王眼中沾上几分迷醉,撑着下巴欣赏着园中的花朵,易知府终于鼓起勇气说:“殿下,酒喝了许多,不如再欣赏一下歌舞。”说完不待燕王反驳,直接拍手将亭下等了许久的乐伎招呼了上来。 亭子下方,换上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的易嫣然有些紧张地攥着王佩云的手。 “不要紧张嫣然,你记得我说的吗?我哥穿的淡蓝外衫,另一人就是燕王殿下。” “嗯,我记得。” “好,亭上烛火暗淡,你不要盯着他们的脸看,太明显了。” “这是当然,一切都是意外嘛,我懂。”易嫣然刚给一个自信的眼神,上方就传来拍手声。“呀!我要上去了,我爹叫我了。” “去,加油!”王佩云盈盈浅笑着送上祝福。 百花环绕的庭院中,一阵悠扬的箫声响起,和着这箫声,十多个身着舞裙的妙龄女子从花丛中翩翩而来。 她们挥开宽大的广袖,在广袖四散开时,中间跃然出现一个舞步轻盈优美的白衣少女。 少女对着亭中柔柔一笑,广袖随着她的动作半开半掩。素手婉转间,裙裾纷飞,她垂眸看来,眼中欲语还休。 一曲结束,她站起身来微微喘息,伸手拂过耳边的碎发,随后微微屈身,“民女嫣然见过燕王殿下。” 沈璟辰目露赞赏,“不错,步步生莲、身轻似燕,易大人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多谢殿下赞赏。” 上首的易知府微微点头,能给燕王留下一个好的初印象就已经成功一大半了,接下来——他正满意地想着,不料却看到跳完舞就该退下的女儿竟朝着亭子的方向走来。 他眼睛一抽,心中暗叫不好。但不管他怎么给易嫣然使眼色,对方都低着头坚定地朝着亭子一步步走上前来。 “爹,女儿给你倒杯酒。”素手端起酒杯,慢慢地倒了一杯酒。 易知府心都提到嗓子眼来了,赶紧一口闷了酒,暗示对方赶紧退下。 但那双手在桌上一转,又接着道:“小女子给燕王殿下和王公子也倒杯酒。” 易知府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他嘴边的胡须都气得发起抖来。 她在干嘛?!这是正经闺阁小姐该做的事吗?她这不是把易家的门楣家风扔地上踩吗? 易嫣然可不知道她爹已经气得快发疯了,现在整个人都沉浸在为爱勇敢的悲情、孤勇气氛中。 她掩饰性地先给那位身穿浅蓝衣衫的“王公子”倒了一杯酒,接着侧身对着“燕王”。 在倒酒时,她还是忍不住微微抬眸偷偷看了“燕王殿下”一眼,映入眼中的是一位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男子。 男子嘴角含着的浅笑令她的脸瞬间红得就像山柿子一般。她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一眼。 她的心蹦蹦直跳,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被蒸熟了。 倒完酒,她福身退下,易知府提着的心终于落下,电光石火间,只见易嫣然突然被绊倒,然后娇喘一声,直直扑倒了身穿月白色外衫男子的身上。 “砰——” 易知府的心也跟着碎成了八瓣。 “嫣然!”他冲上去扶起自己的女儿,再看到对方那满面娇羞的表情后,内心的怒火终于喷薄而出。他扬起手,狠狠甩在了对方的脸上。 “啪!” “逆子!你竟然当着燕王殿下的面作出如此有辱门风的事!” 一巴掌,打懵了易嫣然,但接着一旁围观了全程的淡蓝色衣衫的男子说的话,更令她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 “无事,易小姐也是不小心罢了。” 她机械地转头朝那个身穿淡蓝衣衫的男子看去,对方面白如玉,气质高贵非常。 她又回头看了看自己扑倒的那个男子,虽然一表人才,但和淡蓝衣衫的男子比起来却差远了。 她的心瞬间坠落十八层地狱。她惶恐地发现,她似乎扑错了人,而且还是当着燕王殿下的面和其他男子搂搂抱抱。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论恋爱闹的诞生 易知府还是气得浑身发抖,燕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闭着嘴装不存在。 在死一般凝滞的气氛中,躺在地上没人搀扶的王忠宪突然朝易知府跪下,神色恳切地说:“今日既然是小生冒犯了小姐,小生愿意娶小姐为妻,希望知府大人给小生这个机会。” “你——你——”易知府真的是要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了。 自己最疼爱、最娇宠的女儿,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寄宿在他家的穷小子。他顾不得燕王还在,口不择言道:“你一个穷秀才,拿什么娶我女儿,我就是叫嫣然上山当姑子,也不叫她嫁给你!” 本就一派惨然的易嫣然脸色更是刷地变得惨白。 王忠宪却丝毫没有被这嘲讽的话吓退,他继续道:“小生虽然现在只是一个秀才,但小生可以保证,明年就会下场考中举人,并以举人的身份迎娶嫣然小姐。 小生虽与小姐是第一次见面,但刚刚小姐天仙一般的舞姿已经深深地印在小生的脑海中,小生若能娶得小姐,是小生三生修来的福气,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珍惜小姐。小生若有违此言,当叫小生天打雷劈!” 易嫣然愕然抬头,含泪看着王忠宪深情厚谊的起誓。 “孤看王公子也是情真一片,易大人又何必做这个恶人。不如就先看看王公子是否真的能考中举人,若是真的中举,王公子和令千金也不失为妙偶天成。” 虽然易知府还是气得恨不得杀了王忠宪,但燕王殿下都发话了,他也只能牙咬切齿地勉强同意下来。 一场闹剧在众人的心思各异中结束,易嫣然也被易知府命人带回来房间,并被禁了足。 王佩云轻轻走到碧落轩门前,门口的丫鬟面含忧色地说:“王姑娘,小姐一天没吃饭了,你进去劝劝她。” “好。”她十分心疼地点头。 推开门进去,以前总是光彩照人的易嫣然此时颜色憔悴、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嫣然,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你不起来尝尝吗?” 听见她的声音,易嫣然的眼睛动了动,随后有些脱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怨恨地盯着她,将床上的枕头用力朝她的头上砸去。 “都是你这个贱人!你不是告诉我你的哥哥穿的是淡蓝色外衫吗?你是不是故意害我!” 王佩云眼睁睁看着枕头朝自己砸来,却不闪避,而是任由对方将自己额角砸出一个红印子。 她身形踉跄,语气悲怆地说:“嫣然,我也很难过,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那你说说为什么穿淡蓝衣衫的变成了燕王!为什么?!” “我也是昨晚回去后追问了我哥才知道,他们在饮酒时,燕王失手将外衫弄脏了,我哥就将自己的外衫脱下和燕王互换了一件。这件事你可以问问干爹,他当时也是在场的。” 易嫣然一愣,眼中透出无限茫然。 王佩云低低叹息:“唉,这件事只能说天意弄人,也许你和我哥真的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呢。嫣然,你不要太难过,我哥虽然比不上燕王身份尊贵,但他未来至少也是一个举人,不会辱没了你的身份的。” 见对方不再那么激动了,她缓缓走到床边坐下,一字一句地安慰着:“而且我哥对你一见钟情,未来肯定会十分珍惜你的。就像那些话本中写的那般,落魄秀才高中状元,风光迎娶心爱的女子。你,就是那个女子了。” “我就是那个女子?”易嫣然愣愣地重复了一句。 “对啊,我哥十六岁成为秀才,如今不过十八岁,明年就能以十九岁的年纪中举。这般资质,如何不能说是天之骄子呢?” 易嫣然微微抿唇,心中那根弦一再松动。王佩云打量过她的神色,心下有了把握,直接抛出杀手锏。 “而且——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对你说,你先看看我哥给你写的这封信。他知道你被禁足后担心得彻夜未睡,连夜写了这封信让我过来安慰你。” 她掏出一封粉色信笺,看着这封信,易嫣然苍白的脸慢慢爬上红晕。 “嫣然亲启:孟浪之举,请见谅。惊闻卿卿滴水未沾,吾心悲凉亦如卿卿……” 刚看到“卿卿”这个称呼,她便咬住了下唇,有些心虚羞窘地偷看了王佩云一眼。 而王佩云,她早知这封信的内容,毕竟这信就是在她(系统)的指导下写成的。她十分懂事地撇开头,在对方看过来时,还装出疑惑的表情,问:“怎么了?” “没事。”易嫣然深吸一口气,又继续往下看去。但看着看着,她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字迹……?”她惊疑不定地看着王佩云。 王佩云深情地上前握住她的手,一脸真诚,“这就是我一直没告诉你的事。其实之前我们书信往来时,一直是我哥在和你交流。我……” 王佩云作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的字很一般,当时我们刚刚相识,我又不想让你瞧不起我,一时糊涂,就让我哥代替我与你传信。有一件事他没有说,其实,我哥早在和你通信的这段时间,就已经爱上你了。” 易嫣然瞳孔地震,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看字迹,又看看眼前一脸真诚的王佩云。 看出对方并没有多少反感和生气,她一鼓作气道:“之后我们一家来到易府,其实我哥他一直都在思念着你,但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他一直压抑苦苦着自己内心的情感。知道昨晚,他没想到上天竟然对他如此垂怜,竟然它一睹你的真容,并且……你们还有了肌肤之亲。 所以在看到干爹责怪你时,他才会这么沉不住气,主动站出来说要考中举人后迎娶你。他当时很担心你会害怕,也很担心干爹会为了家族颜面真的将你送去道观。” 盯着易嫣然不住地搅动着衣角的手,她缓缓道:“你是不知道我哥平日里有多沉稳,话都说不了几句,昨天这么慌张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恭喜宿主,改换门楣有了初步成就,奖励一千气运值。】 第一百十七章 四个支线任务 被易知府娇养得傻白甜的易嫣然,在这一套甜蜜的组合拳下,自然是丢盔弃甲。此时的她脸上带着隐秘的窃喜与自得,哪里还记得自己一开始的愠怒与质疑。 安抚好易嫣然,王佩云带着满意的笑功成身退。 兄长成为易知府的准女婿,她们一家的地位也更稳固了。那个易公子就是个蠢货,只要笼络住易嫣然,让她多在易知府面前说好话,不愁未来易府的资源不向她的兄长身上倾斜。 “有了易家做靠山,穆惜文,你拿什么跟我斗” 王佩云肆意地笑起来。 至于另一个当事人穆惜文,她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几乎要把王佩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酒楼修建了半个月,终于竣工,她专门选了附近鸿惠书院休沐那一天开张,还请了唱戏的专门排练了《美猴王大闹天宫》这一出戏,就为了开业当天一鸣惊人! 而效果也果然没有叫她失望,经过这段时间的宣传,《西游记》彻底红遍了泰安府的大街小巷,连那岁的稚童街头打闹时都要捡根木棍装金箍棒,编个花篮作紧箍,再阿巴阿巴胡乱念几句紧箍咒。 拿《美猴王大闹天宫》这出戏做噱头,悠然居开业那天就迎来了人山人海。大厅的座位坐不下,客人们不也在意,随便捡个地方站着能看戏就成。 若说《西游记》是雅俗共赏,那下午接着开办的曲水流觞宴就彻底捎到了文人雅士的痒处。 悠然居至此一炮而红。 此后泰安府中的其他酒楼也跟风模仿起了悠然居的经营模式,可惜他们都缺了至关重要的一环,那就是新颖且层出不穷的美食。 一个漂亮的开门红,直接让悠然居有了问鼎泰安府第一酒楼的趋势。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到《勤学报》的存在,穆惜文也开始想着在泰安府开办善林书肆的分店了。 钱和店铺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人才,穆惜文琢磨着要回西河村将杨光与穆建勇接来泰安府了。 说干就干,这天一早,她就和穆川一起启程返回西河村。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好不容易休沐的魏子隐就回来了。 “东家早晨和穆川叔一起返回西河村了。”罗素衣不无惋惜地说。 魏子隐压下心头淡淡的失落,“没事,我知道她最近很忙。” 这话不假,穆惜文确实忙得忘了今夕是何夕。走到半路上,她才拍了下脑门,“哎呀”一声,“今天是阿隐休沐的日子,我怎么给忘了!” 穆川笑呵呵,“也是,你们才刚成婚,正是离不得的时候。这次错过了,等忙过这阵,阿文你可以去书院看望子隐啊,子隐见了你肯定高兴。” 该说不说,穆惜文心里是有点想念魏子隐。“行,等不那么忙了,我做点好吃的去书院看他。” 马车一路疾行,在日落时分到达了西河村。 穆岳正坐在大门口望着村口的方向出神,视线中突然就窜进了一辆马车。他闭了闭眼,待发现不是错觉后,带着意外与惊喜挣扎起身,拖着腿朝马车奔去。 “阿文,是阿文回来了吗”激动的声音将屋内其他人都叫了出来。 “阿文回来了” 马车越来越近,穆川的脸清晰地显露在众人面前,还不待马车停稳,穆惜就跳下马车跑到穆岳和赵氏身边,“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赵氏默默擦了擦眼泪,叠声道好,双手紧紧攥着她的手指不撒手。穆岳也只是不断重复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别站门外了,快进去。” 简单和其他穆家人寒暄过后,穆惜文就挽着赵氏和穆岳的手的进了他们的屋子。 “爹娘,这次我带你们一起去泰安府。” 两人对视一眼,穆岳严肃地摇头,“不行,父母在,不远游。你奶还在呢,我们怎么能分家前去泰安府。阿文乖,爹知道你是心疼我们,不过爹这个样子也不方便出门,算了。” 穆惜文盯着穆岳的腿,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办法将他的腿治好。 她呼唤着444:“主线任务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你给我多接几个支线任务,让我快点偿还赊欠的积分。” 脑海中,444一路火光带闪电地从远处闪现。 【早就等你这句话了!支线任务一:帮助东西河村脱贫奔小康。任务完成奖励100积分。 支线任务二:兴建学堂,改善安阳县的教学环境和教学质量。任务完成奖励200积分。 支线任务三:提高从属文学素养,“知识就是力量”,为了走可持续发展道路,请宿主加强从属教育水平的发展。任务完成奖励100积分。 支线任务四:不借助系统的帮助,独立制作出一种妆粉。任务完成奖励50积分。】 穆惜文将任务全部接下,一时信心百倍。 她收回注意力,拿出在泰安府买的书交给穆岳,“好,爹,这书你先看着,以后我每次回来都给你带几本珍藏本。” 看到书,穆岳肃穆的脸立刻变得柔和起来。 然后她又拿出一副赤金嵌银手镯给赵氏带上,赵氏连连推脱,说着“在乡下干活,娘带这东西干嘛阿文你现在是秀才娘子,才该好好打扮你自己才是。” “我都是秀才娘子了,还不能孝敬娘一副镯子吗再说了娘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生意都做到泰安府去了,你现在可是女东家的娘亲了。你们身体不好,家里的田地就租赁出去,你们不要下田干活了。” 穆惜文拉着两人的手絮絮叨叨,两人满是欣慰地听着穆惜文半是抱怨半是撒娇地给他们讲在泰安府的事。 第二天穆惜文难得睡了一个懒觉。吃过大食后,她就动身来到了鲜花种植基地。 在她离开这一个月,穆富阳严格按照她的要求,将大片荒地划分为了三个区域。如今,荒地中已经林立起厂房和宿舍楼的雏形,最东边则有规划地移栽了许多种鲜花。 她将自己手下可信的几个从属都叫到一处,细细向他们说了她的安排,并给所有人都分工。 “好了,大家都立马行动起来。四个村落,甚至是安阳县,都将从我们手上焕发新生!” 第一百一十八章 难道我是文盲? 因为支线任务的关系,穆惜文决定在西河村多待一段时间,便让杨光带着穆建勇先一步去了泰安府筹办书肆,她则留下来统筹大局。 “听说了吗?阿文姑娘准备在赵庄村那边修建一个学堂,让我们四个村子的孩子进学呢?” “真的吗?还有这种好事?你别是哄我的? “真的真的!我也听说了,好像这学堂已经在开始建了,我家那口子今天都去帮忙去了,就想着学堂快点修好了把我家岗子送进去上学呢!” “不仅如此呢,我那妯娌和阿文姑娘的四婶聊天时,还打听到阿文姑娘准备在赵庄村那边开一个什么花厂,然后要聘用我们这些姑娘婆子什么的去干活呢。 听说月钱都有一个月七百文呢。名额有限,我早早就找那罗氏悄摸帮我留个位置了。”一位妇人得意地夹了夹眼睛,又警惕地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听去了。 “呀,真的这么好?那我也去找罗氏帮我留个位置。一天七百文不得美死人了,听说城里那些老爷开工钱都没这么大方呢。” 一时间围在周围的四五个妇人衣服也不洗了,端起盆子就往家里赶。 在穆惜文有意的宣传下,很快四个村子都知道穆惜文准备修学堂,并要雇佣妇女进厂干活的事。得知这消息的所有村民都沸腾了。 此时正是农闲,家家户户都派出两三个汉子帮着去修学堂。妇女也时不时过去帮个忙看个热闹啥的。 知道不远处的厂房和宿舍楼也是穆惜文准备修建的后,多余的人赶忙涌过去接过了修房的重任。 在所有人都齐心协力下,不到半个月,学堂、工厂和宿舍楼都相继修好了。 站在竣工的学堂面前,穆惜文庄重严肃地说:“感谢各位相邻这段时间的鼎力相助,也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穆惜文的支持和信任。 我们四个村子守望相助,抗过了洪灾,也抗过了流寇的侵袭。圣人言‘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穆惜文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如今这所‘万民学堂’,是为村中的孩童修的,也是为天下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修的。 希望进了这个学堂后,所有的孩子能不负父母的期许,不负夫子的教诲,成长为于国有利的人。让我们同心同德、万众一心,一起奔赴更美好的未来!” “好!好!好!” 现场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无数村民簇拥着、欢呼着,挥舞着双手展示着他们内心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喜悦。 贫穷的父母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泪眼婆娑地指着穆惜文说:“听到你阿文姐姐说的话了吗?进了学堂后一定要乖,好好上学,别惹夫子生气。” 稚气十足的孩童板着小脸认真点头:“听到了,我会乖乖的,一定像魏老爷一样考个秀才回来。” “嗯!”父母抵着孩子的额头,终于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所有的建筑竣工后,一切的工作就有条不紊地进行了。第二天四个村子上至十八岁的青年,下至六岁的稚儿,都被送进了万民学堂中。 学堂的山长自然是穆惜文,但她要管辖的事太多,就将代理山长的职责交给了穆岳。 穆岳在听到这个安排时,也是大吃一惊,随后便是振奋、欣喜。 成了“废人”太久,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也是有价值的,是可以为家人分忧解难的。 这么多孩子,穆岳一人肯定不够,穆惜文又去县城中招聘了几个老童生、老秀才,又招了几个负责打扫卫生、洗衣做饭的妇人。 路是远了点,但一听到穆惜文开出的每月五两银子的月钱,那些原本走路一摇三晃的老童生、老秀才立马就变得健步如飞起来。 除了学堂,化妆工厂这边也招聘了一百位妇女。穆惜文将她们划分为不同部门,每个部门负责研制化妆品其中的一个流程。 这样能提升效率,更能有效防止秘方的泄露。 当然,就算真的有心怀不轨之人摸清了所有的步骤也没关系,因为最核心最重要的技术是掌握在穆惜文一个人的手中。 将所有事情都安排下去后,穆惜文决定闭关研发妆粉。 另一边,在智儒书院进学将近两个月的魏子隐,也迎来了他的第一次“月考”。 散学之后,徐文朗便抱着书摇头晃脑,“你们说我这次考核考个第几名好呢?可惜新生至少得待两个月才能升班,否则我两个月后就能进甲班坐坐了。甲班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看着真糟心。” 身旁,魏子隐一贯的冷若冷霜,唐钦风只是含笑摇头,他只能去骚扰最乖巧地苏冶。 “啊?”正在走神的苏冶懵懂回头,乖乖答话:“文朗兄这么厉害,肯定能进甲班。” “嘻嘻。”徐文朗又揉了揉苏冶柔软的碎发,“还是小苏冶最乖,一点不像这两个家伙。” 苏冶有些害羞地撇开头,恰好瞧见站在几人身后一脸阴鸷的廖志良,他粉嫩的小脸霎时一白。 “快去吃饭。”他低头拉着徐文朗的衣袖,快步往膳堂的方向跑去。 魏子隐若有所思地回头,正好看见廖志良没有收回的不善目光。 很快到了第二天,按照惯例,月考后第二天是休沐日,学子们的成绩将被张贴在知行阁外的告示栏上。 一大早,徐文朗就兴冲冲直奔告示栏,此时那处已经围了许多学子。 还未靠拢,徐文朗便听到一阵议论声。 “习惯了,廖大少爷果然又是甲班榜首。” “我啥时候才能升到甲班去呢?唉——” “咦?丙班这前三名的名字看着有点陌生啊,难不成都是今年的新生?” “不能,前三全包了,今年的新生有这么厉害吗?” 徐文朗当即嘴都要笑歪了,他连声大喊:“让让,让让,我也是今年的新人,我来看看这次的前几名是谁。” 吃瓜群众散开,让徐文朗挤进了最中心。 白色的告示栏上,一张明黄色的榜文正贴在上面。榜文被划分为三部分,丙榜最上方,赫然写着“魏子隐”三字。 他顺着往下看,排第二的唐钦风,排第三的是徐文朗,苏冶的名字则排在第十。 “苏冶咋考这么烂?不过我难道真的像老头子说的那样胸无点墨?考不到第一名就算了,怎么第二名也考不到?啧——”他摸着下巴一脸沉思,深深陷入自己是文盲的担忧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就乖乖从了我吧 周围的围观群众不乐意了,咋看这么久? “诶,你快说说这丙班前三名是不是都是今年的新生?” “对对对。”徐文朗敷衍地点头,失魂落魄地走了。 其他人见他一脸落寞,忍不住说:“这恐怕是个考得很差的新生,以后多习惯就好了。” 回到房间,其余三人还是岿然不动,徐文朗本想等几人追着自己问名次,结果他们全都不在乎,最后还是他自己憋不住,主动开口说:“子隐是丙班榜首,钦风是第二名,我是第三名,小冶排第十。” 唐钦风有些吃惊地看着苏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都能看出来苏冶学识不错,没道理月考才考第十啊。 “对呀,小冶你可要加油,不然下个月我们三个都考进乙班,就你一个人待在丙班的岂不是很难过?” 苏冶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最近状态不太好,下次我好好考。” 想到最近苏冶确实偶尔就会走神,常常是小脸雪白、手脚冰凉的状态,几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安慰他注意身体。 “你一看就是身子太虚了。好不容易休沐,我们四个出去玩玩呗!我上次买的那个《西游记》的话本肯定又有新的了,我要去买!”徐文朗双手一拍,突然雀跃地说道。 苏冶摇摇头,“我不是太想出门,抱歉啊文朗哥。” “好。”徐文朗将视线转向魏子隐,在和那深沉如墨的冰冷视线对视的一刹那,他立马举手做投降状,“行,魏哥哥要回家,不打扰你。” 他将身子一歪,躺倒在唐钦风身上腻歪道:“钦风哥哥,你就陪我去嘛~” 唐钦风苦笑,只能依了他。于是两人动身下山去了。 两人走后,寝卧内一下变得安静。 相较热情开朗的徐文朗和温润如玉的唐钦风,魏子隐其人一直给苏冶寡言、冷傲的感觉。 所以虽然这一个月他都是和徐文朗三人同进同出,但他依旧有些害怕冷冰冰的魏子隐。 “你不回家吗?”有些冰冷的声音从对方口中传出。 苏冶微微慌了一下,马上解释道:“额,今天不回去了。” 魏子隐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又继续看书。 苏冶舔了舔嘴唇,气氛有些尴尬,但一想到墨涵阁内的人,他还是厚着脸皮继续坐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魏子隐看书。 在这尴尬却莫名和谐的静谧氛围中,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出现:“滚回来!” 苏冶猛地从椅子上吓得摔坐在地。他狼狈地爬起来,看到门口那令他恶心的身影,他脸上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只见廖志良站在门口,眼中翻腾着难言的怒火。 他用满是警告的眼神看了苏冶一眼,苏冶当即浑身一颤抖,抖着手脚跟在他后面走出了房门。 魏子隐沉沉抬头,如墨色般漆黑的瞳孔静静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中划过一道暗芒。 来到墨涵阁中,廖志良用阴鸷的目光扫过屋内的几个小弟。那几个小弟你看看,我看看你,马不停蹄地退出房门。 “砰”的一声,房门被狠狠砸上。 苏冶瑟缩地后退了一步。 廖志良面色不善地步步紧逼,直接将苏冶逼在了床脚的位置。 “苏冶,你什么意思?我这些天给你脸了是吗? 苏冶奋力捏紧拳头,将羞辱、恨意、恐惧全部压在眼底。 洁白的贝齿被狠狠咬住,用力之深甚至在他鲜红的唇瓣上了留下一道深深的齿痕。 一双手蓦地掐住他的下巴,逼着他松开了紧咬的牙齿。 “松口,我会心疼你不知道吗?”那如蛇一般湿滑的声音爬进他的耳朵里,如附骨之疽一般缠绕着他不放。 “本来想你情我愿,奈何你总是装不懂,乖乖从了我,保证不会让你吃亏的,你何必硬撑着呢?”那只手在他脸上轻轻拍打着,带着无比的羞辱意味。 他有些慌乱地抓紧了身下的被褥,“我……我还……” 假装耐心的声音霎时暴躁起来,“还没想好?我已经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了,你还想拖多久?告诉你,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乖乖听话。之前不过是怜惜你,你要是再惹我生气,继续和其他男人亲亲我我,我可不保证会做出点什么。” 听着男人警告的话语,苏冶害怕地低下头。在廖志良看不见的地方,那双眼中却翻滚着澎湃的恨意。 头顶,男人粘腻的声音继续传来:“我已经等烦了,不想再继续等了。今天,你就乖乖从了我。”说完,用力抓住他的双臂,将他直接摔在了床上。 “啊——”苏冶发出惊惧的吼声,一瞬间如坠冰湖。他拼命挣扎起来,但他瘦弱的身躯在聊志良面前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 千钧一发之间,“砰!”房门猛地被狠狠踹开。 苏冶抬头望去,魏子隐充满压迫的身形站在门口。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用幽深的狭眸紧紧盯着屋内。 在看清屋内的情形后,那双黝黑的双眸更是变得深不可测。 “苏冶,出来。”他用漫不经心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森然的眸子却如鹰一般直视着廖志良。 被这如寒潭一样的眸子盯着,廖志良心底一颤,下意识就松开了对苏冶的钳制。 得了自由的苏冶当即就像一尾灵活的游鱼般从他的身下滑了出来,然后飞快地窜到魏子隐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对方进了拾珍阁。 进了屋,苏冶这才好似脱水般无力地砸在了椅子上。他仰躺着,双目失神地盯着窗外。他的眼睛很快变得湿漉漉,一串泪珠从他水晶般透亮的眸中缓缓流下。 隔一会儿,凝滞的脑海终于转动起来,他吸了吸鼻子,极力压制着哽咽,用满是哭腔的声音对魏子隐道谢。 “谢——谢谢你——” 魏子隐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到他满是泪痕的脸上,淡淡说:“我劝你别哭了,有些人最喜欢猎物茫然、无措、脆弱、濒死的模样。” 苏冶的抽泣声一滞,他用手捂着嘴,惶恐地瞪大双眼。 第一百二十章 永绝后患 “你准备怎么办?” 这句话一问出口,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的苏冶眼眶一红,差点又掉下眼泪。“我……我也不知道。”他低头搓着衣角,一副畏缩、胆怯的模样。 “这种状态持续很久了,你不去找方山长?” “他之前其实没有动手,只是经常说些意有所指的话,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魏子隐心下了然,这应该就是苏冶这段时间状态不好的原因了。 他重新摊开书,冷冷说:“直接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苏冶愣愣抬头,面上纠结、害怕、畏惧等神情不断闪现。最后,他用力一点头,“好!” 怀着莫名的心绪,苏冶缩着头回到了墨涵阁中。屋内一片混乱,被坏了好事却因为恐惧魏子隐而不敢上门要人的廖志良只能拿室内的摆设出气。 各种笔墨纸砚被扔了一地,连床上的被褥都被扯下来踩了好几个脚印。 正恼羞成怒摔着东西的廖志良瞧见踏进来的苏冶,他摔东西的手一顿,面上扯出既愤怒又强装不屑的神情,“你还回来干什么?想通了?” 他只是口不择言地想羞辱苏冶,却没有料到对方竟然真的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声若蚊蝇地说:“对。” 这下廖志良是真的呆住了。他一把扔了手中珍贵的狼毫,上前擒住苏冶肩膀,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说:“你说什么?你真的同意了?” 苏冶白嫩的脸颊上瞬间红霞一片,他羞赧地撇开头,隔了一会,又怯怯地点头。 廖志良喜欢的就是他这种小鹿般惹人怜爱的气质,一瞬间,一种冲天的喜悦瞬间盈满他的整个大脑,令他根本无暇思考,原本还一脸宁死不屈的苏冶,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此时的他,满心满脑,都是自己即将抱得美人归的喜悦。 虽然他可以霸王硬上弓,但怎么也比不上你情我愿带给他的乐趣。 “好!”他有些激动地吐出这句话,当即就要把苏冶推倒在床上,同时嘟着厚厚的嘴唇就要往苏冶脸上贴。 “等一下!”苏冶身子一扭,成功从他怀里脱身。在闪烁的烛火照耀下,他的脸色似乎有些发白。 “我……我害羞。晚上可以吗?不要燃烛,我先把房间收拾一下,你先出去等着。” 他用小鹿般清澈的眼眸盯着他,眸中透出些许的祈求,这副可怜可爱的模样瞬间击中了他。 虽然他现在很急,但看了一眼乱糟糟的环境,还是忍耐下来。 对于还没到手的美人,他一贯很有耐心。“好,那我晚上来找你,你可要乖乖在床上等我。” 见美人羞涩地不敢抬头看他,廖志良心情大好地大笑着出了房门。他打算下山去找点乐子,虽然迎春阁的绿茹姑娘远远比不上苏叶,但现在给他解个馋也够了。 廖志良走后,魏子隐悄然来到了墨涵阁前。屋内,苏冶对着他点了点头。 下午的时间转瞬而过,在迎春阁潇洒许多的廖志良不顾绿茹姑娘的挽留,义无反顾地返回书院中。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如果不是冯捷一直打着灯笼,怕是连上山的路都看不清。 磕磕绊绊上了书院,廖志良挥退一众小弟,搓了搓双手,一脸淫笑地跨进墨涵阁中。 屋内一片漆黑,只能借着窗外暗淡的月光看见一抹坐在窗边的身影。那背影挺得很直,显示出一种宁折不弯的气势。 廖志良冷笑一声,现在还搁这跟他装呢。 这样想着,他也散去了最初打算温柔一点的念头,直接粗暴地猛扑过去,一把就将窗外的人扑倒在桌子上。 “嘿嘿美人,我来了!让哥哥我好好疼疼你!”他奸笑吟吟,手上毫不怜惜地用力一扯,瞬间将那人胸前的衣领扯开。 廖志良此时淫虫上脑,苏冶马上要被他得手的事实令他兴奋得满面红光。突然—— “混账东西!” 一声威严、肃穆的声音猛地在聊志良耳边炸响,那声音好像带着雷霆之怒,劈在廖志良身上,令他变成一个呆滞的雕像。 男人用力将廖志良推开,痴呆的廖志良不知反抗,直接被推倒在地。 很快,屋内燃起了烛火,借着跳跃的火光,廖志良看清了方正中那张正气凛然的脸。 对方此时紧紧抿起嘴,神色不怒自威,一向稳重的他此时双手却有些微微发抖,显然他正在极力克制自己滔天的怒火。 那双凹陷的双眼正死死盯着廖志良,犹如利剑的视线令廖志良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好半天,方正中终于微微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双眼时,里面已经不见了愠怒。“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廖志良张了张嘴,却无从解释。 他要怎么说,难道说自己原本是准备和苏冶——嗯?苏冶呢? 廖志良此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他刷地直起身子,一寸寸扫过房内。 没有苏冶的身影。 饶是他反应迟钝,此时也明白过来自己中了苏冶的计了! “妈的!”他狠狠骂出声,脸上全是被戏弄后的狂怒。 被自己视为玩物的玩意戏弄的羞耻,令他大脑一片混沌,他张嘴说道:“山长,今天都是误会。都是苏冶那个婊-子勾引学生,学生才会一时糊涂。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改过。” 听到廖志良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人,方正中的神色更加难看。 他狠狠一拍桌子,“污言秽语!学院就是这么教你的!而且还敢做不敢当,你当老夫刚才是瞎了还是聋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推卸责任,冤枉同窗。” 廖志良砰地跪在地上,着急地说:“山长,学生真的没有撒谎。就是苏冶那个婊——他勾引我,学生太过年轻,一时把持不住,才会上当——” “你胡说!”廖志良的解释还未说完,一声清脆的反驳声就从屋外传来。 随后房门被推开,苏冶的身影赫然出现。 他瘦弱的身躯战栗着,眼睑边的眼泪欲坠不坠,整张脸都因为被冤枉和羞辱而变得通红。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逐出书院 “山长,学生没有,学生真的没有!”他重重跪在地上,抬头泪眼蒙眬地说:“学生也不知道廖同学为什么一直看我不顺眼,总会带着其他人欺辱我,这件事书院的很多人都知道。 学生不想因为这种事打扰山长,所以一直忍耐着,却没想到廖同学竟然变本加厉。今天如果不是山长恰好在,学生——”他说着,又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廖志良愤怒地抬起头,眼中是毒蛇一般的冰冷恨意,“好你个贱人,竟然还敢冤枉我!” 他嘴里还喷着污言秽语,一只拳头就猛然砸在了他的脸上。 “你个畜生再骂一句试试!”徐文朗拎起对方的衣领,一拳接一拳毫不留情地打着。 一旁的唐钦风脸色微变,但看到廖志良被打得满地乱滚的狼狈模样,还是冷哼一声,没有上前拉架。 最后还是方正中见廖志良实在被打得太惨,这才皱着眉喊停。 躺在地上的廖志良还在叫嚣着:“你们这群狗东西,竟然敢打!我信不信让你们在泰安府混不下去!” 方正中失望地闭上眼,叹息着摇了摇头。 “廖志良欺凌同窗、冤枉无辜,事后更不知悔改,言语威胁,智儒书院没有你这样的学生,马上离开书院!” 廖志良的威胁声一消,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方正中。 在发现对方神色严肃,没有一丝一毫回旋的余地之后,他疯狂地狞笑起来:“哈哈哈,方正中,你个老东西,竟然敢将我逐出书院!你是忘了明年三月各大书院的比试了吗?没了我,你这个狗屎一样智儒书院拿什么和鸿惠书院比? 你可别忘了,易知府去年可是下过最后通牒,如果明年智儒书院还是不能进入前三甲,你辛辛苦苦一手操办的书院,可就要被勒令关闭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恶意,幸灾乐祸地看着脸色灰白的方正中。 “老东西,我警告你,就算没有了智儒书院,也多得是书院求着让我进去,我是给我爹面子才处处忍你几分,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没了我,你的智儒书院就等着关门大吉!现在只要你求着让我回书院,并且将这四个狗东西全部逐出书院,那我就当没有今天这回事。” 低头垂泪的苏冶攥紧了拳头,他的眸中满是无措与惶恐。 愤怒中的徐文朗差点又抑制不住他的脾气他愤怒地对廖志良吼道:“你个畜生,竟敢威胁山长!无论怎么说,书院也教了你几年,你不思报恩就算了,现在竟然说出这样狼心狗肺的话。” 廖志良志得意满地觑了徐文朗一眼,但他的自得下一秒就被打得稀碎。 只听方正中用好似老了十来岁的苍老声音缓慢却坚定地说:“就算书院真的关闭,老夫也不可能还容忍你这种败类继续待在书院之中。你走,我方正中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得意的面具四分五裂,震怒、恨意在廖志良脸上交错。 他紧咬着下颌,从喉中吐出几个字:“好!我记住你们了!苏冶、魏子隐、徐文郎、唐钦风、方正中,还有智儒书院,你们等着!” 他狼狈地爬起身,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摆,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走去。 待廖志良走远,方正中原本挺直的身躯顷刻变得颓然,他整个人满是落寞,语气也变得沧桑许多。 “是老夫错了,当初就不应该为了贪图廖员外的那一笔赞助,而放松了对廖志良的管理,让他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他抬起头,万分诚恳地对苏冶说:“今天这件事是书院委屈了你,老夫深感愧疚。” 苏冶乖巧地摇摇头,“今天多亏了山长,如果没有您,廖志良不知道还要怎样羞辱学生。” “唉——”方正中掩面叹息,“老夫真是愧对大家的信任。” “山长您别这样说,敢将首富之子逐出书院的,泰安府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我们都很庆幸能碰到你这样关心学生的山长。”徐文郎认真地说。 但方正中还是摇头,“可惜,只怕书院很快就要闭门了。只是可惜了你们,要耽误大半年才能等到其他书院招生的时间。” 徐文郎和唐钦风对视一眼,忍不住开口追问:“山长,这个比试是?” 方正中说:“泰安府有近十所书院,每年三月,各所书院都是派出四名学生进行比试,这也相当于是几大书院的考核较量,优胜者易知府会拨出一定的善款,资助该书院的发展。 这几年来,智儒书院每年新招的学子越来越少,能代表书院参赛的学子也很难选出。廖志良这几年一直是书院的榜首,所以都是由他带队出去比赛。而四名学子中也只有他能挺进前五名。 但是可惜书院的总体排名还是很低,未进前三。当年老夫还是学生时,就和易知府闹得不太愉快,这些年在他管辖内兴办书院,他也总是处处使绊子。 去年的比试,他曾公开放话,如果今年智儒书院还是不能进入前三甲,就要勒令书院闭门。” 徐文郎三人脸色的变得不太好看。 “放心,山长。明年的比试,由我们四人替书院出战。” 静默中,魏子隐突然出声。 徐文郎眼中蓦然放出光彩,“对啊,山长。你放心,还有我们呢!” “你们?”方正中的语气有些迟疑。“你们四位虽然优秀,但是毕竟才刚刚进入书院,到明年三月,也不过学习了四个月而已。你们要知道,其他书院参赛的学子经验可比你们丰富多了。 乡试与童生试大不相同,其他选手比你们多了两三年的学习经验,并且大多都是明年可以确定下场一试的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山长你放心,子隐可是院试案首呢!”徐文郎借魏子隐的名头吹嘘了一番。 魏子隐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竟然是默认他这番话。 “唉,好。”方正中只能黯然地点头。 随后他看向苏冶,说:“你想要什么补偿?只要老夫能办到的,都会尽量弥补你。” 苏冶先是摇了摇头,之后像是想起什么,他抬起头悄悄打量了魏子隐三人一眼,又捏着衣角有些迟疑地小声说:“我,我可以换到拾珍阁去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杨太真红玉膏 “换到拾珍阁?”方正中重复了一遍,随后想到他在墨涵阁中的遭遇,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好。” 苏冶的小鹿眼瞬间变得亮晶晶的,他有些压抑不住上翘的嘴角,憨憨地嘿嘿笑了两声。 徐文郎摸了摸他的头,“以后文郎哥哥罩着你。” 第二天,休沐归来的智儒书院学子们就得知了一个对他们来说石破天惊的大新闻,只见书院知行阁外的告示栏上,正贴着一张巨大的榜文: 学子廖志良,欺辱同窗、屡教不改,事后更是顶撞夫子,毫无悔改之心,经书院核定,该学子不符合智儒书院育人标准,故将其逐出书院,永不录取。 一片哗然。这些学子都惊呆了,他们看廖志良在书院中作威作福了两三年,一直跟个地头蛇一般无人敢惹,没想到就是一个休沐的时间,他竟然就被逐出书院了? 有的曾经被他欺负过的学子觉得大快人心,抚掌大笑道:“好!廖志良那种败类早就该被逐出书院路,大快人心啊!” 当然也有持不同意见的:“廖志良这个人是很可恶,但是他的学识也是实打实的啊。现在他被逐出书院,那明年的比试怎么办?你骂得这么凶,难道你能代替他为书院出战吗?” 先前大声辱骂的人一下就消了声。这……也是啊,没了廖志良,书院明年该怎么办呢?难道他们真的要另找书院了? “没了廖志良,不是还有其他人吗?他那种败类还是趁早走的好,免得把我们书院弄的乌烟瘴气的。” “说得轻巧,明年的比试你去?” 一时之间,书院中人心惶惶。 勉强压着学生又上了半个月的课,腊月月中时,山长方正中直接大手一挥,提前放了假,让诸位学子回家过年去了。 大魏的律法规定,从冬至日到正月初七,都是休沐时间。 收拾着行李,唐钦风看着魏子隐说:“子隐,你家是在哪里呢?正月初五的时候我应该会到安阳县拜访义父,到时候也可以去拜访一下你。” 爱凑热闹的徐文郎一听,立刻大声嚷嚷着:“我也要去,我也要去。魏哥哥你家在哪呢?” 旁边的苏冶露出羡慕的眼神,他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只是用渴望的眼神向魏子隐表达着同样的诉求。 魏子隐盯着三人思索了一阵,还是妥协地说:“在安阳县西河村,初五的时候我到县城里来接你们。” 回到悠然居,魏子隐才知道穆惜文竟然一直都待在西河村中,没有回来。 他本想回西河村,但看到罗素衣、穆建勇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后,他想了想,决定留下来帮助他们。 这是她十分看重的事业,若是能早点成功,她也很开心的。魏子隐这样想着。 另外一边,穆惜文并不知道魏子隐的想法。闭关了半个月,她终于琢磨出了一种妆粉。 看着手中小小的一盒软膏,穆惜文满眼的温柔。 此时她万分庆幸自己前世是一个学历史的,天天都是琢磨古人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做什么、学什么、住什么,否则她还真没机会完成第四条支线任务。 她手中的这种软膏名字叫杨太真红玉膏,乃是四大美女之一的杨贵妃使用的增色秘方,主要成分是杏仁、麝香、滑石、轻粉、鸡蛋清。 穆惜文轻轻挖了一坨涂抹在自己的手上,将软膏晕开涂抹均匀,再看那块皮肤,明显变得紧致、细腻、莹白了许多。 “完美!”她在心中暗叹一声,果然不愧是杨贵妃使用的秘方。 看着这盒软膏,她仿佛看见了白花花的银票向自己招手。 之前开办学校、修建工厂,还有扩建书肆,已经将她手中的流动资金花费得差不多了。 而在赵庄村办学堂只是一个开始,后面她还打算在安阳县修办更多的学堂。杨太真红玉膏的出现,恰逢其时。 只是,该怎么将它推销出去呢?穆惜文的小脑袋瓜子转动了起来,一张娟丽柔美的脸蛋,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黄萤枝作为安阳县最大米铺东家的独女,肯定和安阳县内其他的富家小姐有私交。如果能说动她为杨太真红玉膏做宣传,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样想着,她即刻起身前往安阳县拜访黄萤枝。临出发前,她思绪微微一动,顺便带上了穆富阳。 来到安阳县,街上明显热闹了许多,处处张灯结彩,一派生气。 穆惜文这才反应过来,竟然就要元旦了。 回头看看,她来到这个异世竟然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 黄萤枝很快就将他们迎了进去。穆惜文向她介绍了杨太真红玉膏的功效,基于对穆惜文的信任,她直接将软膏擦在了脸上。 很快,她本就嫩白的肌肤看上去更加水润、细腻。照着镜子,她娟秀的脸蛋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黄小姐坚持擦这个软膏,等到元旦时和其他手帕交一起游玩时,她们肯定都会羡慕黄小姐你如此柔嫩的肌肤的。” 听闻穆惜文的话,黄萤枝抬起白里透红的脸,含羞带怯地看了穆富阳一眼,但对方正乖巧地缩在门口,低着头数蚂蚁呢。 穆惜文看了眼黄萤枝羞赧的表情,和穆富阳虽然低着头但却一片通红的脖颈,眼中划过了然之色。 她开口道:“黄小姐,之后我可能有点忙,红玉膏的事我会交给杏儿姑娘和穆东家。穆东家就是这位。”她伸手拉过穆富阳。 “富阳哥目前管理着镖局的事,手下有一百多个员工。但胭脂铺的事业才刚刚开始,我需要一个可靠的人负责,所以就暂时由他接手。”她对穆富阳偷偷眨了眨眼睛。 听了穆惜文的话,黄萤枝害羞地低下头,低声应好。 从黄府走出来之后,穆富阳走在穆惜文身后,有些期期艾艾地开口:“阿文,我一个大男人去和黄小姐商谈是不是不太好啊?毕竟那个什么,男女有别。”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别胜新婚 “哟,看来教育很成功嘛,你现在都会说这种文绉绉的话了。不过谁叫你去和黄小姐接触了,不是还有杏儿吗?杏儿现在管着花坊,胭脂铺的事交给她正好合适。 “富阳哥你也知道,我还打算在安阳县这边兴办学堂,但目前手里流动资金不足,所以胭脂铺这边业务十分重要。对黄小姐有救命之恩,所以……”她拍拍穆富阳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表情。 “这件事办成了,我便给富阳哥你五十两银子的奖励。你都十七岁了,一定很想成家立业。没有钱,可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哦。” 听到穆惜文这样说,穆富阳的表情纠结起来,最后他一跺脚,说:“行,这事就交给我了。” 将手上的事都分派出去以后,穆惜文重新埋头回到花坊中潜心研制新的化妆品。时间一晃而过,冬至日到了。 这天,穆惜文正在花坊中观察最新培育的花卉,四叔家的穆栓子突然咚咚咚跑到她身边,大声嚷嚷着:“阿文姐姐,姐夫他们回来了。” 穆惜文摆弄花卉的手一顿,恍然想起书院冬至的时候会休沐。 回想起魏子隐清冷的身影,她赶紧擦了擦手,飞快地往家里奔去。 刚到穆家门口,便看见好几辆马车。马车上堆满了各种丰盛的礼品。一抹高挑的身影被穆家人团团围绕其中。 “阿隐?”她唤了一声,那身影回过头,露出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眉如墨描,幽深的目光就如同一口古井。 两个月不见,魏子隐变高了许多,整个人显得更加萧萧肃肃。 瞧见穆惜文,他微微勾起嘴角,带起一抹极淡的微笑,然后拨开众人,来到了穆惜文身前。“阿文,我回来了。” “嗯!”穆惜文蓦然笑起来,秋水般的秀眸中闪烁着春花般灿烂的光芒,眸底荡漾着摄人心魄的笑。她上前一步,直接张开双手抱住了他。 “抱歉,这段时间太忙了,所以一直没有回泰安府。” 魏子隐有些局促地缩了缩手,迟疑一瞬,还是伸手回抱对方,将那纤细的腰肢揽进了自己怀中。 “没事,我知道。” 身后响起一连串和善的起哄声,穆惜文难得有些害羞。她无视脸上逐渐上升的温度,松开了手,对后面的穆建勇等人打着招呼。 “嘿嘿,阿文姐不用管我。你和姐夫这么久没见,正所谓小别胜新婚,你们不用搭理我们。”穆建勇作怪地说着,又引起一串哄笑。 “好你个臭小子!”穆惜文一把揪住穆建勇的耳朵,对方只剩哎哟哎哟的呼声。 回到屋中,几人先向穆惜文禀报着泰安府的情况。 书肆已经筹备完毕,等开年就能正式运营;悠然居那边罗素衣也聘请了一个经验丰富的管家代为看顾酒楼。 初黛胭脂铺也开好了,但店里目前就只卖杨太真红玉膏这一种妆粉;临近元旦,万通镖局暂时不再接收押镖的任务,周长河等人押完最后一趟镖不日就要返回。 穆惜文满意地点头,一切都是蒸蒸日上啊! 之后她给几个负责人每人都奖励了五十两银子,又照例说了一番振奋人心的话语,便要让大家都回家,准备好好过年了。 越临近元旦,村子中的气氛就越欢愉。孩子们嘻嘻哈哈,你追我跑地在河边玩耍,大人也难得没有大声呵斥他们,只是在一旁一边洗衣服一边看顾他们。 过年讲究的就是团圆,两个人过着实在冷清,加上穆惜文和魏子都不是认为妇人不该回娘家过年的死板之人,于是他们商量了一番,决定回穆家过元旦。 对于这个决定,穆岳、赵氏等人自然是高兴的,当然也有那不怎么高兴的人,比如王氏、小王氏,但她们即使不高兴也没用。 一大早,穆富阳就带着魏子隐和穆家的其他男儿去了安阳县购买过年必备的物品,穆惜文等女眷则留在家中准备做年夜饭。 晌午刚过,穆富阳他们就带着一大车的东西回来了。王氏站在门口,盯着马车上那上百斤的猪肉、鸡肉、鸭肉、羊肉,还有无数精米、精面,露出来肉痛的神色。 待看见里面的胭脂水粉、绸缎布匹后,她更是瞬间就黑了脸。 “你个霍霍钱的玩意,买这么多干嘛?不是浪费钱嘛。”她忍不住有些埋怨地对穆富阳说道。 穆桃花原本正和穆杏儿高兴地挑选着那些胭脂水粉,闻言立马撒开手,讪讪地跑开了。 正在谈笑风生的穆山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大过年的没事骂孩子干嘛? 他低低咳嗽一声,“这些钱也算不了什么,大过年的,孩子们高兴就多买点。” “买买买,你们有几个钱了就这样霍霍的?”王氏撑着腰,口水从她嘴中不断喷出。“当初叫你们帮衬一下二妹他们,一个个都哭穷,现在有钱霍霍了?” 穆富阳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打断了王氏的抱怨:“阿奶,这些钱都是子隐出的。” 王氏的嚣张气焰一消,虽然心中还是怒火中烧,但对秀才老爷的畏惧和敬仰还是让她收敛了许多。 “那小子哪来的钱,还不是那个小……的。她的钱不就是我穆家的钱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阿奶,这可是你当初亲口说的话。你要是不喜欢这些东西,那我马上叫阿隐拿走就是,大过年的你生什么气。” 穆惜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欺软怕硬的王氏这下彻底熄了火,嘴里默默地骂了几句,转身回房去了。 穆惜文甩都不甩她,来到马车前,说:“好了,大家快把东西分分,别压坏了。这些胭脂水粉家里的女眷每人都有一份,不用抢。” 众人欢呼一声,上前将所有的礼品都抱回了家中。 晚上,所有人都围坐在饭桌前。看着饭桌上摆满的各种丰盛的饭菜,几个大人都有些馋了,更不用说小孩们。 穆铁子着急地拍了拍桌子,手一伸就朝着一个大鸡腿而去。 王氏笑呵呵地看着他,说:“好了,快吃。”众人这才动筷。 看了看吃得正开心的众人,王氏咽下嘴里的肥肉,突然又十分和善地开口:“顺才的生辰就要到了,今天可是秀才老爷咯,我们可要好好办办。”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生辰 小王氏当即连连点头,“对,顺才,说说你今年想吃些什么,阿娘给你做。我们可要把七大姑八大姨都请过来,叫他们看看我们家顺才多优秀。” 穆顺才却没看两人,而是莫名其妙看了魏子隐一眼,轻声说:“算了,还是跟往年一样,就一家人吃吃饭就行了。” 小王氏还要再劝,穆山不知道是不是看出穆顺才心情不大好,回了句:“算了,顺才自己不想大办就算了塞。”小王氏只好不太甘心地吞回了剩下的话。 王氏的脸色却变得不太高兴,她看着穆顺才,继续殷切的说:“办啊,为什么不办?我们孙孙这么厉害,顺便再把你二姑和表妹他们请过来。一家人就是要热热闹闹的嘛。” 说完,王氏有些生硬的转了一下话题,“对了顺才,你今年是不是就要20岁了?哎哟,该成家了,我看你会惠娘表妹就好。表哥表妹的正相配。” 这话一出,所有穆家人都变了脸色。他们可清楚二姑一家做什么丢脸的事儿。 “不行!”小王氏当时就有些激动的反对起来,“刘惠娘干出过这么丢人的事儿,怎么可以嫁给我儿子?不行!我不同意!” 这是小王氏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和王氏作对。 “什么丢人的事?”王氏激动地一拍桌子。“那可是你外甥女,有你这么编排外甥女的吗?而且惠娘哪里不好了,知根知底,又漂亮又孝顺,她比某些白眼狼好多了。” 小王氏气得想掀了桌子,孝顺?哪里孝顺?就她那水性杨花的样子,哪里配得上自家儿子这个秀才老爷。 穆山的脸色同样难看,他有些强硬地表态,“阿娘,这事我也不同意。” 接连被两个人打脸,王氏的脸色黑得吓人。他看向穆顺才,穆顺才也连忙表示:“阿奶,孙儿现在还不想成亲。” 最疼爱的乖孙说了话,王氏也不好骂他,然后勉为其难的说,“那桃花呢,我看二妹家那个大儿子也挺好的。两个人年龄正相配,让桃花嫁过去,有二姑当婆母,桃花肯定不会受欺负。” 正夹着肉吃的穆桃花筷子啪嗒一声就掉了。“刘家大哥?那个……那个偷看李金花洗澡的流氓?”她有些难以启齿地说着。 原本高兴的她瞬间变得委屈、愤怒极了。“阿奶,你怎么可以叫我嫁给那种流氓?” “什么流氓?”王氏一拍桌子,“你们一个个都反了天了是?我的话都不听了!” 穆山和小王氏真是要气得七窍生烟了,二妹家那些人啥性子,阿娘就非要将顺才和桃花往火坑推吗?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凝滞起来,所有人都惴惴地放下了筷子。 王氏一击不成,立马又将由头调转穆川家。 “老二,你怎么说?我看富阳和杏儿年龄也刚刚好。二妹这些年过得苦啊,你们这些当哥哥的怎么都不记好,不知道帮衬着她一点?” 这下轮到二房的人脸色扭曲了。 一直作壁上观看好戏的穆惜文这时看不下去了,穆富阳和穆杏儿可是她的得力帮手,穆巧娘那一家子可离远点。 她清了清嗓子,将饭桌上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阿奶,表姐和表哥他们在西河村做过这么丢脸的事,我看还是叫他们远着西河村一点的好。你也知道,金花婶子可一直心心念念着想要嫁给表哥呢。 表哥这时候要是回来了,他又对金花婶子做过那样的事儿,到时候金花婶子一去告官,保不准知县大人就要逼表哥娶了金花婶子。 还有慧娘表姐,人家丁匠头可一直没有娶到续弦呢。当初表姐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搂搂抱抱,她要是来了西河村。大家肯定风言风语地胡乱猜测,这样你让表姐的脸往哪里搁?” “对啊对啊!”其余人纷纷附和。 这番话一出,王氏的叫嚣立马息鼓偃旗。 “一群白眼狼,都忘了当初你二姑是怎么照顾你们的。”说完,王氏愤愤地摔了筷子,扭头回了房间。 穆惜文笑了笑对大家说,“没事,大家吃饭,阿奶是使性子呢。她也是关心二姑一家,我们给她把饭菜盛着端一些进去。今天可是元旦,大家都要开开心心的,不要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儿坏了心情。” 经过这一连串的事儿,王氏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越来越差。小辈们都只是基于孝义,所以不敢说什么。 而王氏的最大拥趸——大房一家,经过今天的这一番话,也彻底对她失去了耐心。 一家之主的穆山点点头,对穆顺才说:“顺才,你给阿奶端些饭菜进去,她最疼你。剩下的人都吃饭,这个天冷得快。” 几个小孩欢呼一声,又你争我夺地抢起肉来。 吃完饭,穆惜文和魏子隐便打道回府。路上,穆惜文忍不住问他,“对了,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呢?我是四月十五。” 生辰? 魏子隐的身形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抬头看去,穆惜文明媚的笑容映入他的眼中。他犹豫半响,轻声说:“二月初二。” “哇哦,龙抬头呢。”穆惜文捧了个场,“那没多久了呢,转过年就要到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也给你做。” 冬日天色黑得早,此时天边已经铺上了黑布。明明很黑,很冷,但魏子隐却觉得她的笑那么的温暖而明亮,似乎都照亮了阴暗的自己。 他抿了抿唇,对穆惜文,也对自己说:“好,以前阿娘都会给我煮一碗长寿面的。到时候就辛苦你了。” 两人道过晚安后就各自回了房,躺在床榻上,魏子隐脑中思绪万千。迷迷糊糊中,他似乎来到了一个潮湿、破败的地方。 他有些茫然地往前走,小心地跨过地上被摔碎的锋利器具,前方突然传来尖锐的哭号声,夹杂着一两声孩童稚嫩的轻呼。 不安的情绪滋生,他的心脏加速跳动起来。一声又一声,似乎想撞破他的胸腔。 拐过一道门,眼前的情景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他顷刻浑身僵硬。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也会离开我吗 那是一个极为端庄秀美的女子,但此时的她疯疯癫癫,神色扭曲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不时冒出尖锐、痛苦的嚎叫。 “娘,不痛,隐儿给你呼呼。”一声稚嫩的童声从女子身后响起,一个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四五岁男童含着眼泪,轻轻对着女子的额头吹了吹。 “滚!滚啊!”抓着头发的女子好似被这声音刺激到,她欻的抬起狰狞的脸,反手就将孩童推到在潮湿、坚硬的地上。 男孩躺在地上,有些委屈地抿起嘴来,却还是坚强地没有哭。 他乖乖爬起来,继续上前想要安慰女子。然后又被推倒,这次还加上了一句话:“都是你这个杂种,都是你!” 魏子隐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了起来,他艰难地张了张嘴,感觉自己一瞬间浸入了幽深、冰冷的湖底。 他拼尽全力也始终无法呼吸,窒息的湖水逐渐将他淹没…… 不知道站了多久,疯癫的女人终于恢复了平静。 她有些失神地抬起头,在看到地上那个被摔得青青紫紫的小男孩后,她惊叫一声,不顾形象地跪倒在地,手忙脚乱地将男孩拥入怀中,男孩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隐儿?隐儿……娘对不起你,都是娘害了你……今天是你的生辰对,娘给你下长寿面……” 她哽咽地说着,那双美目中全是彻骨的后悔和疼惜。 原本有些畏惧的男孩抬起头,看着熟悉的娘亲,毫无芥蒂地笑起来,“娘,你没事就好了。还有哪里痛吗?隐儿可以给你呼呼。” 魏子隐刷地睁开眼,大汗淋漓地醒来。 他急促地喘息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好半天才平复下去。 可心中那股无名的不安却一直没有消失,在湖底孤独、无助的感觉萦绕着他,让他好似仍旧置于一片湖水中一样。 他蓦地坐起了身,无意识地走动起来。此时他大脑一阵发胀,待胀痛的感觉减缓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来到了穆惜文的房间。 床上,穆惜文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今晚难得出现了一轮弯月,朦胧的月光照在她恬淡的睡颜上,就像一缕清风一样,缓缓抚平了他内心的不安和惶恐。 “阿文……”他有些痴迷地伸出手,悬放在她脸颊的上方。手指微动,仿佛在抚摸着她的脸颊。 突然—— “我知道你并不想娶我,正好我也不打算嫁人。所以我们直接假成亲,等日后你遇到了心仪之人,随时可以写和离书,我马上就离开。” 这一番记忆不合时宜地突兀出现,魏子隐原本逐渐平静的眼眸又变得阴鸷、扭曲起来。 那眼神阴沉恐怖,带着极端的炽热和疯狂,令人毛骨悚然。 “你也会离开我吗?”他低声喃喃着,随后又咧开了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可是我不会同意的哦。” 床上的女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一股不安的感觉,她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抓,又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魏子隐此时已经收回了疯狂的神色,他温柔地替穆惜文压了压被褥,又撩起她颈边的秀发,珍之重之地落下一个吻。 “晚安,阿文。” 一夜好梦的穆惜文第二天神清气爽地起了床,见魏子隐已经在做早饭后,她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赶紧去厨房帮忙。 自从奔小康之后,穆惜文就将饮食习惯改为了一日三餐,加上她和魏子隐都还处于长身体的阶段,营养更是要跟上。 她在村中宣传一日三餐,可惜大多村民穷惯了,即使有钱了也舍不得吃三顿。目前践行这个条令的,也不过寥寥几家。 早餐之后,俩人又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好久没去跑步登山了,阿隐,今天你想去吗?” “好啊。” 于是两人就向着大青山慢步跑去。跑着跑着,穆惜文突然发现了怪异之处:走冰山美人路线的魏子隐刚刚怎么这么温柔?是她看错了? 还不待她想明白,444的声音在脑海中震动起来: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一,奖励100积分;完成支线任务四,奖励50积分;请宿主再接再厉!哦耶!赊欠积分全部清零后,可奖励一次特别福利哟! 这是主系统对你大难不死的奖励呢,要知道你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触发死亡倒计时,且在剩余时间只有短短十天的情况下翻身成功突围的宿主呢! 666和888他们听到这个消息都馋哭了啦!嘻嘻嘻,宿主你可给我长脸了!么么哒一个。】 穆惜文的注意力被444吸引过去,她有些疑惑地问:“什么特别福利?” 【我也不知道啦,毕竟你这是第一次,特殊情况嘛。】 穆惜文无语凝噎,只好接着问:“在十天内将赊欠积分降低到500积分以内,这个条件也不难啊?之前都没人突围吗?” 【是的呢,主要是那些宿主都太依赖系统了,一旦触发死亡倒计时,系统就不能再给宿主提供任何帮助。 如此一来,那些宿主慌乱无措,不给任务拖后腿都是好的,还怎么在限定时间内完成突围任务呢?最后当然就是咔嚓——拜拜了。】 穆惜文轻轻啧了一声,“话说这个主线任务可不可以同时进行?要不你在给我发布一个主线任务,要成为泰安府首富不知道还要多久呢?” 【额……我回去申请申请……有事,先撤了。】说完又神出鬼没地消失了。 平静和祥和的四天很快过去,初五到了。 这天,魏子隐一早就和穆惜文说:“我有几个同窗想来安阳县,顺便来拜访我。你方便见他们?如果不想见我就不把他们带回家,直接带他们去悠然居吃顿饭好了?” 听了这话,穆惜文大吃一惊,“你竟然有同窗好友?” 在发现这句话充满“歧视”后,穆惜文紧急找补:“额,我的意思是,你竟然在短短两个月就结交到了如此亲密的好友,我真是欣慰啊。 我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是要去镇上接他们吗?那我可以一起不,正好悠然居和初黛胭脂铺今天都要开业,我过去看一眼。” 第一百二十六章 智儒F4 见魏子隐目露迟疑,穆惜文福至心来,十分懂事地说:“哦,他们都不知道你成亲了对?没事,我可以扮作男儿身,到时就说我是你的表弟好了。” 说干就干,她直接起身换男装去了。 两人一起来到安阳县,穆惜文先去了初黛胭脂铺,留魏子隐在城门口接人。“你接到人就直接去悠然居,我吩咐人给你们留个雅间。” 初黛胭脂铺在冬至后才刚刚筹办起来,内里装潢都没搞好,只是为了迎接元旦的客流量,所以匆匆开业,内里也暂时只售卖杨太真红玉膏一样东西。 穆惜文本以为那里就算不是门可罗雀,客人也没几个。谁知她还未走拢,远远就瞅见许多华衣秀服的女子围在胭脂铺中,几乎要将胭脂铺的门挤破。 “不会发生什么事儿了?”穆惜文赶紧快步跑过去。 “来一盒那个杨太真红玉膏。” “我也要一盒!我也要一盒!” 多容貌秀美,看上去十分端庄的女子,为了一盒红玉膏,甚至指挥手下争抢起来,在场面看得穆惜文目瞪口呆。 她艰难地从人群中挤进去,看到了忙得两眼发直的穆富阳和穆杏儿。 很快,摆出来的十九盒红玉膏销售殆尽,只剩下最后一盒孤零零地在架子上摆着。 一个穿着白色大氅的女子温柔出声:“这盒我要了。” 穆惜文还未回话,旁边另一个头戴金步摇的女子抬起下巴,神色睥睨地说:“这盒我要了。”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交错间,穆惜文仿佛看见了一阵火光四射。 头戴金步摇的女子也不管他人,直接上手就要去拿那盒红玉膏,穿着白色大氅的女子轻蹙眉头,但碍于礼教,还是没有出言与对方对峙。 不料另一只手却更快地拿起来那盒红玉膏。 “金步摇”瞬间拉下脸来,“谁敢抢本姑娘的东西?” 穆惜文摆出和气生财的笑容,对少女轻声细语地说:“这位姑娘,这盒红玉膏是这位小姐先选定的。您要是喜欢,不妨现在预定,明日小店就可以给你送货上门。” 穆惜文现在的身高大约165,不算高,但奈何容貌清俊,怎么看都是一张会扰乱美人心的浪荡公子脸。 看清穆惜文的男装打扮后,“金步摇”原本骄横的神色一滞,她有些慌乱地眨眨眼,不知不觉收敛了语气:“那……那本姑娘不愿呢?我今日就要这盒红玉膏。” “真的很抱歉小姐,不如这样,为了表示歉意,下次小店再研发出新的脂粉,一定第一时间为你送去一份。这样可以吗?” “金步摇”盯着穆惜文仿佛倒映着满天星光的眼睛,略有些磕巴地说:“好,好。本姑娘叫严如歌,家住东街的严府,你不要忘了。” 穆惜文送上不要钱的温柔笑容,将对方迷得晕晕乎乎地走了。她将手中的红玉膏递给身穿白色大氅的女子,女子微微欠身表示谢意。 红玉膏卖完了,但店里还有许多的客人没有买到,她们叽叽喳喳地吵着要买红玉膏,听得穆惜文脑子一阵发胀。 “各位小姐、姑娘,本店独家研制的杨太真红玉膏,为了保证使用效果,为诸位小姐的美丽增光添彩,所以制作过程较为严苛、麻烦。请诸位耐心等待,三天后我们会第二次进行售卖,到时也是限量二十份。” 这话一落,抱怨声四起。 “什么吗?又只有这么一点点,根本就买不到。” “不能一次多做一点吗?” “是啊,多卖一点。我的手帕交都买到了,就我没买到。” 听着这么抱怨的声音,穆惜文一改之前双眼含情的模样,严肃地说:“小店这也是为了诸位姑娘着想。如果小店只是为了赚钱,那我一定很乐意一次买一百盒、两百盒,卖得越多赚得越多。 可是我能这样吗?我不能!我的良心过意不去!女孩子的肌肤可是最柔嫩的,俗话说得好‘女人是水做的’,就应该被男人捧在手心中细心呵护。 我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能不珍惜你们,不呵护你们呢?!我必须得为你们的肌肤负责,只有经过七七四四十一道工序的细心打磨、筛选,我们才能做出最好的杨太真红玉膏,才能卖给诸位小姐!你们说对吗?” 那些原本吵吵嚷嚷的姑娘被穆惜文的话哄得一愣一愣的,情不自禁鼓起掌来。 “说得好!真是良心商家!” “就是,慢工出细活。人家这么慢自然是因为效果特别好。” “好,那我们等着,三日后可一定要开门哦。” 穆惜文又重新带上多情的面具,深情地说:“当然,我怎么会辜负这么多美人的信任呢?三日后,初黛胭脂铺必恭贺诸位美人的到来。” 无论是买到红玉膏的,还是没有买到红玉膏的,全都心满意足、眉目含春地走了。 穆富阳和穆杏儿一脸的钦佩,拍着手,眼中全是仰望之色。 “小场面,小场面。”穆惜文还在故作谦虚,一转头就看到魏子隐站在门口,一张俊美的脸黑成了锅底。 “额……阿隐,你怎么跑着来了?”穆惜文连忙收回自己显摆的手。看见跟在他身后的三个风格各异的美男子,她的眼欻地就亮了。 徐文郎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你真有意思。你就是子隐的表弟对?他还说带我们来照顾照顾你这胭脂铺的生意呢,结果,哈哈哈,你小子很有一手嘛,比我还会哄姑娘。” 他大笑着上前,伸手就要揽穆惜文的肩膀。魏子隐神色一暗,上前挡开了那手。 穆惜文从魏子隐身后探出头,盯着这三个或是阳光元气,或是君子如玉,或是容貌佚丽的男子,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这是什么美男天堂? 她又回头看了看浑身都散发着冷气,容颜冷傲、气质清冷的魏子隐,忍不住感慨道:“你们这不是妥妥的智儒f4吗?” “什么智儒诶服4?”文郎一脸懵。 “哈哈没事,就是夸你们,智儒四才子!” 徐文郎刷地一收折扇,“有眼光!以后我们就是名震泰安府的智儒四才子了!”他开心地转头看向唐钦风和苏冶两人,他们都有些不忍直视地转开了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表弟性格内敛 “切,没意思。”他转回头,继续盯着“很有意思”的穆惜文,“你刚刚卖的是什么呢?那些姑娘怎么抢得这么厉害?” “哦,这样呀,”穆惜文示意穆富阳将初黛胭脂铺的大门关上,然后她又转去后堂拿了四盒杨太真红玉膏出来。 “就是这个,我最新研发的一种滋润肌肤的脂粉。看在你们是阿隐同窗的份上,这几份送给你们了,你们给带给自己的娘亲和、妹妹或是心上人。效果好的话,欢迎来照顾小店的生意哦。” 徐文郎接过一盒红玉膏,有些呆傻地反问:“你刚刚不是说没有了吗?下一批要三天后才能研制出来?” “嘿嘿,物以稀为贵嘛。你们这种读书人肯定懂?”她冲穆惜文眨眨眼,一脸大家都懂的表情。 “好啊你小子,我喜欢!我认你这个兄弟了,你叫什么名?”说着又想上手。 魏子隐直接揽着穆惜文的肩膀将她转了个圈,挡在自己身后。“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我表弟性格内敛,不习惯和人太亲近了。” 徐文郎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但看魏子隐神色认真,只好认输。“行,你说了都算。那名字总能告诉我。” “我叫穆惜文。” “穆惜文,好名字。那就叫你阿文好了。”徐文郎嘻嘻哈哈的,根本没看到魏子隐看向他的目光好似寒冰一般锐利。 穆惜文又拿着一盒红玉膏来到唐钦风面前,“来,给你一盒,以后要多多照顾初黛胭脂铺的生意哦。” 唐钦风温文尔雅地笑笑,接过盒子,“既然你是子隐的表弟,那我厚颜叫你一声阿文,谢谢阿文的馈赠了。” “不用不用。”穆惜文对这种不论是外形还是举止都显露出淑人君子气质的男子十分仰慕,说话都不由压低了一点声音。 最后,她来到苏冶面前,看着那小鹿一般水灵灵的眼睛和佚丽的容貌,她在心中啧啧称奇,“这不就是前世最流行的花美男吗?要是被前世那些小姑娘看见,不得疯了?” 对方容貌虽盛,但看上去年纪颇小,她忍不住跟个怪姐姐逗小孩一样,“你叫什么名字呀?” 苏冶有些无措地看向魏子隐,本来他就有点不好意思收这个礼物,到他这流程变了,更令他手足无措起来。 “我……”他搅着衣角,脸蛋晕开红霞。“我叫苏冶。” 穆惜文这个心理年龄二十多的怪姐姐看见这么乖巧的苏冶,也有些不忍心继续欺负他。她赶紧递上盒子,“这是送给你的,可以带给你的家人涂哦。” “谢谢。”他声若蚊蝇地道谢。 穆惜文摆摆手,“好了,既然你们都到了,作为东道主,我带你们去整个安阳县最有名的酒楼接风洗尘!” 徐文郎有些好奇,虽然他不认为一个小小的安阳县会有什么特别出名的酒楼,但看在阿文的面子上,他还是对她口中的酒楼升起了一丝好奇心。 几人很快来到悠然居外。 “悠然居?”徐文郎缓缓念出这几个字,“我怎么觉得有些耳熟呢?” 唐钦风在一旁接道:“好像泰安府也有一个悠然居,这两个月异军突起,直接打败宝德福成为泰安府最有名的酒楼。 它就开在东街,那天我们下山去买《勤学报》,不是看到有家酒楼外排了很长的队吗?那应该就是悠然居。” “哦,安阳县竟然也有悠然居?”徐文郎有些好奇,转头看到穆惜文高深莫测的表情,一道灵光瞬间闪过,他张着嘴说:“难不成,泰安府那家酒楼就是你开的?” “徐兄可真是慧眼识英雄!正是区区在下了。” 他伸出大拇指,一脸钦佩地跟在穆惜文身后走了进去。 一踏进悠然居,三人都目露赞赏,待进入雅间之后,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没见过世面”的震撼表情。 唐钦风举止克制;苏冶虽然震惊,但性子内敛;徐文郎就不一样了,他跟个小孩一样在雅间里东看看西看看,一会儿摸摸花卉是不是真的,一会儿又点评起那些丹青来。 “妙!阿文你真是个妙人!”他的神色十分感慨,“幸好今天我拼着被老头子打一顿也没有回燕州,不然我哪能结识到阿文你这么有意思的人?” “你家在燕州?”不止是穆惜文,就连唐钦风等人也十分吃惊。 “对啊,咦?我没有给你们说过吗?”徐文郎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老头子还想叫我元旦回家,拜托,一来一回就是一个月的车程,我哪有时间。他当初把我赶到泰安府来,不应该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嘛。” 之后饭菜上桌,徐文朗又是好一阵夸奖。钦清风和苏冶也对悠然居独特的吃食赞不绝口。 一顿宾客尽欢、谈笑风生的宴席后,穆惜文将场所留给了魏子隐四人,她又前往黄府,打算向黄萤枝道谢。 今日初黛胭脂铺的生意如此火爆,肯定少不了黄萤枝背后的宣传打点。 来到黄府见到黄莹枝,她的脸色果然肉眼可见的变得莹润了许多。 “多谢黄小姐的宣传了,日后初黛胭脂铺再研究出新的产品,一定给黄小姐送上一份。” 黄萤枝捂着帕子低笑起来,“小女子不敢居功,还是因为穆东家的脂粉效果实在太好。小女子只是在元旦之时,擦着脂粉和闺中密友约会了一番。 她们好奇我最近用的什么脂粉,我才顺水推舟宣传来一下,实在当不得穆东家这声谢。”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穆惜文便动身回了西河村。 返回西河村后,穆惜文将手下几个重要的人全部召集起来,打算开一个新年动员大会。 众人很快聚拢。 穆惜文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地说:“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去年大家都十分努力,当然我们的努力带来的成就也是十分明显的。新年新气象,在新的一年,我打算继续扩大初黛胭脂铺的规模。 安阳县并不是我的目标,胭脂铺更广阔的客户群体是在泰安府。基于目前店铺越来越多,我们的人员安排也会出现一定的调动。”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年新气象 “悠然居还是由老罗和素衣负责,也希望你们能为之后的分店培养出更多优秀的东家来。万民学堂会不断扩修,暂时都交给我爹管理。万通镖局的负责人更换为穆富阳和郑立。” 穆惜文转头看向穆富阳,说:“经过前面几个月,万通镖局基本已经有了固定的客户和押镖路线,富阳哥,新一批镖师你这边也基本训练完了,正好下次就可以带他们上路历练一下。 之后我们还会逐渐打开道路,去往更远的地方。你的武力值算是所有人中最厉害的,所以让你进入镖局正合适。不过你毕竟没经验,以后有什么事都记得跟郑大哥多请教,多商量。” 两人都认真地点头。 “至于老屠……”她有些为难地问,“老屠,你是想在安阳县还是去泰安府?镖局的规模不断扩大,至少基本武器需要配备好,我还有好几个意见想和你提提,看你能制作出对应的武器不。” 按照穆惜文的想法,制作武器,特别还是大规模制作武器这种事,自然是在没多少人烟的地方进行比较好。 但根据她的慧眼,她早就看出屠苗和罗素衣这对欢喜冤家有点情况。素衣要去泰安府管理悠然居,如果她硬是将老屠留在赵庄村制作武器,会不会太“黑心老板”了一点? 被点到名的屠苗没有说话,他下意识转头看向罗素衣,谁知对方也在看他。 两人视线一交错,都双双有些狼狈的撇开头去。 穆希文十分上道的问:“素衣,你觉得呢?” 罗素衣心虚地一眨眼,“问我干什么?他爱去哪去哪。” 说了这话,屠苗垂下头,有几分低落地说:“东家,我想待在泰安府。” 作为一个十分人性化的老板,穆惜文点头同意了。 然后,她接着道:“善林书肆那,安阳县还是由徐大哥自己照料,泰安府那边则由杨光和穆建勇负责。希望你们能积极发挥所长,为我们的《勤学报》开辟更多的精彩板块。” 杨光深受感动地回应,穆建勇则挺直胸膛自信满满。 “初黛胭脂铺我打算交给周长河。长河哥,元旦过后我打算在泰安府开一个新的胭脂铺,那就交给你了。泰安府情况复杂,不想安阳县人员简单,麻烦你多操心了。” “我会的。”周长河郑重点头。 “风铃草鲜花厂交给穆杏儿。杏儿,你虽然年纪小,但毕竟在老罗那学了这么久,我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好鲜花厂的事。如果有不方便处理的,就去找我娘,没人敢找她的不痛快。” 穆杏儿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眼神中全是孺慕之情。 “好了,初七之后,大家各司其职,加油!” 众人学着穆惜文的样子,将手掌重叠到一起,然后,用力往下一摁。 “加油!” 所有人都在欢声笑语,对未来充满希望。 时间很快就到了初八,该去泰安府的几人也早早就起身了。穆惜文打算在家里多陪穆岳和赵氏几天,顺便趁着空闲多研究一些脂粉出来。 有了一定的流动资金后,安阳县内的其他的万民学堂也陆续修建起来,穆惜文的第一个支线任务也顺利完成。 到了十五这天,因为魏子隐即将开学,穆惜文便动身与他一道返回泰安府。 她怀着雄心壮志而归,打算在这大刀阔斧,提前展望自己未来泰安府首富的美好日子,不想返回的第一天,周长河就给她带来了一个噩耗。 “什么,你说泰安府出现了一个‘捧景胭脂铺’,里面卖的正有杨太真红玉膏?”她愕然地看向周长河,脑中瞬间就浮现出王佩云伪善的面容。 “对。”周长河的面色十分不好看,他沉着脸,语气深沉地说:“不过换了一个名字,叫‘换颜’,他们宣传的口号也是说‘比杨太真红玉膏’效果更好的脂粉。我私底下找人买了一瓶‘换颜’,效果——” 他抿了抿唇,十分无奈地说:“成效几乎和杨太真红玉膏一样,都是主打润肤、祛斑、美颜、抗老,但效果确实比红玉膏更突出。‘换颜’一出,很多杨太真红玉膏的忠实客户都被它吸引走了。” 穆惜文皱起眉,“那换颜还有吗?我拿去检验一下。” “有的。”周长河拿出一个瓶子,穆惜文轻轻撇了撇嘴,包装都如此相似,抄也不抄得用心点。 因为屠苗之前说想留在泰安府,加上穆惜文再一琢磨,她在泰安府也需要有一个大型鲜花厂,便十分阔绰地在城外七水村购买了一块十亩的田地。 这里变成了穆惜文的秘密基地,她在这里为屠苗开了一个打铁铺。 来到秘密基地,穆惜文将“换颜”内的膏体倒出来,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发现里面的成分确实和杨太真红玉膏一模一样。 她小心地在手臂上擦拭了一点细腻的膏体,效果立竿见影。 她满腹心事地蹲在地上,看着手腕上的膏体沉默不语。 一模一样的成分,为什么换颜的效果会比杨太真红玉膏更好呢?是她疏漏了哪里吗? 第二天一早,穆惜文乔装打扮后来到了捧景胭脂铺。 捧景胭脂铺和初黛胭脂铺隔街相望,前几天,初黛胭脂铺门庭若市,爱美的女子几乎要挤爆胭脂铺的门。 但今天,初黛胭脂铺却十分冷清,与对面摩肩接踵的捧景胭脂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穆惜文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从一众女子中挤了进去。 穆惜文扫了一眼,捧景胭脂铺内售卖的胭脂水粉几乎和初黛胭脂铺一样,只是换了个名字重新包装。 但从这些女眷全都抛弃初黛胭脂铺而来这里争夺可以知道,即使是一样的脂粉,但这里的效果一定是比初黛胭脂铺更好的。 穆惜文的心沉到了谷底。这次和悠然居菜品被抄袭不一样,毕竟吃的饭菜那是肉眼可见的,一不一样普通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三。 但胭脂水粉不同,市场上能流通的脂粉就这几种,客人们也单看效果。如今捧景胭脂铺的脂粉效果更好,她们自然就拥护捧景胭脂铺。 第一百二十九章 爱哭鬼444 穆惜文正低着头琢磨着应对的办法,前头突然响起骚乱声。 “佩云小姐来了,大家快让开。” 穆惜文应声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身着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的王佩云。 她莲步轻移,行走间裙摆扑出一层层淡薄如清雾的幅度。盈盈不足一握的腰间系着一条鹅黄色的腰带,更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 袖口处绣着的淡雅兰花更是衬得她十指如葱,如玉的耳垂上带着淡蓝的缨络坠,缨络轻盈,正随风轻轻摇曳。 看着那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的脸颊,穆惜文瞬间皱起了眉头。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几个月前在她因为任务失明而失明时,她那时看见的王佩云一脸土色,整个人憔悴不堪,皮肤状况也十分的不好。 如今不过四个月的时间,她不仅恢复了之前的美貌,甚至还更上一层楼了。 她的眸色幽深起来,不由自主地揉搓着自己的手指。 “444,”她在心底呼唤了一声,“你之前不是说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王佩云身上的诡异之处吗?现在证据来了。” 脑海中的444一个激灵,【什么证据?】 捧景胭脂铺内众人的恭维声不断在穆惜文耳边回荡。 “呀,看佩云小姐这脸,水嫩嫩的,就是用了换颜。” “肯定的,听说佩云小姐还是神医呢,肯定有独家秘方,她肯把秘方拿出来让大家使用,真是人美心善啊。” 王佩云捂嘴轻笑,“大家说笑了,不过这个换颜的效果却是真的,大家也看到效果了。知道大家都催得急,所以我这次又带了五十份过来。这五十份啊,效果更好哦,不过价格也要贵一点,一盒需要三十两银子。”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又热烈起来,女眷们都纷纷出手争抢。 能来东街消费的都不是穷人,为了美,区区三十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手的。 穆惜文眼疾手快地抢了一盒换颜,虽然心痛那三十两银子,但想到即将露馅的某人,心痛的感觉稍稍减缓。 “这就是证据。” 【额……】444卡了一下壳,【虽然抄袭这种事确实一看就有问题,但这个也不能当证据呀,万一是手下的员工将配方泄露了呢?】 虽然444也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它也没办法,中枢系统对于入侵者的判断十分严苛,如果它上面证据也拿不出来,就这个冒冒失失去找上报,肯定会被骂的,到时候被666它们嘲笑了可怎么办? “你别慌,上次悠然居的事我拿不出证据,但这次就不一样了。我需要你检测一下这个换颜的配方成分,我怀疑里面有某种不属于这个位面的物质存在。” 444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不可能?!怎么会有不属于这个位面的物质存在?】 “所以需要你检测一下呀,我已经检测过了,换颜和杨太真红玉膏的成分一模一样,但偏偏效果却强上许多,这一定有问题! 但是我怎么检测也不能发现那导致两种脂粉效果迥异的物质是什么,所以才怀疑这种物质是王佩云身上绑定的诡异系统携带而来的。” 见444还犹犹豫豫地在那扣脑壳,穆惜文一摆脸色,“你干嘛?之前还说拳打666,脚踹888,现在都有其他系统来挑衅你了,你都不敢反抗?就你这样还妄图登顶呢?就一辈子吊车尾被其他统嘲笑!” 444的脸蛋人性化地挣扎了一下,最后一咬牙,【行,我可以检测,不过需要耗费100积分。】 还欠着账的穆惜文肉痛不已,只能故作大方地说:“随便测。” 不过一秒钟,穆惜文还沉浸在自己又多欠了一百积分的悲痛中时,444沉重又难以置信的声音便响起了。 【竟然,真的有其他系统入侵了!天呢,我以前从没听过这样的事!妈呀,怎么办?怎么办?它是谁?它会不会想杀我?】 因为早就有所预料,所以穆惜文看到这个消息还算淡定,她安抚住明显手足无措的444,“以前你从来没有听说过有系统入侵任务世界的消息吗?” 444稚嫩的声音满是崩溃,他抱着头大叫:【没有,从来没有这种事!666和888他们经历了这么多个任务,世界从来没有听他们上报过会有入侵系统的事。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碰到的第一个任务世界就发生了这种事!】 【呜呜呜,怎么办啊?是谁在搞我啊?】 听见444抽噎的声音,穆惜文颇感头疼,不得不安慰起她的新手系统。 “乖啊,没事儿,你不是说你是最厉害的吗?没有其他统敢来你的任务世界和你作对。他们就算来了又怎么样,你这么凶残,肯定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呜呜,可是我害怕……】脑海中那泛着金光,看不清形态的物体缩在角落抱成一团,害怕得瑟瑟发抖。 穆惜文的语气越发的温柔,“没事没事,有我在呢。你先回去找中枢系统报备,他们肯定有办法。” 小团子颤抖的身体一顿,猛地抬起头来。虽然看不清它的表情,但穆惜文就是直觉对方周身的空气都欢快了起来。 【对哦,还有中枢系统呢。宿主你在这等着,我先回系统空间去。】 说完,穆惜文脑海中的小团子就以八百码的速度消失不见了。 真是个小孩子……穆惜文摇摇头,默默原谅了444之前过河拆桥的行为。她跟个遇事只会哭鼻子的小屁孩计较什么呢? 它什么也不知道,只会抱着腿可怜巴巴地哭。 444这一消失就是三天,回来之后也不吭声,如果不是穆希文察觉到自己脑海某个偏僻的角落中多了一个缩成一团的小团子,还不知道它已经返回了。 对方这副生无可恋的表现,让穆惜文心中有了不太妙的预感。 她戳了戳小团子毛茸茸的屁股,“444,怎么了?” 444转过身来,原本金光灿灿的身体黯淡了许多。他有气无力地说:【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第一百三十章 系统拟真形态 穆惜文顿时咯噔一下,急忙追问道:“不是,你什么意思?你不是回去上报中枢系统了吗?难道他们也没有办法?” 这次是人性化的叹了一口气,低下头闷闷不乐地说:【中枢系统查了三天告诉我,他们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将整个位面的任务系统全部排查之后,也没有发现到底是谁入侵了我这个任务世界。 所以现在只能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和入侵系统对抗。最后中枢系统只是告诉我,能够给你一个补偿的机会,为了表达任务空间的歉意,你可以向任务空间随便提一个要求,我们会尽量满足你。】 “没有排查到入侵系统?”穆惜文重复着这句话,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王佩云那边应该还没有察觉到你的存在,否则按照她的性子,一定沉不住气。还好还好,现在她站在了明面上,我们则躲在背后。” 听了穆惜文这番话,444也勉强打起了精神。【对,虽然我拿那个入侵系统没有办法,但是它肯定也拿我没有办法。我们抢占了先机,可以在背后使阴招。】 穆惜文翻了个白眼,没有纠正444胡乱的用词。 “王佩云加在脂粉中的物质到底是什么?对人体有害吗?” 【没有害,相反还十分有益。那是系统空间特别出品的灵泉,拥有美容养颜、增强体质、清除毒素、治理百病的作用。是十分难得的奖励,就连666和888他们的宿主也很难获得这个灵泉。】 穆希文瞬间计上心来,那双大大的眼睛中闪动着狡黠的灵光。“中枢系统也没法对付那个入侵系统,但可以给我一个补偿对吗?” 【对。我跟你说——】444嗒了一下嘴,还想继续吹嘘灵泉的作用,好叫一直小瞧它的穆惜文瞧瞧系统空间的厉害。 “好,”她斩钉截铁的说,“那我就要这个灵泉!” 444剩下的话瞬间堵在了嗓子眼里,他喉咙有些发哑的说:“这……这个吗?” “对啊,难道你们拿不出来?”穆惜文面露鄙夷,满眼的“就这?就这”。 444有些不服气地垫起脚,和穆惜文鄙视的眼神对视了一眼之后,它的气焰一下消失,只能缩头缩脑道:“那我回去给你报一下,不过我不保证啊。” 穆惜文低下头吹了吹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那个来历不明的入侵系统都能随便奖励宿主灵泉,你们这个正版任务空间怎么这么抠抠搜搜的?” 这话444就不爱听了,它恨不得跳起来打穆惜文的膝盖。但入侵系统这事毕竟是它们理屈,所以它最后只能勉强咽下那口气,不甘不愿地说: 【行,我会向上面说清楚你的诉求的。】 过了一阵,脑海中那个小团子的形象还是没有消失,穆惜文有些疑惑地反问:“干嘛呢?你怎么还不回去找中枢系统?” 刚刚还一脸傲娇的小团子顿时扭捏了起来,它戳了戳自己不存在的衣角,磕磕巴巴地问:【你之前不是触发了死亡倒计时后顺利通关,所以获得了一次特别福利嘛,那个奖励你想好要什么了没?】 穆惜文挑了挑眉,“怎么,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444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噔噔噔几步从远处跑近。 【你给我换个真实形态呗。这次回去我才知道。原来在宿主获得一定积分后,是可以选择将自己的系统带到真实世界的。 666这次的宿主将它变成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而888的宿主则将它变成了一款超炫酷的外表。】 444舔了舔嘴唇,整个圆嘟嘟的身形一闪一闪的向外面放着光,小小的眼睛中全是羡慕。 这下穆惜文是真的有些诧异了。听到中枢系统没法排查入侵系统时都处变不惊的她面露震撼,不可置信的说:“你还可以变成任意一项物品来到我身边?” 见穆惜文听进去了自己的意见,444开心不已,点着小脑袋不停地说:【对啊对啊。】 穆惜文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手,一脸真诚道:“我承认,我之前说话的声音是大了一点。” 444刚咧开嘴笑,穆惜文的下一句话就让它马上收回了笑脸。 “你能变成聚宝盆一样的东西吗?里面能源源不断地变出金银财宝来那种。” 【做梦呢。我只能变成符合任务世界的常理的某样物体。听说这个任务世界的人最崇拜的就是龙,你不如把我变成一条龙,那样我跟着你你也有面子是不是?】 穆惜文抽了抽嘴,除非她是想造反,否则弄一条龙出来,皇帝是杀她还是不杀她呢? 她冷酷无情的说:“建议无效,驳回。” 【嘤嘤嘤,那把我变成一头凶猛的老虎,老虎总是这个世界可以看到的东西了。那可是动物之王,多气派,以后你带着我森林里的猎物随便打。】 不得不说,穆惜文因为这个美好的提议心动了一秒,但很快她的理智又压下了心动。 老虎在这个世界虽然存在,但绝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它可是最凶悍的猛兽之一,如果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也没有办法解释啊。 看见穆惜文不为所动的表情,444就知道这个提议也被无情驳回了。它叹了一口气,忍让的说:【那我变成海东青怎么样?多帅气。或者是虎鲨?美洲豹?】 此时,穆惜文早已从捧景胭脂铺离开了,她正踏在前往七水村的路上。 进入村落之后,喧嚣的人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充满生活气息的鸡鸣犬吠。 一只狗妈妈带着三只小奶狗气定神闲地穿过小路,从穆惜文身边扬长而过。 穆希文瞬间心念一动。 “诶?狗这个东西在大魏朝十分常见,你不如变成狗怎么样,这样我把你带回去也不奇怪。” 脑海中的小团子顿时尖叫一声:【啊!不,我不要!你别想把我变成一条狗!被666和888知道了,它们不得嘲笑死我。】 穆惜文正待再劝几句,谁知脑海中的小团子就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不爱我了,你根本不在乎我的面子,你觉得我被嘲笑也是一件小事。】 穆惜文哪敢说话,只能昧着良心摇头反驳,“没有,怎么会?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宝贝。”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幼鸟与灵泉 趴在地上嘤嘤嘤的444悄悄分开五个手指,从指缝中偷窥穆惜文。 见她一脸愧疚、懊悔之色,444这才从地上弹起来,板着小脸不容置疑地说:“就变成海东青!我变成海东青以后还可以帮你传信呢,你不是很想养信鸽吗?以后有了我,连养信鸽的钱都可以省了。” 不得不说,444的话很精准地搔到了穆惜文的痒处。她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欣赏够了444惴惴不安的小眼神,终于点下了那高贵的头颅。 【耶!】 444欢快地蹦了起来,【我马上回中枢系统,将我拟真形态这件事和你要灵泉的事一起上报。】 说完这话,444便飞速消失不见。 穆惜文心想它可能会和中枢系统扯很久的皮,双方互相拉锯半天,因此很快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专心研究起新的胭脂水粉来。 事情也果然不出她所料,一连五天,444都没有出现。而在这段时间里,捧景胭脂铺已经彻底抢占了泰安府的市场,连初黛胭脂铺里的几个员工都被捧景胭脂铺挖走了。 周长河愁得夜不能寐,穆惜文却一反常态地悠闲放松,还宽慰周长河不要担心。 第七天夜里,穆惜文正收拾了东西准备上床,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撞击声。 她莫名心中一动,若有所察地推开窗,便见一只浑身披着雪白的软毛,身长不足一掌的鸟儿正在“嘟嘟嘟”地敲击着窗户。 小小的鸟儿一看见她,灵性十足地歪了歪头,柔嫩的喙中吐出“滴呖呖”的声音。 这鸟叫声一传入穆惜文耳中,便被自动转换为她听得懂的语言。 【看什么,你傻了吗?本统换个模样你就认不出来了?嘻嘻嘻,人类真傻。】 穆惜文勾起纵容的笑,然后哐地一声关上窗。 傻鸟,外面树上睡去你! 【诶?我还没进去呢?开门!开门!】 窗外又是锲而不舍的敲击声。 穆惜文静静等了一阵,444终于服软说好话之后,才懒散地打开窗。一开窗,那只白色的鸟儿便以闪电般的速度飞进来屋内,稳稳停在了穆惜文的枕头上。 它垂着翅膀,在枕头上来回走动,就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走了一会,它抬起那双黑色的爪子,用圆圆的眼睛怒瞪了穆惜文一眼,嫌弃地飞到了床榻之上。 穆惜文走近一看,白色的枕巾上赫然是几个黑色的爪印。 她握了握拳,算了,看它以后能帮自己送信的份上,忍了! “我的灵泉呢?”她抬头看着444,开口追问。 【跟一只鸟说话,你是不是傻?跟以前一样在脑海中跟我对话就行了。】 为了灵泉,穆惜文再次选择忍气吞声。 【灵泉已经发放了,你点进系统商城奖励一栏领取就行。为了你这个灵泉,你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劲吗?中枢系统一开始是不愿意补偿灵泉的,这个东西太珍贵,容易扰乱任务世界的发展。 但我跟它据理力争,认真地阐述了如果只有入侵系统有这个灵泉,而我们却没有,肯定会被绑定入侵系统的人毫不顾及地胡乱使用。那时候才是真的会扰乱任务世界的正常发展。 听了我的话,中枢系统也感受到了我的危险,所以特意批了最珍贵的一种极品灵泉给我,效果绝对比王佩云那个更好!】 “嗯嗯嗯,你真棒。”穆惜文心不在焉地迎合着444,全身心都投入到了灵泉中。 当她确定领取后,脑海中原本一片混沌的角落突然出现了一汪汩汩流动的泉水。 石壁的凹陷处有水流缓缓鼓动,逐渐凝结成一滴如珍珠般晶莹圆润的水珠。水珠顺着石壁旁连接的竹子,汇到石壁下方的山石上。 明明是一片混沌昏暗的地方,但山泉上方却闪落着点点星光,蒙着一层袅袅的飘渺云烟。 穆惜文一时之间被这美景慑住了心神。可能是她看得太过专注,一滴刚刚凝结出来的泉水本来正要滴落在竹子上,却在半途突然凭空消失。 穆惜文吓了一跳,那可是珍贵的灵泉,可别出了什么差池! 沉溺的心神瞬间收回,与此同时,她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指尖有些湿润。抬起手一看,一滴晶莹的水珠竟然在指尖欲坠不坠。 她条件反射般举起手指放在嘴里,舌头一卷,水珠便被吞了下去。 吞了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刚刚那个就是脑海中消失的那滴灵泉? 444瞧见穆惜文的动作,心痛地扑闪着翅膀飞起来,它大叫道:“你在干嘛?知道这个灵泉有多珍贵吗?一天才会凝结出一滴,你竟然,竟然就这样吞了!” 穆惜文顿感肉痛,“万一我忘了收集这滴灵泉,它会消失吗?” 444十分鄙视穆惜文这个包子,【不会消失的,它会汇聚在下面的山石上。要用的时候,只要心念一动,灵泉就会出现。】 因为今天的那滴灵泉已经被穆惜文自己误吞了,她也没办法拿出来做实验,只能报复性地一把抓住房檐上的444,然后狠狠捏住对方那柔嫩的喙。 444惊恐地扑闪着小翅膀,但是奈何它现在还是一只幼鸟,根本逃脱不了穆惜文的魔爪。 狠狠rua了一把444的软毛后,穆惜文扑到床上。“睡,明天就该去找王佩云拿回场子了!” 第二天,窗外还是灰蒙蒙一片。穆惜文有些眷恋地在温暖的被窝中缠绵了一阵,便利落的掀开被子起床洗漱。 洗完脸之后她抬头无意间扫过前方的铜镜,视线忽然一凝。 怎么感觉——自己变得更美了? 穆惜文有些自恋的捧起铜镜仔细照了照,发现果真不是她的错觉。 半年来,原来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身体已经被她养得丰盈健康的许多。加上她每天坚持锻炼,比之一般女孩子的柔弱,她更增添了一份英气之美。 但是因为她总是风吹日晒的在外面奔波,皮肤总归没有一般深闺女子那般细腻莹润。 但是今天…… 有些迟疑的上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软!”她心中惊叹。 “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她脑海中应时地出现这句诗。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逛青楼 莫非,这就是那滴灵泉的作用? 穆惜文不由得美滋滋起来,只是一滴竟然就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效果未免也太好了。 迫不及待进入脑海中看了一下,今天的那滴灵泉还没有凝结完成,她只好耐住性子,先赶往七水村。 这个季节恰逢梨花盛开,她打算将梨花采下来制作一款润唇膏,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这个。 一忙就忙到了晚上,等到终于得空歇息的时候,她进入意识空间一看,山石上果然有一滴凝而不散的灵泉。 她将临泉倒入一旁的清水中,待灵泉充分稀释过后,又将清水加入熬制好的杨太真红玉膏和梨花膏中,随后密封,等待灵泉被膏体充分吸收。 又是一晚,等第二天穆惜文打开红玉膏,便发现成型的膏体果然更加质地细腻。她轻轻涂抹了一点,效果果然比之前更好了。 揣着更新完成的红玉膏和最新研制的梨花膏,穆惜文自信满满地往初黛胭脂铺而去。 东街乃是富人聚集的地方,像这种地方必然少不了青楼妓院。而在从七水村往返悠然居的这条路上,恰好就有一条花街柳巷,名唤洒金街。 此时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其他街道两旁的其他店铺都关上了店门,唯有洒金街灯火辉煌,泛起一片暧昧、迷蒙的灯光。 为了出入方便,穆惜文日常都是做一身男装打扮。被灵泉洗髓过后,她的容貌变得更加通透、风流,挥着一把折扇,怎么看也是一个探扇浅笑的惨绿少年。 因此,即使她低着头,举着扇子挡着脸,在途经那挂着红绿灯笼、香气扑鼻的街巷时,还是被那些倚在栏杆上招摇欢笑的女子扔了满怀的手绢。 她有些无奈的抬头看了女子们一眼。 风流俊逸的脸从折扇中探出来,更是激起了那些青楼女子的热情招徕。 “哎呀,好俊俏的小公子,进来玩玩呀。” “姐姐们陪你玩游戏哦,这么俊美的小公子,不要钱陪姐姐们喝喝酒也是好的呀。” 作为从异世而来的穆惜文,她自然不会瞧不起这些无奈流落风尘的苦命女子。 她既不像这世间的男子一般,对这些青楼女子带着高高在上的亵玩和轻视;也不像这世间的女子一般,对这些青楼女子避之不及、鄙夷厌恶。 她双手抱拳,无奈笑道:“各位小姐姐们,不要逗我开心了。” 这副唇边带着几分宠溺浅笑的模样,更是击中了那些看遍薄情恩客人翻脸无情嘴脸的风尘女子。 稍稍一静之后,响起的喧腾声甚至比之前更盛。 满春院中,一个年约二五的女子正倚靠在栏杆边,她的身边,还有两位风姿绰约的女子。 若是以往,她是懒得同卖笑女子一般在门外招客的。但是今儿不同,绿芜病了,妈妈又不愿给她请大夫,她们几位只能拉下脸出门招客。 可是就跟满春院这个明显已经过时的老土称呼一样,她们都老了,比不得附近潇湘馆、群芳院、倚翠楼的年轻貌美女子。 更何况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还挥着手帕,热情洋溢地唤着每一位路过的客人,她们这几个老姑娘却只是僵硬地站着。 楼下形形色色的男子抬头一看,视线刚扫过她们,很快便被其他女子吸引了过去。 南霜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抿起的嘴角几乎拉成了一条直线。她的身旁,是一个穿着一件红色襦裙的女子。此时还是寒风瑟瑟的时节,她却连一件披风都没披,就这样露着藕臂撑着下巴盯着楼下。 她嘟着饱满的红唇,瘪瘪嘴说:“我说南霜,都出来接客了,你板着张脸给谁看呢?你瞧瞧,客人们都被你吓跑了。” 南霜的脸更加冰冷了,她眉关深锁,白净如雪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整个人都透出一股高不可攀的圣洁气息。 感受到这个气息,红裙女子更不服气了。 “好了醉琴,你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巴。南霜带着面纱呢,谁看得到她的脸。” 为首那个年约二五的女子一开口,醉琴只能嘟着嘴撒娇地摇着她的胳膊,说:“元荷姐,本来就是嘛。绿芜还病着呢,我们今天要是赚不到钱,妈妈肯定不会自己贴钱给她请大夫。” 被称元荷的女子也有些为难地咬了咬唇,虽然站出来招客了,可要真正踏出那一步,才是千难万难。她如何不明白南霜的痛苦,她同样的感同身受、备受折磨。 醉琴看了两人一眼,挥了挥手帕,满不在乎地说:“哎呀,知道你们两人心高气傲受不了,大不了我上呗,我们总要有个人主动嘛。 那些小贱蹄子可在外面等着看我们笑话呢,我们今天要是招不到客人,可不被她们嘲笑死了。”她说着,皱了皱鼻子。 南霜一颤,转头看向她,那双总是含着冰霜的冷淡眸子微微动容。 若是以往,醉琴一定会大声笑话她,但是今天不知为何,她飞快撇开脸,眨巴着眼睛,将眼底那抹淡淡的湿意眨得一干二净。 她掩饰性地探出身子望向楼下,一个嘴角含笑的俊美少年正出现在她视线中。她的双眸顿时一亮。 “诶,那个怎么样?穿的虽然不是太好,但看着也不是穷人,主要是长得帅呀。姐姐找个俊美的小公子献身,一举两得呀!看他这么乖的模样,可能还是我占便宜呢。” 元荷被她这不着调的话冲淡了几分心底的愁绪,她好笑地看向那个被醉琴看上的男子,眼底划过一丝惊叹。 “还真是个干净俊美的少年郎呢。” “是是!”醉琴顿时来了兴趣,见四周那些调情的女子全都是对着少年郎一人而去,她慌了神,生怕自己看中的鸭子飞了。想到这,她二话不说拎起裙摆就往楼下冲去。 “你干嘛去?”元荷着急地问道。 “抢客人!” 醉琴抛下这句话,不顾形象地从楼上飞奔下去。来到一楼,楼下稀稀拉拉坐了几个客人,那些正和客人们调情的女子瞥见醉琴,眼中不由自主带上来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其中一人不怀好意地问到:“哎呀,醉琴姐姐,你们今天招的客人呢?”说着夸张地一捂嘴,“不会一个都没有招到?”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三位绝色美人 按醉琴的性子,听了这阴阳怪气的话肯定要和这人一顿对骂,但现在她才懒得搭理对方呢。 出了门,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风神俊逸的身影。似乎是因为周围那些青楼女子大胆的话语,此时的他脸颊微红,露出一股纯情、青涩之感。 醉琴将自己的齐胸襦裙往下拉了拉,扭着不盈一握的细腰风情绰约地朝少年走去。 “这位小公子,不如进我们满春院,陪姐姐喝杯酒,聊聊天怎么样?” 少年似乎更加羞窘了,正在说些什么,四周就响起了其他青楼女子的嘲笑声。 “我说醉情你羞不羞,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脸,怎么好意思啊?” “对啊,小公子,你别理那个又老又丑的女人。来我们倚翠楼,全是青春水嫩的姑娘,二八年华都不到哦。” “知道见得不得人还和抢什么客人?面纱摘了当心吓死人!” 穆惜文本要拒绝的话堵在了喉中,她回头打量了一下跟前这个举止大胆的女子。 莫约二十二、二十三岁的样子,大半张脸被挡在面纱下,但露出的一双水雾雾的眼睛含妖含俏,水遮雾绕。红色的齐胸襦裙紧紧裹着她傲人的胸脯,腰间又系了一根金丝软腰带,更衬得她体态多情,惹人爱怜。 妖艳的红和她裸露出来的细腻莹白形成鲜明对比,整个人透出了十分的勾魂摄魄。 穆惜文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好一个妖娆美人啊! 再听听周围其他女子的嘲笑,又老又丑的女人?她们竟然将这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称为又老又丑的女人? 穆惜文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暴殄天物的愤怒之感。 她正沉浸在美人的风情之中,不想让美人突地一动,将她拉了一个趔趄。下一秒,她便感觉自己的手臂碰触到了一个柔软丰盈的地方。 “小公子,”美人歪了歪头附在她耳边,娇声说,“进来陪姐姐喝一杯酒,怎么样?” “好……好啊。”她晕晕乎乎地被美人拉进了一间花楼中。 身后,其他青楼的女子见这么一位俊俏的小公子,竟然真的被醉琴那个丑女人骗走了,全都气得跺脚大骂。 返回满春院,醉琴又碰到了那些直白的打量目光。她一挽身旁小公子的手,抬着下巴趾高气扬地对出门前嘲讽她那个女子冷哼了一声。 穆惜文被美人三两步拉到了二楼一间厢房内。 “南霜,摘下面纱,今天可千万不能让这个肥羊跑了,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美人大咧咧的话令穆惜文无奈地扶额,但是一抬头,她顿时就呆住了。 一个身穿淡蓝色烟沙碧霞罗的女子正对着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她眉如翠羽,齿如含贝,整个人通透、清雅,气质如兰。 她脸上的妆容有几分浓厚,带着青楼女子特有的轻佻,但她的气质却又是这么的清雅,仿佛她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暧昧氤氲的地方,而应该捧着一卷书,坐在窗边静静地读。 女子的气质尚算温和,但另一个背对着她的女子,则是浑身泛着止不住的冷气。 似乎是察觉到穆惜文的目光注视着她,她的背影僵了僵,终于还是摘下面纱缓缓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冰冷绝艳的脸。 她穿着一件紫色的翠水薄烟纱,纤细的脖颈露出来,就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般。 脸上未施粉黛,头上也没有任何的珠钗。她就这样静静地在石阶上伫立着,衣袖飘飘,一身清冷,长而卷翘的睫毛下是满目冰霜。 穆惜文僵硬地转动着脖子,三个各不相同却同样国色天香的绝色美人站在自己面前,她一下子被这美摄住了心神。 这副看傻了的模样无疑很好地安慰了醉琴的心,她笑嘻嘻地将穆惜文一把推到椅子上坐好,而后突然凑到穆惜文的颈边,疑惑地说:“你好香呀,怎么比我还香?” 穆惜文被吓了一跳,连忙捂着脖子往后退。 “醉琴!”元荷低低喊了一声,“没想到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哪里是什么俊俏的小公子,分明是一个女扮男装的美娇娥,你快别调戏人家小娘子了。” 醉琴“呀!”了一声,连那个冰山一样的美人也将打量的目光移到了穆惜文身上。 穆惜文遮挡脖子的手一僵,虽然她也没想瞒天过海,但自认为伪装的技术还是挺好的,这位美人是怎么一眼就瞧出她的真身的?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穆惜文的防备,元荷浅浅一笑,“小娘子不必紧张,妾身不过是因为身在脂粉群中,所以对女子敏锐了一点。不过你的伪装还真是厉害,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既然被看出了真身,穆惜文也不掩饰了,咳嗽一声,问道:“既然几位美人已经知道我是女儿身了,可否放在下出去呢?” 醉琴软倒在桌上,娇笑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不管是男是女都有意思。外面那些良家妇女见了我们这些青楼女子,都恨不得上来吐两口唾沫,你竟然还这么温柔地和我们说话?” 穆惜文搔了搔鼻子,没有说什么“人人平等”的废话,不说这个名叫醉琴的,但看另外两位女子通身的气派,就知道她们一定是有一番难以诉说的际遇。 未经他人苦,何必劝他人善。在这些遭遇了磨难、痛苦的人面前宣称平等、自由才是可笑又可恨的事。 “难得可以一次看见这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对待美人总是会多几分宽容的。” 这下不仅是醉琴,连冷冰冰的南霜都被逗得轻轻弯了弯嘴角。 醉琴更是乐不可支地趴在桌子上,咯咯咯笑着。“哈哈,姐姐我都好多年没听人叫我美人了,天天都是喊我丑女人、老女人。嘁,她们到我这年龄肯定比我丑多了,不知道得意什么。” 她愤愤不平地说着,忍不住上手掐了掐一脸乖巧的穆惜文。 “还是你有眼光——哎呀,你这小脸可真嫩,要是刚刚摸了你的脸,我肯定不会把你错认成那些臭男人,他们哪有这么香这么软。” 第一百三十四章 “美人计” 穆惜文眨巴眨巴眼,扫过三位美人的脸,确实看到了岁月在她们脸上的雕琢。 气质清雅的女子年岁应该是三人中最大的,她虽然还是那么的有气质,但眼角还是不可避免地爬上了一丝细纹。 也对,这个年头的人大多都不长寿,世人多在十五六岁结婚生子,更有甚者十二三岁就嫁人了。而青楼女子大多老得快,毕竟身体受损,又不能得到足够的休养。 看着眼前三个明明正值一个女人最青春貌美的时候,却被称为老女人的美人,一个念头在穆惜文脑脑海中升腾而已。 “不过你还是在这多待一会,要是这么快就走了,岂不是叫那些贱人看笑话?她们还以为我没魅力呢。” 说着,醉琴大大咧咧的声音突然变得期期艾艾起来,“那个,看你也不是穷人,看在三个美人姐姐陪你喝酒的份上,你——” 她眨着一双含情美目,可怜巴巴地看着穆惜文,穆惜文差点色令智昏地伸手掏钱,幸好理智在最后关头制止了她。 “我没喝酒呀。”她小心地说。 “别这么小气嘛,我们可是三位美人陪你哦。要知道这种机会有多难得。元荷姐,南霜,你们说句话呀。” 元荷端着温柔的笑给穆惜文倒了杯茶,“既然是位小娘子,那今天就不喝酒了,娇滴滴的小娘子醉在洒金街可不安全。”说着,将茶杯递到穆惜文嘴边。 看着美人温柔的笑,穆惜文脑中一片浆糊,晕晕乎乎就喝了一口茶。 当然,她敢喝也是因为灵泉早已将她的身体洗髓,就算茶中真的有药,她也不惧。 见她喝了茶,元荷嘴边的笑更深了。“小‘公子’喝了我们满春院的茶水,是否能看下妾身们陪你寻欢作乐的份上打赏一二呢?” 一旁的南霜虽然羞耻得雪白的脸都红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请小公子赏赐一二。”说完这句话,那双含着冰霜的眸子中氤氲起一层水雾,似乎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穆惜文毕竟没喝酒,脑子很快就清醒过来。她环视了一圈三位美人,心中诧异非常。 若说醉琴会厚着脸皮问她要钱,她还可以理解,毕竟人家干的就是这种娱乐消遣性质的工作,她们陪笑,客人掏钱,天经地义。 但是端庄清雅的元荷与冷艳自傲的南霜也这么“咄咄逼人”地开口问她要钱,就有些奇怪了。 就这短短几分钟的相处看来,两人的性格,特别是南霜的性格,是孤傲自持的。今天这起强买强卖,按她的性子肯定是不屑要钱的。 想到自己的计划,她沉吟了一下,开口说:“我可以给你们十两银子,不过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三人双眼一亮。以前的她们肯定看不上十两银子,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们已经许久没开张了,能赚到十两银子,绿芜的药钱也有了着落。 再说了今天这遭也是她们三人坑了这个小娘子一把,人家被强拉进来,喝了一口茶就折了十两,怎么看都是她们赚了。 醉琴率先点头,“行,你说,姐姐能做到的肯定做。” 她摆出一幅视死如归的表情,穆惜文有些失笑,“放心,不会为难你们,相反,这还是一件好事呢。不过你们在帮我这个忙之前,还需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元荷点头,“你说。” “看三位美人的样子,应该不是缺钱的人才对,怎么会对这个区区十两银子这么在乎?” 三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无奈、萧索之色,南霜的脸色更是瞬间变白。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连之前一直很闹腾的醉琴都低下了头。 就在穆惜文以为三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开口时,元荷敛下眉眼,轻呷了一口茶,语气淡淡地说道:“也没有什么其他原因,不过是因为我们三人之前积攒的钱财不够,如今年老色衰,手头紧。 恰逢前几日一个姐妹生病了,妈妈不愿给她请大夫,所以我们才想来赚个看病钱罢了。” 元荷这话一看就是半真半假,依照她们的姿色,年轻时肯定名满泰安,怎么可能如今竟会穷酸到连个看病钱都没有。 但穆惜文本身也无疑打探她们的秘密,只是想和她们合作罢了。 她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继续道:“实不相瞒,我乃是一家胭脂铺的东家,不知你们可有听说过,就是洒金街过去拱辰街上的初黛胭脂铺。 最近新开了一家捧景胭脂铺,将我的客源全部抢走了。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闭关研制新的胭脂水粉,立志要做成泰安府第一胭脂铺。” 听到穆惜文竟然是个女东家,三人都目露震惊。 醉琴捧着脸一脸看稀奇地盯着她,“天呢,你竟然就是初黛胭脂铺的东家。女子,竟也可以出门做生意吗?”南霜抿抿唇,眼中也流露出羡艳。 唯有元荷稍显淡定一点,她思考了一下,问:“所以,小公子你难不成是想叫我们姐妹几人为你宣传你的胭脂铺?” 穆惜文眼中滑过赞赏,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对,这就叫‘美人计’,还有什么比美人更赏心悦目的呢?” 醉琴显出几分跃跃欲试,元荷却依旧十分冷静。 “小公子,不是我们不愿相帮,只是我们姐妹几人在这洒金街名气不显,恐怕并不能帮小公子达到宣传的目的。” 穆惜文自信地摇头,伸手从怀中掏出带来的杨太真红玉膏和梨花膏。 “你们不如先试试我这个胭脂水粉再说,我敢保证如今市场上没有哪一种胭脂水粉的效果比我这个更好。” 前几日初黛胭脂铺风头正盛之时,她们这些花街柳巷的姑娘,自然也听说过它的名声。 据元荷所知,隔壁倚翠楼的依丹、潇湘馆的乐菱,都曾在初黛胭脂铺购买过胭脂水粉。只不过后来初黛胭脂铺的风头都被捧景胭脂铺抢光了,依丹和乐菱也就转投了捧景。 元荷三人没有用过初黛胭脂铺的胭脂水粉,更没有用过捧景胭脂铺的胭脂水粉,毕竟这个价格对现在的她们来说,实在太贵了。 元荷接过穆惜文递过来的杨太真红玉膏和梨花膏,用清水卸去妆容后,在南霜和醉琴担忧的眼神中轻轻涂抹上膏体。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有趣的女子 随着那莹白色膏体慢慢在脸上化开,她觉得自己的肌肤都在呼吸一般,脸上原本因为多年来浓妆素抹留下的厚重感都减轻了不少。 她有些惊奇地转头看南霜二人,却从二人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叹。 醉琴指着她的脸,有些结巴地说:“元荷姐,你的脸细腻了好多,肉眼可见的变得莹润了。” 元荷微瞪双眼,虽然知道两人必然不会骗自己,但心底还是难以相信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她有些失态地转身取了化妆桌上的铜镜。 对镜一照,模糊的铜镜上映出一个明明那么眼熟,却令她感到有些陌生的脸。 那似乎是——三年前的她? 如今的她二十八岁,在一些成婚早的地方,甚至都是当奶奶的年龄了。 即使知道容颜易老,即使她也不愿以色侍人,但沦落风尘之后她也明白,只有保护好自己的脸,她才有一定的自主权。 因为她的才华和美貌,妈妈才愿意让她当清倌,让她待价而沽,让她依旧在这风尘中守着自己那可笑的傲骨。 一旦容颜不在,她便会失去价值,沦落为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而如今的她,正面临着这样的可怕境地。自从三年前她过了二十五岁之后,即使再怎么保养,她也阻止不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道斑驳的痕迹。 自那以后,原本风光无限、万人追捧的她慢慢被其他更年轻漂亮的姑娘取代。 南霜与她的情况有些不同,如今二十二岁的她从未在客人面前摘下面纱过。 醉琴也曾短暂地风光过,曾经一度还是取代她成为满春院花魁的最热门人选。可惜…… 三人际遇不同,但如今却面临一样的困境,那就是风光已逝,容颜不在,妈妈已经明里暗里多次要求她们成为红倌接客了。 她们三人硬撑过妈妈的一次又一次强迫,无视了满春院其他姑娘的奚落,却在绿芜生病却无法看病时彻底跌碎了心中的骄傲。 只要成为红倌,便是一步步跌落深渊。红倌只有拍卖初夜的时候才有价值,初夜一过,妈妈叫你接什么客就得接什么客。 原本,她们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只等今天踏出这一步,从此便在万丈深渊中沉沦。 元荷有些愣神地抚上自己的脸,久久回不过神来。 醉琴看着元荷陡然年轻了好几岁的脸,猛地一把扯住穆惜文的衣袖,神色有些狂热地追问:“小公子,你这个脂粉能祛疤吗?” 穆惜文心下道了一句难怪,“要看伤疤的眼中程度。杨太真红玉膏是主打润肤、祛斑、美颜、抗老,如果是比较浅的伤疤,经年累月的涂抹或许可以消除,但效果也不可能太快。” 虽然是这样,醉琴眼中还是射出来惊喜的光芒。她抓住一瓶红玉膏,就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穆惜文耐心地给她讲解着使用方法,“这个红玉膏的效果你们也看到了,我就是希望你们能帮我多宣传宣传,有目共睹的效果比我口头宣传有用多了。” 从愣神中恢复的元荷默默打量着细心又温柔的穆惜文,眼底晦暗不明。 在对方取出十两银子打算离开时,她突然开口叫住了对方。 “公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接手这满春院?” 穆惜文起身的姿势一顿,抬头看向那个聪慧的女子,“元荷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醉琴和南霜也诧异地看着元荷,她没有向两人解释什么,只是用那双沉淀着岁月,包含着智慧的眸子直勾勾盯着穆惜文。 “公子慧眼,应该能看出来满春院经营不善,特别是在周围这么多青楼的冲击下,已经快要开不下去了。 这些年满春院的许多年轻貌美的姑娘都被倚翠楼、潇湘馆、群芳院等几个大的青楼买走,只剩下我们这种年老色衰的,或是颜色不显的女子。 如此生意越发的艰难,妈妈也早就生了要卖掉满春院的意思,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愿意接手的人。” 穆惜文轻轻敲了敲桌子,不动声色地表示:“那元荷姑娘为何会觉得我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呢?” 醉琴因为穆惜文的这句烂摊子有些变色,元荷却毫不动怒。 “因为买下满春院,才能使公子利益最大化。如果你成了满春院的东家,以后满春院里姑娘就是你最好的宣传者。 以后初黛胭脂铺有了任何新研发出来的产品,都能利用院里的姑娘推广出去,不用再跟今天一样费心费力地寻找愿意当试验品的人。再有——” 说到这,元荷收敛了自己原本低调的姿态,她微微抬起下巴,神色中透出几分睥睨之态。 “公子应该可以看出我们三人容貌乃是上层,只要用初黛胭脂铺研制出来的胭脂水粉保养得当,恢复了昔日的容光,那我们必定能为公子里赚到大笔的银子。今后财源滚滚,满春楼一跃成为洒金街之首,也是指日可待的。” 她的语气中充满自傲,那微微上挑的眼角没有丝毫蛮横之感,反而让穆惜文感受到了一股迫人的气势。 穆惜文心中更是惊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落败的青楼中竟有这么有气场、有风姿的女子存在,不知道这般女子流落风尘前,究竟有着怎样的遭遇。 想到这,她勾起双唇,目露赞赏地拍了拍手,“元荷姑娘可真是令我惊讶。不瞒你说,我确实是对你来了兴趣。” 是对元荷来了兴趣,而不是对满春院。 毕竟将满春院的姑娘当作胭脂水粉实验者这件事,对穆惜文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她有这个自信,只要这次能将初黛胭脂铺的名号打出去,今后必定客似云来,多得是人求着要一试新品。 元荷藏在衣袖内的手紧张地握起来,她的直觉告诉她,能改变自己和好姐妹命运的时机就在眼前,只看她能不能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有些激烈的心跳,扬起一抹无可挑剔的笑,“那公子是否愿意为了小女子买下这家满春院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三人的身世 穆惜文好整以暇地靠坐在竹椅上,“为了元荷姐姐以及醉琴姐姐、南霜姐姐买下这家满春院,只是——” 她拖长声音,在三人殷切的目光中打了个弯。 醉琴最是沉不住气,急急忙忙问道:“只是什么?买下这家满春院不贵的,只要八千白银即可……你别觉得八千白银贵,姐姐我最风光的时候,多少富豪想见我一面都要至少五百两白银。” 她有些嘚瑟地伸出五根纤纤玉指,“大不了之后姐姐我辛苦一点,多露几次面帮你把钱赚回来。” 穆惜文却摇了摇头,“钱不是问题,莫说八千白银,在我心中,三位美人姐姐价值千金、万金。唯一让我迟疑的,是几位姐姐的身份。别说你们都是什么普通的风尘女人,我的眼神还没瞎到这种程度。我可不想花钱买回去一个麻烦。” 三人瞬间沉默下来。 从窗外吹进来的风晃动了烛光,昏暗的影子在墙壁上跳跃着,就像在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 元荷的眼睛从垂头不语的醉琴与南霜身上划过,那双淡然的眼中倏忽燃起了一抹孤注一掷的坚定之色。 她抬起头,用流水一般温柔的眼波看着穆惜文。 醉琴和南霜都从元荷花的表情中看懂了她的选择,两人心中一颤,可是却只是惶然地不知该怎么办。 “我的身份,我想公子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乃是罪身。我爹曾是顺平十五年的礼部左侍郎,十年前,因为忤逆圣上,陛下将我家抄家,男子流放涂州,女子投入贱籍。自此,我便来到了满春院,至今已有十年的时间。” 元荷在说这番话时,语气和表情都十分淡漠,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她没有停顿,也没有任何伤感,接着道:“因为我爹与当时的刑部尚书、泰安府知府是好友,所以刑部尚书暗中操作了一下,将我送到了泰安府。正是因为当时任泰安府知府的谢大人暗中的保护,我才度过了最初那段艰难、狼狈的时光。 后来,我逐渐显露出非凡的才情,而清倌向来比红倌更值钱,满春院的李妈妈为了利用我赚更多钱,便竭力将我捧成了清倌头牌。即使后来谢大人任期满调去了别的地方,我依然稳稳当当地当着我的满春院花魁。 后面的故事也十分乏善可陈,我虽然才情不减,但容貌却逐渐老去,加上其他青楼来势汹汹,满春院慢慢失去了竞争力。洒金街多的是有才情又年轻貌美的姑娘,以前竞相追逐我的客人也纷纷转投了其他青楼的花魁头牌。” 说完,她将视线转向南霜。南霜僵着身躯,面无表情的脸上却透出些许挣扎。 最终,她还是选择相信一直照顾她的元荷姐,蜻蜓点水般点了点头。 元荷便继续道:“南霜和我的情况差不多,她是五年前来的这里。她爹是吏科都给事中,因为规劝陛下不要大兴土木修建行宫而被处罚。 她虽然小我六岁,但我还在闺中之时却是认得她的,所以在得知她也流落青楼后,便利用当时花魁的特权庇护下她,让李妈妈答应她可以一直戴着面纱。 五年前我风头正盛,又有谢大人的支持,因此李妈妈虽然也垂涎南霜的美貌,但迫于我的威胁,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要求。” 听到这,穆惜文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元荷的父亲是因为什么忤逆顺平帝的暂且不知,但就南霜这一件事,就足以看出他有多昏庸。 吏科都给事中的名号可能有些人不是很熟悉,但换个词,大家一定知道——言官。 吏科都给事中便是言官中的一种,品阶很低,只有正七品,但其权利地位却十分之高。 而言官的职责,正是劝谏帝王、监察百官,也就是说,南霜的爹完全是干的分内之事,顺平帝降罪不说,甚至还如此羞辱对方的妻女。 不过穆惜文也知道南霜那一身贫贱不能移的傲骨是哪来的了,言官自古便是“清流”一派的代表,他们宁死不屈、百折不弯,说得难听点,就是顽固不化、迂腐守旧。 叫一个言官的妻女流落风尘,顺平帝完全是想逼死南霜一家。也幸好南霜遇上了元荷,否则以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肯定早就守节自尽了。 虽然穆惜文极力维持着冷漠的表情,但这一闪而过的厌恶神色还是被一直专注地注意着她的元荷捕捉到,她双眸闪了闪,那盈润的眼波仿佛盛满了最灿烂的阳光。 她果然没有赌错! 在得知穆惜文是个女东家后,她便心生一个疯狂的想法。这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离经叛道之事的女子,肯定是视约束、教条于无物的人。 她人生的前十八年养在深闺之中,学遍了琴棋书画、诗书礼乐;人生的后十年被锁在这红楼中,对着无数男人虚与委蛇、虚情假意。 如今她二十八岁,如果不出意外,容颜老去的她很快就会身不由己地变成红倌。 今后的结局,或是百病缠身地在这吃人的世间苟延残喘着;或是不到两三年染上一身脏病后被一席裹着抛在乱葬岗等死。 可是她不甘心!她怎么甘心?! 她自问学识并不比世间许多男儿差,自问心性比许多人都更沉稳,她为什么、凭什么被埋葬在这红楼之中?! 她想寻找出路,但身为贱籍的她,连为自己赎身的可能都没有。 在泥泞、黑暗中痛苦挣扎了这么久,直到今天,她终于寻到了这一丝的可能。她一定,一定会抓住它! 看出了对面这个“小公子”心软的本性,她一改之前淡漠的语气,轻垂下头,闪烁的烛光照在她脸上,恰好留下一丝脆弱的迷茫神色。 “十五岁时,我和太常寺少卿之孙定亲,后来他祖母去世,我等了他三年,只等着十八岁时嫁与他,没想到等来的确实全家被抄,自己也流落青楼。” 她喉间微微哽咽,一滴晶莹的泪珠在她侧头时蜿蜒流下,顷刻见又消失在发间。 第一百三十七章 骇人的伤疤 “我爹被降罪时,许多与他交好的官员为他求亲,但那些人中却没有太常寺少卿。当时陛下并没有牵连九族,出嫁的女眷也安然无恙。 后来我爹跪下求太常寺少卿履行婚约,想保全我的清白,但他们一家害怕被陛下迁怒,便撕毁了婚书,将我爹赶了出去……” 醉琴和南霜也不曾听元荷讲过她流落青楼之前的事,此时猛地一听,也是眼眶通红,万分怜惜地看着这个一直很照顾她们的姐姐。 南霜握住了她的手,总是含着冰霜,对一切都了无兴趣的眼眸中满是安慰。 醉琴更是呜呜呜地扑到她的怀中,抱着她痛哭起来。 “元荷姐,你别为那种狗男人伤心,不值得!” 元荷扯起坚强的笑,温柔地拍了拍醉琴的头,然后抬头带着几分歉意地说:“让公子见笑了。” 穆惜文看着眼前元荷,深深感受到了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压迫。明明她是这么有才情,这么聪慧的女子,却被命运捉弄,蹉跎半生。 “没事,元荷姐,醉琴说得对,那种男人不值得你为她伤心。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 那种负心汉早点看清了是好事,你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追求你的男人肯定能从洒金街排到拱辰街去,到时候我帮你好好挑一个。” 这番一本正经的话逗笑了元荷,但她更为对方话语中显露出来的“撑腰”之意惊喜、雀跃。 她赶忙趁热打铁道:“至于醉琴,她的身份比起我们倒是简单很多……”话是这样说,她却面露迟疑,有些为难的样子。 “元荷姐,我的事我就自己来说。” 醉琴接过元荷的话,直接道:“我不像元荷姐与南霜那样,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女。我爹娘生了三个女娃娃,好不容易才得了我弟这么个宝贝疙瘩。 六年前我十三岁时,家乡大旱,家里实在穷得吃不上饭了,我爹娘就把我卖给了满春院,卖了十两银子。大姐和三妹也被她们卖了,不过我不知道她们被卖去了哪里,这么多年我再没见过她们。 来到满春院后,李妈妈看出我是个美人坯子,就精心地调教我,好叫我以后能取代元荷姐的位置做头牌。 之前元荷姐也提过,清倌比红倌更值钱,毕竟清倌都是些才貌双绝之人,而且照那些臭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所以李妈妈最初也是将我当作清倌培养的,只等寻个最合适的时机天价拍卖我的初夜。可惜她的美梦很快就破碎了。 在我十七岁那年,来了一个外地的富商,明明只花了五百两银子,竟然就想灌我酒趁我喝醉强迫我。那我能干吗?除非是像小公子你这种美少年还差不多。” 她又嘻嘻哈哈地揩了一把穆惜文的油,“面对那种糟老头子我当然是抵死不从了。可是我势单力薄,完全不是那个富商的对手,为了保住清白,我脑子一时糊涂,就摘下头上的金钗,划花了我的脸。 当时血流了满地,你是不知道那个富商被吓得有多狼狈,哭爹喊娘地滚出房去,哈哈哈。后来因为他说自己被吓到了,那五百两银子也从李妈妈那拿了回去。” 说着醉琴瘪瘪嘴,一脸的不爽,“结果李妈妈将火全都发泄到我身上,怪我吓到了客人,怪我毁了她多年精心伺候的脸,怪我让她打造满春院下一届花魁的美梦付之一炬,便让龟公狠狠打了我一顿,又把我关在柴房里不许吃饭。幸亏后来元荷姐出手接济我,不然我早饿死了。” 虽然猜到了醉琴的遭遇,但见她用这么无足轻重的语气说出来,对美人的怜惜还是让穆惜文忍不住心疼了一下。 “我能看看你的脸吗?”她轻轻抚上醉琴的面纱。 醉琴愣了一下,眼中飞快划过一抹黯然,快得几乎让穆惜文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好啊,不过被吓了我不负责哦。”她大大咧咧掀开面纱。 数道狰狞可怖的伤疤横亘在那张娇艳的脸上,最深的一道,直接从眼角下方的鼻梁处斜着划到了下颌。 红白的肉色交错纠结着,就像一条枯死的树藤深深扎根在她的脸上。 除了这最显眼的一道伤疤,另外还有两三道刀疤横七竖八地在醉琴脸上张牙舞爪地狞笑着。 看着这几道刀疤,就可以知道当时这张脸的主人是抱着怎样坚定的决心,怎样义无反顾的勇气。 也许是她的眼神中疼惜、爱怜的神色太过明显,已经被人嘲笑惯了的醉琴突然感到一阵自惭形秽。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丑小鸭,恬不知耻地向众人展示着她的丑陋。 掀开面纱的手一抖,她带着几分慌乱地遮住了那丑陋的伤疤,也给自己骄傲的自尊筑上了一层牢固的堡垒。 她胡乱地拨了拨头发挡住自己的脸,喉间发紧地说:“哈哈,被我吓到了?” 穆惜文定定地看着她,在她的笑容越来越僵硬之时,突然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我有办法医好你的脸,彻底医好。” 耳边传来轻飘飘的声音,醉琴觉得自己似乎是醉了,或者是睡着了,否则,她怎么会听到这种她做梦不敢梦到的话呢? 她浑身僵硬得就像一块雕塑一般,只是傻愣愣地被穆惜文抱着,做不出任何回应。 还是一旁的元荷与南霜首先反应过来,她们又惊又喜地看向穆惜文,难以置信地问:“公子,醉琴脸上的伤疤真的可以治好吗?” 穆惜文温柔地点头,“我可以针对醉琴的脸研制出一款特质的祛疤药膏,只要坚持涂抹,假以时日,肯定能治好她脸上的伤疤。” 话音一落,穆惜文便敏锐地察觉到怀中的身躯颤抖了起来,她更用力地环抱住了怀中的醉琴。 须臾,醉琴终于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她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望了眼穆惜文,柔情似水地说:“公子,那你是愿意买下满春院了吗” 那饱含柔情的嗓音媚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万两白银 穆惜文的视线扫过眼前的三位美人,她们都用着同样殷切而恳求的目光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既然是三位美人姐姐的请求,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璀璨到夺目的笑容霎时浮现在醉琴和元荷的脸上,就连冷漠的南霜也露出来情真意切的笑。 元荷按捺下剧烈跳动的心脏,说道:“公子,不如这样,等会让醉琴继续戴上面纱,然后你假装为痴迷醉琴的美貌,为了能一睹她的真容,愿意豪掷千金买下满春院,只为博美人一笑。” 这个主意获得在场三人的一致认可,醉琴更是直言道:“对,依李妈妈的性子,肯定害怕你看到我的真面目后后悔,一定会觉得好不容易碰到个冤大头,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可必须抓住了。 而且她在收了钱之后担心你发现真想去找她麻烦,肯定会‘携款逃跑’!” 南霜也加入到共谋大计中。“公子你一开始价钱不要喊高了,那天我们无意中听到李妈妈说的,这满春院能卖八千两银子她就很开心了。我估计七千两银子就是她的底价了。 元荷等人已经彻底“叛变”,都在帮穆惜文想着怎么花最少的钱买下满春院。 几人又细细商量了一番,最后敲定了演戏细节。因为天色已晚,加上惜文身上并没有带这么多钱,便打算先回悠然居,明天再过来。 一打开房门,穆惜文就与许多衣着暴露的女子打量的目光对个正着。 看见穆惜文这般俊美的模样,那些个女子都又嫉又妒地揉紧了手帕。 穆惜文双眸一转,当即扒着木框作依依不舍状。她回头看着已经戴好面纱的醉琴,学着那些纨绔子弟的模样,深情款款地说:“醉琴姑娘,在下今日真的无缘得见你的庐山真面目吗?” 醉琴反应十分快,当即拾起演员的自我修养。她娇声一笑,“公子说笑了,您还是先回去,我说了,必须得给一百两银子我才会摘下面纱。” 穆惜文捂胸满脸痛苦,“今天我只带了五十两银子,还是不能见你一面吗?” “不能哦公子,难道在公子眼中,醉琴连区区一百两都不值吗?” “当然不是!我明天一定拿银子来,醉琴姑娘你等我!”穆惜文此时完全就是一副被骗得倾家荡产也要博美人一笑的傻子形象。 此处的喧哗自然引起了更多人的围观,那些知道醉琴毁容真相的女子,见她变丑之后竟然都还能蛊惑得俊美恩客为她豪掷百银,更是气得咬碎了银牙。 其中一个女子气急败坏道:“这位客人,你可千万别被醉琴这个贱人骗了!你不知道,她的脸——啊——” 话说到一半,陡然变成了一道响亮的巴掌声。 一个身材饱满,浑身披红挂绿的中年女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女人恶狠狠瞪了之前想告状的那个女子一眼,一把推开她,随后跟变脸一样堆满笑容地来到穆惜文身边。 穆惜文心下了然,这是满春院的老鸨李妈妈来了。 李妈妈一笑,脸上那跟砌墙一样的面粉扑簌簌往下掉,穆惜文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 “这位公子,你是想见我们家醉琴的真面目是吗?” 穆惜文摆出为情神伤的模样,“是啊,我一见醉琴姑娘,便心神荡漾,难以自已。如果不能见一见醉琴姑娘的庐山真面目,我恐怕会彻夜难眠啊!” 醉琴还是一副傲气凌然的模样,“要想见我的真面目,公子明日就准备好一百两银子再来,今日恕醉琴不能相陪了。”说完就轻挑下巴,扭着腰风情万种地走了。 李妈妈在身后看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兴奋得脸上的肥肉都抖了抖。 真不愧是她当初精心培养出来准备取代元荷的好胚子,将那些臭男人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 这样想着,她的心又是一痛。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偏偏就把脸毁了,否则满春院如今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关门大吉的地步。 她的心肉痛不已,此时就更舍不得穆惜文这头肥羊了。反正都要关门了,她一定趁着跑路前狠狠宰这傻小子一顿! 她脸上的谄笑更深了,用看宝贝的目光盯着穆惜文。 “这位公子,我看你也是对醉琴情深一片。妈妈我也不是那种棒打鸳鸯的人,这样,你出五千两,直接将醉琴赎回家去。如此,你便可以和醉琴日夜缠绵、永远厮守了。” 穆惜文思考了一下,随即连连摇头,一副急色道:“可是元荷姑娘与南霜姑娘也十分合我心意,而且我爹可不会容许我在外面乱来。 我爹给我说了,可以给我几千两银子的零花钱,但绝对不许我在成亲之前养外室。唉!天要亡我啊,难道我注定与几位美人无缘吗?” 李妈妈也不由跟着着急起来,她拍着手,简直恨不得以身替之。 穆惜文唱作俱佳地表达完自己“人傻钱多,要坑她的速来”之后,又低下头长叹口气,“算了,我还是拿着几千两的零花钱干其他事去。醉琴美人,唉!” 她说完就要走,那边李妈妈扑通一声就抱住了她的大腿 “不要啊!”李妈妈哭天抢地道,要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傻钱多的大肥羊跑了,简直比她自己折了几千两银子更令她心痛。 她死死抱住穆惜文的大腿,用全身的重量拽得穆惜文寸步难移。 “这位公子,不如这样,看在你对醉琴一往情深的份上,妈妈我就忍痛割爱将这家满春院卖给你,如何? 这样你既不用与醉琴分别,又可以随时见到元荷与南霜两位美人,这还不是享尽齐人之福!今后你成了醉琴的主人,想叫她干嘛她都得遵从,要看她的脸还不是轻轻松松,啥时候看都可以。” 李妈妈竭力劝说着穆惜文。 穆惜文呆愣愣地眨眼,“买下满春院?那需要多少钱?” “嘿嘿,”李妈妈搓着手笑,眼底贪婪的欲色上涌。“不多不多,只要一万两白银即可。” 第一百三十九章 傻白甜的大肥羊 “一万两白银?”这声惊呼完全是穆惜文的真情流露,这人可真会宰肥羊,一个连当家花魁都推不出来的即将关门的青楼,竟敢喊价一万两。 “这……太多了。”她有些吞吞吐吐地说。 “不多不多。”李妈妈脸上几乎要笑出花来,“这样公子,你说说你能出多少钱?” 穆惜文表情犹豫,“五千两?” “那可不行!公子,妈妈我完全是做赔本生意呢。就这样一口价一万两银子,看你。也不像缺——钱——的——样——子——” 李妈妈说着仔细打量起穆惜文来,被肥羊蒙蔽的双眼这时才看清穆惜文略微寒酸的打扮。 经营青楼几十年,李妈妈敢说自己绝对是一双慧眼,客人有钱没钱,她一眼就看得出来。 眼前这个自称很有钱的肥羊,穿着一件黑色的布衣,虽然不是那些泥腿子穿的粗布衣,但料子也没有多好。 越看,她的语气就越是迟疑,眼中也不由带出来几分怀疑来。 穆惜文心中暗道失策,早知道今天要扮演傻白甜公子哥,就该买一身好点的衣服穿上。 “这样李妈妈,我看你也是诚心的。我出五千五百两银子怎么样?我爹就给了这点零花钱,再多真不行了。” 几千两银子一砸过去,瞬间又把李妈妈砸得晕晕乎乎,刚升起的怀疑马上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 或者也是她心底里实在太渴望碰到一个冤大头来接手这家青楼了,所以即使穆惜文身上疑点重重,她也选择性地无视了。 “八千两!不能再低了!” “那算了,看来满春院与我无缘了,李妈妈还是另寻有缘人。”穆惜文说着就要走。 “诶!你别走呀!”李妈妈急了,“七千两,七千两怎么样?!” 穆惜文不为所动,拉着脸往门口走去。 “六千五百两!六千两!真的不能再低了!”李妈妈已经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了。 这时,李妈妈身旁的一位身穿桃红色纱衣,容颜艳丽的女子突然不屑地开口: “妈妈,你可别被人骗了,看她这副穷酸样,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哪里拿得出来一万两白银。 我看他就是逗你开心呢,醉琴哪来这样大的魅力。说不定是他们连起手来,在妈妈你面前演戏呢。” 其她女子也纷纷声援道: “就是,别说六千两,我看他六百两都拿不出来!” “对,妈妈别被他们骗了,醉琴那个鬼一样的丑女人怎么可能有人肯为了她花六千两,我不信!” 穆惜文暗自挑眉,这女子还挺敏锐的。不过质疑的时机这么好,叫她差点怀疑她也是她们一伙的了。 刚刚看李妈妈的样子,恐怕六千两就是她的底价了,再低她宁愿不卖。既然这样,她的欲拒还迎也该结束了。 此时院内质疑声四起,其他房间的恩客也都看好戏般地探出头。 有人戏谑道:“一个穷鬼来装什么富豪,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哈哈哈,笑死人了,还六千两银子,老子都拿不出这钱,小子你毛长齐了吗就来喝花酒。” “这小子要是能拿出六千两买下这满春院,那老子以后天天来照顾你家的生意,哈哈哈!” “那叫醉琴的真的这么美吗?竟然这么大手笔。” 穆惜文被这些质疑声气得脸色煞红,她又急又气地捏紧拳头,转头就飞快地对李妈妈说:“好!就六千两银子。不过我今天出门急,身上没带这么多钱。 这样,明天你把房契、还有这些姑娘们的卖身契都准备好,我明天一早就带六千两银子来买下这满春院!” 说完,像跟人赌气一般瞪了那些说风凉话的人一眼。果不其然又引起了一阵嘲笑她不自量力的话语。 李妈妈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四荤五素。她哪里看不出来眼前这个傻子是太年轻听不得那些激他的话,一时头脑发热才会认下六千两银子。 虽然这价钱比她一开始预期的价钱低,但是……她一咬牙,算了,下次要碰到这种人傻钱多的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 今天是她运气好才能碰到这么个傻子,愿意花六千两买这么一个老旧的青楼和楼里颜色都褪了的姑娘,她可不能对不起老天送的大礼。 “好!公子,我们说好了!就六千两,明天公子你要是不来,这整个泰安府的人都会笑话你的。” 害怕眼前的傻子回去被冷风一吹清醒了,李妈妈继续用言语刺激着他。 小公子果不其然像只河豚般气鼓鼓地瞪大眼睛,“当然!你明天就准备好数钱!” 在一阵看好戏的眼神中,穆惜文一甩衣袖,摔门而去。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元荷和南霜一眼,两人都目光殷殷地望着她,那双欲语还休的眸子中盈满了“公子,你明天可一定要来呀”的期盼。 来,当然要来。 低着头走出洒金街后,穆惜文才勾唇一笑。 她有预感,日后元荷三人,单是其中一人,就能为她带来不止六千两的盈利。 这么有才情的女子,就让她们弹弹琴、吹吹曲,也太暴殄天物了。 她脑海中翻腾着无数个打造名满大魏的顶级花魁的念头,最后扑倒在一座一眼望不到边的金山前,美美陷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唤来素衣、周长河和杨光三人,让他们将账上的流动资金都支给她。 素衣和杨光虽然疑惑,但还是乖巧地划了银子给她,唯有周长河一脸尴尬地站着。 “东家,初黛胭脂铺这段时间一直入不敷出。拱辰街这边租金太贵,之前赚的钱都被拿去抵租金了。”他嗫嚅了一下,继续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怕是连租金都交不起了。” 看着周长河泛青的下眼皮,穆惜文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长河。胭脂铺的事我已经有办法了,你不要操心了。这样,我给你放一个月的假,你回西河村好好陪陪家人。三月上巳节之前回来,顺便把映安和我爹娘带上来,我请你们看场好戏!” 第一百四十章 买下满春院 周长河一直都是一个十分认真且负责任的人。 自从穆惜文将初黛胭脂铺交给他之后,他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胭脂铺的生意做大做强。 可是谁知没有做大做强就算了,还被另一个胭脂铺完全抢走了生意。他这段时间一直夜不能寐,深感愧对了阿文对他的信任。 穆惜又劝慰了几句,周长河这才满腹心事地走了。 穆惜文数了数手头的钱,四千六百两,还差一千四百两银子。 她的心思不由转到了当初魏子隐向他提亲时给的八百八十两聘礼。 之前她曾想把这笔钱退还给魏子隐,但魏子隐却说他既然将这笔钱当作了聘礼,那现在这笔钱就是她的了。 本来她是打算替魏子隐先保存着这笔钱,待日后对方需要时再交给他。 但现在……她暂时借过来解一解燃眉之急,应该没问题? 自己说服了自己,她刚回到寝房内准备拿钱,一只白色的小鸟就扑棱棱地直冲她的面门而来。 “嘀呖呖!”小鸟一脸谴责。 穆惜文有些心虚地搔了搔鼻头,她似乎……好像……差点……把444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444又轻轻啄了一下穆惜文的头发,“你是怎么养小鸟的?你怎么不给我准备早餐?你想饿死我吗?” 穆惜文愕然,“你不是系统吗?难道还要吃东西?” “都跟你说了是拟真形态,我现在就是一只鸟儿,和真实的小鸟没多少区别,当然要吃食物了!快点,我要吃灵米,喝极品琼浆。” 穆惜文只当自己突然听不懂444的话了,抓了一把碎米在手上,敷衍地说:“快吃。” 444瞪着死鱼眼,最终还是熬不过咕咕直叫的肚子,忍气吞声地低头在穆惜文手上啄食起来。 三两下喂444吃完早餐,穆惜文便要拿着银子去满春院。 出门前444突然轻巧地落在了她的肩头上。 穆惜文回望过去,444仰着自己的小尖脸一脸傲娇地说:“难道你不准备把我带出去炫耀一下吗?我可是海东青唉,天上霸主!“ 穆惜文瞬间眼眸一亮,是诶!还有什么比带着一只海东青当宠物更纨绔子弟的呢? 因为带着六千两白银的巨款,穆惜文便让周长河和杨光二人护送她到满春院。 两人还不知道穆惜文准备干什么,跟着穆惜文慢慢踏进洒金街,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阿文/阿文姑娘来这烟花柳巷干什么? 等看到一家青楼外的女子热情地招呼阿文,一副惊喜又熟稔的表情,阿文更是熟门熟路的样子时,两人更是差点脸都裂开了。 阿文\\阿文姑娘竟然逛花楼?而且看起来不是第一次来! 周长河满脸的为难,他和子隐关系还算不错,到底要不要告诉对方这件事呢? 穆惜文暂时没时间考虑两位亲信的心情,她揉了一下脸,摆出一副傻白甜的模样,抬着下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大大咧咧地跨进了满春院。 李妈妈早在院中候着了,一看见慕惜文,当即就热情得好像看见了自己亲爹一样。 “哎哟,小公子,您可算是来了。妈妈我都等你好久了,醉琴也在等着你呢。” 穆惜文没说废话,直接招手示意周长河将六千两白银拿出来。 顶着李妈妈绿油油的目光,她傲气十足地说:“地契呢?还有醉琴他们的卖身契呢?” “有!有!”李妈妈贪婪地吞咽着口水,从怀中掏出了厚厚一叠纸张。 在李妈妈就要接过六千两银票时,穆惜文陡然抬高手,环视了一圈,问道:“交换之后我就成了满春院新的主人了?” “当然!”李妈妈一脸谄媚,十分上道地转头对满春院内的姑娘们大声喊道:“姑娘们都过来,这是你们新的主人,都过来欢迎一下!” 莺莺燕燕们瞬间围拢,满腔香风袭鼻,穆惜文只听到一连串娇滴滴的声音在她耳畔接连不断地响起:“妾身见过公子。” 她不经意间抬头,便和一个满目柔情、粉面含春的女子对上了视线。 那女子当即嘤咛一声,羞涩万分地低下了头。 穆惜文:“……” 我不是,我没有…… 她连忙收回视线,将手中的银票递给了李妈妈。 看着满春院内那些或是迷茫或是羞涩的女子,还有明显一脸懵逼的客人,穆惜文豪气万分地说: “各位放心,本公子一定会把满春院打造成为洒金街最出名的红楼,一定会让你们的美名响彻整个泰安府!” 可惜这番豪气万千的话并没有多少人捧场,除了元荷三人满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其他人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满春院内的其他姑娘可能还顾忌着穆惜文毕竟是她们新的老板,还比较给她面子,只是低着头微微撇了撇嘴。 但其他客人就没有这个顾虑了,他们肆无忌惮的狂笑着,充分表明了对穆惜文这番狂妄话语的嘲讽。 ”算了,还第一红楼呢?我看你这青楼开不了三个月就要关门大吉了!“ 李妈妈正美滋滋地数着银票,听到这话她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堆起殷勤的笑,连连点头,道:“公子一看就是个贵人,肯定能把满春院打造得红红火火,妈妈我就在这祝福公子了。” 这样说着,她的心中却在冷笑。这真是一个天真又无知的纨绔子弟,还做美梦将满春院打造成莎金街第一红楼呢。 满春院的姑娘要是真有这个潜质,她何至于等了这么久才等来一个愿意买下满春院的傻子?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儿了,货银两讫之后,李妈妈当即便背上自己的包袱,欢天喜地地驾着马车离开了。 李妈妈走后,许多姑娘都明显陷入了无措当中。 她们大多都是从小就被卖进了满春院,时间尚短的都在满春院中待了五六年,时间长的,更是十年起步。如今李妈妈走了,她们都不由陷入迷惘和对未来的恐惧中。 穆惜文很清楚她们的迷茫,当即振臂道:”作为满春院新的主人,我现在宣布第一个命令——停业一个月,我要将满春院进行充分的改造,不仅是改造屋子,更是改造你们!等到一个月后的上巳节,那将是你们重获新生的一天!“ 第一百四十一章 比我还嚣张 不管满春院内的女子在纠结什么,穆惜文作为她们的主人,就算发布的命令再奇怪,她们也必须遵守。 穆惜文当然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满春院本来就在走下坡路,比不过周围其他的青楼,如今还要关门一个月,恐怕到时候仅剩的一些客人都会全部流失掉。 但她却丝毫不惧,因为她已经想到了一个能让满春院的姑娘们惊艳归来的好方法。 而一个月后的上巳节,恰好就是最好的时机。 为了有足够出其不意、震撼人心的效果,她必须这么做。而且满春院的设计也太老旧了,这一个月的空档正好可以将它设计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让其他女子下去之后,穆惜文和元荷三人来到了一间雅间之中。 一关上房门,元荷与醉琴便娇声向她道喜。 “恭喜公子,得偿所愿。” 穆惜文爽朗一笑,只道:“同喜同喜。” 一番商业互吹之后,她便向三人仔细诉说了自己的计划。 听完之后,三人都难掩兴奋之情。 醉琴迟疑地摸上自己的脸,“公子,一个月后我的脸真的能彻底变好吗?” “放心,一个月的时间我肯定会让你变成整个洒金街最妩媚最风情的女子。” 将这些事吩咐清楚之后,穆惜文便着手寻找合适的工匠改造满春院。 她一走,南霜与醉琴都凑到元荷身边。 “元荷姐,我们真的能如公子说的这般,名震洒金街,成为万人追捧的头牌吗?” 元荷道:“我们如今这位新东家,是个有大智慧、大抱负的人。我相信按照他的安排,我们一定能成为红极一时的头牌花魁。但是——” 她话音一转,细细看了两人一眼,沉声说:“难道你们就真的甘心做着所谓红极一时、令无数男人神魂颠倒的青楼花魁吗?” 南霜原本隐隐含笑的脸,又瞬间苍白了下去。 她嘴唇微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万般话语堵在她的喉头,最后她只是惨然一笑。 “不然还能怎样呢,从我们沦落风尘的那一日起,就注定了我们迎来送往、以色侍人的未来。 如今公子能向我们保证,以后绝不会逼我们做红倌,这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我没什么不满足的。” “是吗?”元荷温和地看着南霜的眼睛。 “公子会选择女扮男装,便说明她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世俗条理完全不能约束她。 南霜,你的才华不在我之下,难道真的甘心永远屈居在这小小的青楼之中?” “我能看出公子不是一般的人,可是以我如今的罪籍,我又能干什么呢?” 人和的语气却是十分笃定,“我并不能向你们保证公子会做什么,但我相信她的出现,一定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你们想要改变如今的生活,想要实现自己的价值,那就好好听公子的安排。” 说完这一番话,元荷便起身离开去看望绿抚,只留下醉琴与南霜面面相觑。 “南霜,元荷姐是什么意思?改变如今的生活?实现自己的价值?”醉亲喃喃重复着元荷的话,面目一派不可置信。 南霜的双眼闪了闪,“不知道,反正公子的安排我们听着就是了。” 林间清风拂面,带着湿意的雾水吹到脸上,使人精神一振。 来到膳堂,徐文朗还在高谈阔论。 “子隐,咱们这次来争一争这榜首如何?这次月考我们板上钉钉能进入甲班,就是不知道你是否还能坐稳这榜首的位置了?” 正调侃间,原先一直跟在廖志良身后作威作福的一个跟班不乐意了。 程时富一脸鄙夷地站起来,在膳堂中大声呵斥着:“真是坐井观天,还以为这泰安府和那小小的安阳县一般不成?我们智儒学院人才济济,岂容你一个泥腿子大放厥词?” 徐文朗调笑的声音一止,“哟,我们是泥腿子,那你是什么,狗腿子?跟你说话了吗?用得着你在这里乱吠。廖志良都被逐出书院了,你在这表忠心也没人看得见啊。” 程时富一心想抱廖志良的大腿,他本身家世不是太好,但自从傍上廖志良之后,整个书院也没人敢招惹他。 但这样的好日子在徐文郎这群人来之后就消失了。如果不是他们告状,廖志良不会被山长逐出书院,他也不用继续回到原来拮据的生活。 因此他万分痛恨徐文朗这群人,在听到他们的豪言之后,便忍不住跳出来打脸。 不过即使他抱大腿是事实,但这样的话在大庭广众下被说出来,还是叫他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说:“好啊,那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如果你们考不到案首,那就滚出智儒书院!” 徐文朗一个白眼翻上天,“是本公子一个人跟你赌。如果我考到案首——” 话未说完,席间一直沉默寡言的魏子隐出手截住了他,并顺着他的话说:“我跟你赌。如果我成为案首了又如何?” 程时富想到魏子隐院试案首的名号,心中有些发虚,但膳堂内的其他学子都被他们的争吵声吸引,此时全都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几人。 程时富拉不下脸来,只能色厉内荏地说:“那我就跟你们道歉,并主动退出智儒书院!” 魏子隐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这嚣张的态度令程时富更是恼怒。 “行,那我就等着了。”他放下这句话,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程时富走了,围观的学子们这才议论起来。 “我记得当年廖大少爷也是入学半年之后才成为甲班案首的,魏子隐四人入学至今不过三个月,怎么可能考中案首?” “廖大少爷虽然……但是这学识却是实打实的,我看魏子隐四人悬乎了。” “我也觉得……” 听见众人这么不看好他们,徐文朗自觉有话说:“放心,廖志良的案首记录,就将由我们来打破!” 这副狂妄的模样,更让围观者暗自摇头。 返回宿舍时,徐文朗好奇地询问魏子隐:“你之前阻止我干嘛?为啥不让我和程时富那小子赌?” 魏子隐头也不回地说:“因为有我在,你拿不了案首。”说完高贵冷艳地跨进了房舍内。 “哇!你比我还嚣张!”徐文朗跳脚。 第一百四十二章 登顶榜首 正在吃饭,突然有一个学子高喊的一声:“月考榜单出来了。” 膳堂内众人纷纷扔下筷子就往知行阁跑。 还未靠拢,徐文朗便听到一阵诧异的惊呼声。 “天呢!魏子隐竟然真的打败高师兄,登顶榜首之位了!他是今年新入学院的师弟?可真是后生可畏呀。” “自从廖大少爷一年半前登顶榜首,这月考榜首的位置就一直是他的,冯捷只能屈居第二。本以为廖大少爷走了,冯捷能顺利登顶第一,没想到如今竟然被一个才入学三个月的新人顶替了。” “不止呢,你看看排在后面的第四名、第五名、第八名,全都是新鲜面孔。难不成都是今年的新人?那他们能耐也太大了!今年的甲班岂不是要大换血了?” 徐文朗立马拉着苏冶挤到告示栏前。 榜文最上方,赫然写着“魏子隐”三字。 甲班案首,果然是他! 下面,徐文郎排在第四,唐钦风排在第五,苏冶则还在第八。四人都全部顺利升入甲班。 “幸好昨天我的赌注没说出口,不然今天我岂不是要拎着包裹下山了?那老头子还不得打死我。”看着魏子隐的名字,他喃喃自语道。 “不过魏子隐这家伙确实厉害。嘿嘿,不管怎么说,赌注赢了就好。这下看冯捷那个家伙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徐兄,厉害啊,你们才刚入学就升入了甲班,可叫我们这些师兄怎么活呀?” “贤弟你莫不就是这升入甲班的新生之一?” 徐文朗回过神,刚要客套一番,便看见冯捷一群人的身影从远处而来,程时富正在其中。 自从廖志廖走后,他的一号狗腿冯捷便成了他们这群人的老大。 徐文朗立马兴奋地冲程时富招手,“程时富,快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原本还慌晃晃悠悠的程时富心中一咯噔,迈出去的脚下意识想往回拐。他抬头看向冯捷,对方的脸色沉得能滴水。 程时富暗叫不好,心里打着退堂鼓,谁知徐文朗已经挤出包围圈,并一把抓住他的手,硬生生将他拖到了榜文前。 榜首的魏子隐三字霎时跳入他的眼中,他惊呆了,下意识往后面看去,高远的名字正排在魏子隐后面。 他急促地咽了好几口唾沫,只觉得自己头冒青烟,喉咙里干得说不出一个字。 程时富这副呆怔的模样,大大满足了徐文朗的顽劣心,他摆出谦逊状,拱手向周围的学子道:“在下正是这第四名徐文朗,此时月考升进甲班的三人皆是我的同寝好友,我们都是今年的新生。” “嚯!还真是新生呢,也太厉害了。” 向众人浅浅炫耀一波后,徐文朗又看向表情呆滞的程时富,好心地说:“你站在这不要走,我去把魏兄他们叫来,好叫你履行自己的的承诺。” 说完摇着扇子,惬意地回去叫人去了。 冯捷阴沉沉地站着,廖志良原本那群小弟也面色尴尬地站在原地不敢挪到告示栏处。 “哼!”随后,他恶狠狠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众人便见四个相貌出众的男子一同而来,程时富面红耳赤、咬着牙向魏子隐道歉:“对不起,是我井底之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魏子隐仍旧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嗯,记住你说的话,自动退出书院,别出来碍眼。” 然后看也不看榜文,转头就走了。 “这位新晋榜首也是个桀骜之人啊!” 也有一些老生感慨地说:“比廖志良当年还狂,廖大少爷当初好歹还亲自过来看了成绩的。也就是后来他基本稳居榜首,这才叫那些小弟帮他跑腿瞧一瞧。这魏子隐就这么自信能打败廖大少爷?要知道他赌输了可是要退学的。” “算了,人家有这个狂妄的天资。” 程时富留在原地,只觉得周围的目光都在嘲笑他。 他家里并没有多少钱,他最初也是因为交不起去鸿惠书院的束修,才会来智儒书院。 如今就因为一次赌注,就要叫他退学? 不!他不会退学的! 程时富咬着牙,反正这赌注也做不得数,就是年轻人之间的一时意气之争罢了,他相信方山长不会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赶他走的。 只要他自己不走,没人可以将他赶出书院! 此时他心中更是不由恶毒地想着:他就是出尔反尔又怎样?就是言而不信又怎样?难道魏子隐真的敢将这个赌注捅到方山长跟前去吗?如果他咄咄逼人地要逼他离开书院,按照山长的性子,说不定还会厌倦了他。 这样想着,他瞬间挺直了背,理直气壮地跟在冯捷等人身后走了。 徐文郎在后面看着他一连串的表情变化,啧啧出声:“看来程时富是不想履行他的誓言呢。” 唐钦风点点头,“也是,他好不容易才考进智儒书院,肯定不愿意就这样离开。而且这种赌约我们也没办法强迫他。” 徐文郎有些厌烦地啧了一声。“言而不信,枉为读书人。既然输不起就不要和我们打赌呗。” 前面急急离开的魏子隐,他此时的心思才不会施舍给一个不关紧要的程时富呢,好不容易休沐了,他还赶着回家见穆惜文呢。 “诶子隐,你又要下山是不是?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一份最新的《勤学报》,不值得这位射阳山人究竟是哪位大家,竟然能写出这么厉害的文章来,看得我欲罢不能啊!” 听见这番夸奖,魏子隐微不可查地笑了笑,“行,回来带给你。” 临近中午时分,魏子隐终于回来了悠然居中。幸好这次穆惜文还记得魏子隐休沐的时间,一直在家中等着他。 “子隐!快来吃饭,我今天专门给你做的长寿面。” 刚回到家,温暖而清冽的嗓音便从屋内传来。穆惜文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外衫,正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浑身的疲劳仿佛瞬间就消退了,他也温柔了眼眸,轻声回复:“好呀。” 第一百四十三章 都是美貌惹的祸 穆惜文将面端过去,有些愧疚地说:“二月初二的时候你还在书院,所以我只能提前为你庆生了。” 魏子隐摇摇头,伸手接过了长寿面。 看魏子隐安静地吃着面,穆惜文撑着下巴说:“对了,上巳节那天你们休沐吗?” 魏子隐想了想,回道:“那天整个泰安府所有书院的学子都要参加比试,这应该是榆庆省这边的惯例了,也算上巳节的一种活动。” “这么巧?那天我还想请你和你的同窗们来看一场好戏呢。” 魏子隐的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的浅笑,他温柔地回问道:“看什么戏呢?” 穆惜文兴奋地说:“我新买下一家青楼,上巳节那天打算让我家的姑娘们惊艳出场,拿下洒金街的花魁之位!” 魏子隐的笑顿时僵在了嘴边。“青……楼?” “对呀,”穆惜文没有听出魏子隐话音里隐藏的危险,还在兴致勃勃地说,“我在那家青楼里发现了三位绝色美人,经过我的改造、营销、宣传,她们肯定能名震泰安府!” “而且其中两位女子都曾经是名门闺秀,是因为被抄家所以落了贱籍。这般才情的女子,就这样沦落风尘也太可惜了。我得想个办法,让她们的才华为我所用。” 听到这儿,魏子隐才冷静下来。 他早就看出穆惜文心中有无限离经叛道的想法。但他并不想约束她,也并不会阻止她。 他只是淡淡地说:“书院比试在上午,各大青楼争夺花魁的赛程应该在晚上。到时我会带着徐兄他们来捧场的。” 穆惜文狗腿的上前为魏子隐轻轻按摩着肩膀,“花魁除了拥有祸人的容貌,超凡的才情之外,还要引得无数的风流才子为她一掷千金。 我看你那几位同窗好友都一表人才,肯定能为我家的姑娘增添更多的人气。” 温馨而平淡的一天即将过去。 看着在灯光下眉眼显得愈加柔和的穆惜文,魏子隐的心中也软成了一片云。 他有些舍不得去睡觉,只是目光温和的看着穆惜文叽叽喳喳地诉说着自己的逐鹿泰安府首富的计划。 两人正讲着话,他突然听到屋内传来一阵鸟叫声。 他有些疑惑地转进屋,赫然和一只白色的小鸟对上了双眼。 那只小鸟看见他,突然尖叫一声,拍着翅膀扑棱棱飞到了穆惜文的肩膀上。 魏子隐的视线从小鸟身上转回了它之前站立的地方,只见自己睡觉的床铺,现在已经濡湿了一大片。 “嘀呖呖!” 【我不是想到咱们的大反派好久没回来了吗,想替他打扫一下床铺,替你好好抱一抱的金大腿,谁知道……】 它有些心虚地轻轻抬了几下脚,穆惜文立马眼尖的发现自己肩头已经多了好几个黑黢黢的脚印。 她一脸扭曲。“所以你想说,你本来是打算洗掉那几个脚印,结果却不小心把整张床都弄湿了吗?” 444又清脆地叫了一声,夸奖她真是冰雪聪明。 穆惜文狠狠瞪了它一眼,勉强收回自己杀气腾腾的脸,转头尴尬地对魏子隐说: “不好意思,这是我最近收养的鸟。有点调皮,弄脏了你的床单。” 魏子隐看着低着头,将自己的喙埋进羽毛中的小鸟,眼底划过一丝暗茫。 “没事……不过我今晚要怎么睡呢?” 穆惜文立马说:“我另外给你铺间床。” 魏子隐却拉住了她的手,他的心底有些火热,但喉咙滚动了一番,看着穆惜文明媚无瑕的双眸,他突然为自己的念头感到羞愧。 他低下头无奈地轻笑一下,“没事,我自己去铺床。你这段时间这么辛苦,还是早点去休息。” 魏子隐放开了抓着她的手,但穆惜文却觉得有点奇怪。 刚刚的气氛,怎么怪微妙的?她挠了挠头。 她狐疑地打量了一下魏子隐,见对方仍是端着一张高山之巅的冰冷面孔,这才放心地拍了拍胸口。 书中的魏子隐可是多少绝世美人近身都不为所动,一心只想搞事业、兢兢业业当反派。 第二天早上,魏子隐便启程返回书院了,穆惜文也开始了她的安排。 不说魏子隐是她一心想抱的金大腿,单说他们相处这么久,怎么说也是朋友了,对方的生辰她当然不可能忽略。 满汉全席是不可能的,但一个生日蛋糕她还是可以准备的。 看着准备好的精面粉、白砂糖、鸡蛋、牛奶,她悠悠叹了口气,每次做饭她都会哀叹这个世界物资的匮乏,好多美食她都是有心而无力。 按照最简单的方法将蛋糕模型准备好,然后放入蒸笼中加热。 用奶油裱花刻字这些高难度操作她是没有办法了,幸好各色水果都是有的,她便在蛋糕表层铺满了满满一层的水果。 时间很快来到二月初二这天,穆惜文拎着蛋糕和食盒,启程往智儒书院而去。 444照例赖在她肩膀上不挪窝,穆惜文只好妥协,选择带上它这个累赘。 之前说智儒书院位于西街,其实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位于西市。 和东市一样,西市也有许多条街道,居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城中的平民或贫民。 越往西市走,环境就越是冷清。 行走在一条僻静的小巷,穆惜文正哼着歌,突然听到拐角处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她的歌声一顿。 她并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五好市民,第一反应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还是换条道走。 西市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各种地痞流氓层出不穷,她就算管得了今天,也管不了以后。 就在她想退出这条小巷时,那被围殴的人突然发出了一两声痛苦的呻-吟。 “啊——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我?” 穆惜文后退的脚步止住了,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她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当作没看见,还是上去帮忙。 可这时,巷子的地痞流氓却渐渐停下了殴打的动作。 他听见其中一人猥琐地笑了一声,吞咽着喉咙里的口水,声音黏黏糊糊地说:“大哥,这个小白脸虽然是个男人,但这张脸确实带劲,长得比女人还美。我们不如,嘿嘿嘿……” 他的未尽之意尽在那猥琐的笑声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英雄救美“ 那个被叫做大哥的人有些迟疑。“可是廖少爷就叫我们打他一顿,如果做了其他事,廖少爷如果生气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这“小子”一看就是得罪了廖少爷,所以廖少爷才叫我们来好好教训教训他。他才不会管我们是怎么做的呢? 而且我只是检查检查他是不是小娘们假扮的,又不会干嘛。要是书院真被一个女人混进去了那才是天大的事,我这可是做好事呢。” 大哥不由将视线移到了那张容颜昳丽、梨花带雨的脸上。 苏冶原本正蜷缩着身子,默默忍受着身上雨点般的拳头,一听到几个地痞流氓的话,瞬间瞪大了那双湿漉漉的小鹿眼。 他的眼角因恐惧而泛起潮红,他知道这些地痞流氓的秉性,越是求饶,他们越不会放过他。 因此就算他已经害怕到了极致,也紧紧地咬着双唇,没有说出一句服软的话。 看着苏冶的容颜,大哥不由咽了咽口水。 “那行,你搞快点,哈哈,叫这种读书人看不起我们!” 除了大哥的指令,最先发话的那个人搓了搓双手,一脸淫邪地朝着苏冶直扑而去。 苏冶眼眶发红,狠狠攥紧了手中的石头,等着与对方同归于尽。 在对方滴着口水扑过来的一瞬间,一个身影突然如神兵般降临,然后一脚就踹飞了那个地痞。 苏冶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地痞粗壮的身体在半空中呈现出一个抛物线,最后狠狠砸到了旁边的墙壁上。 他愣愣地将视线上移,在看见那个略为熟悉的面孔时,万般的恐惧和害怕都瞬间转换为了委屈。 穆惜文此时却顾不上他,她站到苏冶跟前,警惕地盯着对面的四人。 “你是什么人?” 大哥又惊又怒地问。 “不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可以吗?”他一脸正气地回答。 那大哥恨恨地咬牙。“我们可是听了廖大少爷的命令,那小白脸得罪了廖大少爷,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廖大少爷,谁呀?” “连廖大少爷的大名都不知道,你是哪来的土包子?给我洗干净耳朵听清楚了,廖志良廖大少爷,他可是咱们泰安府首富的独子。怎么样,怕了?” “泰安府首富的独子?”穆惜文眼放金光。 其他人不好说,但这泰安府首富,她是得罪定了! 她摆出一脸傲气,“去去去,管他什么尿少爷屎少爷的,本公子我要管的事儿就管定了!你们要是再不走,之前那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四人回头看了看还趴在墙角痛苦哀嚎的同伴,只能不甘地放弃了任务。 “敢坏我们廖大少爷的好事,你有本事报上名来!” “想知道我的大名,你们还不配。回去告诉廖志良,泰安府首富的位置,爷我预定了。” 说这番话时,穆惜文抬着下巴斜觑着对面几人,深感自己王霸之气霸气侧漏。 果然,对面几人一脸菜色,敢怒不敢言地搀扶着受伤的同伴,憋屈地离开了。 叉着腰装完逼之后,穆惜文一回头,便对上了苏冶的星星眼。 对方那双湿漉漉的小鹿眼中此时盛满了的崇拜。 “阿文公子,你好厉害!” “咳咳,低调低调。”她谦虚地抚了抚衣袖。 “今天不应该是书院开课的时候吗,你怎么在这?” 苏冶有些伤心地低头,“我娘生病了,所以我向夫子请了几天假,今天才准备回书院。” 说完,穆惜文便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苏冶尴尬地羞红了脸,有些嗫嚅地小声说:“我,我没吃饭。” 说完,他又急急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阿文公子,你吃过饭了吗?我……我请你吃饭。” 看着瘦弱的苏冶,穆惜文难以自持地升起了一股慈母之心。 她怜惜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用,我正好给阿隐带了点食物,你也一起来吃点。” 之前为了方便打架,她将蛋糕和食盒都放在了巷子的一角,444自告奋勇帮他看着蛋糕和饭盒。 苏爷的目光瞬间就被那只白色的小鸟吸引住了。 “这鸟看着好可爱呀。”说着有些欢喜地轻轻摸了摸小鸟的头顶。 444轻轻啄了啄他的手心,用黑色的小豆眼表示控诉:什么可爱?他明明就是威风霸气好吗? 见小鸟对他表示了亲近,苏冶更加开心了。 穆惜文掀开饭盒,拿出一块如意糕。 “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苏冶十分不好意思,红着脸想要推拒,但属于糕点香甜软糯的气息不停地传入他的鼻子中,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穆惜文笑着将糕点塞入了他口中。“吃点,今天是阿隐生辰,我本来也要邀请你们这些同窗好友一起为阿隐庆祝。” 苏冶有些惊喜,“今天是为魏生辰吗?” “是,走,我和你一起上山。” 来到智儒书院时,正好是中午休息的时间,学子们纷纷都往膳堂涌去。 苏冶拉着女主,抢先一步来到膳堂门口等人。 徐文朗正在侃侃而谈升入甲班后的种种益处,发现走在前方的魏子隐突然停下了脚步。 魏子隐愣愣地看着膳堂门口那个拎着食盒的“少年”。 绰约的阳光从树影间洒落,掉进了少年流转的眼波之中。 “阿文……”他喃喃自语。 徐文朗刚鬼鬼祟祟凑到魏子隐身边,便听到了这两个字。 “阿文?”他疑惑地抬头四处张望,一眼就瞧见了前方那个好像在闪闪发光的少年。 在冷色调的背景中,穿着浅蓝衣裳,眉眼弯弯的少年是那么的瞩目。 身旁路过的其他学子都朝少年投去了好奇和善的打量目光。 “阿隐!” 魏子隐三人刚出现,穆惜文便一眼锁定了他们,没办法,三个俊朗帅哥实在是太显眼了。 走路总是不徐不疾,好像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魏子隐突然加快的脚步,他三两步跑到女主身边。 “阿文,你怎么来了?” 女主歪了歪头,摇了摇手中的蛋糕和饭盒。“今天不是你的生辰吗?我过来和你一起庆生呀。还有徐兄、唐兄和苏兄三人。” 她将目光移向旁边三人,热情的邀请着。“今天是阿隐的生辰,不知道你们方便不?我想邀请你们一起来给他庆生。”? 第一百四十五章 祝你生日快乐 徐文朗首先响应:“原来今天是子隐生辰啊,那我们肯定要给他庆生的呀。” 说完回头捶了一下魏子隐的胸口,“好啊你小子,生辰这样的事竟然也不给我们说一声,生辰贺礼你别想了。” 魏子隐的眸光颤动了一下,转头对徐文朗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好,是我的错。不问你们要贺礼了,今天陪着我好好吃顿饭就行。” 唐钦风在一旁含笑看着几人。 穆惜文肩头的小鸟安静地站立着,那黝黑的眼珠子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不知为何,徐文朗总觉得自己从它的小眼睛中看到了鄙夷的神色。 他绕着小鸟转了一圈,神色越发的狐疑。 要说四人中谁最见多识广,那么这个人选非他莫属。 这喙,这爪,这身形…… 徐文朗一下子瞪大了眼,“这鸟,莫不是传说中的海东青?” 穆惜文微微吃惊,要知道海东青算是历史上罕见且稀少的猛禽之一,就算是有权有势之人都不一定见识过,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泰安府,竟然还有人认识它。 不知是不是徐文朗的错觉,在他说出这番话之后,小鸟竟然挺了挺白嫩嫩的胸膛。 穆惜文只好嘿嘿笑了两声,“我也不知道,就是在路上随便捡的——哎哟——” 话刚出口,她就挨了那只小鸟狠狠一叼。 中午几人自然不会在膳堂吃饭了,回到拾珍阁,穆惜文打开食盒,徐文朗立即发出一连串惊喜的欢呼声。 如意糕、四喜饺、油焖香菇、桃仁鸡丁、雪月羊肉、酸菜鱼片、红豆粥…… 各色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一一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红鸡蛋,阿隐你快吃。”一枚红彤彤,看着十分喜气的红鸡蛋伸到了魏子隐眼前。 魏子隐温柔地接过了那枚鸡蛋 “哇塞,阿文,你厨艺也太好了。呜呜,我可真羡慕子隐,你竟然可以经常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 本来这番话还有插科打诨、捧场玩闹的嫌疑,但等到菜真的入口之后,徐文朗的心底立刻升起了浓浓的羡慕嫉妒恨。 他低着头使劲扒着饭菜,完全不顾自己贵公子的形象。 唐钦风和苏冶虽然没说话,但也默默加快了自己夹菜的速度。 就连444都有一个专门的饭碗,将自己尖尖的喙埋在那堆得满满的饭碗中,吃得头也不抬。 魏子隐有些高贵冷艳的看了他们一眼,倒是没有和他们争着抢菜吃。 毕竟他经常可以吃到阿文做的饭菜,让一让他们也是应该的。 见几人都这么捧场,穆惜文心底也十分高兴。 很快饭菜就被扫荡光了,穆惜文这才拎过那个蛋糕。 另外几人好奇地看着这个充满浓郁香味的食物。 “这是生日蛋糕,我专门为你做的。”她利索地插上17根蜡烛。 “来来来,大家跟我一起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这首词、曲都十分简单的歌谣,无疑是旋律简单、朗朗上口、十分洗脑的。 徐文朗简单地愣了一下之后,立马兴奋十足地跟上了穆惜文的曲调。 其余两人也很快反应过来。 唐钦风无奈地摇头笑了一下,也跟着曲调哼唱起来。 苏冶红着小脸左右瞧瞧,声若蚊蝇地唱着,但是很快,他的声音便越来越大。 一时间,小小的寝房内回荡着大大的祝福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看着眼前欢乐十足的氛围,魏子隐轻轻抿了抿嘴唇。 心底好像有什么暖流缓缓流淌着,一种满意的幸福感充满了他的胸腔,让他一时间喉中堵塞,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他过去十六年,从未体验过的热闹与祝福。 有朋友,有家人,有最真诚的祝福,有最温暖的陪伴。 他回头看着带头唱歌的穆惜文,眼中的柔情清晰可见。高山之巅的融化,无疑是会令所有人震撼的。 “好了,闭上眼许一个愿望,然后就可以吹灭蜡烛了。” 收手结束歌谣之后,穆惜文将蛋糕捧到了魏子隐跟前。 魏子隐没有多问什么,十分乖巧地听从了她的话。 在许愿之前,他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闭上眼,在心底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心愿。 他默默想着:以前我从未奢求上苍的庇佑,这一次,可以满足我吗? 脑海中,一个嫣然浅笑的女人在槐树下回头,眼中闪动着粼粼的波光,里面是遮不住的欣喜。 静静等了几秒,他才睁开了眼睛,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顾盼生辉的灵动眼眸。 见他睁开了眼,穆惜文才笑着退开了去,然后一把拉过他的手,“好咯,切蛋糕了!” 徐文朗也早就馋这个香味浓郁的奇特食物了,吞着口水等着分蛋糕,却迟迟不见魏子隐动手,一抬头才发现他正用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柔情目光盯着穆惜文。 他狐疑地招了招手,“子隐,你干嘛呢?” 魏子隐这才收回目光,抬手将蛋糕分成六份,冷声道:“吃,少不了你的。” 厚脸皮的徐文朗才不会因魏子隐的冷脸尴尬呢,他嘿嘿一笑,“寿星先请。” 品尝着滋味独特的蛋糕,他自然又是一番夸张的吹捧。 “对了,徐兄、唐兄还有苏兄,上巳节那天我想邀请你们来洒金街。我最近新买了一家青楼,楼里的姑娘打算一夺洒金街花魁之位。那天肯定很热闹,你们过来放松一下也好。” 徐文朗一脸震撼地咽下了口中的蛋糕,他摇着头钦佩道:“阿文厉害了呀你,小小年纪竟然都是青楼东家了。放心,那天我肯定来捧场。” 穆希文自信满满。“我说的那几位美人姐姐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吃完午饭,魏子隐几人也要继续上课了,穆惜文留下一罐清肺止咳的雪梨膏,嘱咐魏子隐每天都要记得吃。 她专程在这雪梨膏中加入了灵泉,这种好东西,自己的金大腿怎么可以没有呢? 收拾了饭盒,穆惜文拜别几人,便下山了。 走在冷清的石阶小路上,周围尽是啁啾的鸟鸣和沙沙作响的竹声,穆惜文颇为惬意。 走着走着,一两声细碎的呜咽声,被远方的风带进了她的耳中。 穆惜文瞬间警惕了起来,她小心地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灵性十足的黑犬 前行了十多米,呜咽声渐渐变大。 她小心地拨开一处茂密的草丛,一只奄奄一息、浑身布满伤疤的黑犬映入她的眼中。 【呀,是受伤的小狗呢。】444十分有爱心地说着。 黑犬一看见陌生人,甚至还有一只猛禽(未成年版),浑身的毛发立即炸开了来。它想要震慑来人离开,但重伤的身体让它只能发出几声破碎、低哑的嘶鸣。 “嗷——呜——” 黑犬努力想要支起身体,穆惜文也在一闪而过的余光中,看清了它身下正趴着两只浑身脏兮兮的黑色小狗。 这是——重伤的狗妈妈和狗崽子? 穆惜文有心想救治它们,但狗妈妈的样子一看就警惕心十足。 因为秉着“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的勤俭品德,食盒中的饭菜被他们吃得十分干净,现在她也找不到食物可以喂给它们。 见穆惜文有靠近的动作,黑犬紧张地龇了龇牙,努力将两只小狗往自己身下藏去。 穆惜文只好停下自己试探的动作。 【你快救救他们呀。】444在她的肩头不停地踱着步,一副古道热肠的模样。 算了,救犬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要是不管它们,这三条狗肯定活不过今晚。 她有些心疼地挤出一滴灵泉,幸好最近省吃俭用,好歹还是存下了几滴灵泉。 灵泉一出现在她手心中,那两只已经虚弱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小狗立刻耸动了一下湿漉漉的鼻头。 它们半张着嘴,发出一声细微的、难以听清的呜咽。 黑犬立刻低下头,用自己的鼻头轻轻推了两只小狗一下。随后它抬起头盯着穆惜文手中的那滴灵泉,那双已经有些暗淡无神的眼珠子中迸发出强烈的渴望。 见黑犬态度松动动,穆惜文赶紧将手心递到了小狗跟前。 两只小狗闭着眼睛,小小的狗头在她的手心乱动,粉嫩嫩的舌尖一伸一缩的舔试着,很快就将她的手心全部弄湿。 小小一滴灵泉很快就被两只小狗舔舐完了,它们用小舌头卷过自己的嘴唇,有些讨好地蹭了蹭穆惜文的手心。 穆惜文看了黑犬一眼,对方已经将自己的狗头温顺地放到了草地上。 她试探地摸了摸两只小狗的头,吃过灵泉已经重新恢复生机,甚至活泼得有些过分的两只小狗兴奋地顶了顶穆惜文的手心。 它们闭着的眼睛也重新睁开,露出两颗像黑葡萄般的眼珠,湿漉漉地、眷恋地看着穆惜文。 其中一只甚至大着胆子,用自己尚还软糯的牙齿轻轻摩擦着穆惜文的手指。 手指上传来很轻微的拉扯感,穆惜文福至心灵,秒懂了这只小狗的意思。 “你是想叫我给你们妈妈也放一滴灵泉出来?” 小狗喉中立马发出呜呜耶耶的声音。 穆惜文轻笑了一声,这几只狗还真有灵性。 救都救了,她也不可能半途而。没有了狗妈妈的保护,这两只还没有满月的小狗肯定也活不下去。 想着,她又故作大方的挤出了一滴灵泉。 谁知那只黑犬虽然舔了舔嘴唇,显出十分垂涎的模样,但还是挣扎着撇开了头。 “你吃呀。”穆惜文将手递到黑犬嘴前,对方又固执地移开了头。 它努力撑起虚软的四肢,费力地将两只小狗叼在嘴里,然后放到了穆惜文手边,又轻轻顶了顶小狗的屁股,暗示它们赶紧抱上穆惜文这个金大腿。 两只小狗先是欣喜地朝穆惜文迈了几步,然后又茫然地停下小爪子,转头冲趴在地上的黑犬焦急地轻唤了几声。 这下,穆惜文终于懂了这只黑犬的意图。 它是想叫自己收养这两只小狗呢。 灵性十足的444自然也懂了,它用小翅膀掩住自己的脸,抽抽噎噎地说: 【呜呜呜,好感人,感天动地母子情。】 穆惜文被444的用词雷了一下,她推了推444的鸟脸,一脸温柔的看着黑犬。 “我看你们几个都灵性得很,愿不愿意跟着我呢?我虽然不能顿顿都给你们提供刚刚吃过的那滴灵泉,但偶尔给你们加个餐还是可以的。” 为了让黑犬安心,她伸手抱起了两只小狗,接着将手心的那滴灵泉又伸到了黑犬面前。 黑犬果然懂了她的意思,十分激动地将头伸过来。它小心地收起舌上的倒刺,舌头一卷,那滴灵泉便被舔舐得干干净净。 灵泉的效果不同凡响,刚一下肚子,原本还奄奄一息的黑犬,下一秒便抖着身上的毛站了起来。 它亲昵地蹭了蹭穆惜文的腿,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下了山。 掉了毛的尾巴在身后悠闲地扫着,黑犬时不时抬头看看穆惜文怀中的那两只小狗,又时不时又低下头咬一咬路边的野草。 444幻化的海东青扑棱着翅膀跟在穆惜文身边欢快地飞翔着,兴致来了,偶尔还要“嘀呖呖”地叫上一声。 穆惜文走在其中,自觉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这难道不算“左牵黄,右擎苍”吗? 回到悠然居,罗素衣对三只黑犬倒是没有异样的看法,但她还是委婉地对穆惜文说: “东家,时人大多还是认为黑色的猫狗有些不祥,你如果实在想养,要不还是养在后院好了。” 穆惜文眨眨眼,这才了然为什么如此灵性十足的黑犬竟然无人收养,还流落在深山之中。 不过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变的,她只好说:“好,我先把它们养在后院中。” 穆建勇也十分喜欢那两只小奶狗,自告奋勇为它们搭建了一个简单却温馨的小窝。 444飞到狗窝上,好奇地歪着脑袋打量两只小奶狗。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灵泉的缘故,本来小奶狗对于海东青这种天敌应该怀着深入骨髓的惧意,但此时也许是知道了它们是在同一条船上的,两只小奶狗竟然大不敬地朝444呜嗷呜嗷呜地叫唤着。 黑犬趴在一边,懒洋洋地扫了它们一眼,然后头一低,清理起自己身上的毛发来。 穆建勇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阿文姐,你这养的是什么鸟啊?它竟然在和狗一起玩哎。”?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上巳节到了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上巳节很快就到了。 在这一天,许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或是普通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会打扮一新,穿上最美的衣裳,相伴,结伴出门踏青、赏花。 上巳节同乞巧节一般,也是一个大型的相亲节日。 在这一天,未婚的男女都可以在游仙河中点燃河灯许愿,寻找自己未来的伴侣。 拱辰街热闹非凡,许多店铺从早几日起就开始在准备这一天的活动。 上巳节这天,最重要的活动自然是赏花。 各大店铺便顺应潮流,推出了一系列如插花、赏花、品花的比赛。 而在拱辰街一河相对的洒金街,更是将上巳节这天视为了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 原因无他,只因为在这一天,洒金街所有的花楼都会进行选美比赛,色艺双绝,能让最多的风流才子甘心成为其裙下之臣的头牌,便会成为整条洒金街最名副其实的花魁。 而成功拿下花魁之位的姑娘,也将成为未来一年整条洒金街最受客人追捧的头牌,为她所在的花楼带来源源不断、数之不尽的财富。 穆惜文便将重振满春院与初黛胭脂铺的希望,放在了上巳节这一天的花魁比赛中。 哦,满春院也改名了,现在叫松竹馆。 当然,此时还是白天,属于洒金街的辉煌还没到,现在的热闹是属于拱辰街的。 自古才子佳人便是连在一起的,晚上,洒金街的吸引力全在各大红楼的花魁争夺赛上;而白天,拱辰街最盛大的活动便是所有书院都要参加的“君子之赛”。 所谓君子之赛,考核的便是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七十多年前,当时榆庆省的提督学道大人是个风流才子,因不满榆庆省好学之风寡淡,便心生一计,要求在百姓极为重视的上巳节中安排一场各大书院的比试,用以增添节日的欢乐氛围。 往日里书院的学子总是与普通百姓相距甚远的,读书人在普通百姓心中是高高在上的,因此得知有这么个近距离接触读书人的机会,所有榆庆省的老百姓都兴奋了。 后来逐渐演变,这一年一次的“君子之赛”也成为了各大书院变相争夺排名的比赛。 有学子能获得六艺之一的魁首,便能为自己的书院斩获极大的荣光,而拥有最多魁首的书院,自然也会成为下一年众多学子竞相求学的地方。 泰安府是榆庆省最繁华的州府,第一届“君子之赛”便是在泰安府开办的,并从此成为一个固定的习俗流传了下去。 今年同样不例外,共计十五个州府共五十二间书院的二百零八名参赛学子早几日就已经到达了鸿惠书院。 辰末三刻(八点四十五分),作为东道主的鸿惠书院山长梁明方与泰安府易知府、提督学道张学道一同出现。 梁明方穿着一袭白色广袍,举手投足间尽是士子风流。 看见已经蝉联了五届“君子之赛”榜首的鸿惠书院山长,其他书院的山长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表面上都是一派和气、言语亲近中不失微妙的讨好之意。 梁明方随和地点着头,对着一些偏僻州府前来的不知名书院山长态度也十分友好。 有一些书院的参赛学子不无羡慕地说:“这鸿惠书院的梁山长可真和善,一点没架子。” 梁明方和所有书院山长简单寒暄之后,便站上高台,准备和易知府、张学道一同主持大赛。 不想这时书院内一个夫子却焦急地凑到他耳边说:“山长,智儒书院的人还没到呢。” 声音不算大,但却也不算太小,梁山长附近那一圈人都听见了。 一学子当即不满地皱眉,“这智儒书院的学子为何这般没有时间观念,叫大家等他们一家书院吗?” “君子之赛”是泰安府的一大盛事,不仅会有附近州府无数书院远道而来,城内的百姓更是会热情围观。 在场地四周,便簇拥着无数的百姓。 “哎呀,怎么还不开始?这山长、知府和学道大人不是都来了吗? “好像说是还有一家书院没来呢,大家都在等他们。” “这哪家书院这么狂?鸿惠书院的人都来了。” “好像叫智儒书院。” “智儒书院?没听说过啊。” 比赛开始时间为巳时正(九点),眼看时间一点点逼近,但智儒书院的人却始终没到。 翼易知府早已等得不耐烦,他走到高台之上,刚要敲锣宣布大赛开始,道路尽头便出现了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 为首之人,正是让他百般看不惯的方正中。 他黑着脸,刚要不管不顾地继续敲锣,身侧的张学道却捋着胡子阻止了他。 “还未到巳时正,再等等。” 于是,智儒书院的一众夫子和学子便在所有百姓和所有参赛书院的注目下踏进了参赛场地中。 有其他书院不明所以的学子暗暗道:“态度这么嚣张,一定是对自己十分自信,不知道是上次大赛的第几名。” 方山长虽然不屑与易知府寒暄,但张学道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拉着一张棺材脸上前,易知府皮笑肉不笑的说:“方山长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连君子大赛这样的赛程都差点忘了时间。” 风方山长冷冷一哼,冷声道:“时间不是还没到吗?老夫自然比不得易大人,天天闲得慌。”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梁山长赶紧出场和稀泥,“好了好了,时间到了,大家快坐下。” 梁山长出面递台阶,谁知方山长却又是臭着脸,冷哼了一声,一掸衣摆不爽地坐在了评委席上。 君子之赛,各参赛书院的山长皆是评委,不过最主要的评委只有三人:提督学道张自衍、泰安府知府易元瑞、鸿惠书院山长梁明方。 身为参赛选手的家属,穆惜文自然也来参观了这场盛事。 不仅是她,她爹娘、张映安,还有徐广宣都来了。 她在下面看着时时板着一张脸,与周围所有书院的山长都不太熟悉的方正中,不由有些担心。 虽然其他书院山长的评分占比并不大,但既然他们也是评委,便多了几分暗箱操作的可能。 山长之间彼此熟悉一些的,在看到对方书院内的学子,可能也会酌情打点友情分。 像方山长这样张嘴就得罪人的,不知道会在比赛中吃多少哑巴亏。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君子六艺 此时,魏子隐四人正聚在一起,商量具体的参赛人选。 方山长当评委去了,智儒书院这边负责的便是一位姓姜的夫子。 相比威严的方山长,姜夫子倒是温和许多。 因为这次代表智儒书院参赛的四位学子都是新生,对比赛流程并不熟悉,所以他十分耐心地向他们解释着。 “比赛项目共分为六项,便是君子六艺:礼、乐、御、射、书、数。其中御、射两项在下午开始,其他四项在上午。 不过,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上午的四项比赛中就好。” 姜夫子说得委婉,但魏子隐几人心思通透,一点就明。 就读智儒书院的多是贫困学子,于御、射两项可以说是毫无经验。而且相比财大气粗的鸿惠书院,拮据的智儒书院甚至连赛马场都无力维持。 没有马,没有场地,没有弓箭,学子又如何练习骑马射箭呢? 因此在往常几年,智儒书院都是直接放弃了下午的两项比赛。 姜夫子还在继续说:“礼乐书数四项按顺序进行,你们四人可以商量一下,看自己擅长什么。” 徐文朗率先发言:“礼、书我都行,不过乐和数我就不太擅长了。” 魏子隐抱着双臂,漫不经心地扬了扬头,说:“数理。” 唐钦风轻轻摇头,“抱歉,我擅长的也是礼、书两项。” 姜夫子有些为难地皱起眉,“乐理没人擅长吗?不过也是,我们书院确实也不教这个……如果实在不行,不如乐理这一项我们也……” 本来放弃了下午的御、射两项,智儒书院的积分就不占优势,如果现在又放弃乐理一项,恐怕今年智儒书院是难以登进前五甲了。 但这确实也没有办法,乐理一般都是那些风流贵公子闲暇之余用以陶冶情操的奢侈爱好,智儒书院的学子就算会也并不精通,又何必上去班门弄斧呢。 往年乐理一项都是廖志良参赛,但他最好的成绩也仅仅是止步十强。 姜夫子幽幽叹了口气,刚想说“乐理一项我们也放弃”,便见旁边的苏冶怯生生地举手。 “乐理一项,如果你们都不是太擅长,我想我可以参加。” 众人都惊讶地看向他,徐文朗更是问道:“小苏冶,你竟然擅长乐理,我怎么都不知道?” 苏冶勉强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是很擅长,所以就没有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 看着眼前四个年轻而充满朝气,眼眸中满是胜负欲的学子,姜夫子不由又叹了口气。 “尽你们所能就好,不用太看重结果。不论最终的结局如何,书院都很高兴能培养出你们几位勇敢、心性坚韧的学子。” 不是他赛前泼凉水,丝毫不信任自己书院的学子,而是智儒书院的情况确实十分危险。 因为廖志良的离开,书院内许多学子都认定智儒书院胜算渺茫,许多人都心灰意冷地等着这次君子之赛结束后,书院便直接被迫关门大吉。 若不是因为书院这几年的教育之恩,他们恐怕早早就已经收拾了包袱,投奔其他书院去了。 因此这一届的君子大赛,他们都不愿意作为参赛选手出战。 本来这一次他们还打算按照惯例,将月考的前四名命定为参赛选手,出战君子之赛。 但月考排名第三的学子婉拒出席,参赛名额便顺延,更改为排名第五的唐钦风。 这个名单其实跟他们最初的设想相差也不远,山长等人虽然有些淡淡的遗憾,但还是抱着乐观的心态准备积极参赛。 但令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今天早上,书院众人准备启程前往参赛地点的时候,月考排名第二的冯捷,竟然突然提出他要退出智儒书院,转而加入了鸿惠书院。 这个消息不啻于惊雷,将书院的所有夫子、学子炸得人仰马翻。 方山长更是气得脸色铁青,要不是姜夫子拦着,他恐怕都要亲自上手狠狠打冯捷一顿了。 最后,还是苏冶自告奋勇,智儒书院这才勉强凑齐了四个参赛选手。 也正因为冯捷的退赛,智儒书院才会耽误到临近开赛时间时才姗姗来迟。 姜夫子虽然宽慰着魏子隐四人,但他自己却对比赛结果忧心忡忡。 徐文朗还是大大咧咧的,他拍着姜夫子的肩膀说:“夫子,你放心,我们给你赢一个魁首回来。” 这番大放厥词的话,自然是引来了周围其他书院学子的不屑嘲笑。 “我还以为是哪个书院,行事如此狂傲。敢说这种大话,如果你是鸿慧书院的学子也就罢了,区区智儒书院,呵。” 徐文朗却毫不计较地笑着,“这位兄弟,你参加的是哪个项目?” 那人一挥扇子,傲气十足的说:“骑射!你们这些土包子,怕是连骑射是什么都不知道。” 徐文朗当即转头拉着姜夫子的衣袖,说:“夫子,下午的骑射一项就让我上。” 姜夫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徐文朗,他自然能看出对方的身份并不一般,此时见对方主动请缨,他也就顺着点了头。 徐文朗这才满意地回头看向那人,“下午的骑射,排名比你低,爷我跟你姓,反之亦然。怎么样?敢跟我赌吗?” 那人垮下了脸,有些气急败坏地说:“赌就赌,你们自主书院这群土包子我还不知道吗?连一个赛马场都修不出来,居然还敢叫嚣和我赌!” 徐文朗却跟挥什么脏东西一样挥了挥手,“行,既然下了赌注,那你就快滚。” 闲话谈罢,张学道一敲铜锣,下方一衙役便大声宣布:“第七十五届君子之赛,现在开始。 首先考核的是五礼,请各学院参赛学子前往备考区做好准备。” 所谓五礼,便是吉、凶、军、宾、嘉五礼。因为时间和场地的限制,对于五礼的考核,仅从书面文字上着手。 想到徐云朗跳脱的性子和刚刚临时打赌的行径,姜夫子有些不放心地说:“不如五礼这一项便让钦风上。” 唐钦风刚要点头上场,一旁的魏子隐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们。 “夫子,不如让徐兄上。我相信他能拿下五礼一项的榜首。”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五礼榜首 姜夫子将视线移向徐文朗,对方正因魏子隐的独到眼光而激动地拍着他的背。 “这……” 见姜夫子目露怀疑,徐文朗当即挺直胸膛,自信满满地表示:“既然夫子和同窗这么相信我,我肯定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放心,等着我拿下五礼一项的榜首回来。” 谁说完就大踏步上了场坐在案几上,徒留一脸担忧的姜夫子。 作答时间仅有一刻钟,徐文朗挥笔便开始答题。 虽然说他一贯的行事有些不着调,但若是连五礼都不能正确答出,那简直是愧对了他自己的姓氏。 穆惜文在台下坐着,有些不安地左右挪动,“徐兄性子这么跳脱,五礼这一项他行吗” 她早已从大嘴巴的徐文朗口中得知了这次君子之赛攸关智儒书院的存亡,因此也格外关心比赛结果。 不想旁边却传来一阵轻笑声,她转头看去,是徐广宣正在捋着美髯大笑。 “大哥,你笑什么呢” “哈哈,我笑你也有眼拙的时候。你口中这位徐兄,若是考核君子六艺中的其他几项我不能确定,但考核五礼,他是一定会拿到魁首的。” “为什——”疑惑刚出口,一道灵光乍现,她猛地瞪大了眼,“难道说,徐兄竟是——” 徐广宣含笑点头。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结束,衙役又重重敲下铜锣,下人很快便将考生的试卷收齐,拿到评委席上。 上面,众多书院山长互相讨论着考卷;下面,智儒书院的人只感到坐立不安。 如果这不是一场决定他们未来命运的比赛,他们大概也能同其他围观的百姓一样怡然自得。 再不济,也是同其他参赛书院学子一般。虽然也会忧心自家书院的排名,但总归不会是一直带着惶恐不安的情绪。 虽然明知道智儒书院不太可能挤进前五甲,但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们仍是不可避免地怀有一丝希望。 便是那一丝侥幸心理,让他们如今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为此,少数人甚至都开始埋怨起来。为什么要选择徐文朗那个行事毫无君子风范的人参加五礼一项的考核呢明明唐钦风比他合适多了。 就在众人的惴惴不安中,上面的评判结果出来了。 姜夫子努力窥视着上方三个主评委的脸色。张学道面无表情,威严肃穆;梁山长如沐春风,文质彬彬;唯有易知府,原本镇定自若的笑没了,此时的脸色微微发黑,像是在强行忍耐着什么怒气。 王夫子心下一跳,生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难道,这一轮智儒书院取得了一个还不错的名次吗 张学道很快便告诉了他答案。 “五礼一项,第五名,广元府光泽书院孙xx……第二名,泰安府鸿惠书院李x;得魁首者,泰安府智儒书院徐文朗。” 此言一出,愕然者无数。 “没想到鸿惠书院这一轮竟然只拿了个第二名。” “智儒书院竟然也是泰安府的吗我还以为泰安府只有鸿惠书院呢。” 比起其他书院那些不明所以者,智儒书院的人无疑是最受震撼。 之前还在不满徐文朗参赛的学子磕磕巴巴地说:“怎——怎么可能徐文朗他竟然拿到了五礼一项的榜首” 姜夫子已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懵掉了,以往书院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廖志良获得的第二名,还从未有学子能拿过六艺某一项的榜首。 此时他也顾不得庄重,激动地拍打着徐文朗的背,“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想到智儒书院拿到了榜首,而鸿惠书院只得了个第二名,姜夫子简直想大笑三声。 上面,从来都是板着一张棺材脸的方山长破天荒地舒缓了自己的面孔。 徐文朗的榜首,无疑是给智儒书院打了一个漂亮的开门红。 到第二轮乐理一项之时,姜夫子的心态已经放松许多了。 他看着咬着嘴唇,脸色发白,甚至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的苏冶,温和地安慰:“没事,放轻松。这一关就当你自己上去玩乐好了,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另外几人也赶紧安慰他。 “是呀小苏冶,刚刚哥哥我那一关赢得那么漂亮,就是为了让你们后面轻轻松松地比赛,拿不到名次也没关系。” 徐文朗莫名的对每次考试都能赢过自己的魏子隐迷之信任,他深信对方数理一项肯定能赢得榜首。 如此一来,智儒书院想要挤入前五甲便是十分简单的事,乐理一关,不重要。 苏冶轻轻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后,举步踏入了考试场地中。 乐理无疑是整个上午最耗费时间的比赛项目。 因为某些书院的学子不善乐理,便退出了这一场比赛考核,所以最终有四十三间书院参加比赛。 即使每位考生只表演两分钟,也会耗费大半个时辰。 按照抽签顺序,参赛考生一个个上场表演。 乐理一项的考核,对大多数观众和评委来说都是一种享受。如果其中能出现几位有天赋的人,那更是一场盛宴。 在几首中规中矩的乐曲之后,来自徽州清河书院的学子带来的一曲古筝,终于将现场的气氛点燃。 若说礼、书二项,围观群众是想看也看不懂。 但音乐就不同了,它既可阳春白雪,也可下里巴人,这是一种超越了阶级的,能为世人共同欣赏的美好之物。 一曲古筝罢,台下响起热烈的欢呼声,清河书院的学子带着矜持的笑下了台。 而在这位学子后面一位出场的,正是苏冶。 他有些僵硬地迈着步伐登上表演台,随后呆滞地看着眼前摆放的各色乐器。 经过刚刚的古筝表演,现场的评委和百姓都正在兴头上,他们都兴致勃勃的等着欣赏下一场表演。 谁知他们等了半天,下一位表演的学子却只是傻傻地站在那,半天也没有动作。 易知府终于抓到了找茬的机会,他立马拍着桌子大声呵斥道:“智儒书院的这位学子,你要干什么继续消极比赛的话,本官就要取消你的参赛资格了! 智儒书院这是什么意思藐视本官,藐视君子之赛吗既然这样,你们不如退出大赛好了!” 第一百五十章 如听仙乐耳暂明 苏冶将竹萧凑到嘴边,脑中不期然又想起了易知府的威胁和山院的山长、夫子、同窗期盼鼓励的眼神。 他深吸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下一秒,潺潺流水踩着轻快的脚步跳跃而来,其中蕴含的宁静之意,瞬间安抚了场上众人略显浮躁的心。 无数听众闭上眼,惬意地随着音乐轻轻晃动脑袋。 他们的嘴角刚刚勾起,叮咚的水势逐渐变得汹涌,好似无数的小溪逐渐汇合成了澎湃的江河。 滔滔江水发出震耳的响声,不断敲击着人们的心灵。 所有听众脑海中都浮现出这样一幕:一叶扁舟在汹涌澎湃的大海中摇曳着,无依无靠,孤寂冷清。 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随着急促的萧声,被狠狠揪紧。 蓦地,扁舟不见了,杀机四伏的海水也平息了下去。 只剩一轮皎洁的弯月悬挂在半空中,它静静地映着海面,古朴,宁静。 曲罢,大海、弯月、扁舟,都从听众脑海中渐渐淡去。 一阵静默后,场上倏忽间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啊啊啊!天呢!我的脑子里竟然都有画面了!” “我也是我也是!刚刚那个只是觉得好听,这个已经不是好听了,简直就是神了!” 围观老百姓的夸奖直白、大胆,其他学院的学子也不由摇头感叹。 “这便是余音袅袅、扣人心弦。” “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啊!” 智儒书院的夫子和学子再一次愣住了。 不是,苏冶的水平竟然这么高的吗?这叫不通乐理? 他上场之前为什么吓得脸都白了?他们要是有苏冶这个水平,甚至恨不得一边劈叉一边翻跟斗,非得趾高气扬的上场不可。 他们甚至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一句:苏冶基本已经锁定乐理一项的榜首了。 在场的学子,几乎不会有人的水平比他更高的了。 经久不息的欢呼声和鼓掌声终于慢慢停下,苏冶缓缓地睁开眼,看清下方姜夫子、徐文朗等人满面红光的脸颊后,终于抿着嘴唇轻轻笑了起来。 后面的情况果然没有逃过智儒书院众人的猜测,虽然也有擅长乐理之人,但再没有任何一人的水平苏冶也更高,再没有任何一场表演比苏冶的表演更震撼人心。 乐理一项的比赛结束了,张学道又站起身宣布:“乐理一项比赛结束。第五名……第二名徽州清河书院罗玉其;得魁首者,泰安府智儒书院苏冶。” “哇噢!” 属于智儒书院的方位霎时发出一阵震天的吼声。 “天哪,我们又赢了!我们又得了一个魁首!” 看到苏冶从前上面走下来,兴奋得不能自已的自如书院学子们纷纷一拥而上。在徐文朗的带领下,他们团团簇拥着苏冶,将他高高举起来。 “大才子,我们的大才子回来了!” 苏冶先是一惊,等反应过来大家是在欢迎、感激他后,他立马兴奋得脸颊布满红霞。 一股满涨的热潮在心底涌动着,他感到自己的眼眶微微湿润了。 他从未想过,一直如蝼蚁一般见不得人的他,也会有被人群簇拥,如对待大英雄一般对待他的一天。 紧随其来的便是“书”一项,因为前面接连得了两个魁首,书院的所有人都焕发了希望。 他们不再死气沉沉,而是满怀激情地参与到自主书院的比赛中来。 轮到唐钦风上场前,无数学子殷勤地为他捶腿捏肩。 唐钦风婉谢过众人,神态悠然地踏上比试台。 他并没有自信能够拿到“书”这一项的魁首,但因为两人之前的成功,压在他身上的压力骤减,让他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比赛中,尽情地享受比赛。 “书”的比试十分简单,以张学道给出的主题为背景,作画,赋诗。 要求虽然简单,但所考察的内容却十分广泛。 不仅考察了学子吟诗作画的能力,也考察了学子的临场反应能力、书法技术。 张学道给出的主题十分简单:游仙。 所指的正是正对拱辰街的游仙湖。 唐钦风思考了几秒,脑中灵感突至,他立马提笔作画。 两刻钟后,比赛时间到,下人收了考卷,一一在评委和观众面前展示着。 张映安努力支起身体,想要看清考卷上的画作和诗歌。 穆惜文一把将他薅下,“老实坐着,每次‘书’一项前十名的作品都会在大赛结束后被张贴到书院外供所有人观摩的。” “诶诶诶,那幅画好好看!”张映安突然激动地一指前方,穆惜文应声看去。 漫天细碎的星光下,几个美人凌空而来,她们的姿态是那么的柔和,神情是那么的安详,画者仅用寥寥数笔,便画出了她们袅娜的身姿与傲人的面貌。 美人足下是反射着星光的粼粼湖水,一簇簇荷花围绕着几个美人傲然盛开。 在整幅画卷的右下角,笔势飞扬地写着“《踏仙》”。 以穆惜文浅薄的眼光看来,这幅画确实很美了。 美人游湖这个构思并不算多么的独特,至少穆惜文就已经看见了好几幅美人图。 但唯有《踏仙》这一幅画,渲染出了美人的空灵、游仙湖的宁静祥和。 她自觉和智儒书院是一体的,便“同仇敌忾”地生出了几分危机感,心中的雷达嗡嗡直响。 这副画作的主人看来是唐钦风的劲敌啊! “大哥,你觉得《踏仙》这幅画怎么样?”她警惕地询问一旁的徐广宣。 徐广宣摸着胡子点点头,“不错,虽然构思不算奇,但胜在工法精妙,意境一绝。赋的诗也不错,书法隽永。” 闻言,穆惜文有几分敌视地再仔细一看那画,角落处小小的“泰安府智儒书院唐钦风”几字映入眼帘。 哦,原来画作主人就是唐钦风啊…… 在放心的同时,穆惜文诡异地担忧起来,上午这四项比赛的魁首不会被智儒书院包圆了? 毕竟“数理”一项的参赛选手可是魏子隐耶,虽然她并不清楚魏子隐对于数理的研究如何,但他可是魏子隐耶,就凭这个名字,穆惜文就可以无脑相信他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风流才子 台上的评委陷入了争论之中。 张自衍看着眼前的这两幅画,也有些为难的拿不定主意。 左手边这幅名为《踏仙》,美人活灵活现,如在眼前;游仙湖静谧安详,见之忘忧。 右手边这幅画名为《枯荣》,意境恰与《踏仙》相对。 《踏仙》映生,《枯荣》兆死。 一大片枯败的荷花爬满了整片湖水,湖面漆黑一片。整个游仙湖显得死气沉沉,了无生机。 画面随着游仙湖往外移,尽是破碎的山河。染血的草地,干裂的稻田,麻木扭曲的行人。 而在画面的最边缘,却可以清晰的看见歌舞升平之像。 身着绫罗绸缎的富人,被随意倒在地上的酒水,用来投壶的食物…… 这是一副显而易见的警示图,用于抨击朝廷腐败、民不聊生。 易知府十分愤怒,已经顾不得另外一幅画是他十分讨厌的智儒书院的学子所画。 “这次的榜首应该颁给《踏仙》,这幅《枯荣》像什么话?!” 犹豫了一下,他又开口说:“本官看泰安府鸿惠书院这幅《观荷》也很不错,不如就将他定为榜首。” 一直处事温和,许多次意见都与易知府一致的梁山长,此时却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依老夫看,《枯荣》意境高远,已经超越了一般学子的见地。《踏仙》虽说于工笔、诗赋、书法都很精妙,但在境界上还是差了《枯荣》许多。至于《观荷》……” 虽然是自己书院的学子,但他还是十分公道地评价道:“还算上乘,但距离《枯荣》与《踏仙》两幅,都还有一定的差距。” 张自衍为难的正是此处。 如果没有《枯荣》,《踏仙》这幅画荣登榜首是毫无疑义的,但今年偏生出了这么个怪才。 可以看出《枯荣》的画者工笔并没有《踏仙》的画者精妙,但他画笔中所展示出来的意境,已经超越了同龄人数倍,甚至比得上许多成名的大家。 在他看来,大魏缺少的就是这般敢直言利弊的人,可惜偏偏上巳节是个与民同乐的欢乐日子,若是选择这样一幅画作为榜首,难免有些不太好看,更是直接打了当权者的脸面。 君不见隔壁的易知府已经气得快头顶冒烟了吗? 一阵纠结为难之后,张自衍终于落笔题名。 因为徐广宣的肯定,穆惜文倒是颇为淡定,唐钦风凭借《踏仙》就算不能登顶榜首,挤进前三甲肯定没有问题。 张学道浑厚的声音从上方的评委席传来:“第十名……第二名泰安府鸿惠书院王忠宪……荣登榜首者,泰安府智儒书院唐钦风兼潼川府乐安书院沈淮。” 穆希文微微诧异地瞪大了,抬眼仔细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也对,这种刷声望的好时机,怎么可能没有女主一家的出现呢? 不过原书中记载的是王忠宪拿下了数理一项的榜首,现在他怎么换到“书”这一项来了。 王忠宪正拱手向其他前来道贺的人回礼,面上一派谦谦公子,心底却恼怒非常。 虽然数理一项的名额被廖志良抢走了,但对于书这一项,他同样十拿九稳,认定自己肯定是榜首的不二人选。 却没有想到这一轮选出了两位榜首,他却屈居第二。 围观百姓也十分错愕。 “又是智儒书院,我的天哪,他们都已经包揽了三个榜首了。而且这一次竟然出现了双榜首,精彩呀精彩!” “潼川府乐安书院?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上榜是吗?前面两项好像连前十名都没能排进去,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得了个榜首。” “还真是一朝闻名天下知啊,潼川府应该算咱们榆庆省最偏僻落后的地方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培养出榜首来。” 智儒书院的人对于这个结果自然是喜出望外,纷纷上前热情的恭贺着唐清风。 唐钦风却面带愧色,“我刚刚看了那个沈淮的作品,我不如他。能画出《枯荣》来,我相信他日后必定能成为名震大魏的一代大家。我这次能拿到榜首,还是讨巧了。” 姜夫子摇摇头,“清风,你要相信你的画工在所有的参赛学子中绝对是第一流的,不必妄自菲薄,你拿这个榜首当之无愧。 不过那幅《枯荣》确实是罕见之作,怕是二三十年也难出这样一个有天赋之人。看来,一个新的大家即将崛起了。” 他的语气十分欣慰,能看到人才辈出,对他们这些当夫子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唐钦风有些怔愣地回头,看向乐安书院那边。 其他的参赛学子和夫子都十分兴奋地围绕着最中间一个衣着朴素却举止风流的青年。 男子仰天大笑着,神情之间尽是桀骜。 似乎是察觉到了唐清风的目光,男子偏过头,对着唐钦风潇洒一笑。 还真是一个风流才子啊…… 唐钦风不由得有些羡慕,心底也更加敬佩起对方来。也只有这般心性洒脱之人,才敢在君子之赛上画出那般抨击时弊的画作来。 这些冉冉升起的新星无疑是将现场的热烈氛围又推上了一个高潮。 很快,上午的最后一项比赛——数理,来了。 看到魏子隐登台上场,穆希文不由正襟危坐,神色也严肃了几分。 旁边的张映安有些激动地扯了扯她的袖子。“是大——额——姐夫?” 他困惑地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魏子隐才好。 本来穆惜文是他的大哥,大哥的伴侣自然该叫大嫂。但偏偏这个大哥又是女子扮的,这倒叫他一时卡壳。 穆惜文慈爱地摸摸他的头,“乖啊,就叫魏大哥好了。” 穆岳和赵氏也紧张了起来。“哎呀,该子隐上场了。” 看着几人紧张的样子,徐广宣却摇头轻笑。 “这一关对魏小子来说不难,榜首应该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穆惜文回以肯定的眼神。 魏子隐就是有这般的魅力,能叫身边的人对他抱以十二万分的信任。 好像无论什么事,只要他出手,一定是十拿九稳。 他就是那种可靠的,能让人充分依赖、信任的人。 穆惜文浑然不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她对魏子颖的看法已经从原书中那个阴狠、毒辣的大反派首辅,变为了可以让她绝对信任和依靠的知己好友。 第一百五十二章 带来惊人的变革 数理一项的考核也十分简单,为:方田、栗米、衰分、少广、商功、均输、盈不足、方程、勾股。 不过算术一贯不是科考的重点,各大书院对此的教学也并不深入。 为了能让才刚刚成为秀才的学子有参与感,数理一项的考题并不太难。 魏子隐垂着头,认真分析着试卷上的考题。 数理不仅考核答题的准确度,而且还考核答题的速度。 这些题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但计算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不过现在—— 他勾唇微微一笑。 不知道阿文那天马行空的脑袋是从哪里获得的九九乘法表以及勾股定理等一系列公式,他在帮阿文算账的时候,也学过这种简单便捷、一目了然的公式。 如今,这些算式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唾手可得罢了。 数理的考核时间为两刻钟,但时间才刚刚过去一半,场上一位学子便停下了笔。 张自衍定眼一看,竟然还是老熟人呢。 他那张威严的脸上也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五十二个参赛的来自各书院的学子中,有一人一直在偷偷摸摸地窥探着魏子隐的动作。 此人正是廖志良。 自从被智儒书院赶出来之后,他凭借家里的权势以及自身的才华,直接便转入了鸿惠书院中,这次还成为了四个参赛人选之一。 对于这一届君子之赛数理一项的榜首,他志在必得! 除非是那些一心志在工部的人,否则大多数学子对于数理其实都是隐隐不屑。 他们学习诗词歌赋,学习四书五经,甚至是学习儒释道经典,却不屑于学习算术。 但因为家族原因,他爹从小就强制要求他好好学习数理。从小到大,他于算术一道,在同龄人中向来是鲜有敌手。 唯有一人曾将他打败,此人名叫齐非,来自鸿慧书院,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渴望日后进入工部的怪人。 他参加过三次君子之赛,三次皆被齐非压得只能拿下第二名。 去年,齐非终于参加乡试考中举人,去了燕州进学。 他也为这个劲敌离开而松了口气,如今他更是顶替了齐非的位置,代表鸿惠书院参加数理一项的比赛。 他早已将榜首视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不相信还有其他人能在数理上超越他。 窥见魏子隐停下了运算的动作,他心中一跳,很快又冷笑连连。 就是齐非也不敢说自己能在一刻钟的时间里,完成这么多算术题的运算。 那魏子隐难道还能比齐非更厉害了不成? 恐怕是自暴自弃,知道自己没有希望直接便放弃比赛罢了。 冯捷告诉他,如今魏子隐成了智儒书院新的甲班榜首,亏得他一开始还对魏子隐报以警惕,结果就是这样一个水平? 看来只有书院离开了他,真是越发的上不得台面了。 这样想着,他沉下心来,专心的将心思投入到算术运算中。 不仅是他有这样的想法,就连智儒书院的其他学子也有同样的想法。 他们有些疑惑魏子隐为何早早就停下了笔,在发现同时参赛的人中还有廖志良以后,这种困惑更是变为了着急。 “魏子隐是不会吗?他怎么这么早就停笔了?” “没想到廖志良竟然去了鸿惠书院,还成了参赛代表。如今齐非走了,这榜首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一些人心中不由暗暗后悔起来,如果廖志良没有被逐出书院,他此时便能代表书院参赛。 如此一来,智儒书院岂不是能一举拿下四个榜首? 就连鸿惠书院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壮举,他们智儒书院岂不是会名震榆庆省? 可惜偏偏最有希望得到榜首的廖志良被赶出了书院,此时更是成了他们敌对书院的一员。 不管台上台下众人是如何心思各异的,比赛时间一到,就连没有运算完成的学子也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笔。 廖志良搁下笔之前,又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一眼魏子隐。 对方仍是傲然如霜地站立着了,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装什么装?”廖志良有些愤愤的暗骂道。 所有的试卷都被衙役交到了评委手中。 看过试卷后,所有的评委都发出了惊疑之声。 有人一脸激动地捧着一张试卷来到张学道跟前。 易知府下意识先扫了一眼右下角的落款,脸瞬间就黑了大半。 “张大人,你快看看这份试卷。” 张自衍快速扫过试卷,眸中神色熠熠。 算数并不是所有读书人都精通的,至少易知府并不精于此道。他拉着脸说:“我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啊。” 旁边的梁明方好脾气地说:“易大人,我们惊讶是因为这位学子运用了一种全新的公式,且运算结果全对。如果能将这种公式推广开来,将为大魏的算术一学带来惊人的变革。” 易知府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你们认真的?别不是算错了。一个小小的秀才,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梁明方点了点头,“我也很奇怪,这个学子乃是智儒书院的书生,不如问一问方山长,万一是他们书院的夫子教导的呢?” 方正中此时正捋着胡子,满面笑容地听着周围其他人的奉承。 “方山长,你们智儒书院可还真是藏的深呢,那么几个好苗苗,竟然都一直藏着,不叫大家知道。” “是啊,有这么几个学子在,看来今年的君子之赛魁首一定是你们智儒书院了。” 方阵中毫不客气地笑了两声,他和梁明方才不一样,非得随时装出一副谦逊的假象。遇到这种好事儿他当然要笑,不仅笑,他还要跑到梁明方面前笑。 当然,最令他兴奋的并不是智儒书院又能拿到一个榜首,而是子隐在考试中显露出来的这个全新的运算公式。 他和一般的文人士子不同,并不认为数理是难登大雅之堂之物。 相反,他认为算术一学十分重要,甚至可能危及国之根本。 如今眼看自己的学生在算术一学上有了重大的突破,他又如何能不兴奋呢? 带着满意的笑,方正中来到了梁明方跟前。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万年老二 “哈哈梁山长,承让承让。” 梁明方并没有因为他这故意的挑衅生气,温和有礼地一拱手之后,便开口问道:“方山长,不知这位名叫魏子隐的学子所运用的全新公式,是否是智儒书院教导的?” 方正中高深莫测地摇摇头,“非也非也,老夫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种公式。” “哦?”梁明方有些诧异地挑眉,他转头看向张自衍,“张大人,不如将这位学子唤上来问问?” 魏子隐正端坐着,姜夫子以为他是考得不好,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书院众人正惊疑不定的时候,廖志良突然带着人从前方走来了。 “哈哈哈,姜夫子,没想到我走了之后,智儒书院竟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你们是心知赢不过我,所以随便找了个废物来参赛吗? 竟然考到一半就停笔了,要认怂不如早点认怂,非得到赛场上去丢脸。” 他的脸上带着恶意满满的笑,眼中盛满的势在必得令智儒书院的学子都愤怒不已。 作为魏子隐的一号迷弟,魏子隐还未说话,徐文朗就生气地跳了起来。 “当心风大闪了舌头,我们子隐肯定比你厉害,现在跑到我们这来炫耀,等会儿你要是输给子隐就好笑了。” “哈哈,我输给他?” 廖志良因为这番话爆笑不已,徐文朗身后的智儒书院的学子也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虽然他们也十分看不惯廖志良嚣张的态度,但不可否认他的实力。魏子隐虽然厉害,但想赢过廖志良,恐怕还是很困难。 智儒书院的学子们纷纷苦涩地想着。 即使换了一个地方,廖志良仍然很快地集结了一大群小弟。此时,他身后的小弟便一边伸手指着魏子隐,一边夸张地笑着。 “哈哈哈,你们这群土包子还想打败我们廖大——” “魏学子,学道大人有请。” 一道突然响起的声音,令现场变得鸦雀无声,之前开口嘲讽的那个鸿惠书院的学子也瞬间变得面红耳赤。 廖志良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前来唤人的夫子,失声道:“刘夫子,学道大人为何要唤他前去?” 刘夫子面无表情地说:“魏学子在比试中运用了一种全新的运算公式,学道大人想唤他上去仔细问问。” 这个回答,比魏子隐被学道大人单独传唤更令廖志良无法接受,他惨白着脸后退了一步,张着嘴喃喃地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魏子隐却不管众人是如何的错愕,冲姜夫子等人点点头后,就跟着刘夫子朝上方走去。 早在运用那些全新公式时他便预料到这一刻。 阿文在写出这些公式时,就念叨过希望这些简单、便捷的公式能被更多人掌握,并且运用到日常生活中。 他和方正中一样,都认为算术一学十分重要。 这些公式的推广,不仅能促进人们日常生活的便利,更能满足阿文的心愿,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他也早从阿文开办报社、镖局等一系列动作中,隐约看出了她内心大逆不道的想法。 内心的念头一闪而过,魏子隐来到了张自衍面前。 张自衍和蔼地笑了笑,“魏学子,你在比试中运用的这种全新的公式,是你从何处学来的呢?” “是一位叫穆惜文的‘公子’教会我的。” 张自衍微微惊讶,“穆惜文?是——”剩下的话在他脑子中转了个弯,变为了“是提出《洪涝灾害防治一览》那些务实方法的穆惜文吗?” “是的。” 这下不只是张自衍,旁边的方正中、梁明方甚至是易知府,都惊诧了起来。 他们这些人有谁没有听过《洪涝灾害防治一览》这本大作的大名呢? 张自衍顿时激动了起来,他双手撑在案几上。 “没想到穆公子竟然如此见多识广,竟然还会算术一学。不知他目前住在何处?老夫想要择日登门拜访。” 魏子隐淡淡地笑了一下,“阿文一般都在拱辰街的悠然居那里,今天中午张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妨来悠然居一聚。正好尚远兄也来泰安府了,他若是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张自衍当即兴奋地点头。 之后便是宣读数理一项的比试结果。 “数理一项,第五名……第二名。泰安府鸿惠书院廖志良;得榜首者,泰安府智儒书院魏子隐。” 虽然心中已经升起了不太妙的预感,但当真正听到排名后,廖志良还是深受打击地白了脸。 难道他注定只能当个万年老二吗?齐非好不容易走了,偏偏又来了一个魏子隐。 他的双目逐渐充血,不甘的怒火在他眼中熊熊燃烧着。 他用满是仇恨的眼神,死死盯着魏子隐,但对方却根本看都没看他。 人群中,程时富低着头,掩盖了自己嫉妒的眼神。 在听到比试结果后,他猛地抬头看向廖志良,便正好对上了对方恨得发狂的眼眸。 他双眼闪了闪,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因为抱上廖志良大腿而顺利转去了鸿惠书院的冯捷。 鸿惠书院明显比智儒书院有前途多了,如果他也能进入鸿惠书院…… 上午场的比试就此结束,财大气粗的鸿惠书院,自然给前来参赛的各家书院学子都准备了午膳。 提供膳食的是宝德福,泰安府首富廖家开办的一处酒楼。 其他书院的参赛学子都高高兴兴的进了宝德福,至于智儒书院的学者,自然是被魏子隐带到了悠然居。 进入智儒书院进学的学子,大多都是家世贫寒之人。因此,虽然悠然居的盛名已经传遍了泰安府,他们却没有几个人踏进过这里。 就连见多识广的徐文朗第一次进入悠然居时都被这里所震慑,遑论其他学子。 “天呢,这段时间悠然居的大名传遍泰安府,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进来看看没想到里面竟然——竟然——” 明明算是颇有才学的秀才,但此时他们已经被震撼得失去了言语。 其他学子和书院夫子都选择在大厅就餐,徐闻朗三人则被魏子隐带进了一间雅间中。 推开雅间的大门,看清房内人的面貌后,原本还在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的徐文朗,瞬间就愣在了原地。 “三——叔?”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三叔与义父 耐心听他讲话的唐钦风和苏冶也愣住了。 唐钦风朝雅间内望去,澄澈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义父!” 此时雅间内坐着的正是穆惜文,张自衍,徐广宣以及方正中,他们三人都被穆惜文先一步带到了雅间中。 听到门口的声音,徐广宣望了过去,先是和蔼地冲唐钦风点头微笑,“钦风。” 然后他又将视线移向一脸呆滞的徐文朗,挑了挑眉,语气颇为玩味地开口:“臭小子,见到你三叔不知道打声招呼?” 这句话,让场上的不知情者都震了一震。 徐文朗和唐钦风更是大眼瞪小眼,错愕地开口: “你唤三叔为干爹?” “你唤干爹为三叔?” “早”已得知徐文朗是高平徐氏族人的穆惜文淡定地上前拉着他们坐下。 短暂的错愕过后,唐钦风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系。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挽着衣袖,折扇上画着一幅美人图的徐文朗,温润如玉的脸上难得地带出了几分一言难尽的味道。 “徐兄,没想到你竟也是高平徐氏族人。” 徐文朗回过神来,“我怎么总觉得你话里有话呢?哥哥我玉树临风,如青松翠柏般宁折不弯,哪里不像高平徐氏族人了?” 这番不要脸的自我吹嘘的话,令房内众人都为之一笑。 徐文朗脸皮厚,对众人的笑声视若未闻。他趴在桌子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徐广宣。 “三叔,没想到你竟然跑到泰安府来了。祖母去年一直在念叨你,你什么时候回去一趟?” 徐广宣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他没有回答,而是转而问道:“娘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不是那样,痛风不见好转,一到落雪下雨天,腿就痛得睡不着。” 徐广宣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 穆惜文弄不清楚大哥究竟和家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回去? 但他难得能见到一次亲人,她也不想现场的气氛搞得这么的消沉,便站起身来,语气轻快地转移了话题。 “来来来,大家喝一杯,这可是我独家酿造的佳酿,整个泰安府,不!应该是整个大魏,都独此一份。 今天可是个大好的日子,让我们庆祝自如书院一举斩获四项榜首。” 凝滞的气氛为之一松,早已发现气氛不对的唐钦风率先起来回应。 “既然是阿文独家酿造的,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 这酒乃是葡萄酒,穆惜文甚至在酒中加入了小小半滴灵泉。 酒盅一打开,一股属于葡萄的清香,瞬间盈满了整个雅间。 徐广宣亦是爱酒之人,他轻轻抽动了一下鼻子,半闭着眼,“好酒。” “既然喜欢,那大哥你就多喝点。” 她起身为众人都斟了一杯酒。 灵酒一下肚子,便是不甚饮酒的方正中,都不由从心底喟叹了一声。 灵酒蕴含的醇厚灵气,从紧闭的窗柩中飘散出去。其他客人可能只觉得是一股勾人的清香,但很识货的444哪能不懂。 于是,屋内几人正在开怀畅饮时,便突然听见窗边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响声。 坐在窗边的徐文朗顺手打开了窗户,研一眼就瞧见了的那只正在高傲的梳理着羽毛的海东青。 “哎呀!”徐文朗兴奋的就要上手去摸它。 但那海东青却高傲的一甩脑小脑袋,绕开他的双手,停在了他的酒杯边。 随后小脑袋一伸,尖尖的喙便伸进了他的酒杯里,然自得地喝起了灵酒来。 一边喝,444还一边怒骂着穆惜文暴殄天物。 徐文朗倒是毫不生气,他撑着下巴一脸新奇的看着是444。 “阿文,看来你这酒果然是好东西,连海东青都爱喝呢。” “海东青?”听见这个名讳,徐广宣、张自衍甚至是方正中,都好奇的望了过来。 “还真是海通青,阿文你去哪里找到的这么个好东西? 穆希文嘿嘿笑了两声,“就是在山里捡的。” 然后赶快转移了话题,“对了,下午还有骑射一项,你们打算派谁出场呢?” 徐文朗举起手来,“我上。以前我在燕州,可是还会陪同着陛下参加秋弥围猎的,一个小小的君子之赛罢了,不在话下!” 他一脸自得,徐广宣却冷哼了一声,“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可别疏忽大意了。” 又说了一阵,穆惜文将话题主动引到了全新的算法公式上。 “张大人,之后我空闲的时候,会将这些算法公式都整理出来。” 张自衍颇为高兴地一拱手,“如此就多谢穆小公子了。” 下午的骑射在三点多钟才开始,所以不过才下午一点。 穆惜文双眼转了转,想到了一个宣传悠然居的绝好方法。 虽然在泰安府,悠然居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出了泰安府,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它的名号。 如今正好榆庆省下辖的所有州府内的风流才子都来了,岂不是一个宣传悠然居的绝好时机? 于是,她便放出风声,告诉那些学子,此次君子之赛的四个榜首都在悠然居中。 都说文人相轻,对于这四个新鲜出炉的、之前从未闻名的四个榜首,有人羡艳,自然也有人不服。 听说他们在悠然居,许多不服气的学子,甚至是看热闹的学子都纷纷涌了过来。 穆惜文安排了一场曲水流觞,毫无异议地,狠狠震慑住了这群来自不同州府的学子,也叫悠然居的大名彻底响彻整个榆庆省。 在这些学子的恋恋不舍、神情激荡中,下午的骑射比赛很快到来。 徐文朗换了一身骑装,整个人英姿勃发、神色飒爽。 比赛用的马儿都是鸿惠书院提供的,没办法,总不能叫其他州府的学子舟车劳顿地带一匹马过来。 穆惜文观察了一下,五十二匹参赛的马儿同样精神饱满,顺滑的鬃毛在阳光下反射着油光。 骑射一项向来是比赛结果最一目了然的,也是最能激起围观群众热血的比赛。 到这一项,有许多书院都放弃了比赛,最后只有三十五家书院参赛。 学子们随机抽签,挑选了自己的“战马”。 徐文朗长腿一跨,利落的翻身上马。把干净帅气的动作引起周围一连串的热情起哄声。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就像打脸那样疼 穆惜文敏锐地发现,上马之后徐文朗原本略有些轻浮的气场顿时一变,整个人犹如一柄没有出窍的宝剑般锐利。 他眼神犀利,眸中射出熠熠的光彩来。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徐文朗挽弓射箭,对准百米开外的一个红灯笼直直射去。 在距离的100米处,只有二十个红灯笼挂在那里。唯有射中红灯笼者,才可以进行比赛的第二项——御马。 这一箭他自信满满,打猎时那些活物都不在话下,区区一个死物,他还射不中吗? 但意外往往就是来得这么出人意料。 在徐文朗的箭矢即将射中一个红灯笼时,另外一根尾部绑着蓝色彩带的箭矢,突然飞速超越了他的箭矢,狠狠插进了一个红灯笼中。 用力之猛,甚至将那个挂在树上的红灯笼射落在地。 他的瞳孔一瞬放大,转头看去,便见一穿着粗布衣衫的学子骑着马,飞速从他眼前掠过。 此时,他那根尾部绑了红色彩带的箭矢也终于狠狠插进了红灯笼。 他一咬牙,也迅速驱动胯下战马追了上去。 “哇——” 观众席中爆发出一连串震天的惊呼声,许多围观百姓甚至都激动地站了起来。 “射中了!射中了!天哪,那两个人的速度好快!” “几乎是前后脚,就差了一点,唉,太可惜了!” “后面的第三名也追上来了,天哪,今年的比赛可真精彩!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君子之赛,我简直要以为自己看的是什么武将的比赛呢。” 三月还有些凛冽的寒风哗哗地刮在脸上,徐文朗看着前方那始终快了他半匹马身形的人,眸中射出惊叹之色。 不过,他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的! 马儿一跃,跨过了300米的警戒线。接下来终于到了骑射环节,便是在不断移动的马匹身上射中天上的鸟禽爪下系着的布条。 一位衙役打开笼子,十多只不知名的鸟禽扑棱棱挥舞着翅膀,直冲云霄而去。 它们的爪子上系着五颜六色的布条,天空也被这群鸟儿装点得缤纷了起来。 徐文朗仰着头、举着箭,目光随着鸟儿不断移动。 单纯的射中鸟儿,和在不射伤鸟儿的前提下射中鸟儿爪上的布条,这中间的难度差异不是一星半点。 仰头举箭的动作持续太久,徐文朗感到自己的脖子和双眼都是一阵发酸。 他情不自禁眨了一下眼睛。 就在闭眼的刹那,一阵破风声在他耳畔响起。 他急忙睁开眼,便见一只鸟直直向地面坠去,它爪上的布条中正插着那熟悉的,尾部绑着蓝色彩带的箭矢。 ! 冰冷的风刮在徐文朗脸上,让他感到就像打脸那样疼。 他顶了顶腮帮子,只感到一阵牙酸。 这时,他看中的那只小鸟突然在半空中拐了个弯,他连忙收回视线,手指一松,弓箭便带着凛冽的风飞射而去。 鸟被弓箭的力度带了下来,他却没有去看自己的战利品,而是转头看向了身侧那个男子。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浓眉大目、皮肤黝黑、身材健壮,比起文人,他更像一个误入的士兵。 此时他正欢喜地笑着,阳光在阳光下白得晃人眼睛。瞧见徐文朗在看自己,他甚至还转头挥了挥手,咧嘴露出一个毫无防备的笑容来。 一个傻大个…… 徐文朗傲娇地撇开头,驱马离开了比赛场地。 回到智儒书院,不知道他底细的那些学子都纷纷激动地向前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徐兄,好样的!你竟然拿下了骑射一项的第二名!天哪,要知道往年骑射一项我们书院都是直接弃权的。” 徐文朗讪笑了两声,转头看向魏子隐几人,他们果然弯着嘴角,都在强忍着笑意。 “说大话被打脸了。”徐广宣的冷嘲热讽从身后的观众席中传来,他垂头丧气地看过去。 “三叔,我错了。不过那小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连圣上都夸奖过我的箭法精妙呢。” 徐文朗的语气明显还有些不服气。 “呵,就你那点花拳绣腿。”徐广宣毫不客气的嘲讽道,“我刚刚打听过了,那名学子名叫卓怀渊,乃是郴州人士。那个地方地势险峻,奇山峻岭甚多。 当地百姓大多是一等一的好猎户,骑马射箭根本不在话下。你练习骑射不过是为了闲趣,别人那可是为了生存,效果能一样吗?” 徐闻朗受教般的点点头,一脸星星眼地看着徐广宣道:“三叔,你可真是见多识广啊。” “去去去,比赛结束了,张大人要宣布名次,你快过去。” “骑射一项,第十名……第四名泰安府鸿惠书院……第二名泰安府智儒书院徐文朗;得榜首者,郴州定波书院卓怀渊。” 徐文朗专门看了看,比赛之前叫嚣着和他打赌那人,根本连前十甲都没有进。 徐文朗:“……” 居然有人比他还自大?他瞬间感觉自己的脸也没有那么疼了。 宣布名次后,他没有回去接受书院众人的恭维,而是专程绕了大半个圈,找到了那个跟他打赌的人。 那人眼神闪躲,一直心虚地避而不见。 徐文朗才懒得跟他躲猫猫,直接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 那人脸色涨得通红,满是被羞辱后的愤怒。 “啧,你这副表情干嘛?愿赌服输,懂吗?” 那人半张着嘴,嗫嚅了半晌,终于还是说出一句声若蚊蝇的话来。 “爷——爷爷。” “诶。”徐文朗十分得瑟地应了一声,“不过我可没你这种不肖子孙,滚下去。以后记得别嘴贱,这次碰上我算你运气好。” 说完这番话,他一低头便看到了场外观众席上的穆惜文,对方挑眉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他抬起的头颅不由又往上扬了几分。 又是小半个时辰后,所有书院的积分统计完毕,张自衍站在高台开始宣读结果。 “第七十五届君子之赛,得魁首者,泰安府智儒书院!排名第二者,泰安府鸿惠书院;排名第三者,徽州清河书院……” 之后的排名智儒书院的学子已经听不清了,在听到智儒书院得了魁首的那一刻,他们所有人都乐疯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游仙三美 “啊!我们书院是魁首!我们书院是魁首!”几乎所有智儒书院的学子都是又蹦又跳的呐喊着,就连姜夫子都有些激动地双手微微颤抖。 方正中大笑着走到易知府跟前,完全不掩笑意地说:“易知府,今年智儒书院不仅进了前五甲,更一举成为了魁首,你不会再说要关了智儒书院的话了?” 从评委席走下来后,方正中只觉得神清气爽,想起易知府的黑脸,他更是开怀。他拍了拍魏子隐四人的肩膀,不住地说:“好!好!” 周围的其他书院学子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这四人是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君子之赛上?头次参赛就这般厉害,看来明年的魁首肯定还是智儒书院了。” “鸿惠书院今年竟然变成了第二名,啧啧啧,这谁想得到啊。” “智儒书院这下是彻底出名了,君子之赛的魁首,更出了四个榜首,这是什么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就连昔日鸿惠书院都没有过这样的战绩。” 站在观众席中的穆惜文双眸一闪,当即大喊道:“智儒四子,真是名不虚传!” 周围的百姓都是爱凑热闹的,见穆惜文这样喊,也纷纷跟着起哄:“智儒四子!智儒四子!厉害!真是厉害!” 一时间,整个比赛场地内回荡着“智儒四子”几字。 为了宣传自己的松竹馆,穆惜文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眼见当下智儒四子的风头正盛,她立马到四人跟前大声说: “智儒四子果真是惊才绝艳,不过须知这世上有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你们四位如此出彩,在下却说有女子才艺卓绝,并不在四位之下。” 徐文朗秒懂穆惜文在打什么算盘,他当即一展折扇,兴趣盎然地说:“哦?这般才艺双绝的女子,不知小生可有缘一见?” 穆惜文抛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装模作样地演着戏。“当然,在下说的正是游仙三美!色绝!艺绝!才绝!” 悄悄听穆惜文和智儒四子讲话的其他书院学子、百姓都疑惑起来。 “游仙三美?谁啊,我怎么没听过?” “色绝,艺绝,才绝,竟然这般说大话,我倒想看看这三美究竟有多绝!” 勾起大众足够的兴趣后,穆惜文这才施施然回答:“游仙三美便是松竹馆内的三位姑娘,正好现在君子大赛落下帷幕,对河的洒金街马上要开始花魁大赛了。四位榜首不如同我一道过去会会那游仙三美,究竟有多绝!” “好!去就去!” 几人一马当先,直奔松竹馆而去。 本来君子之赛一结束,按惯例大家都该跑去洒金街看热闹。如今又多了个所谓色艺双绝的游仙三美,更是吊足了大家胃口。 一时间,所有的学子、百姓,都浩浩荡荡涌向洒金街。 拱辰街与洒金街对河相望,松竹馆的姑娘们之前都趴在窗边看君子之赛,瞧见一些俊美郎君时,还娇声欢笑着打趣。 此时,她们自然也看见了对面浩浩荡荡而来的人群。原本趴在窗边的醉琴登时站起身,“哎呀哎呀!他们来了!”人群顿时一哄而散。 “快快!到我们的场子了,大家都拿出十二万分精神来,今天可是我们的翻身仗,千万不要辜负了公子这一个月的辛苦!” “好!”所有姑娘都娇声回复。 整条洒金街都瞬间活了过来,街道上披红挂绿,燃起了散发着清香的火烛和香炉。 徐文朗踏进松竹馆,微微有些诧异。若不是阿文早说了这是一间青楼,他恐怕会错认为是什么文人雅士清谈之地。 穆惜文要的,正是这种效果。 原本大红大绿,色调极其鲜艳的建筑被改革一新,而是全部种上了素雅的、历来被文人墨客钟爱的松柏之物。 当然,这种风格有人喜欢,自然就有人不喜欢。 一个专程从隔壁广安府来见识花魁大赛的富豪老爷就格外看不惯松竹馆的建筑。 “呸,一个卖笑的地方,装什么高雅?装模作样的,一看就是没有漂亮姑娘。走走走,我们去旁边的群芳院,这名字一听就知道美人肯定多!” 无数青楼派出美人出门揽客,各家青楼的头牌也纷纷拿出自己的拿手好戏。琴棋书画,吹拉弹唱,誓要艳压群芳,夺得花魁之称。 松竹馆内还是静悄悄的,除了往来上菜的小二,一个姑娘也瞧不见。 虽然饭菜十分美味,但没听过谁来青楼是吃饭的。台下的客人逐渐不满起来大声嚷嚷着让姑娘们赶紧出来。 有些不耐烦的直接就投向了其他青楼的怀抱。 但穆惜文却一直压着没让姑娘们登场。没办法,现在天色还未黑下去,达不到最好的效果。 在焦躁不安中,时间很快滑向六点,天边染上暗色,正是夜色朦胧之际。 馆内的客人还在叫嚣,突然,灯光一暗,房内陷入昏沉中。 而后慢慢地,一盏一盏如萤火般的烛火在最中央的台上亮起。 随着闪烁的烛光,客人们也看清台上站了十多位姿态妖娆婀娜的女子。 不满的叫骂声瞬间消失不见。 “铮——”有些空灵的琴声在黑暗中响起,有客人抬头四处张望,可惜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这琴声一响,台上的姑娘们也动了起来。 她们的裙摆如层层流动的云雾,素手翩跹,跳跃间足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伴舞的十位女子清秀可爱,为首之人脸上带着一绣有牡丹花的红纱,只露出一双比牡丹还媚的眼睛。 她的舞姿灵动得仿若手持琵琶的飞天神女,腰肢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在场客人的双目都死死定在了她那顾盼生辉的美目上,或是她娇软无骨的素腰上。 琴声渐急,她的身姿亦越来越快,而后陡然停下。 舞姿刚停,身后的十位女子便洒下纷纷扬扬的花瓣,漫天花雨中,为首女子突兀扯下脸上的红纱。 在那飘飞的花瓣中,一面似芙蓉,柳叶如眉,眸含春水清波流盼,指如削葱口含朱丹的美艳女子傲然而立。 第二百五十七章 九天仙女下凡尘 “啊!美人!美人!” 一声惊叫震醒了馆内所有被女子容貌蛊惑的客人,松竹馆霎时沸腾起来,无数人簇拥着就要往女子所在的方向涌去。 却不料舞台上的灯光一瞬熄灭,整个松竹馆又恢复到黑暗之中,唯有未停的琴声还萦绕其中。 “干什么?快燃灯!让我看看美人!” 有贼心不死的摸黑爬上舞台,却扑了个空,之前在舞台上随风起舞的美人早已消失不见。 越来越多的客人们从陷入黑暗的茫然中回过神来,他们刚要躁动起来,便见二楼一角楼处又缓缓亮起了烛光。 烛火在荷花灯中闪烁跳跃,影影绰绰地照出一个垂着白色纱幔的亭子。纱幔后,正有一白衣女子垂首敛眉,安安静静地弹着竹琴。 馆内慢慢静了下来,大家都抬着头仔细盯着那白衣女子。 许多客人都想看清女子的长相,可惜纱幔低垂,女子的容颜在纱幔后显得十分朦胧。 唐钦风闭着眼,嘴角扬着惬意的浅笑。 安静下来之后,很多其他书院的学子也听出了弹琴之人造诣十分高深。 他们不自觉地压低嗓音说:“这女子的琴之一道上,确实颇有造诣。” 有人目露赞赏,也有人眼含可惜。 此时,穆惜文悄悄扯了扯苏也的衣袖,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开口请求道:“苏冶,我想请你帮个忙。” 苏冶十分开心地笑了笑,“阿文公子,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你不是刚拿下乐理一项的魁首吗?我想请你帮忙和弹琴的这位姑娘和声一曲。” 苏冶脸上的笑霎时就僵住了。 见他脸色不对,穆惜文赶忙说:“当然,你不愿意就算了。”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行事虽然风流浪荡,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比较“正派”,不屑与青楼伎子为伍。 穆惜文以为苏冶正是这种人,谁知他却摇了摇头,脸色虽然不好看,却还是说:“阿文公子你误会了,我没有不愿意。” 说了几句话后,他的脸色也慢慢恢复正常,甚至还笑了一声,“能给这样的美人姐姐和曲,是我的荣幸,我很乐意。乐器在哪?” 穆惜文打量他确实不是勉强的样子,便立马叫人递上一根玉箫。 苏冶摩擦了一下玉箫,很快叫他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松竹馆内的客人正沉浸在悠扬的琴声中,却突然听得耳边传来凄清的箫声。 “诶?这箫声哪来的?” 也有熟悉音律者说道:“我怎么觉得这箫声有些耳熟?” 就在客人们都议论纷纷时,一簇灯光突然在他们身旁亮起,他们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原来正是一容貌昳丽的青年正持箫闭目吹奏着。 “那不是今年君子之赛乐理一项的魁首苏冶吗?” “对,就是他,难怪技艺如此高超。” “这女子竟然能跟上苏冶的箫声,不是说明她的音律水平也十分高超?” 确实,在苏冶箫声突兀插入的一瞬间,那悠扬的琴声也跟着陡然一转,变化了曲调。 接着,两人一箫一琴,频频转换曲调,另一者总能瞬间跟上对方的乐声。 琴声与箫声配合在一起,正是怡然天成、山鸣谷应,完美得就像事先排练了好多遍一样。 但其实刚刚叫苏冶和声,也不过是穆惜文的心血来潮罢了。 琴声陡然转至高山之巅,气势蓬勃,令闻者生畏。玉箫的加入更是这曲声来势汹汹,好似九天银河倒灌。 就在这猛烈激昂的乐声中,亭中的纱幔突然从两侧散开,一手持古琴的清绝女子从中飘然飞出。 那云般的长发掩映在她的额上,好像苍瞑的暮色。她的眉间如聚霜雪,漫不经心撇过的一眼,都带着冰霜一样的傲然。 清颜白衫,青丝墨染,恰如九天仙女下凡尘。 女子很快飘然飞向了暗处,彻底掩去身形。 乐声也在此时彻底平息。一曲悠悠,余音袅袅。 松竹馆内静得好似没有一个人。 如果说之前的红衣女子能叫他们如痴如醉,勾起他们心底的欲望;那刚刚出现的白衣女子,便叫他们由衷升起了不敢亵玩的念头。 那般高洁傲岸,冷若冰霜的女子,与青楼这个名讳是如此的不般配。他们就像两个极端,两个本该永远不相干的极端。 也正正是因为这种不相配和极端,才能叫人疯狂,叫人怒吼,叫人想要毁灭。 短暂的死寂后,松竹馆彻底爆发了震天的吼声。 “仙女!是仙女!那一定是仙女下凡!” “天呢,我纵横洒金街数年,竟然从来不知道有这般冷艳的女子存在!” “松竹馆到底是从哪买来的这两位女子?光是其中一人就能叫松竹馆从此客似云来,日进斗金了,它竟然拥有两个!这是什么狗屎运!” “不止两个呢,别忘了,她们叫游仙三美。” “是啊,游仙三美,还有一个呢……” 这毫无间隙的两场惊艳亮相,令围观者肾上腺素飙升,松竹馆内的气温好似都升高了一些。 而馆内震天的欢呼声也勾起了路过群众的好奇,越来越多的人往松竹馆涌来。 看着门槛几乎都要被踩烂的盛况,穆惜文兴奋得两颊通红。 不亏她耗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甚至花费了数滴灵泉,终于令元荷三人的容貌恢复到最鼎盛时期。 不,应该是说比她们最鼎盛时期的容颜还要出彩! 灵泉拥有洗筋伐髓的作用,经过它的洗礼,三人变得更加通透、灵气逼人。 前面醉琴和南霜的表演,都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客人而来,好为之后元荷的亮相做准备。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是打算将松竹馆打造为一个供风流士子吟诗作赋、清谈闲趣的地方。 早在生出买下满春院的念头那一刻起,穆惜文便打算将这个迎来送往、卖笑营生的花楼彻底改造。 从此,在松竹馆中,只有清倌,没有红倌。经过她一手打造的姑娘,将会以绝对的才情赢得客人们的追捧。 黑暗之中,穆惜文压下了客人们的哄闹声,大声地宣布:“先前出场的两位,分别是色貌一绝的醉琴姑娘与技艺一绝的南霜姑娘。下面出场的,乃是才情一绝的元荷姑娘,她将摆下擂台,与在场的诸位客人友好切磋,能胜过她者,将获得松竹馆提供的一千两白银!”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才情一绝的元荷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因为之前智儒四子的带头,再加上后来被喧哗声吸引而来的客人,如今松竹馆内可以说是汇聚了最多的读书人。 他们此时既是惊叹这青楼竟然想出和他们这些文人比拼才学的招数,又是惊叹一千两银子的手笔。 要知道,一千两银子可是大手笔,就连跟着来凑热闹的各书院山长或是夫子都眼热了一下。 若不是还顾忌着自己的身份,恐怕他们现在就要下场和那位名叫元荷的姑娘比试一番了。 场上一时有些沉寂,这些读书人大多自恃身份,他们拿这些艺伎消遣打趣可以,和她们比试才学,难免还是有失体统。 当然有一些根本不在意此事的人,不过他们也沉默着,慢慢分析清楚利弊,不愿做那出头鸟。 徐文朗几人则是摸不清穆惜文的打算,不清楚要不要去做那表率。 经过之前“色绝”“艺绝”的冲击,他们肯定不会小瞧了这位“才绝”。而他们四人都不是那种看不清青楼女子的人,自然也不会觉得和她们比试失了身份。 就在唐钦风犹豫着准备开口时,一楼最前方又燃起了烛光,一个清妍绝丽的女子便随着烛光一同映入了他们的双眸中。 她一袭明黄淡雅罗裙,外着一件紫罗兰色彩绘芙蓉拖尾拽地对襟纱衣。墨发侧披如瀑,玉簪松松挽起,鬓边一支碧玉金步摇,长长的珠饰缀在额间。 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红,清雅的面庞带着浅浅的笑意,如烟的水眸轻轻扫过场内众人。 相比之前两位极具冲击力的美,她的美是细水长流的,是余味悠长的,仿佛陈年的酒,越品越醇。 “妾身元荷,在此恭候诸位才子。难道场上这么多的文人雅士,竟然连我一个小小的女子发出的挑战都不敢应战吗?” 人群中,廖志良的心激烈地跳动着。他觉得他一见钟情了,还是三次,最初是最先那个妩媚惑人的红衣女子,再是那清冷绝艳的白衣女子,如今,又是这个一颦一笑仿佛都带着魔力的黄衣女子。 他不过是因为嫉恨魏子隐,所以才跟着他们来到这个听都没听过的松竹馆,只想着能不能找个一个让魏子隐出丑的机会。 谁知道,在红衣女子出场后,他的全部身心都被勾走了。 他自认流连青楼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能敌过这三位女子的美人。 此时,他的心中疯狂叫嚣着要拿下这三位美人,哪里还想得起一丝一毫的魏子隐来。 如他这般想法的,馆内不计其数。 他们的心神完全被三位美人迷惑,之前还觉得和青楼女子比试有辱斯文的那些学子,此时已经为了争那第一个上台挑战的名额而大打出手了。 好在文人还是爱惜脸面,大多骂骂咧咧几乎就退开了。最终,第一个名额被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的书生抢到。 他一改先前凶悍的作风,红着脸,抖着手,就跟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般满是羞涩地来到了元荷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元……元荷姑娘,请出题。” 元荷自信一笑,近距离的清丽笑容令书生头顶冒烟,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不,是先由公子出题。” 那书生红着一张脸绞尽脑汁地想着。他偷偷看了一眼对面的元荷,十分贴心地开口:“那——我问《诗经》?” “公子轻便。” 下方的穆惜文噗哧一声笑出声,看不出来,这书生还挺怜香惜玉的,恐怕是担心元荷学识不够答不出来会丢脸,还贴心地挑了个这么简单的。可惜…… 徐文朗悄悄凑到她耳边,“你这么不怀好意地笑什么呢?有什么阴谋?” 魏子隐三人也转头看过来。穆惜文连连摇手,“我能有什么阴谋?这不是光明正大的比试吗,我不过是笑那书生马上要翻车了。” 果然,书生又琢磨了一下,开口说:“‘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的前一句是什么?” 便见元荷不假思索地回答:“‘春日迟迟,采蘩祁祁。’既然公子所考乃是《五经》中的内容,那元荷也投桃报李,同样问公子《五经》。‘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后一句是什么?” 那书生的脸瞬间更红了,鼻尖甚至都急出了汗珠。 他隐隐约约记得这句话出自《尚书》,但是哪一部,他却一点也记不得,更何况是具体的内容。《尚书》本就是《五经》中最难的一门,他学识没那么好,此时急得抓耳捞腮也没办法。 一盏茶的功夫到,元荷歉意地笑笑,“抱歉公子,你挑战失败了,请下去。” 那书生低着头满是羞愧地夺门而出。 第二个挑战者转眼间又坐了上去。他自信满满,觉得前一位之所以会输,不过是因为他考得太简单,而自身学问又不够。 他眼睛一转,自信出口:“《周易·屯卦》六四是什么?” “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男子自信的笑瞬间僵住。 之后元荷又问了《尚书》中的一句,同样将男子打败。 之后接连又上去了十多个人,都铩羽而归。 之前单纯因为元荷的外貌而起兴的众人此时不免真的生出了要一决高下的念头。 上场的学子《四书》《五经》轮番考问,但不论他们问得多么偏门,元荷都能对答如流,并反将他们问得哑口无言。 几轮下来,廖志良彻底坐不住了。一千两银子虽多,但他此时却毫不在意,他只想成为元荷姑娘的入幕之宾! 终于,在他看到又有一个书生准备上场时,登时一跃而起,将那书生往后一扯,三两步跨上了高台。 那书生被拉得一个趔趄,本欲开口骂人,一见是廖志良,正好自认倒霉。 廖志良施施然一撩衣袍,摆出文质彬彬的模样,“元荷姑娘,是什么内容都可以问对吗?” “六艺、八雅、四书、五经,皆在比试范围内。”元荷仍然噙着浅笑。 “好!如果是本公子赢了,本公子不要那一千两银子,只要元荷姑娘能陪我一夜,如何?” 第一百五十九章 当之无愧的花魁 一听这话,场下瞬间就炸了。穆惜文阴沉着脸,恨不得将廖志良这个色中饿鬼暴打一顿。 那些爱慕元荷的书生们也不敢,大声吵嚷起来。穆惜文不经意地一看,却看到一个熟人。 王忠宪,没想到他竟也在这。而且,穆惜文注意到他此时也是一脸的义愤填膺。 莫非…… 那边,王忠宪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这边,廖志良的心思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元荷微一蹙眉,下意识抬头看向穆惜文,在看到对方气得要打人的神色后,她心中的不安瞬间消散,眸中的光彩也变得更加逼人。 “好!如果公子能赢过我,打下这擂台站,元荷今晚就属于公子。” 此言一出,台下的观众激动得差点翻上台殴打廖志良。 穆惜文要开口叫停,当初元荷几人面对那般窘境都没有卖身,现在一个比试怎么可以和她们打赌?她宁愿折一千两银子,也不会委屈了她们。在她心中,元荷可比一千两白银重要多了。 但她刚要开口唤人,便收到了元荷隐晦的暗示,她只好先行按捺下去。 上面,廖志良早已是喜不自胜。“好!那我就与元荷姑娘你比试数理!” 有的青楼为了吸引文人,确实会让楼内的姑娘苦学才艺,打造出一个才女形象。虽然之前他从未遇到过将四书五经钻研得这般深入的女子,但勉强也能理解。 不过数理一项,肯定不在青楼女子的学习范畴内。 他满是自信的话一出,下面那些或是挑战失败,或是还没来得及上场的人,都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对啊,就算他们于数理一学并不精通,但怎么也比一个从未学过数理的青楼女子强,他们怎么就没想到问这个呢? 听到下面的吵闹声,廖志良更觉志得意满。 却不料对面的元荷不仅没有露出忧色,反而是微微展唇一笑。 穆惜文也在听到数理二字后彻底将悬着的心放下了,甚至还好整以暇地瘫坐在椅子上看好戏。 啧啧啧,考啥不好,非考数理,廖志良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要知道元荷未入罪籍之前可是当了十八年的名门闺秀,她们这种闺秀成婚后都是做当家主母的。 一般的官宦女子可能还顾忌着“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到了高门贵女的阶级,她们日后接管的可都是夫家数以万计的财富,连一点打理家产的手段都没有,这样的女子怕是门当户对者也不敢求娶。 更何况,穆惜文早已抱着招揽人才的想法,将九九乘法表一类的新公式全数教给了元荷几人。 要是这样廖志良都能赢过元荷,穆惜文——穆惜文也只能不认账了,反正她是不可能让廖志良那种人玷污元荷姐的。 她还在胡思乱想着应对方法,却听馆内一阵海浪般的呼声响起。 “赢了!元荷姑娘赢了!” ?元荷就赢了? 她赶忙抬头张望,一眼就瞧见了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廖志良。他瘫坐在竹椅上,双目失神,口中只是喃喃着:“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连一个区区青楼妓女都能赢过我?” 而后他又突然发疯,一把捏住元荷的手腕,神色狰狞道:“你和魏子隐那个废物什么关系?你个贱人,你说啊!” 穆惜文神色一冷,飞速跃上高台,折扇一伸,狠狠敲在廖志良手腕上。 “啊——”廖志良吃痛,收回了自己的手。 一直含笑的元荷也冷下了神情。“廖公子,你输了,请回。” 这副输了不认账还污言秽语骂人的无耻行径,令其他人唾弃不已。 一时他们也顾不上廖家的威名,大声嚷着:“快滚!快滚!” 廖志良神色阴翳,双眼含血般死死扫过穆惜文、元荷与魏子隐几人,带着翻腾的怒火与仇恨,走了。 跟随在廖志良身后的下人与小弟为难地左右张望,虽然很想留在这里继续看元荷姑娘,但一想到廖大少爷的脾气,还是一跺脚跟了上去。 廖志良走后,松竹馆内很快又恢复了热闹。 不过经过他刚刚那一闹,倒是激发了许多人。这下,他们的考核内容不在单调,而是想方设法问出了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 徐文朗和唐钦风甚至都凑热闹上去和元荷比试了一番画技与诗赋。两位魁首的上场令现场的气氛为之一振,许多学子都在台下声援起两人,希望他们能替文人争口气,毕竟他们这么多都输给一个女子,实在是叫人脸上无光。 令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元荷竟然能与两位魁首打了个平手。之后她提问女子八雅中的插花一道,问倒了两位魁首,再次获胜。 观众们更加疯狂了。 “!元荷姑娘竟然赢过了君子之赛的魁首!”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是打了平手。徐徐子和唐学子是因为回答不上来插画一学才棋差一招的。不过他们答不上来也正常,大男子谁会研究那个啊,那不是女子研究的吗?” “嘁,可笑,那君子六艺人家元荷姑娘也没见输呀。比不过一个女子又不是啥丢脸的事,这屋内输给元荷姑娘的还少了吗?” 因为擂台赛一事实在太过新奇,又和刚刚才结束的君子之赛勾连在了一起,再加上那些输给元荷的学子的宣传,松竹馆越发的出名,无数百姓都跑来这看热闹,甚至许多女子都遮遮掩掩地进来围观。 最后,凭着冠绝男子的才情与清妍绝丽的容貌,元荷几乎是以压倒性的优势赢下了本次洒金街的花魁一名。而松竹馆,也将随着元荷、醉琴、南霜三人的声名鹊起而名震泰安府,甚至是整个大魏朝。 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元荷刚刚拿下花魁之称,馆内的姑娘们都要兴奋疯了,下面元荷的坚定拥趸们也大声欢呼着,为心中的女神高兴。 “元荷姑娘是当之无愧的花魁!” 待激情稍稍平息,穆惜文登上高台,诚挚十足地说:“为什么元荷姑娘、醉琴姑娘、南霜姑娘能这么国色天香、气质通透呢?因为她们使用了初黛胭脂铺的脂粉! 姑娘们,你们想拥有同款的冰肌玉骨吗?公子们,你们希望自己的娘子、妹妹变成这般的如花美眷吗?还在犹豫什么,初黛胭脂铺,就是你们的不二选择!” 听到穆惜文这番“广告”的男男女女傻了,毕竟他们从未听过这般简单粗暴而又直击人心的宣传。 然后很快,他们便疯了。想!想啊!哪个女子不想变美?哪个男子不想拥有娇妻美妾呢?! 看着朝着初黛胭脂铺疯狂涌去的百姓,穆惜文缓缓露出了幕后黑手的笑。 第一百六十章 一年后 春意正浓,绵延青山一色,都披着融融春色,迎着悠悠春风。初春的风带着宜人的温度,拂到脸上,只觉惬意。 路边的树红得张扬,红得耀眼,似乎是想和那烈日一较高下。 穆惜文侧坐在马车内,头一点一点的。这清风吹着,也太叫人想睡觉了。 她全然没有和睡神抵抗的斗志,半梦半醒间,颈边袭上一抹温热,随后,她便赶紧自己不断摇晃的头找了个什么支撑点。 嗯,更好睡了……她彻底睡了过去。 马车外突然响起一精神十足的少年声:“阿文姐,姐夫——” 话未说完,马车帘子就被掀开了。“阿文睡着了,我们说话轻声点。” 说话的少年偷偷看了眼倚靠在魏子隐腿上睡得香甜的阿文姐,捂着嘴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狡黠地一点头,轻声细语说:“翻过前面这座山就到安阳县了,我们现在要不要停下来歇歇?” 魏子隐侧头看了眼穆惜文,又看了看外面的日头,“休息一下,反正也不赶时间。” 这一觉,穆惜文只觉得睡得神清气爽。她伸着懒腰醒过来,突然觉得身下的触觉有些不对。猛地睁眼一看,正对上了魏子隐低垂的睫毛。 他正捧着书在看,马车帘子掀开一角,外面的万丈霞光透过帘子映在他的脸上。 那头乌黑的长发被发带松松绑着,在她睡觉前,这头乌发明明都规规矩矩地待在它们的位置,现在却有些散乱,几缕青丝散在额前,影影绰绰地遮着清冷的眸子。 他的容颜明明冷而清,但斜斜的朝霞此时正映照入他的眸中,好像一汪被夕阳温柔怜爱的潭水,使得他整个人都染上了几分缱绻的的模样。 看着这清举萧肃的容颜,穆惜文一时陷入怔愣之中,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忘了下一步动作。 如今,她来到这个世界即将两年了,这具身体马上就要到十七岁了。而魏子隐也在两个月前度过了他十八岁的生辰,从清俊的青年,成长为了更加清俊无匹的青年。 悠悠时光赋予了他皎如玉树临风前的容颜,如今他比起初见时还有些许青涩的模样,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颜如冠玉的成年人。 任谁见了他,都会惊叹一句“好一个淑人君子!” 魏子隐的大名已经彻底响彻了泰安府,不,应该说是榆庆省。 就在刚刚过去的第七十六届君子之赛中,以魏子隐、徐文朗、唐钦风、苏冶为代表的智儒书院,再次夺下四项魁首,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书院。 无数其他书院的夫子、学子都在私底下默默祈祷,希望智儒书院这四个怪才半年后一定要下场,早早及第,去霍霍那些举人,别继续霍霍他们了,天天被这么打击,他们的小心脏可受不了了。 没错,距离魏子隐四人初次崭露头角的那届君子之赛,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了。 在这一年时间里,智儒四子声名鹊起,名震榆庆省,他们四人也成了其他书院口中“别人家的学子”,令所有被说教者苦不堪言。 智儒书院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巨大的,足够数百学子训练的练马场修建起来了;知行阁也扩大了规模,新修了许多新的房间;众多的酒楼分店也开进了学堂膳堂内。 因为智儒四子的声名远扬,越来越多的学子,甚至是其他州府的学子,都远道而来,拜入智儒书院之中。方山长和书院的夫子们再也不用为生源紧缺而整日唉声叹气了。 当然,这里面也有许多功劳是属于穆惜文的,毕竟她是第一个投资智儒书院的“商人”。 这一年里,她也收获满满。 首先是松竹馆,它现在已经成为泰安府一处标志性的建筑,无数文人墨客往来于此,或是单纯看游仙三美消遣一乐,或是与才情冠绝泰安府的第一花魁元荷比试。 能得元荷一赞,便是无数文人竞相追逐的巨大诱惑。 其次是悠然居,在罗素衣的经营下,现在它的分店已经开到保宁府、广元府、郴州、徽州……去了,甚至这个范围都已经超出了榆庆省,开始往外省发展了。 “曲水流觞”成了无数文人骚客闲谈的方式,每次书院休沐日,悠然居的二楼总是爆满,那些参加曲水流觞的文人订不到雅间了也不生气,再乐呵呵地来一场君子之间的比试。 至于悠然居的一楼,哦,那是每天都是爆满的。几乎没人能抵抗得住那些层出不穷的新鲜、美味的菜品。 就算是不重口腹之欲的人,也会每天巴巴地到一楼找个位子坐着,就为了近距离欣赏每天准时上演的新鲜戏曲。 对了,今天表演的是啥来着?穆惜文迷迷糊糊地回忆了一下,哦,是《三打白骨精》,那些客人最爱看的一场了。 看来今天悠然居肯定很热闹,她慢吞吞地想着。 当然,还有她极为重视的初黛胭脂铺。在一年前那场前所未闻的广告语的宣传下,初黛胭脂铺直接被一拥而入的客人挤坏了门框,店铺内摆放的各种脂粉更是瞬间被洗劫一空。 之后的事不用她多说,掺杂了灵泉的脂粉那可谓是谁用谁知道。一天见效,三天肌肤焕发光彩,五天还你一个光彩照人的美人。 后面也不用穆惜文继续推广了,每天上门求初黛胭脂铺多备点货的客人都要踩烂胭脂铺的门槛了。 而且针对不同的客户群体,她还设计了两套不同的产品。 一套放在一楼售卖,里面只加入了少量稀释后的灵泉,当然,这种脂粉的效果已经够吊打市面上的所有脂粉。 另一种则是针对那些很有钱的贵妇小姐,不仅加大了灵泉的分量,更包装精美,放在二楼出售,立志让那些闺秀见之即掏钱。 至于王佩云用来和初黛颜值铺打擂台的捧景胭脂铺,作用没有初黛胭脂铺的脂粉这边效果显着,价格还要更贵,自然慢慢就无人问津了。 因为444曾说过这种灵泉级别很高,一般的系统都检测不出来。所以穆惜文并不怕王佩云发现自己的异常。 当然,对方发现了也没关系,反正她们二人迟早会真刀真枪地“兵戎相见”,而她也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 第一百六十一章 流鼻血 不得不说,青楼自古以来便是一掷千金、花钱如流水的地方,不愧她当初费尽心思做大了初黛胭脂铺和松竹馆,这两处已经成了她最赚钱的来源。 在这绝对财力的支持下,她不仅用短短一年的时间便跻身成了泰安府首富,更将报刊生意做到了全国各地。 同时也完成了支线任务,成功在安阳县内兴办了学堂。 这一年里她断断续续又完成了几个主线任务。 自从捧景胭脂铺失利之后,王佩云便偃旗息鼓,没有再做什么妖,也给了她一年的时间,可以休养生息,好好经营自己的“商业帝国”。 当然,她是不会相信王佩云真的就这样老实了。这种平静不过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假象。 虽然风平浪静,但她知道,那万顷的波涛下一秒就会掀起滔天的海浪。 但是她也早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王佩云若是再想陷害她,她也有了反击之力。 此时她全身心都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的魏子隐已经移开了书籍,用那双盛满了霞光的眼眸,安静地望着她。 于是待穆惜文一回神,便与那满目的霞光撞了满怀。 下一秒,霞光颤动,如流转的星光悉数洒落进了那池潭水中。 “阿文,你流鼻血了。”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可以被她轻易分辨出的笑意。 ! 穆惜文瞬间一个机灵,利落地从魏子隐有力的大腿上翻身而起。 她手忙脚乱地擦擦鼻子。 “咳咳,天干物燥,我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被那俊美无比的脸盯着,就算穆惜文这两年已经看惯了魏子隐的脸,也还是感到压力颇大。 刚踏下马车,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家伙,便弹射般扑入了她的怀中。 她轻轻吐了口气,随后弯起眉眼,开心地抱住那小家伙。 不远处的前方,一只浑身披满了白羽,眼神凶猛,气势凌厉的猛禽,正在追逐着一只黑色的小狗。 只见那猛禽忽上忽下,尖尖的喙似乎能够直接划开小狗柔软的脊背。 但小狗却丝毫不惧,屁颠屁颠地倒腾着小短腿,想要去够那只猛禽。 在那只猛禽和小狗旁边,正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犬,它浑身的毛发光滑油亮,在阳光下反射着阵阵微光。 那比一般的狗显得更加粗壮的四肢,轻巧的踩在草地上。它的姿态十分放松,但眼神却分外犀利。 叫人无端的相信,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它立马便会像狼一般追逐而去,无声的消灭危险。 穆惜文抱着怀里的饭团,漫不经心地撸着它软乎乎的肚皮。 也不知道是这三只狗品种的问题,还是灵泉的问题,都过了一年的时间了,它们的外形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两条小狗也依旧把自己当成小奶狗?,动不动就要穆惜亲亲抱抱。 当然,穆惜文也乐在其中就是了。 “阿文姐!”瞧见她下了马车,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朝气满满地跑过来。“你睡醒啦?” 这揶揄的语气,瞬间让穆惜文回想起了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魏子隐腿上,还盯着他的脸流鼻血的窘事。 她呵呵一笑,“是啊,快点回去帮你相看人家嘛。哎呀,一转眼小建勇都到了说亲的年龄了。” 少年,也就是穆建勇脸一黑,“我才不要这么早说亲呢。阿文姐,你帮我和阿爹阿娘说说,他们最听你的话了。” “看你表现喽。” 穆建勇连忙殷勤地上前为穆惜文捏肩膀。 “嘿嘿,阿文姐你最好了。用你的话来说,我才15岁还没有成年呢,结什么婚?当然是要搞事业了。” “你还要怎么搞事业?善林书肆都做到燕州去了,你作为书肆的管家之一,也不过才15岁。怕是整个大魏朝也难以找到几个你这样厉害的少年呢。” 穆建勇面对外人时老练稳重,但面对穆惜文这么一个他人生中的伯乐和精神导师,更是一手提拔他坐到了如今位置的幕后东家的夸奖,虽然极力按捺,但终究还是忍不住两眼放光,喜上眉梢。 “都是阿文姐教导有方!” “好了别贫了,我们该启程了,阿爹阿娘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好嘞!” 一个时辰后,他们一行人便进了安阳县中。 一进城门,属于市井的热闹与喧嚣便扑面而来。 与一年前相比,这里无疑更加繁华了。 穆建勇驾着车,拐进了一条青石小巷中,然后敲响了一间三进的房屋。 “谁啊?”屋内传来问话。 “阿爹,我是顺才,我和阿文还有子隐、建勇他们从泰安府回来了,现在过来接你们一起回西河村呢。” 随后便是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随着吱嘎一声,大门打开,露出了一张威严的脸。 穆山打量着门口的几人,那张有些威严的脸上扯出一个笑。 “是顺才你们回来了啊。快进来,先喝口水再说。” 于是穆惜文便跟着往屋内走去。这还是她第一次来穆顺才家呢。 半年前,年满20岁的穆顺才终于成亲了。女方还曾与穆惜文有过一面之缘,便是那日曾在初黛胭脂铺争夺脂粉的严如歌。 成亲之后,沐顺才便搬到了安阳县居住。穆山和小王氏偶尔也会来这里看望一下他们。 对于穆惜文这几个从奢华的泰安府返回的人来说,这间屋子不算太大,但也算勉强符合穆顺才秀才的身份了。 进了屋,穆惜文便看见一个娉婷女子正端着茶杯从内屋走出来,此人便是穆顺才的妻子严如歌。 瞧见穆惜文,严如歌的脸色僵硬了一瞬。 无人知道,在她未出嫁之前,曾对一个风流隽永的男子萌发过隐秘、青涩而纯粹的怦然心动。 但她也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只是将这份淡淡的心动,深深埋藏在了心底。 但是她没有想到,竟会在自己的大婚之日再次遇见那个男子。而且,对方还成了自己的小姑子。 这一番突变,差点没让她在成婚典礼上出丑。 虽然没人知道这件事,但仍然叫她面对曾经的暗恋对象时,心里别扭极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娘还等着当祖母呢 穆惜文可不知道对方那些梦幻的少女心事,她热情地挥了挥爪,开心的打着招呼。 “堂嫂,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我们就该启程了。” “嗯。”严如歌掩饰性地挽了挽头发,“已经收拾好了。” 于是他们接上穆山、小王氏和严如歌三人,快马加鞭地返回到西河村中。 还未进村子,便看见村口有许多人前来迎接他们。 瞧见他们这一行的三辆马车,村口的人便兴奋了起来,大声喊道:“阿文姑娘回来了!魏老爷回来了!” 人群呼啦啦一拥而上,大家都殷勤的帮着几人拿着贺礼,倒叫专门运货的老黄牛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板车一脸困惑地“哞”了一声。 “阿文!” 身形越发健硕、面容冷硬的穆富阳从人群中挤出来,高兴地唤了穆惜文一声,又和旁边的周长河兴奋的抱了抱。 周长河毫不客气地捏紧拳头,狠狠砸了他坚硬的胸口一拳。 “臭小子,你终于要成亲了。” 慕富阳摸着自己又黑又硬的寸头,嘿嘿笑了两声,“别说我了,你小子呢?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呢?哥哥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什么哥哥,你比我小。”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还跟小时没长大时一样打闹起来。 和周长河寒暄了好半天之后,穆富阳接到了穆惜文身边,悄声说:“阿文,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打算……” 他目光热切地看着穆惜文,一切尽在不言中。 穆惜文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说:“对,这次回来我正是打算亲自带着万通镖局的人出一趟海。 燕州那边的报刊提到,有一个喜欢前往各地游览的人,曾到过一座荒芜的小岛,并在岛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物种。我打算去那岛上看看,如果真是大魏朝没有的新事物,带回来后一定是一笔巨款。” 穆富阳双眼放光,“阿文你带上我,我也想出海看看。” “你?大哥,别忘了你马上要成亲了。难道你舍得将新婚的妻子丢在家里,跟着我一起出去风吹日晒吗?” 想到即将迎娶的娇妻,穆富阳脸上一阵纠结。 他既舍不得将新婚的妻子独自留在家里,也不愿意放弃这次能够随阿文一同出海的经历。 他忍不住有些抱怨地说:“你就不能再等一段时间吗?等我新婚之后陪你一起出海,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阿文。” 这话让穆惜文也犹豫了起来,正如穆富阳所说,他是万通镖局内身手最好的人。第一次出海,前路漫漫,前途未知,有他在,队伍的安全也能上升一个等级。 “后面再说,反正我是要等我的生辰过了之后再出发的。” 穆富阳这才又喜笑颜开起来。 远远的,穆惜文便看见了翘首期盼的穆岳和赵氏二人。 穆岳穿着一件深色的儒袍,脸上带着慈爱的笑。 穆惜文的视线下意识滑到了他的右腿上。这一年来,她一直在偷偷给穆岳和赵氏饮用的水和食物中加入灵泉。 自从知道了灵泉有洗筋伐髓的作用后,她便一直在心底默默打着让阿爹的双腿重新恢复健康,让他重新参加科举这个主意。 参加科举,继续读书,这一直是阿爹的夙愿,她作为乖女儿,当然要想办法帮助他完成这个心愿咯。 如今不知道效果怎样,但光是看两人的神色,曾经风尘仆仆、一脸苦涩的穆岳和赵氏都退去了倦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多了。 因为双腿不再经常痛风,加上因为有了学堂的事需要处理,穆岳似乎找回了几分从前的意气风发,变得开朗多了。 一旁的赵氏看上去也年轻了十多岁。不过她现在的年龄也才34岁罢了,只不过是因为之前太过痛苦压抑,所以被生活摧残成了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 但现在日子变好了,女儿不仅觅得佳婿,还如此的有本事,她还有什么烦恼的呢? 心性的改变,加上灵泉的滋养,让她重回二十七八岁的容貌也属正常。 “爹!娘!”穆惜文欢喜的叫了一声,大步跑上前去抱住两人。 “诶。”赵氏反手回抱住她,脸上是挡不住的甜蜜笑容。 “多大了还这么调皮,当心子隐看了笑话你。” 穆惜文依言回头看去,魏子隐果然含着浅笑望着她。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丢脸经历,让她突然觉得面对魏子隐十分的别扭。 她哼哼两声,将头一把埋进赵氏胸前,“我不管!娘,我好久没看到你了,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让爹自己去另外一间房睡。” 赵氏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好,今晚娘陪阿文睡。” 旁边,两个男人都摇头失笑。 夜间,母女俩躺在一个被窝里说着体己话。 说着说着,赵氏突然将话题转到了魏子隐身上。 “阿文,你和子隐成亲也有一年半了,你这有消息没?” 舟车劳顿赶路回来的穆惜文,此时已经困得迷迷糊糊了,她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傻傻地反问:“啊,什么消息?” 赵氏嗔怪地瞥了她一眼,“就是怀孕的消息啊,娘还等着当祖母呢。” 穆惜文的瞌睡瞬间就被吓醒了。 她怎么敢说自己是和魏子隐契约成婚的呢?因此只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我们都还年轻,而且阿隐他现在不是先顾及学业吗?不慌不慌。” 说着,一个绝妙的念头闯入她的脑海中,她双眼瞬间一亮。 “娘,你要是想体验一下带娃的感觉,不如你和爹再生一个?你们都还年轻,我也想要有个弟弟妹妹。” 夜色中,赵氏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好你个臭丫头,竟然打趣起爹娘来了。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能再生?” “怎么不能了?”穆惜我女儿的双眼亮晶晶的,咕噜咕噜转着,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 “好了好了,不说了娘,我困了,明天还要早点起来陪富阳哥去接亲呢。” 经过刚刚的一打岔,赵氏也没了心思继续追问她和魏子隐的事儿。 “睡。”他侧过身将手轻轻放在穆惜文背上,就像小时候那样哄着她入睡。 “对了,”穆惜文强撑着困倦的眼皮,勉强问道:“逐月和444他们喂了吗?” 招式自然知道穆惜文问的是她带回来那三条狗和一只鸟,忙说:“喂了喂了,你放心睡。” 第一百六十三章 穆富阳成亲 喜庆欢乐的唢呐声唤醒了沉寂的西河村,村头身高体壮的年轻小伙们组成一支特殊的迎亲队伍,跟在穆富阳身后,挑着一箱接一箱的聘礼,朝着安阳县走去。 穆富阳时不时就整一整衣衫,隔一会又转头问穆惜文自己的外形有什么问题没。 有人在后面大声打趣着:“哎呀,难得看到穆队长这么扭捏的时候呢。” “去去去——”穆富阳假意扬了扬拳头,“看到没,沙包大的拳头等会就打你脸上来了。” “哈哈哈!” 这支全是由万通镖局的镖师组成的队伍,气势非同凡响。刚走进城中,就迎来了无数百姓的围观。 “哟,这是哪家老爷求亲啊?这气派的,这箱子多的。”话语中不掩羡慕。 “听说是穆家的呢。万通镖局的镖头穆富阳,迎娶黄老爷家的独女。” “穆家?就是那个泰安府首富的穆家?” “就是那家!” 围观者的目光更加热切的,泰安府首富,本来是距离他们天那么远的大人物,没想到如今的泰安府首富竟然是从他们安阳县走出去的。这可真是给他们安阳县争光啊! 长长的接亲队伍从街头到街尾,那红色的绸带似乎要将整条街都团团包裹起来。 在媒婆的热情呼声下,新娘子盖着红盖头被下人牵着走了出来,踏上花轿中。 穆富阳几乎要忍不住跳下马,亲手扶着女子入花轿。不过昨晚上他娘跟他念叨了一晚上的规矩,此时他也只好强行按捺下自己心中的躁动。 接到新娘子后,车队又开始返程。 虽然从西河村往来安阳县是不太方便,但他却没有动过像顺才堂兄一般搬到安阳县居住的心思。 因为万通镖局的镖师们大多都是附近四个村子的人,他留在西河村才方便日常训练他们。而且花厂和万民学堂也在那,他在那还能盯着一点,免得有那不长脑子的人来闹事。 就是委屈了萤枝……他抿了抿嘴,不知道他娇滴滴的小娘子住不住的习惯乡下的房子。如今他的岳父家虽然在财力方面远远比不上他,但萤枝却是岳父岳母从小娇惯长大的孩子,如今嫁给他,反倒要受苦了。 他心底越发愧疚,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萤枝更好一点。 对了,他应该向子隐妹夫学习一下。虽然阿文是他妹妹,但他也经常觉得子隐实在是太宠着阿文了,什么都随着她的性子来。 如今要成亲了,他才终于理解了子隐的这种心思。 车队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终于返回了西河村。此时,西河村穆家已是热闹非凡。 如今的穆家早已不能用旧日的眼光来看。 不说穆惜文成为泰安府首富这一轰动性,甚至是爆炸性的消息,单单就是穆家大方的穆顺才成了秀才,还迎娶了知县的女儿;二房的穆富阳是响当当的万通镖局的镖头,手下管理着近七百人;三房的穆惜文嫁了一个名震榆庆盛的夫君;四房的穆建勇年仅十五便是善林书肆的管家之一。 以上几条,随便拎一条出来,都足够让周围的人对穆家趋之若鹜,极尽讨好之能事了。 早八百年没联系的各路亲戚们在这一次穆富阳成亲时都纷纷不远千里地赶来了西河村,也是这时穆惜文才知道,她和王佩云竟然还有不算远的亲戚关系。 王佩云的娘赵夏和她的娘赵氏是堂姐妹,不过因为赵夏一直掐尖要强,所以两人的关系并不亲近。 十七年前那场决堤事件后,赵家的亲人死了大半,她们自然也没了走动的念头。 穆惜文这才久违地想起王佩云曾说过她是自己的堂姐,看来她还不是乱说的,亏她当时只以为对方是想占自己便宜。 今天,赵夏一家人自然是没来,但赵夏那个妯娌,也就是王佩云的二婶,却带着她女儿来了,此时正谄媚、热情地和赵氏攀谈着。 穆惜文在看到她身边那个低着头神色瑟索、满目恐慌的女子时,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她记得,这女子叫王小春,是一个脾气十分蛮横的姑娘,如今再看,哪里还有一分当初的模样。 就连她那张脸都变得面无全非,本属于十六七岁少女的脸蛋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恶心肉瘤,挤压得她的眼睛和鼻子都扭曲变形了。 似乎是注意到周围很多不友善的打量目光,王小春狠狠颤了颤身子,头几乎要埋到了胸前。 穆惜文很快就不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吉时到了,新人该拜堂了。 高头大马的穆富阳站在身材娇小的黄萤枝旁边,显得格外的僵硬。他一张黝黑的脸蛋红成了一个猴屁股,拜堂时还总是偷偷摸摸地偷看新娘子,却不知道他这番举动都被围观者瞧个正着。 穆惜文莫名想到了一年半前她成婚时的场景,不知道清冷的魏子隐当时是什么样子呢? 她在脑海中想象着那张如谪仙般的脸羞涩、情动时的模样,悄悄就红了脸。 偷偷转头看去,却正好和魏子隐清潭样的目光相撞。 她眼眸一颤,做贼心虚般飞快收回了视线。 拜堂很快结束,他们这群至亲挚友涌进去看两个新人喝交杯酒,周长河与穆建勇等人还要起哄,却被力大如牛的穆富阳毫不客气地一把推了出去。 周长河冷哼一声,“臭小子,看我今天不灌醉你!” 宴席自然是不同寻常的,穆惜文专门派了悠然居的大厨来为穆富阳的婚礼掌勺,其美味程度令参加宴席的人恨不得将桌子都打包回去。 宴席上,穆惜文又看到了几个熟人,那便是许久未见的二姑一家。 因为是穆富阳的大好日子,大家都不想闹得不开心,所以就对他们一家子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穆惜文想放过他们,他们却偏要上赶着找事。 正在穆惜文和穆富阳开开心心斗酒的时候,二姑穆巧娘带着儿子、女儿、儿媳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 “阿娘,这是你外孙媳妇,今年刚怀上。鲁氏,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乖巧地走到王氏身边。 “要说女人啊,正经的事还是生儿育女,当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天天去干男人的事有什么用?”穆巧娘说着,突然又轻轻打了打嘴巴,一脸歉意地看向穆惜文,“哎呀阿文,二姑可不是说你。” 第一百六十四章 孤男寡女 桌上热烈的气氛瞬间如泼了冰水般冷了下来。 新郎官穆富阳砰的一声将酒杯砸到桌子上,转头不客气地对穆巧娘说:“二姑,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今天可是我的大好日子,你要是故意来找茬就请走,我可伺候不起你这尊大佛。” 被晚辈下了面子,穆巧娘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看如今穆富阳可是万通镖局的镖师,那一身遒劲的肌肉看得她双腿发软。因此即使被这样不客气地冷言相向,她也不敢翻脸,只能假笑着说: “二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这不是得了孙子太过高兴了吗,一不小心就忘了阿文成婚一年多都没怀孕的事。” “呵,”穆惜文好整以暇地放下酒杯,“二姑要是这么想看孙子,这不是有现成的吗。表姐还一直没成婚,那丁工匠可是一直等着你呢,他那个孩子今年都十四岁了。他要是和表姐成了亲,保管二姑你马上有一个十四岁的外孙。 哦,对了,丁工匠今天也来参加富阳哥的婚礼了,要不要我把他叫过来?还有金花婶子,她要是知道表兄回来了一定很高兴。” 一番话直接将穆巧娘、一旁捂着嘴偷笑的刘慧娘,还有那用油腻猥琐眼神窥伺着她的刘大哥全都吓得脸色煞白。 穆巧娘努力挤出一张扭曲的笑脸,“不用了不用了,正好鲁氏怀了孕不能久战,我们就先过去了。阿文,你们慢慢吃,慢慢吃。” 说完就一把扯过一脸迷茫的鲁氏,狼狈地转身走了。 穆富阳正要感叹一句“终于走了”,上首的王氏就怒气冲冲地摔了筷子,完全不顾今天是他亲孙子的成婚之日,扭头躲进房里去了。 “富阳哥,你别介意,阿奶就这脾气,最疼二姑一家,你别搭理她。”旁边的穆建勇担心穆富阳生气,赶忙安慰他。 “算了,我才不生气呢。”他转头对穆顺才说,“堂兄,麻烦你给阿奶端点饭进去,我们这些人里她最听你的话了。” 穆顺才点了点头,夹了菜进到屋去。 “阿文你别听二姑胡说八道,她那张嘴一天天就是乱说。” 穆惜文倒是没有怎么介意,毕竟她并不怎么在意这个时代的女子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相夫教子”的生活观。 在她看来,女性的自我价值不应该仅仅体现在“家”的层面,更应该追求精神的自我满足。 当然,她也是十分佩服这个时代的那些视家人和家庭为唯一的女子。她们毫无保留地、全身心地将自己奉献给自己的小家,并从中收获了自我满足。 这只是每个人的观念不同,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她们没有受过太多教育,没有教她们独立的技能。 相反,她们从一出生,便被整个社会灌输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夫为妻纲,夫唱妇随”的社会伦理,她们自然很难摆脱整个社会束缚在她们身上的链条。 不过她不介意,却有人十分介意。 魏子隐目光沉沉地盯着穆巧娘的背影,若是这阴鸷的眼神叫穆惜文看见了,她一定会觉得是原书的反派首辅现世了。 晚上,周长河虽说着要灌醉穆富阳,最后却成了帮着他挡酒的人。他一推已经有些醉意的穆富阳,不耐烦地说:“你还不快进屋去,弟妹还等着你呢。” 穆富阳嘿嘿给了他一个熊抱,“好兄弟,你成亲时哥哥一定也帮你挡酒。”说完就飞快跻身而出。 虽然穆家早已扩建了数倍,但今日穆富阳成婚,家里还是一堆乱糟糟的事。穆惜文今晚便仍旧留在穆家,帮着二伯一家处理琐事。 晚宴后,魏子隐独自往家里走去。今天他也替穆富阳挡了几杯酒,虽然不至于喝醉,但甚少饮酒的身体还是有些难得的沉重。 清凉的晚风吹在身上,吹散了浑身的燥热,他的头脑也清醒了一些。 刚要推开房门,他的手陡然顿住。 因为穆家和魏家相隔很近,所以今天他并没有锁门,只是虚虚掩着,毕竟时常还有人进出去屋内拿一些婚礼上的要用的东西。 但是那些东西都是摆在大厅的,一眼就能瞧见。 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寝卧的门被人动过了。 他双眼一冷,立马就要推门而入,一只突然蹿出的手却拉住了他。 望去,是一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他刚要开口发问,小女孩就将手指竖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然后暗示他退出屋去。 虽然不知道小女孩打什么主意,但他还是顺从地跟了出去。 “你别进屋,我刚刚看到一个女人脱光了衣服进了你的屋子。如果你刚刚开门进去了,她可能就会尖叫一声,然后穆家那边还未散去的客人就会跑过来,正好看见你们孤男寡女、赤身裸体的,到时候你跳进泗河都洗不清。” 魏子隐瞬间便猜出了屋内的女子是谁,他的眼底划过一丝晦暗。“你怎么会看到的?” 小女孩,也就是赵老伯的孙女赵小如撇了撇嘴,“阿文姐叫我帮她回来拿件衣服,结果我刚进屋就看到一个女人偷偷摸摸进了寝卧,然后三下两除二就脱了衣服,害得我本想叫小偷都不敢叫了。不过——” 小如转转眼睛,一脸的好奇,“魏哥哥你竟然和阿文姐是分房睡的吗?” 魏子隐的脸一下就黑了。“阿文的衣服拿到了吗?拿到了就先给她送过去,这边的事我自己处理。” 小如正好三步两回头地抱着衣服走了。 站在屋外,魏子隐眼中闪动着阴冷的光芒。今天就是小如不来提醒他,他也有办法叫刘慧娘说不出话来。不过对方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更离间他和阿文的关系,自然该受到相应的教训。 想着,他快步转回宴席那边,先去帮着周长河喝了几杯酒,又去和严知县闲谈了几句,然后来到丁工匠身边,悄声说:“丁工匠,我家寝卧的衣柜好像有点坏了,麻烦你过去帮我看看。 门就是开着的,你直接去就行了。严知县有话和我说,我现在不方便走开。”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两全其美的方法 看见大名鼎鼎的秀才老爷这么和善地和自己说话,丁工匠顿感受宠若惊,赶忙站起身弓着背点头哈腰。 “诶诶,好的魏老爷,我这就去看看。您忙,您忙。” 然后酒也顾不上喝,顶着同桌之人羡慕的眼神,颇有几分飘飘然地往魏家而去。 当初魏家这房子都是他建的,寝卧在哪他自然一清二楚,因此丝毫迟疑都没有,直接就推开那留了一条缝的木门。 此时天色早已昏沉,屋内又没点灯,自然昏暗一片。他刚想掏出火折子点灯,黑暗中,便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直直扑了上来。 “啊——”他扑通一下,吓得摔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往外爬着。 谁知那黑影竟直接撞到了他身上,还脱起他的衣服来。 “鬼啊!滚——滚——”他被吓得差点心脏骤停,不停推搡着那黑影,手中摸到什么桌椅都胡乱往对方身上砸去。 那黑影眼见制服不住他,竟然手脚并用地缠住了他的身体。 也是这时,被恐惧吓得跑出三里路的理智终于缓缓回归。他感受着身上柔软的触动和若有若无的清香—— 这似乎,是个女人?! 他尚在震惊中,手脚也因为刚刚的惊吓没了力气,便听身后“哐当”一声,大门刷地被踹开,数把燃烧的火把和蜡烛稳稳拿在无数宾客手中,将屋内照得灯火通明。 看见来了这么多人,怀中的“黑影”尖叫一声,更加努力地往他怀中挤着。 借着灯光,他低头一看,一片赤裸、光滑的背影映入眸中。 “刘慧娘?丁工匠?你们——你们怎么会在魏老爷家?还——还脱光了衣服?” 看见眼前这一幕,因为听见魏家传来惊叫声而赶来的宾客们瞬间沸腾了。 孤男寡女,赤身裸体地抱在一起,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慧娘!”本来是等着自家女儿勾引上秀才老爷后过来威逼利诱的穆巧娘此时两眼一翻,差点直接昏过去。 最后她还是死死掐着人中,将心中滔天的惊恐和怒火压下,先脱了外套披在了刘慧娘赤裸的身体上。 披完衣服,她在意压制不下心中的恼怒,直接转身狠狠甩了眼放精光的丁工匠一巴掌。 “好你个狗东西,竟敢这么欺负我们慧娘!” 这委屈丁工匠能认吗?当然不能。现在这么多村民都在这看着呢,要是被他们误会了,以后他还怎么在村中立足?他的孩子还不得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反手还了穆巧娘巴掌。 “老东西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欺负你们家慧娘了?老子是受魏老爷所托,过来给他修衣柜,谁知道一开门一个黑影就冲过来死死抱着我不放手!不信你问魏老爷,是不是这样?” 围观者都不由将目光转向了魏子隐。 魏子隐也不含糊,直接承认:“对,今早的时候我发现衣柜有点坏了,所以晚宴时看见了丁工匠,便拜托他帮我修复一下。当时因为严知县找我有事,加上我也信得过丁工匠的人品,所以就让他独自去了我家。 至于刘姑娘为什么会在我家,这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今天我家的门一直是开着的,所有人都能进去。” 他说完后,严知县当即点头,“对,当时本官正好在和子隐闲聊。” 其他几个和丁工匠同桌的宾客也大声说:“我们当时都听见了,确实是魏老爷叫老丁头去帮忙修衣柜。” 穆巧娘神色开始惊慌起来,她扯起刘慧娘,小心地护住她,但心中始终咽不下那口恶气,便只能色厉内荏地威胁丁工匠道:“老娘管你是怎么来的,反正你耍流氓,知县老爷就在这看着呢,他肯定会为我们做主的。不赔一百两银子,这件事别想了!” 丁工匠的气欻一下就来了,他看着低着头哭得梨花带雨,更用杀人般的仇恨目光看着他的刘慧娘,瞬间福至心灵。 “哦!老子是受了魏老爷吩咐来的魏老爷家,刘慧娘呢?她为什么会进魏家?别不是想偷东西!” 见穆巧娘原本凶神恶煞的脸倏忽变白,丁工匠心中升起报复的快感,继续恶狠狠地说:“还是说,她就是不要脸地来勾引魏老爷呢?是了,当时我一开门她就扑过来,还拼命脱我的衣服,更赤裸裸地抱着我,这一看就是想勾引人!” 女子勾引男人结果勾引错了人这种事,就是信息大爆炸的现在,那也是吃瓜群人喜闻乐见的话题,更不用说是封建礼教甚严的古代了。 在丁工匠的猜测一落,屋内瞬间响起无数的嘲讽、奚落声。 “我记得阿文姑娘和魏老爷没成亲前,这刘慧娘都经常勾引魏老爷!” “可真是不要脸,简直丢尽了我们女人的脸面!” “我说刘慧娘就该拉去浸猪笼!” 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好似利剑般,将刘慧娘刺得百孔千疮。她死死裹着身上用来蔽体的衣服,羞愤得恨不得一头当场撞死。 她抬起头,哀怨地看向魏子隐,却只对上了一双冰冷无情,甚至还含着几分讥诮的残忍目光。 她浑身一颤,几乎不敢相信她心中高洁如天上月的男子竟会露出这般恶劣的表情。她颤抖着闭了闭眼,再睁眼,便见魏子隐一脸温柔地说:“既然如今刘姑娘的清白都被丁工匠毁了,他又正好缺个续弦,不如就行行好事,娶了刘姑娘。 如此也算两全其美了。我就不追究她擅自闯进我家意图行窃的事了。” “哎呀,魏老爷可真是个好人啊。” “是啊是啊,我看老丁头你就娶了她。反正现在也没人肯娶她了,你就做个好事。” 穆巧娘气得几乎想撕碎了那些人的嘴。“滚!我家慧娘才不可能嫁给那种穷光蛋,她是要做秀才夫人的!” 丁工匠冷笑连连。“还秀才夫人,做梦去!现在劝你们最好说话客气点,我心情好还能考虑娶了刘慧娘,心情不好的话,哼哼!” 严知县也分外不喜穆巧娘的话,他板起脸说:“穆氏,你别胡搅蛮缠,魏老爷说的是最好的办法。否则的话,就是魏老爷不追究,我也要治刘慧娘的罪!” 看着周围那些充满恶意的眼神,听着这个可怕的决定,刘慧娘终于承受不了,直接昏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王氏昏死了 当事人之一昏了过去,乐趣自然没了大半。 有群众还意犹未尽地说:“哼,我看刘慧娘就是活该!还秀才夫人呢?她也配!魏老爷可是阿文姑娘的,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她哪一点比得上阿文了!” 这番话却让魏子隐心念一动,他皱起眉环视了一圈。 阿文呢?穆家与魏家相距很近,连岳父岳母都被吵闹声吸引过来了,她怎么不在? 他心中瞬间升起不妙的预感。 疾步走到穆岳跟前,他有些着急地问:“岳父,阿文呢?她是睡了吗?” 穆岳微微瞪大眼,“呢?你刚刚不是派人来找阿文,说在后山等她有话要说吗?现在怎么——” 话未说完,两人的脸色都冷了下去。 魏子隐当即顾不得什么,立马调转头就要往后山的方向跑。 这时—— “诶?怎么这么热闹?你们干嘛呢?” 熟悉的清冽声音从前方传来,穆惜文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悠哉悠哉地捋着444出现了。 魏子隐顿时松了口气,上前攀着她的肩膀,细细看了一圈。 赵氏也从刚刚魏子隐和穆岳的对话中听出了什么,此时见穆惜文平安归来,立马慌张地就要开口追问她:“阿文——” “阿4饿了,娘,我们先回去。”穆惜文却一个眼神制止了她,随后朝着穆家的方向走去。 另外三人见状,也赶紧跟上。 回到家,穆惜文直接关上房门,随口说道:“假冒阿隐骗我去后山那人是刘家大哥,他还不知从哪买了那种下三滥的药。” 屋内三人脸色顿时一变,魏子隐眼底更是猛地射出嗜血的红光来。 “不过没事,我不是好好站在这吗?可能是因为我研究香料习惯了,对那些香粉有了抵抗性。刘家大哥没迷倒我,反倒自己被迷晕了。现在……” 她说着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我暗中给李金花递去了消息,相信她现在已经找到刘家大哥了。唉,我看金花婶子这一年多甚是思念刘家大哥,正好成全了她这番痴心。” 赵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她可不会觉得自己女儿这招太狠了,这一切都是刘家大哥自找的!如果不是他想用下三滥的手段害阿文,也不会反遭报应! 穆岳的脸色却还是有些黑,因为他觉得对刘家大哥这种妄图奸-淫-妇女的畜生来说,阿文的手段还是太轻了一点。 正好,魏子隐也是这么觉得的。他垂下眼眸,低声说:“没事就好。我家现在也乱着,我先回去处理那边的事。” “好,你去。” 魏家这边人群也都散去了,徒留下一地凌乱的痕迹。魏子隐却看也不看,直接来到后门。 这后门直接连通着去往后山的山道。夜色昏暗,他却一盏灯也没拿,就这样在黑暗中如履平地地行走着。 窗外刚蒙蒙亮,穆惜文仍是睡眼蒙眬。昨晚睡得太晚,她今天差点起不来床。 她困倦地缩在被窝中,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天呢!”一道尖锐的仿佛一千只鸭子发出的声音突然在窗外炸响,也将她的瞌睡吓得一干二净。 “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吗!后山——刘家大哥昨晚和人在后山偷情,你们知道那人是谁吗?” “谁啊谁啊?” “李金花!” “嚯!真的假的?” 另一道声音激情加入其中:“不仅呢!你们是没看到今天刘家大哥那副鬼样子。妈呀,就跟个吊死鬼一样,青着一张脸,听说那玩意直接废了!” “妈呀真的?” 穆惜文也一下从床上跳下来。 废了?这么猛的吗? 她一脸好奇地靠近那群正在八卦的村民,那些村民一瞧见她满是求知欲的眼神,当即精神一振,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今早村里的王猎户去山上……听说下半身血迹斑斑的,那玩意直接被咬断了。现在刘家大哥被抬去了县里的医馆,李金花也被县衙的人带走了。” 穆惜文听得连连抽气。 这……剧情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啊?怎么就这么急转直下,刘家大哥直接废了,李金花还被收押了? 她阿巴阿巴了几下,呆呆问道:“那金花婶子是怎么说的?” “那她肯定是不认啊。县衙的人来的时候,她大喊自己是被冤枉的,是昨晚刘家大哥偷摸约她去后山,到了后山中之后就给她下了迷药迷-奸了她。还说那玩意是刘家大哥疯起来自己扯断的。” 如此震惊的事,自然是短短一个上午就传遍了附近四个村子和安阳县。就连新婚的穆富阳也拉着黄萤枝到处凑热闹。 因为事件比较轰动,严知县顶着压力拿出青天大老爷的作风,雷厉风行地派遣手下衙役搜罗证据。 终于,在下午时分,他们找到了刘家大哥购买迷药的人证物证,加之又从李金花体内检查出了迷药的成分,再联合西河村村民提供的一年半前刘家大哥就有偷窥李金花洗澡的前科,严知县直接盖棺定论: 此案系刘家大哥自作自受,同时他还涉及买卖迷药,迷-奸妇女。在身上的伤被草草治过后,他直接被关进了天牢之中。 还一心想让女儿嫁给秀才做秀才夫人的穆巧娘得知这个消息,登时就脸色灰白地瘫软在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不是打算的回穆家拿回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吗?等自己儿子拿下来穆惜文那个小畜生,那数以万计的家产就是他们刘家的;等自己女儿勾引到了魏子隐,他们刘家就摇身一变成了秀才亲家。 可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女儿清白被毁,只能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糟老头当后娘,儿子更是直接成了废人,还锒铛入狱。 这接连的打击不仅让刘家人难以接受,也让王氏倒下了。 她最疼爱的女儿,怎么偏偏就凄惨呢?老天真是不长眼啊!穆惜文那种小畜生活得这么得意,天天恨不得逼死她这个亲奶奶,自己的女儿这么善良有孝心的一家人却偏偏遇到了这种灭顶之灾! 王氏想不通,本就郁结的心一下被什么东西堵上,让她喘不过气来,直接昏死了过去。 王氏这一晕,令整个穆家都大乱,穆惜文也惊慌不已。 毕竟,还有四个月就要乡试了,如果王氏这时候死了,岂不是又要叫魏子隐浪费三年的时间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驯夫有道 当下她也顾不得浪费,满脸狰狞地耗费了小半滴灵泉,兑着药给王氏灌了下去。 当然,只有小小小半滴,还是稀释过的,只要能让王氏撑过这四个月就行。 如今她对穆家其他人,就是大伯一家都放下了一开始的敌视,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她也不介意让对方享受她给家族带来的荣誉。 而大房也确实消停了,穆顺才自从考上秀才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之前那个嚣张的样子完全不见了踪迹。 穆桃花也嫁了出去,偶尔回来见了她,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只有绕着走的份。就连王氏和穆山面对她时也会带上不自觉的讨好。 但唯有王氏一人,好像浑然不知道如今的美好生活是谁带来的,不知道连知县老爷都恭恭敬敬叫她一声“老夫人”是因为谁?天天看着穆惜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既然如此,穆惜文自然也不会对她有多尊重,想让她浪费珍贵的灵泉来救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第二天,王氏顺利熬了过来,人也醒了,但却彻底中风瘫痪,只能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明白。 因为王氏一直以来的偏心,还有是不是的捣乱,逐渐消磨了家中其他晚辈对她的敬爱,如见看到这么个结局,不少人竟然都松了口气。 原本跟王氏同一条阵线的小王氏虽然哭天喊地的,但心中却是实打实的放松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老婆子一直没放弃让刘慧娘嫁给他们家顺才的心思。只是因为魏子隐那头肥羊吊在前头,假如魏子隐那条线走不通了,他们肯定会打顺才的主意。 如今顺才去了知县老爷的女儿,虽然那严氏性子泼辣了点,还不是很尊重自己这个婆婆,但一想到对方的爹是知县老爷,未来还能给顺才带来无数好处,她也就忍了。 老婆子和小姑子一家想坏顺才的婚事,那是门都没有! 穆惜文也对这个现状十分满意。王氏没死就行,现在说不了话了还正好,反正她一开口就惹人烦。 就这样,在大家的心照不宣中,王氏瘫痪这件事就好像一滴落在湖面的水珠,没有掀起任何大的波澜。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四月十五这一天了。 一大早,许多客人便来了魏家。 虽然穆惜文并不打算大办生辰,但自从她生意越做越大之后,这生辰一事也不能完全由她做主了。 许多的亲朋好友或是合作伙伴都会上门来送贺礼,她总不能收了礼物就让别人走,只能搞个简单的生辰宴。 徐文朗、唐钦风、苏冶三人虽然在泰安府来不了,但还是委托魏子隐将贺礼带给了穆惜文。吃过午饭之后,客人都十分体贴地散了,留下穆家人一家人团聚。 穆富阳看着魏子隐一直忙前忙后,忍不住开口说:“子隐,你是不是也太宠阿文了?你看有哪家男人会做这些事?而且你还是个秀才老爷呢!” 魏子隐淡淡笑了笑,“我虽然课业繁忙,但阿文平常也十分忙。这本来就是我们俩人的家,我自然也该为阿文分担点的。这些日常的事我能顺手做了,阿文也能早点休息。” 穆惜文眨了眨眼,突兀升起了心虚之感。平常在家里,魏子隐将她照顾得妥妥贴贴,甚至每天早上的洗脸水都是他替自己端来的。 在泰安府时府上还聘了几个下人打扫房间、洗衣做饭,回到西河村,可能是因为家人就在这里,虽然她不是土生土长的西河村人,但继承了原主情感和记忆的她还是将西河村当作了心底的故土,不愿它被俗世沾染。 因此,她并没有聘请下人,家里的事务也都是她和魏子隐亲力亲为——主要是魏子隐做…… 刚开始她还受宠若惊,后来慢慢也习惯了,更沉溺在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之中。 此时被穆富阳一说,她才突然惊醒。她怎么能沉溺在“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中呢?怎么能理所当然地享受原书反派的悉心照顾呢? 以后两人合离了,这些事她总要自己做的,还不如早点习惯的好。 穆惜文下意识忽略了在想到以后她和魏子隐会合离时,心底的那丝异样的落寞感,此时她心虚地仰起头,对着黄萤枝说:“好啊,萤枝姐,富阳哥这是说给你听的呢?你看看,成婚前说得多好听,这些臭男人这么快就露出真面目!” 穆富阳一急,“我没对着萤枝说!好你个阿文!”说完就赶忙转身对着黄萤枝焦急地解释,就差指天发誓表明自己没有“二心”了。 在欢声笑语中,时间很快到了下午四点左右,该做晚饭了。 看穆惜文一直坐在桌子前和大家聊着天,穆巧娘的儿媳鲁氏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呐呐地开口问:“阿文表妹,是不是该去做饭了?要不要我来帮你?” 要是还是穆惜文一贯的做派太低调了,虽然村里人都听过关于穆惜文成了泰安府首富的传闻,但与那些高高在上的,穿金戴银的富商不同,穆惜文还是总习惯穿着一身深色的普通衣衫各个店铺跑,甚至经常呆在花坊中搞研究,一点也没人村民们想象中那种有钱人的阔绰气派。 这在拉进他们熟悉感的同时,也无形中让一些人不是那么尊重她。 就好比此时的鲁氏,虽然来之前穆巧娘就几次三番用又羡又嫉的语气说过穆惜文多有钱,但鲁氏见了穆惜文,除了觉得对方美貌得令她自卑外,并没有感觉她们的身份有什么不同。 因此此时她还是想当然地将对方带入进了自己的处境中。她的生辰不论是在娘家还是夫家,都没多少人会在意,更不会有人专程为她办寿辰。 而且就是现在怀孕了,家里上上下下的家务活也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她并不会觉得累,也不会觉得委屈,因为所有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现在她看到穆惜文一直在聊天,而不起身去做饭时,就十分困惑,甚至担心对方被长辈责骂,这才出于好心提醒了一句。 正磕着瓜子闲聊的王氏、赵氏等人静了静,赵氏心知自己女儿如今的泰安府首富的身份,虽然平常她都告诫女儿要对家里的长辈的尊重点,但她同时也不愿意叫这些亲戚看轻了自己女儿。 她刚准备起身去做饭,另一边正和穆顺才、穆建勇等人闲聊的魏子隐突然站起来,说:“我去,阿文,你陪着岳父岳母多说会话。”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回归正轨 魏子隐不顾他这句话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拍拍衣摆就往厨房走去。 赵氏赶忙站起身,一把拉住他。“子隐,这事怎么可以让你去!你坐下,娘去。” 魏子隐却反将赵氏搀扶着坐下。“没事娘,平常我在家中也经常给阿文做饭的,她这么辛苦,我多照顾照顾她也是应该的。当初我娶阿文的时候就说了,今后一定会疼惜她,好好照顾她。” 赵氏怔住了,不仅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自古以来,女子照顾夫君天经地义。男人能在自己娘子怀孕时主动去灶台搭把手,生了崽子后主动抱一下,都要被十里八乡的夸奖为好男人了。 他们从未见过,从未听过有哪个男人在家中洗衣做饭的,这个男子甚至还是一个秀才老爷! 看着魏子隐施施然离开的背影,在场所有人都将敬佩、震撼的目光移到穆惜文身上。 目光正中心的穆惜文,此时只能努力假装自己只是一株不会说话的蘑菇。 被这些目光一刺,她也后知后觉起来:这么压榨未来首辅,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阿文……表妹,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道惊讶的声音传来,穆惜文讪讪抬头,便看到了严如歌满脸敬佩的表情。 “妹夫一看就冷若冰霜,你竟然能把他管教得服服帖帖的?你太厉害了!是怎么做到的,快教教我呗!” “额——”她蒙蔽地环视了一圈,发现不仅是严如歌,就连黄萤枝都是一连的孺慕加敬佩,连鲁氏、罗氏诸人眼底都是淡淡的羡慕。 而穆顺才听到严如歌的话,则是突然抖了抖身体,面色也微微发青。 顶着这些热切的目光,穆惜文咽了咽口水,说:“就是,互相尊重,互相包容,同时也不能纵容男子的一切坏习惯,要是这个家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的……” “吃饭了——”魏子隐的喊声终于结束了这场“传道大会”,穆惜文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赶紧站起身,逃离满场的星星眼。“开饭了开饭了,大家吃饭。” 大家围拢一团,发现饭菜竟然格外的丰盛。 穆富阳一马当先夹起一块鳜鱼,边吃边感叹:“嗯嗯!真好吃!子隐,你手艺不错呀!” 魏子隐没有吃饭,而是先给穆惜文夹了一筷子菜,“这是你爱吃的莲子羹,尝尝,哪里需要改进的给我说,下次我重新做。” 那温柔的语气令在场的目光都变得暧昧了起来,穆惜文只觉得脸上都快要冒烟了。她胡乱地“嗯嗯”了两声,恨不得将头埋进碗里。 赵氏默默看着这一幕,旋即撇过头拭去眼角的湿意。 “娘子来,我也给你夹点菜。”穆富阳大呼小叫了两声,也不甘示弱地给黄萤枝夹了一筷子菜。 赵氏破涕为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碗里也多了一筷子鳜鱼。 她抿起嘴角轻轻一笑,夹起鳜鱼刚要入口,一股胸闷恶心的感觉就涌上心口。 “呕——”她背过身子干呕起来,坐在她身旁的穆岳急忙递了杯水给她。 喝过水之后,她感觉好多了。她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是这两天有点着凉了。”说完将碗里的鳜鱼夹给了穆岳,视线在饭桌上一扫,明明子隐的手艺很不错,但她看着那沾满油水的鸡鸭鱼肉,竟然又开始犯恶心了。 她赶紧放下筷子闭上眼,努力深吸气平复恶心感。 一直关注着她的穆惜文先是担忧,但渐渐的,她的目光就转为了不可置信和惊喜。 这一连串反应,怎么这么像怀孕啊! 因为灵泉的滋养,赵氏和穆岳二人的身体已经变得十分健康了,如果不是重大疾病灾害,根本不可能生病,所以着凉这种说法不成立。 但穆惜文也没有直接大咧咧喊出来,万一叫大家空欢喜一场就尴尬了。 “娘,我给你把下脉。”说着就伸手握住了赵氏的手腕。 当然,她并不会把脉,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不惜耗费了十点积分,让系统确认赵氏是真的怀孕了。 “娘,你怀孕了!”她惊喜万分地揽着赵氏的肩膀,说出了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在原书中,根本没有这个小生命的出现,此时他的出现,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个未知的生命,更是一种希望与曙光! 赵氏瞬间呆住,她瞪大眼,难以置信地抚上自己的肚子。 “砰!”一声椅子摔倒的声音惊醒了场上傻住的众人。 “阿秋?真的吗?”穆岳震惊地走上前,轻轻揽住赵氏,双目温柔地看着她的肚子。 穆富阳余光下意识一瞥,下一秒就错愕地惊声大喊:“三叔!你!你站起来了!” 什么? 穆岳也茫然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刚刚因为太过激动,竟然忘了拿拐杖,直接就站起来了。 他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像是提线木偶般僵硬地往前走了两步——没有一丝的阻碍和疼痛,只是因为大腿长期未运用而有些酸胀感。 他低着头怔然地看着自己的右腿,一瞬间竟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 “岳哥!”赵氏突然带着哭音一把扑到他怀中,“你的腿,你的腿……”她又哭又笑,话都说不清楚了。 穆惜文赶紧上前搀扶住两人。 “娘,你现在怀孕了,可千万小心一点。还有爹的腿也才刚刚好,还需要好好训练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也要仔细着。” 她沉着冷静的话唤回了两人的理智,穆岳有些懊恼地捶捶头,“对,阿秋你没事,以后千万别干这么危险的事了。” 性子腼腆的赵氏此时却抱着穆岳的腰不松手,虽然知道孕妇情绪不宜激动,但她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真好啊……她以前从未想过能过上这种好日子。阿文找到了能相守一生的良人,就连岳哥的腿也好了…… 之前那十五年痛苦、悲哀、阴沉的灰色的暗无天日的时光终于完全过去了,此时,她竟恍惚有一种这才是回归了正轨的感觉。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世界修复度 这一天就这样在多番的惊喜下过去,穆惜文又给两人喝下了掺杂着灵泉的水,晚上,穆岳小心地搀扶着赵氏回到了穆家,其他人也纷纷散去。 穆惜文正要回房睡觉,魏子隐却突然拦住了她。 “阿文,今日的贺礼我还没给你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黑檀木盒子。 穆惜文的心又咚咚咚地跳了起来,她打开盒子一看,一副白玉八仙纹手镯静静躺在里面。 她心中一颤,这——这不是阿隐娘亲的遗物吗?怎么送给她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这我怎么能拿?”这副镯子一看就价值不菲,拿莹润的质地和流动的纹路,怕是千金难求。 但魏子隐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不容置疑地将镯子拿出来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戴上。”这是娘留给未来儿媳的东西,除了阿文,还有谁配戴它呢? 穆惜文咬着牙看着神色温柔缠绵的魏子隐,只觉得自己今天的心率都要不齐了。 她握紧拳头,脑海中盘旋着一个萦绕不去的念头: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但是最后,她也没将这个疑问问出口,在那好似冰雪消融的神色注视下,她有些狼狈地低下头,轻声说:“好。” 回到房中,穆惜文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脑海中有两个小人正在打架。 一个说:“对的,你想的没错,魏子隐一定是爱上你了!毕竟你这么才情横溢、清新脱俗,与外面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他会喜欢上你很正常!” 穆惜文刚要被这个小人说服,另外一个小人就飞起一脚,直接将前面的小人踹飞了。她叉起腰,不客气地吐槽: “做什么白日梦呢!那可是书中不近女色、心狠手辣的大反派啊!你看他有表现出对哪个女人亲近的样子吗?说不定人家只是把你当作家人看待,你少自作多情了!” 说着,两个小人打作一团,将穆惜文的脑子搅和得一团乱。 她抱住头,呻-吟了一声,在魏子隐爱上她了和自己想多了中间反复横跳。 最后,她一捶床榻,“烦死了,不想了!睡觉睡觉!”然后蒙着被子开始强行入睡。 纠结了半宿,最后终于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刚睁开眼,便映入了魏子隐面如冠玉的脸。 “阿文,起来洗漱了。”对方的神色如往常无异,穆惜文咽了咽口水,一骨碌爬起来。 一睁眼就看见这样的美貌,真是叫人把持不住。看来,出海的事得早点提上日程了。 之前给穆富阳说的理由,半真半假。她准备出海是真的,但对寻宝却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毕竟原书中并没有写到什么海外异族,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将从系统商城购买的一系列玉米、红薯等农作物光明正大地带回大魏。 她可没有忘记,一年后大魏将会经历百年难遇的干旱。无数百姓一年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饿死、热死者无数。 而原主,也正是在那一年家破人亡,从此成为流民受尽人间疾苦。 这场干旱会持续很久,久到原主几年后饿死在街头时,这场干旱都没有结束。 她现在趁着出海的机会,带回来这些耐寒、产量大的食物,相信能很好地缓解饥荒灾情。 她心里琢磨着出海的事,但意外却总是接踵而至。 下午时分,穆建勇从安阳县回来,带回来了一份报纸。 她快速扫过其他几个板块,最后视线停留在“市井闲谈”上。这是《勤学报》后来增加的一个板块,用来刊登泰安府或其他地方发生的有趣或是轰动的事件。 此时,这上面正刊登着“泰安府知府之女下嫁寄宿儒生”这一件对泰安府百姓来说颇为轰动的趣事。 “王姓秀才?”她快速头脑风暴起来,瞬间就锁定了此人,“王忠宪?” 原书中好像并没有这个情节?穆惜文顿时正襟危坐,拿起一支笔仔细回忆原书的剧情。 王忠宪身为小福星女主王佩云的哥哥,在书中自然是着墨不少的。 她记得原书中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暗示王忠宪是个少年天才,所以最后才会勇夺状元之位,为王佩云成为燕王妃添上最后一把火。 而之后,他身负状元之才,又是燕王内兄,自然是被顺平帝大加赏识,成功尚公主,成了驸马爷。 而这王家一门一子一女,一人尚公主,一人嫁燕王的美事,也成了大魏百姓茶余饭后羡慕夸耀、津津乐道的事。 【剧情发生偏移……世界修复程度……10……】 穆惜文刷的抬头,和桌子旁的444对了个正着。444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剧情发生偏移什么意思?世界修复程度又是什么意思?” 444还是用那双睿智犀利的眼神直视着穆惜文,【不知道。我们的目的是阻止这个世界走向灭亡,可能我们两年的努力终于有成效了。也许让剧情完全偏移,这个世界的修复程度达到100,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穆惜文皱着眉陷入沉思中。 “说实话,这一年的时间,王佩云一直老老实实没有惹事,我心中却很不安——她和燕王进展到哪一步了?” 【王佩云这一年的时间基本都是以神医的名义在外地游走,她的名声在许多豪强高官那里都很响亮。燕王虽然远在燕州,但两人偶尔会书信往来。或许,他们算是刚刚彼此互生情愫的阶段?】 神医的名义?穆惜文抿了抿唇,她一直知道王佩云此举在于结交那些达官显贵,但因为她之前也在大力发展商业帝国,两人便十分有默契地彼此互不干扰,一心经营自己的事业。 如今她成功成为泰安府首富,并将许多生意都扩大到了全国各地;王佩云也凭借着系统奖励的灵泉,成功搭上了那些显贵之家。 说实话,到今日两人之间的联系已经十分单薄了,可能唯一有关联的便是她们都是从西河村中走出来的。 除此之外,她们完全可以把对方当作陌生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但是穆惜文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不安的念头,这种不安不仅仅是因为王佩云是原书女主,而是源于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444,我要开启预知功能!” 【扣除两百积分。发布第二十二关主线任务——科举舞弊。请宿主规避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乡试舞弊案,帮助魏子隐等人逃过劫难。顺利通关奖励1000积分,任务失败,世界将自动矫正,赵氏怀有的生命将被抹杀。】 第一百七十章 乡试舞弊案 在听到扣除两百积分开启预知功能时,穆惜文心中就大叫不妙,等她听到主线任务和失败惩罚后,更是瞬间就白了一张脸。 在听到扣除两百积分开启预知功能时,穆惜文心中顿时感到不妙,等她听到主线任务和失败惩罚后,更是瞬间就白了一张脸。 “乡试舞弊案?被抹杀?” 科举舞弊这个词在前世她从各种书籍作品中听过无数遍,自然明白其中的严重性。 “你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并不能提供太多信息,建议宿主利用自己的能力和方式解决此事。会试舞弊案是这个世界原定轨道中必然会发生的事,此项任务完成,不仅会获得一千多积分,更能让剧情偏移达到30。】 444说完,就假装自己真的只是一只海东青,低下头不再看穆惜文了。 穆惜文无奈,只好自己努力回想原书的剧情。 丁酉年这一年的乡试,书中提及的并不多,只是一笔带过王忠宪成了此年榆庆省的解元。 而未来会和书中男女主作对的反派魏子隐则因为身体不适,第一场考试就倒在了考场上,最终遗憾错过本届乡试,直到三年后才重振旗鼓,卷土重来。 信息太少,穆惜文实在难以从中找到有用的信息。正在她感到头痛时,突然咯噔一下,一个令她后背发凉的念头猛地冒了出来。 徐文朗、唐钦风和苏冶这三个人呢? 她在书中并没有看过这三人的名字,但按照他们如今名震泰安府的名声来说,会参加丁酉年这场乡试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果他们参加了乡试,凭借他们的才华,怎么可能日后在官场中连一个姓名都不曾留下。 除非——他们全部倒在了这场乡试中! 是了,一定是他们三人都参加了丁酉年的乡试,并因为科举舞弊一案被牵连,全部被清洗,并且被放逐出了权力中心。 所以如此惊才绝艳的几人就此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不曾在书里留下丝毫片语的记载。 不!不对! 穆惜文又猛地推翻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一般的科举舞弊案,涉案官员会被严处,但对于学子大多则是废除考试成绩就行。除非是那种买通了考官参与了舞弊的学子,才会受到严重处罚。 一般的科举舞弊案,涉案官员会被严处,但对于学子大多则是废除考试成绩就行。除非是那种买通了考官参与了舞弊的学子,才会受到严重处罚。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自从之后再也没有参与科举了呢? 穆惜文开始疯狂头脑风暴起来。 是见证了官场黑暗,所以彻底失望,只想出世归隐吗?还是没有办法参加科举呢? 要知道徐文朗可是大魏五大世家之一的徐氏族人,应该没有人能够威胁得了他?除非,这人是连氏族也反抗不了的皇室中人。 但这不就相悖了吗?科举舞弊损害的是朝廷的威信,是天子的威信,徐文朗几人身为受害者,皇室中人怎么又会威胁恐吓他们不许再参与科举呢? 她苦思冥想着,觉得大脑一阵阵发胀,忍不住将头重重砸在桌子上。 恰好魏子隐从窗外路过,他皱眉问:“怎么了?看你愁眉不展的?” 穆惜文纠结了一下,但想到魏子隐的聪慧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向他求问:“阿隐你说,如果,只是如果哈,如果出现了科举舞弊案,那会有什么后果呢?” 魏子隐挑了挑眉,眼底一丝暗芒划过。 他直接拐弯来到了穆惜文房间,随口回复到:“那大概要看涉案的人是谁。” “什么意思?科举舞弊这种事对天子来说不应该是不能容忍的事吗?怎么还会看情况?看什么情况?” 听到穆惜文的疑惑,魏子隐冷冷扯了扯嘴角。 “并不是所有的天子都重视科举,在有的皇帝眼中,科举是他遴选人才、安邦定国的途径。 但在有的皇帝眼中,科举不过就是一场可有可无的游戏罢了,他并不在意能通过科举为他带来什么国家栋梁。” 穆惜文双眼一亮,双手一捶,“对哦!” 她终于知道违和感是哪来的了,她考虑的是历史上那些明君的想法,却忘记了,大魏的这位顺平帝,压根就不是什么明君! 看到穆惜文恍然大悟的神情,魏子隐继续道:“而且你说的那种假设,也根本就不是假设。这几年来,科举舞弊的情况时有发生,前几年还发生过一件十分轰动的案子—— 河间省巡抚的独子花重金找代考,最终成为当年的会试会元,结果在殿试上被陛下点中答题,一问三不知,这才揭发了其舞弊的真相。” 穆惜文听得啧啧称奇,“最后呢?陛下是怎么判的?” 魏子隐的神色变得更加讽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穆惜文,“你知道那河间省巡抚姓什么吗?” 听到这个疑问,穆惜文眨眨眼,脑海瞬间蹦出一个姓氏来,她犹豫地说:“姓易?” 魏子隐摇头,穆惜文刚要松口气,便听他说:“姓王。” 穆惜文的心又吊了起来,“太原王氏那个王?五大世家那个王?” “嗯。”魏子隐冷冷点头,“河间省巡抚自请辞官谢罪,但‘天子’却拒绝了,最后,他上缴了一万两白银赔罪,这件事也就被压下去了。” “这样都没事?” “是啊,只要陛下不追究,自然万事皆安。”魏子隐的语气中满是冷意。 只要陛下不追究——这句话犹如当头喝棒瞬间点醒了穆惜文。 连打脸打到面前去的会试舞弊都不在意的顺平帝,怎么会这么在意一场远在千里之外的乡试舞弊呢? 除非,这件案子里涉及了什么他必须追究的人! 而这人不可能是学子,毕竟这些学子在顺平帝眼中就跟蝼蚁一般,根本不值一提,他不可能费尽心思只为铲除一个学子。 那么,就只能是主考官了! “阿隐,本次乡试的主考官是谁你知道吗?” “主考官?方先生告诉我们,本届榆庆省乡试,陛下将钦派御史中丞徐明钊徐大人为主考官,侍读学士魏瀚邦魏大人为副主考。” 第一百七十一章 顺平帝的清算 说到后面一个名字时,魏子隐稍稍停顿了一下,不过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穆惜文并没有察觉。 “徐大人?魏大人?难道也是五大世家的那个徐家和魏家的人吗?” “正是。” 穆惜文福至心灵,瞬间弄清楚了这间所谓的的天子震怒的乡试舞弊案的前因后果。 书中她看到的,似乎只有易家和王家这两大豪强世家,另外的高平徐氏、南康谢氏、晋源魏氏在书中的存在感十分微弱,这也是一开始她听闻大魏竟有五大世家时十分惊讶的原因。 看来,所谓的科举舞弊案,不过是顺平帝想要趁机清理世家的权势罢了。 这一案直接将高平徐氏和晋源魏氏两大世家牵涉其中,要想一举将两个世家拉下马,顺平帝肯定只有将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所有后来参与本届的其他学子才会彻底被放逐于政治中心之外,连科举都不再参加。 至于徐文朗,他身为科举舞弊案中的学子,又是高平徐氏族人,恐怕受到的惩罚更加严重,连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问题。 那么同样身为世家的王家和易家又在这一场惊天大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为什么最后只有这两个世家逃过了顺平帝的清算,成了仅存的,甚至还是深得顺平帝信任的豪强? 不过这些暂时不是重点,现在紧要的事是努力从这场科举舞弊案中脱身。 若是只有魏子隐一人,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她直接劝对方不要参加今年的乡试。但徐文朗几人同样会下场,身为好友,穆惜文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几人就这样深陷泥潭中。 她要是就这样空口无凭说今年会发生舞弊案,不说他们信不信,她也承担不起事情暴露后的追责。 “子隐,你知道这徐大人和魏大人的秉性吗?他们是哪种人?” “徐大人身为御史中丞,脾气十分刚硬,经常将陛下都批得狗血淋头的。无奈他是高平徐氏族人,陛下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一再忍让。而他也十分恪守职责,纠举百官,肃清吏治,所以最是看不惯违法乱纪之事。” 魏子隐自然猜出来穆惜文是想问这两个主考官会不会被贿赂舞弊,虽然不知道阿文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但也十分尽职地科普着。 “至于魏大人,魏氏一族的人虽然迂腐守旧,视礼教为天,但也正是因为家训,魏氏子大多清高孤傲,不肯在官场中同流合污。这位魏大人是当世魏家最杰出的才俊,在百官中口碑很好,也不可能干出自毁名声的事。” 穆惜文所有所思地点头,看来她猜对了,这场舞弊案真的是顺平帝设下的圈套,只等着高平徐氏的人和晋源魏氏的人往里面钻。 原书中王忠宪虽然没有娶易元瑞易知府的女儿,但王佩云可是易元瑞的干女儿。 而王忠宪也参加了丁酉年这一年的乡试的乡试,最后不仅全身而退,甚至还成了解元,这中间没有易家的手笔才是见了鬼了! 想到这,她立马铺开笔纸开始写信。她需要准确、详尽的信息,这才可以帮助她应对当前的危机。写完之后,她将信系在444腿上,温柔地摸摸它。 “444,这一封很急的信需要你帮忙送去杨光,你先不要急着回来,等杨光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再带着他的回信返回。” 444也不掉链子,当即一振翅就飞向了九天。 魏子隐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没有问一句话。 如今善林书肆的信息网已经四通八达遍布整个大魏朝了,而这个报刊最初设立的初衷便是为了帮助她搜索、传播信息。 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444很快就带着杨光的回信返回了。 穆惜文迫不及待展开信笺,一目十行地扫过之后,她心中压抑的巨石终于短暂地被放下了。 她看向一旁安静看书的魏子隐,对方向书院请了半个月的假,过两天就要返回泰安府了。 她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前两天我让杨光查了一下徐大人和魏大人家最近发生的事,杨光也确实查到了一件趣事。魏大人身边那个管家的侄子,最近被人引诱去了千金台,输了一千两银子,后来利滚利成了五千两。 本来这种事对千金台这种地方来说也常见,但杨光因为我的吩咐,又小心地查了查那引诱管家侄子去千金台后又带他向高利贷借款的人,发现对方竟然是太原王氏的人。” 不得不说她和魏子隐就是默契,她只是点到为止,魏子隐却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赫然抬头看向穆惜文,眼神犀利无比,“王氏的人想陷害魏氏?科举舞弊?” 穆惜文目露赞叹,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她还想继续提点,却听魏子隐继续抽丝剥茧地分析下去。 “这种陷害手段如此拙劣,而且按照顺平帝的心性,舞弊案也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死罪,不足以扳倒同为五大世家之一的魏家。除非——这是顺平帝授意的!” 穆惜文咕咚咽了声口水,除了敬佩,已经说不出别的话了。 “所以,你前几天是听到了什么科举舞弊的风声,才向我打听主考官的吗?” 穆惜文深知在心细如发的魏子隐面前,她已经暴露太多次了,因此此时直截了当就承认了。 “对,我确实是听到了一些风声。现在也基本可以确定了,是顺平帝联合易家、王家,想要搞出一场科举舞弊案来清算世家。 顺平帝既然打算出书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肯定是来势汹汹的,所以本次乡试一定是危机四伏。你,还要参加乡试吗?” 魏子隐的声音却没有一丝迟疑,“当然,我可不想为这种事浪费三年的时间。顺平帝虽然想清算魏家和徐家,但要知道世家豪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扳倒的。 而且顺平帝与王家、易家肯定只敢悄悄下黑手,肯定不敢明目张胆的来,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他转头看向窗外枝繁叶茂的槐树,眼中射出滔天的野心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燕州的流言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穆惜文问道。 魏子隐转回头,淡淡说:“这件事交给我。”说完便提笔开始写信。 穆惜文疑惑的皱了一下眉,但基于对魏子隐的信任,她没有多问什么。 这件事必须双管齐下,仅是让魏家和徐家的人警惕还不够,他们还需要想办法阻止顺平帝那边搞事。 既然顺平帝现在和王家、易家的人是同一条战线上的,那便让他们窝里斗好了。 这样想着,一件陈年旧事不期然闯入她的心头。 赵庄村堤坝案! 当年这件事被他们暗查出来的真相,不正和易家有关吗? 按照顺平帝的想法,他肯定恨不得国内所有的金矿、铁矿都是他个人的私产。豪强世家势力太大,要从他手里分一杯羹,这件事他无可奈何。 但赵庄村的金矿可是属于朝廷的,也就是属于他顺平帝的,易家偷偷霸占了这个金矿,不就是等于骑到他脖子上作虎作威吗? 以顺平帝的性格,肯定容忍不了这种事。 虽说不能凭借此事就扳倒易家,但膈应膈应顺平帝,让他和易家、王家之间的亲密合作产生分裂,还是可以的。 而且,还有一点。 书中一笔带过此次乡试舞弊案,只是草草的说,顺平帝派燕王前来泰安府调查此事。 燕王查出真相以后,不惧权贵,严惩了所有涉案人员,赢得了无数学子的敬仰和赞美,大大提升了他在民间的威望。 既然燕王也会牵涉进这件事中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易家敢这么十几年来肆无忌惮地开采金矿,且顺平帝一点风声也没听见,中间肯定有其他皇室中人的插手。 虽然她还没有查清楚和易家联手的背后之人是不是燕王,但是不好意思,这锅他是背定了。 就算顺平帝再怎么宠幸燕王,得知自己的儿子和手下重臣勾结在一起,她就不信他不生气。 想到这儿,她也马上坐下来给杨光去了一封信,让他想办法在燕州城大肆传播易家和燕王暗中勾结,背着顺平帝联手偷偷开采金矿一事。 那边魏子隐也写好了信,伸手招过444,让他给远在燕州的魏安带信过去。 千里之外的燕州,魏府。 三十几许但看上去仍是文质彬彬、气宇轩昂的魏瀚邦正坐在案几前处理公文。 此次陛下任命他和御史中丞徐明钊徐大人为榆庆省乡试考官,再过一个月他就要启程和徐大人一起奔赴榆庆省,并协助徐大人出试卷。 他正在疾笔书写,管家魏安突然从外面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老爷,小——子隐来信了。” 魏瀚邦的笔一滞,笔端在纸上留下一团黑印。 魏子隐,他昔日最宠爱的妹妹的孩子。多年前的那件事,令他最看重礼节、名声的父亲狠心将妹妹赶走。 高门贵女沦落乡野,他都不敢相信妹妹这几年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他知道这个侄子一直很恨父亲,恨魏家,早几年父亲去世他执掌魏家后,就曾让魏安去将魏子隐带回来,但对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今天,他又怎么会突然来信呢? “老爷?”见他愣神中,魏安又催促了一声。小少爷好不容易和魏家联系了,这是好现象啊。 魏瀚邦回神,接过信封,开始脸上还带着温情,但是很快,他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看完信之后,他抬头望向魏安,眼底晦暗不明。 “老爷,怎么了?” 魏瀚邦直勾勾打量了一下魏安,“魏叔,你在魏家待的怎么样?” 魏安有些惴惴不安地回答:“魏家所有的主子都对老奴特别好,还给我赐了魏姓,老奴这辈子都感激魏家。” 魏安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魏瀚邦还是愿意信任他一次,他将手中的信递过去,“看看。” 魏安狐疑地接过,很快脸上便一阵青一阵白,看上去羞愧极了。 “老爷,我——我——老奴打死魏西这个混账东西!” 他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转身要往外走。 “魏叔,等等。”魏瀚邦一把拉住他。 “魏叔,你是看着我和静雅长大的,我相信你的忠心。魏西这件事,我交给你去处理。你先不要打草惊蛇,暗地里调查那个引诱魏西的人是不是王家的,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虽然问着有什么目的,但他心中其实已经明了了。他马上就要成为乡试副考官,这时候收买他身边的下人,还能是为了什么? “对了,此次榆庆省的考官除了我和徐大人,还有什么人?” 魏安赶紧回复:“还有榆庆省巡抚王振奎大人,” “王振奎……”魏瀚邦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最近,燕州人心惶惶,宵禁大大提前,就连各处巡逻的士兵都增加一倍。 要说最近并没有什么需要陛下出巡与天同乐的节日,也没有突然听闻哪个地方的乱贼要打入燕州,燕州怎么突然就戒严了呢? 这一切,都是因为最近突然四处疯传的燕王将谋朝篡位的市井流言。 不知是从哪个贼人那里传出来的,只是当燕王沈瑾辰注意到这件事时,燕州城内已经传遍了有关他勾结易家的人企图谋反的消息。 他自然是大发雷霆,下令彻查之后,除了抓到几个乞丐和流民,一个罪魁祸首竟也抓不了。 很快,这件事就传入了顺平帝的耳中。 养心殿中,沈瑾辰恭敬地低着头,言语诚恳地说:“父皇,儿臣对父皇一片赤忱,日月可鉴,绝对没有任何二心!” 上首斜躺着的顺平帝哈哈笑了两声,语气中没有一丝的阴翳,“辰儿是什么人父皇还不知道吗?不过就是市井传闻罢了,父皇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你和易家都是父皇的左膀右臂,父皇肯定相信你们。” 弯着腰的沈瑾辰瞬间阴沉下脸,虽然顺平帝还是表示了对他的信任,但敏锐如他,又岂会听不出顺平帝隐藏在慈爱下的不满?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儒雅,用一副感激涕零的语气说:“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的信任!” “好了下去,父皇看你最近也挺辛苦的,还是多注意休息。”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出海 待沈瑾辰退出养心殿,顺平帝顷刻便收起了慈父的嘴脸。 他漫不经心地摩擦着手中的佛珠,但心中的那股戾气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砰——”珠串掉落地面,佛珠劈哩叭啦地滚满整个房间。 “易家,哼!” 顺平帝本就是独断专横的性子,他宠爱燕王,所以能不顾群臣的劝谏,给予燕王远超太子的权势和地位。但也正是这种专横,使他分外不能容忍身边人的背叛。 他可以给燕王权力,让他获得民间的声望,也有心废太子立燕王,但燕王却决不能绕过他和其他重臣勾结在一起。 “看来舞弊案可以先放一放,万一除了魏家和徐家,易家的势力不就更大了,吗?冷一冷辰儿的性子也好,太急了,太急了……” 燕州这边发生的事都在穆惜文的监视之中,知道事情按着她预料的发展,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挑拨了顺平帝和燕王、易家之间的关系,想来顺平帝不会继续让燕王和易家掺和到乡试舞弊案中来了。 不过就算他坚持一条路走到底也没关系,有子隐出手,穆惜文相信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处理得妥妥当当。 当然,虽然她相信子隐,但这件事毕竟关系到她未来的弟弟,所以穆惜文还是留了一个后手。 泰安府作为榆庆省的省城,全省的乡试自然安排在了这里,而泰安府知府易元瑞自然也成了监视官之一。 既然他们想作恶害人,那就别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安排这些事之后,“出海寻宝”一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人贵精不贵多,穆惜文只在万通镖局内挑选了一百名体格最健硕的汉子,随同她一起出海。 穆富阳虽然十分舍不得黄萤枝,但还是忍痛和新婚妻子告别,和穆惜文一起登上了出海的商船。 比起要哭不哭的穆富阳,黄萤枝的情绪倒是稳定很多,她温柔地擦了擦穆富阳额间的汗水,认真地说:“我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你的事业,你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如果可以,我更想着能陪你一同出发。” 说着她又自嘲地轻轻一笑,“不过我并没有阿文这般的魄力,也没有她自保的能力……不过阿文再怎么厉害也是女孩子,你路上一定要保护好她。” 穆富阳严肃点头,“当然,我一定会保护好阿文的!” 旁边,那些汉子身边都围满了满目担忧、期盼的家人,穆惜文也被穆岳和赵氏拉着。 “阿文,海上风大,这是娘做的护膝和帽子,你记得带上。”赵氏沉沉叹了口气,语气半是欣慰半是落寞。 女儿这么有本事,她这个做娘的自然骄傲,但一想到曾经小小一个,还要在她怀里撒娇的女儿如今撒下他们的手独自去远方拼搏,她心中就失落极了。 穆惜文自然看出了赵氏和穆岳的担忧,她抱住两人,手轻轻扶上赵氏的肚子,“娘,最多四个月,我就回来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做的枇杷膏,你和爹记得多喝。” 说完又看向穆岳,“爹,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没放下科举的念头,如今你的腿正在慢慢痊愈,这几个月不如就在家中一边修养一边看。 正好八月又是院试考,不管能不能行,你就当下场累积经验。女儿现在能赚钱了,我赚钱供你读书啊。” 她笑着调侃了几句,穆岳也跟着笑,但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穆惜文深知他不愿在妻女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便自然的岔开话题:“还有,爹你可要照顾好娘,娘肚子里可有我的弟弟妹妹呢。” 穆岳爱怜地揽上赵氏的肩,“嗯。” 和家人告完别,穆惜文又看向了一直沉默着的魏子隐。她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刚想洒脱一笑,魏子隐便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她。 这个怀抱和魏子隐冷冰冰的外貌完全不同,它是温暖的,是柔软的,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穆惜文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瞬间成了一团浆糊。她应该和以前一样,和面对周长河等朋友时一样,潇洒地、洒脱地告别,但此时她的心却胡乱地跳动着,扰乱了她的思绪,她的嘴也跟闷葫芦似的,一句也说不出来。 “阿文,我知道这是你的愿望,是你的事业,我不会阻止你。我……”他的眼神中露出一种挣扎的痛苦来,出海远游,前路漫漫,所有的危险都是未知的。 他很担心阿文的安危,但肩负在他身上的使命他却不能卸下。他甚至连像黄萤枝那样说句“我想陪你一同去”都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他做不到。 虽然他因为娘亲的事迁怒魏家,但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场灭门之祸降临到魏家头上,他必须去解决这件事。 穆惜文愣愣地看着那潭幽寂深沉的湖水此时纷乱地汩动着,她的心仿佛也被牵动了。 她轻轻抬起手,环抱在魏子隐的腰上。“阿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嗯……专心考试,不过压力不要太大了……四个月后见……” 四月份的温度十分适宜,空中悠悠闲闲地飘荡着朵朵白云,在晨曦的光辉和蔚蓝天空的映衬下,格外的美丽。 穆惜文无声地叹了口气,最后顺从自己内心的声音,闭上眼,安静地依偎在魏子隐怀中,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习习海风将穆惜文的长发吹到了魏子隐脸上,他虔诚地在发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嗯,四个月后见,我等着你。” 不远处的商船发出隆隆的轰鸣声,催促着远行的游人。 穆惜文回头看着那长度约有二十几米的商船,心里微微有些担忧。因为大魏的航海业并不发达,连带造船业也不怎么先进。 每年的三到七月是海面最平静的时候,所以她必须赶在这个时间出海一趟。明年就是大干旱,耐旱植物如果迟迟不种植下去,明年一定会饿死很多人。 幸好屠苗那的武器制造卓有成效,他还十分灵活地将商船重新改造了一下,使商船的防御力和攻击力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好了,出发!” 她振臂一呼,镖局的人纷纷跳进船舱,和岸边的亲人挥手告别。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出海 待沈瑾辰退出养心殿,顺平帝顷刻便收起了慈父的嘴脸。 他漫不经心地摩擦着手中的佛珠,但心中的那股戾气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砰——”珠串掉落地面,佛珠劈哩叭啦地滚满整个房间。 “易家,哼!” 顺平帝本就是独断专横的性子,他宠爱燕王,所以能不顾群臣的劝谏,给予燕王远超太子的权势和地位。但也正是这种专横,使他分外不能容忍身边人的背叛。 他可以给燕王权力,让他获得民间的声望,也有心废太子立燕王,但燕王却决不能绕过他和其他重臣勾结在一起。 “看来舞弊案可以先放一放,万一除了魏家和徐家,易家的势力不就更大了,吗?冷一冷辰儿的性子也好,太急了,太急了……” 燕州这边发生的事都在穆惜文的监视之中,知道事情按着她预料的发展,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挑拨了顺平帝和燕王、易家之间的关系,想来顺平帝不会继续让燕王和易家掺和到乡试舞弊案中来了。 不过就算他坚持一条路走到底也没关系,有子隐出手,穆惜文相信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处理得妥妥当当。 当然,虽然她相信子隐,但这件事毕竟关系到她未来的弟弟,所以穆惜文还是留了一个后手。 泰安府作为榆庆省的省城,全省的乡试自然安排在了这里,而泰安府知府易元瑞自然也成了监视官之一。 既然他们想作恶害人,那就别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安排这些事之后,“出海寻宝”一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人贵精不贵多,穆惜文只在万通镖局内挑选了一百名体格最健硕的汉子,随同她一起出海。 穆富阳虽然十分舍不得黄萤枝,但还是忍痛和新婚妻子告别,和穆惜文一起登上了出海的商船。 比起要哭不哭的穆富阳,黄萤枝的情绪倒是稳定很多,她温柔地擦了擦穆富阳额间的汗水,认真地说:“我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你的事业,你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如果可以,我更想着能陪你一同出发。” 说着她又自嘲地轻轻一笑,“不过我并没有阿文这般的魄力,也没有她自保的能力……不过阿文再怎么厉害也是女孩子,你路上一定要保护好她。” 穆富阳严肃点头,“当然,我一定会保护好阿文的!” 旁边,那些汉子身边都围满了满目担忧、期盼的家人,穆惜文也被穆岳和赵氏拉着。 “阿文,海上风大,这是娘做的护膝和帽子,你记得带上。”赵氏沉沉叹了口气,语气半是欣慰半是落寞。 女儿这么有本事,她这个做娘的自然骄傲,但一想到曾经小小一个,还要在她怀里撒娇的女儿如今撒下他们的手独自去远方拼搏,她心中就失落极了。 穆惜文自然看出了赵氏和穆岳的担忧,她抱住两人,手轻轻扶上赵氏的肚子,“娘,最多四个月,我就回来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做的枇杷膏,你和爹记得多喝。” 说完又看向穆岳,“爹,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没放下科举的念头,如今你的腿正在慢慢痊愈,这几个月不如就在家中一边修养一边看。 正好八月又是院试考,不管能不能行,你就当下场累积经验。女儿现在能赚钱了,我赚钱供你读书啊。” 她笑着调侃了几句,穆岳也跟着笑,但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穆惜文深知他不愿在妻女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便自然的岔开话题:“还有,爹你可要照顾好娘,娘肚子里可有我的弟弟妹妹呢。” 穆岳爱怜地揽上赵氏的肩,“嗯。” 和家人告完别,穆惜文又看向了一直沉默着的魏子隐。她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刚想洒脱一笑,魏子隐便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她。 这个怀抱和魏子隐冷冰冰的外貌完全不同,它是温暖的,是柔软的,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穆惜文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瞬间成了一团浆糊。她应该和以前一样,和面对周长河等朋友时一样,潇洒地、洒脱地告别,但此时她的心却胡乱地跳动着,扰乱了她的思绪,她的嘴也跟闷葫芦似的,一句也说不出来。 “阿文,我知道这是你的愿望,是你的事业,我不会阻止你。我……”他的眼神中露出一种挣扎的痛苦来,出海远游,前路漫漫,所有的危险都是未知的。 他很担心阿文的安危,但肩负在他身上的使命他却不能卸下。他甚至连像黄萤枝那样说句“我想陪你一同去”都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他做不到。 虽然他因为娘亲的事迁怒魏家,但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场灭门之祸降临到魏家头上,他必须去解决这件事。 穆惜文愣愣地看着那潭幽寂深沉的湖水此时纷乱地汩动着,她的心仿佛也被牵动了。 她轻轻抬起手,环抱在魏子隐的腰上。“阿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嗯……专心考试,不过压力不要太大了……四个月后见……” 四月份的温度十分适宜,空中悠悠闲闲地飘荡着朵朵白云,在晨曦的光辉和蔚蓝天空的映衬下,格外的美丽。 穆惜文无声地叹了口气,最后顺从自己内心的声音,闭上眼,安静地依偎在魏子隐怀中,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习习海风将穆惜文的长发吹到了魏子隐脸上,他虔诚地在发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嗯,四个月后见,我等着你。” 不远处的商船发出隆隆的轰鸣声,催促着远行的游人。 穆惜文回头看着那长度约有二十几米的商船,心里微微有些担忧。因为大魏的航海业并不发达,连带造船业也不怎么先进。 每年的三到七月是海面最平静的时候,所以她必须赶在这个时间出海一趟。明年就是大干旱,耐旱植物如果迟迟不种植下去,明年一定会饿死很多人。 幸好屠苗那的武器制造卓有成效,他还十分灵活地将商船重新改造了一下,使商船的防御力和攻击力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好了,出发!” 她振臂一呼,镖局的人纷纷跳进船舱,和岸边的亲人挥手告别。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乡试 “咔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电划破夜空,顿时狂风大作,噼里啪啦的雨点疯狂肆虐起来。雨水如同一条线般沿着号房的顶部刷刷落下,冲洗着号房前的青石板。 安静的贡院犹如被谁按下了开关键,顷刻复苏了。贡院内响起数道叫骂声,无数考生睡梦中惊醒,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自己案上的考卷。 魏子隐也被吵醒过来,他皱起眉头朝外望去,心中隐隐不安。 但他并不是为这场考试不安,而是担心远在海外的穆惜文。 这样的天气,不知道海上会是怎么的惊涛骇浪?阿文他们还安全吗? 想着这些,魏子隐更加睡不着了。脑子里犹如塞进了一团棉絮,让他有些发胀难受。 睡不着,他便直接翻身坐起,将两块拼接而成的简易床铺收起,重新还原为了凳子和考试用的桌子,然后点燃蜡烛开始检查自己的试卷。 乡试共分三场,每场考三天,因为乡试多在八月举行,故又称为秋试、秋闱。八月初九为第一场,试以《论语》一文、《中庸》一文或《大学》一文、《孟子》一文,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 十二日为第二场,试以五经一道,并试诏、判、表、诰一道。 十五日为第三场,试以五道时务策,即结合经学理论对时事政务发表议论或者见解。 现在已经进行到了第三场,明日便是第三场的最后一天了。 魏子隐甩了甩头,暂时将杂乱的思绪甩出脑海中。现在多想无益,还是专心于乡试。 号房外倾盆大雨,吹散了几丝盛夏的炎热,魏子隐听着劈哩叭啦的下雨声,照着不断闪烁、跳跃的烛光,竟然内心安静了下来。 他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专心地誊抄起试卷来。 第二日,天边放晴,刺眼的阳光又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 这一方贡院内建了近百间号房,每间号房高约六尺,举手便可触摸到顶部,深约四尺,宽约三尺,各号房之间仅用砖墙隔开。盛夏的太阳直射墙面,那热度可想而知。 在耀眼的阳光照射下,魏子隐悠悠地醒来。昨晚他抄完试卷后又勉强睡了过去,竟然一觉睡到现在。 四周间或传来几声咳嗽声,应该是昨晚大雨,有的仁兄运气不好住进了漏雨的号房,结果淋了一晚上雨,今天便感染风寒了。 他刚铺开卷子准备继续誊抄,便听斜前方传来一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很快,两个衙役便抬着一个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学子脚步匆匆地跑出了贡院。 又一个学子倒下了。 每年的乡试、会试,总会有很多身体不那么好的,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子在考场中倒下,多年的寒窗苦读付诸一炬。 魏子隐心中没有感受,科举之路本就艰难重重,这还算是相对公平的磨难了。 但他还是下意识朝苏冶的号房方位看了一眼。他们四人中,就苏冶的身体最不好,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希望他能坚持住。 刚要收回视线,他的目光却陡然和易元瑞对个正着。瞧见他的目光,易元瑞先是一愣,接着就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阴笑。 魏子隐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相较于院试时的阴谋陷害,这次乡试可以说顺利得不像话。他做好了重重应对策略,可对方却什么也没做。 不过他也不急,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看着试卷,魏子隐冷冷一笑,自信到连陷害这些拙劣的手段都不屑用了,是笃定了舞弊案一定能成吗? 可惜—— 交卷时间很快到了,魏子隐无视了易元瑞不怀好意的笑,直接出了贡院。 很快,另外三人也出了贡院,但是他们的神色都不是太好。 苏冶踟蹰了一阵,还是有些担忧地小声开口:“子隐兄,真的没事吗?” 早在开考前,魏子隐便向三人陈述了易家和王家会伪造舞弊案的事,要他们自己定夺要不要继续参加乡试。最后,四人都选择了参加。 徐文朗拾起扇子,潇洒地扇了扇,“算了,考都考了,反正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说完推着几人的肩膀,“走了走了,好不容易考完了,一个个都板着脸干嘛?走,哥带你们去松竹馆放松放松!” 在或是期盼或是担忧或是窃喜的目光中,很快到了九月初,放榜日悄然而至。 乡试中举成为乙榜,又称乙科,同时因为时值桂花飘香之时,又被称为桂榜。 这一日,魏子隐四人都来到了悠然居内等候着。不仅是他们,参加乡试的众多学子都汇聚在悠然居内,内心祈求着这满载文化气息的悠然居能带给自己一点好运。 唐钦风坐在“兰秋”雅间内,从窗子看出去,正好对着人头攒动的贡院大门。 稳重的唐钦风此时也有些坐立不安了,他转头看向其他人,魏子隐是一贯的淡漠,正安静地抱着那只名叫“饭团”的小黑狗,小黑狗被他撸得喉咙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苏冶时不时抬头看向窗外,明显和他一样有些着急,但一贯闹腾的徐文朗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安静,他正耐心地品着茶,偶尔还要吟诗品鉴一番。 他调笑道:“文朗兄,你不是最爱凑热闹吗?这几天一直拉着我们琢磨名次,怎么到了放榜日你反倒不急了?” 徐文朗摇了摇手,“高手总是最后才出场的,你要知道我们智儒四子的名声有多高,像我们这么有身份的人需要亲自去贡院门口等着吗?那多没面子! 你看看就连廖志良那家伙都是派了下人去那候着的。再说了,中举之后会有报子鸣锣前来报喜的,你急什么?” 他轻飘飘觑了唐钦风一眼,浑身皆是不动如山的高人气派。 唐钦风笑了一声,“好,那愚弟今天就陪文朗兄等着报子鸣锣前来报喜了。” 在这和谐的气氛中,下面的贡院大门终于打开了。一大批衙役簇拥着放榜的官员威风凛凛地走了出来。 悠然居内外等候的学子、百姓顿时都沸腾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乡试 “咔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电划破夜空,顿时狂风大作,噼里啪啦的雨点疯狂肆虐起来。雨水如同一条线般沿着号房的顶部刷刷落下,冲洗着号房前的青石板。 安静的贡院犹如被谁按下了开关键,顷刻复苏了。贡院内响起数道叫骂声,无数考生睡梦中惊醒,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自己案上的考卷。 魏子隐也被吵醒过来,他皱起眉头朝外望去,心中隐隐不安。 但他并不是为这场考试不安,而是担心远在海外的穆惜文。 这样的天气,不知道海上会是怎么的惊涛骇浪?阿文他们还安全吗? 想着这些,魏子隐更加睡不着了。脑子里犹如塞进了一团棉絮,让他有些发胀难受。 睡不着,他便直接翻身坐起,将两块拼接而成的简易床铺收起,重新还原为了凳子和考试用的桌子,然后点燃蜡烛开始检查自己的试卷。 乡试共分三场,每场考三天,因为乡试多在八月举行,故又称为秋试、秋闱。八月初九为第一场,试以《论语》一文、《中庸》一文或《大学》一文、《孟子》一文,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 十二日为第二场,试以五经一道,并试诏、判、表、诰一道。 十五日为第三场,试以五道时务策,即结合经学理论对时事政务发表议论或者见解。 现在已经进行到了第三场,明日便是第三场的最后一天了。 魏子隐甩了甩头,暂时将杂乱的思绪甩出脑海中。现在多想无益,还是专心于乡试。 号房外倾盆大雨,吹散了几丝盛夏的炎热,魏子隐听着劈哩叭啦的下雨声,照着不断闪烁、跳跃的烛光,竟然内心安静了下来。 他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专心地誊抄起试卷来。 第二日,天边放晴,刺眼的阳光又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 这一方贡院内建了近百间号房,每间号房高约六尺,举手便可触摸到顶部,深约四尺,宽约三尺,各号房之间仅用砖墙隔开。盛夏的太阳直射墙面,那热度可想而知。 在耀眼的阳光照射下,魏子隐悠悠地醒来。昨晚他抄完试卷后又勉强睡了过去,竟然一觉睡到现在。 四周间或传来几声咳嗽声,应该是昨晚大雨,有的仁兄运气不好住进了漏雨的号房,结果淋了一晚上雨,今天便感染风寒了。 他刚铺开卷子准备继续誊抄,便听斜前方传来一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很快,两个衙役便抬着一个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学子脚步匆匆地跑出了贡院。 又一个学子倒下了。 每年的乡试、会试,总会有很多身体不那么好的,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子在考场中倒下,多年的寒窗苦读付诸一炬。 魏子隐心中没有感受,科举之路本就艰难重重,这还算是相对公平的磨难了。 但他还是下意识朝苏冶的号房方位看了一眼。他们四人中,就苏冶的身体最不好,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希望他能坚持住。 刚要收回视线,他的目光却陡然和易元瑞对个正着。瞧见他的目光,易元瑞先是一愣,接着就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阴笑。 魏子隐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相较于院试时的阴谋陷害,这次乡试可以说顺利得不像话。他做好了重重应对策略,可对方却什么也没做。 不过他也不急,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看着试卷,魏子隐冷冷一笑,自信到连陷害这些拙劣的手段都不屑用了,是笃定了舞弊案一定能成吗? 可惜—— 交卷时间很快到了,魏子隐无视了易元瑞不怀好意的笑,直接出了贡院。 很快,另外三人也出了贡院,但是他们的神色都不是太好。 苏冶踟蹰了一阵,还是有些担忧地小声开口:“子隐兄,真的没事吗?” 早在开考前,魏子隐便向三人陈述了易家和王家会伪造舞弊案的事,要他们自己定夺要不要继续参加乡试。最后,四人都选择了参加。 徐文朗拾起扇子,潇洒地扇了扇,“算了,考都考了,反正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说完推着几人的肩膀,“走了走了,好不容易考完了,一个个都板着脸干嘛?走,哥带你们去松竹馆放松放松!” 在或是期盼或是担忧或是窃喜的目光中,很快到了九月初,放榜日悄然而至。 乡试中举成为乙榜,又称乙科,同时因为时值桂花飘香之时,又被称为桂榜。 这一日,魏子隐四人都来到了悠然居内等候着。不仅是他们,参加乡试的众多学子都汇聚在悠然居内,内心祈求着这满载文化气息的悠然居能带给自己一点好运。 唐钦风坐在“兰秋”雅间内,从窗子看出去,正好对着人头攒动的贡院大门。 稳重的唐钦风此时也有些坐立不安了,他转头看向其他人,魏子隐是一贯的淡漠,正安静地抱着那只名叫“饭团”的小黑狗,小黑狗被他撸得喉咙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苏冶时不时抬头看向窗外,明显和他一样有些着急,但一贯闹腾的徐文朗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安静,他正耐心地品着茶,偶尔还要吟诗品鉴一番。 他调笑道:“文朗兄,你不是最爱凑热闹吗?这几天一直拉着我们琢磨名次,怎么到了放榜日你反倒不急了?” 徐文朗摇了摇手,“高手总是最后才出场的,你要知道我们智儒四子的名声有多高,像我们这么有身份的人需要亲自去贡院门口等着吗?那多没面子! 你看看就连廖志良那家伙都是派了下人去那候着的。再说了,中举之后会有报子鸣锣前来报喜的,你急什么?” 他轻飘飘觑了唐钦风一眼,浑身皆是不动如山的高人气派。 唐钦风笑了一声,“好,那愚弟今天就陪文朗兄等着报子鸣锣前来报喜了。” 在这和谐的气氛中,下面的贡院大门终于打开了。一大批衙役簇拥着放榜的官员威风凛凛地走了出来。 悠然居内外等候的学子、百姓顿时都沸腾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捷报传喜 学子们和围观百姓们急不可耐,而放榜的官员们则是充分调动着他们这种焦躁难安的情绪。 放榜的顺序,是从第六名开始顺次朝后。前五名,则被放在最后揭晓结果。 徐文朗举杯的手一会换到左边,一会又换到右边,虽然说着要保持高人风范,但眼睛却还是忍不住总往贡院处扫去。 他看到仍旧气定神闲的魏子隐,颇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阿隐,你都不担心易元瑞那个老匹夫作什么坏,让你落榜吗?” 魏子隐抬起头扫了他一眼,明明眼神还是一贯的古井无波,但徐文朗就是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王家、易家连起手来用乡试舞弊案想扳倒徐家和魏家,你现在要担心的不是自己落榜,而是自己名次太高了该怎么办。” “名次高了还不好?他们有本事给我个解元当当啊!嘿嘿嘿,魏兄既然这么悠然,那就说明肯定想好了应对之法,那我还担心什么呢?” 在魏子隐将乡试舞弊案告诉他们之时,他有过冲动,要将这件事告诉他爹,好叫他小心易家和王家,不要掉进易家和王家的陷阱中。 但考虑到爹那刚正不阿、直言不讳的性格,他又怕对方得知了此事直接捅到顺平帝面前去。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还是子隐说他已经将这件事告知给了侍读学士魏瀚邦魏大人,才解除了他的纠结。 魏大人虽说也是孤洁傲岸之辈,但比他爹那个老顽固可圆滑多了。 因为乡试舞弊案,两家暂时也被绑在了一条绳上。作为主考官和副考官,一方出了事另一方都要付连带责任。 既然魏大人已经知道了此事,那就肯定会竭力扭转局势。 得知魏子隐竟然认识魏家的人,徐文朗在更加钦佩他的同时,也不由升起了一丝好奇。 子隐也姓魏,不知道和五大世家之一的魏家是什么关系?不过魏家年轻一辈中并没有听说有这么一个人…… 他又开始琢磨这件事,一时间倒是消解了对于放榜的急躁。 热烈的敲锣打鼓声忽然传进了拱辰街中,道路两旁所有的酒楼内的学子都躁动起来。 吹锣打鼓的报喜班子慢慢走过一个又一个酒楼,将那些失望的目光抛在脑后,最后一脚踏进了宝德福,那些围观的百姓也跟着报喜的衙役挤进了宝德福里。 “捷报!泰安府廖志良廖老爷喜中为顺平二十一年榆庆乡试第六名!” 穿着一身喜庆红袍的衙役满面笑容,连连向着人群中神色张狂的廖志良道喜。 原本还热闹非凡的宝德福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朝着最中央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的廖志良扫去。 那报喜的衙役原本还满面笑容地等着中举的学子打赏一二,结果迎面就挨了一脚。 “滚!不可能!本公子怎么可能才第六名!你这个混账玩意是不是传错了?!” 岌岌可危的理智勉强支撑着暴怒的廖志廖,让他好歹没有质疑考官是不是收了谁的好处。 他怎么可能才第六名?怎么可能是第六名? 他一直雄心壮志,相信自己有问鼎解元之才,如今却连乡试前五甲都没能入,这叫他如何能相信这个结果? 那平白无故挨了一脚的衙役吴头黑着一张脸从地上爬起来。他做报子这么些年,还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那些中举的老爷谁不是恨不得把他当爹一样供起来?今天倒好,打赏没拿到,反倒挨了一脚,这叫他怎么忍得了这口气? 因此,虽然知道眼前是举人老爷,但他也不禁有些冷嘲热讽地说:“廖老爷,小人可没有传错话,这些都是大人们一笔一画写在草榜和正榜上的。 小人虽说没有廖老爷这种能考乡试第六名的才华,但也不至于叫个名字都弄错了。” 廖志良被报子意有所指的话气得胸膛不断起伏,脸色青青白白不断交错。 “小人还要去下一处报喜,就不耽误廖老爷庆祝您考中乡试第六名了。” 阴阳怪气说完这句话,他就一甩下摆退出了宝德福,报喜班子其他负责吹拉弹唱的人也赶紧一拥而出。 他们可没吴头那背景,要是挨了一脚,就只能忍气吞声自己认了。 吴头敢对着廖志廖这么横,也是有他的底气的。 他娘可是榆庆省巡抚王振奎王大人的夫人身边的奶妈的妹妹,放眼整个泰安府,谁不让他几分?不然报子这么个肥差也落不到他手上。 报喜班子走了,宝德福内还是落针可闻。但其他学子的嘴巴虽然跟缝上了似的,他们的眼睛却活跃得厉害,一个个互相对视着,眼中尽是看好戏的神采。 看来,解元必是智孺四子的了,没想到他们不仅在君子六艺上压了廖大少爷一头,在科举中竟也压得廖大少爷翻不得身。 不仅是其他学子这般想,当事人廖志良也抬头死死看向对面的悠然居,眼底尽是不甘和疯狂。 与此同时,与宝德福对街相望的悠然居中,无数学子正在打赌谁将获得此次乡试解元之位。 “我赌廖志良,他之前可一直都是智孺书院的甲班榜首,去了鸿惠书院后,听说也经常拿第一名。” “那必然是魏子隐了,他可是智孺四子之首,如今的智孺书院比廖志良那时不知扩大了多少倍,他依然每次月考都稳坐甲班榜首之位。” “那我说王忠宪,他不是经常和廖志良争鸿惠书院榜首吗?” “徽州清河书院的罗玉其呢?听说他也很厉害,三年前本就可以下场了,但硬是又多留了三年。足足三年的时间呢……” 众人还在争吵中,便听报子进了隔壁的宝德福鸣锣报喜,他们连忙竖起耳朵打听。 隔了一阵,跑出去凑热闹的人返回,顺便给他们带来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廖志良别说解元,连前五甲都没进,只拿了个第六名。 众人诧异非常,看不惯廖志良的智孺书院学子们则差点晓得满地打滚,更有人机灵的说:“哈哈哈,我马上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徐兄他们!” 第一百七十五章 捷报传喜 学子们和围观百姓们急不可耐,而放榜的官员们则是充分调动着他们这种焦躁难安的情绪。 放榜的顺序,是从第六名开始顺次朝后。前五名,则被放在最后揭晓结果。 徐文朗举杯的手一会换到左边,一会又换到右边,虽然说着要保持高人风范,但眼睛却还是忍不住总往贡院处扫去。 他看到仍旧气定神闲的魏子隐,颇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阿隐,你都不担心易元瑞那个老匹夫作什么坏,让你落榜吗?” 魏子隐抬起头扫了他一眼,明明眼神还是一贯的古井无波,但徐文朗就是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王家、易家连起手来用乡试舞弊案想扳倒徐家和魏家,你现在要担心的不是自己落榜,而是自己名次太高了该怎么办。” “名次高了还不好?他们有本事给我个解元当当啊!嘿嘿嘿,魏兄既然这么悠然,那就说明肯定想好了应对之法,那我还担心什么呢?” 在魏子隐将乡试舞弊案告诉他们之时,他有过冲动,要将这件事告诉他爹,好叫他小心易家和王家,不要掉进易家和王家的陷阱中。 但考虑到爹那刚正不阿、直言不讳的性格,他又怕对方得知了此事直接捅到顺平帝面前去。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还是子隐说他已经将这件事告知给了侍读学士魏瀚邦魏大人,才解除了他的纠结。 魏大人虽说也是孤洁傲岸之辈,但比他爹那个老顽固可圆滑多了。 因为乡试舞弊案,两家暂时也被绑在了一条绳上。作为主考官和副考官,一方出了事另一方都要付连带责任。 既然魏大人已经知道了此事,那就肯定会竭力扭转局势。 得知魏子隐竟然认识魏家的人,徐文朗在更加钦佩他的同时,也不由升起了一丝好奇。 子隐也姓魏,不知道和五大世家之一的魏家是什么关系?不过魏家年轻一辈中并没有听说有这么一个人…… 他又开始琢磨这件事,一时间倒是消解了对于放榜的急躁。 热烈的敲锣打鼓声忽然传进了拱辰街中,道路两旁所有的酒楼内的学子都躁动起来。 吹锣打鼓的报喜班子慢慢走过一个又一个酒楼,将那些失望的目光抛在脑后,最后一脚踏进了宝德福,那些围观的百姓也跟着报喜的衙役挤进了宝德福里。 “捷报!泰安府廖志良廖老爷喜中为顺平二十一年榆庆乡试第六名!” 穿着一身喜庆红袍的衙役满面笑容,连连向着人群中神色张狂的廖志良道喜。 原本还热闹非凡的宝德福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朝着最中央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的廖志良扫去。 那报喜的衙役原本还满面笑容地等着中举的学子打赏一二,结果迎面就挨了一脚。 “滚!不可能!本公子怎么可能才第六名!你这个混账玩意是不是传错了?!” 岌岌可危的理智勉强支撑着暴怒的廖志廖,让他好歹没有质疑考官是不是收了谁的好处。 他怎么可能才第六名?怎么可能是第六名? 他一直雄心壮志,相信自己有问鼎解元之才,如今却连乡试前五甲都没能入,这叫他如何能相信这个结果? 那平白无故挨了一脚的衙役吴头黑着一张脸从地上爬起来。他做报子这么些年,还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那些中举的老爷谁不是恨不得把他当爹一样供起来?今天倒好,打赏没拿到,反倒挨了一脚,这叫他怎么忍得了这口气? 因此,虽然知道眼前是举人老爷,但他也不禁有些冷嘲热讽地说:“廖老爷,小人可没有传错话,这些都是大人们一笔一画写在草榜和正榜上的。 小人虽说没有廖老爷这种能考乡试第六名的才华,但也不至于叫个名字都弄错了。” 廖志良被报子意有所指的话气得胸膛不断起伏,脸色青青白白不断交错。 “小人还要去下一处报喜,就不耽误廖老爷庆祝您考中乡试第六名了。” 阴阳怪气说完这句话,他就一甩下摆退出了宝德福,报喜班子其他负责吹拉弹唱的人也赶紧一拥而出。 他们可没吴头那背景,要是挨了一脚,就只能忍气吞声自己认了。 吴头敢对着廖志廖这么横,也是有他的底气的。 他娘可是榆庆省巡抚王振奎王大人的夫人身边的奶妈的妹妹,放眼整个泰安府,谁不让他几分?不然报子这么个肥差也落不到他手上。 报喜班子走了,宝德福内还是落针可闻。但其他学子的嘴巴虽然跟缝上了似的,他们的眼睛却活跃得厉害,一个个互相对视着,眼中尽是看好戏的神采。 看来,解元必是智孺四子的了,没想到他们不仅在君子六艺上压了廖大少爷一头,在科举中竟也压得廖大少爷翻不得身。 不仅是其他学子这般想,当事人廖志良也抬头死死看向对面的悠然居,眼底尽是不甘和疯狂。 与此同时,与宝德福对街相望的悠然居中,无数学子正在打赌谁将获得此次乡试解元之位。 “我赌廖志良,他之前可一直都是智孺书院的甲班榜首,去了鸿惠书院后,听说也经常拿第一名。” “那必然是魏子隐了,他可是智孺四子之首,如今的智孺书院比廖志良那时不知扩大了多少倍,他依然每次月考都稳坐甲班榜首之位。” “那我说王忠宪,他不是经常和廖志良争鸿惠书院榜首吗?” “徽州清河书院的罗玉其呢?听说他也很厉害,三年前本就可以下场了,但硬是又多留了三年。足足三年的时间呢……” 众人还在争吵中,便听报子进了隔壁的宝德福鸣锣报喜,他们连忙竖起耳朵打听。 隔了一阵,跑出去凑热闹的人返回,顺便给他们带来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廖志良别说解元,连前五甲都没进,只拿了个第六名。 众人诧异非常,看不惯廖志良的智孺书院学子们则差点晓得满地打滚,更有人机灵的说:“哈哈哈,我马上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徐兄他们!” 第一百七十六章 问鼎解元之位 听见廖志良第六名的成绩,苏冶不由咧嘴一笑,原本一直紧张压抑的心情都好了几分。知道仇人不痛快,他就痛快了。 而徐文朗更是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哈哈哈,活该!还肖想解元呢,真是爽!” 报喜的报子不断在拱辰街上来回穿梭着,每一次报喜,有人喜极而泣,也有人黯然垂泪。 “捷报!泰安府苏冶苏老爷喜中为顺平二十一年榆庆乡试第二十二名!” 报喜的吴头进了悠然居兰秋雅间内,听见自己的名字,苏冶激动得脸色通红。 他深知自己在学识上远远比不上魏兄几人,能中举他就谢天谢地了! 他有些局促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心,那里面,是今早他娘给他的五百文。 虽然这已经是他娘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能拿给他的最多的钱了,但比起其他中举的学子动辄数两银子的赏钱,他还是有些羞愧的伸不出手。 他这副面红耳赤的模样,深知他家境不好的另外几人哪里猜不出是什么原因。 徐文朗刚要主动伸手掏钱,魏子隐便看了一眼早早候在屋内的小邱,小邱立马带着满脸笑意机灵地上前,“多谢这位官大哥,这点茶水钱你们哥几个拿着喝喝茶,辛苦你们跑这趟了。” 说着塞了十两银子过去。 吴头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立马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道喜的声音也更真切了。 “多谢苏老爷!多谢苏老爷!” 报喜班子退出去后,唐钦风先拍了拍魏子隐的肩膀,而后高兴地看向苏冶,“小冶,恭喜啊,你以后也是举人老爷了。” 苏冶傻傻呆笑了两声,很快兰秋雅间就被其他前来道贺的学子挤得水泄不通。 徐文朗被挤得站在不稳,最后跳脚大喊:“我们去一楼!你们挤这么多人,等会报喜班子都进不来了!” 熟知徐文朗性格的诸位学子顿时哄堂大笑。 本次乡试只取了前五十九名,待第五十九的名字念完,心知自己中举无望的部分学子面无血色、脚步虚浮;另外一部分本来就不抱希望,只是下场积累经验的学子则变得更激动了。 马上就要宣布乡试前五甲了!究竟谁会勇夺解元之位呢? 悠然居一楼,王忠宪正端坐在一张桌子中。虽然他厌恶悠然居,但能让自己的仇人亲眼见证自己的成功,不也很有趣吗? 听完了最后一名的名字,他的心安定了大半。进入前五甲是板上钉钉的了! 听着前方魏子隐身旁围绕的那群学子恭维道喜的声音,他不由冷笑。 他可不觉得自己哪里比魏子隐差了,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看来王兄定然入了前五甲,恭喜恭喜。” 一个名次为乡试五十二名的学子面满春风地朝王忠宪道了声恭喜,王忠宪表明谦逊回礼,心里却不屑极了。 不过就是一个差点落第的废物罢了。 在万众瞩目中,吴头喜气洋洋地迈进了悠然居。 “捷报!潼川府沈淮沈老爷喜中为顺平二十一年榆庆乡试第五名经魁!” “捷报!泰安府徐文朗徐老爷喜中为顺平二十一年榆庆乡试第四名经魁!” “捷报!泰安府唐钦风唐老爷喜中为顺平二十一年榆庆乡试第三名经魁!” “捷报!徽州罗玉其罗老爷喜中为顺平二十一年榆庆乡试第二名亚元!” “捷报!泰安府唐魏子隐魏老爷喜中为顺平二十一年榆庆乡试第一名解元!” 悠然居内一时热闹非凡。 “魏兄,恭喜恭喜!解元老爷呢!” “不愧是智儒四子,竟然全部高中了!” 徐文朗上蹿下跳跟着闲不住的猴子似的,一会儿恭贺魏子隐,一会儿又跟唐钦风互道同喜。 一个身材健硕得不似一般文人的学子挤开簇拥的人群来到他身边。 “徐兄,恭喜高中举人。” 徐文朗定眼一看,来人正是昔日在君子之赛中于骑射一项赢了他的卓怀渊。从那一战后,两人便是神交许久。 徐文朗开怀一笑,“卓兄不知名次如何啊?” 卓怀渊摸了摸后脑勺,咧着大白牙笑,“我落第了。今年本来就是下场试试,没抱啥希望。” 抬起的胳膊肌肉纠结,看得徐文朗一阵牙酸,“我说你看着怎么像来参加武举的?” 卓怀渊傻笑,“我本来就想从武,但我家人觉得不放心,非要我从文,唉……” 徐文朗也不由有些遗憾,“呀,你没从武可真是我们大魏的遗憾啊……” 两人顿感一见如故,手拉手走到角落寒暄去了。 唐钦风朝着沈淮的位置走去。当年那幅《枯荣》带给他很大震撼,连带让他也将画者本人牢记心中。 可惜第二年的君子之赛沈淮没有参加,唐钦风也就无缘再窥见那般高妙的画技。 “沈兄,恭喜恭喜。”他温和浅笑,缓缓开口。 沈淮转头看向他,“是你?唐钦风?”他明显也记得唐钦风这个人,他哈哈笑了两声,“同喜同喜!” 说着倒了杯酒过去,“人生得意须尽欢!不畅饮一番,怎么对得起高中举人这人生一大乐事呢?” 唐钦风笑着点头,“沈兄说的有理,那我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了。” 魏子隐从容地应付着前来道贺的学子,苏冶也和其他学子小声讨论着乐理。 吴头带领着报喜班子收赏银收到手抽筋,所有人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只除了一个人。 王忠宪脸色忽白忽青,整个人一直不住地发抖。 如果不是还顾及着最后的体面,他刚才恐怕就要站起来厉声追问为什么没有他的名字了。 之前听到在鸿惠书院一直和他作对的廖志良只考了第六名时,他还暗自嘲讽对方,谁知现在—— 乡试落第——一想到这个词会出现在他身上,他就几乎要疯掉了。 他一直被称作少年神童,从县试到府试再到院试,顺风顺水地考进泰安府官办的鸿惠书院,在人才济济的鸿惠书院也时常拿到第一名。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落第呢?! 如果!如果不是易府的下人告诉他买到了乡试试题,他也不会白白浪费这四个月的宝贵时间! 第一百七十六章 问鼎解元之位 听见廖志良第六名的成绩,苏冶不由咧嘴一笑,原本一直紧张压抑的心情都好了几分。知道仇人不痛快,他就痛快了。 而徐文朗更是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哈哈哈,活该!还肖想解元呢,真是爽!” 报喜的报子不断在拱辰街上来回穿梭着,每一次报喜,有人喜极而泣,也有人黯然垂泪。 “捷报!泰安府苏冶苏老爷喜中为顺平二十一年榆庆乡试第二十二名!” 报喜的吴头进了悠然居兰秋雅间内,听见自己的名字,苏冶激动得脸色通红。 他深知自己在学识上远远比不上魏兄几人,能中举他就谢天谢地了! 他有些局促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心,那里面,是今早他娘给他的五百文。 虽然这已经是他娘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能拿给他的最多的钱了,但比起其他中举的学子动辄数两银子的赏钱,他还是有些羞愧的伸不出手。 他这副面红耳赤的模样,深知他家境不好的另外几人哪里猜不出是什么原因。 徐文朗刚要主动伸手掏钱,魏子隐便看了一眼早早候在屋内的小邱,小邱立马带着满脸笑意机灵地上前,“多谢这位官大哥,这点茶水钱你们哥几个拿着喝喝茶,辛苦你们跑这趟了。” 说着塞了十两银子过去。 吴头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立马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道喜的声音也更真切了。 “多谢苏老爷!多谢苏老爷!” 报喜班子退出去后,唐钦风先拍了拍魏子隐的肩膀,而后高兴地看向苏冶,“小冶,恭喜啊,你以后也是举人老爷了。” 苏冶傻傻呆笑了两声,很快兰秋雅间就被其他前来道贺的学子挤得水泄不通。 徐文朗被挤得站在不稳,最后跳脚大喊:“我们去一楼!你们挤这么多人,等会报喜班子都进不来了!” 熟知徐文朗性格的诸位学子顿时哄堂大笑。 本次乡试只取了前五十九名,待第五十九的名字念完,心知自己中举无望的部分学子面无血色、脚步虚浮;另外一部分本来就不抱希望,只是下场积累经验的学子则变得更激动了。 马上就要宣布乡试前五甲了!究竟谁会勇夺解元之位呢? 悠然居一楼,王忠宪正端坐在一张桌子中。虽然他厌恶悠然居,但能让自己的仇人亲眼见证自己的成功,不也很有趣吗? 听完了最后一名的名字,他的心安定了大半。进入前五甲是板上钉钉的了! 听着前方魏子隐身旁围绕的那群学子恭维道喜的声音,他不由冷笑。 他可不觉得自己哪里比魏子隐差了,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看来王兄定然入了前五甲,恭喜恭喜。” 一个名次为乡试五十二名的学子面满春风地朝王忠宪道了声恭喜,王忠宪表明谦逊回礼,心里却不屑极了。 不过就是一个差点落第的废物罢了。 在万众瞩目中,吴头喜气洋洋地迈进了悠然居。 “捷报!潼川府沈淮沈老爷喜中为顺平二十一年榆庆乡试第五名经魁!” “捷报!泰安府徐文朗徐老爷喜中为顺平二十一年榆庆乡试第四名经魁!” “捷报!泰安府唐钦风唐老爷喜中为顺平二十一年榆庆乡试第三名经魁!” “捷报!徽州罗玉其罗老爷喜中为顺平二十一年榆庆乡试第二名亚元!” “捷报!泰安府唐魏子隐魏老爷喜中为顺平二十一年榆庆乡试第一名解元!” 悠然居内一时热闹非凡。 “魏兄,恭喜恭喜!解元老爷呢!” “不愧是智儒四子,竟然全部高中了!” 徐文朗上蹿下跳跟着闲不住的猴子似的,一会儿恭贺魏子隐,一会儿又跟唐钦风互道同喜。 一个身材健硕得不似一般文人的学子挤开簇拥的人群来到他身边。 “徐兄,恭喜高中举人。” 徐文朗定眼一看,来人正是昔日在君子之赛中于骑射一项赢了他的卓怀渊。从那一战后,两人便是神交许久。 徐文朗开怀一笑,“卓兄不知名次如何啊?” 卓怀渊摸了摸后脑勺,咧着大白牙笑,“我落第了。今年本来就是下场试试,没抱啥希望。” 抬起的胳膊肌肉纠结,看得徐文朗一阵牙酸,“我说你看着怎么像来参加武举的?” 卓怀渊傻笑,“我本来就想从武,但我家人觉得不放心,非要我从文,唉……” 徐文朗也不由有些遗憾,“呀,你没从武可真是我们大魏的遗憾啊……” 两人顿感一见如故,手拉手走到角落寒暄去了。 唐钦风朝着沈淮的位置走去。当年那幅《枯荣》带给他很大震撼,连带让他也将画者本人牢记心中。 可惜第二年的君子之赛沈淮没有参加,唐钦风也就无缘再窥见那般高妙的画技。 “沈兄,恭喜恭喜。”他温和浅笑,缓缓开口。 沈淮转头看向他,“是你?唐钦风?”他明显也记得唐钦风这个人,他哈哈笑了两声,“同喜同喜!” 说着倒了杯酒过去,“人生得意须尽欢!不畅饮一番,怎么对得起高中举人这人生一大乐事呢?” 唐钦风笑着点头,“沈兄说的有理,那我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了。” 魏子隐从容地应付着前来道贺的学子,苏冶也和其他学子小声讨论着乐理。 吴头带领着报喜班子收赏银收到手抽筋,所有人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只除了一个人。 王忠宪脸色忽白忽青,整个人一直不住地发抖。 如果不是还顾及着最后的体面,他刚才恐怕就要站起来厉声追问为什么没有他的名字了。 之前听到在鸿惠书院一直和他作对的廖志良只考了第六名时,他还暗自嘲讽对方,谁知现在—— 乡试落第——一想到这个词会出现在他身上,他就几乎要疯掉了。 他一直被称作少年神童,从县试到府试再到院试,顺风顺水地考进泰安府官办的鸿惠书院,在人才济济的鸿惠书院也时常拿到第一名。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落第呢?! 如果!如果不是易府的下人告诉他买到了乡试试题,他也不会白白浪费这四个月的宝贵时间! 第一百七十七章 鹿鸣宴 想到岳丈得知他乡试落第后的阴沉模样,王忠宪更是心中狠狠一坠。 当初他向岳丈发誓,一定会高中举人,风风光光迎娶嫣然,如今却两点都没做到…… 之前那个恭维王忠宪肯定考进前五甲的学子,看着王忠宪难看的脸色,尴尬得坐立难安。 他听到有鸿惠书院其他学子反应过来,疑问道:“奇怪,王忠宪的名次是多少来着?我怎么没听到?” 另外有人附和道:“对哦,之前的报名中没他,后面这前五甲也没他,难不成——他竟然落第了?” “哟,不是问鼎解元之位吗?” 听着那些冷嘲热讽,王忠宪再也维持不了脸上的神情,拂袖愤然离场。 其他人自然不会因此就消停,反而议论得更加热闹了。 吴头收了大笔赏金,乐呵得嘴都比不上。 等悠然居内稍微没这么喧哗了,他赶忙大声说:“诸位举人老爷,明日辰时正,布政使大人在布政司衙门设下鹿鸣宴,宴请各位老爷。” 所有中举学子皆纳头拜谢,表示明日定会赴宴。 因为上山下山太麻烦,四人今晚便都宿在了悠然居中,幸亏当初后院修得大,客房很多。 唐钦风饮了酒,很快就睡下了,另外两人却是兴奋得有些睡不着。 魏子隐躺在床上,也久久不能入睡。但他所思的却是千里之外的穆惜文,同时他也知道,明日的鹿鸣宴,易家和王家的人一定会出手。 带着这些忧思,他慢慢陷入梦境之中。 易府。 王忠宪深深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易元瑞一眼。 良久,他才难以启齿地开口:“岳庄,小婿——小婿,对不起您的厚望,这次乡试——落第了——” 易元瑞在上端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易嫣然站在一旁,神色担忧,见爹半天不说话,夫君又那么自责、难过的模样,不由就偏向了夫君。 她娇嗔地上前摇晃着易元瑞的手,撒娇地说:“爹,一次的失利也是正常,夫君多么用功你还不知道吗?他已经很自责了,你就别怪他了,大不了三年后再考嘛,反正夫君还这么年轻。” 易元瑞被女儿这么一闹,狠狠点了点她的额头,又气又无奈道:“你啊,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现在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虽然心中有些怒气,但看到女儿这般模样,他也只能勉强压下去。 他看向王忠宪,语气冷了一点:“这次就算了,你阴差阳错落第,如今看反倒是好事一桩。” 第二天,徐文朗神清气爽地跳下床,早早就把另外三人催促起床。 “快快快,好好收拾一下,拿出我们智儒四子的气派风范来好吗?” 然后不顾另外三人的抗拒,硬是压着他们换上了衬得他们更显丰神俊秀的锦袍。 前往布政司衙门的路上,四人都发现街道两边多了许多姑娘。 她们有的大大咧咧地站在路边大胆的打量着新晋的举人老爷们,有的则端坐在二楼的房中,从那打开的窗柩中冲他们瞥来含羞带怯的一眼。 就连那偶尔从身旁缓缓经过的马车中,也会突然被掀开一个角落,露出手拿折扇半遮面的美人来。 徐文朗不由挺直了腰板,下巴微抬,嘴角挂起邪魅俊逸的笑,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摆,肆无忌惮地发射着他的魅力。 魏子隐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唐钦风也适应良好,唯有苏冶含羞得脸都红了。 “呀,那个小公子真可爱,还脸红了呢!” 听见隐隐约约的私语声,苏冶更加羞愤。 好不容易到了布政司衙门,苏冶赶紧夺门而入。训练有素的下人引着四人进了宴会厅。 布政司衙门修建得奢华而秀美,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相映,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往北行径数步,便是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 即便是出身五大世家的徐文朗都不由看到啧啧称奇。 下人将四人引到了一个僻静处,魏子隐挑挑眉,这的构造倒有几分形似悠然居的曲水流觞。 四人随手坐下。很快,所有学子都到齐了。 辰时正,布政使大人携着正副主考官、学道、提调、监试、同考及执事官员全部赴宴。 所有学子连忙起身问过诸位大人。 布政使赵大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看上去颇为和善,他一挥手:“不必客气,今日本官是邀请诸位大人来与民同乐的。此处是仿照悠然居的曲水流觞阁而建,大家今日就当是和友人来放松游玩。” 众人口中称是,虽然没人敢真的放松,但大人都发话了,大家还是努力做出一副惬意、悠闲的模样来。 赵大人和诸位同僚寒暄过后,优哉游哉地喝了杯酒,开口问道:“不知魏子隐魏解元是哪位呢?” 假装闲谈的学子们顿时都支起了耳朵。谁不知道鹿鸣宴这种场合就是拿来扩充人脉、结交高官的呢? 要是能得了哪位大人的青眼,成为对方的东床快婿,那才是不虚此行! 此时见赵大人指名点姓,许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刷刷往魏子隐身上射去。 被叫中名字的魏子隐宠辱不惊的站起身,拱手行李,“学生魏子隐,见过诸位大人。” 赵大人乐呵呵捋了捋胡须,“不错不错,真是一表人才。” 在赵大人旁边,身为榆庆省提督学道的张自衍也来了。他看着举手投足不卑不亢的魏子隐,欣慰地点了点头。 之后,赵大人又惯例点了前五名起来,和善地夸奖了一番。 再之后便是“与民同乐”了,所有的官员都参与到曲水流觞中来,大家一同享受这既紧张又悠闲的文人雅士。 馆内气氛惬意十足,众人都沉浸在这文人盛世中。 当河中的酒樽摇摇晃晃顺着流水来到赵大人身前,赵大人正将酒樽拾起来准备饮酒时,一个下人突然急匆匆地闯进来,附在赵大人耳边焦急地说: “大人,不好了!有学子要状告本次乡试舞弊!” “咣当——”酒樽猛地坠入河中,那清冽的酒混在河水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第一百七十七章 鹿鸣宴 想到岳丈得知他乡试落第后的阴沉模样,王忠宪更是心中狠狠一坠。 当初他向岳丈发誓,一定会高中举人,风风光光迎娶嫣然,如今却两点都没做到…… 之前那个恭维王忠宪肯定考进前五甲的学子,看着王忠宪难看的脸色,尴尬得坐立难安。 他听到有鸿惠书院其他学子反应过来,疑问道:“奇怪,王忠宪的名次是多少来着?我怎么没听到?” 另外有人附和道:“对哦,之前的报名中没他,后面这前五甲也没他,难不成——他竟然落第了?” “哟,不是问鼎解元之位吗?” 听着那些冷嘲热讽,王忠宪再也维持不了脸上的神情,拂袖愤然离场。 其他人自然不会因此就消停,反而议论得更加热闹了。 吴头收了大笔赏金,乐呵得嘴都比不上。 等悠然居内稍微没这么喧哗了,他赶忙大声说:“诸位举人老爷,明日辰时正,布政使大人在布政司衙门设下鹿鸣宴,宴请各位老爷。” 所有中举学子皆纳头拜谢,表示明日定会赴宴。 因为上山下山太麻烦,四人今晚便都宿在了悠然居中,幸亏当初后院修得大,客房很多。 唐钦风饮了酒,很快就睡下了,另外两人却是兴奋得有些睡不着。 魏子隐躺在床上,也久久不能入睡。但他所思的却是千里之外的穆惜文,同时他也知道,明日的鹿鸣宴,易家和王家的人一定会出手。 带着这些忧思,他慢慢陷入梦境之中。 易府。 王忠宪深深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易元瑞一眼。 良久,他才难以启齿地开口:“岳庄,小婿——小婿,对不起您的厚望,这次乡试——落第了——” 易元瑞在上端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易嫣然站在一旁,神色担忧,见爹半天不说话,夫君又那么自责、难过的模样,不由就偏向了夫君。 她娇嗔地上前摇晃着易元瑞的手,撒娇地说:“爹,一次的失利也是正常,夫君多么用功你还不知道吗?他已经很自责了,你就别怪他了,大不了三年后再考嘛,反正夫君还这么年轻。” 易元瑞被女儿这么一闹,狠狠点了点她的额头,又气又无奈道:“你啊,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现在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虽然心中有些怒气,但看到女儿这般模样,他也只能勉强压下去。 他看向王忠宪,语气冷了一点:“这次就算了,你阴差阳错落第,如今看反倒是好事一桩。” 第二天,徐文朗神清气爽地跳下床,早早就把另外三人催促起床。 “快快快,好好收拾一下,拿出我们智儒四子的气派风范来好吗?” 然后不顾另外三人的抗拒,硬是压着他们换上了衬得他们更显丰神俊秀的锦袍。 前往布政司衙门的路上,四人都发现街道两边多了许多姑娘。 她们有的大大咧咧地站在路边大胆的打量着新晋的举人老爷们,有的则端坐在二楼的房中,从那打开的窗柩中冲他们瞥来含羞带怯的一眼。 就连那偶尔从身旁缓缓经过的马车中,也会突然被掀开一个角落,露出手拿折扇半遮面的美人来。 徐文朗不由挺直了腰板,下巴微抬,嘴角挂起邪魅俊逸的笑,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摆,肆无忌惮地发射着他的魅力。 魏子隐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唐钦风也适应良好,唯有苏冶含羞得脸都红了。 “呀,那个小公子真可爱,还脸红了呢!” 听见隐隐约约的私语声,苏冶更加羞愤。 好不容易到了布政司衙门,苏冶赶紧夺门而入。训练有素的下人引着四人进了宴会厅。 布政司衙门修建得奢华而秀美,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相映,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往北行径数步,便是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 即便是出身五大世家的徐文朗都不由看到啧啧称奇。 下人将四人引到了一个僻静处,魏子隐挑挑眉,这的构造倒有几分形似悠然居的曲水流觞。 四人随手坐下。很快,所有学子都到齐了。 辰时正,布政使大人携着正副主考官、学道、提调、监试、同考及执事官员全部赴宴。 所有学子连忙起身问过诸位大人。 布政使赵大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看上去颇为和善,他一挥手:“不必客气,今日本官是邀请诸位大人来与民同乐的。此处是仿照悠然居的曲水流觞阁而建,大家今日就当是和友人来放松游玩。” 众人口中称是,虽然没人敢真的放松,但大人都发话了,大家还是努力做出一副惬意、悠闲的模样来。 赵大人和诸位同僚寒暄过后,优哉游哉地喝了杯酒,开口问道:“不知魏子隐魏解元是哪位呢?” 假装闲谈的学子们顿时都支起了耳朵。谁不知道鹿鸣宴这种场合就是拿来扩充人脉、结交高官的呢? 要是能得了哪位大人的青眼,成为对方的东床快婿,那才是不虚此行! 此时见赵大人指名点姓,许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刷刷往魏子隐身上射去。 被叫中名字的魏子隐宠辱不惊的站起身,拱手行李,“学生魏子隐,见过诸位大人。” 赵大人乐呵呵捋了捋胡须,“不错不错,真是一表人才。” 在赵大人旁边,身为榆庆省提督学道的张自衍也来了。他看着举手投足不卑不亢的魏子隐,欣慰地点了点头。 之后,赵大人又惯例点了前五名起来,和善地夸奖了一番。 再之后便是“与民同乐”了,所有的官员都参与到曲水流觞中来,大家一同享受这既紧张又悠闲的文人雅士。 馆内气氛惬意十足,众人都沉浸在这文人盛世中。 当河中的酒樽摇摇晃晃顺着流水来到赵大人身前,赵大人正将酒樽拾起来准备饮酒时,一个下人突然急匆匆地闯进来,附在赵大人耳边焦急地说: “大人,不好了!有学子要状告本次乡试舞弊!” “咣当——”酒樽猛地坠入河中,那清冽的酒混在河水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第一百七十八章 科举舞弊 榆庆省巡抚王振奎大人双眼闪了闪,关切地问:“赵大人,怎么了?” 赵大人神色阴郁下来,科举舞弊,这件事可大可小。 要是陛下不追究,几年前捅到他眼前去的会试舞弊案都能轻拿轻放,在陛下嘴里不过一句笑谈;但陛下若是追究,主副考官首当其冲,他们这些相关涉案官员也难逃其咎。 他有心想压下此事,勉强笑了一下,敷衍道:“没事,只是家中的小事。下官先过去处理一下,就不打扰诸位的雅兴了。” 他想息事宁人,但有人却不想他如愿。 很快,布政司衙门前响起喧哗声,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学生要状告御史中丞徐明钊、侍读学士魏瀚邦科举舞弊,收受贿赂,出卖考题!” “学生要状告御史中丞徐明钊、侍读学士魏瀚邦科举舞弊,收受贿赂,出卖考题!” 人群顿时哗然。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传到鹿鸣宴来,赵大人陡然色变,当即顾不得许多,起身就要往门口跑去。 内里有些人不明所以,还在奇怪“怎么有人竟敢在布政司衙门前喧哗闹事的?” 但是很快,随着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全都听清了来人喊的是什么。 科举舞弊! 所有人大惊失色。甚至学子吓得一个战栗,失足跌进了河水中。 筵席中神色郁郁的廖志良眼眸一缩,瞬间感觉找到了自己这次乡试成绩了了的原因。 而等待这一刻已久的魏子隐,也有了尘埃落定之感。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场内众人。 学子们除了他们四人,都是不清楚这件事,所以此时大多都面色惶然,惴惴不安。 只除了少数诸如沈淮这种此时还在饮酒作乐好似置身事外的怪胎,和廖志良这个满脸兴奋,自以为抓到了把柄的蠢货。 至于上首的官员们…… 与王家、易家关系紧密的部分官员都是一脸的急不可耐;以赵大人为首的另一部分官员则是神色隐隐不安。 而被点名道姓两位主副考官,侍读学士魏瀚邦仍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好似完全没听到门外的叫骂声;而御史中丞徐明钊徐大人的脸色已经沉得要滴墨了,那紧绷的下巴透出几分坚毅的神色来。 他威严肃穆道:“是什么人在门外喧哗?赵大人,你将这个学子请进来,本官也想知道我是何时收受贿赂,出卖考题的?” 徐明钊犟起来,连顺平帝都照怼不误,赵大人可不敢惹他,当下也只能停下急促的脚步,苦着脸应了一声。 “肯定是那些落第学子心有不甘,所以胡乱编排大人,大人不必介怀。” “哼!便是再不甘,科举重事也容不得他这般造谣生事!赵大人不说多说,将这位学子带进来,本官与他当面对质!” 赵大人只好愁眉苦脸地将门外闹事的学子带了进来。 那学子一进场,徐文朗就疑惑道:“这大哥有点眼熟啊。” 唐钦风端详了一阵,笃定地说:“嗯,这是一年半前在君子之赛上输给你那位仁兄。” 徐文朗当即怪叫一声:“我去!不至于,一年前的事记到现在,他不会是因为记恨我所以才来诬陷的?” 唐钦风失笑,一本正经地点头,“有可能,毕竟不能小瞧了人的忌妒心。” 看两人还有心情在这有说有笑,一直偷窥他们的廖志良不爽了。还没等上面的大人发话,他就急急跳出来,急吼吼说道:“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这里这么多大人在,肯定能还你一个公道的。” 魏瀚邦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他端起一旁的茶轻轻饮了一口,须臾,才慢慢开口:“堂下学子,你口称本官与徐大人收受贿赂,出卖考题,可有证据?要知道,诬告朝廷命官乃是死罪。” 下方的汪照声脸色白了白,一咬牙,坚持道:“学生有证据!” 不待其他人反应,他继续连声说:“就在乡试举行大约两天前,学生曾在某一书肆附近发现过一个形迹鬼祟之人。 大约是因为看出学生的文人装束,猜到学生是准备下场的学子,他便悄悄将我拉到一旁,鬼鬼祟祟问我要不要买乡试试题,一百两银子一份。学生当然不信此事,也不可能买这种东西,当即就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那时学生还以为不过是什么商人趁机贩卖虚假考卷,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乙榜出来之后,学生看到排名,才知道竟然是真的科举舞弊!” 他斩钉截铁的声音令徐明钊的脸色变得格外阴沉可怖,他的声音不怒自威,似乎裹满了寒霜。 “就因为排名你就认定本次乡试涉嫌舞弊?” 两滴冷汗从汪照声的脸颊滑落,“对!王忠宪王学子素有才名,也是问鼎解元之位的有力人选,如今竟然直接落第了,这难道不可疑吗? 还有廖志良廖学子,他昔日在智孺书院时,可是榜首,如今只考了乡试第六名,这名次怎么看都不正常。 更不正常的,是解元的人选!要知道罗其玉罗学子在书院苦心进学了多少年,魏子隐不过才学了一年半,竟然就能力压罗学子成为解元吗?这可能吗? 还有智孺四子,他们的才学我无可指摘,能拿到君子之赛的魁首也正常。但乡试可和君子之赛不同,如今他们不仅四人都高中,更是其中三人都进了乡试前五甲!要说其中没鬼,学生不信!” 场内惊疑四起,许多学子接头接耳、议论纷纷。 “说实话,魏子隐力压罗其玉、廖志良、王忠宪成为解元,这件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是啊,还有王忠宪落第一事也很蹊跷。” 听到那些质疑声,一直畏缩不已的汪照声终于笑了,在众人的惊疑声中,他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听闻智孺四子中的徐文朗学子乃是本次乡试的主考官御史中丞徐明钊徐大人的嫡幼子,如此一来,也就难怪他们四人的成绩这么好了。” 然后他又看向易知府,言辞恳求地说:“科举一事事关国家大计,还请各位大人彻查此案,还所有寒窗苦读的学子一个公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科举舞弊 榆庆省巡抚王振奎大人双眼闪了闪,关切地问:“赵大人,怎么了?” 赵大人神色阴郁下来,科举舞弊,这件事可大可小。 要是陛下不追究,几年前捅到他眼前去的会试舞弊案都能轻拿轻放,在陛下嘴里不过一句笑谈;但陛下若是追究,主副考官首当其冲,他们这些相关涉案官员也难逃其咎。 他有心想压下此事,勉强笑了一下,敷衍道:“没事,只是家中的小事。下官先过去处理一下,就不打扰诸位的雅兴了。” 他想息事宁人,但有人却不想他如愿。 很快,布政司衙门前响起喧哗声,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学生要状告御史中丞徐明钊、侍读学士魏瀚邦科举舞弊,收受贿赂,出卖考题!” “学生要状告御史中丞徐明钊、侍读学士魏瀚邦科举舞弊,收受贿赂,出卖考题!” 人群顿时哗然。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传到鹿鸣宴来,赵大人陡然色变,当即顾不得许多,起身就要往门口跑去。 内里有些人不明所以,还在奇怪“怎么有人竟敢在布政司衙门前喧哗闹事的?” 但是很快,随着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全都听清了来人喊的是什么。 科举舞弊! 所有人大惊失色。甚至学子吓得一个战栗,失足跌进了河水中。 筵席中神色郁郁的廖志良眼眸一缩,瞬间感觉找到了自己这次乡试成绩了了的原因。 而等待这一刻已久的魏子隐,也有了尘埃落定之感。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场内众人。 学子们除了他们四人,都是不清楚这件事,所以此时大多都面色惶然,惴惴不安。 只除了少数诸如沈淮这种此时还在饮酒作乐好似置身事外的怪胎,和廖志良这个满脸兴奋,自以为抓到了把柄的蠢货。 至于上首的官员们…… 与王家、易家关系紧密的部分官员都是一脸的急不可耐;以赵大人为首的另一部分官员则是神色隐隐不安。 而被点名道姓两位主副考官,侍读学士魏瀚邦仍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好似完全没听到门外的叫骂声;而御史中丞徐明钊徐大人的脸色已经沉得要滴墨了,那紧绷的下巴透出几分坚毅的神色来。 他威严肃穆道:“是什么人在门外喧哗?赵大人,你将这个学子请进来,本官也想知道我是何时收受贿赂,出卖考题的?” 徐明钊犟起来,连顺平帝都照怼不误,赵大人可不敢惹他,当下也只能停下急促的脚步,苦着脸应了一声。 “肯定是那些落第学子心有不甘,所以胡乱编排大人,大人不必介怀。” “哼!便是再不甘,科举重事也容不得他这般造谣生事!赵大人不说多说,将这位学子带进来,本官与他当面对质!” 赵大人只好愁眉苦脸地将门外闹事的学子带了进来。 那学子一进场,徐文朗就疑惑道:“这大哥有点眼熟啊。” 唐钦风端详了一阵,笃定地说:“嗯,这是一年半前在君子之赛上输给你那位仁兄。” 徐文朗当即怪叫一声:“我去!不至于,一年前的事记到现在,他不会是因为记恨我所以才来诬陷的?” 唐钦风失笑,一本正经地点头,“有可能,毕竟不能小瞧了人的忌妒心。” 看两人还有心情在这有说有笑,一直偷窥他们的廖志良不爽了。还没等上面的大人发话,他就急急跳出来,急吼吼说道:“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这里这么多大人在,肯定能还你一个公道的。” 魏瀚邦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他端起一旁的茶轻轻饮了一口,须臾,才慢慢开口:“堂下学子,你口称本官与徐大人收受贿赂,出卖考题,可有证据?要知道,诬告朝廷命官乃是死罪。” 下方的汪照声脸色白了白,一咬牙,坚持道:“学生有证据!” 不待其他人反应,他继续连声说:“就在乡试举行大约两天前,学生曾在某一书肆附近发现过一个形迹鬼祟之人。 大约是因为看出学生的文人装束,猜到学生是准备下场的学子,他便悄悄将我拉到一旁,鬼鬼祟祟问我要不要买乡试试题,一百两银子一份。学生当然不信此事,也不可能买这种东西,当即就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那时学生还以为不过是什么商人趁机贩卖虚假考卷,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乙榜出来之后,学生看到排名,才知道竟然是真的科举舞弊!” 他斩钉截铁的声音令徐明钊的脸色变得格外阴沉可怖,他的声音不怒自威,似乎裹满了寒霜。 “就因为排名你就认定本次乡试涉嫌舞弊?” 两滴冷汗从汪照声的脸颊滑落,“对!王忠宪王学子素有才名,也是问鼎解元之位的有力人选,如今竟然直接落第了,这难道不可疑吗? 还有廖志良廖学子,他昔日在智孺书院时,可是榜首,如今只考了乡试第六名,这名次怎么看都不正常。 更不正常的,是解元的人选!要知道罗其玉罗学子在书院苦心进学了多少年,魏子隐不过才学了一年半,竟然就能力压罗学子成为解元吗?这可能吗? 还有智孺四子,他们的才学我无可指摘,能拿到君子之赛的魁首也正常。但乡试可和君子之赛不同,如今他们不仅四人都高中,更是其中三人都进了乡试前五甲!要说其中没鬼,学生不信!” 场内惊疑四起,许多学子接头接耳、议论纷纷。 “说实话,魏子隐力压罗其玉、廖志良、王忠宪成为解元,这件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是啊,还有王忠宪落第一事也很蹊跷。” 听到那些质疑声,一直畏缩不已的汪照声终于笑了,在众人的惊疑声中,他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听闻智孺四子中的徐文朗学子乃是本次乡试的主考官御史中丞徐明钊徐大人的嫡幼子,如此一来,也就难怪他们四人的成绩这么好了。” 然后他又看向易知府,言辞恳求地说:“科举一事事关国家大计,还请各位大人彻查此案,还所有寒窗苦读的学子一个公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返程 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顿时将众人炸得人仰马翻,就连唐钦风几人都一脸诧异地问徐文朗:“徐明钊徐大人竟是你爹?” 徐文朗以扇遮面,“我之前说过我爹嫌我性子太跳脱,所以才把我拘到泰安府方山长这来,好叫方山长好好管教我,你们忘了吗? 诺,我爹就是上面那个看着最不好惹的。之前,我是怕大家知道了身份疏远我,觉得我高不可攀,后来我慢慢就忘了这事了。” 几人看着徐文朗挤眉弄眼的模样,顿时无语凝噎。 生性刚硬、不苟言笑、脾气火爆的御史中丞徐大人有徐文朗这么个性子浪荡、天天斗鸡摸狗的儿子,着实是叫大家没想到。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是叫汪照声的诬陷更加可信了? 果然,见徐文朗和徐大人两人都没否认这个消息,场内其他学子的神色变得更加狐疑了。 徐文朗看着自己老爹黑得跟茄子一样的脸色,悻悻地追问魏子隐:“你确定真的没事?我爹都要气厥过去了。” 魏子隐冷然一笑,“不怕他们闹大,就怕他们闹不大!” 一直事不关己,默默关注事态发展的巡抚王振奎此时发声了,他的表情庄严肃穆,一副青天大老爷的样子。 “这位学子放心,科举舞弊危及国家根本,本官绝不容许治下发生这种事!这件事本官及在场诸位大臣都会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的。” 说完转头看向徐明钊和魏瀚邦,用客气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两位大人相信你们也不愿意蒙上不白之冤,本官相信二位大人的人品,还请二位协助本官查清本次乡试舞弊案,还你们一个清白。” 徐明钊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魏瀚邦却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衣袖,施施然站起身说:“本官和徐大人当然愿意协助王大人查清此案。” 王振奎满意一笑。 众人散场,本该风光无限的解元魏子隐和其他几人也被王巡抚派人带去,说是协助查案。 原本满载中举学子希望与荣光的鹿鸣宴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徒留给众人一地鸡毛和满城风雨。 日出东方,万丈霞光一览无余。朝霞喷彩,千层雪浪如长蛇飞动。 穆惜文站在船舱般,眺望着远方被霞光印染成橘红色的海平面。 从她出海至今,已经过去了四个半月的时间,如今已经是九月初了。 虽然知道魏子隐一定会将剩下的事处理好,但没有亲眼看到事情尘埃落定,她心里就始终牵挂着。 因为想着早日返回,这次出海她并没有去很远的地方,只是找了一个刚出大魏边境的海边岛屿。 幸亏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看了很多地图志和游记,大概能摸清海岛的方位在哪里。这次他们前往的这座海岛,便是她在一本游记中看到的。 这个世界也是存在海盗的,特别是在两个国家的交界处和那些三不管地带。穆惜文按照游记中的记载,找了一条安全的小路,避开了大多数海盗盛行的航路。 虽然返程途中遇到过几小波海盗,但倚仗被屠苗改造后坚不可摧的商船与锋利的武器,还是侥幸打退了那些海盗。 这次暂时先返回,将这些她利用系统带出来的粮作物种子运回大魏,等到下次准备更加充分之后,再前往更远的地方。 出海虽然危机重重,但不可否认海岛上也蕴藏着极其丰富的物质。 穆惜文正陷在自己的沉思中,在海上漂流了几个月,黑了好几度的穆富阳大步走上前来,问:“阿文,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兄弟们都在还是憋坏了。” 穆惜文收回思绪,好笑地说:“快了,还有两天就靠岸了。叫兄弟们再忍忍,这趟回去,我每人都赏五十两银子。” 穆富阳闻言也松快了些,“好,我去给那些臭小子说,他们肯定高兴。”他双手撑到栏杆上,望着远处壮阔的大海。 “这大海看着这么安静,谁能想到它竟然这么危险呢。” 两人都收敛了笑意。这一趟出海,他们失去了好几个兄弟。不是死在海盗手中,而是死在壮阔无边的大海中,连个尸骨都没法带回去。 虽然他们已经挑选了最安全的月份出海,但变化莫测的大海还是狠狠给了他们一个教训。诡变的天气,怒吼的海啸,有好几个不识水性的兄弟就这样永远安眠在了深海中。 穆惜文揉了下脸,“是我对不起那几个兄弟,等回去了,我会亲自去给他们的家人赔罪,并赔偿他们五百两银子。” 穆富阳苦笑了一下,“进入万通镖局的第一天,我就给所有人说了,我们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每天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每次出行,我都要他们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沉默了一阵,他又说:“是我对不起兄弟们,海啸发生时没有及时做好应对,要道歉也是我去道歉,这不关你的事阿文。出发前我问过了,大家都是自愿来的。” 穆惜文摇摇头没有说话。 天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得似乎要划破苍穹的猛禽嘹唳声,穆惜文一抬头,便看到一抹白色像箭一般从云霄坠下,直直朝着她的方位而来。 她刚扬起一丝浅笑,但那笑很快就僵住了。 因为444的声音随着它的叫声传进了她的脑海中:【魏子隐几人被下狱了。】 她的脸色瞬间大变,急急几步跑上前接住444,焦急地问:“怎么回事?怎么会下狱?” 【我刚刚检测到会牵动世界结局走向的剧情正在发生着,所以被动耗费五百积分观测到了这个事件。具体原因不知道,宿主,我们还是想办法快点回去。】 444难得语气正经严肃地说。 穆惜文此时却稍稍冷静了一点,她相信魏子隐的手段,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他肯定有后手。 更何况还有魏家呢,知道了顺平帝要打压世家,她就不信对方就这样束手待毙,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过理智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抑制不住想要快点上岸的急切心情。?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返程 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顿时将众人炸得人仰马翻,就连唐钦风几人都一脸诧异地问徐文朗:“徐明钊徐大人竟是你爹?” 徐文朗以扇遮面,“我之前说过我爹嫌我性子太跳脱,所以才把我拘到泰安府方山长这来,好叫方山长好好管教我,你们忘了吗? 诺,我爹就是上面那个看着最不好惹的。之前,我是怕大家知道了身份疏远我,觉得我高不可攀,后来我慢慢就忘了这事了。” 几人看着徐文朗挤眉弄眼的模样,顿时无语凝噎。 生性刚硬、不苟言笑、脾气火爆的御史中丞徐大人有徐文朗这么个性子浪荡、天天斗鸡摸狗的儿子,着实是叫大家没想到。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是叫汪照声的诬陷更加可信了? 果然,见徐文朗和徐大人两人都没否认这个消息,场内其他学子的神色变得更加狐疑了。 徐文朗看着自己老爹黑得跟茄子一样的脸色,悻悻地追问魏子隐:“你确定真的没事?我爹都要气厥过去了。” 魏子隐冷然一笑,“不怕他们闹大,就怕他们闹不大!” 一直事不关己,默默关注事态发展的巡抚王振奎此时发声了,他的表情庄严肃穆,一副青天大老爷的样子。 “这位学子放心,科举舞弊危及国家根本,本官绝不容许治下发生这种事!这件事本官及在场诸位大臣都会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的。” 说完转头看向徐明钊和魏瀚邦,用客气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两位大人相信你们也不愿意蒙上不白之冤,本官相信二位大人的人品,还请二位协助本官查清本次乡试舞弊案,还你们一个清白。” 徐明钊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魏瀚邦却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衣袖,施施然站起身说:“本官和徐大人当然愿意协助王大人查清此案。” 王振奎满意一笑。 众人散场,本该风光无限的解元魏子隐和其他几人也被王巡抚派人带去,说是协助查案。 原本满载中举学子希望与荣光的鹿鸣宴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徒留给众人一地鸡毛和满城风雨。 日出东方,万丈霞光一览无余。朝霞喷彩,千层雪浪如长蛇飞动。 穆惜文站在船舱般,眺望着远方被霞光印染成橘红色的海平面。 从她出海至今,已经过去了四个半月的时间,如今已经是九月初了。 虽然知道魏子隐一定会将剩下的事处理好,但没有亲眼看到事情尘埃落定,她心里就始终牵挂着。 因为想着早日返回,这次出海她并没有去很远的地方,只是找了一个刚出大魏边境的海边岛屿。 幸亏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看了很多地图志和游记,大概能摸清海岛的方位在哪里。这次他们前往的这座海岛,便是她在一本游记中看到的。 这个世界也是存在海盗的,特别是在两个国家的交界处和那些三不管地带。穆惜文按照游记中的记载,找了一条安全的小路,避开了大多数海盗盛行的航路。 虽然返程途中遇到过几小波海盗,但倚仗被屠苗改造后坚不可摧的商船与锋利的武器,还是侥幸打退了那些海盗。 这次暂时先返回,将这些她利用系统带出来的粮作物种子运回大魏,等到下次准备更加充分之后,再前往更远的地方。 出海虽然危机重重,但不可否认海岛上也蕴藏着极其丰富的物质。 穆惜文正陷在自己的沉思中,在海上漂流了几个月,黑了好几度的穆富阳大步走上前来,问:“阿文,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兄弟们都在还是憋坏了。” 穆惜文收回思绪,好笑地说:“快了,还有两天就靠岸了。叫兄弟们再忍忍,这趟回去,我每人都赏五十两银子。” 穆富阳闻言也松快了些,“好,我去给那些臭小子说,他们肯定高兴。”他双手撑到栏杆上,望着远处壮阔的大海。 “这大海看着这么安静,谁能想到它竟然这么危险呢。” 两人都收敛了笑意。这一趟出海,他们失去了好几个兄弟。不是死在海盗手中,而是死在壮阔无边的大海中,连个尸骨都没法带回去。 虽然他们已经挑选了最安全的月份出海,但变化莫测的大海还是狠狠给了他们一个教训。诡变的天气,怒吼的海啸,有好几个不识水性的兄弟就这样永远安眠在了深海中。 穆惜文揉了下脸,“是我对不起那几个兄弟,等回去了,我会亲自去给他们的家人赔罪,并赔偿他们五百两银子。” 穆富阳苦笑了一下,“进入万通镖局的第一天,我就给所有人说了,我们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每天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每次出行,我都要他们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沉默了一阵,他又说:“是我对不起兄弟们,海啸发生时没有及时做好应对,要道歉也是我去道歉,这不关你的事阿文。出发前我问过了,大家都是自愿来的。” 穆惜文摇摇头没有说话。 天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得似乎要划破苍穹的猛禽嘹唳声,穆惜文一抬头,便看到一抹白色像箭一般从云霄坠下,直直朝着她的方位而来。 她刚扬起一丝浅笑,但那笑很快就僵住了。 因为444的声音随着它的叫声传进了她的脑海中:【魏子隐几人被下狱了。】 她的脸色瞬间大变,急急几步跑上前接住444,焦急地问:“怎么回事?怎么会下狱?” 【我刚刚检测到会牵动世界结局走向的剧情正在发生着,所以被动耗费五百积分观测到了这个事件。具体原因不知道,宿主,我们还是想办法快点回去。】 444难得语气正经严肃地说。 穆惜文此时却稍稍冷静了一点,她相信魏子隐的手段,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他肯定有后手。 更何况还有魏家呢,知道了顺平帝要打压世家,她就不信对方就这样束手待毙,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过理智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抑制不住想要快点上岸的急切心情。? 第一百八十章 我是来帮大人脱困的 两天后,商船终于靠岸了。 穆惜文将所有事情全权交给穆富阳后,便重金买了一匹好马,星夜奔驰赶回了泰安府。 穆富阳这两天早已看出了穆惜文的焦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种时候他一定会做好阿文背后的坚固堡垒,替她处理好一切事。 在踏上岸的一瞬间,穆惜文便听到脑海中又传来了444激动的声音。 她下意识一咯噔,以为是魏子隐那出了什么事,结果却听444播报道: 【获得红薯、玉米、土豆等农作物,改变大魏粮食现状,预计将有效改变大魏日后长达数年的大-饥荒历史。剧情发生偏移……世界修复程度……达到30……】 444的声音满是雀跃,令穆惜文一直压抑的内心也轻松了一些。但她此时来不及细究这个,魏子隐那还等着她呢。 一天一夜之后,她终于赶回了泰安府,根本不用她专门去打听,如今,整个泰安府都传遍了乡试舞弊案的消息。 她皱了眉头听了几耳朵,最后匆匆赶回悠然居。早已等候她多时的罗素衣将前因后果向她全部细细道来。 “……鹿鸣宴后,科举舞弊的事不知怎么的,一夜间就传遍了泰安府。一些乡试落地的学子天天登鼓鸣冤,让易知府还有其他大人一定要还他们一个公道。廖志良不满自己的名次,也天天去闹事。 本来对于这件事,大家都还是半信半疑。但是就在昨天,陛下竟然派了太子从燕州来到泰安府彻查此事。如此一来,在那些文人和百姓眼中,几乎就是坐实了徐大人与魏老爷他们受贿、作弊的事。 后来不知是谁传出去悠然居与善林书肆、宋主管等都与智儒四子有关,有一些偏激的学子甚至还来我们这闹事。幸亏店里人高马大的护院很多,这才让那群欺软怕硬的人不敢来了。 不过东家你也知道,咱们这几次做的大多是文人的生意,自从舞弊案一出,都没人来我们这消费了。” 穆惜文目光炯炯地抬头看向罗素衣,“你说陛下派了太子前来调查舞弊案?真的是太子?” 罗素衣肯定地点头,“我虽然不认识太子,但那些大官肯定认识。太子来那天热闹极了,整个泰安府的人都出动了,就是想看看太子的真面目。我看到易东家点头哈腰的,一口一个太子,肯定没错。” “太子现在应该还没死……男主还只是一个王爷,所以,真的换人了!”穆惜文小声的喃喃自语,最后双眸越来越亮。 “太子现在住在哪?” “在抚台衙门。” “好,”穆惜文一抬眼,满是坚定地说,“我要去见太子。” 想见太子,当然是没这么容易的。但这件事说难,却没也那么难,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好歹是新任泰安府首富,这点面子王振奎这个榆庆盛巡抚还是会给的。(主要是看在那一千两银子的面上。) 跟着下人绕过重重叠叠的亭台楼阁,穆惜文此时已经没心情去欣赏这些雕梁画壁了。 进了翊坤馆,穆惜文恭恭敬敬地行礼。“草民穆惜文,拜见巡抚大人。” 王振奎有些意兴阑珊,要不是看在一千两白银的份上,他根本懒得搭理这些商人。但想到屏风后的人,他还是勉强打起精神说:“说,你自称知道乡试舞弊案的一些内幕,如果欺瞒本官的话,就算你是泰安府首富,也逃不过一顿大刑伺候。” “草民自然不敢欺瞒大人,只是——”他抬头看了一眼王振奎身后的屏风,意有所指地说“大人确定要草民在这说吗?” 一踏进翊坤馆,她便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突兀的屏风,再加上王振奎说话前还无意地朝屏风后撇去一眼,她哪里还猜不出屏风后是什么人呢? 听穆惜文这么说,王振奎下意识皱了皱眉,当着太子的面,他难道还敢直接驳回穆惜文的话。 虽然太子一直不得陛下喜爱,但在没有废太子前,对方就不是他能轻易招惹得起的。 因此,他面色不是很好看,冷冷说了一句:“你知道什么尽管如数禀报就是。”一边说着,一边直勾勾盯着穆惜文看,眼中满是阴沉的警告。 虽然他不认为一个小小的商人会知道这起舞弊案的细枝末节,但万一在太子面前说了什么其他不利于他的事,那可同样不妙。 穆惜文才不管王振奎那阴狠的眼神呢,他说这句话无非就是为了勾起太子的好奇心。 “草民要是的就是,这起乡试舞弊案,其实是大人您泄露出去的。” 话音一落,一杯装满滚烫茶水的茶杯便狠狠砸落在她跟前。 “混账!你个贱民竟然诬陷朝廷命官,来人——” “草民有证据,大人何必如此生气,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是心虚呢。” 王振奎犹如一个疯狂的狮子般暴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急促地喘息着,瞪向穆惜文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穆惜文却丝毫不惧,反而一挺身,上前谦逊地说:“草民此次前来,正是帮助大人脱困的。” 王振奎怒极反笑,“帮本官脱困?笑话!本官根本就没有泄露考题,何来的困!” “是吗?在徐明钊大人和魏瀚邦大人到达泰安府次日,易知府是否曾上门拜访过呢?” 王振奎心中惊疑起来,那日易元瑞当然来过,他是来和自己商量该怎么陷害徐家的和魏家的,不过,眼前这个商人怎么知道? 他脸上不显,冷冷问:“来过又如何?没有来过又如何?” 穆惜文自信一笑,在将王振奎笑得越来越坐立不安后,才终于缓缓开口:“因为,那被泄露出去的考题,就是易知府从大人府上偷拿去的。” 一句话,将王振奎震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他刚想反驳,那时候徐明钊和魏瀚邦只不过是来府上和他简单的寒暄了两句,有关试题的内容也是简单带过,易元瑞根本偷不到任何东西。 但转念一想,他又压下来这句话。看对面之人如此自信的模样,她之前说的证据,恐怕不是假话。 想到这,一滴冷汗静悄悄从脸颊滑落。 这可糟了! 第一百八十章 我是来帮大人脱困的 两天后,商船终于靠岸了。 穆惜文将所有事情全权交给穆富阳后,便重金买了一匹好马,星夜奔驰赶回了泰安府。 穆富阳这两天早已看出了穆惜文的焦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种时候他一定会做好阿文背后的坚固堡垒,替她处理好一切事。 在踏上岸的一瞬间,穆惜文便听到脑海中又传来了444激动的声音。 她下意识一咯噔,以为是魏子隐那出了什么事,结果却听444播报道: 【获得红薯、玉米、土豆等农作物,改变大魏粮食现状,预计将有效改变大魏日后长达数年的大-饥荒历史。剧情发生偏移……世界修复程度……达到30……】 444的声音满是雀跃,令穆惜文一直压抑的内心也轻松了一些。但她此时来不及细究这个,魏子隐那还等着她呢。 一天一夜之后,她终于赶回了泰安府,根本不用她专门去打听,如今,整个泰安府都传遍了乡试舞弊案的消息。 她皱了眉头听了几耳朵,最后匆匆赶回悠然居。早已等候她多时的罗素衣将前因后果向她全部细细道来。 “……鹿鸣宴后,科举舞弊的事不知怎么的,一夜间就传遍了泰安府。一些乡试落地的学子天天登鼓鸣冤,让易知府还有其他大人一定要还他们一个公道。廖志良不满自己的名次,也天天去闹事。 本来对于这件事,大家都还是半信半疑。但是就在昨天,陛下竟然派了太子从燕州来到泰安府彻查此事。如此一来,在那些文人和百姓眼中,几乎就是坐实了徐大人与魏老爷他们受贿、作弊的事。 后来不知是谁传出去悠然居与善林书肆、宋主管等都与智儒四子有关,有一些偏激的学子甚至还来我们这闹事。幸亏店里人高马大的护院很多,这才让那群欺软怕硬的人不敢来了。 不过东家你也知道,咱们这几次做的大多是文人的生意,自从舞弊案一出,都没人来我们这消费了。” 穆惜文目光炯炯地抬头看向罗素衣,“你说陛下派了太子前来调查舞弊案?真的是太子?” 罗素衣肯定地点头,“我虽然不认识太子,但那些大官肯定认识。太子来那天热闹极了,整个泰安府的人都出动了,就是想看看太子的真面目。我看到易东家点头哈腰的,一口一个太子,肯定没错。” “太子现在应该还没死……男主还只是一个王爷,所以,真的换人了!”穆惜文小声的喃喃自语,最后双眸越来越亮。 “太子现在住在哪?” “在抚台衙门。” “好,”穆惜文一抬眼,满是坚定地说,“我要去见太子。” 想见太子,当然是没这么容易的。但这件事说难,却没也那么难,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好歹是新任泰安府首富,这点面子王振奎这个榆庆盛巡抚还是会给的。(主要是看在那一千两银子的面上。) 跟着下人绕过重重叠叠的亭台楼阁,穆惜文此时已经没心情去欣赏这些雕梁画壁了。 进了翊坤馆,穆惜文恭恭敬敬地行礼。“草民穆惜文,拜见巡抚大人。” 王振奎有些意兴阑珊,要不是看在一千两白银的份上,他根本懒得搭理这些商人。但想到屏风后的人,他还是勉强打起精神说:“说,你自称知道乡试舞弊案的一些内幕,如果欺瞒本官的话,就算你是泰安府首富,也逃不过一顿大刑伺候。” “草民自然不敢欺瞒大人,只是——”他抬头看了一眼王振奎身后的屏风,意有所指地说“大人确定要草民在这说吗?” 一踏进翊坤馆,她便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突兀的屏风,再加上王振奎说话前还无意地朝屏风后撇去一眼,她哪里还猜不出屏风后是什么人呢? 听穆惜文这么说,王振奎下意识皱了皱眉,当着太子的面,他难道还敢直接驳回穆惜文的话。 虽然太子一直不得陛下喜爱,但在没有废太子前,对方就不是他能轻易招惹得起的。 因此,他面色不是很好看,冷冷说了一句:“你知道什么尽管如数禀报就是。”一边说着,一边直勾勾盯着穆惜文看,眼中满是阴沉的警告。 虽然他不认为一个小小的商人会知道这起舞弊案的细枝末节,但万一在太子面前说了什么其他不利于他的事,那可同样不妙。 穆惜文才不管王振奎那阴狠的眼神呢,他说这句话无非就是为了勾起太子的好奇心。 “草民要是的就是,这起乡试舞弊案,其实是大人您泄露出去的。” 话音一落,一杯装满滚烫茶水的茶杯便狠狠砸落在她跟前。 “混账!你个贱民竟然诬陷朝廷命官,来人——” “草民有证据,大人何必如此生气,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是心虚呢。” 王振奎犹如一个疯狂的狮子般暴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急促地喘息着,瞪向穆惜文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穆惜文却丝毫不惧,反而一挺身,上前谦逊地说:“草民此次前来,正是帮助大人脱困的。” 王振奎怒极反笑,“帮本官脱困?笑话!本官根本就没有泄露考题,何来的困!” “是吗?在徐明钊大人和魏瀚邦大人到达泰安府次日,易知府是否曾上门拜访过呢?” 王振奎心中惊疑起来,那日易元瑞当然来过,他是来和自己商量该怎么陷害徐家的和魏家的,不过,眼前这个商人怎么知道? 他脸上不显,冷冷问:“来过又如何?没有来过又如何?” 穆惜文自信一笑,在将王振奎笑得越来越坐立不安后,才终于缓缓开口:“因为,那被泄露出去的考题,就是易知府从大人府上偷拿去的。” 一句话,将王振奎震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他刚想反驳,那时候徐明钊和魏瀚邦只不过是来府上和他简单的寒暄了两句,有关试题的内容也是简单带过,易元瑞根本偷不到任何东西。 但转念一想,他又压下来这句话。看对面之人如此自信的模样,她之前说的证据,恐怕不是假话。 想到这,一滴冷汗静悄悄从脸颊滑落。 这可糟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太子 他根本阻止不及,对面之人又开口了:“那日在鹿鸣宴上状告乡试舞弊的学子所提到的贩卖考卷之人,其实就是易知府身边的下人假扮的,大人若是现在去查抄,应该还能查获他私藏起来的购买者的名册。” 穆惜文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此时王振奎听在耳中,却觉得犹如恶魔低语。 虽然穆惜文的话语隐晦,但不论是她脸上的表情,还是眼中露出的神采,都表明对方一定知道什么。 如果不是太子就在这坐着,他一定要杀了她以绝后患! 穆惜文沉沉一笑,她敢挑衅王振奎,就代表她手中握着足够震慑对方的把柄。因此她完全不怕对方有如实质的目光,继续乘胜追击道: “为什么王忠宪这么一个有着问鼎解元之位的才子这次竟然名落孙山了呢?就是因为易知府打算陷害徐大人、魏大人,以及其他几位有实力和王忠宪争夺解元之位的劲敌。 只要他们被钉在了舞弊的耻辱柱上,而王忠宪这个大才子却因此事落第,那他将会收获多少的同情和怜悯?就如同现在这样,几乎所有中举的学子都成了恶人,遭到其他学子的打压、排挤,而落第者反而成了可怜人。 大人您说,如果事态真的按照易知府的预期发展下去,陛下认定此案是徐大人、魏大人受贿泄题,魏子隐等中举者被革除举人的功名,为了平息广大学子的愤怒,你们是不是会将本来有解元之才却因科举舞弊被牵连而导致落第的王忠宪定为新的、万众所归的解元呢?” 穆惜文的话好像有魔力一般,让人不自觉就跟着她的思路走。 王振奎听着听着,差点就点了点头,幸好在最后关头及时止住了。 他有些心虚地眨眨眼,因为穆惜文所说的,确实就是他和易元瑞谋定的计划,只是这里面缺了他这么一个关键角色。 他清了清嗓子,刚想申斥穆惜文想象力丰富,不料太子殿下却突然从身后的屏风中走出来,接过了穆惜文的话头。 “那你说说,易知府为什么要这么帮那位名叫王忠宪的学子呢?” 虽然早已料定屏风后的人就是太子,但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穆惜文还是不免刹那失神。 对方与魏子隐是截然不然的两种人。如果说魏子隐是那天上月,水中霜;太子就是那人间至柔的亮色。 他身形颀长而又有些瘦削,因身体不好,整个人都透出几分易碎感来。 明明还在夏季,他却将衣袍都扣地严严实实的,青色的外衫更衬得他肌肤如雪。 看着太子,穆惜文眼前霍然跳出“芝兰玉树”四字。 可惜—— 她垂下眼眸,可惜这样一个人物在书中却有着疾病缠身、不得皇帝喜爱,并且半年后就会缠绵病榻、不久于人世的命运。 太子病死,一直心心念念着废太子而立燕王的顺平帝没有丝毫难过,反而因群臣没法阻止他立燕王为太子而欣喜不已。 她敛下心中的思绪,恭敬回复:“草民穆惜文参见太子殿下。殿下有所不知,易知府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爱女。 乡试日四个月前,易知府爱女下嫁秀才王忠宪。为了自己女儿有个好归宿,易知府才想出了这起栽赃嫁祸的舞弊案。”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太子和王振奎都瞬间听出了这话中的奇怪之处。 易知府是正四品官,更是豪强易家嫡系,她的女儿就是进士老爷都嫁得,怎么会下嫁给一个秀才呢? 就算王忠宪素有才名,中举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嫁女这事不也应该等到王忠宪中举后再说吗?怎么会急急忙忙的在乡试日四个月前成婚? 太子敛眉思考了一阵,很快便吩咐身边的下人去易知府府上搜查。 王振奎在一旁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擦拭着额间低落的冷汗。 他想叫住太子,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时,穆惜文突然大胆开口:“殿下,不知草民能否单独和您说几句话?” 太子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轻启薄唇,道:“允。” 在王振奎忐忑不安的眼神中,两人进了另一间屋内。 “孤没有想到,写出《洪涝灾害防治手册》的穆惜文,竟会是一位女子。穆小姐,你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穆惜文微微诧异了一下,看来这太子观察力十分敏锐啊,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女儿身。 要知道她的女扮男装可不是电视剧中那种一眼就能看穿,纯粹是糊弄观众的装扮。 这两年,她的身高已经窜到一米七了,在大魏来说,这已经算得上男性的平均身高了。 再加上她的外貌并不是柔美那一款的,经过她刻意的乔装后,更增添了几分属于男性的俊朗英气。 “太子殿下过誉了。” “你说,想同孤单独说些什么?” 穆惜文眨眨眼,突然说道:“还请殿下恕罪,草民之前其实说了谎。” “哦,你说了什么谎?”如她所料,太子并没有生气,只是语气有些玩味地反问。 “考题是易知府身边的下人泄露出去的没错,但却不是那下人去王巡抚府上偷窃的,而是草民让人卖给他的。不过——” “不过那是假的试题,对吗?”太子淡淡道。 “殿下果然足智多谋,草民一开始也没打算瞒过殿下。” 太子不置可否,并没有点出对方明显是在自己叫破她的女儿身后才改了主意。 “你对孤说这话,就不怕孤治你的罪吗?” “殿下不会的,因为这件事对殿下来说,也是一举两得。” 太子目光沉沉,岿然不动。 穆惜文乘胜追击道:“以殿下的聪慧,相信早已看出这所谓的舞弊案是怎么一回事了。如果真的惩治了徐大人、魏大人和一干学子,不仅冤枉无辜,更会遂了某些人的心愿。” 见太子还是不动如山,她直言道:“殿下确定要助长燕王的气势和实力?” 此话一出,太子的神色瞬间变了。 “你胆子倒是大,竟敢跟孤说这种话?”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太子 他根本阻止不及,对面之人又开口了:“那日在鹿鸣宴上状告乡试舞弊的学子所提到的贩卖考卷之人,其实就是易知府身边的下人假扮的,大人若是现在去查抄,应该还能查获他私藏起来的购买者的名册。” 穆惜文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此时王振奎听在耳中,却觉得犹如恶魔低语。 虽然穆惜文的话语隐晦,但不论是她脸上的表情,还是眼中露出的神采,都表明对方一定知道什么。 如果不是太子就在这坐着,他一定要杀了她以绝后患! 穆惜文沉沉一笑,她敢挑衅王振奎,就代表她手中握着足够震慑对方的把柄。因此她完全不怕对方有如实质的目光,继续乘胜追击道: “为什么王忠宪这么一个有着问鼎解元之位的才子这次竟然名落孙山了呢?就是因为易知府打算陷害徐大人、魏大人,以及其他几位有实力和王忠宪争夺解元之位的劲敌。 只要他们被钉在了舞弊的耻辱柱上,而王忠宪这个大才子却因此事落第,那他将会收获多少的同情和怜悯?就如同现在这样,几乎所有中举的学子都成了恶人,遭到其他学子的打压、排挤,而落第者反而成了可怜人。 大人您说,如果事态真的按照易知府的预期发展下去,陛下认定此案是徐大人、魏大人受贿泄题,魏子隐等中举者被革除举人的功名,为了平息广大学子的愤怒,你们是不是会将本来有解元之才却因科举舞弊被牵连而导致落第的王忠宪定为新的、万众所归的解元呢?” 穆惜文的话好像有魔力一般,让人不自觉就跟着她的思路走。 王振奎听着听着,差点就点了点头,幸好在最后关头及时止住了。 他有些心虚地眨眨眼,因为穆惜文所说的,确实就是他和易元瑞谋定的计划,只是这里面缺了他这么一个关键角色。 他清了清嗓子,刚想申斥穆惜文想象力丰富,不料太子殿下却突然从身后的屏风中走出来,接过了穆惜文的话头。 “那你说说,易知府为什么要这么帮那位名叫王忠宪的学子呢?” 虽然早已料定屏风后的人就是太子,但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穆惜文还是不免刹那失神。 对方与魏子隐是截然不然的两种人。如果说魏子隐是那天上月,水中霜;太子就是那人间至柔的亮色。 他身形颀长而又有些瘦削,因身体不好,整个人都透出几分易碎感来。 明明还在夏季,他却将衣袍都扣地严严实实的,青色的外衫更衬得他肌肤如雪。 看着太子,穆惜文眼前霍然跳出“芝兰玉树”四字。 可惜—— 她垂下眼眸,可惜这样一个人物在书中却有着疾病缠身、不得皇帝喜爱,并且半年后就会缠绵病榻、不久于人世的命运。 太子病死,一直心心念念着废太子而立燕王的顺平帝没有丝毫难过,反而因群臣没法阻止他立燕王为太子而欣喜不已。 她敛下心中的思绪,恭敬回复:“草民穆惜文参见太子殿下。殿下有所不知,易知府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爱女。 乡试日四个月前,易知府爱女下嫁秀才王忠宪。为了自己女儿有个好归宿,易知府才想出了这起栽赃嫁祸的舞弊案。”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太子和王振奎都瞬间听出了这话中的奇怪之处。 易知府是正四品官,更是豪强易家嫡系,她的女儿就是进士老爷都嫁得,怎么会下嫁给一个秀才呢? 就算王忠宪素有才名,中举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嫁女这事不也应该等到王忠宪中举后再说吗?怎么会急急忙忙的在乡试日四个月前成婚? 太子敛眉思考了一阵,很快便吩咐身边的下人去易知府府上搜查。 王振奎在一旁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擦拭着额间低落的冷汗。 他想叫住太子,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时,穆惜文突然大胆开口:“殿下,不知草民能否单独和您说几句话?” 太子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轻启薄唇,道:“允。” 在王振奎忐忑不安的眼神中,两人进了另一间屋内。 “孤没有想到,写出《洪涝灾害防治手册》的穆惜文,竟会是一位女子。穆小姐,你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穆惜文微微诧异了一下,看来这太子观察力十分敏锐啊,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女儿身。 要知道她的女扮男装可不是电视剧中那种一眼就能看穿,纯粹是糊弄观众的装扮。 这两年,她的身高已经窜到一米七了,在大魏来说,这已经算得上男性的平均身高了。 再加上她的外貌并不是柔美那一款的,经过她刻意的乔装后,更增添了几分属于男性的俊朗英气。 “太子殿下过誉了。” “你说,想同孤单独说些什么?” 穆惜文眨眨眼,突然说道:“还请殿下恕罪,草民之前其实说了谎。” “哦,你说了什么谎?”如她所料,太子并没有生气,只是语气有些玩味地反问。 “考题是易知府身边的下人泄露出去的没错,但却不是那下人去王巡抚府上偷窃的,而是草民让人卖给他的。不过——” “不过那是假的试题,对吗?”太子淡淡道。 “殿下果然足智多谋,草民一开始也没打算瞒过殿下。” 太子不置可否,并没有点出对方明显是在自己叫破她的女儿身后才改了主意。 “你对孤说这话,就不怕孤治你的罪吗?” “殿下不会的,因为这件事对殿下来说,也是一举两得。” 太子目光沉沉,岿然不动。 穆惜文乘胜追击道:“以殿下的聪慧,相信早已看出这所谓的舞弊案是怎么一回事了。如果真的惩治了徐大人、魏大人和一干学子,不仅冤枉无辜,更会遂了某些人的心愿。” 见太子还是不动如山,她直言道:“殿下确定要助长燕王的气势和实力?” 此话一出,太子的神色瞬间变了。 “你胆子倒是大,竟敢跟孤说这种话?” 第一百八十二章 魏解元,你可是有一个好娘子 “不过是求自保罢了。殿下,如今王家和易家明显偏向燕王,今日的计谋便是他们合谋坑害徐家与魏家。一旦徐、魏两家倒台,势必会助长王、易两家的实力,得势的也只有燕王。 但是,只要换种思路,马上就有不同截然不同的结局。易家是燕王的母族,天然倾向燕王,但王家却是完全可以争取的。 如今易知府泄题一事证据确凿,所有能窥见乡试试题的人中,只有王巡抚与他接触过,王巡抚想独善其身都没办法。 之前为了打压徐、魏两家,他们将这件事闹得很大,天下的文人绝不允许此事像几年前的会试舞弊案一样被轻轻揭过,必须得有人为此负责。而易知府,就是不二人选。” 见太子的目光开始严肃起来,她轻轻笑了笑,“当然,只有易知府担责恐怕还不够,王巡抚从二品的身份来做这个主谋就够格多了,毕竟,试题是从他那泄露出去的,不是吗?” 太子的眼神早已不复最初的淡然,他久久注视着面前的女子,良久,如清风拂面般笑了。 她的话术点到即止,但他也听出了对方隐藏的深意。 因为此案闹得太大,加上父皇的放纵,是一定要找个人顶罪的,从二品更牵涉其中的王振奎无疑是最佳人选。 此时,只要他稍稍引导一番,将王振奎从此案中移除,让易知府担下所有的罪名,不仅会重创燕王的势力,更能离间王、易两家的联盟,顺便还能收获王振奎对他的感激涕零。 如此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不知穆小姐为何这般针对易家呢?” “草民之前说了,不过是自保罢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易家一次次的枉顾律法,想要伤害我和我的家人、朋友,我也只能无奈反击了。” “哈哈,”太子开怀地笑了两声,忽然温柔地问道,“你与那名唤魏子隐的乡试解元是何关系?” 子隐? 看过无数本小说的穆惜文突然心中狂跳,太子这表情,这语气,他不会是对清纯毫不做作的她一见钟情了? 她当即忙不迭地回复:“解元魏子隐乃是民女的夫君。” 就让她快刀斩乱麻,无情地将太子刚刚萌发的情愫扼杀了! “难怪,”上面,太子还不知道穆惜文天马行空的脑子又在幻想啥东西,他神采奕奕地拍掌欢笑,“你们可真是一对妙人。” 穆惜文脑中犹如脱缰野马的思绪猝然一止,她有些尴尬地反问:“怎么说?” “你恐怕还不知道,今天就算你没跑这一趟,他们也会无罪释放。要不怎么说你们是夫妻呢,想的招数都一致。” 穆惜文还想继续问,但太子明显已经不想多说了。 “待你夫君归家后,你可以好好问问他。下去,孤也该去干正事了。” 穆惜文只好满腹心事地退下了。 此时,一片漆黑的牢房中,魏子隐四人迎来了一个看望者。 一头白须的方正中看着牢房内的四个得意门生,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 “如今还未结案,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你们舞弊,谁给那群狗官的胆子将你们收押的?你们可是堂堂正正的举人!” 徐文朗一见到方正中,当即大叫一声,扑到栅栏前,“呜呜呜,山长,我爹他们没事?” 方正中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怒火,“你放心,徐大人和魏大人好歹是朝廷命官,那群狗官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只是将他们关在屋内不许随意进出。” “那就好,那就好。”徐文朗放心地坐在了地上。 方正中狐疑地扫了四人一眼,如今已经身陷囹圄,但他们依旧十分冷静,就连胆子最小的苏冶,虽然面上带着一两分惊惶,但总体来说还是特别的平静。 “你们有什么脱罪的计划?可以告诉老夫,老夫替你们想办法。” 魏子隐冷静地摇头,“山长,学生并不是信不过您,只是这件事牵涉几大世家斗争,学生不愿将您牵扯其中。我早已想好应对之策了,您放心。” 方正中板起脸,“你们几个学生都不怕,老夫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有什么可怕的?老夫虽说这大半辈子资浅望轻,但好歹还是认识几个旧友。无论怎么说,也要让你们先离开这牢房。” 苏冶有些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山长,你真的相信我们吗?” “那是当然,你们是老夫的学生,什么秉性我还不知道吗?而且按你们的学识,中举不过有如探囊取物。” 徐文朗也不由握紧了方正中的手,“山长,呜呜呜,老爹让我来智孺书院进学真是正确,不然我怎么会认识这些生死与共的好友与您这种好山长啊!” 几人正在隔栏深情对望,一大群人突然涌进了牢房中。 人群中,身长玉立、兰枝玉树般的男子分外显眼。 “开门,如今案件已经查清,此案和徐大人、魏大人无关,这几个学子更是无辜。你们可以回去了。” 正拉着方正中的手深情“告白”的徐文朗一愣,然后一把甩开方正中的手,扑到太子跟前,兴奋地问:“我们可以出去了?” 太子含笑点头,“对,你们现在就可以出去了。”说完,转头看向魏子隐,“魏解元,你可是有一个好娘子。” 说完这句话,他就不带一片云彩的走了,徒留下震惊、茫然、受伤的几人。 徐文朗抖着手,用看负心汉的眼神,满是谴责的盯着魏子隐。 “你——你——你竟然成亲了吗?” 唐钦风和苏冶冶十分诧异,“魏兄,你?” 魏子隐淡定地推开徐文朗的手,“嗯,成亲了。” 闻言,徐文朗立马戏精附体一般,痛苦地滑落在地,“没想到我们的这段关系里,竟然充斥着欺骗和谎言。” 知道得意门生平安无事后,又重新恢复严厉的方正中哪里看得惯学生这种模样,当即就黑着脸给了徐文朗一脚。 “起来,成何体统!” 魏子隐看也不看他,跨出牢房就朝透着微光的前路走去。 一句淡然的话语从前方飘来:“我的娘子你们不是都见过了嘛,就是阿文,你们早就认识了。” 徐文朗瞬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面跃起。 “阿文?阿文!魏子隐你等等!”他挽起袖子就追了上去。剩下几人惊愕地互相看看,也跟在后面先行出了牢房。 第一百八十二章 魏解元,你可是有一个好娘子 “不过是求自保罢了。殿下,如今王家和易家明显偏向燕王,今日的计谋便是他们合谋坑害徐家与魏家。一旦徐、魏两家倒台,势必会助长王、易两家的实力,得势的也只有燕王。 但是,只要换种思路,马上就有不同截然不同的结局。易家是燕王的母族,天然倾向燕王,但王家却是完全可以争取的。 如今易知府泄题一事证据确凿,所有能窥见乡试试题的人中,只有王巡抚与他接触过,王巡抚想独善其身都没办法。 之前为了打压徐、魏两家,他们将这件事闹得很大,天下的文人绝不允许此事像几年前的会试舞弊案一样被轻轻揭过,必须得有人为此负责。而易知府,就是不二人选。” 见太子的目光开始严肃起来,她轻轻笑了笑,“当然,只有易知府担责恐怕还不够,王巡抚从二品的身份来做这个主谋就够格多了,毕竟,试题是从他那泄露出去的,不是吗?” 太子的眼神早已不复最初的淡然,他久久注视着面前的女子,良久,如清风拂面般笑了。 她的话术点到即止,但他也听出了对方隐藏的深意。 因为此案闹得太大,加上父皇的放纵,是一定要找个人顶罪的,从二品更牵涉其中的王振奎无疑是最佳人选。 此时,只要他稍稍引导一番,将王振奎从此案中移除,让易知府担下所有的罪名,不仅会重创燕王的势力,更能离间王、易两家的联盟,顺便还能收获王振奎对他的感激涕零。 如此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不知穆小姐为何这般针对易家呢?” “草民之前说了,不过是自保罢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易家一次次的枉顾律法,想要伤害我和我的家人、朋友,我也只能无奈反击了。” “哈哈,”太子开怀地笑了两声,忽然温柔地问道,“你与那名唤魏子隐的乡试解元是何关系?” 子隐? 看过无数本小说的穆惜文突然心中狂跳,太子这表情,这语气,他不会是对清纯毫不做作的她一见钟情了? 她当即忙不迭地回复:“解元魏子隐乃是民女的夫君。” 就让她快刀斩乱麻,无情地将太子刚刚萌发的情愫扼杀了! “难怪,”上面,太子还不知道穆惜文天马行空的脑子又在幻想啥东西,他神采奕奕地拍掌欢笑,“你们可真是一对妙人。” 穆惜文脑中犹如脱缰野马的思绪猝然一止,她有些尴尬地反问:“怎么说?” “你恐怕还不知道,今天就算你没跑这一趟,他们也会无罪释放。要不怎么说你们是夫妻呢,想的招数都一致。” 穆惜文还想继续问,但太子明显已经不想多说了。 “待你夫君归家后,你可以好好问问他。下去,孤也该去干正事了。” 穆惜文只好满腹心事地退下了。 此时,一片漆黑的牢房中,魏子隐四人迎来了一个看望者。 一头白须的方正中看着牢房内的四个得意门生,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 “如今还未结案,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你们舞弊,谁给那群狗官的胆子将你们收押的?你们可是堂堂正正的举人!” 徐文朗一见到方正中,当即大叫一声,扑到栅栏前,“呜呜呜,山长,我爹他们没事?” 方正中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怒火,“你放心,徐大人和魏大人好歹是朝廷命官,那群狗官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只是将他们关在屋内不许随意进出。” “那就好,那就好。”徐文朗放心地坐在了地上。 方正中狐疑地扫了四人一眼,如今已经身陷囹圄,但他们依旧十分冷静,就连胆子最小的苏冶,虽然面上带着一两分惊惶,但总体来说还是特别的平静。 “你们有什么脱罪的计划?可以告诉老夫,老夫替你们想办法。” 魏子隐冷静地摇头,“山长,学生并不是信不过您,只是这件事牵涉几大世家斗争,学生不愿将您牵扯其中。我早已想好应对之策了,您放心。” 方正中板起脸,“你们几个学生都不怕,老夫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有什么可怕的?老夫虽说这大半辈子资浅望轻,但好歹还是认识几个旧友。无论怎么说,也要让你们先离开这牢房。” 苏冶有些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山长,你真的相信我们吗?” “那是当然,你们是老夫的学生,什么秉性我还不知道吗?而且按你们的学识,中举不过有如探囊取物。” 徐文朗也不由握紧了方正中的手,“山长,呜呜呜,老爹让我来智孺书院进学真是正确,不然我怎么会认识这些生死与共的好友与您这种好山长啊!” 几人正在隔栏深情对望,一大群人突然涌进了牢房中。 人群中,身长玉立、兰枝玉树般的男子分外显眼。 “开门,如今案件已经查清,此案和徐大人、魏大人无关,这几个学子更是无辜。你们可以回去了。” 正拉着方正中的手深情“告白”的徐文朗一愣,然后一把甩开方正中的手,扑到太子跟前,兴奋地问:“我们可以出去了?” 太子含笑点头,“对,你们现在就可以出去了。”说完,转头看向魏子隐,“魏解元,你可是有一个好娘子。” 说完这句话,他就不带一片云彩的走了,徒留下震惊、茫然、受伤的几人。 徐文朗抖着手,用看负心汉的眼神,满是谴责的盯着魏子隐。 “你——你——你竟然成亲了吗?” 唐钦风和苏冶冶十分诧异,“魏兄,你?” 魏子隐淡定地推开徐文朗的手,“嗯,成亲了。” 闻言,徐文朗立马戏精附体一般,痛苦地滑落在地,“没想到我们的这段关系里,竟然充斥着欺骗和谎言。” 知道得意门生平安无事后,又重新恢复严厉的方正中哪里看得惯学生这种模样,当即就黑着脸给了徐文朗一脚。 “起来,成何体统!” 魏子隐看也不看他,跨出牢房就朝透着微光的前路走去。 一句淡然的话语从前方飘来:“我的娘子你们不是都见过了嘛,就是阿文,你们早就认识了。” 徐文朗瞬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面跃起。 “阿文?阿文!魏子隐你等等!”他挽起袖子就追了上去。剩下几人惊愕地互相看看,也跟在后面先行出了牢房。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只有你能救他 易府。 易嫣然趴在梳妆台上,悲痛万分地流着泪。 该怎么办?科举舞弊案竟然牵连到爹爹和夫君身上去了,她该怎么办? 出嫁前,爹为她如珠如宝;出嫁后,夫君也对他万般宠爱。如今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出了事,这可叫她该怎么办? 正在她茫然失措中,门外突然响起丫鬟惊喜的声音。 “小姐,佩云小姐来了。” 易嫣然惊喜地扬起头,连眼泪都顾不上擦,一把就打开了房门。 门外,穿着梅花纹绣花长裙的王佩云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易嫣然瞬间就感觉看到了主心骨,飞扑上前一把抱住王佩云的腰,哭诉道:“佩云,你终于回来了!” 王佩云怜爱地抱住易嫣然,“我刚从燕州出来,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易嫣然又开始痛苦的抽泣起来,“该怎么办啊?佩云。” “嫣然,现在你需要多保重身体,不要苦了,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我也不想哭,可是一想到爹爹和夫君,我——” “唉,”王佩云十分悲痛的叹息一声,“干爹可真是糊涂,明明兄长就有举人之才,乡试中举是不庸置疑的事,他偏偏要为了面子做出这样的事。” 易嫣然有些怔愣,呆呆地看着王佩云。 王佩云俯下身,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衣裳,轻轻在她耳畔说:“嫣然,你可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一下。” “佩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不想你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如今干爹涉嫌科举舞弊罪证确凿,即便是燕州那边的易家出手都救不了他。 但兄长不一样,他只是被牵连的罢了,舞弊一事他并不知情。 如果没有干爹干的这些事,现在你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凭借兄长的才能,成为解元也不是难事。” 易嫣然有一瞬的失神,似乎在恍惚间看到了夫君考中解元春风得意的模样,爹爹、娘亲则站在一旁,欣慰地看着夫君。 下一秒,王佩云的话便毫不留情地将她拉回了现实。 “——可惜,如今兄长也和干爹一样面临着牢狱之灾,甚至可能被斩首示众。” “不!”她捂着脸痛苦地嘶吼了一声。 “嫣然,你想救兄长吗?” 她瞬间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王佩云的双手,“佩云,你有办法救爹爹和夫君吗?求你救救他们!求求你了!” “他们两人只能救一个。” 王佩云似乎看不见易嫣然陡然血色全失的脸蛋,继续道:“而且不是我救,是你救,现在只有你能救兄长。 我之前说了,这一切的主谋都是干爹,只要干爹愿意担下一切责任,表明所有的事都和兄长无关,那兄长自然能无罪释放。” 易嫣然哆嗦着嘴唇,眼眶中瞬间涌上眼泪。她惶然地看着王佩云,似乎不认识对方了一般。 王佩云却反手死死抓住她的手。“嫣然,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干爹这么疼你,如果是你去劝他,他为了你的未来,为了你肚子里的外孙,肯定会愿意的。” 见易嫣然还是只会呆呆地看着自己流泪,王佩云的语气冷了一点,“难道你真的要看着兄长因为被干爹牵连而身首异处吗?以后你孤儿寡母,可该怎么活?” 易嫣然浑身一震,失神的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她甚至连自己都养不活,可该怎么养活她和夫君的孩子? 见她神色震动,王佩云终于笑了,“但是,救下兄长后就不一样了。他这么有才华,考上举人是迟早的事。便是独占鳌头,成为状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再说了,还有我呢。这次去燕州,我和太原王氏的人搭上了关系。王老太君和我一见如故,将我认做了义女,从此以后,我便是太原王氏的人了。 有我和哥哥在,谁敢欺负你?你放心,就算干爹去了,我们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到时候,我们去燕州,离开这悲痛之地,一切都重新开始。” 易嫣然抓着衣襟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无力的散开。 徐文朗几人追着魏子隐出了牢房,路上,许多人都关切地问他们“几位老爷,你们没事?” 更有一些文人神色怪异地看着他们,偶尔几人冲他们扔下一句“抱歉,是我识人不清,冤枉好人”就跑掉了。 可态度可谓是和他们被关进牢房前截然不同。徐文朗有心想问发生了啥事,但最前面的魏子隐脚步不停,他们也只好跟着赶路。 一跨进悠然居,他们便看见了正在屋内焦急踱步的穆惜文。 “阿隐!”一瞧见魏子隐,穆惜文当即跳起来,飞奔到门口一把抱住了他。 “你们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魏子隐伸手紧紧抱住她,手指穿插过黑发,“抱歉阿文,让你担心了。” 身后,徐文朗看得酸气连天,忍不住冷哼一声,“看他们这腻腻歪歪的样子,我是瞎了眼才没看出来阿文是个女子。” 这话惊醒了穆惜文,她抬头一看,才惊喜地说:“呀,徐兄、唐兄、苏兄,你们也来了啊!” “哼!”徐文朗不爽地坐下,阴阳怪气道,“我们算什么呀,阿文姑娘还是抱着魏兄多说几句话。” 她又惊又疑地望向魏子隐,魏子隐低低笑了一声,拉着她的手也坐下。 “他们已经知道你是我的娘子的事了,现在怪我们瞒着他们呢。” 虽然魏子隐说的没错,但穆惜文却感觉自己的脸颊已经可以媲美几日前在海上看到的落日红霞了。 她咳嗽了一声,干巴巴地解释道:“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只是你们知道,我总是在外面做生意,要接触很多三教九流的人,男装视人要方便很多。” 唐清风和苏冶一脸理解,唯有徐文朗还有些生闷气。 “哎呀,对不起嘛。” “哼,算了,这,你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徐文朗别别扭扭地说完,又马上一脸好奇地追问道:“阿文,你是跑去和太子说了什么吗?为什么他今天突然来放了我们,还对阿隐说他有一个好娘子。” 穆惜文便将自己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你们还不知道,易知府已经被下狱了,还有王忠宪。因为这次的事闹得太大,我看他们恐怕会被斩首示众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只有你能救他 易府。 易嫣然趴在梳妆台上,悲痛万分地流着泪。 该怎么办?科举舞弊案竟然牵连到爹爹和夫君身上去了,她该怎么办? 出嫁前,爹为她如珠如宝;出嫁后,夫君也对他万般宠爱。如今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出了事,这可叫她该怎么办? 正在她茫然失措中,门外突然响起丫鬟惊喜的声音。 “小姐,佩云小姐来了。” 易嫣然惊喜地扬起头,连眼泪都顾不上擦,一把就打开了房门。 门外,穿着梅花纹绣花长裙的王佩云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易嫣然瞬间就感觉看到了主心骨,飞扑上前一把抱住王佩云的腰,哭诉道:“佩云,你终于回来了!” 王佩云怜爱地抱住易嫣然,“我刚从燕州出来,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易嫣然又开始痛苦的抽泣起来,“该怎么办啊?佩云。” “嫣然,现在你需要多保重身体,不要苦了,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我也不想哭,可是一想到爹爹和夫君,我——” “唉,”王佩云十分悲痛的叹息一声,“干爹可真是糊涂,明明兄长就有举人之才,乡试中举是不庸置疑的事,他偏偏要为了面子做出这样的事。” 易嫣然有些怔愣,呆呆地看着王佩云。 王佩云俯下身,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衣裳,轻轻在她耳畔说:“嫣然,你可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一下。” “佩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不想你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如今干爹涉嫌科举舞弊罪证确凿,即便是燕州那边的易家出手都救不了他。 但兄长不一样,他只是被牵连的罢了,舞弊一事他并不知情。 如果没有干爹干的这些事,现在你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凭借兄长的才能,成为解元也不是难事。” 易嫣然有一瞬的失神,似乎在恍惚间看到了夫君考中解元春风得意的模样,爹爹、娘亲则站在一旁,欣慰地看着夫君。 下一秒,王佩云的话便毫不留情地将她拉回了现实。 “——可惜,如今兄长也和干爹一样面临着牢狱之灾,甚至可能被斩首示众。” “不!”她捂着脸痛苦地嘶吼了一声。 “嫣然,你想救兄长吗?” 她瞬间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王佩云的双手,“佩云,你有办法救爹爹和夫君吗?求你救救他们!求求你了!” “他们两人只能救一个。” 王佩云似乎看不见易嫣然陡然血色全失的脸蛋,继续道:“而且不是我救,是你救,现在只有你能救兄长。 我之前说了,这一切的主谋都是干爹,只要干爹愿意担下一切责任,表明所有的事都和兄长无关,那兄长自然能无罪释放。” 易嫣然哆嗦着嘴唇,眼眶中瞬间涌上眼泪。她惶然地看着王佩云,似乎不认识对方了一般。 王佩云却反手死死抓住她的手。“嫣然,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干爹这么疼你,如果是你去劝他,他为了你的未来,为了你肚子里的外孙,肯定会愿意的。” 见易嫣然还是只会呆呆地看着自己流泪,王佩云的语气冷了一点,“难道你真的要看着兄长因为被干爹牵连而身首异处吗?以后你孤儿寡母,可该怎么活?” 易嫣然浑身一震,失神的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她甚至连自己都养不活,可该怎么养活她和夫君的孩子? 见她神色震动,王佩云终于笑了,“但是,救下兄长后就不一样了。他这么有才华,考上举人是迟早的事。便是独占鳌头,成为状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再说了,还有我呢。这次去燕州,我和太原王氏的人搭上了关系。王老太君和我一见如故,将我认做了义女,从此以后,我便是太原王氏的人了。 有我和哥哥在,谁敢欺负你?你放心,就算干爹去了,我们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到时候,我们去燕州,离开这悲痛之地,一切都重新开始。” 易嫣然抓着衣襟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无力的散开。 徐文朗几人追着魏子隐出了牢房,路上,许多人都关切地问他们“几位老爷,你们没事?” 更有一些文人神色怪异地看着他们,偶尔几人冲他们扔下一句“抱歉,是我识人不清,冤枉好人”就跑掉了。 可态度可谓是和他们被关进牢房前截然不同。徐文朗有心想问发生了啥事,但最前面的魏子隐脚步不停,他们也只好跟着赶路。 一跨进悠然居,他们便看见了正在屋内焦急踱步的穆惜文。 “阿隐!”一瞧见魏子隐,穆惜文当即跳起来,飞奔到门口一把抱住了他。 “你们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魏子隐伸手紧紧抱住她,手指穿插过黑发,“抱歉阿文,让你担心了。” 身后,徐文朗看得酸气连天,忍不住冷哼一声,“看他们这腻腻歪歪的样子,我是瞎了眼才没看出来阿文是个女子。” 这话惊醒了穆惜文,她抬头一看,才惊喜地说:“呀,徐兄、唐兄、苏兄,你们也来了啊!” “哼!”徐文朗不爽地坐下,阴阳怪气道,“我们算什么呀,阿文姑娘还是抱着魏兄多说几句话。” 她又惊又疑地望向魏子隐,魏子隐低低笑了一声,拉着她的手也坐下。 “他们已经知道你是我的娘子的事了,现在怪我们瞒着他们呢。” 虽然魏子隐说的没错,但穆惜文却感觉自己的脸颊已经可以媲美几日前在海上看到的落日红霞了。 她咳嗽了一声,干巴巴地解释道:“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只是你们知道,我总是在外面做生意,要接触很多三教九流的人,男装视人要方便很多。” 唐清风和苏冶一脸理解,唯有徐文朗还有些生闷气。 “哎呀,对不起嘛。” “哼,算了,这,你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徐文朗别别扭扭地说完,又马上一脸好奇地追问道:“阿文,你是跑去和太子说了什么吗?为什么他今天突然来放了我们,还对阿隐说他有一个好娘子。” 穆惜文便将自己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你们还不知道,易知府已经被下狱了,还有王忠宪。因为这次的事闹得太大,我看他们恐怕会被斩首示众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宿命 “嘶——”徐文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很快又大仇得报般,“活该!还想陷害我们!” “王忠宪应该没事。”魏子隐突然开口,“我回来时听到有百姓在说神医回来了,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人应该就是王佩云。她回来了,一定会想办法救王忠宪。只要易知府担下一切罪责,王忠宪是可以逃过死罪的。” “王佩云回来了?”穆惜文心中陡然升起宿命般的感觉。 她们二人之间,兜兜转转,总是在对抗着。虽然这几次她们都是暗中出手,但她知道,她们之间,总会有正面交锋的一天。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徐文朗左右看看,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进屋后一直充当隐形人的方正中开口了: “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呢?” 场内几人都将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方正中捋了捋胡须,一本正经道:“成为举人并不是你们的终点,老夫看得出来你们都非池中物。既然如此,也该早早准备进学一事。 虽然老夫很想把你们继续留在智儒书院,但这无疑是会耽误你们。对你们来说,去燕州进学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听这话,徐文朗立马忘了之前要说的话,转头深情满满地看着方正中,“不,山长,我要当您一辈子的学生。” 虽然油嘴滑舌的,但被学生们忌惮、畏惧了大半辈子的方正中也还是难得放柔了自己严肃的脸。 “能教出你们几个学生来,是老夫的骄傲。就算老夫百年之后,也没什么遗憾了。” 方正中的神色有些怅惘。 他是个真正的孤家孤人,父母早早去世,他前半辈子寒窗苦读,后来得中进士后又因为看不惯官场的阴暗愤而辞官归隐。 后来兴建了智儒书院,一心想着教书育人,不过他严苛、守旧、古板的性子还是让众多学生对他望而生畏。 他将自己的大半的财富、精力和人生都投入到书院中去,至今也没有成亲,更没有一子半女。 能看到书院的学生成才,他便犹如看到自己的孩子成才一样。 看着两鬓染满风霜的方正中,想到之前在牢房中他全身心的信任,唐钦风突然开口:“山长,如果您不嫌弃,学生愿拜您为师。” 尤在怅惘中的方正中双手一颤。 “对啊对啊!”徐文朗兴奋拍手,“我也想拜您为师!山长,您就答应!” 魏子隐和苏冶对视一眼,也同时开口:“山长,我们想拜你为师!” 方正中嗫嚅了几下嘴唇,抑制不住地潸然泪下。“好,好——” 穆惜文在一旁欣慰地看着这一幕,“我去给你们准备拜师宴。” 在这个世界,老师一词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说出口的。 天地君亲师,老师是比夫子更加亲近的存在,相当于半父,对于方山长这种无儿无女的人来说,认下的学生更相当于以后会为他养老送终、焚香祭拜的后人。 如此一来,拜师宴自然不能随便,穆惜文张罗悠然居的大厨炒了好几个招牌菜,更端来了特制的用灵泉浸泡的葡萄酒。 宴席上,最会说话的徐文朗和嘴甜的苏冶将严肃地方正中哄得开怀大笑,魏子隐和唐钦风虽然性子内敛一些,但也时常照顾着老师,亲自为他布菜。 因为心情大好,方正中也陪着几人多喝了几杯酒。 又是一杯酒下肚,他说道:“既然你们拜了我做老师,那我就更要为你们的未来负责了。你们去国子监,去燕州,那里才是你们年轻人的天地。” 徐文朗不太愿意,他好不容易逃离了老爹的管教,又在这认识了这么多至交好友,更拜了老师,哪能就这么离开? 但魏子隐却突然敬了方正中一杯酒,说:“是,学生也有此打算。” 方正中欣慰点头,“这就对了,去国子监,好好施展你们一身的才华,用你们的品格、抱负、心性,去改变这个国家,改变朝廷,不要像老师我一样——” “老师为大魏教导出了我们这几个英年才俊,便是天大的功劳!” 徐文朗适时的奉承消解了方正中心中的忧愁,他哈哈一笑,“也对,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既然你们要去国子监了,那为师便为你们取一表字。虽然你们还未及弱冠,但有个表字出门在外也方便许多。” 他细细打量着魏子隐,“子隐……子隐……,便叫你景明,寓意明理睿智,前途光明。” 魏子隐拱手行礼:“谢老师赐字。” “我呢我呢?”徐文朗什么热闹都想凑。 “你的话……唤你鸿渐,你爹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锐意进取,振翅高飞。” “钦风便取含章二字,含章可贞,知光大也。” “苏冶胆子小,为师便希望你能活得畅快,为你取‘乐天’二字。” “多谢老师赐字!” 一场宾客尽欢的宴席从中午持续到晚上才结束,几人扶着醉酒的方正中回屋去睡觉。 穆惜文锤了锤肩膀,也准备回房睡觉,脑中却突兀响起444的声音。 【恭喜宿主,第二十二关主线任务顺利通关,奖励1000积分。】 她十分诡异地就联想到了出海带回来的那些农作物。 “对哦,我可以将这些农作物交给太子,不仅可以借住他的手在全国范围内宣传这些农作物,扩大粮食产量以应对明年的饥荒;更可以趁机扩大太子的声望,给燕王找点事干;还可以卖太子一个人情。这么好的法子我怎么现在才想到呢?” 她一脸懊恼地锤头,于是第二天天一亮,她便趁着太子还没返回,又去见了太子一面。 返回悠然居时,徐文朗已经去见了他爹一面,并幸运地挨了一顿痛骂后圆润地滚了回来,此时,他正瘫倒在桌子上哀嚎。 听到穆惜文和魏子隐在商量回西河村看望父母,他立马举手彰显存在感:“我我我,我也想去。国子监入学考试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我们也闲得慌,景明、阿文,我们还没去你家乡看看呢,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唐钦风和苏冶也看了过来,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的眼神却说明了他们的想法和徐文朗是一致的。 穆惜文和魏子隐对视一眼,“行,那你们就一起去我的家乡看看。正好这个季节赵庄村那边开满了满山的桂花、茉莉、木芙蓉和三角梅,好像花海一般,美极了。” “好耶!” 在徐文朗的强烈建议下,五人骑上骏马返回西河村。 夕阳下,他们的背影被拉得长长的。一只威风凛凛的海东青时上时下,在空中肆意飞翔着。 伴着孤雁和落日,几道飞驰的身影渐渐远去,只能远远听见高空上偶尔传来的尖锐鸟叫声。 夕阳即将落幕,但属于他们的波澜壮阔的人生,却才刚刚开始。 【发布第二十三关主线任务——解除太子身上的奇毒。任务完成,世界修复进度将达到60,任务失败,宿主将体验五内俱焚、百毒缠身的痛苦,持续时间,一百日。】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宿命 “嘶——”徐文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很快又大仇得报般,“活该!还想陷害我们!” “王忠宪应该没事。”魏子隐突然开口,“我回来时听到有百姓在说神医回来了,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人应该就是王佩云。她回来了,一定会想办法救王忠宪。只要易知府担下一切罪责,王忠宪是可以逃过死罪的。” “王佩云回来了?”穆惜文心中陡然升起宿命般的感觉。 她们二人之间,兜兜转转,总是在对抗着。虽然这几次她们都是暗中出手,但她知道,她们之间,总会有正面交锋的一天。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徐文朗左右看看,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进屋后一直充当隐形人的方正中开口了: “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呢?” 场内几人都将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方正中捋了捋胡须,一本正经道:“成为举人并不是你们的终点,老夫看得出来你们都非池中物。既然如此,也该早早准备进学一事。 虽然老夫很想把你们继续留在智儒书院,但这无疑是会耽误你们。对你们来说,去燕州进学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听这话,徐文朗立马忘了之前要说的话,转头深情满满地看着方正中,“不,山长,我要当您一辈子的学生。” 虽然油嘴滑舌的,但被学生们忌惮、畏惧了大半辈子的方正中也还是难得放柔了自己严肃的脸。 “能教出你们几个学生来,是老夫的骄傲。就算老夫百年之后,也没什么遗憾了。” 方正中的神色有些怅惘。 他是个真正的孤家孤人,父母早早去世,他前半辈子寒窗苦读,后来得中进士后又因为看不惯官场的阴暗愤而辞官归隐。 后来兴建了智儒书院,一心想着教书育人,不过他严苛、守旧、古板的性子还是让众多学生对他望而生畏。 他将自己的大半的财富、精力和人生都投入到书院中去,至今也没有成亲,更没有一子半女。 能看到书院的学生成才,他便犹如看到自己的孩子成才一样。 看着两鬓染满风霜的方正中,想到之前在牢房中他全身心的信任,唐钦风突然开口:“山长,如果您不嫌弃,学生愿拜您为师。” 尤在怅惘中的方正中双手一颤。 “对啊对啊!”徐文朗兴奋拍手,“我也想拜您为师!山长,您就答应!” 魏子隐和苏冶对视一眼,也同时开口:“山长,我们想拜你为师!” 方正中嗫嚅了几下嘴唇,抑制不住地潸然泪下。“好,好——” 穆惜文在一旁欣慰地看着这一幕,“我去给你们准备拜师宴。” 在这个世界,老师一词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说出口的。 天地君亲师,老师是比夫子更加亲近的存在,相当于半父,对于方山长这种无儿无女的人来说,认下的学生更相当于以后会为他养老送终、焚香祭拜的后人。 如此一来,拜师宴自然不能随便,穆惜文张罗悠然居的大厨炒了好几个招牌菜,更端来了特制的用灵泉浸泡的葡萄酒。 宴席上,最会说话的徐文朗和嘴甜的苏冶将严肃地方正中哄得开怀大笑,魏子隐和唐钦风虽然性子内敛一些,但也时常照顾着老师,亲自为他布菜。 因为心情大好,方正中也陪着几人多喝了几杯酒。 又是一杯酒下肚,他说道:“既然你们拜了我做老师,那我就更要为你们的未来负责了。你们去国子监,去燕州,那里才是你们年轻人的天地。” 徐文朗不太愿意,他好不容易逃离了老爹的管教,又在这认识了这么多至交好友,更拜了老师,哪能就这么离开? 但魏子隐却突然敬了方正中一杯酒,说:“是,学生也有此打算。” 方正中欣慰点头,“这就对了,去国子监,好好施展你们一身的才华,用你们的品格、抱负、心性,去改变这个国家,改变朝廷,不要像老师我一样——” “老师为大魏教导出了我们这几个英年才俊,便是天大的功劳!” 徐文朗适时的奉承消解了方正中心中的忧愁,他哈哈一笑,“也对,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既然你们要去国子监了,那为师便为你们取一表字。虽然你们还未及弱冠,但有个表字出门在外也方便许多。” 他细细打量着魏子隐,“子隐……子隐……,便叫你景明,寓意明理睿智,前途光明。” 魏子隐拱手行礼:“谢老师赐字。” “我呢我呢?”徐文朗什么热闹都想凑。 “你的话……唤你鸿渐,你爹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锐意进取,振翅高飞。” “钦风便取含章二字,含章可贞,知光大也。” “苏冶胆子小,为师便希望你能活得畅快,为你取‘乐天’二字。” “多谢老师赐字!” 一场宾客尽欢的宴席从中午持续到晚上才结束,几人扶着醉酒的方正中回屋去睡觉。 穆惜文锤了锤肩膀,也准备回房睡觉,脑中却突兀响起444的声音。 【恭喜宿主,第二十二关主线任务顺利通关,奖励1000积分。】 她十分诡异地就联想到了出海带回来的那些农作物。 “对哦,我可以将这些农作物交给太子,不仅可以借住他的手在全国范围内宣传这些农作物,扩大粮食产量以应对明年的饥荒;更可以趁机扩大太子的声望,给燕王找点事干;还可以卖太子一个人情。这么好的法子我怎么现在才想到呢?” 她一脸懊恼地锤头,于是第二天天一亮,她便趁着太子还没返回,又去见了太子一面。 返回悠然居时,徐文朗已经去见了他爹一面,并幸运地挨了一顿痛骂后圆润地滚了回来,此时,他正瘫倒在桌子上哀嚎。 听到穆惜文和魏子隐在商量回西河村看望父母,他立马举手彰显存在感:“我我我,我也想去。国子监入学考试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我们也闲得慌,景明、阿文,我们还没去你家乡看看呢,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唐钦风和苏冶也看了过来,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的眼神却说明了他们的想法和徐文朗是一致的。 穆惜文和魏子隐对视一眼,“行,那你们就一起去我的家乡看看。正好这个季节赵庄村那边开满了满山的桂花、茉莉、木芙蓉和三角梅,好像花海一般,美极了。” “好耶!” 在徐文朗的强烈建议下,五人骑上骏马返回西河村。 夕阳下,他们的背影被拉得长长的。一只威风凛凛的海东青时上时下,在空中肆意飞翔着。 伴着孤雁和落日,几道飞驰的身影渐渐远去,只能远远听见高空上偶尔传来的尖锐鸟叫声。 夕阳即将落幕,但属于他们的波澜壮阔的人生,却才刚刚开始。 【发布第二十三关主线任务——解除太子身上的奇毒。任务完成,世界修复进度将达到60,任务失败,宿主将体验五内俱焚、百毒缠身的痛苦,持续时间,一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