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本是娇娇儿》 第1章 醒来 头疼,恶心,难受。 宋辞闻着鼻尖熟悉中透着寡淡的味道,“哇”地一声吐了。 接着,耳边传来一道震天响的哭嚎声。 “我的儿,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扔下娘可怎么活啊。” 宋辞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头发灰白面容憔悴的乡下妇人愣住了。 这人谁啊? 瞧着宋辞发愣,妇人忍不住整个人扑了上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哭嚎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啊?” 妇人身上浓烈的油腥味直冲鼻尖,宋辞眼风里瞥见放在床头的那碗阳春面胃里一阵翻滚。 她一把推开妇人,趴在床头再次哇哇大吐起来。 “阿词,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妇人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宋辞听着这人称呼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哆哆嗦嗦地抬手打翻了那碗阳春面,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这是人吃的东西?” 随着一声脆响,屋子里陡然一静。 宋辞看着自己粗壮的手腕,顿时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啊? 她虽养尊处优却也身材纤细,这粗壮的手腕子是要去和男人相扑吗? 宋辞推开妇人便往镜子前头扑,可那镜子却不是她往日用的那块双鸾花鸟镜,而是连人影都瞧不分明的破镜子。 可即便是块破镜子,她也已经看到了镜子里头的那张脸竟几乎盛不下。 这不是她! 这怎么可能是她呢? 她怎么能是这幅鬼样子? 她堂堂镇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怎么会是这么一个肥婆? 宋辞欲哭无泪,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颤巍巍地转过身去看着这屋子的陈设。 这绝不是镇国公府。 这个屋子连她房中三等丫鬟的卧房都比不上,上上下下明晃晃写着“寒酸”二字。 她咽了咽唾沫,颤微微地走向那扇摇摇欲坠的屋门。 她抬着手,看着有她从前三个手腕那么粗壮的腕子哆哆嗦嗦竟是没了勇气开门。 身后的妇人还在喋喋不休:“阿词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别吓唬娘啊,阿词你……” “阿、阿辞?”宋辞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妇人点头,眼底浮起一丝惊慌。 宋辞更是惊恐,索性夺门而出。 恰好此时有人打院子外头进来,院门随着宋辞的目光“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宋辞眼睁睁瞧着走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汉子,一见着她眼眶就先红了。 宋辞骇极,后背死死贴在门框上。 汉子愣了楞,抬起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缩了回去。 “醒了,醒了就好啊。”汉子搓了搓手,“阿词往后可不能这样吓唬人了,你想要嫁给那个外来户,哥哥和娘去给你说合就是了,哪能为了个男人就寻死觅活的?” 宋辞眨了眨眼,男人?什么男人? 这都是些什么人?她这到底是在哪儿?她到底怎么了,她……是谁? 僵持间,宋辞身后的妇人快步走出来扯着汉子往一旁去了。 两个不知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汉子深深地看了宋辞一眼,满脸愁云的出了门。 妇人拉着宋辞回屋,可宋辞实在见不得那一碗阳春面,只消一眼她就觉得五脏六腑搅得她不得安宁。 妇人无奈,只好和宋辞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儿啊,娘知道你喜欢那个外来户,可那个外来户除了有副皮囊还有什么?谁承想你竟这样想不开,宁死也要嫁给他。”妇人说着,那目光还似是无意一般从宋辞的肚子上瞥了一眼,接着就叹了口气,“儿啊,其实你姨母家的表兄待你一直很好,若是……我想着……” “娘,我把那外来户带来了。”妇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汉子就回来了。 紧随他而来的男人剑目星眉俊朗无双,通身气派与这小小的靠山村格格不入。 他紧皱眉头对着院子里的人抱了抱拳:“大郎兄,梁婶,在下说过多次,在下与宋姑娘无缘,还望……” “我要嫁给他。”宋辞猛地站了起来。 第2章 她的人 “外来……安老三,我家妹子中意你,你不要不识抬举。”宋大郎一把按在了男人的肩上,愣是将男人按了个趔趄。 宋辞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始终紧绷的一根弦儿一下子也松了下来。 安老三? 亏他想的出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便是化成了灰她也认得。 这分明是一年前就在京城销声匿迹的定北王薛安。 这个人,本就该是她的夫君。 无论她是镇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还是这靠山村的乡野村姑,薛安都只能是她宋辞的男人。 她目光灼灼地将薛安盯着,得到的却只是一个无比厌恶的眼神。 宋辞心想: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对送到眼前的美色都能无动于衷。 宋辞由衷地想要为他鼓掌。 可双手抬起,她才突然想到自己如今这幅皮囊着实与美色没什么关系。 她的脸色霎时黯然了许多。 谁知这模样落在了宋大郎眼中,便是自家妹子被这个外来户再一次拒绝黯然神伤。 宋大郎一撸袖子就冲到了男人面前迎面就是一拳。 薛安没想到宋大郎会突然发难,一时躲得有些仓促。 宋家的热闹在靠山村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这边的动静不多时就引得乡亲们将宋家的院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梁氏瞧着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瞧热闹的人群,登时一拍大腿在地上嚎了起来:“安老三这个挨天杀的外来户啊,糟蹋了我家阿词就撒手不管他不是个男人啊。可怜我家阿词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就这么想不开投了河啊,我们老宋家也没有别的乞求,就想着我家阿词能够好好活着。可谁知道……谁知道阿词她肚子里有了这个外来户的孽种啊!” “什么?”宋辞一脸懵逼。 薛安也愣住了,脸上结结实实挨了宋大郎一拳头。 “你们是不是搞错……” 梁氏一骨碌爬起来捂住了宋辞的嘴,“娘知道,你放心,娘一定让你如愿以偿。” 梁氏说完,就硬生生将宋辞往屋里拖。 可那屋子里挥散不去的阳春面味儿令宋辞又是一阵恶心。 众目睽睽之下,宋辞忍无可忍“哇”地一声,又吐了。 这一下倒像是坐实了她肚子里揣了个崽的消息,靠山村的人一时间将薛安围了个结结实实。 宋辞几次想要出去解释,都是梁氏拦住:“你不是一门心思就想嫁给那个男人吗?你现在若是出去了,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梁氏的意思很明白,若不使些手段,就凭她如今这幅皮囊,想要得到薛安的青睐,难度无异于上青天。 宋辞一时犹豫起来:“我与他,就不能是两情相悦吗?” 梁氏叹了口气:“虽说安谨之是个外来户,可他那张脸在咱们靠山村和哪个姑娘两情相悦不来?你虽然也不差,可到底……阿词,我瞧着他身手倒也不错,作为咱们靠山村数一数二的好猎手,往后你嫁过去定然也是能吃香喝辣。” 安谨之?宋辞怔了怔,咧嘴笑了起来,他果然是薛安。 薛安,字谨之。 这个人,她要定了。 第3章 强扭的瓜 她双眼放光,冲着梁氏再不犹豫地点了头。 虽说她还闹不清楚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为何自己一睁眼就到了这靠山村,成了这幅样子。但她清楚,那碗阳春面绝对有问题。 她想要弄清楚镇国公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能抱牢了薛安这棵大树。 她暗暗做了决定,一抬头就撞进了梁氏深沉的眸光中。 她说:“真想不到,一眨眼我的儿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在梁氏的絮叨中,宋辞倒也拼凑出了宋词这短暂的一生。 宋词自小就是被家里捧在掌心娇养着长大的小姑娘,仗着母亲和兄长的疼爱,在靠山村里几乎是横着走。 自然,她被娇惯出来的体型也的确适合横着走。 一年前,薛安化名安谨之来到了靠山村,靠着自己出众的皮囊快速俘获了宋词的芳心。 宋词发誓非他不嫁,最后闹到了投河。 再一睁眼,宋辞就成了宋词。 她叹了口气,听着外头终于停歇下来的安静,抬手按上飞快跳动的心口:阿词,从今往后,我就是你,我定要我们如愿以偿。 “阿词!成了!”宋大郎忽的推门而入,满脸抑制不住的欢喜。 许是担心安谨之反悔,宋家手脚麻利地打扮好了宋词,当晚就将两人送进了洞房。 宋词有些激动。 屋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一双皂靴停在宋词眼前。 紧接着响起的是安谨之冷得骇人的声音:“宋姑娘可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这瓜甜不甜,总得扭下来尝过才知道,你说是不是?”宋词抬头,隔着盖头冲着他咧了咧嘴,“谨之,咱们先睡觉。” “不知廉耻!”安谨之怒骂一声,甩袖就走。 宋词却一下子松了口气,连忙自己掀了盖头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她能够这么顺利地嫁过来也算是老天保佑了。 她相信安谨之终有一日会恢复他定北王的身份,到那个时候他一定回京城。 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与他搞好关系,化解他对宋词的抵触,如此才能方便行事。 还没等宋词想到策略,安谨之去而复返。 宋词瞧着他比先前离开时还要难看的脸色,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安谨之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躺到了床上紧闭双眼,并不理会宋词。 宋词支着下巴,盯着安谨之看了半天,蹭蹭蹭地也蹿上了床。 “吱——” “哐啷——” 两人身下的床顿时四分五裂。 安谨之铁青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宋词。 宋词低着头亦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肥硕的身躯,震惊无比。 这身段居然把床给压塌了? 门外却隐约传来了熟悉的叫好声,宋词看了安谨之一眼,感觉自己悟了。 她叹了口气,飞快地爬起来开了门,宋大郎等人还没来得及退回去,一下子全都趴到了地上。 宋大郎飞快地扫了一眼屋里,接着就愣住了:“床都塌了,你们这么激烈的么?” 话音刚落,他便察觉两人衣裳无比整齐,顿时一愣。 宋词无语望苍天:“我太重,把床压塌了,大哥有功夫听墙角看热闹不如先帮着我们家修修床?” 第4章 这是谋杀啊 宋大郎顿时痛心疾首,双手笼住宋词粗壮的手腕,不住地感叹:“先前让你少吃点,你总觉得是要害你,如今可知道吃多了有时候也是罪过了?” 梁氏恨恨地瞪了男人一眼:“阿词能吃是福,怎么能说是罪过呢?” 宋大郎叹气:“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宋词,你自己强求来的姻缘,强求来的男人,强求来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被你自己毁了!” 梁氏听宋大郎这么一说,顿时也痛心疾首起来。 宋词无奈望苍天,这身板也不是她想要的啊。 在洞房花烛夜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也很尴尬啊。 宋词这一尴尬,扭头就看见了安谨之的脸。 那是怎样平静无波又带着一丝愤懑的脸啊,宋词愣愣地看着他,直到耳边寂静无声。 好一会儿,安谨之才不耐烦地挑了挑眉:“都看着我做什么?” “这里左右是住不成了,你们小两口今儿就先回家去住。”宋大郎摸了摸后脑勺,试探着说了一句。 安谨之冷哼:“不必。” 宋词一向会看人脸色,连忙推着母亲和大哥出了门。 梁氏一脸担忧地看着她:“阿词,不行就先回家,你怎么能跟着这么个野蛮的男人在这种地方?”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母亲放心,阿词心里有数。”宋词冲着梁氏咧了咧嘴,端的一脸的胸有成竹。 梁氏和宋大郎到底也不好在继续留在安谨之的地盘上,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宋词叹了口气,扭头回到屋里便见安谨之已经在地上打好了地铺并且背对着她睡了下来。 宋词凑过去挤了挤。 安谨之不动如山。 宋词顿觉一股悲愤涌上心头,突然冲到了那一堆废木头上。 安谨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睡一压就踏的床板?诚然她如今这幅身躯沉重了许多,可也万万到不了这个地步。 宋词只看了一会儿,便在几块木头上看到了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她冷笑一声,毫不心软地将木头扔到了安谨之的头上。 “你做什么?”安谨之紧绷着嘴角,拳头握在身侧,仿佛下一刻就要挥到宋词身上似的。 宋词也来了脾气:“安谨之,你不想娶我不娶便是,娶了我又想着谋杀我,你是真以为这靠山村里的人就奈何不了你了吗?” “胡搅蛮缠。”安谨之翻了个身,不再理会宋词。 宋词立时上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还有完没完?”安谨之的火也一下子点了起来,起身就将宋词推到了一旁。 他不耐烦地捡起宋词丢过来的一截木头,正要发作却又突然愣住。 木头上断口整齐,的确像人为动过的痕迹…… 安谨之愣了愣,刚要开口,宋词又猛地起身过来。 有东西贴着两人的耳边飞驰而过。 “呼啦——”一声,安谨之院中被火舌照亮。 “有人要杀你?”宋词终于明白了过来,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跟着安谨之往外跑。 只跑了没几步,宋词便没有了力气,整个人都瘫在地上。 安谨之眉头紧皱:“你这样……” “你走,不用管我。”宋词随意地挥了挥手,“安谨之,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跟我没有关系不是吗?” 安谨之没吭声,只是深深地将她看着。 第5章 大路朝天 宋词深吸一口气:“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安谨之陡然间深了眉眼,他蓦地上前一步,将宋词抗在了肩上。 宋词明晃晃地感受到安谨之伟岸的身姿被自己压垮了许多,身后箭矢贴着他们的耳边落地,恍惚中,宋词竟有了一种生死相随的错觉。 只是很快,她便发现安谨之被她拖累地跑不动了。 她说:“安谨之,你放我下来。” 安谨之只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双手死死扣在她腰间,并不松手。 宋词心中感动,更多的却是头昏脑涨。 她好容易抽出一丝清明,抬手拍在了安谨之的后背上。 安谨之一个趔趄,蓦地撒手将她扔了出去。 “嘶——” 纵使有一身肥肉为垫,这一下也将宋词摔得不轻。 只是她抬头对上安谨之的目光时,涌到嘴边的埋怨便立时落了下去。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追在安谨之身后的人,急道:“带着我只会拖累你,咱们各自护住性命,再做夫妻也不迟。” 宋词说完,也不顾安谨之反应,就地伏下滚到了一旁的山坳里。 没了她的拖累,安谨之的脚步果然快了许多。她眼睁睁看着一群人从头顶飞速掠过,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她就叹了口气。 安谨之从来都不是什么闲散野汉,今日这群人大抵是从京城过来的。只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令定北王薛安如此狼狈不堪,备受追杀? 她如今已经不是镇国公府的宋辞了,在这靠山村中,难道也要如此快速的被卷入这一场风波之中吗? 她才刚刚活过来,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交代在这里。 宋词一边想着,一边飞快地打量起自己所处的环境来。 身为靠山村的外来户,安谨之并没有选择融入村里,只是在半山腰上安了家,今日他们便是都惨死在这儿,一时半会儿只怕也不会有人发现。 早知道这样,方才她就该跟着宋家人回去的。 宋词心中懊恼,思索着此时下山往娘家跑的可能性。 若是方才那些人都去追安谨之了,她这里自然无虞。 可倘若方才有人注意到了她,就藏在暗处等着她冒头,此时她下山归家,岂不是要将这灾难带到靠山村去? 宋词的腿刚伸出去,便又蓦地收了回来。 她不敢冒险。 她抱着自己硕大的身躯,静静地等着天亮。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惊醒过来。 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被晨风送到了她的鼻端,她后背死死贴在背后的山壁上,一动也不敢动。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不多时就停在了她的头顶。 宋词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不该发出的声响来。 “宋姑娘,你还在吗?” 听到安谨之的声音,宋词连滚带爬地出来,借着晨曦的微光看清了他。 他身上深深浅浅血迹斑斑,浓重的血腥气令宋词几欲作呕。 可她却只是红着眼,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安谨之冷笑:“你怕了?” 宋词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心中只是疑惑从前的定北王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才会隐居此处还要被人追杀。 可她这幅样子落在安谨之的眼中,却带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安谨之说:“宋姑娘如今瞧见了,我这样的人朝不保夕,绝非良配。” 第6章 各走一边 宋词摆手:“你不必总是拒我千里之外,我这个人一向认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已经嫁你为妻,你若当真死了,我为你收尸就是了。” 安谨之没有吭声。 宋词踉跄地扑到他身边,围着他好生看了一圈,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都是旁人的血?” 安谨之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他打量了宋词许久,才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宋词立马问:“那些人的尸体你都处理好了?” 安谨之抬手捏了捏眉心,总觉得自己是还没睡醒。 这靠山村里怎么会有宋词这样的人? 被追杀无动于衷,知晓自己的夫君杀人也无动于衷,甚至还帮着琢磨善后的事情,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谨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阵子,突然开口道:“按着你们靠山村的规矩,成亲第二日应当回门。咱们回去梳洗一番,我陪你回家可好?” 宋词愣了愣,眼中陡然迸出光彩。 她羞涩地瞥了安谨之一眼,低声道:“好呀。” 安谨之在前头大步如飞,宋词跟得有些勉强,不多时便已是大汗淋漓。 一进家门,宋词便再也顾不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安谨之头也不回进了屋,不多时就人模狗样地站在了她的面前颇为嫌弃地皱起了眉头:“还站得起来吗?” 宋词点点头。 “去换衣裳。”安谨之努了努嘴,便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宋词叹了口气,默默地爬起来回屋里换了身衣裳。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脸上便又是一片欢天喜地的模样。 她走到安谨之身边问:“现在就回我娘家吗?” 安谨之点了点头。 宋词立马凑上去挽住了安谨之的胳膊:“夫君,咱们走。” 安谨之身体一僵,被宋词拽得一个趔趄。 宋词愣了愣,突然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你身子怎么如此娇弱,莫非昨夜那些贼人伤了你的身子?” 安谨之脸色发黑,没有吭声, “你这样可不行,堂堂……”宋词说着说着猛地闭了嘴,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安谨之的神色。 安谨之眼中的嘲讽几乎都溢了出来,他冷笑出声,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宋姑娘如何知晓那些都是贼人?莫非你们是一伙儿的?” 宋词顿时了然,这是怀疑她了。 “怎么会呢?那些人可是要杀人灭口的不是贼人还能是菩萨?”她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安谨之的后背。 安谨之蓦地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宋词讪讪地收回手,局促不安地看着他:“我不是成心的!” “呵。”安谨之冷哼一声,不愿多言。 他随手抹了一把嘴,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宋词抿了抿嘴,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只是被山风一吹,宋词的脑子也蓦地清明了不少。 安谨之绝不是为了陪她回门才要去宋家,瞧着他现在的模样,只怕是担心她宋词和昨夜追杀他的人有什么关联罢了。 也罢,她正巧也想要多了解一些原来的宋词呢,安谨之愿意去开这个口,她正好去捡个便宜。 宋词想得倒是不错,可惜却到底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第7章 露馅 她欢天喜地地将安谨之领回门,谁知梁氏一瞧见她惊得手里的汤勺都摔到了地上。 宋词鼻尖微动,脚下仿佛生了意识一般不由自主地往灶房挪动。 “站住!”梁氏回神,连忙大喊一声。 宋词被这如日中天的一嗓子吓得愣在了原地,她眼睁睁看着梁氏飞快地将灶房的门掩上,快步过来推搡她。 宋词委屈:“娘,您这是做什么啊?” 梁氏瞥了一眼杵在门边的安谨之,低声喝道:“你可是忘了你这身板将新房的床板都压塌了?你如今怎么还舔着脸往灶房里冲?都怪娘从前宠坏了你,才叫你在新婚夜闹了这样的笑话。阿词,你放心,娘昨夜好生想过了,往后绝不会叫你男人将你,将咱们一家都看不起。” 宋词心中闪过一丝慌乱,颤颤地问:“您想了什么?” “你以后就少吃点。”梁氏拍了拍她敦厚的手背,“反正你也不会做饭,你男人总要做活,你在家无事不吃就是了。” “……”宋词抽了抽嘴角,默然无语。 梁氏却当宋词是应下了,立马堆起了一脸的笑意看向安谨之:“虽说你这样地外来户,我原本是看不上的。可到底你们如今已做了夫妻,阿词的一些小毛病,你还得担待着才是。” “是。”安谨之微微一笑,对着梁氏欠了欠身,“梁婶说得极是,只是昨日事发突然,在下觉得宋姑娘还是先在家中在住几日得好。” “你什么意思?你要反悔?”宋词立马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安谨之。 梁氏也愣了好一阵子:“咱可不兴退货的呀,我们家阿词才嫁了你,就回娘家,要让村里的人如何看呐?安老三,你这是存心要我家阿词的命啊!” 梁氏说着说着,又开始嚎。 宋词拦不住,只能无奈地看向安谨之:“你当真是后悔了?” 安谨之拧眉沉默许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梁婶误会了,在下只是需要时间重新打造一张结实的床。” “那你还喊我梁婶?”梁氏一皱眉,一副又要哭嚎模样。 安谨之叹了口气:“梁婶,事出突然我一时无法转圜心情,还希望您能够理解。您说得对,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会逃避。只是我对宋姑娘……我对阿词,还不甚了解,您方才所言,我听了一嘴,却有些理会不能。不知您能否……” 梁氏乐了:“你想了解阿词,找我那就对了啊。阿词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她一抬屁股我就知道她要……” “娘!”宋词不安地截住了她的话。 梁氏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顺手又将她推出了门:“当着你的面夸你为娘的确有些不大习惯,你大哥今儿怎么还没回来,你出去找找他,不必急着回来。” 这么直接了当地将宋词打发出去的做派,令宋词一时反应不能。 直到那颤巍巍的门被梁氏哐当一声摔过来,宋词这才摸着鼻子退后了两步。 谁知她一转身,就险些撞上一个大美人。 第8章 美人 宋词对着美人笑了笑。 美人却惊恐万分地退后三步,活似碰到她就能够沾染满身污秽似的。 宋词有些莫名其妙:“美人儿你……” “宋词,你竟果真嫁给了安谨之?你忘了你与我哥哥许下的海誓山盟了吗?你这样人尽可夫的贱人,如何能够保证你肚子里的那个孽种就是安谨之的呢?你肚子里的那块肉可别随随便便就往人家头上安,你可知我哥哥为了你寻死觅活?你却在这儿与安谨之做了夫妻?”大美人压根没有听清楚宋词的话,张嘴说出的那番话,含金量震铄古今。 宋词努力消化着大美人的意思,一时没有反驳。 大美人瞧着这模样便忍不住冷笑连连:“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倘若你还有半点良心,就该找棵树撞死拉倒,你这样的人活着不过是个祸害!” 宋词默默地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几颗瘦弱不堪的小树苗,言辞恳切地说道:“你觉得我这样的身板,撞树真的能撞死?” 大美人没料到宋词沉默半天会说出这么没脸没皮的话来,登时愣住了。 沉默间,有一道消瘦的人影踉踉跄跄地过来拉住了大美人的手腕:“三娘,快跟我回去。” 大美人见着来人眼眶蓦地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指着宋词,愤然至极:“哥哥,你瞧见这个女人的模样了?她如今嫁了人,倒是装出一副压根不认得你的模样了。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抹消掉你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吗?亏你昨夜听说她出嫁地事还想去见她与她说清楚,可你瞧瞧她这副样子,也配你如此待她吗?” “三娘,够了,咱们回去。”男人脸色煞白,飞快地瞥了宋词一眼,只想离开这里。 宋词心中一动,蓦地拦在了两人面前:“你昨夜见过我?” 昨夜的事,他莫不是看到了? 此人要不要灭口? 宋词压根不认得这个男人,自然没有什么恻隐之心。 大抵是她心中杀意太盛,神情狰狞了些,眼前的两人竟被她吓得后退了两步。 宋词咬咬牙,凶神恶煞地补充了一句:“敢跑我就弄死你们。” “阿、阿词,你误会了,三娘不是故意的,我家中实在有事,改日我定上门送上贺礼。”男人死死抓着美人儿的手腕,仓促地找着理由。 “胡兄,三娘,你们在做什么?”身后安谨之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们,抬手将宋词拽到了自己身后,他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低声问道,“你方才要弄死谁?” 宋词见着他便立马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指了指那男人:“他昨夜兴许瞧见了咱们毁尸灭迹。” “哦?”安谨之挑眉,“那可如何是好?” “自然是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宋词压低了声音道。 安谨之又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瞧了她一眼。 “你这是什么眼神?”宋词觉得自己有些受伤。 安谨之道:“你娘说你落水醒来后有些不大正常,我如今才觉得你娘所言非虚。阿词,你可是不认得他们了?” 第9章 情敌相见 男人闻言露出一脸受伤神情:“你不认得我了?” 安谨之嗤笑一声,抬手指了指他,同宋词介绍:“胡有为,听说在我来靠山村之前,你喜欢他。” “别胡说,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宋词想也不想张嘴就道。 胡有为神情越发受伤,他不可置信地踉跄了几步,捂着心口一脸的痛心疾首:“阿词,你可是受了他的胁迫?昨夜我瞧见……” “闭嘴!”宋词厉声喝止对方继续说下去,板着一张冰冷的脸冷冷地看了过去,“我与你并没有那么相熟,你不要一口一个阿词地喊我,令我夫君误会。” “宋词你不要脸!”胡三娘大喊着扑过来,却被胡有为死死拉住。 “你要脸?你要脸在这儿大喊大叫?”宋词冷哼。 左右如今她娘如今已经给她安排了一个绝佳的理由,她自然不必担忧过去的桃花债。 只是如此一来,宋词倒是有些狐疑了。 倘若她从前果真对这胡有为旧情未了,又如何会为了安谨之落水? 如果不是胡有为兄妹说谎,便是她宋词落水有猫腻。 宋词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怅惋。原来不管她是镇国公府的宋辞,还是这靠山村的宋词,围绕在她身边的阴谋诡计竟是从未断过。 只是如今的她,经历了一次生死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了。 她收敛了心底的疑惑,只淡淡地看着胡三娘毫无威慑力的张牙舞爪。 “你这是什么表情?宋词,别以为你如今有个野男人撑腰就了不得了,你肚子里的那个野种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的种呢,你就不怕来日瓜熟蒂落你被你这夫君扫地出门吗?”胡三娘挣扎了半天,也未能碰到宋词的半点衣角,只能破口大骂。 好好的一个美人儿,偏生做出这样一幅泼妇相,委实对不起这张脸。 宋词忍不住叹息一声,开口道:“你哪只耳朵听说我肚子里有野种?” 胡三娘一滞。 “我不过落了水伤了身,吃东西伤了胃,这才呕吐不止,让你误会还真是不好意思啊。”宋词咧了咧嘴,蓦地问道,“你可知我是如何落水?” 胡三娘脸色蓦地一白,眼神躲闪:“我、我如何知晓?” 胡三娘泄气似的抓住了胡有为的衣袖:“哥,咱们家去。” 胡有为被胡三娘拽着踉跄着走出去几步,却又蓦地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住了宋词,问道:“阿词,你果真忘了我?” 宋词皱眉:“你当真喜欢我?” 胡有为眼中有光亮闪过:“自然真心!” “真心?你由着你妹妹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存了心要将我置于死地,这就是你的真心?”宋词摇摇头,“我与你从前如何,我的确不记得了。可我清楚你所谓的真心不过是你以为罢了,我与你之间从来不会有任何可能。” 胡有为惨白着一张脸,失魂落魄地被胡三娘拉走了。 宋词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嘀咕:“这样的身材也能让男人如此失魂落魄吗?” “目光如此缠绵不舍,为何还要费尽心思嫁给我?”安谨之蓦地出声。 宋词吓了一跳,突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问道:“真的不用灭口?” 第10章 分外眼红 安谨之冷哼一声:“虚伪。” “我是为了你好啊,若是胡有为当真看到了昨夜的事情,咱们岂不是很危险?”宋词皱眉,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夫君,你千万不要心慈手软,需知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敌人?”安谨之玩味地勾了勾唇,“宋姑娘这番话,令慈可知晓?” “关我娘什么事儿?”宋词一头雾水,“这种事情你我知晓就好,何必要老人家跟着咱们担惊受怕呢?再说了,我对夫君有信心,你自己的事情一定能够处理好的,不是吗?” 安谨之淡淡道:“胡有为兄妹唤令慈一声‘姨母’。” 姨母? 宋词在电光火石之中想起自己刚刚醒来的时候,梁氏同她说“你姨母家的表兄待你一向很好”…… 胡有为竟然就是梁氏口中的那位表兄吗? 宋词顿时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嘀咕了一句:“这倒是不好随便灭口了。” “……宋姑娘满脑子竟是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吗?”安谨之的神色有些绷不住。 宋词眨了眨眼:“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满脑子分明都是你啊。” “……”安谨之沉默地闭上嘴,扭头就往回走。 宋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去:“夫君,你说我喊你夫君,你却喊我宋姑娘,岂不是太过生分?虽说你我尚未圆房,可到底你我是同患难共生死过的夫妻呀,说到底你是不是还是觉得娶了我特别的委屈?” 安谨之近乎咬牙切齿地扯起一个笑容:“你想多了。” “这么说便是不委屈了?既然不委屈,你唤我娘子多好?”宋词毫不羞涩直直看向他的眼睛。 安谨之没有吭声。 宋词点点头:“唔,看来你是害羞?那便喊我阿词好了。你一口一个宋姑娘喊着,生分了不说,让外人听着还当我们家怎么强迫你了似的。” “呵,你心中有数。”安谨之白了她一眼。 安谨之说完便往家去,宋词跟着小跑了一阵子,到底还是被自己的身材拖累,追不动了。 她望着安谨之的背影,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夫君你可要快些修缮咱们的房子,早些来接我呀。” 路过的人目光各异地落在她身上,她却恍若未觉。 “阿词,好歹也是嫁了人,往后不要这样冒头。”宋大郎从人群中挤出来,抓着她的手腕往家走。 “大哥你去哪儿了?”宋词顺势跟着宋大郎往家走。 “去接你大嫂了。”宋大郎说着憨憨地挠了一把自己的后脑勺,“前阵子你大嫂不是回娘家去了吗?后来你又出了事儿,我这才倒出空来去接她。” 宋词闻言忍不住站住往四下打量了一番:“那怎么不见大嫂?” “方才你跟安谨之那副模样,你大嫂瞧着牙疼,先回家去了。”宋大郎笑道。 “牙疼?”宋词愣了愣,忽的反应过来,“大嫂觉得我太酸?” “没有,你大嫂夸你呢。”宋大郎话音刚落,便看到了自家媳妇儿乔氏笑嘻嘻地站在院门口。 宋词顺着宋大郎的目光看过去,便见到一个穿着青衣小褂的小妇人一脸亲切地看着自己,连忙开口喊了一声:“大嫂。” 乔氏立马上前挽住了她的手:“娘说你落水后烧坏脑子不认人了,我瞧着这不是还挺好的吗?好歹还能认住那个男人,总算没有白落水一场。” 第11章 油水 宋词抽了抽嘴角:“大嫂这是夸我?” “当然是夸你了,我就不待见胡家那兄妹俩,尤其是胡俏那副狐媚样子整天地给谁看呢。”乔氏啐了一口,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堂屋里头,拉着宋词压低了声音道,“咱娘先前不是一门心思撮合你和胡家表兄?呵,当我不知道呢,先前若不是我与你大哥成了亲,只怕你娘巴不得亲上加亲将那狐媚子娶进门呢。” “你跟阿词胡说什么!”宋大郎扯了扯乔氏的衣袖,神情不满地开口。 乔氏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们家的人都说不得。尤其是你们那胡俏,生的那副模样真以为在这儿是什么好事儿呢。” 乔氏说着还不忘白了宋大郎一眼,扭头就进了灶房。 宋词咽了咽唾沫,脚步一转就要跟上去。 宋大郎立马拦在她面前,义正言辞地说道:“阿词,娘说了从今日起,你便不可在像从前那样……” “大哥你误会了,我只是担心大嫂。你们男人呐总是不够心细,方才大嫂拈酸吃醋你是不是没有听出来?大哥放心,我去帮你说两句好话,保管大嫂对你再无嫌隙。”宋词拍了拍宋大郎的胳膊,人还没走出去一步,就看到乔氏探出了个头。 “我与你大哥情比金坚,不用你来说好话。” “……”宋词默然无语。 到了饭桌上,宋词看一眼桌子正中央的那盘切得薄如蝉翼的肉片,再看一眼自己面前绿的人心慌的青菜粥,小心翼翼地探出了筷子。 “啪”的一声,梁氏动作利落地将她筷子敲下。 宋词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娘。” “安谨之为何将你送回家来你心里没点数吗?”梁氏眄了她一眼,伸手将那本就没有几片肉的盘子推得离她远了些。 宋词叹气道:“这一点油水都没有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等你瘦下来再说。”梁氏头也不抬。 “……娘,我不吃肉会死的。”宋词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地看着梁氏说道。 梁氏冷笑一声,没有接茬。 “娘,你不记得了吗?我吃那碗阳春面的时候差点死掉啊!”宋词痛心疾首地握住梁氏的手腕,“娘,您说句实话,您觉得我是被夫君厌弃好,还是饿死好?” 梁氏满满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的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若是被夫家厌弃,往后才是彻底在这靠山村没有了活路。左右都是一个死,你若实在没有办法忍受没有油水的日子,不如就自我了断。” 宋词沉默地放开了梁氏的手,端起面前的野菜粥带着慨然赴死的神色决绝地喝了一口。 顿时,宋词腹中翻滚,她脸色惨白冲到一旁哇哇大吐。 梁氏愣了愣,连忙起身小跑到宋词身边:“你果真吃不得这些?” 乔氏也端了水来给宋词漱口:“娘你也真是的,阿词怎么说都是有了身子的,如何能吃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这些年咱们家不是一直紧着阿词的吗?没道理阿词嫁了人,就要苛待她。” 第12章 美味 梁氏瞥了乔氏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你倒是疼她。” 乔氏点头:“出嫁的女儿是什么光景,我心里自然是有数的,我不愿阿词过得有一丁点的不好,自然是要多疼她些。省的阿词以为嫁了人,便没了娘家呢。” “你这是什么话?你回娘家受气了?”梁氏嗤笑一声,“那是你们乔家不当人,别回来撒气啊。乔氏,你也知道若不是我家大郎当初执意要娶你,我压根就……” “是,在您眼里胡俏那样的才配得上大郎。”乔氏没好气地打断了梁氏的话,“可胡俏眼里可只有您那好女婿呢。” 此话一出,一直看戏的宋词按捺不住惊呼一声:“什么?” “怎么?你不知道?”乔氏冷笑,“那个外来户仗着那副好皮囊一道靠山村就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小媳妇大姑娘的目光,你不是头一个,却是最有本事的一个。” “大嫂,我怎么听不出来,您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啊。”宋词缩了缩脑袋,到底还是带了几分心虚,“胡俏她真的喜欢我夫君啊?” “你傻呀。”乔氏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你落水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们兄妹俩怎么不记得咱们是亲戚,要上门来探望你一二。你嫁了人,她就着急忙慌地跑来看,看的是谁,你心里没数啊?” 宋词对乔氏的洞察力表示折服。 梁氏却许久都没有说话。 乔氏似笑非笑地看了梁氏一眼,起身重新去灶房里给宋词炒了两个鸡蛋。 梁氏趁机在宋辞耳边说道:“你大嫂惯常会做这些表面功夫,你姨家表兄没来那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你可不能因为你大嫂的话就对你表兄心生嫌隙。到底啊,咱们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就算是没缘分做一家人,那也是你姨家的表兄!” 宋词点头。 不多时,乔氏就将一碟鸡蛋放在了宋词的面前,温柔地说道:“慢慢吃,只你自己吃,我们没人和你抢。” 梁氏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乔氏坐下来吃了两口饭,突然问道:“那个安谨之,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一问,倒是将宋家老小都给问住了。 梁氏看着宋大郎,宋大郎挠了挠头,看向了宋词,竟是谁也说不出来。 乔氏嗤笑:“你们这都是干的什么事儿?若是那安谨之是个杀人放火的强盗你们也这么由着阿词嫁了?” “不、不能,我瞧着安老三就是个猎户。”梁氏说得有些犹豫,到底还是不安地看向了宋词,“昨夜你们……你们……” 宋词知道梁氏想要问什么,却也清楚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倘若让他们知晓她和安谨之尚未圆房,这场婚事只怕要作废。 宋词果断一拍肚子:“昨夜不昨夜的不要紧,娘你莫非忘了如今整个靠山村都在等着我的肚子呢?” “……那不过是权宜之计,难不成你肚子里还真的有了他的孩子?”梁氏脸色难看,小心翼翼地问。 第13章 无言 宋词一时无言以对。 她以为梁氏也和那些看热闹的人一样,认定了她肚子里有了安谨之的孩子呢。 此时看着梁氏睿智的眼神,宋词只能讪讪地低下了头。 乔氏只瞥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一拍桌子,同梁氏十分硬气地开口:“好女不嫁二女,哪有刚刚出嫁就悔婚的道理?左右安谨之在咱们靠山村也住了一年之久,倘若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早有端倪可查。娘你这么吓唬自己,莫非是想着让阿词给那小狐狸精倒地方?” “老大媳妇,这什么话都让你给说了,你在你娘家受了气别往我们身上撒啊。”梁氏气哼哼地翻了个白眼,起身走了。 乔氏毫不在意,一个劲地往宋词碗里夹菜。 宋词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她看了一眼梁氏的屋子,又看了看仿佛早就习以为常的大哥,问了一句:“娘和大嫂一向这么针锋相对吗?” 乔氏睨了她一眼:“我哪句话说的不对?” 宋词连连摆手:“只是没想到大嫂如此性格。” 乔氏怪异地看了她一会儿:“你如今的记性倒是神奇的很,只记住了那些对你有用的事情。阿词,你不是装的?” 宋词顿时说不出话来。 还是宋大郎替她解了围,只说:“阿词醒来后便是这个样子,兴许是受的惊吓多一些才会如此。” 乔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用过了饭,宋大郎便去地里干活。 乔氏将院子打扫了一番后,便喊宋词一起出门。 宋词生怕被她瞧出什么,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你虽是忘了,可我身为大嫂,当日答应你成亲时送你的贺礼却断然不会忘。今日咱们村里有去镇上的牛车,你快些与我出门,还能赶得上。”乔氏站在门口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这世上鲜少有姑娘家能够拒绝礼物的诱啊惑,宋词登时忘了自己换了芯儿的事儿,屁颠屁颠地跟上了乔氏的脚步。 靠山村口的大槐树下,李老汉赶着牛车清点着人头,离着老远就瞧见了乔氏和宋词一前一后地走来,忍不住啐了一口。 “李老头,像宋词这样的你得收两个铜板才成。”坐在牛车上的妇人同他笑道。 李老汉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应道:“可不,这丫头每回坐我的牛车,我这老黄牛都得歇三天。” “李叔,我家阿词也不是每回都做您的牛车,您这老黄牛可每回都是打镇上回来就得歇上三天,怎么着?这张婶王婶胡家嫂子都跟我家阿词一样压沉呐?”乔氏上前冷哼一声,伸手就推搡了一把那个与李老头的搭话的妇人。 “乔春华你这个不下蛋的老母鸡推我作甚?宋词她肥成这个熊样,还不让人说了?” 这话陡然戳中了乔氏的心窝,她登时红了眼,还没等撸袖子,身后就蹿过去一个影子。 宋词一手将人拎下了牛车,上上下下打量了那人一眼,问了一句:“怎么?您在家里就是管着下蛋的?” 第14章 出气 乔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宋词拉着她坐到了牛车上,扭头看着那人问道:“您是多金贵的老母鸡啊,怎么能坐牛车呢?这玩意飞走了,岂不是鸡飞蛋打?” 妇人气红了脸,指着宋词就骂:“你这么一个死肥婆,臭不要脸地勾搭上那个外来户,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还不是接着就被撵回娘家了,呸,你个没人要的死……” “阿词?你在这儿做什么?”安谨之的声音蓦地传来。 宋词立马收起了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夫君。” 安谨之皱眉。 宋词心里猛地一哆嗦,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方才只是觉得……” “方才她们欺负你,是我来晚了。”安谨之打断了她的话。 宋词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安谨之便叹了口气,抬手将她扶了下来:“是我的错,我以为这两日让你先回娘家住着,是对你好,没想到却惹来这么多的闲话。是我考虑不周,还望你原谅。” 宋词在安谨之灼灼目光之下,顿时想不到旁的,顺着他的意思点头道:“原谅,我原谅的。” 安谨之立马笑了,他接着看向先前说话的那个妇人,“至于胡嫂子方才所说的话实在是对阿词的污蔑,她能够嫁给我,是我的福气。” “你说什么?”胡嫂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安谨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当初若不是宋词这个小贱人污蔑你,赖着嫁给了你。你这样俊俏的郎君在我们靠山村什么样的好姑娘找不到?旁的不说,就说她那个表姐就不知道比她漂亮了多少倍!” “胡嫂子莫要污蔑我家娘子,我与阿词天赐良缘,能够娶到她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安谨之那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令胡嫂子一时有口难言,憋闷非常。 安谨之却没有再理会胡嫂子,而是温柔地问了宋词一句:“你们今日是要去哪儿?” “大嫂要领着我去镇上逛逛。”宋词仍是有些恍惚的不真实感。 乔氏却早已跟着跳下了马车,朗声同安谨之说了一句:“你能够这样待阿词,我也就放心了。这也不知道打什么时候起,咱们花了银钱坐车,还要被人这么看不上。既然如此,往后咱们也不坐李叔的牛车了。” 李老头冷笑:“呵,不坐就不坐,我还心疼我的老黄牛哩。” 胡嫂子回过神来跟着补了一句:“不坐李叔的车,我倒要看看你们以后是不是能不去镇上!” “啧,不坐李叔的牛车我乔春华还去不了清泉镇了?”乔氏啧啧称奇。 宋词此时却突然恍然大悟:“胡嫂子是胡俏的什么人?” 乔氏嗤笑:“我家阿词落水忘事儿可不是你们泼脏水的理由,瞧瞧,便是阿词不记得你这种老虔婆,如今只听你吠两声,便可猜出你是谁,偏生你还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乔春华你给我说清楚!”胡嫂子登时红了眼。 乔氏抱着胳膊冷笑连连:“胡瑗你说我家阿词赖上了安谨之才得了这姻缘,那你一口一个胡俏与安谨之般配,就算不得攀咬诬赖了?” 胡嫂子气得哆哆嗦嗦指着乔氏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安谨之失笑,扬声问了乔氏一句:“大嫂今日可还要去镇上吗?” 乔氏犹豫了一下,没有搭话。 “不知大嫂坐不坐得惯马车?”安谨之又问。 乔氏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第15章 马车 这马车可比牛车金贵了不少,乔氏得意地看向胡嫂子:“不坐牛车,我照样去得了清泉镇!” “呸!吹牛谁不会,咱们靠山村什么时候有过马车了?”胡嫂子翻了个白眼,扭头就看到一辆灰仆仆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那是一匹灰棕色的马,架着青灰色的车厢,先前竟没人注意到。 那样的马车瞧着像极了镇上员外家太太小姐出行时的马车,可比李老头这为了拉人去镇上才铺了一块木板的牛车阔气了许多。 胡嫂子再看向安谨之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探究。 乔氏才不管胡嫂子心里怎么想,如今有马车可以坐着在这一群长舌妇和糟心李老头面前得意一番,她更加不会去想安谨之的马车是哪里来的。 倒是宋词,坐上马车后还有些忐忑,她低声问:“这马车你哪儿来的?” 安谨之瞥了她一眼:“借的。” “借的?”宋词皱眉,“你从哪儿……” “话多。”安谨之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不管宋词如何询问都不再开口。 “阿词,进来。”乔氏坐在里头听不下去,扬声喊了一句。 宋词嘟囔了一句,起身进了车厢。 乔氏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夫妻两个有时候需要多给对方一些空间。” “大嫂是觉得我方才不该问?”宋词皱眉。 乔氏点头:“你和安谨之,大嫂原是不赞同的。可如今既然两个人在一起了,那就要有在一起的样子,说到底你们两个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彼此之间有秘密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至于安谨之为人如何,那还得你后续慢慢相处才能够知晓。阿词,大嫂想问你一句,你嫁给他,可是真心欢喜?” 宋词毫不犹豫:“自然。” 乔氏笑着叹了口气:“我虽不理解你为何认定了非他不可,可就算是为了安谨之的这一幅皮囊,只要你欢喜,也就足够了。阿词,旁人的看法并不要紧,只要你们两个能够好好过日子,你哈就比什么都强。” 宋词点头:“我明白的。” “今日安谨之赶马车送我们去镇上,便是给你出头了,这份心意你得收着。”乔氏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他毕竟不是咱们靠山村的人,有些行为举止和咱们这儿的人不一样,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宋词讨厌看了她一眼。 乔氏顿时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眼神?” “只是突然觉得大嫂睿智非常。”宋词笑眯眯地凑过去。 “少拍我的马屁。”乔氏推了推她的脑袋没有推动,又一时有些感慨,“这个男人不在乎你的容貌,也是难得。” “大嫂也嫌弃我?”宋词问。 乔氏摇头:“娘觉得你这样很好,只是阿词你要明白,世人对你的许多误解与你的外貌脱不开干系。虽然大嫂觉得你这样也很好,可若是能够克制住自己,清减几分会更好。” 宋词沉默。 乔氏以为自己伤了她的心,又是劝慰了好一会儿,直到马车停下,乔氏才堪堪住了嘴。 “大嫂,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安谨之敲了敲车门说道。 乔氏和宋词下了马车,便发现这马车正正好好停在了罗员外的宅子大门口。 第16章 机缘 “这马车是罗员外家的?”乔氏问。 安谨之点头:“我还有旁的事情要做,便不陪你们一道了。” 宋词点头。 乔氏也笑着开口:“原就是我们女人家的小心思,你若是跟着,我和阿词只怕还不自在呢。你自去忙你的就是,晚些时候,我和阿词自己回去就是。” “这……”安谨之有些迟疑。 “镇上不像咱们靠山村,指着一个老李头,便将他捧的活似天底下只有他那老牛车了似的。”乔氏撇撇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茶摊,“那里有些驴车可以雇,也不过是两三文钱,你放心去做你的事儿,我绝不会委屈了阿词。” “多谢大嫂。”安谨之不再迟疑,对着乔氏拱了拱手,深深地看了宋词一眼,转身便走了。 乔氏转身捏了宋词一把:“你们不过成亲一日,瞧着他待你倒是妥帖。” 宋词尴尬地笑了笑。 安谨之这个人,倒是会做戏。 她看着安谨之的背影,心里的疑影是一股脑地往外冒。 可没等她想清楚那点子缘由,她就被乔氏推搡了一下。 “怎么了?”宋词回神,不解地看着乔氏。 乔氏轻笑:“就这么舍不得?你索性挂在他的裤腰带上得了。不过阿词,你如今这个体态怕是不妥。” 乔氏说完立马甩手往大街上走了,宋词无奈叹了口气连忙跟了上去。 清泉镇虽比不得京城繁华,可跟偏远的靠山村比起来,这里已经算得上是人声鼎沸了。 街上一个接一个的摊铺,琳琅满目卖什么的都有。 乔氏熟门熟路地往一个珠钗摊子前走,伸手拿了两支珠花往宋词头上比划。 “这位小娘子戴那珍珠的好看,显得小娘子富贵非常。”摊主是个中年妇人,脸上仍能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风华。 宋词莫名有些眼熟,便多看了她几眼。 “小娘子是觉得我故意说好话?”妇人察觉到宋词的目光,笑着指了指乔氏手里的珠钗,“那珍珠钗是我亲手做的,小娘子虽然体态宽余,却是最适合珍珠不过了。你这样的富态模样,才和我的珍珠钗相得益彰呀。那支青玉的虽然瞧着水头挺好,可多少有些清减,并不适合小娘子。” 乔氏点头:“就要珍珠钗。” 宋词抿了抿嘴,突然文二路一句:“您也觉得我太胖?” 乔氏心里猛地一个激灵,生怕宋词又同往日一样撒泼,连忙死死拽住了她的衣袖。 妇人脸上没有半分异样,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小娘子不必对自己的身材耿耿于怀,我这里的客人什么样的没有?只是你适合珍珠,我才多了这么几句嘴。若是让你心里不愉快了,你门不买就是了。” “我们买的。”乔氏拦在了宋词前头,“我家小妹并没有恶意,只是初做人妇有些没底气,所以才这么问了一句,您别多心,这珍珠钗怎么卖?” 妇人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十文钱。” “好,我们买了。”乔氏说着就去摸荷包。 宋词却按住了乔氏的手。 第17章 眼熟 乔氏皱眉:“阿词,你不要闹。” “大嫂,不急,我还想看看旁的。”宋词笑了笑,随手拿起摊子上的一串珊瑚手串,问道,“这东西瞧着不像是咱们这边的东西,不知大嫂是在哪儿淘来的好东西?” “小娘子真是好眼力,这红玉珊瑚的确不是咱们这边的东西,这是我男人前年出海偶然得来,总共不过一壶,我捡了好的穿成了珠子,这是最后一条了。小娘子若是喜欢,一钱银子也就罢了。”妇人笑眯眯地说道。 “阿词,大嫂今日没带这么多钱出来,你要不看看旁的?”乔氏脸上浮起几分赧然,拉住宋词低声说道。 宋词点头,又拿起一副耳环。 妇人立马介绍:“这是贝壳做的,是我男人从南边的海边上带回来的,你别看它不值钱,可里头的心意最是难得。这副耳环我只要八文钱,绝对的物美价廉。” 没等宋词开口,乔氏就立马抢着说:“可以可以,一起和那钗包起来。” “大嫂,我只是随便看看,您不用急着付钱。”宋词哭笑不得地拉住大嫂的胳膊,扭头看向妇人,“这是你男人对你的心意,不是对我们的,这份心意我们怎么好霸占呢?倒是这位大嫂您每一样货品似乎都与你男人有关,怎么就都舍得拿出来贩卖?” “穷苦人家怎么不都是为了讨口饭吗?我男人的心意虽是难得,可到底不能填饱肚子。”妇人笑了笑,“小娘子瞧着像是新婚不久,不能明白小妇人的想法倒也正常。两情缱绻时,自然想不到来日柴米油盐的艰难。这日子怎么过都是看你们如何生活,小娘子往后的日子还长,想必自然能够领会一番这喜怒哀乐的许多变化。” 宋词点点头:“大嫂的男人在南边做工,可听大嫂的口音却是打北地来的?为什么大嫂如今会在清泉镇摆摊?” 妇人脸色微变,再开口的时候就有了几分迟疑:“小娘子看首饰看便是了,怎么还打听起小妇人的来历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您口音亲切,所以这才多问了两句。”宋词笑了笑,“就这对耳坠,帮忙包起来。” 妇人狐疑地瞥了她几眼,到底还是动手包裹。 “对了,大嫂可认得京城镇国公府的人吗?” “哗啦——”一声,妇人手里的扇贝耳坠便落到了摊子那一堆东西里,一时之间,她手忙脚乱竟是找不到了。 宋词叹了口气,抬手将被压在下面的那串耳坠自己拿了起来。 妇人紧紧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歉意地收回目光:“抱歉,您方才说的我都不知道。” “是我唐突。”宋词说着就要去摸荷包,乔氏却已经将铜板递了过来。 乔氏说:“嫂嫂说了要送你的,就是送你的,你的银钱好生留着去过你的日子。只要你和安谨之能够过得好,嫂嫂也就安心了。” “你们姑嫂感情真好。”妇人感慨了一句,又递了一颗珠子给她们,“这颗单珠我一直没有想好怎么用,今日咱们也算是有缘,便送给小娘子了,来日若是小娘子想要做什么东西,都可以直接来找我,小妇人姓沈,一直都住在清泉镇的。” 乔氏和宋辞谢过了妇人,走出几步,乔氏便问:“你什么时候还知道京城口音了?” 第18章 秘密 宋词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许告诉娘和大哥。” 乔氏点头。 “安谨之就是京城口音呀。”宋词眨了眨眼睛。 乔氏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嗓音。 她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问:“你说安谨之?那个外来户?打京城来的?不可能!阿词你是让人给骗了。” 乔氏说的那样言之凿凿,倒是让宋词起了好奇。 “大嫂为何如此笃定安谨之不是京城人士?”宋词问。 “京城那样的富庶之地,他是脑子有病才会跑到咱们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乔氏翻了个白眼,“虽说有些犯了事儿逃难的人专挑没人烟的地方藏身,可绝不会像他一样,就这样娶了你。阿词,不管人家怎么说,你和安谨之之间已经成了夫妻,彼此之间便该多一些信任。可像这样的话,你也得自己长脑子分辨才行。” “……那兴许安谨之只是京城附近,或者以前做生意在京城待的时间久了,所以沾染了几分京城口音呢?”宋词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乔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点头:“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今儿咱们既然到了镇上,便顺带去白石书斋给你二哥买点东西送过去。” “二哥?”宋词微楞,她还有二哥啊。 乔氏看了她一眼:“都嫁了人了,还与你二哥置气?” 宋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大嫂,我不记得二哥了。” “……”乔氏一口气没上来,盯着宋词看了好一会儿才叹息着摇头,“你这气性倒是大,外头的男人记得住,自己的亲二哥倒是不记得了。” 乔氏瞧着宋词也不像是说瞎话的样子,蓦地叹了口气:“兴许这也是件好事。” 宋词没听清:“大嫂你说什么?” “没什么,咱们先去给你二哥买东西。”乔氏笑了笑,领着她往白石书斋走去。 白石书斋就在卖首饰的摊子不远处,她们走了几步也就到了。 书斋的掌柜瞧着跟乔氏相熟,老远就迎了出来。 “哟,他大嫂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他笑呵呵地同乔氏打完了招呼,目光落在宋词身上陡然一滞,“她怎么来了?” “白掌柜,我们家阿词和从前可不一样了,她如今已经嫁了人性子温和了不少。”乔氏连忙拉住白掌柜,从荷包里拿出一吊钱递过去,“还是向往常一样,只管给我们家二郎准备最好的笔墨纸砚。” 白掌柜狐疑地看着宋词,的确没有从前那副张狂模样,这才提着心去将宋二郎的笔墨纸砚备好。 递过来的时候,宋词连忙伸手:“我来拿。” 白掌柜打了个哆嗦,猛地将手缩了回去。 他拿眼睛一个劲地示意乔氏:“他大嫂,这种事儿你还是亲自上手。” 宋词蒙了:“掌柜的,您瞧我大嫂这么娇弱,怎么还想着让她东西呢?我左右都是力气,自然力气活都该我来啊。” 白掌柜一动也不敢动。 乔氏便笑:“白掌柜,您给阿词,她如今真的改了。” 白掌柜万分狐疑,到底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在了宋词手里。 他不解地问:“这丫头嫁了个什么人家,怎么能变得如此?” 第19章 二哥 乔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 出了门,宋词便问:“大嫂,我从前很不好吗?” “没有。”乔氏随口道。 宋词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不再动弹了。 乔氏走了几步,察觉到宋词并没有跟上来,便回头看着她,不解地问:“怎么了?” “大嫂,我从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大家对我评价都不大好,可你对我却一直都很好呢?”宋词问。 乔氏沉默了片刻,回答:“你从前的确有些混账,可我是你大嫂,总不能和旁人一样一般见识?再说了,即便是你从前的混账样子,你也不曾对我耍过脾气,我自然没有理由要对你不好。只是……” 乔氏沉默了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是你先前跟你二哥闹得十分不愉快,这次见了面,无论如何你都得耐得住性子,决不可与他争执,听见没有?” “二哥在书院,我在家里,我和他能有什么争执?”宋词嘀咕了一句。 乔氏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 宋二郎所在的玉泉书院在清泉镇的最南边,是整个清泉镇风景最好的地界。 宋词头一次到这里,只觉得自己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 她问乔氏:“这里离着咱们靠山村到也不远,怎么村里的人就没有想过到镇上讨生活呢?” 乔氏奇怪:“大家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镇上讨生活?” “镇上显然是比靠山村富庶,自然……” “阿词,你这次醒来,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乔氏突然拧眉打量了她一阵子,“以前的事儿都忘了也就罢了,还性情大变,如今又开始说着什么镇上好来了。你说实话,可是被那安谨之蛊惑了?那个人,到底是做什么营生?” 宋词连忙安抚乔氏:“这与安谨之做什么营生没有关系,我只是瞧着清泉镇富庶,以为大家会想要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不是搬到富庶的地方就可以得到的,若是如此,京城岂不是要被人挤破头了?”乔氏倒是看的明白,眼瞅着要到玉泉书院了,便再一次叮嘱了宋词莫要与宋二郎置气。 到了书院门口,乔氏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便安心等在一旁。 宋词问:“这里管束十分严格?” 乔氏点头:“你二哥说这样的环境里才更容易让人一心向学成就自己。” 宋词撇嘴:“那可未必。” “阿词!”乔氏扭头瞧见宋二郎出来了,只低声呵斥了一句,“莫要胡说。” 宋二郎瞧见宋词,一张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不悦地问乔氏:“大嫂怎么带着她来了?” 乔氏看了宋词一眼,扯着宋二郎的衣袖,往一旁走了几步:“二郎,咱们阿词如今跟从前大不一样了,你可不能再用往常的目光来看她了。” “哼,八成是要搞出新的幺蛾子。”宋二郎冷哼一声,“大嫂以后还是少跟她来往,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挨得近点只怕都会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宋二郎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这些话一五一十地落到了宋词的耳中。 宋词忍不住回了一句:“二哥的圣贤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第20章 针锋相对 “阿词,你怎么又跟你二哥吵起来了?”乔氏脸色大变,连忙拦在了两人中间,“快把东西给你二哥,二郎,我们今儿就就是来给你送些常用的笔墨纸砚,并没有旁的嘱咐。你休学的时候记得常回家来。” 乔氏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将宋词怀里抱着的东西抢过来。 宋词却按住了乔氏的手:“大嫂,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与二哥置气。只是听二哥这意思,却并不曾将我当妹妹。” 接着,她又抬头看向宋二郎:“无论你如何看待我,大嫂都是真心实意来给你送东西,你何苦要将大嫂一起指责?我不觉得我说错了什么,你读圣贤书,就是如此对待长嫂吗?” “伶牙俐齿,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与我过不去?”宋二郎脸色又冷了几分,“你回去告诉娘,从今往后,我宋二郎不再用家里一文钱,也照旧能够出人头地。” 宋词闻言,扭头就走。 乔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同宋二郎说了一句:“你这孩子,左右也先把那些东西拿回去啊,你在这儿等大嫂片刻啊。” 说完,乔氏又去追宋词:“阿词,阿词你站住,什么时候你竟如此灵活了?” 乔氏气喘吁吁地追上宋词,拉着她的胳膊喘了好一会儿起气,才继续说了下去:“你先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不是说过今日绝不与你二哥置气?咱们这笔墨纸砚那都是买给你二哥这个读书人的,你大哥大字不识一个,这东西拿回去烧火?好好的,把东西先给你二哥,他到底是个读书人,心气傲些也没什么的。” 宋词皱眉:“心气傲就可以把我们的好心践踏了吗?大嫂,谁说家里没人用得上这些东西?大哥不识字,我男人还识字呢。这些笔墨我拿回去给我男人用。” “扑哧。”乔氏忍不住笑出了声,“阿词,你这幅护犊子的样子可真是有趣,不过你也不必因为和你二哥置气,就这样抬高那个外来户。当初他刚到咱们靠山村的时候,里正问过的,那男人空有一身力气,没什么学问。咱们靠山村就指着你二哥扬眉吐气呢,明年开了春,你二哥就要下场考试了,你别在这个时候去惹他了。” 宋词越发不能理解,可看着乔氏殷切的目光,宋词还是松了口,将东西交给了乔氏。 可等乔氏回到书院门口的时候,早已没了宋二郎的身影。 乔氏叹了口气,交代了书院的门人几句,将东西留下了。 她忍不住数落宋词:“好容易见二郎一次,你就要跟他吵起来,你们两个怎么像是天生的仇人似的?” 宋词思来想去,仍觉得自己莫名背了前人的锅不大妥当。 她便试探着问了一句:“大嫂能不能跟我说说,我之前都是为了什么跟二哥吵?” 乔氏犹豫。 “您一直不告诉我,我便一直不知道错在谁,只要二哥凶我,我就忍不住要与他作对,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不是?”宋词挽住乔氏的胳膊,“我保证,如果是我错了,我一定好生跟二哥认错。” 第21章 错大了 乔氏狐疑地看了她好一阵子,才问了一句:“果真?” 此话一出,宋词心里就是一咯噔。 这话听着,错就是在她啊。 宋词摸了摸鼻子,瞬间有些底气不足:“大嫂,我之前很过分?” “是啊。”乔氏叹气,“你二哥不过就是多问娘要了一钱银子,你就活似他扒了你的皮似的哭天抢地,若不是你大哥那个月帮着咱们村宋家女嫁到这罗员外家里,多得了一吊钱,你二哥这学业就要生生被你耽误了。” “娘就这么由着我胡闹?”宋词有些不能理解。 乔氏看着她,叹了口气:“其实大嫂以前也不能理解,后来还是听你大哥说了一些事情,才多少能够理解几分。阿词,你出生之前公公就过世了,公公死在和婆婆情意最浓的时候,婆婆便将对公公的爱意,尽数落在了你身上。我听你大哥说,小时候,家里穷的吃不上饭,婆婆也是先紧着你来,所以你和二郎之间的怨愤只怕是由来已久。” 宋词没吭声。 她本是在金尊玉贵中长大的千金大小姐,从不知晓原来这样的不公会造成这样的结局。 她恍惚想到了先前的那碗阳春面,有细碎的思绪从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没来得及让她细想,乔氏便就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说了下去。 宋词和宋二郎之间,因为梁氏的不公,自小便有许多矛盾。 也许是因为梁氏的冷落,宋二郎越发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七岁的时候,便跟着村里的学堂识字了。 宋大郎跟梁氏商量,不可浪费了二郎的天分,执意要将二郎送到学堂念书。 为此,宋大郎被梁氏好一顿训斥,而宋词自始至终都没有为两个哥哥辩驳什么。 宋词听到这里,越发敬佩起乔氏来。 她问:“这样的家庭,大嫂怎么敢嫁?” “我嫁的是你大哥,又不是你娘。”乔氏翻了个白眼,“说实话,我第一眼瞧见你的时候,是真讨厌你。可我后来也想明白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婆婆没有端平这碗水,才将你惯成了那样的性子。长嫂如母,我也有教导你的责任,你瞧,如今这样不就好多了?” 宋词沉默了片刻,才试探着问了一句:“大嫂觉得,我今日改正,是因为您?” “怎么?你觉得我在往自己脸上贴金?”乔氏冷哼一声,“你落水那一日我就跟你大哥打了赌,这一次你醒来,保管不再是从前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宋词哑然无语。 乔氏拍了拍衣摆,随手塞给她几个铜板:“这钱你自己好生攒着,以后自己当了家,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你和二郎之间总得和解,这日子还长,慢慢来。” 乔氏说着又扭头进了布庄,裁了几尺布出来。 “大嫂,咱们家是不是挺有钱的?”宋词问。 乔氏不解:“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瞧着大嫂花钱挺大手大脚的,和我先前以为的不大一样。”宋词笑了笑。 乔氏敲了敲她的脑门:“虽然算不上富裕,可到底不会短了你的吃穿。再说你大哥……罢了,先不提了。” 第22章 悔过 在乔氏似是而非的“不提了”里,藏着的是她不愿宋词知晓的过往。 在她看来,无论从前的宋词多么混账,经历了生死一线,她将那些不好的记忆都忘却了,能够幡然醒悟重新做人便极好。 她大方地雇了驴车,和宋词一前一后地坐了。 驴车吱呀吱呀地走着,酒楼里的香味也顺着飘了过来。 宋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试探着扯了扯大嫂的衣袖:“咱们能不能吃了饭再回去啊?” 面对着宋词无比渴求的目光,乔氏柔声道:“旁的不论,娘说你近来需要克制自己口腹之欲这件事情,我觉得十分在理。” “大嫂,就吃一回,你不说我不说,娘不会知道的。”宋词撒娇。 乔氏拧眉:“这种事情不是做给旁人看的,是要你自己能够坚持得住才行。否则你男人迟迟不接你回家,你要如何?” “安谨之不是说了吗?等他修好了床就接我回去的。”宋词抿嘴。 “这话你也信?”乔氏冷笑,“你若是真有心,就该狠狠瘦下来,再见面时才能够镇得住他。瘦下来不会吃苦的,只需要你饿一饿就可以。” 瘦下来会不会吃苦她不清楚,可是饿的滋味她却是不愿忍受了。 她默默盘算着驴车的速度,琢磨着自己这么跳下去,究竟会不会有危险的时候,乔氏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宋词吓了一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乔氏笑眯眯地举着她的手腕说道:“你瞧,如今大嫂两只手才能握住你的手腕,你觉得一碗红烧肉如何?” “大嫂怎么能拿着我的手腕与红烧肉做对比?”宋词委屈。 乔氏恍然大悟:“哦对,是不能跟红烧肉对比,应当让你好生想一想蹄髈。” 宋词别过头去,不愿接茬。 “回去后,我不会再让你吃那些野菜粥了,只是阿词你也得管得住自己的嘴。”乔氏一路上语重心长,劝着宋词。 好容易挨到了家,梁氏照旧做了一桌子不见荤腥的菜。 这一次乔氏没有再给她开小灶,只同梁氏说了两句宋二郎的事情。 梁氏听了,没什么太大反应,倒是问了宋词一句:“你二哥这次又与你吵架了没有?” “没有。”宋词低着头,吃的一脸苦大仇深。 “你男人怎么回事儿?今儿我可瞧着他不知道从哪儿运回来一块大木板,是真的打算修缮床榻,还是有旁的什么想法?”梁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转了话题。 “啊?”宋词呐呐的抬头,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 她想了想,猛地放下了碗筷,起身往外走。 “娘,吃着饭呢,您说这个做什么?”乔氏连忙起身去追,还不忘在给梁氏添个堵,“若是安谨之没有要请阿词回去的意思,此番阿词找上门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乔氏说完也不管梁氏是什么反应,就快步去追宋词了。 宋词却也没有走快,看风景似的在村子里头溜达。 乔氏不解地问:“你方才那副模样,不是要去找安谨之算账?” “我跟他算什么账?” 第23章 不懂 宋词迎着乔氏不解的目光,伸了伸懒腰。 “就在方才,我突然一下子想通了。”宋词笑眯眯地说道,“你说得对,我这幅身躯,的确配不上安谨之那无双俊朗。” 乔氏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问出一句:“虽说安谨之长得是不错,可你也不必如此形容?我听说咱们镇上罗员外家的公子也十分俊朗,你这般形容就不怕惹祸上身?” 宋词好奇:“那罗员外家的公子莫非不能忍受这世间有人比他更加俊朗?” “瞧你说的,这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的男儿?”乔氏失笑,“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向着你男人,有些失了骨气。” 宋词诧异至极:“我向着自家男人有什么骨气不骨气的?怎么?难不成在大嫂心中,我大哥不是顶好的那个男儿郎吗?” 乔氏愣了愣,到底也只是摇了摇头。 她说:“阿词,嫂嫂虽然希望你能够瘦几分,却并非是要你为了讨好男人。你这样的身材,不觉得有时候做事力不从心吗?嫂嫂希望你能够多为你自己想一想,今日我想,你不如还是先跟着嫂嫂回家,等安谨之亲自来接你……” “嫂嫂,你回去,我已经嫁了人,就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有时时刻刻赖在娘家的道理?”宋词打断了乔氏的话,去意坚决。 乔氏还想再劝,却突然感到一阵冰冷的视线。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凭着感觉抬头看去。 不远处,安谨之一身黑衣,衬托的身形越发挺拔,可脸上的肃杀之气,却令人心生退意。 乔氏蓦地停住了脚步,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宋词顺着乔氏的目光看了一眼,脸上陡然迸发出璀璨笑意。 她说:“大嫂,你看,我夫君来接我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乔氏笑的勉强,眼睁睁看着宋词欢天喜地地跑到了安谨之的身边。 宋词回头冲着乔氏摆了摆手,便笑嘻嘻地凑近安谨之:“你是来接我的?” “呵,你大嫂瞧着,像是十分担心你。”安谨之冷笑。 宋词倒也不辩解:“是啊,大嫂觉得你不够爱我。” 安谨之登时瞪大了眼睛:“不害臊!” “你我是夫妻,夫妻之间彼此相爱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宋词一派天真模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安谨之的身后。 安谨之蓦地停下脚步,冷笑连连地看着她:“相爱?你我之间,也配谈相爱二字?宋姑娘,我以为你十分清楚,我为什么娶你。” 宋词摊手:“说实在的,我的确不大清楚。你这样的人,难道也会被人胁迫吗?” “宋姑娘就这么喜欢强人所难?”安谨之板着脸问。 宋词也顿时乐了:“照你这么说,你娶了我委屈至极,那不如趁着你我之间尚未有旁的牵扯,索性一拍两散好了。只是,安谨之,你敢吗?” 安谨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只是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宋词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本意不是想要与他吵架的,只是从前那样亲近的人,如今变成如此陌路,说不难过也是假的。 可她终究不是宋辞了。 第24章 一个屋檐下 宋词回到他们在半山腰的屋舍时,安谨之正抱着被褥出门。 宋词连忙拦在他面前:“你要去哪儿?” 安谨之斜睨了她一眼,越过她走向了一侧的柴房。 “你怎么能睡柴房!”宋词大惊,接着失落无比,“难道在你心中,与我住在一个屋檐下,还不如睡柴房吗?” 安谨之冷笑,并不愿与她多话。 宋词并不气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念叨:“夫君,人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嫁了你,自然要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你若是喜欢住在柴房,那不如我也陪着你睡在柴房好了。夫君,你瞧着我是不是十分体贴?” 安谨之回身,嘴角扬起一抹狰狞的笑意。 他说:“娘子若是如此喜欢柴房,那以后便在这边安家。” “给我的?”宋词一愣,“安谨之你要不要脸?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你让我睡柴房?” “如花似玉?”安谨之重复了一遍,刀子似的目光将她上下扫了一遍。 宋词像是才想起自己如今这幅模样,不自在地别过头去,轻咳了两声:“诚然我这模样算不得如花似玉,可我好歹是个姑娘家诶。” “呵。”安谨之回以一个冷笑, 宋词杵在原地,默默鼓励自己。 安谨之这样的好人,绝不会真的放任自己去睡柴房的。 此时此刻,她应当赶紧回到卧房里去确认一二。 她看着安谨之的确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连忙冲回了卧房。 卧房里早已有一张床,安安稳稳地立在那里,若不是她先前真切地从上头摔下来过,此时看来,这里像是从未修缮过一样。 她站在床前,一时悲愤不已。 她知道自己不再是京城里的那个宋辞,不会在得到薛安的青睐。 可她却也没有想过,在这偏远的靠山村,她以为可以成为依靠的男人,居然成了这么一副小肚鸡肠的模样。 她眼底包了一包泪,扭头就撞上了安谨之硬邦邦的胸膛。 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你睡这里。”安谨之怪异地瞥了她一眼,又从床上抱走了一床被子。 宋词眨了眨眼睛,突然明白了过来。 安谨之耍她! 这天夜里,宋词躺在坚固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安谨之不是怀疑她的动机吗?为什么还要跟她分房而睡? 难不成……她是被安谨之拿来挡刀的? 宋词霍然起身,迎着窗外请冷冷地月光,浑身哆嗦了起来。 窗外星辰闪烁,落在她眼中也仿佛是穿透夜色而来的利刃。 这一夜过后,宋词一病不起。 安谨之最初以为宋词又不知道闹什么幺蛾子,冷着脸来喊了她几遍,察觉不对劲闯进门来的时候,宋词已经发了一身又一身的虚汗。 他皱眉走到床边探了探的额头,喊了几声:“宋姑娘?” 宋词嘀咕了两声,只隐约听到一声“哥哥”,安谨之沉默片刻,出门打了一盆冷水浸湿了帕子盖到了她的头上。这才又出门去了宋家请了人来。 许是先前落了水伤了身子的缘故,宋词这一病,竟硬生生拖了半个月才好。 乔氏愁眉苦脸地问:“你可是不愿跟你男人圆房,才想出这么一招?” 第25章 何至于此 宋词委屈:“在大嫂心中,难道阿词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吗?” “不是吗?”乔氏反问,“当日若不是你狠得下落了水,今日如何会有这样的姻缘?如今你可是后悔了,所以又要……” “不是。”宋词脸色不善地打断了乔氏的话。 乔氏还想再说什么,可察觉到宋词的脸色,到底还是沉默了下去。 宋词沉默着将乔氏送来的粥喝完,便躺下不在开口。 乔氏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劝了几句:“男人不会一直由着你的性子的,你既然回来了,可不就是要和安谨之好好过日子吗?你这又闹什么呢?” “嫂嫂,你从前如何看我?”宋词抬眼问道。 “啊?”乔氏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嫂嫂先前与我说,觉得我自打落水醒来后变了很多,所以对我也没了从前那许多的不满。可嫂嫂心里其实还是觉得有些忐忑?你生怕我如今这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保不齐哪一日就会原形毕露是不是?” 这一番话,宋词说的着实有些不讲情面。 可这个想法,却是她已经反复想过许久的了。 对于乔氏来说,她这个小姑子从前没少给她气受,如何能够一落水一失忆就让乔氏的态度如此转变呢? 先前是她没有想明白,乔氏说什么她便信了什么。 可渐渐的她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为何有时候,乔氏分明瞧不上她和梁氏,有些时候,却又一味地偏帮着她。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宋词倒像是一下子明白了。 乔氏的示好,是因为她不是宋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乔氏的狐疑,是因为她是宋词,从前几乎可以算是恶贯满盈的宋词。 她能够理解乔氏,却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她不过是孤零零的一抹孤魂,阴差阳错在宋词的身子里醒来,她已经觉得用尽了自己的气力,有些没有精力去应付他们了。 她看着乔氏没有开口的意思,深深吸了口气,道:“嫂嫂,我有些累了,多谢你今日来看我。你放心,我不会轻贱自己,往后嫂嫂也不必试探我了。” “你是不是想起……” “过去的事情我已经都忘了,从前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真的不记得了。嫂嫂信就信,不信也就罢了,左右我已经嫁人了,宋家的事情该是嫂嫂好生打理才是。”宋词打断了乔氏的话,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头陡然安静了下去。 宋词许久才听到凳子挪动的声音,紧接着门扉开了又落,她才终于睁开了眼睛,起身看向了那扇门。 门里门外,隔开的是宋辞和宋词的人生。 她不知道自己今日所言,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只是这一次,她决意不再依靠任何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安谨之觉得奇怪,忍不住进来瞧了她一眼。 “既然没死,就起来吃点东西。”安谨之皱眉。 宋词抬头瞥了他一眼,笑着应了一句:“好。” 安谨之挑眉,有些意外。 第26章 出手 “怎么?觉得我应该跟你大吵一架?”宋词迎着他狐疑的目光问道。 安谨之冷笑:“你不是一向如此吗?” 一向如此? 宋词清冷地扯了扯嘴角,没有搭理他。 说到底,原来的宋词跟安谨之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来往。 不过是宋词见色起意,一门心思想要嫁给他。 可现在的宋词冷眼瞧着安谨之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性子,便是从前的宋词百般纠缠,怕是也没有真正与他见过几面。 安谨之如今言之凿凿的指控,对宋词来说,着实过分。 她沉默着吃过了饭,又回到了房间里,再没同安谨之说一句话。 第二天一早,安谨之便出门了。 宋词乐得自在,收拾了一番,便去了灶房,里头东西倒是齐全,可惜也没见安谨之用过。 也不知是他如今临时添置,还是这些锅碗瓢盆不过只是装饰。 宋词撇了撇嘴,又去看了米缸面袋,一角的簸箕里放着几颗菜,瞧着倒像是日常会做饭的样子。宋词忍不住回味了一下昨夜的饭菜,登时又皱起了眉头。 倘若那是安谨之的手艺,将将能吃罢了。 打今儿起,她就要好生让安谨之瞧瞧,她宋词的手艺。 宋词先将面和上,便去摘菜。 这灶房里头实在找不到一点荤腥,宋词撇撇嘴,突然想起了先前她是落水才来到了这里。 那水里……有鱼? 宋词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寻着薄弱的记忆力找到了河边。 不知是不是这幅身子原本的情绪所致,她站在河边生出了莫名的惧意。 宋词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阿词,不要怕,我的水性还不错,左不过是来抓条鱼,绝不会有危险。” 她左右看看并无人在附近,便卷起了裤腿,小心翼翼地下了河。 “宋词!你又要想不开?”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呼喊。 宋词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抓在手里的鱼飞快地蹿了出去,神情不善地回过了头去。 胡俏也没想到宋词会这样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猛地吓了一跳,说话也结巴起来:“我、我就是、就是担心你。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 “那我还要多谢你?”宋词挑眉。 胡俏登时来了脾气:“你不是费尽心机才嫁给安大哥的吗?怎么如今又要跳河?”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跳河了?”宋词咬牙切齿地问。 胡俏小跑到她身边,瞧见她特意挽起的裤腿,陡然瞪大了眼睛。 “看什么看?没见过抓鱼吗?”宋词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慢吞吞地上了岸,将裤子放了下来。 胡俏听了嗤笑一声:“你还会抓鱼?” “我不但会抓鱼,还会烤鱼、炖鱼、清蒸鱼、红烧鱼、干煸鱼……”宋词掰着手指头说着,眼睁睁瞧着胡俏那原本鄙夷的神色变成了向往。 她猛地一顿,无比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啊,你我一向合不来,我做的鱼,你怕是不敢入口的。啧啧啧,好好的表姊妹,居然没有这样的口福,真是令人叹惋。” 第27章 全鱼宴 胡俏深吸一口气,坚强地扭了头:“谁知道你是不是要下毒害我,你做鱼?鱼把你做了还差不多,我才不会相信你的信口胡诌呢。” 话虽然这么说着,可胡俏的脚,却生了根似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宋词也不理她,径直重新下了河,不一会儿就熟练地摸了两条鱼上来扔到了一旁的竹篓里。 “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些本事?”胡俏抱着胳膊,虽然语气还是不善,可眼底到底流露出了两分羡慕。 宋词其实有些理解不了胡俏的羡慕。 这村子里的人,依山傍水而居,难道不是应该什么都会吗? 想她一个京城里的高门贵女都会的下河摸鱼,怎么她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姑娘却还不会呢? 宋词这么想着,便也这么问了出来:“你不会抓鱼?” 胡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宋词讨了个没趣,撇撇嘴穿好了鞋袜。 她提着鱼篓在前头走着,胡俏亦步亦趋地在后头跟着。 宋词也不理她,径直回家将两条鱼都利索地处理好了。 她看着案板上已经清理好的两条鱼嘀咕:“今天到底吃清蒸呢还是红烧呢?” “你不是什么都会吗?有本事你就什么都做啊。”胡俏捏着鼻子站在灶房门口激将。 宋词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你打算留在我家吃饭?” “切,我不过是来看你笑话,还真以为我稀罕吃你做的饭呢。”胡俏仰着头,身体却诚实地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她。 宋词笑了笑,手起刀落将鱼头剁了下来。 “果然不会做鱼。”胡俏叹了口气,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她从来没见过有人清蒸鱼要将鱼头剁下来的,宋词八成是在胡说八道,自己居然就信了她的鬼话。 胡俏铁了心要看宋词的笑话,好容易等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谁知她等着看笑话,却见宋词剁了鱼头,才将刀背贴着鱼骨,将鱼腹部的肉完整的片了下来。 剩下的鱼骨上还带着些许鱼肉,宋词又将它们切了裹上了面粉便下到了油锅里。不一会儿就炸至金黄捞了出来,宋词夹起一块递到胡俏嘴边:“尝尝?” 胡俏抿嘴:“这就做完了?剩下那么多东西可不都浪费了?” “你吃不吃?”宋词翻了个白眼。 胡俏犹豫再三,还是接了过来。 炸至酥脆的鱼骨,吃起来像是零嘴,令胡俏意犹未尽。可看着宋词的架势,却没有再给她第二个的意思,她便只好继续看着宋词做剩下的那些。 鱼头被宋词一分两半下锅两面煎了一下,又加了水盖了锅盖小火煮了起来。 宋词接着又去处理鱼肉,几乎没有刺的那部分肉被宋词捣成了肉泥,搓了一个又一个的小丸子…… “这又要做什么?”胡俏好奇。 “鱼丸。”宋词头也不抬,手下飞快。 灶房里的炊烟飘散,走到院门口的安谨之闻着味道奇怪地皱了皱眉头。 等他走进来时,正巧宋词和胡俏一前一后地端着饭菜出来。 “你做了饭?”安谨之问。 宋词点头:“你回来的正好,可以开饭了。” 胡俏看着安谨之,几次欲言又止。 第28章 看不出来 “眼睛不用就给别人。”宋词见不得胡俏对着自家男人挤眉弄眼的做派,忍不住冷声开口。 胡俏猛地打了个哆嗦,飞快地吃完了自己的饭,起身就要告辞。 安谨之瞥了宋词一眼,对着胡俏微微一笑:“好歹也是表姐妹,怎么如此匆忙?” 胡俏皱眉:“那我走还是不走啊?” 安谨之也看向了宋词,一副这个家里都是她来拿主意的样子。 既然如此,宋词也不客气。 她清了清喉咙,指了指大门口:“难为你强忍着与我一桌吃饭,大门就在那儿,你自己走就是了。” “胡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是得吃好才行。”安谨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开口唱反调。 胡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飞快地游走,片刻后便做出了决定。 她将胳膊支在桌子上,托腮笑眯眯地看向宋词:“安大哥都留我在这儿,你撵我算什么东西?” 宋词冷笑:“方才没擦桌子。” “宋词!”胡俏尖叫一声,立马站起来检查自己的衣袖。 宋词笑吟吟地吃过了饭,扭头看向安谨之:“夫君将我表姐留下是为了给咱们洗碗吗?” “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安谨之皮笑肉不笑地回看她,“听闻阿词在娘家时特别能干,想必刷几个碗也不在话下?” “你确定要我洗碗?”宋词挑眉。 她从前只是因为沉迷口腹之欲,所以才学了一手做菜的本事。 可她堂堂镇国公府的嫡女,却从来不需要自己动手洗碗。 她盯着安谨之看了许久,突然笑眯眯地问了一句:“夫君打发我去洗碗,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跟我表姐说吗?” 安谨之一脸淡然:“君子远庖厨。” “呸!有本事以后别吃我做的饭。”宋词冷哼一声,起身端起桌上的碗筷去了灶房。 她默默安慰自己,凡事都有第一次。 只是她刚将碗拿起来,外头就传来了胡俏矫揉造作地声音。 “安大哥,你娶了阿词可真是难为你了她那样的性子,一定让安大哥很恼怒?阿词毕竟不像我,温柔贤淑,你做什么都能陪着你。” “啪——” 宋词恶狠狠地摔了手里的碗。 胡俏吓了一跳,正想仔细看看,却没想到安谨之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诧异地看过去,便见一贯冷漠的安谨之,对着她勾了勾唇角,说了一句:“无妨。” “阿词摔了碗,怕是要发脾气的,还是过去看看。”胡俏也不知自己为什么没有被安谨之的美色迷惑,居然能够如此冷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安谨之静静地看了她片刻,起身去了灶房。 灶房里,宋词早已停下了动作,双手环胸站在窗前冷眼看着他走近。 “你什么意思?”宋词冷声问。 安谨之挑眉:“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我看不懂。”宋词摊手,“我记得上次你见到他们兄妹二人还不是这种态度,如今这是怎么了?” 安谨之犹豫了片刻,问道:“你莫非是在嫉妒胡俏比你好看?” 第29章 难缠的兄妹 宋词险些被安谨之气死,好半天缓不过来。 等到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安谨之早已扬长而去。 她追出去只在院子里看到了一脸笑意的胡俏。 胡俏问她:“这样的日子有什么好的?若你当初嫁了我哥,今日哪用得着生这些气?” 宋词乐了:“我以为你是最见不得我嫁给你哥哥的人。” 胡俏冷笑:“我自然不愿意你嫁给我哥哥,可我更不愿你嫁给安谨之。” 宋词恍然:“我倒是忘了,你一直想要嫁给我男人呢。真是可惜,我家夫君宁愿娶我,也不娶你,胡俏,你怎么不好生想想到底是为什么呢?” 胡俏顺着宋词的意思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除了这幅皮囊什么都没有,而我,不过是这幅皮囊比不上你。可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你说,若是我瘦了下来,我与你到底能差几分?”宋词笑眯眯地问。 胡俏沉默。 “胡俏,我看在咱们到底是亲戚的份上,不愿与你多计较,往后你若是在不知廉耻不知分寸,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宋词伸了伸拳头,粗壮的手腕极具威慑力。 胡俏脸色难看地离开了。 没过多久,胡有为就来了。 宋词正在新辟出来的菜园子里埋头苦干,一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人。 直到胡有为的声音传来,她才回过头去。 胡有为讪讪地指了指宋词的脚底:“你将园子弄的太瓷实了,这样下去的种子是没法成活的。阿词你从前在家都不用做这些事情,安谨之居然舍得你如此劳累。若是我,绝不会让你的手上沾染一分一毫的尘土,你本该……” “我本该是个千金大小姐的命?”宋词挑眉。 “你不要这样胡搅蛮缠,当初我没有坚定地选择你是我的错,可你也不必如此来伤我的心。”胡有为眸色深深,暗藏着难以言喻的悲痛。 宋词一头雾水,只觉得胡家兄妹个比个的脑子不正常。 “阿词,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一定是被安谨之这个恶人胁迫,才不得不嫁给他的对不对?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离开,与你双宿双飞,从此再不分离。”胡有为瞧着宋词没有说话,便继续畅想未来。 宋词听的头疼,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胡有为一愣:“我就知道阿词你是为了我才会跟他这样的恶人虚与委蛇,阿词你……”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为了你?”宋词多少有些恼羞成怒,“你口口声声攀咬我的夫君不是好人,你以为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人?” “阿词你这是做什么啊?咱们从前……” “想必你也知道,过去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无论你信不信,这都是一个既成事实,无论过去宋词与你之间到底有什么情分,那也都已经过去了。胡有为,你只是我的表兄,那夜你不管看到什么,都看在我们表亲的情分上忘了。否则,不必你担心安谨之动手,我也一定会杀了你。”宋词冷冷地看着他说道。 胡有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许久才张了张嘴:“阿词,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也早已不是从前的宋词。” 胡有为不甘心:“可三娘明明说你还念着我……” “胡俏的嘴里,有几句真话?”宋词嘲讽地问道。 第30章 看戏 胡有为不可置信地伫立良久,终是失魂落魄地走了。 宋词生怕他们兄妹俩还有什么后手,连忙提着镰刀追了出去,一出门,她便瞧见安谨之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宋词皱眉:“夫君在这儿看戏看的可还满意?” “好歹也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我倒不知娘子居然可以如此舍弃。”安谨之轻笑一声,看着她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探究。 “你我夫妻,同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却总是这样猜忌,夫君不觉得累吗?”宋词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他,“打个商量如何?” “你要与我和离?”安谨之挑眉。 宋词翻了个白眼:“你死了这条心,我就是被你气死都不会和离!” 说完,宋词扭头就回了房间,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她明知道安谨之是故意挑弄她的情绪,怎么还如此轻易的上当了呢。 宋词摇摇头,思考想去,还是出了门。 她站在安谨之的门前,犹豫良久,还是敲了敲门:“夫君,我想过了,你我如此对峙不是长久之计。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可我们好歹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你好好想想,倘若我真的要对你不利,早就行动了,也不会安稳生活到今日不是吗?” 安谨之将门打开,淡漠地看着她。 宋词继续说道:“到底是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往后我们不要如此尖酸刻薄好吗?” “哦?你觉得我尖酸刻薄?”安谨之挑眉。 宋词点头:“其实我会的东西还挺多的,我会做饭,尤其擅长红烧肉、猪蹄膀,往后你在外头忙你的,到家就能够吃上热乎可口的饭菜不好吗?” 安谨之却不知为何,突然黑了脸,扭头将门摔上了。 宋词摸了摸鼻子,不甘心地扯着嗓子喊道:“你就当家里多了个丫头嘛,总不能外头的事情还没有处理清楚,咱们自家人先干架了,这样岂不是拖后腿?” “宋姑娘,你到底知不知道廉耻?”安谨之猛地拉开门,恶狠狠地盯着她问道。 宋词哭笑不得:“我不过是与你讨论了一下做饭的问题,跟廉耻有什么关系?” 这一次,安谨之没有再回答,只用一声更大的摔门声回应了她。 宋词只觉得安谨之如今越发的莫名其妙,这一夜过后,宋词再没见过安谨之出门。 倒是对于她每日做的饭菜挑三拣四废话奇多。 直到宋词终于发现米缸面缸已经全部见了底,她立马将面袋子扔到了安谨之的头上。 “家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下锅了,我的夫君能否出门去买一些?”宋词没好气地说道。 “不必。”安谨之挑眉一笑,“今日你二哥回家,你娘让我们过去吃饭。”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宋词狐疑地打量着安谨之,却听他有说了一句。 “这些日子我瞧着你做饭的确利索,不如早些过去帮衬你家里。毕竟,听说你跟你二哥以前十分不合,如今好歹表现一下,兴许能够缓和一二?” 第31章 大显身手 宋词有些想打人。 可她也清楚自己绝不是安谨之的对手,她回房间换了身衣裳,便下山往家走去。 到了门口,她却有些迟疑了。 上次与大嫂说的那番话,虽是她的真心话,可如今想到要与大嫂见面,她心里便生出了几分尴尬来。 正犹豫着,乔氏灰头土脸地从灶房里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院门外头的宋词。 乔氏愣了愣,笑着同宋词打招呼:“都到门口了还不进来,这是还在生大嫂的气吗?” 宋词挠了挠头:“我那日那样说话,大嫂都不生气吗?” “都是一家人,做什么说这么见外的话?”乔氏笑着在身上蹭了蹭手,过来给她开门。 宋二郎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子里,阴阳怪气地开口:“大嫂还真是惯着她,以为自己是嫁了什么王侯将相,回个娘家还要大嫂来给她开门,她自己是没长手吗?” “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宋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径直往灶房走。 宋二郎几步过去拦在了她面前:“你要做什么?” “做饭啊。”宋词不解地看着宋二郎,眼睛也不瞎啊,怎么净问些废话? 宋二郎板着脸,抬手拽了拽她的胳膊。 没拽动。 在宋二郎尴尬的神情中,宋词语重心长地开了口。 “二哥总是拦着我,莫不是想要亲自下厨为我们一家人做饭?君子远庖厨,像二哥这样的人,怕是都分不清盐和糖?二哥有时间多去温书,不要总是跟在女人的屁股后面,活像没断奶似的。” 宋词翻了个白眼,得意地越过宋二郎,成功进入了灶房。 透过窗口,她瞧见宋二郎呆愣在原地,心头一阵畅快。 唯有乔氏有些担忧,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你又跟你二哥吵架了?” “没有,我督促二哥温书呢。”宋词笑了笑,抬手就去拿案板上的鱼,“这鱼真新鲜,是大哥一早去捕的?” 乔氏摇头:“是你男人送来的。” 说着,乔氏又指着灶房一角的半扇猪肉:“那也是你男人一早送过来的,说是你二哥回来了,特地哪来补一补。阿词,你男人是靠打猎为生?” “是。”宋词抽了抽嘴角,自家都断粮了,安谨之还能往她娘家送来半扇猪,那另外半扇呢?她可不曾在家里见过。 宋词这么想着,手里的刀便如同泄愤似的剁在了案板上。 乔氏唬了一跳,正要问一问,却见宋词手起刀落,十分麻利地将猪肉分割好了,扔进了热油锅里。 几次翻炒之后,宋词便将肉片捞了出来。 乔氏这才发现宋词的刀工出乎意料,她切出来的肉片晶莹剔透,薄如蝉翼。 出锅后的肉片冒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撒上了宋词特制的酱料,格外的诱人。 就连一直板着脸的宋二郎都寻味而来,站在灶房外头别扭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开饭?” 乔氏往外头探了一眼:“安谨之怎么还不来?阿词,你先放放手里的活,去瞧瞧……” “我去。”宋二郎难得主动,生怕宋词放下手里的活。 第32章 一家人 宋词哭笑不得地看着宋二郎出了门,扭头问乔氏:“二哥从前也是这样吗?” 乔氏笑了笑:“你二哥这是再跟你示好呢,阿词,从前大嫂都不知道原来你手艺这么好。” 宋词笑了笑,表现的十分不好意思。 她说:“吃的多了,就会琢磨的多些。嫁了人之后,我给自己男人做饭,一动手就发现自己似乎天赋异禀,十分擅长做饭。这才觉得自己以前只知道饭来张口着实不对,往后我一定多来家里做饭。” “好呀。”乔氏眉开眼笑,真心实意地同她道了谢,又带着几分试探问,“这个……就是你方才切肉的手法,是不是也有什么讲究?能不能好好与我说道说道?” “切得多了,也就好了。”宋词笑了笑,随手将做好的菜递给了乔氏。 乔氏笑了笑:“你这是嫌我做的菜不够多啊。” 她嘴上虽然这样说着,手脚却麻利地没有停下动作。 院子里,梁氏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往外端菜,眼底默默地浮起一层水汽。 她说:“大郎媳妇,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总是有着许多委屈。可是你却一直都做好了一个嫂子该做的一切,如今我瞧着阿词嫁了人,这才生出了几分愧疚。当初娘对你实在是不该……” “娘,都是一家人,您说的这叫什么话呀。”乔氏叹了口气,扶着梁氏坐下,随口搪塞了两句,“其实我那时候也不懂事,刚知道阿词嫁人那会儿我其实就想着看热闹来着。” 婆媳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宋二郎和安谨之也进了门。 宋大郎连忙将那一大盆水煮肉端上了桌,便喊着宋词入座。 宋二郎难得没有跟宋词呛嘴,只顾吃得满嘴流油。 安谨之早已吃惯了宋词的手艺,满座唯他像个富贵闲人,吃得那叫一个气定神闲。 宋二郎吃着吃着,动作就慢了下来。 乔氏瞥了一眼,手上夹菜的动作不停,嘴上抽空问道:“二郎这么快就饱了?” 宋二郎含蓄地摇了摇头。 “那你不赶紧吃,一会儿可没人给你留。”宋大郎瞪了他一眼,连忙将一块蹄髈从自家媳妇儿手里抢了下来。 宋二郎还要开口,门外却传来了胡家兄妹的声音。 “我就说今儿二哥回来,宋词肯定也会来的。”胡俏神情复杂拽着胡有为进了门。 胡有为却胆战心惊地瞥了安谨之一眼,才跟梁氏打招呼:“姨母,是三娘说二郎今儿回来,我们特地来看二郎的。” 梁氏没吭声。 胡有为便有些心虚。 胡俏却像是没眼见力似的凑了过去:“在吃饭呢?可巧我与哥哥还没用饭,不如添双筷子?” 乔氏一向看不惯胡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把这儿当自己家啊。” “我们好歹是亲戚,大嫂不会连一顿饭都舍不得让我们吃?”胡俏撇撇嘴,娇艳欲滴的一张脸,扭头往宋大郎的身边凑了几分,“大哥,大嫂在家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难道大哥在家里吃饭也要被大嫂这么指责吗?要是当初大哥你……” “胡俏。”宋词打断了她的话,“你跟我道个歉,我请你吃饭。” 第33章 能屈能伸 “阿词,从前是我不懂事,以后不会了啊。”胡俏说完,立马就挤到了宋词身边,伸手将她手里的筷子夺了过来。 宋词目瞪口呆。 她的手艺已经出色至此,让胡俏可以为了口腹之欲放下个人恩怨了吗?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胡俏,好心提醒:“这筷子我已经用过了。” 胡俏眼疾手快地抢到了最后一块酱香蹄髈,这才安心地舒了口气,同宋词感慨:“表姐妹和亲姐妹也没有什么两样,我不嫌弃你。” “……”宋词彻底无语。 梁氏看着胡俏坐在宋词身边,两人也不曾像之前那样撕破脸,默默地松了口气,转身招呼胡有为。 “来,有为你坐姨妈身边来,阿词今日亲自下厨,你可有口福了。”梁氏一边说着一边往他碗里夹了一片肉。 胡有为刚拿起筷子,就听旁边的安谨之冷笑了一声。 胡有为一个哆嗦,手里的肉片掉到了地上。 "他、他……“胡有为讪讪地看着安谨之,哆哆嗦嗦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宋词十分嫌弃地问自己,当初的宋词怎么会跟这么一个结巴有感情纠葛? 胡家这兄妹两个,八成没有一个说实话的。 宋词正在这儿腹诽,没留神胡有为已经神色惶恐地抓住了梁氏的手。 胡有为说:“姨母,你不能让阿词嫁给这个外来户,他、他手上可是沾了血啊。” “你小子是念书念傻了?阿词她男人自然是手上沾血的,从起我也的确看不上这种屠夫,可阿词喜欢,又能怎么办呢?”梁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再说了,要不是阿词她男人,今儿你们也吃不上这猪肉啊,这可是她男人一大早就送过来的。我知道你们这种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人,都瞧不大上杀猪的,可安谨之是我女婿,模样那也是没得说的,往后你若是还把我当姨母,这种瞧不起人的话就别再说了。” “姨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胡有为张嘴,可一大家子人只顾着埋头吃饭,唯有宋词锐利如刀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他到底还是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眼前的东西吃完了。 胡俏问:“哥哥,怎么样?” 胡有为苦笑一声,敷衍地点了点头。 胡俏皱眉:“哥哥你到底在琢磨什么?后悔了?” “什么?”胡有为不解。 胡俏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的确觉得宋词做的饭菜不错,可她这样的女人,就算是饭菜做得再好,也不配做我嫂嫂。” 宋词连连点头:“你说得不错,只是你放下碗就骂娘这种行为,实在令人震撼。胡俏,门在那边,好走不送了啊。” “你!”胡俏跺脚,扭头看了胡有为一眼突然怪异地笑了一声,“你们只怕是根本没有听清楚我哥哥的话,宋词你嫁人的那一晚我哥哥心有不甘,一直守在你们门外。他亲眼看到安谨之杀了人,他是个杀人凶手!” 第34章 做梦 院子里陡然一静,一时之间无人吭声。 “你们也不想想,安谨之长得那么好看,若不是背着人命官司又怎么会到咱们这种小地方来?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娶了宋词?”胡俏看着无人吭声,忍不住继续为自己的话添加筹码,“人人都有眼睛,宋词这幅样子还能够嫁这样俊俏的郎君本就不该!” “若我没有记错,你哥哥也很想娶我来着,我原以为你哥哥虽然比不上我夫君,可大抵也算得上相貌堂堂,原来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个可以配我这般丑妇的粗野汉子啊。”宋词沉默半天,突然似笑非笑地开了口。 “宋词,你怎么如此不要脸?”胡俏气恼。 “我不要脸?你为了勾搭我男人胡说八道你要脸?”宋词不甘示弱。 乔氏也终于回过神来,帮着宋词开了口:“是啊,三娘这话真是有意思了,从前自己追在安谨之屁股后面的时候,也不说人家长得俊俏不对劲,怎么我们家阿词嫁了安谨之,你们兄妹俩意见这么大?” “大嫂倒也不必将我们之间的那点恩怨带到这里来,你分明知道我对宋词根本就……” “你自小就看不惯阿词,虽然我不是在你们靠山村长大,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早就听的耳朵长茧了。”乔氏冷笑着打断了胡俏的话,“你现在倒是找这么多问题出来了,怎么你还指望着安谨之与我家阿词和离后娶了你吗?这大半天的就开始说梦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幅模样,你也配与我家阿词相比较?” “大嫂,过了。”宋词看着胡俏那张仙女下凡似的脸,讪讪地拽了拽乔氏的衣袖。 乔氏压根不理会她:“世人眼中胡俏你胡三娘的这张脸的确不错,可安谨之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又怎么会像那些俗物一般只看一个人的表象?你觉得我家阿词不配与你相比,那是你除了这幅皮囊再也没有旁的,可笑你方才吃阿词做的菜的时候,怎么就好意思的呢?” 胡俏涨红了脸,扭头就往外走。 谁知她刚走到门口又转身回到了桌前:“大嫂不过是激我,想要我自己觉得没脸离开。可是大嫂别忘了,抛去我们之间的恩怨,我们到底还是亲戚。我没有理由为了这点子事儿编出子虚乌有的谎话来。” “那可不一定。”乔氏冷哼,扭头瞪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宋大郎一眼,“你在那儿做什么呢?还不赶紧把这离间咱们家人的东西撵出去?是打算留着在这儿眉来眼去呢?” “大嫂,您这么帮衬着宋词做什么?”宋二郎突然抬眼,冷冷地看了过来,“你总说我娘想着撮合三娘和大哥,可你和大哥成婚这两年来,娘何时真正撮合过他们两个?你对三娘怀有敌意,这才和宋词成了一条线上的人。可三娘说的不错,他们和咱们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戚,安谨之不过是一个外人。再者说,倘若她的确是为了和安谨之在一起造谣,那来日便是如愿了,又和宋词有什么分别呢?” 第35章 胳膊肘往外拐 宋词震惊无比。 宋二郎还真是和她不共戴天啊,这种时候居然丝毫不帮衬自己的亲妹妹,而是站在了胡俏的那一边。 她就说该杀人灭口的! 宋词默默地瞪了安谨之一眼,沉默的表达了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安谨之瞥了她一眼,突然站了起来。 胡俏猛地后退一步:“你要做什么?” “在下只是觉得胡三姑娘这个故事讲得真好。”安谨之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怎么我与阿词的新婚之夜,宋家上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们兄妹两个倒是一个个说得仿佛话本子似的?” 安谨之这一开口,梁氏就安心了。 她叹了口气,起身拉住了胡俏:“三娘,这些年姨母对你一向都还不错?你却是为了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诋毁阿词?我知道从前姨母说要你做我们家媳妇的话,让你有了些不该有的心思。可大郎和你的事情早就过去八百年了,你没必要总是跟他们兄妹几个过不去。” “我对大表哥自始至终都没有起过心思,你们也不必总是拿这点事情来污蔑我。”胡俏冷笑一声,推开了梁氏,她冷冷地扫了一眼院子里的几个人,没好气地扔下一句,“左右将来死的也是你们,与我们胡家何干?哥哥,你还杵在那儿做什么?瞧不出来他们各个都看不上我们吗?” 胡有为为难地看着宋词,几次欲言又止,却还是被胡俏拽着走了。 宋大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着招呼:“行了,咱们一家人还是好好吃饭。” “你刚才怎么不吭声?”乔氏冷哼一声,不悦地看了过去,“你莫不是觉得胡俏还委屈了?” “好好的在呢么又扯到旁人身上去了?”宋大郎无奈,“你方才没有听三娘说吗?她对我自始至终都没有那点意思。我自然也是一样的,你与我相识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乔氏冷哼,背过身去不愿意搭理他。 宋词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她知道,安谨之深夜杀人的事情,便算是过去了。 令宋词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大家开始吃吃喝喝装作无事发生的时候,宋二郎突然放下了筷子,冷笑出声。 “大嫂真的觉得安谨之没有问题吗?” “二哥瞧不上我,便也连着瞧不上我夫君吗?”宋词皱眉,目光不善地瞪了他一眼。 宋二郎冷笑:“你想死自然没有人拦着,可你若连累了我们一家老小,我倒也不介意现在就送你归西。” “宋家二郎好大的口气啊。”安谨之蓦地放下了手里的杯盏,脸上虽然还是没带什么表情,却带了几分不怒自威的神情。 宋二郎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倨傲里带着几分探究:“既然你觉得我是信口胡说,那你不妨好生解释解释三娘方才的问题。你能够与宋词成亲,难不成还真是看中了宋词的秉性?你可知她是个什么东西?” “阿词好歹是你的妹妹,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安谨之皱眉。 第36章 你这日子不过如此 宋二郎冷笑:“你不曾受其害,自然不知她……” “她与我有夫妻之名,你如此不忿,还指望我如何待你?”安谨之霍然起身,凉凉地看向宋词,“他如此待你,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宋词犹豫。 “我安谨之堂堂正正,自不怕旁人如何议论。阿词,你若是担忧与我在一起,对你名声有损,往后你我之间……” “夫君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既然嫁了你,自然是信你爱你,无论是今日,还是来日,我都会站在你身边。”宋词立马走到了安谨之的身边,抬手握住了他的大掌。 安谨之怔了怔,并没有躲开。 宋词的笑意更胜:“就算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你,夫君也要记得,阿词无论如何都是信你的。” 安谨之愣住。 他脑海中突然浮起一道娇俏的声音:“阿辞永远相信谨之哥哥,谨之哥哥,你且放心去做你的事情,阿辞总是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的。” 只是不知他离开京城后,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些日子,他已收到京城传信。 说是阿辞已经过世了。 “夫君在想什么?” 安谨之出神的厉害,没留神宋词已经窜到了自己眼前,一个劲地晃着她那双肉乎乎的爪子。 安谨之忍不住厌恶地皱起眉头,心里不住地唾弃自己。 他怎么因为宋词的一句话,联想到了阿辞呢。 他们根本就是毫不相似的两个人,永远不该被联系在一起。 安谨之想通这其中的缘由后,闷不做声地往前走。 宋词看着他的态度,只觉得莫名其妙。 好一会儿,宋词才安慰好了自己,抬步追了上去。 她说:“夫君,方才你在我娘家的样子其实完全可以更加凶狠一些,这些日子我也算是瞧明白了,他们这些人啊说到底不过是欺软怕硬。倘若你果真背着人命官司,他们只怕躲着你还来不及,才不敢给你下马威呢。” “我就说当日该杀了他们,你偏生仁慈,如今倒好,白白地惹了这么多麻烦出来。” 宋词喋喋不休,大多胡言乱语,其实并没有什么重点。 安谨之皱眉:“我们之间还是……” “还是什么?”宋词立马打断了他的话,“我与夫君如此同仇敌忾,你居然还想将我弃之不顾?” 安谨之叹了口气,再一次开口道:“我……” 宋词瘪了瘪嘴,宽厚的身躯,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我只是想说,我们之间有什么话还是回家再说。”安谨之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看着宋词。 宋词愣了愣,立马不好意思地收了声,忙不迭地跟在安谨之的身后回家。 进了家门,宋词还有些不安地回头锁了门,这才问道:“你不是想着与我和离?” 安谨之叹气:“你若不愿,便罢了。” “夫君你真好!”宋词立马乐了,“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后悔今日的决定。我知道,你也觉得我这副样子配不上,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好生努力瘦下去。” “哦?你管得住嘴?”安谨之挑眉。 宋词愣了愣,一张脸立马垮了下去。 第37章 决心 她的确是管不住这张嘴。 唉。 宋词垂头丧气地坐在安谨之的身边,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低落了三分。 “明日我要去山上打猎,你若无事跟着一起来。”安谨之看着她实在低落,忍不住开口。 宋词一喜:“我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去?” 安谨之点头。 宋词生怕他反悔,立马收拾了东西回了屋子。 第二天天还不亮,宋词便起来烙了饼,背上小包袱搬着小杌子坐在了门边。 安谨之出门的时候,就看到宋词支着头,一下一下地打着瞌睡。 安谨之轻咳两声,宋词的脑袋猛地一下支棱了起来。 她说:“你醒了?” “再不醒,只怕你就要睡过去了。”安谨之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拿起她放在膝间的包袱,“这是你一早起来准备的吃食?” 宋词点头:“我很能干是不是?” “嗯。”安谨之叹了口气,率先在前头走了起来。 宋词欢快地跟在安谨之身后,新奇地问:“山上有老虎吗?” 安谨之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答道:“没有。” “那有狼吗?”宋词又问。 “没有。”安谨之淡淡道。 宋词点了点头,脚下渐渐慢了起来。 她看着前头脚步没有丝毫停滞的男人,心里默默感慨了一番。 不过紧接着,宋词又觉得不对劲。 她费力地追了上去,拽住安谨之的衣摆,问道:“山上没有老虎,也没有狼,我们去做什么?” 安谨之无奈:“靠山村靠着大山而活,倘若上山都是野兽,乡亲们如何能够安全?” 宋词却陡然陷入了沉默。 她以为安谨之是可以徒手打虎猎狼的大英雄,可如今安谨之却告诉她山上根本没有野兽? “垂头丧气做什么?倘若山上真的有你说的这种猛兽,靠山村也就不会存在了。”安谨之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忍不住跟宋词解释。 他想,大概是昨夜那莫名其妙的联想,让他想要对这个跟阿辞名字相似的姑娘少了许多的不满。 宋词并不知道安谨之的想法,她自顾自地想着,又问出了一个疑惑:“那靠山村靠的是什么?” “山上有草药、菌菇,可以拿到镇上换钱财。”安谨之顿了顿,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会自小长在这里吗?难道你从前从没上过山?” 宋词猛地闭了嘴。 她何止没有上过山? 她从前也不曾起这么早做饭啊。 宋词默默地往前走了好大一块路,终于一屁股坐了下来。 “能走这么久,已经很好了。往后,你每日都走上这么一遭,很快就能瘦下来。”安谨之站在她面前,将包袱递给了她。 “你做的什么吃食?怎么味道这样奇怪?”安谨之问。 宋词眨了眨眼睛:“就是饼啊,什么味道?” 安谨之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么,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宋词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似的,索性将包袱打开,将烙饼递给了他:“喏,不就是……” 话音未落,宋词便猛地起身跑开。 第38章 不可辱 宋词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分辨出了,安谨之所谓的怪味。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窝在奶娘怀中,也曾这样有过这样天真的疑惑。 安谨之这样无意的一句话,彻底激发了宋词的斗志。 反正山中无野兽,她兜头往上冲了好一阵子,气喘吁吁也不肯停下脚步。 安谨之一脸莫名地跟在她身后,瞧着她两腿战战分明已是脱力,忍不住开口喊她:“你这样跑下去,是指望一日之间便瘦成杆吗?” “你别过来!”宋词惊慌,猛地又跳了起来。 安谨之无奈:“你不要再跑了,我不动便是。” 宋词这才安分了些,扶着身边的大树,一屁股瘫了下去。 安谨之皱眉,想要上前,却又在触到宋词惊慌的眸子时停下了脚步。 他看了看日头,问了一句:“可还有力气回家吗?” 宋词点头,沉默了片刻,她开口说道:“你走,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是。” “你还认路?”安谨之挑眉。 宋词抿嘴,没有吭声。 安谨之摇了摇头,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对她说道:“你……” 宋词连滚带爬地又往后退了好大一块距离,抖着声音说道:“你在前头走,我跟着就是了。你别靠近我。” 安谨之莫名其妙地看了她好半天,这才点了点头,率先往前走了。 宋词松了口气,慢吞吞地跟在安谨之的身后。 前面的那道背影,一如既往的挺拔,像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样子,却如今令她不敢亲近了。 好容易回了家,宋词一头扎进卧房,无论安谨之如何喊她都不肯出来。 好容易等着天黑了,宋词小心翼翼地出门打了水,又鬼鬼祟祟地将水桶提到了屋子里,转身将门栓插好,这才一股脑地将衣裳脱了下来,钻进了水桶里。 直到那水已经凉了,她才红着眼从桶里爬了出来。 宋词换上了干净的寝衣,在看到今日爬山的衣裳的时候,便越发地难受。 许是因为刚刚沐浴过,那旧衣上的味道就越发明显了。 宋词狠了狠心,将衣裳团成一团,直接丢了出去。 第二天宋词没能早起做饭。 安谨之喊了她两声,只以为她是昨日爬山太累,未能起身,便也罢了。 宋词却躲在屋里,一直目送安谨之出门,这才敢出来。 她在家里琢磨了一阵子,便起身回了娘家。 乔氏正在给宋二郎准备回书院的东西,瞧见宋词,也只是随口招呼了一声。 宋词瘪着嘴,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道:“嫂嫂觉得我身上难闻吗?” 乔氏瞥了她一眼,哄孩子似的说道:“你大哥送完你二哥,就去给你买脂粉好不好呀?” 宋词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一天到晚就你事儿多。”宋二郎抱着一沓书随手递给乔氏,看向宋词的目光里满满都是厌恶。 宋词乐了,没好气地冲着他翻了个白眼:“你事儿少,自己没长手吗?什么都要大嫂给你收拾,大嫂又不是你的媳妇儿!” 第39章 问药 宋二郎冷哼一声,夺过乔氏还在收拾的包裹,气哼哼地往外走。 乔氏着急:“你大哥还没给你收拾好东西呢,你倒是等等他啊。” 宋二郎头也不回,气冲冲地往前走。 “哎呀,这又是闹腾什么呀?”乔氏急急地追了出来,看着宋二郎的背影,没好气地拽了一把宋词,“你瞧瞧你,每次见了你二哥,总跟仇人似的。好不容易他才回来一趟,你又这么气他。” “大嫂不气吗?”宋词好奇,“宋二郎那模样活似没有将咱们全家都放在眼里,真以为自己读两本臭书就了不起了,若没有你和大哥,他如今识不识字都两说呢。” 宋词话音刚落,便见乔氏脸色古怪地冲着她身后摆了摆手:“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宋二郎黑着脸进了自己的屋子,不一会儿又出来了。 走到两人身边,宋二郎还不忘同宋词说一句:“我如何会有今日,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宋词瞪眼:“这关我……” “大哥,您回来了。”宋二郎走到门口,登时撞到了气喘吁吁赶回来的宋大郎,不知是想到了宋词的话,还是怎么得,宋二郎站在宋大郎的面前,莫名多了几分恭敬。 宋大郎也有些疑惑,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看了看他们问:“急着走?你稍等大哥片刻,大哥去换身衣裳。” “大哥,我自己可以的。”宋二郎皱眉。 “大哥正好也得去镇上卖了这些东西,顺路就给你把行李送过去了。”宋大郎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咧嘴看着二郎,满眼的欢喜,“你是读书人,你这双手是拿笔杆子的,怎么能拿这些东西?” “大哥,我……” “行了,耽误不了多少事儿,我换身衣裳啊。”宋大郎拍了拍二郎的肩头,便进屋去了。 乔氏松了口气,同宋二郎说道:“二郎啊,我和你大哥大字也不识一个,就盼着你啊读书成才。不过你也不要有压力,你会念书,会写文章就已经很了不得了。以后你侄儿还得多靠你呢。” 宋词一把拉住了乔氏的胳膊:“大嫂有孕了?” 宋二郎闻言,也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 乔氏脸一红,忍不住给了宋词一巴掌:“你瞎说什么呢,我这不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 “大嫂没有?”宋词莫名有些失落,她上下打量着乔氏,总觉得乔氏身量有些变化了。 可到底有还是没有,她一个两辈子加起来也不过十几岁的姑娘,哪里能够看得出来。 倒是他们这一闹腾,把屋里的梁氏惊动了。 梁氏出来盯着乔氏看了好一会儿,才一巴掌拍到了宋大郎的肩膀上:“送下二郎,从镇上请个大夫回来。” 宋大郎唬了一跳:“怎、怎么了?” 梁氏不吭声,目光沉沉地落在乔氏身上。 宋大郎登时有些腿软:“你、你……” “瞧大哥都欢喜傻了,娘是怀疑大嫂有孕了。”宋词实在看不下去宋大郎这傻样,忍不住开口解释了一句。 宋大郎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乔氏的手,问道:“真的?” 乔氏羞红了脸,只嘀咕了一句:“哪里就这样兴师动众了?” 第40章 有孕 宋大郎哪有不了解乔氏的道理,看她这模样便知道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的双手放在身侧,抬起又放下,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咱们村里不是也有郎中吗?我觉得去找孙大夫就行。”乔氏又压低了声音,“大老远从镇上请个郎中,多费银子呀。” “老大家的,这谁让听我的,你不用再说了。”梁氏摆摆手,索性直接将大郎和二郎都赶出门去。 宋二郎笑了笑:“大哥,咱们快些走。你记得把大嫂的消息托人告诉我一声,下个月休息,我可给我侄儿准备礼物。” 兄弟俩的说笑声从门外传进院中,乔氏腼腆地笑着,好一会儿才想起宋词来。 “你刚才回来谁要我帮你做什么?”乔氏连忙问。 梁氏皱眉:“你大嫂有了身孕,你什么事儿都先放一放。” 乔氏却一下子想了起来:“哎呀都是大嫂不好,忘了嘱咐你大哥给你买脂粉了。要不你在等两日,镇上会有卖货郎到咱们靠山村来,到时候大嫂在陪你去选好不好?” 乔氏对宋词一直都很温柔,大抵是如今有了身孕的缘故,整个人越发散发出母性的光辉来。 宋词却忍不住捂着脸哭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安谨之欺负你了?”乔氏皱眉,心里游戏不安。 梁氏却觉得宋词如今委实与从前不同,就算是委屈了,也着实不如从前那样令她心疼。 虽说不出为什么,可梁氏看着宋词,总觉得生分了许多。 她看着乔氏宽慰宋词,总忍不住想要阻止两人说下去。 可张了几次嘴,她都没能说出一二。 直到梁氏听到宋词说自己因为肥胖,体味过重。 她才陡然挑起了眉,忍不住冲过去问了一句:“先前你大嫂说你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不是还嚷嚷着有味道才显得娘格外疼你,不像他们这些穷酸相,这才几天功夫,你怎么就觉得不好了?” 宋词整个目瞪口呆。 原来那位,竟又如此奇异的欣赏水平吗? 她对上梁氏探究的目光,尴尬地挠了挠头:“兴许是嫁了人,心境变了。” “嫁了人,倒是你的好借口了。”梁氏冷哼,“从前怎么不见你如此听信男人的话?阿词,你与娘说实话,那日你表兄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您在胡说什么呀。”宋词叹了口气,起身凑到了梁氏身边,“如今天气愈发热了,我与安谨之在一处的时候,他不过是无意的一句话,才让我察觉原来自己从前不过是仗着你们心疼我,才自欺欺人罢了。娘,我嫁了人,自然是希望可以和自己的夫君恩爱白首,因为夫君不喜翻然悔过,也没什么不对?” 宋词的话一下子戳中了梁氏隐秘的不愿被人探知的心事。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回了屋子抱出来一摞棉布衣衫。 “这是以前给你攒下的,穿这些衣服能好一些。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能够狠得下心,改变自己。”梁氏看着她嘱咐。 宋词点点头。 到了傍晚,宋大郎便带着镇上的大夫来了。 大夫给乔氏号过脉,便道了恭喜。 宋大郎喜不自胜,拉着乔氏的手,直直地看着她。 宋词哭笑不得,只好起身将大夫送出门。 她笑吟吟地送走了大夫,扭头就看到安谨之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第41章 回家吧 宋词张了张嘴:“你怎么来了?” “回娘家就让你这么开心?”安谨之勾了勾嘴角,“先前不还是说离不开我?” 安谨之这话说的活似个被抛弃的小媳妇儿。 宋词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相信这话果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宋词心底跃上来的欣喜还没升到顶峰,便又落了下去。 宋词默默退了两步,却没想到被安谨之一把抓住。 “你做什么?”宋词惊慌地看着他。 “阿词,跟我回家。”安谨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脸上却是再温柔不过的神情。 宋词却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从前她从不觉得,安谨之对她是另有所图。 偏生这一次,在她已经察觉自己体味过重,此时并不想与安谨之有过多接触的时候,安谨之又如此紧密地与她联系在了一起。 宋词默默打量着他,不置一词。 屋外的沉默,很快吸引了梁氏出来。 她瞧见安谨之时,目光微微变幻了几番,才让开门将人迎了进去。 安谨之倒不见外,瞧见宋大郎和乔氏在一起两两相望,扭头问了一句:“大哥大嫂有什么喜事?” “大嫂有孕了。”宋词回答。 “那就要恭喜大哥大嫂了。”安谨之立马笑着向两人道喜。 乔氏嗔怪地瞪了宋词一眼,顺嘴一句:“什么时候你们也能让我们恭喜一下?” 宋词霍然变了脸色。 安谨之倒是神色自若,反而奇怪地看了宋词一眼。 宋词迎着安谨之的目光,艰难开口:“大嫂刚刚有孕,不宜操劳,我想在这里住一阵子,照顾大嫂。” “原是应该的,只是……”安谨之顿了顿,似笑非笑地问,“你会照顾人?” “……”宋词抽了抽嘴角,不甘示弱地说道,“最起码我做饭还是可以的?有孕在身的人,不好日日往灶房里钻,我留在家里给大家做饭不行吗?” “阿词说的是,那便留下。”安谨之笑道。 宋词顿时松了口气,欢欢喜喜地挽住了乔氏的胳膊:“大嫂你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虽然我旁的的确做不好,可做饭绝对没有问题的。” 乔氏笑着问:“阳春面也做得?” 宋词的神情顿时僵住了。 “阳春面有什么营养的,阿词上次做得酱香猪蹄膀我觉得不错,你大嫂也难得多吃了几口,不如你明日再做一次。”宋大郎开口说道。 宋词点头:“好呀,那明日大哥去肉铺……” “明日一早我带阿词去山上打猎,保管将大嫂的饭食捕到。”安谨之一脸笑意地接过了宋词的话,“你自己的夫君便是猎户,何须去肉铺白费银子?” “……可我明日若是再去寻你,挺耽误时间的呀。”宋词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却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劝解安谨之,“不如直接去肉铺先买一些,等晚些时候你去打了猎再去卖钱也是一样的啊。” “阿词,你留在这里,却要将我赶走?”安谨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宋词张了张嘴:“不然呢?” 第42章 妇唱夫随 “自然是要与你一起啊。”安谨之说的理所当然。 宋词目瞪口呆:“好好地你怎么想要与我在一起了?你先前不是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吗?” 宋词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敢往安谨之的身上落。 她低头看着自己肥大的衣裙,心酸的厉害。 可紧接着,她就听到安谨之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 他说:“阿词,从前是我错了,是我没有看到你的好。从今往后,咱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宋词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可测的眼底,心微微一沉。 可面对父母兄嫂担忧的目光,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假装与安谨之和好如初。 宋词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一时间,不知该做何感想。 只是想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宋词有些不愿与安谨之同房休息。 更何况,两个人在半山腰的家甚至都不在一个屋子里呆着,如今回了娘家,安谨之为了坐实自己与宋辞的情真意切,自是不会另找一间屋子。 夜色已深,宋词仍旧在院子里磨蹭。 安谨之似笑非笑地站在卧房门前打量着她,倒也不作声。 乔氏第三次出来遛弯儿的时候,到底是忍不住将宋词拉到了自己身边:“你这是铁了心要与他离得远远的?” 宋词不说话。 “阿词,我瞧着你男人的鼻子没那么好使,你瞧他靠近你的时候并无半分不适啊。”乔氏拍了拍她的肩膀,“更何况,今日你已经沐浴了三回,保准没有问题的。” 宋词还是有些犹豫。 “阿词,你总不能在院子里待一晚上,你男人可不是要陪着你一起了?”乔氏叹了口气,“更何况,按着娘的习惯,怕是要起夜了,瞧见你在这儿杵着,岂不是要担心你了?” 宋词点头:“我知道了,大嫂,我一会儿就回去,你快回去,夜里天凉,莫要冻坏了。” 乔氏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房。 “你再不进来,你大嫂保不齐还要出来。”安谨之示意她去看大哥大嫂的房间。 微弱的烛火映在窗户上,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宋词的心头。 她叹了口气,连忙转身回了房间。 安谨之转身关了门,靠在门后,一脸狭促地看着她问:“为何要这样据我千里之外?” “没什么。”宋词不敢看他,一溜烟钻到了被子里,“我累了,先睡了,你自便。” 安谨之轻笑一声。 宋词翻身靠在墙边,不一会儿就感到床榻一软,竟是安谨之躺了上来。 她浑身绷直,一动也不敢动,好一会儿,才弱弱地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 “睡觉啊。”安谨之轻笑。 他的气息环绕在她的身后,宋词屏住呼吸,突然坐了起来。 “安谨之,我想和你谈谈。”宋词开口。 安谨之没有回应。 宋词伸手推了推他:“安谨之,我只你没有睡,我们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你想谈什么?”安谨之问。 “当初,我大哥究竟和你说了什么,你才愿意娶我的?”宋词问道。 第43章 你想知道什么 安谨之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些。 宋词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难堪的问题。 她叹了口气,重新背过身去躺下,轻声道:“罢了,睡。” “阿词你想知道些什么?”安谨之的声音同时响在她耳边。 宋词犹豫。 “你我即是夫妻,自该坦诚相待,不是吗?”安谨之再开口的时候,说的便是从前宋词的那番话。 宋词霍得起身,带着几分怒气看向安谨之:“我只在不明白你的意思,从前我上赶着问你,你不理睬我。如今我想要离你远远的了,你又如此靠近我,安谨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不是希望如此吗?”安谨之低声笑了笑,语气十分温和。 可黑夜里,宋词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对方对自己充满了嘲弄。 她想要得到他温柔相待的时候没有得到,等到了这个时候,她想要逃离了,安谨之却又成了自己曾经期冀的那样。 可说到底,她和安谨之之间不过是凑和。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成了这样。 她也不甘心。 “阿词,你是觉得我反复无常?”安谨之没有等到她开口,便主动问了起来。 宋词憋着一口气,并没有吭声。 “你认为我原本抵触与你成亲,后来接受是因为你目睹了那群人追杀我,我将你留在身边,是为了看住你,对吗?”安谨之问。 宋词“嗯”了一声。 “我承认,最初将你留在身边,的确是怀疑你的动机。”安谨之叹了口气,“可昨夜,我突然做了个梦。” 宋词勾起好奇心,忍不住问:“什么梦?” 安谨之却摇了摇头,只说:“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待你。” “……”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宋词一头雾水,只觉得比之前更加烦闷。 她思来想去,还是想问:“那我大哥到底是……” “你可知当年,我来到靠山村的时候,里正和乡亲们的善心只有半山腰的那个屋舍?”安谨之打断了她的话,“我在靠山村就是靠打打猎,偶尔贩卖一些换银子。你大哥,把你们家的良田匀了我两亩,令我可在靠山村真正的安身立命。女子的名声最是要紧,你既然是为了我投河,我自然要对你负责。” 宋词却半晌没有说话。 她说:“我不知道。” “你家里人待你掏心窝子的好,你如今知道也不算晚。”安谨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道,“现下可以安睡了?” 宋词摇头:“可我的名声一向不好,你不必为了我……” “我这个人,是君子啊。”安谨之打断她的话,毫不要脸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宋词毫不犹豫地接着黑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扭头又躺下了。 身后,安谨之却又问了一句:“你对我就一点也不好奇吗?” “我没深度,我就是见色起意,谁让你长得好看呢?”宋词冷哼一声。 安谨之笑着贴金她耳后,问道:“阿词,那你对我为何从来不起意呢?” “……”宋词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第44章 羡慕 “宋词,你谋杀亲夫吗?”安谨之咬牙切齿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却没有了当日初见的那份冷漠。 宋词在床上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了一句:“你不要离着我那么近。” “好。”安谨之叹气,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宋词的身侧。 宋词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她顶着一双黑眼圈出门。 乔氏倚在门边冲着她笑的暧昧:“真是羡慕你们年轻人,身体就是好。阿词啊,咱们家的床榻可比安谨之的结实多了?” 宋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嫂的意思。 顿时,她整张脸上都布满了红晕,好半晌才嘀咕了一句:“大嫂也不怕我不给你做饭。” “哎哟我的小祖宗,大嫂可真是非你这可口饭不吃不成呐?”乔氏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你大哥已经在灶房忙活了,你也安稳地在这儿跟我说两句话,一会儿跟安谨之上山,可得注意些啊。” “注意什么?”宋词不解。 乔氏捂着嘴,看着她笑了好一会儿,才道:“莫要压坏了花花草草。” “大嫂!”宋词跺脚,扭头又回了屋里。 安谨之看着她恼羞成怒的回来,一时间觉得哭笑不得。 他说:“你不是一向觉得你大嫂是这世上顶好的人,怎么还会因为你大嫂的玩笑话生气?” “我不是生气。”宋词捂着脸,幽幽地叹了口气。 安谨之问:“是觉得昨夜不该将我踹下床?” “安谨之!”宋词立马又去瞪他。 “好了,咱们出发。”安谨之收起了玩笑,收拾了一个小包袱递给了她。 宋词狐疑地打量着他:“出门在外,你一个大男人让我背包?” “阿词,你不是想要快速清减下来吗?”安谨之瞥了一眼她的身材,似笑非笑地问。 宋词沉默地接过包袱,扭头往外走。 两个人上了山不久,安谨之便问了她一个问题。 “我昨日突然想起了一桩十分要紧的事儿,所以特地来告诉你。”安谨之说,“从前,我认识一个姑娘,做菜的手艺和你很像。” 宋词顿时屏住了气。 “那个姑娘锦衣玉食,想来比你的日子好上不止百倍,可她的身量却纤弱很多。”安谨之并没有发现宋词的异样。 安谨之站在山崖边上,看着山下的村庄,声音中带了几分清冷。 他说:“宋姑娘可想过,自己如今这幅模样,也许并非你沉溺于口腹之欲?” 宋词长大了嘴。 好一会儿,她才回应了一句:“你怎么又喊我宋姑娘了?” “抱歉,你的名字……”安谨之皱眉,眉宇间闪过几分伤痛。 不过很快,安谨之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对着宋词抱歉地笑了笑:“从前对你诸多苛责,是谨之之过,还希望宋姑娘莫要介怀。昨夜因为担心你家中不安全,所以有些话不好言明。” 宋词点头。 她既然是在宋家日益肥胖,倘若的确与吃食无关,那么自己如今这幅模样自然和宋家人脱不开关系。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安谨之如今的态度变化,实在太过突然。 第45章 我有秘密 她盯着安谨之看了许久,才问出一句:“你昨日与我所说的那些话,究竟有多少是真的?” 安谨之怔了怔,才说:“你想问什么?如今可以再问一遍。” “你为什么突然就转了性子?”宋词直截了当。 安谨之笑了:“吃人嘴短,吃了你那么多饭菜,总觉得先前对你的看法过于听信旁人所言。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想终归还是要靠我自己的判断。你我如今既然已是夫妻,许多事情你我便是荣辱一体。宋姑娘,在下可以直言,我对你并无半分男女之情,只是如今这个局面,你我在一起,于我而言的确方便许多。若是宋姑娘觉得……” “我觉得很好。”宋词打断了他的话。 她能听到安谨之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足以证明他所言非虚。 离了安谨之,宋词只觉得哪里都不安全。 倒不如就这样和安谨之过下去,至于名声…… 呵,她这样的人,还需要在乎什么名声呢? 更何况,自始至终她都想要和安谨之在一起,如此结局,对她来说倒也算是一种圆满了。 她深吸一口气,扭头冲着安谨之道:“我希望自己可以清减下来,可不单单是为了让你高看我一眼。着实是因为,我这副模样,有些时候的确觉得做事不大爽利。” “我会帮你。”安谨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道。 “那就多谢你了。”宋词笑了笑,率先往前走去,“不是要给大嫂打山鸡吗?别磨蹭了,早些抓到山鸡早些回家。” “好。”安谨之点头,抬步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安谨之就抓了两只山鸡回来,五彩翎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瞧着倒有几分落难凤凰的味道。 宋词不由看了安谨之两眼。 安谨之好奇:“怎么了?” “没什么,瞧着夫君和这锦鸡颇为相像。”宋词笑眯眯地说完,就看到安谨之今日好容易对她和颜悦色的一张脸,一下子黑了下去。 宋词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安谨之的脸说道:“你这幅模样看我,我才觉得舒坦些。” “疯子。”安谨之翻了个白眼,又抬了抬手上的山鸡,“在这里处理好,还是回家在弄?” 宋词揉着肚子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来,她四下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那条小溪说道:“在这里处理了,回去也方便。” 安谨之点头应了。 只是他没走几步,就猛地顿住,目光锐利地看向河面。 宋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好一会儿,还是不解地问:“怎么了?” “有人跟着我们。”安谨之道。 宋词压低了声音:“和那晚的人是一样的吗?” 难不成,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就又要打打杀杀了? 宋词抿了抿嘴,莫名有几分兴奋。 可安谨之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异样的心思说道:“是冲你来的。” “这怎么可能!”宋词大惊,她不过是换了个躯壳,那些人要多么神通广大,才能够找到她? 她忐忑地往安谨之身边凑了凑,小心翼翼地问:“你相不相信……” “胡有为对你念念不忘,这有什么不可能?”安谨之挑眉。 第46章 原来是他啊 宋词愣住。 安谨之也觉出几分诡异,问道:“你方才想问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相不相信我的魅力。”宋词一脸淡定地转过头去。 安谨之狐疑:“哦?” 宋词笑了笑,点头佐证自己的言论:“我倒是没想到,他会一直跟着咱们。” “不是跟着咱们,是跟着你。”安谨之又看了她一眼,“先前我独自来山上的时候可没有见过他。” 只是话说到了这儿,安谨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或许他一直跟着你,只是你没有注意到罢了。”安谨之语气沉沉,“这个人,对你就这么死心塌地?” “你吃醋?”宋词挑眉。 安谨之冷笑一声,拎着山鸡往河边去了。 宋词默默思考了片刻,还是冲着胡有为走去。 “表哥在这儿鬼鬼祟祟的是什么意思?”宋词走到胡有为面前站定,冷着一张脸问。 胡有为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往宋词身后看了一眼。 “安谨之去杀鸡了,你找他?”宋词挑眉。 “不、不是。”胡有为闻言立马收回目光,接着又带着几分不安看向宋词,“阿词,你当真不是被他威胁?” “我是什么人呐,是那种会受人威胁的吗?”宋词反问。 胡有为摇头:“你一向胆大妄为,的确不是那种会被胁迫的人。可这样一来,我却更加无法想通了。安谨之不过是一个外来户,你也不是那种沉溺声色表象之人,为何就认定了他呢?你分明知道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一晚,他手上……” “你说我什么?”宋词摆摆手,示意胡有为先停一停,“你说我不是沉溺声色表象之人?你到底为什么会对我有这样的误会呢?” 胡有为愣了愣:“阿词你不是……” “不是,你对我实在有着深深的误会。”宋词微微一笑,索性坐在了他的对面,“你整日跟着我,可觉得我与从前有哪里不同?” 胡有为沉默许久,才说了一句:“你与从前处处不同。” “是啊。”宋词点头,“你的洞察力很好,这点优势用在旁处多好,偏生要用在我身上,你不觉得委屈了自己吗?” “可你从前与我说过,你和我……你和我要永远在一起。”胡有为深深地叹了口气,眼底眉梢间,都染上了深深的愁绪。 他说:“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从镇上回来就听说你为了安谨之投了河,你为什么不能等我回来,又为什么会那么快的移情别恋,阿词,我是真的不明白啊。” 宋词看着胡有为的悲戚,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她只说:“我已不是从前的宋词,过往种种于我而言都未存在过。你在我心里,只是我的表兄。” “你已经不是她了,对吗?”胡有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惨笑起来,“那日我在半山见到你,那样沉着冷静地与安谨之分头行动,丝毫不像阿词往日里的娇蛮。你能不能告诉我,阿词她到底去哪儿了?” 第47章 我不知道 宋词避开了胡有为的目光,只觉得艰难无法直视。 胡有为却猛地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告诉我,阿词到底去了哪里,你到底是谁?” “你疯了?”宋词皱眉,挣开胡有为的钳制,冷冷地看着他,“若是表兄得了癔症,就该好生去看大夫,而不是整日跟着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就算你们都觉得是我疯了,可我还是知道你不是她。”胡有为恍惚地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她,又像是看着旁人。 他说:“你不明白,我和阿词自幼一起长大,小时候她娇憨可爱,姨母便时常抱着她问我可愿长大娶她为妻。我每每应了,姨母和我母亲,便都很开心。” “我知道,那时候,她们不过是玩笑罢了,可我却是当真的。” “后来我和阿词渐渐大了,自然而然走在了一处。我从未想过这辈子会娶旁的女人,也从未想过阿词会嫁给别人。” “除非你根本不是阿词。” “你是水鬼吗?” 胡有为看着她,眼底聚起大颗大颗的眼泪,孩子似的落了下来。 宋词心底生出几分不忍,却还是开口说道:“有时候一个人的记忆会改变很多东西,我没有你说的这些记忆。自然也算不得是从前的阿词,你对她的情真意切,我着实无法感同身受。倘若你觉得我不是宋词能够让你更接受现实,那你就把我当做抢占了宋词这幅身子的水鬼。” 胡有为捂着脸,凄怆地笑了起来。 他说:“当做?呵,你根本就不是宋词,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和安谨之,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狼狈为奸,究竟是要做什么?你们真的以为我姨母一家就能这样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中了吗?呸!妖孽,你等着,终有一日,我会让你悔不当初的。” 胡有为说完,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起身摇摇晃晃地下山去了。 宋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往安谨之身边走去。 “谈完了?”安谨之挑眉看了过来。 宋词点点头:“在你眼中,从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不熟。”安谨之回答的干脆。 “不熟?那我为你投河?”宋词忍不住抬高了几分声音。 安谨之听到她这番话,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宋词的神色不似作伪,这才无奈地摇了摇头:“宋姑娘遗忘前尘,也不该如此将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宋词愣了愣,突然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当日我落水与你无关?” 安谨之点头。 “可我醒来,我娘就抱着我说我是为了你才投河,我娘怎么可能骗我?”宋词反驳。 “胡有为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安谨之收拾好了两只山鸡,洗净了手,重新将山鸡提在手里,一边往山下走,一边随意地问了宋词一句。 宋词沉默片刻,还是一五一十地将两人的谈话告诉了安谨之。 “妖孽?”安谨之笑了笑,目光从她身上来回巡视。 宋词恶狠狠地瞪他:“胡有为分明是被你那夜杀人吓到了,这才开始胡说八道。” 安谨之点点头,重新问道:“你当真丝毫不记得从前的事儿了?” 第48章 失忆还是借口 宋词点头:“这是自然,不然我怎么会不记得自己怎么落水的呢?” “兴许当真是妖孽呢?”安谨之挑眉。 “你认真的?”宋词皱眉,盯着安谨之的眼睛问。 安谨之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算你当真是妖孽,也是个蠢的。” “你……在骂我蠢?”宋词登时恼了,扭头就走。 安谨之低笑了几声,快步追了上去:“方才我只是想说,你有没有想过,胡有为对你如此念念不忘,除去从前你们之间兴许当真有过一段真情,还有旁的原因?” 宋词沉默。 其实在安谨之提出她可能是中毒后,她便怀疑过胡有为。 只是胡有为对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情真意切,倘若当真是他,岂非太过可怕? 宋词对他的怀疑转瞬即逝,却又在这一刻,怀疑再次在她心中疯涨。 可倘若真的是胡有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目的?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萦绕在她的心头,令她一时恍惚。 小小的靠山村里隐藏着的秘密,竟要比镇国公府还要多。 她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还记得我落水之前的事情吗?”宋词问。 安谨之皱眉:“我与靠山村的人,本就没什么来往。” “那我会讹上你?”宋词翻了个白眼,明知道安谨之并不想多说,可此时此刻,她唯一熟悉信任的人就是安谨之了。 倘若这个时候,不能够多跟他说些话,她只怕自己要疯掉。 安谨之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是啊,怎么就被你讹上了。”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好好想想,我落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宋词晃了晃他的胳膊。 安谨之有片刻的愣神,微不可查地躲开了宋词的碰触。 他说:“那一天靠山村很乱,你知道有人在追杀我,那日我担心他们已经趁乱混了进来,因而十分警惕。所以对你的事情,我的确没有多加注意。只是……” 安谨之说着,却突然停住。 宋词听得正上劲儿,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只是什么?” “宋姑娘当真忘记一切了吗?”安谨之问。 “我骗你这个做什么?我要是记得,还用得着一直问你吗?”宋词叹气,“我的夫君啊,我是真心忘记一切了。否则我绝不至于如此啊,你要知道,我问你当日的事情,也是为了想起些许呢。” 安谨之抽了抽嘴角,也不知信了几分。 不过他倒是继续说了下去:“你那日似是瞧见了什么骇人的事情,整个人十分惊恐地跑到我这里。只是你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蹲在我家门前大哭了一场,扭头就投了河。” “什么?”宋词愣住。 宋词莫名其妙跑来安谨之这里哭了一场就投河了? “在此之前,你和我并不相熟吗?”宋词沉默了片刻,问道。 安谨之摇头:“不熟。” “你不好奇那日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宋词又问。 安谨之摊手:“好奇不好奇又有什么打紧?你醒了就哭着喊着嫁给了我,这辈子都要与我牵扯不清了,我又何故非要弄清楚那一天发生了什么呢?” 第49章 不对劲 “这可不像你往日的作风。”宋词撇撇嘴。 安谨之皱眉:“往日?怎么你像是很了解我的样子?” 宋词便笑:“你我夫妻,我自然是了解你的呀。” 宋词一做出这幅半真半假的神态,安谨之便不想跟她说话。 他大步往前走,一副多跟宋词待一会儿都受不了的模样。 宋词舒了口气,安稳稳地跟在他身后琢磨。 眼看着就要回到宋家了,安谨之扭头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在家里,你还是需要多加注意。” 宋词回神:“我明白的谨之哥哥。” “你喊我什么?”安谨之登时又皱起了眉头。 宋词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方才琢磨过往琢磨地太起劲儿一时没有恍惚,竟忘了自己早已不是宋辞。 她讪讪地看着安谨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强行挤出几滴眼泪,可怜兮兮地问:“我瞧着村子里那些女子都是如此唤自己的情郎,我喊夫君哥哥,难道不好吗?” “果真?”安谨之讳莫如深地看着她,许久不曾移开目光。 宋词被他盯得心虚不已,一时之间却又清楚自己如今这幅尊容做出这等矫揉造作的神情是何等可怖,便越发不敢退缩地对了上去。 “呵。”半晌,安谨之发出一声嗤笑,摇了摇头,将目光移开了。 他似是嘀咕了一句什么,宋词并未听清。 她脚下生风一般蹿回了家中,回到卧房对着镜子左右看了好久,也没能从这张宽大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对劲,这才放下了心。 外头乔氏和宋大郎已经扯着嗓子喊了她许久,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默默给自己打气:“你怕什么?他堂堂定北王都可以隐瞒身份隐居在此,你却是换了个壳儿,他如何能够认出?” 宋词深吸一口气,出门去做饭。 安谨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还帮忙打个下手。 乔氏轻笑:“你们两个如今感情是真好,可见我家阿词没有嫁错人。” 安谨之深情地看着她:“那是自然。” 宋词抽了抽嘴角,扭头瞪了安谨之一眼:“夫君当真觉得如今很好?” “自然。”安谨之泰然自若地点头。 “那夫君不如与我说说,当日我大哥如何逼迫你娶我?”宋词咧嘴笑道。 安谨之一愣,突然做出一副委屈模样来:“阿词不是说从今往后好生与我过日子,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提了吗?我知那日是我伤了你心,可你也不必如此日日提出来扎我的心。” 安谨之本就生的一副好皮囊,此时做出这幅模样,蓦地引起了乔氏的同情心。 她几步上前,硬是挤进了逼仄的灶房里,凑到宋词耳边低声道:“见好就收差不得就得了,真要是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了,将来难受的不还是你自己吗?你大哥当初的确是说了些难听的话,可现在结果是好的,不就足够了吗?” 乔氏的话,令宋词心念一动。 她握住乔氏的手腕,轻声问:“大嫂可问过大哥,我那日究竟是为何投水?” 乔氏脸色一变,急急挣脱了宋词就要走。 第50章 那日的事 “大嫂?”宋词皱眉,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追了上去,“大嫂不能告诉我吗?” 乔氏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挣扎着逃似的跑了。 安谨之挑眉:“你瞧,你家龙潭虎穴,你还不信。”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在这儿,大嫂才讳莫如深的?”宋词皱眉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心,“晚些时候,我单独去找大嫂聊聊,你就跟我大哥在院子里聊一会儿。” “你确定?”安谨之皱眉,语气不悦。 宋词点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你倒是将那日看得重。”安谨之嗤笑,转身往外走。 宋词看着他的背影嘀咕:当然重要啊,那日之前的宋词并不是她,她如今要做好这个宋词,自然要捋清楚所有的前因后果。 许是因为宋词的执着,吃饭的时候,乔氏几番躲闪。 一吃完就立马起身要回自己的房间,宋词看了安谨之一眼,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乔氏皱眉:“你今日老跟着我做什么?阿词,你别忘了,你落水时我回娘家了,你想要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去问你娘你大哥,做什么非要问我。” 宋词摊手:“倘若他们能说,我自然不会来问大嫂。可大嫂一向疼我,为何要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抗拒?大嫂难道不觉得我知晓所有前因后果才是好的吗?难道忘了,就可以将过去的事情当做从未发生了吗?” 乔氏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院子里,安谨之正拉着宋大郎在一旁说话,两个人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乔氏叹了口气,又将目光落回到了宋词的身上。 她的眉宇间掺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她说:“阿词,有些事情能够忘掉比记得要幸福许多,你何故非要知道不行呢?” “我不想一直浑浑噩噩,我忘记的事情无论是好是坏,我都能够接受。更何况,大嫂不是也说,阿词嫁了人和从前大不一样了,所以即便是你告诉我那些事情,我也绝不会再像从前一般不懂事了。”宋词笑着往乔氏身边凑了凑,“嫂嫂不要有后顾之忧,尽管说就是了。” “阿词,你如今和胡家是果真没有来往了?”乔氏问。 宋词点头。 乔氏叹了口气:“原先你和胡有为瞧着倒像是果真能成,可你知道,我厌恶胡三娘,自然对胡有为也没有什么好脸子。从前咱们姑嫂之间因为胡家兄妹多少也有些嫌隙。所以你落水后醒来,对胡家的态度那个样子,我是真的欢喜。如今与你走得近了,也有几分这个缘故。” 乔氏说的如此坦诚,宋词除了汗颜,并无旁的不适。 乔氏仔细瞧着她的神色,有些不安地问:“你不怪我从前对你苛责,而今又为了胡三娘跟你亲近?” 宋词笑道:“大嫂这样真性情,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如何会怪你?” 乔氏叹气:“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你只恨不得长在胡家。可几个月前开始,你就对安谨之多了几分关注,我记得我回娘家之前,你就时常魂不守舍。我只以为是胡有为那几日上山去了,你担忧他,谁知道一回来你竟忘了前尘,嫁了那个外来户。” 第51章 越发不对劲 宋词皱眉:“大嫂还记得我对安谨之多加关注的时候,是他来咱们靠山村多久之后的事儿吗?” 乔氏摇头:“我对外头的事儿本就没有多少关心,不过我记得你大哥似是说的,你再去问问你大哥。” “好,安谨之的事情我问大哥,那我当初发生的事儿,大嫂如今可愿意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宋词问。 乔氏点头:“我一回来你大哥就跟我说,你醒来忘了所有的事情了,要我千万不要在你面前提起过去的那些事儿。我应了,心里却还是有些犯嘀咕,从前你那样祸害,如今能因为忘了就改变秉性?直到后来你我相处久了,我才信了你大哥那日的话。” “你大哥说,你原先是跟胡有为一起出的门,却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自己一个人跑去了安谨之那里,说了一堆什么非他不嫁的话。人家安谨之虽说是个外来户,可这段时间一直都跟咱们靠山村的人没什么来往,你去喊那番话,人家八成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自然不会给你什么回应。” “可说来倒也蹊跷,怎么你就为了这么个外来户投了河呢?而你醒来又非他不嫁,你大哥也没有办法。只能舔着脸去为你说合,好在安谨之还是肯给你大哥几分颜面,便是将你娶回家当尊菩萨供着也肯。” 乔氏说着又叹了几口气,才道:“如今瞧着你们夫妻两个倒也算是和睦,我这颗心便算是放到肚子里了。只是你既然已经忘了从前,往后就好生与安谨之过日子,再不要听胡家兄妹挑唆了。” 宋词点点头,又接着问:“从前我很是听他们兄妹俩的话吗?” 乔氏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和胡家表兄自幼长在一处,青梅竹马的情意总是要比旁人多几分牵绊。至于三娘那里,她和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合不来,可往日里,三娘总要顾及着胡家表兄的面子,对你倒也没有现今这般无礼。” 宋词点点头,谢过了乔氏,便要回去。 乔氏喊住她:“都是一家人,咱们之间不必谢来谢去,只是有一样,我想着还是得嘱咐你一句。你大哥当初答允给安谨之的那两亩地,你们千万不要荒废了。虽说娘一向疼你,可我瞧着那胡家兄妹的话,在娘心里怕是生了根了。” 宋词自然明白乔氏的意思,只是话说到了这里,她一时好奇。 她笑嘻嘻地看着乔氏,忍不住就问了一句:“胡有为的话,大嫂一个字都不信吗?” “倘若你真的是换了个人,那也是说得过去的。可这说到底,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知道你如今是让我喜欢的小姑子,这不就行了?”乔氏爽朗一笑,“再说了,那些话本子里的精怪故事若是成了真,她胡三娘那副身子才更值得精怪去夺,你这样的……啧啧。” 乔氏啧啧两声,上下打量了宋词一会儿,脸色忽的一变:“阿词,我怎么瞧着你又胖了几分?” 第52章 晴天霹雳 “什、什么?”宋词不敢置信地看着乔氏。 乔氏离远了几步,仔细打量了宋词片刻,走上前来捏了捏她的脸:“唔,是胖了些。阿词这几日不是天天跟着安谨之上山吗?如今整日走这么多路,居然也没有丝毫清减吗?” 宋词越发崩溃:“我也不知道啊。” “唉,看来你一时半会是清减不了,只要你夫君不嫌弃,倒也无妨。往后还是每日少吃一点,时间久了,总会清减的。”乔氏安慰她。 宋词瘪嘴:“可是大嫂,我觉得我不像是吃胖的。” 乔氏失笑:“知道你爱吃,可若不是吃胖的,难不成还是天生的啊?你小时候可不是这幅模样。” “大嫂小时候认识我?”宋词好奇。 乔氏抿嘴:“我与你大哥年少就相识,自然见过你小时候。那时候你模样可人的很,比胡俏也一点也不差的。” 宋词心念一动:“果真?” “果真。”乔氏笑着点头,“其实你如今虽然胖了许多,也是十分可人的姑娘,不然安谨之也不会被你迷住,不是吗?” 宋词脸红:“大嫂您说什么呢。” 乔氏冲着院子里努了努嘴:“喏,你瞧瞧他真是一时也不愿离开你,方才我瞧着他往咱们这边看了好几眼呢。你快些出去,若是没什么事儿,今儿就回家去。你们在自己家里,总是更方便的。” 宋词哭笑不得地出了门。 安谨之立马迎了上来,低声问道:“你弄清楚了?” 宋词点点头。 安谨之看了乔氏一眼,转身同宋大郎抱拳:“方才大哥所说,谨之十分受教,今日便与阿词一道回去了。娘那里……” “娘那里我去说,你们不用在过去了。”宋大郎躲开宋词的注视,转身进了屋子。 宋词眼睁睁看着乔氏被宋大郎拉着,关上了房门,像是十分避讳自己的样子。 宋词转头去看安谨之:“大哥怎么了?” “胡有为赶在咱们之前回来,说你被妖孽附身。你娘信了,你大哥这样子瞧着怕是心里也有了怀疑。”安谨之冷笑一声,“宋姑娘如今可是看明白了?” “我要看明白什么?”宋词不解。 安谨之皱眉:“宋姑娘当真不觉得自己如今处境危险吗?” “无稽之谈,有何危险?”宋词没好气地翻了白眼,甩手就往外走。 安谨之几步追了上去:“宋姑娘没什么要解释的?” “我解释了,他们就会信吗?”宋词自嘲一笑,心中隐约有几分憾意。 她是真心实意感激宋词和宋家人的,可她终究不是从前的宋词,不可能时时刻刻与她一样。如今被人认出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只是她没想到,对于宋家人来说,胡有为的话会有那么大的力量。 可先前吃饭的时候,梁氏和宋大郎分明是不信胡有为的话,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们突然改变了立场。 还有自己这幅身体肥胖的秘密,又究竟是什么缘故? 宋词想得入神,没留意前面有人急慌慌地冲了过来。 身后,安谨之厉声:“小心!” 第53章 这是什么人 安谨之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又立马将宋词拖到自己身后,脸色登时有几分惨白。 “你没事儿?”宋词皱眉,甚至来不及去看冲过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安谨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没事,去看看那个人。” 宋词点头,小心翼翼地凑到被踹倒在地的那人面前。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宋词皱了皱眉,回头看向安谨之:“不认识。” 安谨之闻言好看的眉头登时皱在了一起。 他轻咳了两声,缓慢地走向宋词身边,低头看了一眼那人。 那人张了张嘴,却在触及安谨之锐利的目光后,陡然愣住。 “三、三哥?”那人颤巍巍地开口。 安谨之陡然舒缓了神色,点头示意他起身。 宋词奇怪地看了看安谨之,又看了看地上爬起来的那个人。 她怎么不记得安谨之还有什么兄弟? 这人她从未见过,想必不是定北王府的人。 不知为何,宋词看着他们两个熟稔的模样,心里陡然泛酸。 那人起身后,便立时察觉了安谨之的不对劲:“三哥你的手……” “你的手怎么了?”宋词闻言立马回神,宣誓主权一般护在了安谨之的身边。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的胳膊,脑海中隐约明白这是因为什么,只是没等她开口,身后那人就指着她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这是谁?” 安谨之挑眉,轻飘飘地开口:“这是你嫂子。” “什么?”那人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哆哆嗦嗦地指着宋词满脸地震惊,“这……这……三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咱们要不索性直接杀了她,一了百了!” “喂!我好歹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你凭什么杀我?”宋词闻言不干了,张牙舞爪地恨不得死了那人的嘴。 那人冷笑:“你可知我家三哥在……” “乘风!”安谨之喝了一句,蓦地打断了那人的话。 那人似是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脸色难看了几分,却还是有些不甘愿:“可三哥您有婚约在身,如何能够背弃过去,娶这么一个母夜叉?” 哟,还是个听说过自己的? 宋词的怒气平息了几分,看向那人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她说:“你的意思是我夺了旁人的姻缘?” “本来就是。”那人对着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先撒开自己的爪子,没瞧见三哥的手臂受了伤吗?” “阿词,我没事,你放手就好。”安谨之叹了口气,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拍了拍她的头。 宋词抿了抿嘴,到底还是轻轻放了手。 谁知一扭头又看到那个叫乘风的人活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她一个没忍住,也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乘风猛地打了个哆嗦,问安谨之:“阿、阿辞?” “不是。”安谨之皱眉,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伤感。 乘风哼哼:“不是最好,那位是多好的人呐,这山野村妇如何能够与之相较?” “乘风,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安谨之显然不愿提及宋辞,当即转了话题。 乘风却看了宋词一眼,没有开口。 第54章 自己人 安谨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无妨,自己人。” 乘风皱眉:“处理好了,只是三哥,先前追杀你的那群人没有一个活口留下,不知……” “无妨,他们的来历不必调查也可猜到一二。”安谨之冷哼一声,由着乘风将自己脱臼的胳膊复位,这才转头安抚了宋词一句,“是我不当心,与你无关。” 乘风脸色不善,还要说什么,却被安谨之拦下。 “她被人下了毒才成了这幅模样。” 乘风愣了愣,看向宋词的目光顿时便成了怜悯。 宋词狐疑地看向安谨之:“你告诉他有什么用?” “乘风的医术很好,你可以让他看看。”安谨之柔和地笑了笑,“不过这个地方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先回去。对了,乘风你怎么会突然跑到这儿来?” 乘风登时有些汗颜:“瞧着您身边有这么个……我以为是她缠着您,没想到……呵呵。” 乘风一句话说的支离破碎,笑声尴尬无比。 安谨之听明白了来龙去脉,一时也是哭笑不得。 说话间,他们就回到了安谨之半山上的家。 一进门,乘风便拉着宋词坐下给她号脉。 好一会儿,乘风才一脸凝重地开口说道:“的确是毒。” “什么毒?”宋词对于自己中毒这件事情更多的其实是好奇。 乘风神情古怪:“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嫂子你是不是脾气不好啊,你是不是从小就喜欢得罪人啊?你这毒可有些年头了,啧啧,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种专门毁人容貌又不损身子的毒,怕是嫉妒美貌之人的心思歹毒丑妇才会做的事情。” “说不定,是仅次于我的美人呢?”宋词笑眯眯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乘风活见鬼似的跳开:“嫂子说话还是稳重一些比较好,您如今这尊荣,可与美人没有半点关系。” “倘若是清减下来的我呢?”宋词问。 乘风犹豫。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安谨之的神色,顿时恶向胆边生,同宋词说道:“做你的春秋大梦,你以为自己瘦了就能成大美人了?” “小美人也成。”宋词嬉皮笑脸。 “……”乘风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顶撞她。 他一手捂住胸口,心痛至极地看向安谨之:“三哥,这种人要给她解毒吗?” 安谨之点头:“你于医术上钻研颇深,应当明白,她如今这幅身躯时间久了对身体是无益的。” 乘风点点头,突然嘿嘿笑了两声,凑到安谨之身边问:“三哥是不是觉得,给她解了毒,你们之间的牵绊就可以解了。她到底欠了咱们一个人情,来日咱们离开靠山村,便不必带着她了?” 安谨之皱了皱眉:“再说。” “三哥,你不会对她动心了?”乘风一把扯住安谨之的衣袖,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您别忘了,镇国公府那边还有……” “阿辞的仇我一日不忘。”安谨之冷声。 乘风看了他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虽说宋姑娘已死,您移情别恋也是正常,可这位着实……罢了,三哥,您当真没有把柄在她手上?” 第55章 解毒 安谨之瞥了他一眼。 虽说安谨之的神情与往常无异,可乘风分明感受到了一丝杀气。 他缩了缩脖子,讪讪地嘀咕:“我解就是了,嫂子这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时日久了,解毒非一朝一夕的事。这阵子,我就在三哥这里住下了。” “好。”安谨之点头。 宋词皱眉:“那要如何解毒?” 乘风问:“你会做饭吗?” “小瞧我?”宋词撸了撸袖子,心里琢磨若是多吃几顿饭就能够解了毒清瘦下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谁知乘风只是咧嘴一笑,说道:“嫂子,我饿死了,你快些给我做点吃的,不然不等我解毒,我这个绝世神医就要饿死了。” “……”宋词翻了个白眼,却也还是去了灶房。 乘风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倚在墙边同安谨之道:“这女人虽说长得又胖又丑,脾气倒是好。” 安谨之轻笑:“你猜她会不会在你的饭菜里下毒?” 乘风一个趔趄,扭头就往灶房冲。 灶房里宋词正手起刀落地多了块猪蹄,“砰”的一声落在乘风耳中仿佛惊雷。 宋词扭头皱眉看向他:“怎么了?我做饭你还得监督?” “嫂子误会了,我就是想说嫂子真贤惠啊。”乘风干笑。 宋词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可乘风盯着她看着看着,突然“咦”了一声。 宋词举着刀不悦地看向他:“没事儿你就滚出去,别在这儿挡光。” “哎哟喂,想不到你脾气一点也不好,亏我方才还在三哥面前夸你。”乘风撇嘴,默默地看了安谨之一眼,又压低声音问宋词,“三哥到底为什么娶你?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我有什么手段,你一会儿就知道了,现在出去。”宋词将人赶了出去,飞快地炒了个臊子又煮了面,便端了出去。 乘风不悦:“猪蹄呢?” “煨着呢,晚些时候再吃,现在先吃面垫垫肚子。”宋词说完,就坐到了一旁。 乘风还想说什么,却到底抵不住面的香气,他只试探地挑起了一筷子送入口中,便再也没了说话的空档, 乘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面,打着饱嗝问:“嫂子还有吗?” “没了。”宋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现在你可以说说我该怎么解毒了吗?” 乘风叹气,抬手揉着自己的肚子,似笑非笑地扬眉:“要不你求求我?” “哦?”宋词挑眉,抬手揉了揉手腕,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乘风愣住。 他几乎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去看安谨之,可安谨之神色淡淡,像是并没有什么想法。 乘风难得沉默了片刻。 宋词只觉得他们两个莫名其妙,便起身收了乘风的碗筷去水井那边打水洗碗了。 乘风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暗骂了一句:“真是活见鬼了,我竟会觉得她身上有宋姑娘的影子。” 安谨之刀子似的目光登时落了过来。 乘风讪讪地笑了笑:“我就是随口瞎说的,三哥您别往心里去啊,如今这嫂子不是也挺好吗?你看看这饭菜做得,我觉得已经闻到蹄膀的香味了。” 安谨之没有反应。 乘风叹气:“你口口声声说着没有什么旁的想法,可你对这位阿词姑娘,其实早就有了几分别样的情绪了。” 第56章 神医出手 安谨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回了卧房。 直到晚饭时,安谨之都没有出来。 宋词担忧,进屋问了几次,安谨之都只说自己不饿。 宋词愁眉苦脸地去问乘风:“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过来的?怎么你一来,我夫君都不好生吃饭了?” 乘风一手一个蹄髈,吃的满嘴流油,半天也没说清楚话。 宋词伸手将他面前的碗拿到自己面前:“你以后要是还想好好吃饭,我劝你先老老实实回答了我的问题。” 乘风示威似的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蹄髈,丝毫不受威胁。 宋词微笑,随手操了一根竹竿就往他的手上打了去。 “你是泼妇吗?”乘风立马跳开,急乎乎地开口,“你自己不想想为什么三哥不愿意出来吃饭,何苦来怪我?” “你没来的时候,夫君没有落下一顿饭,偏生你一来,他就不吃了。我不怨你怨谁?”宋词冷笑,“还有,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我从前怎么不认得你?” “我三哥以前是什么身份,过得那是什么日子,他从前的事儿,还事事与你说了?”乘风不甘示弱,“我不怕告诉你一句实话,若不是我三哥的心上人年纪轻轻就被人害死了,我三嫂这个位子再过八辈子也轮不到你。” 宋词听到乘风说这番话没有丝毫气恼,她笑盈盈地点点头,附和了一句:“我觉得你说得很好。” “疯子。”乘风只觉得宋词莫名其妙。 第二天一早,乘风就被院子里的饭香味勾了起来。 他循声来到灶房,顿时揉了揉眼睛,安谨之居然陪在宋词身边打下手。 这还是他三哥吗? 乘风挠了挠头,只觉得自己似是没睡醒。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在明确的疼痛中,越发诧异。 他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可长嘴就是用来说话的,乘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话脱口而出:“三哥如今和三嫂倒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怕是把京城的人和事都忘干净了?” “你醒了?那就快写给阿词解毒,解不开,不许吃饭。”安谨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乘风叹气:“我早就说了解毒不难,只要你们山底下常见的玲珑草就好。” “这么简单?”宋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这个医术到底行不行?” 乘风闻言大怒,饭都顾不上吃,就去将玲珑草采了回来当即磨碎成粉入了药逼着宋词喝了下去。 他眼巴巴地站在一旁,只等宋词全部喝光后,问道:“感觉如何?” 宋词抬手看了看自己粗壮的手腕,不悦地皱眉:“这也没瘦啊。” “嫂子!我是解毒,不是给你割肉!”乘风哀嚎。 宋词却眨巴眨巴眼睛:“可是解毒不就应该立竿见影吗?” 乘风扭头就去收拾包袱,觉得安谨之这里压根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安谨之和宋词站在一旁看着他,没有一个人开口挽留。 乘风冷笑:“三嫂也就罢了,左右我与她不熟。可是三哥你如今这做派未免太不是东西,我大老远跑来给你送信,给你娘子解毒,如今你们两口子就这么始乱终弃?” 第57章 不言 安谨之冷笑:“你千里迢迢跑到靠山村,不是因为得罪了人,而是因为对我心心念念?” 乘风尴尬地挠了挠头:“三哥真是料事如神啊,这种事情也知道。” 安谨之抬手扔了一个竹篮过去:“我家不养闲人,去山上找点野味回来。” “三哥你还是人吗?”乘风大为不解,“我可是刚给你媳妇儿解了毒,也很费功夫的好不好?你们不好好感谢我,还指使我干活,你们两个忙着干嘛?” “我们夫妻的事,不劳你费心。”安谨之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仿佛刚才扔过去的竹篮多脏似的。 乘风痛心疾首地抱紧了自己的小竹篮,欲言又止地出了门。 乘风一走,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安谨之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宋词开口质询。 他顿时有些好奇起来:“你一点也不怀疑方才乘风所说?” “怀疑什么?人家好歹给我解了毒,这份情我到底是承了的。”宋词笑了笑,突然又想起什么,“你是担心我将你的来历宣扬出去?可我嫁你那日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了啊,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安谨之皱眉:“先前我从未说过自己打京城来。” “你这周身气度瞧着就不是小地方的人,其实村子里一直都有传言说你是打京城来的,今日乘风的话不过是印证了这一点而已。”宋词顿了顿,问道,“假如有一天你要回京城去了,会带着我一起走吗?” 安谨之看着她,沉默了下去。 宋词心里一凉,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我仍旧存了许多戒备,可你也瞧见我在靠山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倘若你不带着我一起走,都不必说那下毒害我的人,便是靠山村的流言蜚语都足以将我杀死。夫君就忍心见我这般丧命吗?” “你舍得?”安谨之皱眉。 “舍得呀,我嫁你之后,最亲近的人便只有你,自然是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的。”宋词连忙表决心。 安谨之眉头又深了几分:“可你要明白,离开了靠山村,我这条命便是悬着的,随时随地都会有那一夜的追杀出现。” “夫君这话说的活似我没见识似的。”宋词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夫君其实应当明白,靠山村从来不是世外桃源,他们能够找到你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便是乘风,不也自己找来了吗?敌人和友人,有时候也没什么分别。” 安谨之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宋词立马凑了过去:“夫君可是觉得我十分睿智?” “的确。”安谨之颔首。 这次倒是宋词愣住了。 她定定地看着安谨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安谨之默默盘算了片刻,开口说道:“你若当真觉得无惧前路,来日我与乘风离开,自是会带着你一起的。只是到了京城,你就在不能像如今这样自由,你也愿意?” 宋词点头:“愿意的。” 只要能够回到京城,她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只是…… “夫君方才说,与乘风一起离开?岂非是很快了?”宋词问。 第58章 承诺 安谨之点头。 宋词强忍着心底的雀跃,问道:“那夫君可想好了回到京城要如何行事?你到靠山村来,想必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今这么快就要回去,可是因为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安谨之盯着她:“你缘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宋词被安谨之冷漠的神色刺到,一时有些恍惚。 她以为他们两个到了如今这种局面,早已是可以相互交托的挚友。 却原来,在安谨之心中,她仍是如此的不可信任吗? 若是如此,安谨之何必还要要乘风给她解毒? 何必还要应承带她一起回京城呢? 宋词蓦地红了眼眶,起身一言不发地回了屋子。 她听到安谨之的脚步声停在门外,却许久没有声息。 宋词几步走到门扉后,想要说些什么,却几次都张不开嘴。 屋外的人叹了口气,转身走远了。 宋词皱眉:“安谨之。” 外头脚步顿住,等着她的话。 “我知道你对我还是存着许多怀疑,我不管说什么,你对我也不可能完全放下心。可你我夫妻一场,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的话,来日到了京城只怕会遇到更多阻碍。若是你实在无法放心,只要你带我去京城,从此以后咱们互不打扰就是了。”宋词索性破罐子破摔。 她想无论如何,先完成自己可以成功回到京城的小目标。至于安谨之,来日方长总有机会。 谁知安谨之听了却不赞同地在门外回应:“你放心,我并非过河拆桥之人,既然答应了你,就定然会做到。” 宋词叹了口气:“你不必勉强。” 门外却再也没有了动静。 傍晚乘风回来的时候便觉得家里的气氛很不对劲,他去找安谨之打听,被安谨之三言两语打发了出来。 乘风又去问宋词:“嫂子,我三哥这个人,有时候说话的确难听,你不用往心里去。大不了就是和离嘛,你说对?这天底下男人还不好找吗?嫂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来日我给你介绍几个?” 宋词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我和你三哥如今日子过得好好的,你怎么总想让我们分开?” 乘风笑了笑:“这不就是话赶话到这儿了吗?” “你从前也是在京城吗?”宋词突然问。 乘风愣了愣:“三哥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你不必管他告诉了我多少,我只是问你。”宋词板着脸问。 乘风点了点头:“是啊,我一直跟着三哥的,你想打听三哥的事情问我就对了。嫂子,我猜你一定是想要问问三哥的心上人?说真的,要不是宋姑娘死了,三哥就算是死都不可能娶你的。” 宋词微笑:“听你这么说,我心里舒服多了。” “……”乘风一脸怪异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你是真心喜欢三哥吗?” 宋词支着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不明白,我对谨之哥哥的心意从未变过,可你们都不会相信的。” 乘风翻了个白眼:“你对三哥不过是见色起意。” “我什么时候能瘦下来?”宋词突然问。 乘风算了算日子:“三个月。” 第59章 来得及 宋词点点头:“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城?” “回京城急不得,毕竟……”乘风的话才说了一半,猛地跳了起来,“咱们?” 宋词点头:“自然是咱们啊,难道乘风你打算留在靠山村,再也不回去了?” “不是我自然是要跟三哥一道的,可是你……”乘风不可置信地摇头,“三哥娶你不过是权宜之计,来日回京,你自然不会被他带着。不对,你如何知晓我们要回京城的吗?三哥真的打算带着你一起?三哥疯了?” “那你去问你三哥啊。”宋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任凭乘风在身后追问都没有再做理会。 她回到房间后,便开始盘算起来。 三个月的时间,大抵是足够了。 她不想用这样的面容回到京城,倘若当真在街头与故人相逢,她这个样子,要如何上前攀谈呢? 更何况,她借了宋词的这幅躯体,总要为她圆满一些在靠山村的遗憾。 下毒的人究竟是谁,宋家兄弟与她之间的兄妹情谊,甚至是梁氏是否还能够一如从前地将她当做女儿一般,她都要好生思索一番。 日子总是不经过,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乔氏的肚子就已经鼓了起来。 梁氏对她没有了从前的诸多挑剔。 宋词除了刚开始时,跑回宋家住了几日,便整日在家里炖了汤送过去。 这么一天天的下来,乔氏忍不住看着她说了一句:“你如今整日给我送饭,倒是清减了不少。” 宋词点头:“是呀,如今没人害我,自然就瘦了。” “害你?”乔氏听出了宋词的意思,“你是觉得自己从前胖是被人害的?你娘心疼你,生怕你掉块肉竟成了害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嫂,这些日子,胡家兄妹又来过吗?”宋词问。 乔氏愣了愣:“他们害你?他们怎么能害你呢?” “前阵子我家夫君的表兄弟过来,发现我这些年身子肥胖不堪,是因为中了毒。”宋词索性挑明。 梁氏自打听了胡有为的说法后,对宋词一直有些亲近不起来。 可此时听到宋词这番话,梁氏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她快步走到宋词身边问:“你说的都是真的?胡有为和三娘给你下了毒?” “我现在不能确定究竟是谁做的,只是这些年来与我们有些恩怨的终归只有他们兄妹了。”宋词叹了口气,红着眼看向梁氏,“娘现在不生我气了?” 梁氏皱眉,神情有些不自在:“我原本也没有生你的气,只是你表兄的话说的真真的,由不得我不信。你如今和从前的差距的确是不小,难道嫁人就当真能够让你改变这么多吗?” 宋词点头:“我明白娘亲的顾虑,可安谨之他和咱们靠山村的人不一样。我在他身边,的确见识到了和从前不一样的天地,我变得与从前不同,也不是什么怪事。旁的不说,就说二哥,念了书以后不也和咱们村里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半大小子不一样了吗?” 第60章 情分 梁氏沉默了一阵子,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你倒是先跟我好生说说,你中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如今可好了?你那夫君的表兄弟又是什么来头?”梁氏拉着宋词的手,左看右看也觉得这还是从自己肚子里生下来的小丫头,如何就听信了旁人的鬼话,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孩儿了呢。 梁氏想着宋词这些日子的委屈,眼眶也默默地红了起来。 宋词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乔氏在一旁笑道:“你看看娘这一高兴,一下子问了阿词这么多问题,倒是要阿词从哪里回答才好呢?” 宋词也跟着笑了起来:“不妨事,我一个个回答娘就是了。整日这样正常进食本不该是我从前那副模样,我日日跟着我夫君上山却没有丝毫清减时,我们便已经觉得不大对劲。夫君有个远方兄弟,正巧那几日来寻他,这便瞧出了我中了毒的事儿。” “所以你有一阵子到家里来时,你夫君总是用阴测测的眼神看着我们,是怀疑我们?”乔氏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手。 宋词斜睨了她一眼:“什么阴测测,我夫君分明是目光锐利。” “得了,别总是往你男人脸上贴金了,你且好生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乔氏笑骂了一句,也有些紧张起来。 宋词点点头:“我记得大嫂和我说过,我从前和胡有为胡俏兄妹俩走得很近,我与胡有为说是青梅竹马并不为过。可也正是因为我和他们走得近了,我的体态才越发肥胖起来的。想来最初,大家都是觉得眼珠子看着我日益肥胖却能够对我不离不弃的胡有为,是最佳的夫君选择。娘也一直是希望我能够和表哥亲上加亲的不是吗?” 梁氏讪讪地点头:“倘若他们真的给你下毒,娘是绝不会这么做的。我掏心掏肺地对他们,他们居然想着如何害死你。” “娘不必担心,乘风说了这毒不会伤及性命。”宋词看着梁氏有些激动,连忙安抚了一句。 梁氏叹气:“都是我不好,从前竟从未发现过他们的心思,只是阿词,我还是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对你下毒?” “还能是为什么,胡俏嫉妒阿词的美貌。那胡有为也是个窝囊的,怕阿词来日容貌倾城自是看不上他,所以早些害了阿词的容貌,也好将阿词牢牢把握住。”乔氏一针见血。 宋词眨了眨眼,猛地一拍手:“大嫂说得对啊。” “瞧你这样子,倒像是往日并未察觉这一点?”乔氏冷哼,“胡家那对兄妹我早就瞧出来不安好心了。也就是你们一个个念着那点子亲戚情分,不肯用小人之心揣度罢了。” 宋词点头:“大嫂这话倒是说的不错。” “左右咱们两家的那点情分,在阿词嫁人的时候就已经耗的差不多了,如今这样倒也算不上什么。”乔氏叹了口气,转头看了梁氏一眼,说道,“娘,我听着阿词说的这个大夫像是很厉害的样子,咱们到底沾亲带故算是亲戚了,能不能请他过来给我诊诊?” 第61章 诊脉 梁氏登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乔氏摇头:“娘别担心,我只是想着阿词说那大夫那么厉害,请来给我瞧瞧也能够安心些不是吗?再说那是安谨之的表弟,阿词和她男人成亲这么久了,咱们还没见过他家里人呢。这次也算是顺道让咱们两家人见上一见了。” 梁氏一听,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当即点头应了。 宋词只好回去将一家人的意思说了说。 乘风只问了一句:“是你做饭吗?” “自然。”宋词点头。 乘风一拍桌子立马起身:“走,我也得替三哥好生看看这是什么丈人家里。” 安谨之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你就这么去?” 乘风反问:“不然呢?” “呵,你的礼数呢?”安谨之冷笑。 乘风愣了愣,猛地一拍桌子:“哎哟三哥,我都忘了,您这还真心实意地是去走丈人家呐。” 安谨之凉凉的目光落过来,乘风脸色一晒:“三哥你别介意啊,我这个人口无遮拦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一定改。” “呵。”安谨之留给他一声冷笑,起身往外走。 乘风愣了愣,连忙追了上去:“你这不也空着手吗?” 安谨之出了门从门外挖了一坛酒出来,对着乘风翻了个白眼扬长而去。 乘风扭头看着宋词:“我三哥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打算只带着自己这张嘴去?”宋词挑眉。 乘风皱了皱眉,突然说道:“你大嫂不是让我看诊么?我的医术难道不是礼物?” 乘风想明白了这一点,脚步轻快地追上了安谨之。 宋词抽了抽嘴角,默默地跟上两个人的步伐。 他们一到宋家,梁氏就盯着乘风看直了眼。 “娘。”宋词轻咳两声,走到梁氏身后拽了拽她的衣袖,才让梁氏回过神来。 梁氏尴尬地笑了笑:“真是没想到你男人一家子都长得这么好看。” 乘风被梁氏这一句夸赞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找到乔氏号脉。 乔氏身子骨一向康健,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十分健康。 乘风笑嘻嘻地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青瓷瓶递给乔氏:“头一次见面,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我是个大夫也没有旁的可送的,不如就送你一瓶药。” “噗——”正在喝水的宋词闻言喷了出去,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乘风,“你送我大嫂什么?” 乘风冲她微微一笑:“本神医亲自研制的美容养颜玉肌膏。” “……”这东西能算是药? 宋词看着大嫂眉开眼笑地接过乘风的瓶子,欢天喜地地开了瓶就往自己手上抹。 她叹了口气,轻声问乘风:“我大嫂怀着身孕呢,这东西能用?” “你在质疑本神医?”乘风挑眉,“你这是不知道本神医的名号,你可知想要我的美容养颜玉肌膏的人便是皇宫里头……” “吹牛也有个限度。”安谨之打断了他的话。 乔氏突然笑眯眯地问了一句:“你说自己是神医是真的假的啊?我们怎么都没有听过你的名号?” 第62章 名号 乘风脸色一僵:“我的名号是在外头闯下的,靠山村如何能够知道?” “哦,这是嫌我们庙小呢。”乔氏笑了笑。 乘风脸色难看:“大嫂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从前的名声小,您不知道是正常的。” “是吗?”乔氏笑了笑,无所谓地看向宋词,“今儿打算给嫂嫂做什么好吃的?” “嫂嫂想吃什么?”宋词笑眯眯地凑了过去。 乔氏支着下巴,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吃什么都成,反正咱们靠山村这种小地方也没什么太讲究的,乘风神医您说是?” 乘风求救地看向安谨之。 安谨之冷笑,站在宋大郎身边问:“若是我没有记错,今日二哥也会回来?” 宋大郎点头:“是啊,二郎这次特地跟书院多请了两日假,回来看看娘和你们。” “二哥是为了大哥大嫂回来的,与我有什么关系啊。”宋词心里还记得先前宋二郎对她的态度,一时之间对于宋二郎的回来,也没什么亲近感。 乔氏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由着宋词和安谨之进了灶房。 乘风独自在外头承受着乔氏的阴阳怪气,到底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 正在他准备去灶房帮着宋词打下手的时候,院门被人推开。 乘风与宋二郎的视线撞上,脸色登时一变。 “你怎么会在这儿?”宋二郎沉声问。 “二郎与乘风神医认识?”乔氏捧着肚子起身,狐疑地看着两人。 “宋二郎?”乘风冷笑,顿时露出几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恨意来。 宋二郎黑着一张脸站在宋大郎的身侧,磨了磨牙:“神医?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骗子,大哥,这种江湖骗子怎么会出现在咱们家里?” “什么骗子啊,他方才还送了我一瓶玉肌膏呢。”乔氏眨了眨眼,冲着宋大郎使了个眼色。 宋大郎会意,连忙拉着宋二郎回屋:“二郎回来这一路也累着了,先回屋里将东西规制规制,等阿词做好了饭咱们直接上桌如何?” 宋二郎皱眉:“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是安谨之的远房表弟,今儿来,也算是一家人热闹一下。”宋大郎压低了声音嘱咐,“咱娘可是对今日十分看重,你不要……” “安谨之的远方表弟?”宋二郎猛地挣开宋大郎的钳制,冷笑出声,“这么说,绕了一圈又是跟宋词有关了?我就知道,不管什么事儿只要是沾了宋词就没一丁点好。” 宋词在灶房里早已看到了外头的热闹,只是手上忙着锅灶一时也腾不出时间出去。 她听到宋二郎如此武断地将与自己有关的人划分到无理取闹上,便觉得哭笑不得。 宋词扭头去看身侧的安谨之,问道:“乘风在外头除了神医这个名号可还有旁的?我怎么瞧着宋二郎跟他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没听说。”安谨之摇头,将肉丝切得细密,献宝似的端到宋词面前问,“这样可好?” 宋词震惊地半天没说话。 第63章 旧怨 她倒是从未想过,昔日长枪利剑不离手的定北王薛安,如今竟能有这样的好刀工。 难不成,对于他来说,手上拿的是砍人的刀还是切菜的刀其实并没有分别么? 照这么说,那她若是要弃厨艺学武艺岂非也是个有天分的? 宋词盯着安谨之端在她面前的那一碗肉丝,思绪早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直到院子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宋词才陡然回过神来。 她飞快地往炉灶里塞了两根木条,便擦了手往外走。 院子里宋二郎黑着脸和梗着脖子脸色通红的乘风怒目而视。 “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跟斗鸡似的。”宋词笑眯眯地问了一句,抬步走到了乘风身前,将他挡在自己身后,目光冰冷地看向宋二郎。 宋二郎皱眉:“果然嫁了人就向着外人了,宋词,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哟,您还知道自己是我亲哥哥啊?”宋词挑眉,“可我怎么不记得你对我有什么哥哥的情分呢?” “宋词,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你自小……” “果然不把自己当哥哥。”乘风撇撇嘴,扭头就同安谨之告状,“三哥,先前我在清泉镇遇上他了,只是那时候我也不知他是宋家二郎。” 乘风觑着安谨之的神色,还不忘嘀咕了一句:“便是知道也没什么用处,左右该闹的事儿都已经闹出来了。” “什么?”安谨之皱眉问。 乘风挠了挠头:“也没什么,宋二公子抢了我的包裹罢了。” “你胡说!”宋二郎涨红了脸,“分明是你欺世盗名在清泉镇行骗,被我拆穿恼羞成怒要走,我想要拦下你,这才扯住了你的包袱,你怎么能说我抢你的?” “啧啧啧,还是个读书人呢,怎么敢做不敢当呢?”乘风撇嘴。 宋二郎急红了眼,越过宋大郎就挥着拳头想要冲过来,被宋大郎拦腰抱住。 宋大郎喊道:“二郎冷静!我瞧着他也不像欺世盗名的样子。” “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是靠看脸判断一个人吗?若大哥如此说,那我也不必多说什么了,今日我就不该回来。”宋二郎冷哼,想要挣脱宋大郎。 可大郎抱得紧,一时也没让他挣开。 宋大郎无奈地看向乘风:“还望兄弟你好生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家二弟向来不是无礼的人,你们之间必然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二郎这些年一个人在书院念书,没出过一次错漏,今日你们两个不妨就当着咱们大家的面把话都说开,省的这误会存在你们两个之间,来日在闹出旁的不愉快来。”乔氏也连忙开口,还不忘冲着宋词挤了挤眼睛。 宋词对此更多的是好奇,自然也将探究的目光落在乘风脸上。 乘风不悦:“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你在清泉镇行医了?”安谨之沉声问。 乘风皱眉:“也没有……” “怎么没有?你分明就是去拉住了那个姑娘的手,不是行医难不成只是为了去占那位姑娘的便宜?”宋二郎嗤笑,“原来你这所谓的神医不过是个登徒子啊。” 第64章 清泉镇的人 乘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哪来的什么姑娘,你看不出那是个男扮女装的男人吗?” 宋二郎耿直了脖子,只觉得乘风是在侮辱他。 “你莫要胡说八道,好好的女子,如何会变成男子了?你不过是为了推脱才编出这样的谎话来。”宋二郎瞠目欲裂地瞪着乘风,“你们这些跟宋词亲近的人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怎么又把我牵连进去了?”宋词扶额。 安谨之闻言也有些不悦,他拧眉看向乘风:“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哥,我真的冤枉啊。我记得你先前给我的信上提过清泉镇的罗员外家,我左右也是顺路,便想去看看。谁知在罗员外门外就瞧见了那个男扮女装的人,神色间慌慌张张的,我只是怀疑对方要对罗员外不利,这才出手拦了一把。谁知宋二郎就跳了出来与我厮打起来,我后来也没瞧见那人到底跑哪儿去了,倒是因为和宋二郎这一架连罗员外家门都没能进去。” “这么说,你们得罪了罗员外?”梁氏的脸一下子白了。 乘风冷哼:“倒也不至于,罗员外本就求着我三哥……” 话说了一半,乘风又连忙改了口风:“宋二郎你若是不信,来日你与我一道去罗员外府上便知我究竟是不是沽名钓誉。” 宋二郎没吭声。 乔氏便道:“这就是不打不相识了,谁能想到你们两个这兜兜转转还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了。出门在外,这就比陌生人强啊不是?二郎莽撞了,我这做嫂嫂的就替二郎给乘风兄弟你赔个不是。” 乘风抬手拦住了。 “你是我三嫂的嫂子,那就是我的嫂子,嫂子怎么能给兄弟赔礼道歉呢?再说这事儿跟您又没什么牵扯。”乘风凉凉地看了宋二郎一眼,“反正我也算是看明白了,我三嫂在这儿过得也不是什么舒心日子,哦对了,你们自家人给三嫂下毒的事儿三嫂是不是没跟你们说过啊?” 宋二郎闻言,脸色陡然一变。 乘风活似看到什么新鲜事儿似的指着宋二郎就乐了起来:“怎么听到三嫂中毒你如此激动?莫非就是你下的毒,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万万没想到遇上我这么一位盖世神医了?” “闭嘴。”宋二郎瞪着眼,扭头去看宋词,好一会儿才蹦出一句:“你怎么瘦了?” “……”宋词抽了抽嘴角没吭声。 “看来二哥对阿词也不是全然不关心。”安谨之轻笑一声,“乘风,下毒之人我们已经找到了,不是二哥。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大家就好生吃饭,我瞧着阿词的蹄膀如今炖的正是火候。” 安谨之话音刚落,乔氏便揉着肚子笑了起来:“让阿词男人这么一说,我都饿了。大郎,快带着二郎去灶房把阿词做的饭菜端出来。对了,我刚才瞧着二郎带了酒回来?” 宋二郎点头,神情古怪地看了宋词一眼,转身回房拿酒去了。 第65章 怨愤 一家人落了座,宋二郎便时不时地往宋词脸上瞥一眼。 安谨之皱眉思索片刻,抬手与宋二郎碰了碰酒杯:“先前没能好生与二哥讨教一番,不知今日可有这个荣幸?” 乘风觑着安谨之的神色,立马也端了酒杯凑到了宋二郎面前:“宋二哥先前是我无礼了,没想到您竟是我三嫂的娘家人呐,我先干了赔罪,宋二哥您随意就好。” 乘风说完,神色不变连干三杯。 宋二郎脸色一变,立马不落下风地跟着喝了两杯,接着咳嗽起来。 安谨之的嘴角泄出三分笑意,乘风便越发上劲地拉着宋二郎饮酒。 宋大郎有心要劝,却被乔氏拦住了。 一顿饭倒也算是宾客尽欢,到了最后,宋二郎已经大着舌头和乘风称兄道弟起来了。 乘风脸色通红,眼睛里却没有丝毫醉意。 他指着宋词问宋二郎:“宋二哥倒是与我说说,你为何如此瞧不上三嫂?” 谁知宋二郎盯着宋词看了片刻,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一变故倒是让满桌人都愣住了。 宋二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抬起一双泪意朦胧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宋词。 乘风咂舌:“宋家二哥,你这模样莫不是我三嫂做了顶对不起你的事儿?” “我们本是亲兄妹啊。”宋二郎死死盯着宋词,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宋词拧眉对上了他的目光,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她恍惚觉得二哥的神情中带着几分深可见骨的悲怆。 宋词愣了愣,耳边便听到了宋二郎接下来的话。 他的话带着酒气,却最是内心所想。 他说:“爹走得早,娘因为爹的过世悲痛交加之下早产生下她。那时候她跟猫似的哭都哭不出声来,我和大哥跟娘一样都怕她活不下来。我去找姨娘想要他们家的奶牛挤一碗奶给小妹,姨娘却说小妹克死了我爹,我娘没有溺死小妹都算是好的,说什么都不肯给一碗奶。” 梁氏蓦地摔了手里的筷子,厉声问道:“你说什么?这是你姨娘说的?你从前怎么没跟我提过?” 宋二郎哪儿还能听得进梁氏的话,他捂着脸,哀声切切。 他说:“后来是表兄偷偷给了我一碗奶,大哥去帮着旁人家里挑了好几日的柴火换了些新下的小米,好歹帮着娘将小妹养活了。我和大哥从前也是跟娘一样的啊,那是我的小妹,我怎么能不疼呢?可小妹长大以后呢?她就是个畜生啊!我和大哥,亲手养大了一个小畜生!” “二郎,你醉了。”宋大郎脸色讪讪,起身揽住了宋二郎的肩膀,作势要将人送回房。 宋二郎一把挥开大哥,红着眼冷笑:“我没醉,大哥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是因为你和娘好不容易给她找了个接手的夫君,生怕被人知道她从前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儿?哈,大哥,我也是你亲弟弟,你和娘这些年只一位偏心小妹,可还曾记得我这个二弟啊?” 第66章 天怒人怨 宋大郎张了张嘴,到底只是叹了口气别开了头。 乔氏握住宋大郎的手,一声不吭地陪着他。 宋二郎笑的悲怆,他说:“大哥是无话可说了吗?大哥也知道自己对不起我是不是?娘怎么也不说话了?娘不是一向能说会道吗?还有小妹……呵,你不是最喜欢抢走我的东西吗?如今你倒是来抢啊!” “宋词,你以为自己如今真的嫁了好人家,就可以将从前过往一笔勾销了吗?凭什么?” “宋词,你凭什么?” 宋二郎猛地挺直了身板,指着宋词破口大骂,到了最后,呜呜咽咽竟也让人听不分明了。 宋词静静地看着宋二郎闹完了,这才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安谨之。 安谨之却没有看她,只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宋二郎。 似是察觉到了宋词的目光,安谨之回头松开了紧蹙的眉头,柔声问道:“回家吗?” “你和乘风先回去,我晚些……” “我等你。”安谨之笑了笑,抬头看向乘风,声音也蓦地冷了两分,“那几颗醒酒药来。” “好。”乘风点头,立马就进了灶房。 宋词看向宋大郎:“大哥跟我一起将二哥扶回房间。” 宋大郎艰难点头:“好。” 宋词和宋大郎一左一右地将宋二郎送回了房,宋词便开口喊了声:“大哥。” 宋大郎“嗳”了一声,便呐呐地低着头,手足无措地站在了原地。 “二哥今日虽是醉酒,却也算是将心里话说出来了。阿词从前的确有许多不多的地方,大哥二哥从前定然受了许多委屈,阿词知道如今说什么都不能改变过去,往后,阿词再不会让大哥二哥为难了。”宋词对着宋大郎福了福身,郑重其事道。 宋大郎愣住。 “至于二哥……”宋词说着,便看到乘风在门外鬼鬼祟祟的样子,连忙先将人喊了进来,“乘风的醒酒药虽不敢说药到病除,可也能让二哥舒服许多。明日二哥还要回书院吗?” 宋大郎摇头:“我不清楚,二郎在书院的事情,我一向不怎么过问。” “那大哥能告诉我,二哥到底是因为什么对我如此……”宋词叹息一声,“大哥,到了此刻,我方知晓,原来失去过往记忆,当真不是我逃避一切的借口。我虽忘了,二哥却始终记得。而且因为我忘了那些伤害,二哥才会更加痛苦。” “阿词你从前的确对二郎过分了些,咱们家就指望着你二哥能够出人头地,你偏生不许他念书,他心里恨极了你,却也念着你是我们的小妹妹不愿与你争执。可你……”宋大郎拧眉,有些难以启齿。 “大哥您不必顾虑。”宋词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乘风手脚麻利地喂完了醒酒药,立马往外窜:“宋大哥您放心,我也不在这儿偷听。” 宋大郎叹气:“你撕毁了二郎的书信。” “什么书信?”宋词的心蓦地提了起来,直觉不太好。 宋大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清泉书院的先生写给当朝大儒陈黎陈老先生的举荐信。” 第67章 真不是东西 宋词抽了抽嘴角:“真不是东西。” “什么?”宋大郎瞪着眼睛看着她。 宋词讪笑:“我说我以前可真不是个东西。” “都过去了。”宋大郎叹气,“阿词,你二哥心中有气,有时候说话是难听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大哥是一番好意,可您实在没有立场替二哥原谅我。”宋词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宋二郎的睡颜痛心无比。 原来,这不仅仅是一个读书人的傲气。 原来从前的宋词是真的毁了宋二郎的璀璨前程。 陈黎老先生是当之无愧的当世大儒,幼时她兄长因着父亲的面子有幸见了陈老先生一面,却也因为差了几分机缘,被陈老先生拒绝收入门下。 不过说起来,如今她的夫君安谨之不是曾拜入了陈老先生门下吗? 倘若…… 宋词抿了抿唇,似是同宋二郎承诺,又似是给自己打气。 她说:“二哥,我既毁了你的前程,自当偿还。” 宋词匆匆告别大哥,拉着安谨之低声问:“你觉得我二哥如何?” “嗯?”安谨之挑眉,“接触不多,只觉得是个有傲气的。” “我二哥曾被举荐到陈老先生门下,只是推荐信被我撕毁,所以他才如此恨我。”宋词想了想,还是坦然告知。 安谨之愣了愣:“陈老先生?哪个陈老先生?” “自然是陈黎陈老先生,还能是哪个陈老先生?”宋词抓着他的胳膊,神情激动。 安谨之扶着她站好,哭笑不得:“你也知道陈黎老先生?” 宋词点头。 “你觉得你二哥的秉性当真能够拜入陈老先生门下?”安谨之问。 宋词沉默。 “你撕了清泉书院给你二哥的举荐信是不对,可以你二哥如今的才学,绝对入不了陈老先生的眼。”安谨之叹了口气,“倘若你二哥当真有意离开清泉书院加强自己的学识,倒是可以去方先生门下。” 宋词恍然:“方元仲?” 安谨之点头。 乘风却诧异地叫了出来:“三嫂居然也知道方先生吗?” “……”露馅了,怎么办?宋词面带微笑地看向乘风,端的一派高深莫测。 安谨之便笑:“我也是才发现,你倒是很像胡有为说的那样。” “你先前说过相信我。”宋词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了安谨之。 安谨之笑了起来:“方才质疑你的人是乘风,我不过是顺着他的意思随口一说。你是我的娘子,我自然是信你的。” 乘风在一旁捂着眼哀嚎:“我这是做了什么孽要在你们两个身边啊,我就该一早回京城去……不对,现在不是三嫂你一个生在靠山村长在靠山村的人到底是怎么知道方先生的?” “我听我二哥说的不行吗?”宋词翻了个白眼。 “得了,宋二郎恨不得撕了你,如何会与你说这些?”乘风摇头不信。 乘风话音刚落,突然盯着宋词和安谨之看了起来。 安谨之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由着乘风打量。 倒是宋词被盯出了几分不自在,忍不住皱眉问:“你到底再看什么?” 第68章 相貌 “三哥,你不觉得三嫂如今清减了几分,这张脸也越发像宋家姐姐了吗?”乘风叹息着开口。 宋词立马就张嘴:“你一会儿喊我三嫂一会儿喊我宋家姐姐,你到底想喊我什么?” “……你只是恰巧也姓宋罢了。”乘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三哥你如今不愿说也就罢了,可照这个局面发展下去,终有一日三嫂身姿会与从前宋家姐姐一般无二,到时候这张脸你们又打算如何解释?” 安谨之依旧没有吭声。 倒是宋词抬手摸着自己的脸,有些诡异的难以言喻。 她看看安谨之又看看乘风,到底没有忍住跑了回去。 她进屋直奔镜子,镜子里的人,依旧圆润,可若仔细去看,隐约的确能够看出几分过去的样子。 宋词对着镜子仔细思考,倘若镇国公府的那个姑娘在圆润几分是不是当真就是这幅模样? 难不成,除却相似的名字还有这近乎相同的面容,才造就了她在这幅躯壳里重生? 如此荒诞之事,她要如何言说? 来日回了京城,她又要如何解释?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宋词蓦地在心底生出了几分忐忑。 她几步冲过去,将门栓插好,只说了一句:“我累了,要先睡了。” 安谨之在门外顿了顿,强忍着笑意:“方才不还精神的很吗?阿词,你开门让我进去,我帮你二哥举荐给方先生好不好?” “这是二哥的事情,明日二哥酒醒了你自己去和他说。今日你和乘风也喝了不少酒,还是早些歇息。”宋词抵着门,不肯见他。 安谨之叹气:“好,那明日我们再说。” 宋词听着外头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 她又回到了镜子前头,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脸,一时心绪难平。 而院子里,乘风瞧见安谨之碰了一鼻子灰就想溜,可惜他一个大夫没能快过安谨之这个战场上厮杀过的人。 他一脸讪笑:“三哥,我胡说八道惯了,哪知三嫂会这么大的反应啊。” “你说,一个人会成为另一个人吗?”安谨之蓦地发问。 “啊?”乘风愣住,好一会儿才琢磨过来安谨之的意思。 他不可置信地指着宋词的房门,哆哆嗦嗦地问:“三哥不是移情别恋,而是把她当做了镇国公府的宋辞?三哥你疯了?” “大抵是。”安谨之叹气。 乘风在院子里来回溜达了几圈,突然问道:“三哥坚持带着她一起回京,可想到了她这张脸一旦回到京城会引起多少乱子?” “我与她夫妻。”安谨之回答。 乘风冷笑:“夫妻?你们为何成婚,我不是不知道。三哥若是想要和离也不是没有法子,左右你们二人并未圆房,宋姑娘其实……” “苏姑娘的名声不能这样糟蹋。”安谨之皱眉打断了乘风的话,“兴许果真是我痴心妄想,我与她相处的这段时间,总是不止一次的想起阿辞。我总觉得她和阿辞有什么渊源,我总觉得带她一起回京城一切就可迎刃而解了。” “京城豺狼虎豹环伺,已经折进去一个宋姑娘了,三哥忍心吗?”乘风问。 第69章 护着 “我会护着她。”安谨之道。 “三哥从前也以为能够护住宋姑娘的。”乘风叹气,眼中露出几分不忍,“可一旦回到京城,三哥你……若是不想要宋姑娘的事情重演,我觉得咱们应该跟三嫂说清楚。” “你不是不信她吗?”安谨之挑眉。 乘风无奈叹气:“这世上人人都有秘密,咱们也没有对三嫂坦诚相待。三嫂便果真有什么秘密,也是正常的。” 安谨之神情诡异地盯着乘风看了片刻,许久没有吭声。 他着实没有想到,乘风会如此快速地自我接受了宋词长着一张和宋辞一样的脸,而且与从前相比可以称得上是性情大变。 整个靠山村倒是只有胡有为看的清楚,自始至终都认定了宋词妖孽缠身早已非她。 不知为何,安谨之的脑海中浮现起那日宋词的样子。 她眼底带着几分狠厉,却用商量的语气问自己:“真的不用杀人灭口吗?” 如今想来,她的主意倒是真的好。若是当初听了她的就好了,今日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后顾之忧。 真是可惜了。 安谨之想着,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乘风在一旁只觉得这一幕有些可怕。 他说:“三哥,你怎么笑的这么瘆得慌,你不会真的以为宋词就是宋辞?” “真的不可能吗?”安谨之反问。 乘风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这怎么可能?三哥你莫不是真的想念宋辞想疯了?倘若如此,咱们可以直接回到京城,你去镇国公府好生求证,宋辞已经死了!她坟头的草只怕都已经三尺高了!” “嗯。”安谨之点头。 “三哥,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啊?”乘风有些崩溃,“你和宋词之间的事情不应该牵扯到京城的人,你们……” “你并不赞成带她一起回京?”安谨之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乘风叹气:“你原本不是担心她家人对她下毒,会无法活得长久才坚持带她回京吗?可如今你不是也已经亲眼看到了,那毒是她表兄妹的手笔,她的娘亲兄长都是真心疼爱她。便是一向与她不睦的宋二郎,其实心底里也是十分看重她的,只是因为陈老先生那事儿对她起了嫌隙,却绝不会做出有碍她生命的事情。三哥,三嫂留在靠山村会比去京城更加安全。” 安谨之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扉上,他说:“乘风,不管你是如何以为,在我心中她就是我的妻。无论我们回去面对的是什么,我都希望能够将她带着身边。不是我自己护着,我总是不安心。” “你这分明就是移情!”乘风痛心疾首,“难道来日三哥去了九泉之下见到了镇国公府的宋大姑娘还能够如此清浅地说一句,宋词是你的妻,所以你要好生护着她吗?” “为何不能?”安谨之反问。 乘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叹息着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宋词醒来便察觉到自己又清减了许多,镜中的那张脸也越发像她从前了。 第70章 容貌 她沉默着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只觉得有些恍惚。 那久远的仿佛前世的过去,此时无比清晰明了地浮现在她眼前,令她心口发闷。 无论是这个靠山村的宋词,还是从前镇国公府的宋辞,平生最爱的也不过是那点子口腹之欲。 在府里久了,吃的大多是些山珍海味,总归是有些腻了。 那日二妹宋颜欢天喜地地拉着她去吃阳春面,说是周姨娘亲手做的,绝对符合她的口味。那时候她还觉得奇怪,清汤寡水的阳春面能有多好吃,值当的宋颜如此欣喜。 其实她已经记不得当日她吃下那碗阳春面时,宋颜究竟是什么表情了。 她只记得阳春面入口,她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烧了起来。 那样见血封喉的剧毒,如何能是宋颜会有的东西? 而那份愤恨过后,她心中更多的却是不解。 宋颜虽是庶出,可吃穿用度从来都与她一般无二。 都是镇国公府的姑娘,出门在外便同是镇国公府的脸面,嫡庶之分其实根本没有那么明显。 宋词其实想不通宋颜为何要害她,可若下毒的人并非宋颜,那么周姨娘呢?难道周姨娘会背着宋颜,给自己下毒? 她死了对她们母女会有什么好处? 周姨娘又没有儿子,而她嫡亲的大哥…… 宋词想起大哥,陡然红了眼眶。 她在镇国公府的那个大哥,和宋大郎一般无二。 他们都是将自己的妹子放在心尖尖上疼着的。 也不知大哥知晓自己的死讯后,该是何等难过。 宋词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地出了门。 安谨之正在院子里和乘风说着话,看到她出来,便立马起身迎了上来:“休息的如何?” “我……”宋词张了张嘴,有心想要问一问镇国公府的情况,可话到嘴边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在靠山村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情?十天后,咱们就要启程了。”安谨之却突然开口。 乘风皱了皱眉,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宋词的脸时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词摇了摇头,却又急急开口:“这么快吗?我原以为能够等到嫂嫂……” “若是你想回来,自然也是能回得来的。”安谨之笑道。 宋词皱眉:“这里离着京城有多远?” “日车程。”安谨之回答。 宋词愣住:“这么近?你离开京城找了这么半天居然就是在京城不远隐匿?” “三嫂这话说的有趣,三哥不过是出来散散心,隐匿什么?”乘风看向宋词的目光中到底多了几分探究,再联系到安谨之的态度,乘风拧着眉,开始思索着自己的医术是不是真的学到了尽头,该去学些旁的什么了。 安谨之却淡淡地看了乘风一眼,催促他道:“你去检查一下咱们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此番回京,决不可有错漏。” 乘风磨磨蹭蹭地离开了。 安谨之转头看向宋词,柔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第71章 一家人 宋词轻笑:“你是我夫君啊。” “阿辞,是你回来了,对吗?”安谨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宋词避开他的视线,只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日我收到了元朗兄的来信,匆匆赶回了京城。”安谨之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抬手拂去落在宋词发间的落叶。 他的手落在宋词的头顶,如同幼时一般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宋词咬着唇,浑身僵硬不敢动作。 她听到安谨之的声音带着几分遥不可及的叹息。 他说:“元朗兄自领了镇国公的军职驻守边关后,已经很久不曾回京了。可他回到京城见到的却是嫡亲妹子的尸首。元朗兄执意找出真凶,可彼时京城动荡不安,宫中风波不断,镇国公府的事情不便闹大。镇国公劝解元朗兄将此事按下,并托人告诉我阿辞病重而亡。” “我回到京城的那一日,天降大雨,车马难行。可我还是如约与元朗兄在倚梦楼相见。” “元朗兄说站在倚梦楼的最高处便可看到阿辞的坟茔,我并不想看。可元朗兄却像我致歉,那是他嫡亲的妹子,我自然知道他心里的痛。我与他在倚梦楼大醉一场后便回到了靠山村。” “当晚,宋大郎便寻了来,口口声声说他妹子为我投河,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可以嫁给我。” “宋大郎还说他知道我不是靠山村的人,知道我的秘密,逼迫我娶你。” “我那时更多的是心死如灰,娶谁都是一样的。可我没想到居然是你,我知道是你,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我看着你便知道你是阿辞。” 安谨之目光灼灼,似是要将宋词看个分明。 宋词摇了摇头,没敢应。 “乘风说此番回京危险重重,我不该带你回去。可我觉得,无论到了哪里,你我都该携手并肩。”安谨之叹了口气,“可若是你不愿……” “我要回京城。”宋词打断了他的话。 安谨之便笑:“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害你的人,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为何……”宋词一抬眼便撞进了安谨之的眼底,她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眉骨。 安谨之一把抓住她的手,红着眼看着她:“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这一年你一直都在靠山村吗?”宋词问。 安谨之点头:“是。” “为什么?”宋词皱眉,“京城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你一声不吭消失这么久,还有你方才所说京城动荡不安,可靠山村里却没有一丝风声。” “天高皇帝远,那些事情倒的确没有什么影响到他们的。”安谨之叹了口气,“至于京城……你可听说过愉妃?” “王丞相家的那位?”宋词眨了眨眼睛,“莫非那个传言是真的?愉妃和丞相府当真构陷了皇后娘娘的母家?” 安谨之点头。 “天呐!”宋词捂着心口后退了两步,脑中嗡鸣一片。 第72章 际遇 姜家作为皇后的母家,这些年来从未有过半分僭越。倒是王丞相一向将自己当做国丈恨不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大昭的帝王居然能够容忍这样的一个家族,却容不下姜氏一族? 宋词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些事情我从未听过?” “你家中将你护的很好,你以为你大哥为何去了边关?”安谨之叹了口气,拉着她在一旁坐下,“那时候我们担心王丞相与敌国勾结酿成大祸,所以你父亲先行回京,只说让你大哥领兵驻守边关,实际上是为了方便传递消息。” “你离开京城来到靠山村,也与此事有关?”宋词问。 安谨之点头。 “当日追杀你的那些人是王丞相派来的?”宋词又问,“姜氏一族如今……” “如今局势未名,乘风只说太子已被圈禁,你父亲因为你的丧事倒是躲过了一劫。”安谨之想到了什么,蓦地笑出声来。 他说:“真是想不到,你会有这样的际遇。” 是啊,宋词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际遇。 她看着安谨之许久,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我也不知道。”安谨之失笑,“只是看着你在我面前的样子,总是忍不住想起从前。阿词,你我之间缘分尚在,自是无法分离。” “也不知是谁不愿意娶我。”宋词冷哼一声,背过了身去。 “阿词,从前不知是你,这才误了许久。往后你我再不会分开了。”安谨之近乎喟叹。 宋词沉默良久,突然说道:“来日回了京城,你切不可说出我的真实身份。” “你不想见你大哥吗?”安谨之不解。 “大哥……”宋词沉默片刻,突然扯了扯嘴角,“时间足够久,有些伤痛便可以抚平了。可倘若我于世间不过是昙花一现呢?” “阿词。”安谨之眉头一紧,蓦地攥紧了她的手腕,“你会离开?” “谁知道呢?我莫名其妙醒来便成了这靠山村的宋词,谁知哪一天会不会睡了一觉便去阴曹地府报道了呢?”宋词说着说着便发现安谨之的脸色已经不能够用难看来形容了。 她叹了口气,往前凑了几步,索性直接钻到了他的怀里。 她说:“谨之哥哥,我希望你也能够明白,我如今的人生是偷来的,兴许哪一天就要还回去了。你也瞧见了,这个姑娘她长得本就像我,性子……” “若果真有那一日,我也好生待她,可好?”安谨之问。 宋词想了想摇头:“随你怎么样都好,只是要好生谢她,最好给她好多好多银子。” “你缺钱?”安谨之挑眉。 宋词摇头又点头:“谨之哥哥,先前不大好意思跟你开口,既然如今你非要将我的身份挑明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宋二郎的学识应当还算不错,你若是当真可以举荐他,可别忘了连盘缠一起给他啊。” “你对他们倒是真心实意的好。”安谨之撇嘴。 宋词失笑:“你在吃醋?谨之哥哥,你连我自己哥哥的醋都吃?” “他们是你哪门子的哥哥?”安谨之眯起眼睛,捏着宋词的下巴咬牙切齿地问。 第73章 姨母 “这话若是宋元朗来问我还能够理解,你这般问我却是有些不应该了。”宋词拍掉了安谨之的手,神情严肃,“宋家的人自然都是我的亲人,我既然代替她活在这世间,自然也要担起她的责任。” 安谨之定定地看了她许久,这才点头:“是我唐突了。举荐信和盘缠,我会一起给宋家二哥。” 宋词点头:“可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你只要做好面对元朗兄的准备即可。”安谨之拍了拍她的头,又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额,“估摸着,咱们启程的时候你就恢复的与从前一般无二了。” 宋词点头。 “明日乘风还要去清泉镇罗员外府上,你可要跟着去镇上转转?”安谨之瞧着宋词情绪有些低落,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宋词愣了愣,突然想起了先前在清泉镇遇上的那个人连忙点了头。 “如此急切?”安谨之挑眉。 “谨之哥哥,你手下的人能不能帮我查一查清泉镇有位做珠钗的妇人,她……”宋词抿了抿嘴,一时犹豫起来。 既然京城风云多变,她们一家兴许受了牵连,如今她真的要安谨之帮自己查清楚吗? “她是谁?”安谨之握住她的手,“阿词,你与我还要如此生分?” 宋词看着他的眼睛,终于还是狠下了心:“她是我表姨母,早年嫁了一位姓杨的将军,一直是跟着我表姨丈在南地的,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里。” “你说的可是南地水军的将领杨成钧?”安谨之皱眉。 宋词点头。 “阿词,杨将军三年前就被贬官了。”安谨之不解地问,“表姨母从未与你说过吗?” 宋词垂下眼:“我娘早逝,幼时表姨母倒是时常带着我一道。后来父亲娶了母亲,表姨母便说母亲与我娘是嫡亲的姐妹,自是会比她更好的待我。她不好时时到镇国公府来惹人闲话。再后来,表姨母定下了婚事,嫁到了南地去。初时我与表姨母也是有过信件往来,可后来……后来……” 宋词脸上难得出现几分赧然,她绞着自己的衣摆,飞快地瞥了安谨之一眼:“后来我与你的婚约定了下来,母亲便拘着我好生做女红……渐渐地我与姨母的通信便少了。” 安谨之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你的绣工如何了?” 宋词抿嘴:“不及我厨艺的十分之一。” “哈哈哈。”安谨之大笑。 “……”宋词蓦地沉下脸,扭头就往外走。 “阿词,你生气了?”安谨之连忙忍了笑,追上去握住了她的手腕,“阿词的手艺,能够让我们吃到也是三生有幸。” “你少说这些话诓我,左右我是没什么本事的。”宋词冷哼。 “阿词,你怎么不喊我夫君了?”安谨之握着她的手贴近自己的心口。 宋词诧异地扬眉:“你先前不是十分厌恶?” “我错了。”安谨之认错飞快,凑到宋词耳边,“阿词,我喜欢你喊我夫君,你我是成了亲的夫妻,你再喊我一声,好不好?” 第74章 举荐 宋词挣开安谨之的怀抱,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要脸了? “阿词,你唤我一声夫君,我便给你二哥举荐信,好不好?”安谨之又凑在她耳边吐气,声音极尽魅惑。 宋词咽了咽口水,扭头看着眼中盛满深情的男人,蓦地笑了出来。 安谨之愣住。 宋词的笑声却越来越大,像是怎么也忍不住了似的。 她指着安谨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薛安,你也有今天!” 安谨之因为她这声“薛安”愣怔了好一会儿,才上前将人搂进了怀中。 宋词的笑声在他怀中戛然而止。 她沉默了片刻,抬手环上了他的后背。 时光静逸,此刻的他们仿佛只是年少时的薛安和宋辞,彼此心悦,只待来日佳缘拟定。 这样的静逸,被乘风的出现蓦地打破。 他扯着嗓子风风火火地进门喊道:“三哥,宋二郎可……靠,你们两个要不要脸?大白天在院子里……” “我们怎么了?”宋词恶狠狠地探出脑袋瞪了乘风一眼,“这是我们家,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做什么?” 乘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外人?我?三哥你评评理……” “夫妻之间你可不就是个外人。”安谨之含笑将宋词拉回自己怀中,“乘风你方才说宋二郎怎么了?” 乘风痛心疾首地指着安谨之:“三哥你变了,你从前最喜欢我了。” “莫要在我娘子面前胡说。”安谨之皱眉瞪了他一眼。 “……宋二郎要回书院了。”乘风抽了抽嘴角,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夫君,咱们回去一趟。”宋词终于还是从安谨之怀中退了出来,讨好似的对着他笑了笑。 安谨之心里一时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受更多一些,只好叹了口气,去屋里写了举荐信又落了自己的私印。 宋词皱眉:“这样一来,二哥岂非很快就要知晓你的身份?” “你是觉得咱们回了京城还能够瞒着他们?”安谨之失笑着摇了摇头,“阿词,从我们决定要回京城的那一刻起,你就该明白你我的身份早晚都会被挑明。” 宋词摇头:“是你的身份,我只能是靠山村的宋词,绝不可能再成为镇国公府的宋大姑娘了。” 安谨之沉默许久,才点头应了。 乘风不明白这夫妻俩在磨蹭什么,毫不溶于等着二人出了门,便立马凑上来问:“三哥是不是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三嫂交代了?” 安谨之点头。 “我明白了。”乘风叹了口气,“三哥你这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宋词强忍着将他暴揍一顿的心情,不解地扯了扯安谨之的衣摆,低声问:“从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身边还有这么一位?” “乘风是太素先生的关门弟子。”安谨之笑了笑,“你小时候不是见过他吗?” 宋词闻言愣住,好一会儿才从自己久远的记忆里扒拉出来一个跟在屁股后面的爱哭鬼。 她看着如今站在面前张牙舞爪的男人,怎么都没有办法和记忆里的那个小屁孩重合到一起。 只是看着乘风的背影,宋词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江家小子?” 第75章 见鬼 乘风背影一僵,扭头看着他们问了一句:“什么?” 宋词微笑:“没什么。” 她看着乘风转过了头,往前走远了几步,这才松了口气,拉着安谨之的衣摆低声问:“他耳力这么好?” 安谨之笑着点头。 还没等他开口,乘风便有神色僵硬地凑了过来。 他看着宋词欲言又止了几番,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三嫂方才喊我什么?” “我没喊你啊,你是不是听错了。”宋词微笑着回答。 乘风挠了挠头,又看向了安谨之。 安谨之点头:“你听错了,你三嫂一直都没有说起你。” 乘风皱眉:“三哥你是了解我的,我绝不是信口胡说之人。” 安谨之点头:“这是自然,你快些走,莫要再路上磨蹭。” 乘风摸了摸后脑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退了回来。 他说:“三哥,你拿我当傻子呢?” 安谨之挑眉:“哦?” “你们方才分明就是在议论我。”乘风斩钉截铁。 安谨之不置可否。 乘风便又去看宋词:“三嫂方才说我是江家小子,莫非三嫂从前就认得我?” “我听你三哥说的。”宋词一脸正色。 乘风冷笑:“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不过是一张神似宋姐姐的脸,为何就三哥对你如此魂牵梦萦了,你到底对三哥使了什么妖术?” 宋词愣了一瞬:“妖术?” “如今想来,那胡有为说的果然不错,你一定是……” “乘风,胡有为背后之人可查清楚了?”安谨之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乘风撇嘴:“三哥不过是希望我不在执着于三嫂这件事,便想方设法将我支开。三哥莫要忘了,你从前可是发过誓的。” 宋词好奇:“你发过什么誓?” 安谨之但笑不语。 乘风冷哼一声:“我三哥发过什么誓凭什么跟你说啊,你不要以为嫁给了三哥就真的能够成为……” “定北王妃?”宋词蓦地起了逗弄乘风的心思,忍不住接了一句。 乘风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指着宋词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安谨之握着宋词的手,越过乘风快步往宋家走去。 乘风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抬脚追了上去。 “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乘风跟在两人身后气急败坏,“你这模样对得起宋姐姐吗?” “我可不就是你宋姐姐?”宋词还不忘冲着乘风眨了眨眼睛。 “呸!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了,纵然你也姓宋,你也的确和宋姐姐长得像,可你怎么可能是宋姐姐?我说的宋姐姐可是京城里风华绝代的一个人。”乘风红着眼跟宋词争辩。 宋词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从不知,在江乘风的心里,她居然有这么高的地位。 她歪头看着他,想起了小时候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那个爱哭鬼,忍不住也微微红了眼。 乘风看着她的神情猛地住了嘴。 他看着宋词,神情陡然一变,惊恐地凑到了安谨之的身边。 “三哥……”乘风弱弱地开口。 第76章 她到底是谁 安谨之白了他一眼:“一个大男人,做出这幅矫揉造作的样子做什么?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别摆出这幅样子来。” 乘风越发委屈:“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的功夫极差,这么多年靠的不过是师父的名声庇佑这才能够跟三哥你并肩作战。可三嫂凭什么这么快就挤占了我们这些旧人的位置?” 安谨之气得脸色通红甩手就走,甚至将宋词都甩在了身后。 宋词看着安谨之的背影,扭头看着乘风:“你是故意的?” “你究竟是谁?”乘风一脸锐利地看着宋词。 宋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果然还像小时候一样别扭啊。” 乘风脸色难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子,你觉得我是谁?”宋词问。 “不可能!”乘风疾言厉色,“你绝不可能是宋姐姐,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装作宋姐姐的样子接近三哥,你有什么目的?你都知道什么?” “……榆木脑袋。”宋词翻了个白眼,飞奔到了安谨之的身边。 乘风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脑子里一团乱麻。 安谨之绝不会与靠山村的人如此亲近,这里不过是个暂时的落脚点罢了。 再说了,宋辞姐姐在三哥心中重若千钧,又岂是这么容易被旁人抹杀的? 可若说宋词就是宋辞未免也太危言耸听了,这世上怎么肯能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是三哥故意耍他的? 只要告诉宋词自己的身份,他们两口子就可以把他耍的团团转了? 三哥就为了能够顺利带着宋词回京城,就这么不拿自己当人看? 他拧眉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晃了晃脑袋。 绝不可能。 这一定是错觉,这个山野村妇怎么可能是宋姐姐? 乘风深呼吸了几次,连忙跟了上去。 此时的宋家,正因为前头宋二郎和宋词的那一番争吵气氛古怪。 瞧见宋词两口子进来,宋二郎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板着脸说了一句:“你如今嫁了人,倒也不必日日往娘家跑,不知道的只当你要被夫家休弃了呢。” “二郎,你怎么能这么说阿词?”梁氏皱眉,“那到底是你妹妹!” 宋二郎板着脸没吭声,因着宋词的事儿,他对母亲也是有迁怒的。 可当着宋词和安谨之的面,宋二郎也不愿多说什么。 “娘,二郎就是又要走了,心里有些舍不得这才说话重了些,您别往心里去。”乔氏一向会调解,当即笑着说道,“二郎下次回来就能当叔叔了,回了书院可得好生跟着先生做学问,你侄子等着你来教呢。” 宋二郎嘀咕了一句:“先生对我,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 “你嘀咕什么?”乔氏问。 宋二郎摇头:“没什么。” “二哥,先前是我不对,不该毁了书院给你的举荐信。”宋词在宋二郎面前站定行了一个大礼。 宋二郎愣了愣,脸上登时浮起恼色:“你以为自己知错便可以将此事糊弄过去了?你可知我……” “我夫君给你写了一封举荐信,以二哥的能力投到陈老先生门下怕是不妥。不如直接去找陈老先生的弟子方先生,二哥觉得可好?”宋词打断了宋二郎的话,问道。 第77章 不可能 “方、方先生?”宋二郎愣住,看着安谨之递到自己面前的那封信,一时犹豫起来,“你……你为何……不对!” 宋二郎猛地退后一步,脸色涨红,羞恼至极:“你们耍我?你们以为什么人都能写举荐信了吗?方先生是什么人?他是当朝大儒陈老先生首徒,如何能够凭你们三言两语就能够认可我?我知道自己的学问不可能进入陈老先生门下,只是玉泉书院的梁先生能够为我举荐进京已是不易了,只要能够在京城做学问,总要比这清泉镇要好上许多。宋词你毁了我的前程,我已经不在乎了。我总还有旁的机会,总还有科举的那一日,可你今日又要做什么?” 宋词叹气:“从前是我不对,我知道无论如何与二哥道歉都没有意义,这才请了我夫君为你举荐到方元仲的门下,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却为何要觉得我们是在羞辱你呢?” “你还知道方先生名讳可真是了不起,我以为你脑子里除了猪肘子就再也没有旁的东西了呢。”宋二郎冷哼一声,将那封举荐信丢到了宋词的脚下。 “二哥!”宋词拧眉,有心在劝,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倒是安谨之弯下腰将那封信捡了起来拍打掉上面的灰尘,再一次递到了宋二郎的面前。 “不看看在做决定?”安谨之一脸正色地站在他面前。 宋二郎看着他,便觉得周身笼罩着一层深深的压迫感。 他皱着眉头强自接过信,随手抽出瞥了一眼。 接着,宋二郎不可置信地看了安谨之一眼,又将那封举荐信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你、你是……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若这是真的你怎么会看上宋词?”宋二郎整个人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说话也有几分颠三倒四起来。 安谨之似笑非笑:“时辰不早了,你该收拾东西回书院去了。” “……是。”宋二郎点点头,往外走了两步,又转身回到了安谨之的面前,“先前是我糊涂,不知您是……” 宋二郎看了家里人一眼,话未挑明。 安谨之安然一笑:“无妨,自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你到底还是阿词的二哥。” 宋二郎张了张嘴,转头看着宋词,艰难启齿:“多谢小妹。” 宋词摆摆手:“二哥莫要忘了自己的抱负,能够坚定地走下去才最重要。” “你可知自己嫁了什么人?”宋二郎皱眉,忍不住问道。 宋词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啊,二哥不必为我担心,来日咱们说不定还要在京城相见呢。” 宋二郎听得这话,便知他们的打算,当即不再多说,告别家人前往玉泉书院了。 宋大郎等人却愣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问了一句:“你们要去京城?” 宋词点头。 “安谨之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乔氏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方才听二郎的话我就觉得不大对劲,咱们靠山村的人自是不会认得什么大儒,可安谨之是个外来户,在来靠山村之前究竟是做什么营生的?” 第78章 身份 乔氏的脸上虽然带着最亲善不过的笑容,手上却不知打哪儿摸出来一根粗壮的棍子,时刻准备给他一棍子。 宋二郎唬了一跳,连忙冲过去要夺下乔氏的武器:“大嫂慎重,您可知他……他的身份何等贵重?” “呵,不过是个外来户,能有什么贵重?难不成还是什么皇亲贵胄了?”乔氏冷哼,手上死死握住棍子,恶狠狠地看着安谨之。 安谨之瞥了宋二郎一眼。 宋二郎感觉自己悟了,又好像没完全悟。 他试探着揣度安谨之的心思:“大嫂,您猜的可真准,这位的确是皇亲贵胄。” “什么?”乔氏皱眉,只觉得宋二郎开始说胡话了。 宋二郎又瞥了一眼安谨之的神色,清了清喉咙道:“安谨之不过是化名,他是定北王薛安。” “哈,二郎,你如今倒是越发会胡说了,你瞧不上阿词,如今怎么连带着阿词的夫君都能信口胡诌一个身份了,你就这么见不得阿词好?”乔氏越发来气。 安谨之听了这话,却奇怪地皱起了眉头:“大嫂这是什么话?我是定北王的身份难道不会对阿词更好吗?” “定北王?呵,就那个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定北王?我家阿词是个好姑娘不错,可我们家的人却也没有不切实际到这个地步。你若真是个王爷只怕用不了几天就会抛弃我们家阿词离开了,哪还会这么好心给二郎写什么举荐信……” 乔氏说着脸色陡然一僵:“莫非你给二郎写的举荐信,就是为了能够摆脱阿词?” 梁氏一听,连忙去宋二郎手里抢那封信:“二郎咱们不能要这个,你妹妹若是被休回来以后还怎么做人?” “娘!”宋词知道宋二郎对自己前途的看重,连忙拦了下来,她有些歉疚地看了宋二郎一眼,说道,“这封信只是我为自己从前错事对二哥的补偿,我与我夫君感情深厚,不会因为身份地位而有改变。” “正是。”安谨之点头,“今日我们来,一是为了送信给二哥,二是也要与大家说一声,京城局势变化莫测,我再不能藏身靠山村来求一个安稳了。我等不日回京,还望诸位莫要声张。” 乔氏不说话了。 梁氏的脸上却是难掩喜色:“你当真是那个王爷?” “是。”安谨之点头。 宋大郎的目光却缓缓落到了宋词的脸上,问道:“你一早就知道了?” 宋词点头。 宋大郎皱眉,再不似从前那般宽和:“我道你一见人家就哭着喊着要嫁个他,原是早知对方身份,一心想着攀高枝呢。” “大哥这话是从何说起?”宋词愣了愣,没想到宋大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乔氏也觉得古怪,忍不住扯了扯宋大郎的衣袖:“阿词能够有这样的造化那是你们祖坟冒青烟,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你怎的高兴傻啦,摆这脸子给谁看?” 宋大郎死死盯着安谨之看了好一会儿,才指了指自己的屋子:“你跟我进来。” “好。”安谨之点头。 第79章 提点 宋二郎皱眉看着大哥和定北王进了屋子,站在原地犹豫不已。 “二郎莫要误了时辰,该早些回书院了。”乔氏瞧出了宋二郎的意思,笑着问了一句,“你大哥是什么脾气旁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宋二郎踌躇着看了宋词一眼:“大哥说的其实不无道理,倘若王爷当真……” “二哥是真的不想要举荐信了?”宋词挑眉。 宋二郎连忙将信塞到心口处好生护着,飞一样地蹿了出去。 宋词看着宋二郎那副样子,便无奈地转头同乘风道:“劳烦你把我二哥安然无恙地送到书院去可好?” 乘风摆手:“三嫂,我不会武功啊,哪里能做得了护送的事儿?” “……难不成你千里迢迢来找我夫君一道回京,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护卫?”宋词眼睁睁看着乘风毫不要脸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的毒药都是当摆设的吗?” “……你果然妖孽。”乘风冷哼一声,扭头追上了宋二郎。 宋词看着他们两个在一起没有闹别扭,这才放了心。 谁知一回头就对上了乔氏担忧的目光。 梁氏只觉得宋大郎和乔氏是杞人忧天,无论如何,宋词和安谨之那都是拜了天地的正经夫妻,如何能够因为身份变换就不认了呢。 梁氏此时满心都记挂着胡家地那群人,当即提了个篮子就要出去。 乔氏拧眉:“娘,现在咱们自己家里是什么状况尚不分明,您这是要做什么去?” “胡家那小兔崽子不是一直觉得咱们阿词所嫁非人,如今我倒要去看看,这次他们还有什么话要说。”梁氏冷哼。 “娘,谨之的身份尚不能公之于众,来日我们回京了,你们兴许会因此招致祸患。”宋词拦住了梁氏,“我是这么想的,嫂嫂眼见着就要生产了,以后侄儿长大了也是要识字念书的,在靠山村里终究不方便。” 梁氏眼睛一亮:“你要带着我们一起上京城?” “娘,您在说什么胡话呢?我这样子难不成要将您孙子生在半道上?”乔氏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梁氏讪讪地拢了拢手,嘟囔了一句。 宋词歉然地看了乔氏一眼,点头:“大嫂如今这身子的确不能走远路,不过娘你放心,等侄儿大些,京城若是安定,我们一定会将你们接到京城。如今,咱们先去镇上,好不好?” “京城不安定吗?”梁氏后知后觉地拉住了宋词的手,“要不你也别去了,等姑爷把一切都打点妥当了,咱们在一起去不成吗?” “不成啊。”宋词微微笑了笑,“你们也说了,他是王爷,京城达官显贵何其之多,倘若他变心了可怎么好呀?再说了,我与他是夫妻,本该同进同退,倘若京城风波不断,我自然也是要在他身边才能够安心啊。” 梁氏沉默。 乔氏拍了拍她的手:“阿词你放心,在靠山村也挺好的,多少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也住惯了的,你们去忙你们的事情,不必为我们操心。” 第80章 搬家 “此事实在是我们夫妻连累了你们。”安谨之站在门口同乔氏解释,“其实胡有为先前有一番话说的倒是真的,我与阿词成亲那日,有人摸进了靠山村,找到了我。” “定北王身负重任,咱们不能拖他的后腿,娘,他们都在清泉镇打点好了,咱们即刻启程。”宋大郎脸色有些苍白。 梁氏还要再说什么,却瞧见乔氏走到了宋大郎身边,两个人嘀咕了两句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一时之间梁氏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安谨之的动作很快,乘风将宋二郎送到了清泉镇便带着两辆马车回来了。 梁氏没想到要这么快搬走,一时瞧着家里的东西哪个都舍不得舍下。 “娘,镇上什么都不缺,咱们去了重新置办就是了。”安谨之道。 梁氏像是头一次听见安谨之喊她似的,手里拿着破旧的铁锅,直愣愣地看了过来。 宋词上前将她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柔声问道:“娘是舍不得咱们在靠山村的家吗?” “娘,您放心我们都说好了,等过一阵子,谨之便会派人回来守着咱们的屋舍。将来娘亲若是想回来了,咱们也还是能回来的。” “咱们还能回来?”梁氏呐呐地问,好一会儿她又看向安谨之,问道,“你真的是王爷?” 安谨之点头。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咱们得去给你爹上注香再走啊,我就知道我的阿词不是寻常人,我怀她的时候啊做了个梦。”梁氏陡然缓了神,拉着安谨之的手絮絮叨叨地开了口,“我梦到一只火红的大鸟一下子就飞到我怀里来了啊。我还说呢,咱们这么个小破地方,这得是多大的造化阿词才能当得上……” “娘!”宋词脸色一变连忙止住了梁氏的话头,“这件事儿您往日还同什么人说过?” “除了你姨娘,我谁都没说啊。”梁氏一脸委屈。 宋词叹气:“往后这件事儿您就忘了,不过是一个梦,没什么可信的。” “可是……” “娘,你觉得咱们是为了什么要舍家撇业搬去清泉镇?”宋大郎扶额,无奈地拉住梁氏,“定北王在此地招致杀身之祸,咱们若是留在这儿,早晚也会被人盯上,您还老惦记着阿词出生的那个梦,这不是平白给人把柄吗?” “那、那也得给你爹上注香再走。”梁氏坚持。 宋大郎看向安谨之,不敢私自做主。 安谨之看了一眼天色,点头应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给宋老爹上了香,梁氏回程的路上就忍不住同人搭讪起来了。 “我们要搬去镇上了,我家的菜园子你们可给帮衬着些啊。” “唉,这不是媳妇儿要生了嘛,镇上什么都方便一些。” “什么银子?我家姑爷那可是……” “娘!”宋大郎一把捂住了梁氏的嘴,讪讪地同乡亲们客气,“阿词夫君在镇上有点营生,所以我们打算跟着她一起去镇上了。” 好歹应付了乡亲们,回到家里,宋大郎就开始数落母亲:“不是说了定北王的身份一定要保密吗?您这是做什么呢?” 第81章 新居 梁氏委屈:“可我也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啊。” “在这儿有几个真心实意与咱们交好的?您非要在这个时候弄出一副和他们相亲相爱的模样做什么?除了自家人没有人是真的愿意看着咱们好的。阿词从小在村里受了多少冷言冷语您不是不清楚啊。”宋大郎皱眉说道。 梁氏却陡然一拍手掌:“坏了,忘了去跟你姨娘说一声了。” “娘这个时候还想着姨娘,是打算以后方便表兄给我下毒吗?”宋词冷声问。 梁氏愣住:“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与你姨娘怎么说都是亲姐妹,咱们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哪有不去同人家说一声的道理?” “您到底有没有明白,咱们如今不仅仅是搬家那么简单?”宋词皱眉,“娘,是我们拖累了你们,可为了留住性命,您就暂且放下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行不行?” 梁氏还要再说。 宋词索性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咱们是去逃命,您去告诉姨娘,岂不是要将危险也转到了姨娘一家上?” “来日安定了,您将姨娘接到咱们新家去,更好不是吗?”宋大郎也连忙顺着宋词的话说了下去。 梁氏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点了头,被宋大郎和乔氏架着胳膊送上了马车。 “大郎,你跟娘一辆车,我跟阿词坐。”乔氏拉住回头要去一旁的宋大郎柔声道。 宋大郎不疑有他点头应了。 乔氏便跟宋词上了后面的马车,安谨之和乘风骑马,倒是安排的正好。 车马出发,宋词转头问乔氏:“大嫂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乔氏点头:“你如今倒是越发聪慧了,我也不与你绕弯子,我只问你,你男人的事情真的会连累我们一家吗?” “大嫂放心,让你们去清泉镇是为了安全。”宋词明白乔氏的顾虑,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的时候也多了几分温柔,“大嫂即将为人母,遇事多考虑一番也是对的。往后大嫂和大哥在清泉镇落脚,总要有一技之长,谨之在清泉镇盘下了一间铺子,大嫂若是没有什么想做的,可以去找那位做珠钗的妇人。” “阿词与她是旧相识?”乔氏摸着肚子,微微笑了起来,“安谨之的身份你也一早就知道了,阿词,你到底是谁啊?” 宋词沉默。 乔氏看着她只是笑也不再说话。 他们沉默着到了清泉镇后,乔氏便率先下了车。 马车停在了一座三进的大院子前头,乘风和车夫沉默将行李拿了进去,便安排车夫离开。 梁氏进了门,便不掩饰自己的兴奋激动,来回看着,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宋大郎则有些紧张地站在门口,看到乔氏过来,便迎了上去握住她的手,掩饰着自己的颤抖。 乔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小妹和妹夫如此大出血,咱们该好好承他们的情才是,你怎么还胆怯了?” 宋大郎心虚地看了安谨之一眼:“我只是想不到阿词会有这样的际遇,先前二郎的话也在理,来日王爷若是休弃阿词,可要如何是好啊。” 第82章 不安 乔氏睨了宋词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倘若还是从前那个凶巴巴的坏丫头,自然是要被王爷休弃的。可大郎你莫要忘了,如今的小妹模样娇俏,性子温和,又有一手的好厨艺,哪能那么轻易就被王爷休弃呢。” 乔氏顿了顿,又说:“再说了,若是王爷已经生了休弃小妹的心思,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将我们接到镇上来了。任凭我们在靠山村自生自灭不也很好吗?” “你说的在理。”宋大郎点了点头,却又奇怪,“你什么时候跟着二郎喊起小妹来了?你从前不也一直喊她阿词吗?” “只是觉得小妹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再是从前的阿词了。”乔氏叹了口气,抬步进了门。 宋大郎看了宋词一眼,连忙追着乔氏进去了。 宋词无奈地看向安谨之:“一个个都起了疑心,这可如何是好?” “不要紧,他们不过只是怀疑,没有什么证据的。”安谨之随口道。 宋词叹了口气:“我突然觉得离开了这里,也没什么舍不得了。” “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安谨之握住了宋词的手,“进去看看。” “好。”宋词点头。 进了门,宋词首先看到的就是院子里摆着几个巨大的水缸。 走近了,宋词才发现里面盛着的是白面大米和一些油盐酱醋。 宋词不解地看向安谨之:“这些东西你也提前备下了?镇上这些应当是都不缺的。” “以防万一。”安谨之走到她身边,“我记得你提过镇上做珠钗的那个是你姨母,今日不妨一起请过来吃顿饭。” 宋词犹豫:“我该以何身份去见姨母?” “你觉得怎么样都好。”安谨之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继续往后走,“这宅子是先前让乘风看过的,过几日在安排几个扫撒的仆人进来,你娘就好生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便是了。” “我倒是怕他们不习惯呢。”宋词话音刚落,便见宋大郎一脸局促地过来了。 宋大郎说:“这宅子太大了,咱们一家人哪里住得了这么多屋子,咱们还是换个小房子就好。这屋舍想来也要不少租金?这样也太破费了,你们还要上京,还有二郎的束修,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没必要在这上头白费银子。” “大哥是不是对王爷的能力有什么误会?”宋词闻言笑了起来,“这宅子是王爷买给你们的,你们安心住着就是了,一会儿我会将房契交给大嫂。大哥千万记住一条,房契可千万不能让娘拿着,她总惦记着那些亲戚,可却没有分辨人心的本事。往后大嫂当家,我与王爷也就都能放心了。” “你们说的对。”宋大郎讪讪地点头。 “大哥不必觉得不自在,这是咱们自己的宅子,你想怎么都好,院子里种地都成。”宋词拍了拍宋大郎的胳膊,笑意盈盈地劝道。 宋大郎皱眉:“这么好的宅子哪能在院子里种地啊,不过阿词,我来的时候瞧着后头倒的确是有块空地,咱能开垦出来吗?” 第83章 本性 宋词点头:“当然可以了。” 宋大郎舒了口气,又去看安谨之。 宋词挽住他的胳膊往里走:“这宅子姓宋不姓安,你不必去看他。再说他还能在这儿待几天啊,大哥你要习惯才是,便没有安谨之,来日二哥功成名就少不得也要给大哥买大宅子住着的,兴许比这宅子还要大呢。” “你就会说笑话,你二哥再大的本事能大过你男人?”宋大郎叹了口气,低声同宋词念叨,“说句实在话,大哥到现在还跟做梦似的,你怎么就嫁了定北王呢?” “我眼光好呀。”宋词嬉皮笑脸地笑道。 宋大郎点头:“是啊,你眼光好。阿词,其实大哥希望你能够留下来,京城局势风谲云诡,你一个小丫头跟着去能做什么?王爷他还得分神来照顾你,不如你就留在家里,这宅子这么大,我们三个人住着空荡荡的心里也都不安生呢。” “大哥说什么呢?往后你和大嫂儿女绕膝,多大的院子都不够跑的。”宋词笑了笑,又道,“若是大哥觉得宅子太大,过几日雇几个人来打扫伺候着就是了。” 宋大郎连连摆手:“这怎么能行呢?咱们怎么能让人来伺候?你大嫂若是听说了,只怕也得吓得立马回村里去了。” “大哥,往后你得习惯。”宋词按了按他的胳膊,“安谨之是定北王,总有一天,你们也要到京城去,你是定北王的大舅子,怎么能如此担不起?” “我还是觉得不成啊,阿词,要不……”宋大郎叹了口气,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阿词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他如今也明白了,自己的眼见魄力,都远不如阿词。既然阿词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他只要不拖后腿也就行了。 进了后院,宋大郎便指着正屋说:“这间屋子还是你和王爷来住……” “大哥,我不过是外嫁的女儿,还是将厢房留给我就好了。这里左右是你和娘住的地方,不必总是想着我们夫妻。”宋词本想提醒大哥自己不日进京,可话刚到嘴边,她便想到了大哥的意思。 梁氏早已在屋里看的眼睛都直了,瞧见宋词和宋大郎过来,连忙出来问:“我瞧着人家那些大户人家都有丫鬟仆从,咱们家往后是不是也能过上那样的日子了?” “能的。”宋词点头。 宋大郎却皱眉:“娘,您别忘了咱们这宅子是王爷他……” “什么王爷不王爷的,我只知道这宅子是咱们家的。”梁氏一脸得意地指着这宅子,“我都瞧好了,咱们家这宅子在这周围可都算是最大的,阿词真是嫁了个好男人,咱们都能住上这么大的房子了。大郎,这里离着二郎的书院也近了不少,你晌午就去玉泉书院一趟,让二郎回来温锅。” “娘!二郎才回书院,哪有再回来的道理?”宋大郎无奈。 梁氏皱眉:“那怎么了?原先让他住在书院那是因为靠山村离着远,如今离着近了,便是日日回家又能如何?” 第84章 温锅 宋大郎无奈叹气:“您如今怎么越发喜欢张扬了?” 梁氏委屈:“阿词嫁人的时候就十分委屈,如今搬了这么大的宅子,难道还不能大办一次了?” 这话倒是让刚进来的安谨之脸色一暗,他歉疚地看向宋词,低声道:“那时候我不知你……” “我不在意。”宋词笑着打断了安谨之的话,转头去看梁氏,“既然娘想二哥回来,大哥便去喊一声。算算时间,二哥应该已经将书院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他早知道咱们要搬家?”宋大郎愣了。 宋词轻笑:“大哥莫不是忘了,二哥是要去向方先生求学的。” 宋大郎恍然:“啊,是啊,二郎也要走了。” 一家人因为他的这一声感叹,顿时有些萧索。 宋词连忙道:“既然搬了新家要温锅,大哥就去喊二哥回来,我和谨之便去卖些肉菜,再喊一位朋友过来,你们不介意?” 梁氏满心都想着安谨之的朋友自然是非富即贵,当即毫无异议地点头。 乔氏和宋大郎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乔氏和梁氏留在家中整理东西,另外的人便出了门。 安谨之早已经打发乘风去买东西,他便陪着宋词去寻了沈妇人。 那个珠钗摊子前头围着几个衣着光鲜的小娘子,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宋词歪头同安谨之道:“你瞧我姨母的生意可真好。” “是啊。”安谨之叹了口气,“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日子兴许反而更好。” “嗯。”宋词点头,等着人都散尽了才走上前。 妇人正低头收拾着摊面,感觉有人来了连忙抬头招呼:“您看……” 话一出口,妇人的嗓子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涨红了脸哆哆嗦嗦地抬手指着宋词和安谨之,好一会儿才问出一句:“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您可是觉得我像什么人?”宋词问。 妇人愣愣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犹豫着:“难道你不是?不可能,若你不是阿辞,定北王为何会陪在你身边?” “原是认出了你啊。”宋词瞥了安谨之一眼,又往妇人脸前凑了凑,“前阵子我与我嫂嫂在您这儿买过珠钗您还记得吗?” 妇人的目光缓缓落到了她的耳垂上,好一会儿才点头:“记得。” “我家搬到镇上来了,在这儿我也不认识旁人,想请您一起吃个饭,您看方不方便?”宋词问。 妇人皱眉:“你我又不熟,好好的你请我做什么?” “杨大人不在清泉镇吗?”安谨之突然问。 妇人眉头皱的深了几分,再看安谨之的时候便多了几分不忿:“我夫君身在何方与王爷似乎并无关系,阿辞身死,王爷倒是潇洒快活,这才多长时间便有了佳人在侧?只是不知这位娘子可知,你这张脸像极了他从前有婚约的那个姑娘?为人替身的滋味,怕是不好受?” “您为何觉得我是替身,说不定是我夫君移情别恋了呢?”宋词不解。 妇人冷哼:“你也配?” 第85章 奇事 宋词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妇人翻了个白眼,就没见过被骂了还能笑出来的。 她再看向安谨之的时候,眼中竟莫名多了两分悲悯。 这样的狗男人活该在阿辞死后娶了个傻子。 宋词自是不知妇人心中所想,她好一会儿才停下了笑意,眼底泛红地看着妇人说道:“我叫宋词。” 妇人一愣:“你叫什么?” “宋词,不是朱颜辞镜花辞树的宋辞而是一词新曲酒一杯的宋词。”宋词看着妇人的眼中浮起不可置信之色,仍旧带着浅淡的笑意,她说,“上回我样子不好看,并不敢跟您多说什么。” “你现在的样子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妇人没好气地顶了一句,旋即松了口气问道,“京城的消息是假的?” “是真的。”宋词道。 妇人愣住:“那你……还有王爷,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蓉姨,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是那么回事。一觉醒来我就成了靠山村的宋词,无论是模样还是身形都与往日没有半点相似。后来见着谨之哥哥,我死皮赖脸地嫁了他,这才发现是被人下了毒。”宋词捡着重点跟沈蓉说了一通,最后又问了一句,“今日请您过府一聚,您可有空?” “有空有空,这可真是世间奇事,我得好生去拜会一番才是,也好多谢宋家嫂嫂。”沈蓉拍了拍宋词的手,便开始收拾摊位。 安谨之问:“杨大人如今如何了?” 沈蓉叹了口气:“他被贬岭南,身子糟蹋的一塌糊涂,我们夫妻俩实在没了法子,我便劝他辞官还乡。可他觉得自己这样回到故乡十分丢脸,我们这才到了清泉镇。他如今整日酗酒,罢了,咱们不说他了,阿词你还是多跟我说说你的事情,难道你母亲待你不好吗?” 宋词沉默。 母亲待她不能说不好,只是两个人相处终归是客气了许多。 宋词有时候觉得母亲还不如表姨母待她更为亲厚,可母亲为人处世偏又让人挑不出丝毫错漏。 宋词也只能当做母亲为人清冷罢了。 沈蓉看着她的神情,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不是你的生身母亲,有些时候她想不到那么多也是人之常情。” “我明白的姨母,只是没想到与您再见会是这种情形。”宋词勉力笑了笑,便低头帮着她收拾摊子。 安谨之自然而然地接过沈蓉的东西,跟在两人身后并不多话。 沈蓉想起自己方才的态度,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从前人人都道定北王与镇国公府的大姑娘青梅竹马两心相知,是难得的神仙眷侣。我还总担心王爷这样的人,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了。方才一时恼怒,这才说了些不大好听的话。” “姨母是心疼我,我们心里明白的。”宋词笑了笑。 “你们这是打算回京了?”沈蓉站在自家门前有些犹豫着开口,“你姨丈先前受了朝廷的许多气,你们便不要跟我进去了,我……” 沈蓉话音未落,大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第86章 酒疯 一身酒气的杨成钧踉踉跄跄地冲出来,一把握住了沈蓉的手:“你又去哪儿了?” “这不刚从街上回来,卖了些珠钗。对了,今日罗员外府上的小姐还托友人给我送了封信,说是要在下月生辰时用上南珠,咱们这个月的银子可就不愁了。”沈蓉笑着说了一句。 “南珠?你上哪儿弄南珠?沈蓉,你是不是把从前我给你的那点子东西都卖了?”杨成钧猛地挥开沈蓉,眼底浮起一层戾气,“沈蓉,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本事?你早就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了?你想走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从前你送我的那些珠宝首饰我自然都珍藏于心。可如今你我过日子,不总得要有进账吗?”沈蓉皱眉,“今日你喝多了,我不与你理论,等你什么时候清醒了我再跟你说。” 沈蓉一边说着,一边想要越过杨成钧进去。 杨成钧却陡然发了狠,伸手就去拽沈蓉的头发。 “姨母!”宋词惊呼。 安谨之已然出手,抓住杨成钧的手腕往后一带。 “啊——” 杨成钧捂着手腕尖叫,怒气冲冲地扑向安谨之,却在看清楚安谨之面容的瞬间一个趔趄扑到了地上。 宋词忍不住冷笑:“看来杨大人并没有醉啊,这是借酒发疯故意为难我姨母?” “姨、姨母?”杨成钧愣了愣,目光缓缓落在了宋词的脸上,他虽有些醉意,却的确如同宋词所说,并没有到醉糊涂的地步。 他只辨认了片刻,便认出了宋词的那张脸。 杨成钧陡然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生气,他大叫一声,哆哆嗦嗦地指着宋词,“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夫君快些起来,莫要在这儿惹人笑话了。”沈蓉叹了口气,上前扶起杨成钧。 杨成钧还想甩开沈蓉,却在触及宋词目光之时冷静了下去。 他由着沈蓉扶起他进了门,宋词和安谨之便也跟着进了门。 杨成钧立马跑过去关好了门,转头警惕地看着两人:“京城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们两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镇国公府报丧是假的?” “是真的。”沈蓉叹了口气,拉住了杨成钧的胳膊,“如今不管你看到什么,不管你相不相信,事实已然如此。” 杨成钧压根反应不过来。 宋词道:“您不必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只想知道杨大人当真甘心蜗居此处吗?” 杨成钧没有吭声。 沈蓉却有些震惊:“你们是想翻案?” “姨母难道没有想过回京城吗?”宋词反问。 沈蓉笑了笑:“如今这日子过惯了也就不过如此,京城那种地方我们……“ “王爷若是有需要微臣的地方,微臣一定鞠躬尽瘁在所不辞。”杨成钧陡然回过神来,起身跪倒在安谨之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沈蓉张了张嘴,到底也只是叹了口气。 她说:“阿词方才请我去吃饭,你要一起吗?” “好。”杨成钧点头,“只是我需要换身衣裳,劳烦王爷稍候。” 第87章 酒醉 宋家在清泉镇本没有什么相熟的人家,因着宋词和安谨之的缘故,就这么和沈蓉夫妻俩攀上了交情。 乔氏先前是和沈蓉见过的,此时看到她与宋词的样子,心里便多了几分猜想。 乔氏趁着宋词起身去灶房的时候,凑到了沈蓉身边,低声问了一句:“沈夫人和阿词是旧相识?” “大郎媳妇儿这话可是从何说起?我与阿词初见不也是与你的初见吗?我这样的手艺人,总是会对明白我的人格外亲近一些,是因为这样你才觉得我和阿词的关系格外亲近吗?”沈蓉这样的玲珑心肠如何会听不懂乔氏的意思。 她明白像宋词这样的存在,不该人人皆知。 她一脸淡定地看着乔氏没有一丝犹豫:“对了,上次我记得你只给阿词买了首饰,你喜欢什么?咱们如今都在镇上,往后还要多走动才是,我也没什么旁的能拿出手的,不如改日给你做一支发簪?” “那就多谢您了。”乔氏笑了笑,心底的狐疑却更深了几分。 女人们来来回回也不过就是闲话几句家常,宋大郎和宋二郎一左一右将杨成钧围在中间,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酒,不多时就有了几分醉意。 杨成钧整日饮酒,酒量本已不小了,可奈何他白日里才喝了一场,如今心里又惦记着要与安谨之多说上几句,一不留神就成了第一个醉倒的人。 宋二郎酒意甚浓,微微眯着眼开了口:“说起来便是到了此时此刻,我都仍如梦中。我家小妹,那是最不讲理的一个人,可偏生又是小妹,如今为我铺就了通天大道。她这样的臭脾气,居然嫁了个王爷,可真是……” 宋二郎说着,仰头又喝下了一碗酒,转头抓住了杨成钧的手腕:“我瞧着你也不是寻常人,居然也能被他们请过来,你和定北王是不是旧相识?” 这话问的和乔氏有些雷同。 乔氏立马就看了过来。 杨成钧只隐约听到了“定北王”三个字,当即拍着桌子疾声厉色地痛斥起了京城的那些龌龊。 他一骂官场,二骂丞相,三骂君王。 字字句句,痛心疾首。 随着他的痛骂声,宋二郎的酒都醒了大半。 他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安谨之一脸淡然,似乎毫不在意杨成钧的怒骂,一时有些呆愣。 宋大郎显然没有他们几个的好心态,整个人坐立不安。 好一会儿,宋大郎才开口问了一句:“王爷,由着这位爷这么说话能成吗?” “这里有人会将杨大人的话传出去吗?”安谨之问。 宋大郎连连摆手,呐呐道:“怎么会呢?我与二郎绝不是乱嚼舌根的人,这种杀头的话,是绝对不会往外说的。” “那便由着他。”安谨之笑了笑,“杨大人心里的苦痛,总要发泄出来才好。” 宋大郎点点头,突然后知后觉地惊呼:“杨大人?他是位大人?” 安谨之沉默。 宋大郎的目光便和乔氏一起落在了沈蓉的脸上。 沈蓉苦笑:“都被罢了官了还是哪门子的大人啊。” 第88章 来历 宋大郎愣住。 乔氏也一惊:“原来你从前竟是官夫人,怎么能舍得下脸面在外头抛头露面呢?” “我与我夫君,总不能日日都在家里以泪洗面?夫君他自从被贬官后心情就一直不好,最后没了官职,整个人更是垮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清泉镇这么个世外桃源,他愿意颓废着那便颓废着,夫妻嘛,总是要相扶相携的。从前都是他护着我,照顾我,如今我来护着他也没有什么不好。”乔氏无所谓地笑了笑,“再说了,我的手艺一点不差,整日沉溺与后宅,不也浪费了吗?” “你倒是看得开。”乔氏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杨成钧,“杨大人从前是在哪儿当官的啊?” “南地水军。”沈蓉目光柔和地落在杨成钧的脸上,并没有因为如今的生活变成了这样而觉得有一丝不满。 乔氏瞬间恍然:“所以你才会有那么多的珍珠首饰,都是从前杨大人给你带回来的?哎呀你们夫妻感情真好,只是如今竟然要靠变卖从前的首饰了吗?” 一直醉醺醺的杨成钧听到乔氏这番话,陡然看了过来。 沈蓉仍旧带着满脸的笑意对上了杨成钧似是清明的目光。 她说:“我夫君送我的便是最不起眼的针线,我都不会舍得拿出来变卖。我所售卖的那些珠宝首饰,都是自己亲自去拣选来的,我的珠钗最重要的是样式,至于原本用的到底是什么,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夫人说的是。”乔氏感慨着点头。 杨成钧定定地看了沈蓉许久,才收回目光,又仰头喝下了一碗酒。 沈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到底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宋词默默握住了沈蓉的手,冲着她安抚地笑了笑:“都会好的。” “嗯,我知道的。”沈蓉点头,“对了,你们定下来回京城的日子了吗?” 宋词看向安谨之:“就这几天了,把家里都安排好,我们就走。” 沈蓉点头:“你们只管放心去就是了,我们都离得这么近,以后就当一家人来走动就是了。” 乔氏轻笑:“沈夫人真是热心肠,难怪杨大人如今放弃自己,您还能够这般待他。” “其实……阿词与我外甥女儿长得很像,我姐姐死得早,我总是心疼她多些。如今离着远了,自然也就对阿词多了些亲近。你们若是不介意,往后咱们……” “这可不就是想做我们姨母了?”乔氏摆摆手,“您不知道,我们原先在靠山村的那位姨母……罢了,不说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这一顿饭说是温锅,却每个人都带着几分试探。 最后到底还是以杨成钧的大醉结束了这场酒局。 沈蓉根本扶不住醉成一滩烂泥的杨成钧,安谨之和乘风一左一右架住了杨成钧的胳膊,宋大郎想要上前替下安谨之,却被宋词摆手拒绝了。 “大哥陪着大嫂在家里,我和谨之去送他们就好。”宋词起身挽住了沈蓉的胳膊出了门。 谁知她回来的时候,才一进门便看到了点着拉住坐在院子里等她的乔氏。 第89章 等你 “大嫂怎么还不睡?”宋词皱了皱眉,慢慢地走到了乔氏身边坐下。 乔氏瞥了她一眼,又伸着脖子往她身后看了看,“安谨之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杨大人有些清醒了,他们要说一会儿话,所以我就先回来了。大嫂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如今你这身子,不早些睡怎么行呢?”宋词抿嘴。 “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乔氏叹气,“我不管你是不是宋词,我只想知道你们这些人凑在一起是为了什么?杨成钧满嘴胡说八道,你们居然也不阻止,如今还跟这么个乱臣贼子凑在一起去聊天了?你们到底是怕死还是不怕?若说怕死,如今你们所作所为倒也不像是怕死的样子。可若说你们不怕死,又为何废这个大力气将我们一家从靠山村接到清泉镇来?” “安谨之是定北王,自然有他的顾虑。”宋词解释。 乔氏摇头:“定北王也好,安谨之也罢,在你死皮赖脸嫁给他之前,他不过是个不合群的外来户。便是如今,也不过是二郎认得他的私印,才能如此笃定相信他就是定北王。可究竟是不是,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呢?终究是天高皇帝远罢了。” “大嫂是觉得王爷的身份是假的?”宋词问。 乔氏还是摇头:“我没有说安谨之的身份是假的,我只是觉得你和沈蓉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沈蓉说的那样。这么说,假如胡有为那日的疯话都是真的,那么沈蓉口中那个母亲早逝的外甥女儿就是你?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任凭谁听了都觉得可怕和无法当真,可偏偏他们一个个都信了。不知你从前的身份,究竟何等贵重?” “大嫂怎么会这么想?”宋词叹了口气。 “阿词,我一开始就说过,比起之前的那个阿词,我更喜欢你。可我不想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与你相处,来日你们回了京城,我们也许再也不会见了,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到底是谁。若是二郎跟着你们去了京城,你们是不是真的能够护住他?”乔氏也跟着叹了口气,“你要明白,宋家的儿郎虽不如京城的那些公子哥尊贵,却也都是响当当的男子汉,大郎不是没有本事的人,只是为了二郎,他甘愿就在家里做些小物件一点一点给二郎攒银子。若是二郎因为你们折在京城,你能忍心吗?” 宋词闻言连忙保证:“大嫂,那毕竟是我二哥,我自然会好好护着。” 乔氏摇头:“你连自己都不一定护得住,如何保证护住你二哥?” “定北王也不行吗?”宋词好奇,“大嫂今日特地在这儿等着我与我说这么多,其实更多的是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乔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起身回屋,走了才没几步,便突然哎哟一声捂住了肚子。 “大嫂!”宋词一惊,连忙上前扶住她。 不过片刻功夫,乔氏便已是大汗淋漓。 她死死抓着宋词的手,急促地喘了几息:“要、要生了。” 第90章 产子 宋词吃了一惊,连声喊起了大哥。 宋大郎不一会儿就出来了,看着乔氏一脸苍白地冒着冷汗的样子便有些呆愣在了原地。 “还愣着干嘛,快把春花扶进来啊!”梁氏一巴掌拍在了宋大郎的背上,脚步匆匆地走到乔氏身边扶住她,“孩子你别怕,咱们做女人的总是要经这么一遭的,你放心,平日里你身子好,今日也绝不会有半点问题。你且放轻松些啊,大郎你来跟我一起扶着你媳妇儿。阿词你去将那个大夫喊来。” “娘是说乘风吗?”宋词愣了愣。 梁氏瞪她:“你还认得旁的大夫?你在那儿愣着做什么呢?我今日可是瞧的清楚,那个大夫可一点没醉,来给春花诊治一下的能力总是有的。” “自然是有的,我这就去请乘风来。”宋词点头便往外走,一出门便见宋二郎也跟了上来。 宋词忍不住停下看了他一眼。 宋二郎眼神躲闪:“你看我做什么?你不赶紧去请乘风是想害死大嫂吗?” “你不在院子里帮忙跑出来做什么?”宋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宋二郎瞬间气笑:“好歹你也是嫁了人的,怎么不知道生孩子要请稳婆呢?” 他们刚到清泉镇,就赶上了乔氏生产。 其实宋二郎心里也十分没底。 宋词却眨了眨眼,撒腿就往沈蓉哪里跑。 他们对清泉镇不熟,可沈蓉在这儿住了许多年,自然是熟悉稳婆在哪儿的。 果然,宋词到了沈蓉那里说明了来意,乘风便率先出了门。 沈蓉看了杨成钧一眼,带着宋词出门去请稳婆。 宋词隐约察觉杨成钧的酒意去的也忒快了些,可此时并不是打听这个的时候。 沈蓉家后面的胡同里,就有一位经验丰富的稳婆,瞧着沈蓉上门,还有功夫调侃两句:“沈娘子这些年不见你与我们走动,今日倒能为了旁人登门了,看来这家人与沈娘子关系斐然啊。” 沈蓉点头:“自家亲戚,总是要多帮衬着些的。王嬷嬷,咱们现在可以过去了吗?” “人命关天的事儿哪能磨蹭啊。”王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将大门锁了起来,便摆手示意他们在前头带路。 胡同外头宋二郎绷着身子,直到看到他们几个才松了口气,一言不发地往回走了。 沈蓉拉住宋词低声问:“你这个二哥跟你关系不大好?” 宋词点头,只含糊说了一句:“从前不懂事儿,耽误了二哥的前程。” 沈蓉点了点头。 王嬷嬷进了宋家的院子,便登时皱眉:“你们家就没有一个生产过的人吗?乌漆嘛黑地做什么呢?点灯啊,烧水,产妇在哪儿?” 宋词连忙引着王嬷嬷进了乔氏的屋子,正要去灶房便被沈蓉拉住了。 “你二哥已经去了。”沈蓉笑道,“虽然你二哥对你不好,对你大哥大嫂倒是尽心尽力。” “这些年若不是大哥供着,二哥早就没有书读了。”宋词叹气,“大嫂有时候嘴上不饶人,却是最心善不过了。对了姨母,姨丈今日是怎么回事儿?” 第91章 大喜 “没什么,他们男人之间的事儿我不爱管,再说了,如今你与定北王是夫妻。王爷还能坑了你姨丈不成?”沈蓉笑了笑,便问了一句,“你娘和你大哥倒是不在乎乘风一个男人去给你大嫂接生啊,他们这见识可不是一般人。” “大哥他一向如此,是个胸中有沟壑的男人,倒是我娘这边的确意外。”宋词点点头。 虽说她在靠山村的日子不长,却也冷眼见到了许多上不了台面的龌龊。 如今宋家人一门心思想着乔氏能够平安生产,一条心都往一处使,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倒是令宋词有几分意外。 “如此看来,你如今成了这里的女儿,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沈蓉看着乔氏的那间屋子里的人进进出出,突然问了一句,“你大哥现在可还好?” 虽然沈蓉的话问得突兀,可宋辞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 沈蓉问得不是宋大郎。 而是她远在京城的大哥宋元朗。 她微微叹了口气,强忍下了心底的难过。 她说:“我不知道,姨母,这件事情我还得嘱咐你一二。来日倘若你们回了京城见到我兄长,千万不要提起我。” “你不打算与你大哥相认?”沈蓉愣住。 宋词摇摇头:“时机未到。” “为何?”沈蓉不解。 宋词看着沈蓉的神情,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你们也收到了我的死讯?可知我的死因?” “……你不是暴病而亡!是有人害你,是谁害死了你?”沈蓉不过片刻便想通了其中关窍,“你不愿牵累你大哥虽说是好心,可你大哥若是知晓你还活在这世上,该是何等安慰?唉,京城的局势如今究竟如何我们并不清楚,你此番跟着王爷回去,万事都要小心。” 宋词点头,还要说什么,屋内却在这时传来一道嘹亮的哭声。 乘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第一个蹿了出来:“三嫂,你大嫂母子平安,我这可是第一次照顾这样的母子,真是为我的医术生涯增光添彩了。” 宋词点头:“多谢你了,大哥在守着大嫂吗?” “是啊。”乘风点头,“三嫂,里面血腥味大,你若是受不住就……” 乘风的话还没说完,宋词就已经低头走了进去。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却不是让人觉得恐惧发寒的地方。 宋词笑着看着大哥握着大嫂的手,肩膀一耸一耸的。 乔氏越过宋大郎的肩头看到宋词,嗔怪地瞪了宋大郎一眼:“快别哭了,阿词要笑话你了。” 宋大郎没吭声。 “不会笑话大哥,大哥这是心疼大嫂呢。”宋词笑着往前走了几步,便见梁氏抱了孩子走到了她面前。 梁氏说:“快看一眼你的侄儿便出去,人家两口子说些体己话,咱们凑在这儿像什么样子?” 梁氏说完便抱着孩子放到了乔氏身边,又仔细给乔氏捏了捏被角,这才拉着宋词出了门。 一出门,梁氏便问:“你男人呢?” “杨大人醉得厉害,身边一时也离不了人,再说他一个大男人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宋词解释了一句。 梁氏地目光便落到了沈蓉的身上。 第92章 劝说 沈蓉开口:“我想着生孩子到底是大事,男人们粗陋自是……” “稳婆是沈娘子请来的,我们都得好生谢你呢。”梁氏开口说道。 沈蓉愣了愣,旋即笑着摆手:“您这是说的哪里话,以后咱们都在清泉镇,相互帮衬一把的地方多了。大郎媳妇儿没事儿?” “好得很,他们两口子说话,我拉着阿词出来了。”梁氏叹了口气,“其实这些年二郎总说我偏心,我心里头是很清楚的。我的确是偏心的,阿词出生那年,他爹进山没能出来,我一个人拉扯着他们三个孩子,在村里也挺不容易。我一看到阿词,就想起他爹……” 梁氏说着说着便红了眼。 宋词拍了拍梁氏的后背,却被梁氏摆手拒绝了。 她说:“也不知是怎么,今日瞧见你侄儿出生,我就想起了好些过去的事儿。说起来,你爹还是个秀才呢,你二哥最像你爹了,可惜了。” “不可惜,我瞧着二郎是个有出息的,听说不日就要去京城念书了,以后定能当大官,光宗耀祖。”沈蓉道。 梁氏却满怀愁绪地叹了口气:“我原也是这么想的,可我瞧见你男人便觉得当官未必是好事。” “你还有个当王爷的女婿呢,怎么还担心起二郎的前程了?”沈蓉陪着梁氏在院子里坐了下来,试探着问了一句,“您莫非不赞同二郎靠着王爷这个靠山?” 梁氏叹了口气,看着宋词的目光中满是担忧:“这几日我们都沉浸在安谨之是定北王的喜悦里,我却在方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若当真是那个传说里战无不胜的王爷,为何要隐姓埋名到我们靠山村来?先前有为说见过他杀人,那时候阿词还帮着他一起瞒着我,如今想想,只怕那都是真的。一个王爷都会被人追杀,来日二郎若是果然跟着王爷,岂不是第一个祭刀的?” 沈蓉大惊:“您居然是这么想的吗?” “今日安谨之没有跟着你们一起回来,想必是有话要跟你家那位说。你的夫君曾经也是显赫一方的将领,如今不也到了这个地方。我现在啊,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梁氏的目光仍是充满无奈地看着宋词。 宋词想了想,只说:“谨之来靠山村,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他不会轻易失败,京城虽然动荡不安,可他早已联络好了人手,我们此番回京,定是平安无虞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肯定的事情?阿词,你不要跟着他一起走了好不好?咱们一家人就留在清泉镇也没什么不好的。从前娘总担心村里的人说三道四,可咱们跟镇上的人并不认得,没人会说你什么的。”梁氏握住宋词的手,开始劝说起来。 宋词沉默了很久,才轻轻摇了摇头。 “娘,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我既然已经嫁了他,生死荣辱都要与他在一处的。”宋词反手握住梁氏的手,语气轻快地说道,“您放心,我和谨之都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安生在这儿住着,用不了多久,我们就接你们去京城住好不好?” 第93章 名字 梁氏皱眉:“我又不稀罕。” “梁大嫂我想您还是相信阿词他们,京城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沈蓉深深地看了宋词一眼,也帮着开了口,“若论私心,我与阿词投缘,也希望她能留在咱们身边。可我也清楚夫妻两个在一处才是好的,更何况京城是什么地方?京城那些世家贵族恋慕王爷的女子可不止一个两个,若是阿词不在身边,王爷被人骗走了可怎么好?” 梁氏脸色难看:“可阿词一个乡野女子,如何能够争得过那些千金贵女?” 沈蓉闻言眼睛一亮:“梁大嫂,我从前在京城倒是熟悉那些高门规矩,不如让阿词跟我住几天,我好生教一教她?” 梁氏瞬间乐了。 说话间,安谨之也回到了这里。 梁氏瞧见安谨之,便匆匆去了乔氏的屋里。 不多时,梁氏和宋大郎便一起抱着孩子出来了。 “抱歉,我回来晚了。”安谨之道。 梁氏连连摆手:“你是做大事的人,自家人有什么抱歉的。只是现下,我们有一桩事儿,想要劳烦你。” “娘您说就是了,有什么可劳烦的。”安谨之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宋词身边,捏了捏她的胳膊。 宋词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就听梁氏开了口。 梁氏说:“这是咱们家第一个小辈,我和你们大哥都是两眼摸黑的睁眼瞎,就想着您是王爷能不能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将来他长大了,知道自己名字是定北王取得,一定骄傲。” “致远。”安谨之略一沉吟,笑道,“这孩子来日定有大出息,便叫宋致远。” “王爷当真看重侄儿。”宋二郎闻言也笑了起来,转头同大哥和母亲解释了一句,“志存高远,势不可挡,王爷是希望咱们家的小致远来日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呢。” 梁氏连连说好。 沈蓉却在一旁提议:“我听这里的人都说孩子要有个小名儿,才能够长命百岁,梁大嫂好歹是孩子的祖母,不如亲自给孩子取个乳名。” “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就叫虎子可好?”梁氏问。 沈蓉点头:“挺好。” “我也觉得娘取得名字好。”宋大郎笑道。 梁氏瞪了他一眼:“你觉得好管什么用?得你媳妇儿觉得好才行。” 梁氏说着便抱着孩子回了乔氏那里。 沈蓉见宋家已经没有什么旁的事儿了,便提出告辞。 夜色已浓,宋大郎着实不放心便亲自将人送了回去。 回来的时候,宋大郎在路边瞧见了宋二郎。 “二弟是专程在这儿等我?”宋大郎问。 宋二郎点点头:“大哥,我心里有疑惑,想要大哥为我解惑。” “你是个有学问的,哪里还需要我来解惑?”宋大郎不解。 宋二郎却突兀地笑了一声:“学问算不了什么,可眼睛看到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大哥,那日是你们亲眼看到小妹落水吗?” “怎、怎么了?”说到宋词当日落水,宋大郎如今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第94章 狐疑 宋二郎看着大哥的模样,便知道有些话若不说得明白一些,大哥怕是不能懂得。 他深吸一口气,只说:“我只是怀疑捞上来的这个一个,究竟还是不是咱们的小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村里成年都不掉进去一个人,怎么会捞起来的不是小妹?不是小妹,又是哪个?二弟你莫不是如今要背上京城糊涂了?”宋大郎只觉得二弟如今是有些疯魔了。 宋二郎脸上却突然攒出一个冷笑,借着夜色掩藏,并未让大哥瞧见。 他说:“倘若真的换了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二弟在胡说什么?”宋大郎纵然没有瞧见二郎的脸色,却也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宋二郎轻笑:“没什么,只是随口感慨罢了。” “二弟,从前阿词是有许多错处,可无论从前如何,你都得记得咱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旁人想要看阿词的笑话也就罢了,咱们做哥哥的可不能。”宋大郎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的不甘,可如今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她的夫君给你亲自写了举荐信,你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从前的事儿咱们多担待一些也就过去了。” 宋二郎点头:“大哥说的对。” 宋大郎一时无言,只能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家门,宋大郎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这样的大宅子,从前我就是做梦都不敢想。可如今咱们却都住了进来,我听阿词说,王爷还要给咱们请仆人来伺候着,你可不要在胡思乱想了。” 宋二郎应了。 第二天一早,宋二郎便收拾了行囊。 梁氏跟在他身后唉声叹气:“每次回来都这么着急,你念书就那么重要?” “念书自然重要了,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我如何能够放弃?”宋二郎头也不抬地收拾着东西。 宋词听到这边动静过来的时候,宋二郎已经打好了最后一个包袱准备出门了。 “二哥这架势不是要回书院?”宋词问。 宋二郎胡乱点了点头:“书院那边已经交代清楚了,我想着京城路途遥远,我慢慢赶路就是了。” “二哥可知我们也要回京城?”宋词问。 “知道。”宋二郎叹了口气。 “二哥为何不愿与我们同行?”宋词好奇。 宋二郎狠了狠心,蓦地低头看向她的眼睛:“我为何不愿与你们同行,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宋词,你当真还是小妹吗?” “你有病?我如今改邪归正好生待你,你反倒觉得不对劲了?”宋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宋二郎反倒是因为这句话陷入了沉默。 他仔细盯着宋词的脸,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 他说:“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跟你们同行。”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啊?”宋词不解。 宋二郎绕过她,并不愿回答她的问题。 宋大郎追上来拉住他的胳膊:“二郎,你还是要跟阿词一起走。若是定北王不可托付,你难道忍心看着阿词在京城孤苦无依吗?” 第95章 本意 “可我先行去往京城,才能够为她……”宋二郎咬了咬牙,“才能为她谋得一丝庇佑,虽然我心里明白,小妹她兴许根本用不到我的好意。” 宋词愣住。 宋大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下去,只能一脸委屈地看向了宋词。 宋词往前走了几步,抬头看着宋二郎的眼睛,问道:“京城势力错综复杂,二哥如何确信自己可以不受牵连地为我后盾?” “你瞧不起我?”宋二郎皱眉。 宋词登时一头雾水:“我不过是希望二哥能够认清形势,你这样突然上京,是不可能成为我的助力。反而咱们同行,更能够……” “你没有男人会死吗?”宋二郎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话,“为了男人要生要死的,好容易醒了过来,又以死相逼非嫁给他不可。如今倒好,你千挑万选的男人摇身一变成了定北王,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二郎!慎言啊!”宋大郎脸色一时青白,生怕这话被安谨之听到耳中,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宋词却蓦地冷笑出声。 她说:“二哥装出这幅刚正不阿的模样来是想要做什么?是为了引起我的愧疚吗?二哥是觉得自己如今能够大度的原谅我从前的过错,我合该感恩戴德,而非质疑你的选择对吗?二哥可是圣贤书读糊涂了?” “你什么意思?”宋二郎闻言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看着宋词。 “二哥以为自己这样的选择是为了我好,却也要问一问,我想要的是不是二哥不计一切的为我后盾?”宋词深吸一口气,“我以为,我们兄妹一场,总要坦诚相待才好。” “坦诚相待?”宋二郎眯了眯眼,“你敢吗?” “有何不敢?”宋词直视宋二郎的眼睛,不甘示弱地说道。 宋二郎冷笑:“好啊,那不如请小妹说一说,你在靠山村的河底里都看到了什么?” “二郎!”宋大郎一把扯住宋二郎的胳膊,“那日的事对阿词来说是个恐怖的回忆,你何苦还要让阿词去想?她失去记忆,能够嫁人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已经很不容易了。” “哦?是吗?小妹当真失去了记忆?”宋二郎蓦地逼近宋词,“我以为小妹费尽心思嫁给定北王,就是为了去京城见什么人呢。” “二哥真有意思,我要去京城见什么人,与我失忆与否有什么干系?”宋词挑眉,“我费劲心思嫁给定北王之事,不是打一开始你们就知道的吗?” 宋二郎点头:“是啊,你从小便是这样的性子,可若是从前,你嫁给定北王定是要死皮赖脸将生米煮成熟饭,怎么如今竟也甘心与定北王如此礼待?” 宋词捂脸:“二哥真不要脸,怎么还打听我们两口子关起门来的私事儿?” “是啊二郎你有些过分了,阿词和王爷之间的事儿你怎么这么好奇呢?从前我与你大嫂成婚,也没见你如此好奇啊?莫非二郎如今想要成家了?”宋大郎突然福至心灵一脸憨厚地握住了宋二郎的手,“都说成家立业,我就一直说你得先成家才是,偏生前几年你不肯听,如今终于想通了?” 第96章 胡来 “大哥休要胡说!”宋二郎陡然涨红了脸。 “咦?这怎么能是胡说呢,成家立业本就是人生大事啊,若是你能在进京之前将自己的事儿处理好了,想来咱娘也会十分安心。”宋大郎却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有理,恨不得立即着手去办。 宋二郎脸色铁青地拉住宋大郎,磨着牙道:“我与小妹同行便是。” 宋大郎愣了愣,好一会儿才问:“怎么又要跟阿词同行了?你不是打算自己去京城吗?若是打算自己去其实也不是不妥,左右大哥都是支持你的。阿词他们两口子在路上兴许有些体己话不方便让你在一旁呢,你说是阿词?” 宋词:“……” 宋二郎皱眉:“大哥到底什么意思?我与小妹同行也不行了?既如此,大哥何苦要管我到底如何行事?” 宋大郎求救似的看向了宋词:“阿词,大哥嘴笨,怎么就说不清楚了呢?” “是二哥先摆出一副强加于人的姿态来与我对峙,如今大哥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宋词似笑非笑地开了口。 宋二郎冷哼:“胡搅蛮缠,你到底念没念过书?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当然没有啊。”宋词摊手,将自己的文盲气质挥洒的恰如其分。 宋二郎抽了抽嘴角,心不甘情不愿地瞪着她:“我与你们同行就是,你记住,我与你之间的恩怨不会因为定北王的一封举荐信就一笔勾销,倘若你还是她,你便该知你欠我的不止这一桩事。你若不是她,你便欠我们宋家一条命。” “二哥好没有道理,怎么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了?倘若如此,二哥不如不要进京了,我瞧着玉泉书院的学问,二哥还有的学呢。”宋词冷笑。 宋二郎一怔,突然闭了嘴。 宋大郎虽不知二人为何突然和解,却比他们谁都要高兴。 他立时便问宋词:“你们可定下日子了?” 宋词深深地看了宋二郎一眼,只说:“为了不耽误二哥拜会先生,我们暂定于三日后启程,可好?” “你问我?呵,怎么,我还有权力拒绝?”宋二郎冷哼一声,甩手便走。 宋大郎叹了口气:“阿词,你二哥的性子如今越发刁钻了,你还要在王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才是,千万不要因为你二哥,惹怒了贵人。” “大哥放心,我会照看着二哥的。”宋词笑道。 宋大郎叹了口气,对于他们的未来一时忧虑不已。 而随着宋词他们离开清泉镇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几个也都越发繁忙。 偌大的一个院子里头,真正显出了几分寂寥。 宋词赶在出发之前,给虎子打了一个金锁,乔氏一看那手艺便红了眼。 她说:“你倒是还记得我从前最喜欢永生堂的手艺。” 宋词笑了笑:“大嫂何故那这话来诈我?除了上回大嫂带我到沈娘子那里买首饰,还有什么时候带我来过镇上?” 乔氏脸色一晒:“你怎么还怀疑起我来了?” “娘很多时候偏心太过,反倒是大嫂当真做到了长嫂如母。二哥许多事儿,未必与娘说,却会与大嫂一一告知,不是吗?”宋词静静地看了过去。 第97章 本心 乔氏愣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她说:“一句长嫂如母就把我给定了罪了。阿词,你摸着自己良心问问自己,这些年,大嫂待你如何啊?” “自然很好。”宋词笑了笑,“娘的许多为人处世上,也都赖着大嫂周全。” “是啊,我总是要周全这个周全那个,除了娘,便是我对你们最上心,这事儿你承认还是不承认?”乔氏挑眉。 宋词点头:“自然是承认的。” “二郎的确与我说了很多自己的担忧,可我觉得,那不过是他少年心性对未来毫无定数的担忧罢了。”乔氏笑着看着她,“你与你二哥无论从前有多少龃龉,到了京城到底都还是至亲骨肉。万事你都要与你二哥互相拉扯一把,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 宋词打量了乔氏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大嫂比二哥看得开。” “日子总得过下去,有些事儿没必要撕扯的太清楚。你放心,我会与沈蓉交好,把他们一家当做自家亲戚走动。你不必挂心镇上的事儿,若是一时半会儿你们那边腾不出手来回来看我们,我们来日得了空,便去京城看你们。等虎子大些了,我和你大哥也会把他送到书院,让他读书识字明事理。总之家里的事情你尽管放心。”乔氏说着说着便红了眼。 日子一眨眼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安谨之留了些人手在清泉镇,原是想着让他们充作仆役直接住到宋家。可梁氏和乔氏死活都不肯使唤人,也不愿家里平白多出来几个陌生人,便只好作罢。 宋二郎一声不吭地上了马,遥遥看了一眼梁氏和宋大郎,便背过身去等着启程。 乔氏叹了口气,拉住宋词的手嘱咐:“千万不要与你二哥置气,他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整个人别扭了些。” “何止是别扭一些啊,二哥早晚得别扭死。”宋词撇撇嘴。 沈蓉在一旁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等你们到了京城,你们兄妹俩就该和好了。” 宋词刚要接话,却突然想起了远在京城的宋元朗,笑容一时有些僵住。 沈蓉上前一步挡住了宋家人的目光,低声道:“本心不变,无论容颜如何更改,都仍是最初的那个人,更何况我如今瞧着你这张脸,倒与从前没什么分别了。进了京,要江家小子帮你想想办法。无论如何,我都觉得你还是应该让你大哥知晓才行啊。” “姨母放心,阿词心里有数。”宋词点头,“宋家还希望姨母和姨丈多加照拂。” “你放心,王爷已经安排你姨丈接手这边的人手了,来日若是你们有难,千万不要自己担着。我们纵死也会鼎力相助。”沈蓉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姨母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安谨之不知何时过来,一把将宋词揽进了怀中。 他转头扫了一眼送行的众人,朗声道:“诸位就此别过,只待来日,咱们京城再会。” 他将宋词送进了马车,便转身上了马。 马鞭扬起,马蹄飞逝,此时的他们并不知晓这靠山村的短短时日,会成为此生不可得的清净…… 第98章 回京 出了清泉镇,宋二郎便察觉有一大队人马围了上来。 他还没来得及害怕,便见领头的那位下马跪在了安谨之面前:“王爷,吾等在此守候良久,恭迎王爷回京。” “罗一,辛苦你了。”安谨之点点头。 罗一咧嘴一笑,抬起头来:“能够跟随定北王,是我罗家之幸。” 罗一这一抬头,宋二郎便愣住了。 这…… 这不是清泉镇罗员外家的大小姐吗? 宋二郎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罗一”那眼睛鼻子嘴巴,分明就和那日自己瞧见走近罗家大院的那个小姐一模一样啊。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罗一,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罗一似有所察,目光与他的交错在了一起。 罗一陡然一愣,讪讪地低下了头。 “你果然是罗家那位……”宋二郎忍不住开口,只是话一出口,又截在了自己嘴边。 安谨之不解地看了过来。 宋二郎在安谨之面前到底是多了几分赧然,绷着嘴没吭声。 安谨之失笑,敲了敲车厢:“阿词,你二哥似是认得罗一。” 宋词探头看了二哥一眼:“哦?怎么二哥那副神情倒像是瞧见什么负心人似的。你这侍卫从哪儿找的?” “这是罗员外家的公子。”安谨之笑了笑,伸出手去,“可要出来瞧瞧?” “好呀。”宋词点头,将手放入安谨之的掌心中,缓缓出了马车。 “小妹。”宋二郎皱了皱眉,“这里这么多人,你出来做什么?” 宋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都是王爷的侍卫,自然要见一见了。二哥莫非忘了,我好歹也是定北王妃啊。” “……”宋二郎抽了抽嘴角,实在不能理解宋词的自信从何而来。 宋词毫不理会宋二郎的心思,只淡淡地看向了罗一。 模样倒是个清秀的,可他再怎样好看,也无法掩盖他是个男子的事实啊。 宋词狐疑地看了宋二郎一眼:“二哥与他……”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宋二郎瞪了他一眼,立马下了马,“我不过是觉得有些好奇,罗家何时有了这样一个会趋炎附势的公子哥了。” “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罗一看了一眼安谨之的神色,起身问道。 “他何止对你有误会,对我也有误会呢。”乘风打一旁探了个脑袋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当初宋二哥不是一口咬定我是个非礼姑娘家的登徒子吗?如今可明白了?” 宋二郎哪里明白,他如今倒是更糊涂了。 罗一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歉意地笑了笑:“这位兄台大抵是从前见过我做女儿家打扮的样子?” “女儿家打扮?什么意思?”宋二郎愣住。 “家父信奉大师所言,在下若是当做男儿教养只会早夭。家父为了让我长命百岁,便自幼将我做女儿家打扮,直到去岁成年。”罗一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些年做女儿装扮久了,倒也习惯了,有时候在镇上我也的确会做女儿装扮。” 第99章 女装 “你的意思是说罗员外家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大小姐,只有你这么一个喜欢男扮女装的公子哥?”宋二郎一时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罗一,半晌反应不过来。 乘风哈哈大笑:“宋二哥如今可信了当日的确是冤枉了我?你得好生与我致歉才行。” “……”宋二郎唇角紧绷,好一会儿,才拱手道,“对不住。” 乘风一愣:“我不过随口一说,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也是我宋二郎有眼无珠,不曾看出罗公子并非女儿身。”宋二郎脸色涨红。 罗一瞧着他这幅模样,恍然大悟:“你先前不会是心悦于我?” “……不曾。”宋二郎咬牙。 “不曾便好,其实我能够如此快速决定远离清泉镇追随定北王,着实是伤过的男儿心太多。而且我这幅模样,怕是从前着罗裙时,还跟那些小娘子们一道选过胭脂,如此身份在清泉镇娶妻着实困难了些。”罗一唉声叹气,转头看到安谨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连忙又摆出一副崇敬神情,“自然了,罗一如今跟在定北王身边,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那些凡俗嫁娶之事,自然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王爷您放心,罗一从此只是王爷手中之刃。” “你从前的名字就是罗一吗?”宋词好奇。 罗一一怔,摇头:“罗一原名罗予谨。” “这个名字不错,为何要改用罗一?”宋词愈发好奇起来。 罗一看向安谨之。 安谨之笑了笑:“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这些护卫十人一支小队,领头人从一到十排了下去罢了。这还是罗一他们自己的主意,我自然要遵从。” “王爷说笑了,是王爷给了我们机会。”罗一拱了拱手,“在镇上,我不过是罗员外家里的纨绔子弟,若非王爷慧眼,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了。” 宋词此时倒是想起了先前他们一起去清泉镇的时候,安谨之时常出入罗员外府上,想来就是这个缘故了。 不过现在浮在她心头的倒是另一桩事儿。 她看向宋二郎,开口说道:“进了京二哥便不可像从前一样称呼王爷了。” “无妨。”安谨之握了握她的手,“名字不过是个称呼,二哥随意就是。” 宋二郎摇头:“小妹说的有道理,您放心进了京,我自然只会称呼王爷,绝不会喊其他。” 乘风多少带了几分显摆,欠揍地将自己的笑脸凑了过去:“宋二哥便是想喊旁的,也得先知道我们王爷名讳才是。” 宋二郎脸色涨红:“定北王名讳,在下还是知道的。” “那你说说咱们王爷叫什么啊?”乘风笑道。 宋二郎不吭声。 安谨之朗声一笑,对着宋二郎抱了抱拳:“既然要回京了,倒是的确应当重新与二哥认识一下。在下薛安,字谨之,娶妻宋氏阿词,薛某之幸也。” 宋二郎皱眉:“我真的知道的,王爷不必如此。” “往后薛某要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二哥尽管直言便是。”恢复了身份的薛安,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多了许多东西。 宋二郎看着他,突然陷入了沉默。 第100章 京城 这样的一个人,小妹真的能够拿捏住吗? 小妹的这幅躯壳里的,究竟是谁呢? 宋二郎就这么一路琢磨着,以至于刚到了京城的地界,就病了。 消息传到宋词耳中的时候,她正琢磨着到底是轻纱遮面还是索性要乘风给她做一张人皮面具。 听到二哥病倒了,她顿时顾不得遮面,匆匆赶到了二哥的屋门前。 “乘风你好歹还是个大夫呢,怎么我二哥病倒了你还不知道?”宋词对着在门口看热闹的乘风就是一个白眼。 乘风摊手:“这可不能怪我,你二哥心里不知道藏了多少事儿。昨夜我们喝了五坛竹叶青,他出去吐了三回,愣是一个字也没有往外吐。” “你还灌我二哥酒了?”宋词皱眉。 乘风叹气:“宋姐姐,不带您这样的。咱们都回京城了,您怎么还向着他不向着我呢?” “你这话不如去问问王爷,我要不要好好向着你呢?”宋词微微一笑。 乘风扶额:“你怎么还是这样啊,不管是从前还是如今,你总喜欢拿三哥压我。” “少废话,去给我二哥诊过脉了没有?”宋词问。 乘风连忙点头:“这你放心,宋二哥不过是心绪不宁,没什么要紧的,耽误不了咱们进京。” 宋词叹了口气,正准备进去却被宋二郎喊住。 “小妹,到了京城你我还是惊醒些为好。” “二哥什么意思?”宋词止步,似笑非笑地扯出来一个笑容,“二哥这是觉得到了京城,你我便该划清界限了?” “我虽不懂京城里头高门大户的姑娘是如何与父兄相处,可我这些日子冷眼瞧着定北王心里,是不愿意你与我太过亲近的。咱们如今到了京城,自然还是要依着他们京城的规矩。”宋二郎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却也带着几分坚决。 宋词冷笑:“我却不知京城何时有了这种六亲不认的规矩了,二哥的圣贤书究竟读了些什么?” “小妹,你总觉得我不对,是不是在你心里,我根本不配做你哥哥?”宋二郎突然咳嗽了几声。 宋词想要进去,却被乘风拦下了。 “宋姐姐,我总觉得宋二哥像是猜到了什么。我进去瞧瞧就行了,你放宽心,有些事情不必太放在心上。宋二哥也不过就是逞一时嘴上快活,没什么旁的本事。”乘风压低了声音,琢磨了片刻,又道,“宋二哥有句话说的也没错,我瞧着三哥这阵子怪怪的,你不如去问问三哥到底怎么了。” 宋词点头。 她问过罗一才知道薛安去了马厩中,她找过去的时候,便见薛安摸着自己的枣红马喃喃自语。 宋词仔细听了一会儿,隐约听见了一声“阿词”,便哭笑不得地凑了过去:“我好生生地站在这儿,你却做什么要对这一匹马喊我的名字?” “你来了。”薛安回头看了她一眼,随手将手里的草料都丢了进去,“你二哥怎么样?” “脾气倒是越发奇怪了。”宋词叹气,“他说你不愿我与他多加亲近。” 薛安摸了摸鼻子,顿时有些心虚。 宋词瞥见,立马追问:“你果真这样与我二哥说过?” 第101章 归来 薛安梗着脖子不肯回答。 宋词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谨之哥哥,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薛安闻言挑眉,立时像小时候那样屈起手指敲了敲宋词的脑门。 可接着,他便将宋词紧紧拥入怀中,带着几分喟叹开口:“阿词,你怕吗?” 宋词抬手环上他的后背,轻轻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第一天才来京城,有什么好怕的?” “可终究你无法在意镇国公府大姑娘的身份出现,流言蜚语,你都不怕?”薛安拍了拍她的头。 宋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问:“你待我,可还一如从前?” “自然。”薛安点头。 “那我有何惧怕?”宋词扬眉,与从前一般无二的眉眼中尽是洒脱的笑意,她说,“薛安,你放心,我做过镇国公府的大姑娘,也做过靠山村的胖丫头,富贵贫贱人言可畏,我都可以坦然处之。有时候想想,兴许这就是老天爷的慈悲,他给了我这样的际遇,才能够让我更好地陪在你身边。” 薛安叹息:“可我宁愿你不曾经历这一切。” “已经发生的事情多说无益,薛安,咱们几时入京?”宋词问。 薛安沉默片刻:“原本应当等二哥身子好起来再说,可京城……” “我明白。”宋词打断了他的话,“二哥也是因为紧张,咱们先行进京安置下来也好,省的二哥提心吊胆。” 薛安沉默。 宋词皱眉:“你是……想独自回京?” “阿词,我离开京城也有些时日了,虽说如今传讯说形势尚好,我却仍旧不敢掉以轻心。”薛安深吸一口气,“你且等我将定北王府收拾妥当,再来接你和二哥如何?” 宋词没作声。 薛安便静静地抱着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晚些时候,乘风拎着一张人皮面具找到了宋词。 “宋姐姐,这东西我虽然做好了,可我瞧着三哥的意思,是不必如此了。”乘风笑了笑,“三哥回去安排好一切,宋姐姐用自己原本的面目光明正大地回去,谁能说三道四?” “乘风,王爷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回来?”宋词问。 乘风一愣:“宋姐姐不知道吗?” “若我还是镇国公府的宋辞,此时薛安回京,应当是为了娶我。”宋词叹了口气,嘴角的笑意并没有抵达眼底,“可是薛安在京城不告而别,镇国公府的宋辞至死都没有等到他的消息。后来,我在靠山村遇见他,巨大的喜悦和恐慌之中,我都忘了问他一句为什么。” “宋姐姐如今是要问了吗?”乘风问。 宋词冷笑:“宋姐姐?江乘风,我在靠山村和薛安是拜了天地的夫妻,你如今为何喊我宋姐姐?” “宋、不,三嫂,你今日怎么了?”乘风挠了挠头,“你从前可没有这么斤斤计较。” “我斤斤计较?呵,真是有意思。”宋词瞥了乘风一眼,甩手就往外走。 乘风连忙跟上来:“宋姐姐你要去哪儿?” “去看我二哥。”宋词说着,脚步蓦地一顿。 她回头看着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的江乘风,脸色蓦地一白。 第102章 抛弃 “薛安回京了。” 宋词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她看着江乘风,扯了扯嘴角,脸上并无悲喜。 可江乘风却觉得心底发寒。 他张嘴想要解释,却见宋词又背过了身去,像是无事发生一般进了宋二郎的屋子。 乘风陡然想起薛安的嘱咐,想要阻拦二人见面,却已是来不及了。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宋二郎看到二人进来,就忍不住皱眉:“你们不好生跟着你们以后的荣华富贵,总是来盯着我瞧什么?小妹,既然已经到了京城,我想就此与你们别过了。他真的是定北王,他的推荐信想来十分好用,来日若是你二哥我当真所有学成,必不忘你们夫妻恩德。” “二哥可得记着今日的话。”宋词笑了笑。 “你这是怎么了?”宋二郎皱眉,“往日来了不都得先激我一顿么?” “对你好还不行?你真是享不了清福的人,整日惦记的事情还不少。”宋词翻了白眼,接着问道,“既然二哥决定去拜访方先生,这身子骨打算什么时候好起来?” 宋二郎听着宋词今日的话格外刺耳,有些不悦地看了乘风一眼:“我什么时候好,这不得听你这神医大夫的吗?” 乘风瞬间后悔自己跟了进来。 他看着两个人四只眼睛都在盯着自己,只好开口解释:“宋二哥身体好,休养几天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宋二哥刚到京城,不如咱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宋二哥熟悉了之后再去拜会方先生。” 宋二郎敏锐地察觉不对。 他转头看向宋词,问道:“不是说要我跟你们一道吗?先安顿下来是什么意思?” 宋词没说话。 “小妹,定北王呢?”宋二郎又问。 乘风暗暗叹了口气,趁着两人对峙的工夫往外遛。 宋二郎眼风瞧见乘风出了门,这才继续问道:“定北王撇下你自己走了?呵,我就说他靠不住,你偏生要一往情深跟着来,如今怎么样?临门一脚了,被人给抛弃了,你可真是有出息。” “没有抛弃。”宋词低头,“他说安顿好了就来接我。” “这样的鬼话你也信?”宋二郎冷笑连连,“咱们村里的胡嫂子你不是认得吗?硬生生算起来那也算是跟咱们家沾亲带故的亲戚,她为何这么大岁数还在村里苦守?还不是有个负心汉将她抛弃了?” “啊?胡嫂子的男人不是死了吗?”宋词陡然瞪大了眼睛。 宋二郎气哼哼地看了她半天,泄气似的叹息:“你是不是真的傻了?你关心胡嫂子男人做什么?你先关心关心自己。这个乘风他不是定北王的心腹吗?为什么定北王走了,乘风却留下了,你真以为这个人是为了给我看病的?你方才也听到了,我的身体一向很好,此番不过多休养两日便好,哪里用得着他这么一位神医忙前忙后了?” “还有,他说让咱们先安顿下来是什么意思?若不是得了定北王的授意,他如何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先前不是一口一个三嫂地喊你喊得亲热,如今怎么了?我怎么听到他喊你宋姐姐?你是他哪门子的姐姐?” 第103章 为人 宋词一惊,竟不知她与乘风之间的对话被二哥听去了多少。 宋二郎斜睨了她一眼,敲了敲自己的床板,示意她靠近一些。 宋词瞥了一眼外头的乘风,依言凑到了宋二郎面前。 宋二郎看着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冷声问道:“你现下打算如何?” “先安顿下来再说。”宋词皱了皱眉,“咱们一直住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 “你也知道不是个事儿?”宋二郎冷笑,“我以为你能比那个蠢丫头聪明多少呢,原来也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宋词陡然瞪大了眼睛,她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可对上宋二郎清冷的目光,又忍了下来。 她是故意瞒着他。 可他不过是顺着她的意思,由着她蒙骗罢了。 宋词清楚,借尸还魂这种事儿说开了没什么意义,宋二郎自然也明白。 他先前不过就是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测,宋词否认了,那也就罢了。 可是事到如今,这些事情都没有了意义。 宋词深吸一口气,只说:“薛安虽然已经回京,可是二哥放心,我们的银钱一直都是我收着的,咱们去京城赁一座宅子不是问题。你先去拜访方先生,看看方先生如今住在何处,咱们就按着二哥进学方便来选宅子。” 宋二郎皱眉:“你们家里那点银子与定北王府想必不过九牛一毛,你也能当成好事儿?” “二哥,我知道薛安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有数。”宋词笑了笑,“再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咱们还能如何呢?” 宋二郎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对京城很熟?” “……尚可。”宋词犹豫着开口。 宋二郎点点头:“我先前听先生说过,京城分东西南北四城,东城多商贾,南城大多是达官显贵,北城贫瘠,西城外来人多,可是真的?” “差不多。”宋词想了想,“其实进了城,二哥便明白了,虽说大抵是这样划分,但实际居住上也多有混杂,东城也未必没有外来者,北城也未必没有隐匿达官显贵。” “就像定北王那样?”宋二郎挑眉。 “……”宋词抽了抽嘴角,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二哥若是要与我讨论定北王,我便先出去了。” “小妹。”宋二郎连忙喊住她,“我的意思是想,咱们自己在京城安顿就是了,不必带着乘风一起?” “自然,回到了京城,乘风自然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哪里顾得上咱们。”宋词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支棱着耳朵守在外头的乘风,压低了几分声音,“等咱们安顿下来,乘风想必还是会来照看二哥一二,届时无论他与你说什么,你都不必往心里去。” 宋二郎点头。 宋词舒了口气,起身出门同乘风说了自己与二哥的打算。 乘风显然松了口气:“你能想开便是最好了,三哥在西城有座宅子,你们……” “你既然喊我一声宋姐姐,想必如今进出镇国公府仍是易事。”宋词挑眉看他。 乘风愣了愣:“你、你不会打算就这么回镇国公府?” 第104章 赁宅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宋词斜睨他一眼,“我只是想起我的妆匣里有一张东城的地契,你想办法给我拿过来。” “……我是真疯了。”乘风摇摇头,“我便是可以进出镇国公府,又如何进出你的闺房?再说自你死后,那屋子是不是你住还不一定呢。” “不是我的屋子,如今是谁的了?”宋词像是从未想过这一遭,登时愣住。 乘风叹了口气:“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未必就换了主人。只是宋姐姐,您为何要去东城住啊?西城那边不是更方便你和宋二哥……” “我们暂且在这儿住着。”宋词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一早,宋二郎便换了一身靛青长衫,收拾妥当带着薛安给他的推荐信去了方先生府上。 方元仲跟随恩师黎老先生一道住在东城的欢喜巷。 宋词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将欢喜巷后面的锣鼓巷最南边的那间宅子赁了下来,她带着斗笠,与中人签了文书,一次性付了三年的租金。 中人赚了银子,一时乐呵与她搭话:“小娘子是打外地来的?怎么如此大手,直接赁了三年?” “我来找我夫君的,正巧兄长要进京读书赶考,左右房子不会浪费,您放心就是了。”宋词笑道。 中人感慨:“一年到头来京城找夫君的小娘子没有十个我也得见了八个了,没有哪一个是欢欢喜喜离开咱们京城的。小娘子啊我也劝你一句,做人有时候就得想得开才行,你那夫君啊八成是在京城找了好的门路给达官显贵当上门女婿去了。” 中人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南边的那些大宅院:“你赁的这房子正巧离着南城南边近,可是也有这样的心思?我可嘱咐小娘子一句,倘若你那负心的夫君果真住在那里头,你可千万不能冲动。若是被人打死了,你这房子我可是要收回去的。” 宋词点头:“您的嘱托我记下了,您放心我绝不会去南城闹事。” 中人点头正要走却又被宋词喊住。 “跟大哥您答应个事儿,这京城近几日可有什么稀奇事儿吗?” 中人皱眉打量着她:“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兄长念书没工夫搭理我,这夫君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够找到的,总要给自己找些事儿来打发晨光不是?”宋词反问。 中人点头,却又蓦地笑了起来:“这两日京城的稀奇事左右也不过是定北王归来一事,倒的确与你寻夫君没什么干系的。” 宋词点头:“这倒是,不过你说的这位定北王,可是从前跟镇国公府的大姑娘定了亲的那位?” “除了他还能有谁啊?”中人说着却又蓦地一愣,“你不是京城人,怎么也知道定北王和镇国公府大姑娘的事儿?” “女人总是八卦一些嘛。”宋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问道,“如今定北王回了京城,可是要与镇国公府大姑娘完婚?” “你这八卦怎么只听了一半啊。”中人咂舌,一脸得意地说道,“那镇国公府的大姑娘早就殁了,定北王妃啊还指不定要落在谁头上呢!” 第105章 做梦 宋词一脸恍然大悟:“这么说那定北王还未娶妻咯?” “你这个小娘子怎么总是打听定北王啊,人家定北王那是什么人,大昭唯一的异姓王,你知道这是多大的荣耀吗?”中人冷笑着看了她一眼,“你说你是进京来寻夫的,怕是个托词。小娘子是为了定北王而来?” 宋词笑了:“我夫君进了京城便将我抛下了,这与我对定北王好奇并没什么关系。不过大哥你倒是给我提了醒,既然定北王还未娶妻,我不如寻他……” “哎哟我的天爷啊,您这是做得什么春秋大梦呢?”中人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话,若不是已经签了文书拿了银子,他真有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撵出去的冲动。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把将契书甩得哗哗作响。 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来心情,说道:“今日你与我说的这番疯话我只当做没有听过,你就好生住在这儿莫要惹是生非。虽说我只是个中人,来日你若是惹出祸事,我也怪麻烦的。那定北王是什么人,此番回京便是要成婚也轮不到你这种不知道哪个山沟沟里钻出来的女人啊,人家从前的未婚妻那是什么人,镇国公府的大姑娘,青梅竹马的情分你比得了吗?” 宋词点头:“可那位不是死了吗?” “死了?死了也轮不到你啊!”中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在这儿与她废话着实浪费时间。 “诶,大哥您别生气啊,您知道江乘风吗?”宋词一边问一边往中人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中人看她的目光愈发奇怪起来:“那个从小就跟在定北王屁股后面的纨绔子弟?我说小娘子你这怎么打听完定北王又打听定北王身边的人啊?你还要不要打听打听镇国公府啊?” “您若是清楚,不如也给我讲讲?”宋词不耻下问。 中人冷哼一声,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只道:“江家那个小公子没什么出息,听说这些日子,江大人准备给江小公子说亲呢。至于旁的,我真不能跟您啰嗦了,我那里还有一大堆事儿呢。” 他走后不久,宋词便锁了门回到了城郊的宅子里。 乘风看到她回来立马松了口气:“你去哪儿了?” “随便转了转。”宋词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三哥让我好生陪着你们,我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自然就回来了。”乘风笑道。 “这么快?”宋词挑眉,“你也不必整日守着我们了,二哥去见过方先生了,我们打算搬家。” “好啊,三哥已经派人去……” “我说过了,我们去东城。”宋词打断了乘风的话,“我和我二哥会在京城安稳地住着,等着薛安兑现诺言。只是江乘风,你不必日日跟着我们,听说你父亲要给你娶妻了?” 乘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我在京城活了十几年,我知道要如何在京城活下去,你去告诉薛安,我不会轻举妄动。”宋词神色如常,似是一点也不将薛安的不告而别放在心上。 第106章 搬家 乘风狐疑地盯着宋词看了半晌,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想起先前宋词所言,他十分好奇:“你该不会赁了自己的宅子?” 宋词翻了个白眼:“怎么?你这是打算继续去我家中做客吗?” “总要知道你们住在哪儿?”乘风皱了皱眉,“宋姐姐,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可这毕竟是京城,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要我如何像三哥交代?” “不是。”宋词说道。 “啊?”乘风一头雾水,不知道宋词的意思。 宋词只好解释:“我不是住在自己的宅子里,原先在东城的那间宅子还没想好如何处置我便死了,如今没有房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你放心,我和二哥会安稳待在东城,绝不乱走,不会让你和薛安为难。作为报酬,我希望你不要在干涉我们地生活了。” 乘风陡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干涉?宋姐姐觉得我一直在干涉你们?你有没有良心,三哥为了你……” “为了小妹?”一声冷叱陡然从门口传来,宋二郎脸色涨红,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我却不知定北王一声不响将我们弃之此地竟是为了小妹着想?江公子也是京城贵族,如何会不知女子被弃是何等意思?原是我们山野小户痴心妄想,如今放开了,你们不得赶紧跑吗?若是慢了就不怕再被小妹缠上?” 宋词扶额:“二哥似乎有些许误会。” “是啊宋二哥,我们三哥和宋姐姐之间的情意远比你想象的要深重许多。”乘风说完便见宋词一脸诡异地看着自己。 宋二郎的脸色陡然间难看了许多。 他盯着乘风,冷笑:“宋姐姐?我的小妹是你哪门子姐姐?怎么一到京城,连你都不敢承认小妹和定北王的关系了?你们京城的人就是这样混蛋吗?” “江乘风,你走。”宋词连忙拦在两人中间开口,“薛安若想寻我,自然寻得到。既然现在你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便不必多出心思来照顾我了,我和二哥可以在京城过得很好。” 乘风沉默片刻,垂头走了。 宋词早已将两人的行李收拾好了,只等乘风走了,便拉着宋二郎去了新家。 宋二郎站在锣鼓巷一脸诧异地指着前头的欢喜巷:“方先生就住在那边。” 宋词点头:“我知道,我跟置业居的中人打听过。只是二哥,方先生不是在家里授课?” 宋二郎点头:“自然不是,方先生说……” 宋二郎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沉默了起来。 宋词一边归置东西,一边等着宋二郎开口。 好一会儿,宋二郎才跟了过来:“方先生问过我与定北王的关系,我说……我说他与你……方先生不信,却也没有反驳我。但方先生给我讲了镇国公府的事儿,小妹,定北王与你是不是真的只是掩人耳目?” 宋词笑了起来:“方先生是怎么给你讲的镇国公府之事?” 宋二郎便将方先生说给他听地那点子往事与宋词说了起来。 只是说着说着,宋二郎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少女,脑中陡然清明。 第107章 顿悟 “你是镇国公府……”话说了一半,宋二郎便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他们说宋词见到化名安谨之的薛安时,那样坚决地要嫁给他。 为什么他们的新婚之夜,薛安被人追杀宋词还能够坦然相对。 又为什么薛安最初恨不得杀了宋词,后来却能够两情缱绻。 呵,原来竟是这样。 镇国公府的那位早亡的大姑娘,原本也叫做“宋词”,所以她才能够如此阴差阳错,成为了另一个宋词。 原来,这才是江乘风口中“宋姐姐”的缘由。 可倘若,这就是镇国公府的大姑娘,那江乘风为何不愿意承认她的身份? 宋二郎想不清楚,打算索性问个清楚。 可他的话问出口,便见宋词笑了起来。 她说:“二哥一向聪慧,如何会想不清楚其中关窍?我是靠山村的宋词,是你的亲妹妹,如何还能是镇国公府的什么人呢?江家那小子早就看明白了,自然不乐意喊我一声嫂嫂。终归回了京城,一切都回到原点了。” 宋二郎愣住:“你也早就猜到了如今这个局面,那为什么非要跟着他一起回来?咱们留在清泉镇,不也很好吗?” “我要回京城,是因为京城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宋词深吸一口气,深深地看了宋二郎一眼,“镇国公府一滩烂泥若是依靠着二哥,我回来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我只能靠着薛安,才能够如此顺利地回到京城,若是幸运,便可依着他的关系,顺利地接触到镇国公府,查明当初的真相,二哥能明白吗?” 宋二郎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 “连累二哥了。”宋词叹气。 宋二郎摇头:“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更何况若不是因为定北王,我也不能拜入方先生门下。来日我定会好生进学,方先生的意思是今年恩科便让我下场试试,我一定好生进学为你助力。” 宋词摇头:“二哥莫要忘了自己读书的本心,不必为我,一切皆为你自己便好。京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二哥尽可能不要沾染,来日才能够单纯地走你的仕途。” 宋二郎沉重地叹了口气:“明日起,我便要去跟随方先生做文章去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宋词点头。 他们如今租赁的这个宅子,虽比不得清泉镇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却好在端正雅致。 坐北朝南的小宅子里有三间卧房,宋词单独辟出一间光线好的屋子给二哥做书房,剩下的两间她随手选了靠西的屋子归置好了自己的东西,便去灶房里忙活了。 宋二郎也是许久不曾吃过宋词的手艺,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 饭毕,宋二郎抢着洗了碗,便问宋词:“明日你有什么打算?” “暂且没想好,先看看京城如今是什么局势。”宋词想了想,忍不住又嘱咐了宋二郎一句,“明日二哥不必为我打听镇国公府和定北王府的事儿,只安心学你的便是。” 第二天一早,宋词将宋二郎送出门后,便倚在锣鼓巷口打量着南城。 意外的是,她等了没多久,就看到了镇国公府的马车往东城而来。 第108章 妹妹 宋词眯了眯眼睛,盘算着今日出门的会是谁。 谁承想瞌睡便有人送枕头,一双手缓缓掀开窗帘探出头来。 是宋颜。 镇国公府的三姑娘宋颜。 她唯一的妹妹。 宋词摸了摸下巴,戴好斗笠走了出去。 “三姑娘,今日去寒山寺的姑娘不少,你怎么不戴大公子前阵子给你买的金钗?”一个圆脸的妇人脚步匆匆地跟在马车一旁,嘴巴不停地同宋颜说着话。 宋词走得近了,这才认出那个圆脸的妇人竟是周姨娘。 看来是她死了以后,周姨娘心宽体胖愈发丰腴起来了。 宋词蓦地想起那日,那碗阳春面正是周姨娘端给自己的。 可周姨娘一向唯唯诺诺,她当真有毒死自己的胆量吗? 更何况如今,她的尸身只怕都在泥土里腐烂了,又如何能够去质问周姨娘? 她愣神间,没留意撞上了一位车夫。 周姨娘陡然尖利地喊了起来:“你做什么呢?你可知道这马车上坐着的是谁,耽误了我们的时间,你可开罪不起。” 宋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周姨娘这是在指责自己。 她抬眼看向周姨娘,嘴角挑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寒凉:“如何开罪不起?” 周姨娘愣了愣,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宋词的衣着,冷笑道:“哪里来的乡巴佬也能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你可知马车上的这位是镇国公府的三姑娘?” “那又如何?”宋词反问。 “姨娘,算了。”宋颜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扫了眼头戴斗笠的宋词,轻声道,“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怕是不晓得咱们镇国公府与定北王府之间的关系。哎呀,是我唐突了,这位姑娘怕是连定北王府和咱们镇国公府是什么都不晓得呢。” 听听这话说得,一边贬低了她,一边抬高了自己。 宋词忍不住抬头打量起宋颜来,这才多长时间眉间,这丫头竟如此牙尖嘴利了吗? 她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如今定北王一回来,关她镇国公府什么事儿?关她宋三姑娘什么事儿? 宋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冷地开口:“我虽生自乡野,却也知道从前定北王与镇国公府的宋大姑娘定过亲,却不知宋三姑娘如此激动做什么?难不成宋三姑娘想要取而代之啊?” “你、你胡说什么?”宋颜陡然涨红了脸,猛地摔下窗帘,“姨娘,莫要与此人废话了,咱们快些赶路要紧。” “是。”周姨娘瞪了宋词一眼,伸手将她推搡开,“好狗不挡道,你就算是知道这些子陈年往事又能如何?今日定北王在寒山寺礼佛,多少姑娘往前凑着,你知道那么多怎么不去凑这个热闹?” “啧啧,人家定北王礼佛,你们一个个花枝招展送上去做什么?”宋词冷笑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身后,宋颜一脸凝重地看着她的背影,喊住了周姨娘:“姨娘,我怎么觉得她方才的模样像极了姐姐?” “别胡说了,你那好姐姐早就埋进黄土里化成灰了,如何能在你面前?” 第109章 寒山寺 宋颜点点头:“你说的也是,她死了,镇国公府也好,大哥也好,定北王也好,便都是我的。” “是啊,三姑娘说的没错,她从前的一切都是你的,镇国公府的姑娘从今往后只有你一个。”周姨娘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车帘放下,挥了挥手,示意车夫继续走。 宋词站在角落里看着马车经过,转身去雇了一匹马。 她快马加鞭赶到寒山寺外时,宋颜还没有到。 寒山寺是京城香火最盛的寺庙,有传言住持大师坐镇,可许人心想事成。 这个传言是真是假早已无从分辨,住持大师也已经很久不曾出现在人前了。 宋词从前倒不知道薛安还有礼佛的兴趣,因而十分好奇。 谁知薛安没见到,花枝招展的姑娘倒是见了不少。 宋词倒是好奇,寒山寺外停着的马车可不像是送了这么多姑娘来的样子啊。 正想着呢,迎头便撞见一位鹅黄衣裙的少女“哎哟”一声,娇弱无骨地往前头栽去。 “啧啧啧,还好三哥躲得及时,不然咱们怕是要被这姑娘讹上了。”乘风一贯欠揍的声音在前头响起。 宋词连忙往前冲了几步,借着不知打哪儿围过来的人群将自己遮掩住。 她看到薛安一身玄衣,面如寒冰地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子,又默然地收回目光。 只是不知是不是宋词的错觉,她总觉得薛安似乎瞧见了她。 她又往人群里挤了挤,仔细想着自己这模样,怕是火眼金睛也不该瞧出来。 她这念头刚落下,那便那女子便哭上了。 她哀哀怯怯地揉着自己的脚踝:“王爷,奴家只是不小心崴了脚,没有要讹您的意思。您不愿搭把手就算了,怎么能如此污蔑奴家?” “不是我说你是不是眼神不大好啊?刚才污蔑你的是小爷我好吗?”乘风一脸鄙夷地看着地上的人,又扫了一眼围着看热闹的众人,冷冷地问出一句,“你们这群人也真是的,听说我三哥在这儿便扑了上来,可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三哥对宋姐姐情深意笃吗?” “可宋大姑娘早就死了,王爷还能为宋大姑娘守一辈子不成?”那姑娘登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乘风。 乘风咧嘴:“就算不为宋姐姐守着,也轮不到你啊。” “你……” “本王已有王妃。”薛安道。 众人一愣,接着掀起一阵喧哗。 薛安扫了他们一眼,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宋词脸上:“来日王妃在府中设宴,诸位自可前去。” “定北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方才那话不是推辞,而是确有其事?” “不能,定北王娶妻这样的大事儿咱们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呢?” “定北王不是对宋大姑娘情深不移吗?如今既然可以另娶他人,为何我们就不能有机会?” 站在宋词身边的三个姑娘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落尽了她耳中。 她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身边立马就有一个姑娘怒气冲冲地瞪了过来:“你笑什么?” 这话一出,宋词顿时被周围打量的目光包围起来。 第110章 怎么是你 宋词摆摆手:“不好意思了,方才想起家里走失的那只猫找了回来,一时高兴,这才笑出声来,并非是在笑你们。” 几个姑娘咬着唇,满脸通红地瞪着她。 “怎么是你?”宋词身后陡然传来一声惊呼。 “宋三姑娘。”宋词身边的一个小姑娘不知为何见到宋颜活似见到自己亲人似的雀跃,又瞪了她一眼,才小跑着到了宋颜身边。 她拉住宋颜的衣摆,指着宋词问:“宋三姑娘认得她?” “在路上遇到过。”宋颜皱了皱眉,不解地问,“徐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你们都围着她?” 徐姑娘委屈不已:“方才定北王说……” “王爷说什么了?”宋颜奇怪,“可是跟她有关系?” 徐姑娘立马摇头:“自然没有,只是王爷说自己已经娶妻了,这姑娘便笑了起来,还说不是在笑话我们。” 宋颜不明白徐姑娘的委屈是从何而来,只是一脸无语地瞥了她一眼,便对着不远处的定北王福了福身。 薛安皱眉。 “许久不见王爷,王爷近来可好?”宋颜柔柔一笑,越过众人走到了他的身边。 宋颜从不将这些女人放在眼里,对她来说,定北王薛安与宋辞的青梅竹马便是她最大的筹码。 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最了解宋辞亲近宋辞呢? 就算宋辞死了,她也要借着宋辞的势去攀附定北王。 也得亏是宋辞死了,才给了自己这样的机会。 宋颜在心底谢过宋辞,带着一脸温婉的笑意同薛安开口:“王爷莫要同这位姑娘置气,她不过乡野之人,不懂礼仪尊卑也是常理。” “乡野之人?”薛安挑眉。 宋颜蓦地红了红脸,又压低了几分声音:“王爷,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念着姐姐,方才这些姑娘说的都是王爷的无心之语?姐姐若知道您如此待她,九泉之下只怕也要不安呢。” “哦?你姐姐为何不安?”薛安冷冷地看着她,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偏生宋颜蠢笨,只以为薛安愿意与她说话,她便高人一等了。 宋颜没有丝毫察言观色的能力,只笑意盈盈地看向了薛安:“姐姐若是泉下有知,王爷为了她如此欺瞒世人,孤寂一生,自然不安。” “宋三姑娘方才来得晚,怕是没有听到?”薛安轻笑,“本王已有王妃。” “王爷难道不是为了打发她们才故意这么说的吗?”宋颜眨了眨眼睛,像是才看出薛安没有玩笑之意。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去,轻声问了一句:“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本王与宋三姑娘没什么需要避讳人的,宋三姑娘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薛安站在原地没有动。 宋颜咬了咬唇:“王爷,事关姐姐,我不愿宣于人前。” “哦?”薛安挑眉,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宋词身上。 宋颜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忍不住皱了眉:“王爷可是也觉得此人奇怪?如今这寒山寺倒是什么人都能往上凑了,我这就让人将她赶出去。” 第111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你敢?”薛安陡然黑了脸。 宋颜不明白薛安的为何会对这样一个外来者说话,一时愣在了原地。 宋词也没有想到薛安会这样光明正大的维护自己,一时也没有言语。 薛安索性直接大步走到了宋词面前,将掌心递到了宋词面前:“娘子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也好让为夫接你?” “她是定北王妃?”宋颜陡然惊呼。 一个个花枝招展准备展示自己的世家女子各个愣住,只看着这个戴着斗笠的女子的手放入了定北王的掌心。 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定北王,登时露出了一个灿若星子的笑容。 他将宋词拥入怀中,接着不悦地皱眉:“你戴着这个东西,可真是碍事。” “我若不戴着,岂不是要将她们吓死?”宋词笑道。 薛安点头,闷声笑了好一会儿。 宋颜紧紧盯着两个人,好一会儿,才更咽着开口:“原来王爷当真忘了姐姐,这么快就娶了旁人了。” 宋词一脸无语地看着她:“王爷记不记得你姐姐,关你什么事儿?” 宋颜像是从未听过有人将她与宋辞拆分开议论,眼圈通红,眼泪扑簌落下:“我虽不知这位姑娘是如何得了王爷青眼,能够被王爷如此拉来当挡箭牌。可王爷与我姐姐之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小都是在一处的。王爷和我姐姐之间的感情,姑娘怕是不明白。” “且不论我能否理解王爷与你姐姐之间的感情,我只是不明白,王爷与你姐姐之间如何,到底与你有何干系,要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你姐姐出头?”宋词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总觉得如今跟宋颜的沟通多少有些驴唇不对马嘴之感。 谁知宋颜只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她:“我为何不能为姐姐出头?难道姐姐死了,你们就欺我镇国公府无人了吗?” “这与镇国公府何干?”宋词挑眉。 乘风在宋词身后扯了扯她的衣摆。 宋词皱眉:“你拉我做什么?” “宋……三嫂,你莫不是在靠山村待得久了,当真就忘了京城的这些规矩?”乘风压低了声音提醒宋词,“宋大姑娘和宋三姑娘自然都是代表着镇国公府的脸面,怎么就没关系了?” 宋词翻了个白眼:“我就瞧不惯这些所谓的高门贵女,这个时候倒想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宋大姑娘死的时候,宋三姑娘怎么没想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呢?” “你什么意思?”宋颜皱眉。 “宋三姑娘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一些吗?”宋词冷笑,“宋大姑娘是怎么死的,你比谁都清楚?” 宋颜的脸,唰地一下子变得雪白。 “姑娘。”一双手,在宋颜身后稳稳地托住了她。 宋颜颤抖着回头,便撞进了周姨娘平静的眉眼中。 “姨娘。”宋颜咬了咬唇,“她、她怎么会……” “姑娘,您与大姑娘姐妹情深,自然清楚大姑娘暴毙而亡。可这位姑娘又不认得咱们大姑娘,如何能够如此言之凿凿污蔑您与大姑娘的姐妹之情呢?”周姨娘扶着宋颜站定,目光微凉地落在了宋词身上。 第112章 段位 “姐妹之情?”宋词玩味地将这几个字在舌尖滚过,蓦地笑了起来。 “阿词。”薛安皱眉,担忧地将她重新拉到怀里,温热的掌心落在她的后背上,不住地安抚,“阿词,我在这儿,都过去了。” 宋词笑了很久,才直起身来冷冷地看向宋颜。 隔着斗笠,宋颜看不清宋词的相貌,却不知为何生出了几分冷意。 她想要往周姨娘身后躲,却被周姨娘死死握住胳膊杵在了原地动惮不得。 宋颜的耳边响起的是周姨娘稳重的声音:“三姑娘,你要记着你如今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姑娘,只要定北王还想要得到镇国公府的助力少不得要与你结缘。今日这些不知打哪儿来的女子成得了什么气候?咱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难道姑娘要在最后一步失败吗?” 宋颜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声与周姨娘交谈:“可姨娘,她知道,她知道姐姐她……” “她不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人会知道,她不过是在诈你,做不得数的。”周姨娘暗暗掐了宋颜一把,目光平静地落在了宋词身上。 宋词直视着她,许久才从唇边泄出一声叹息:“周姨娘当真好手段,世人皆道周姨娘谨小慎微,今日怎么做出这些举动来?” “这位姑娘口口声声指摘我们镇国公府,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究竟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周姨娘微微一笑,并没有接宋词的话茬,她不解的目光在宋词和薛安身上打了个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姑娘对我们镇国公府的事儿像是知道不少,想必也早就知道我们家大姑娘与定北王的婚约了。姑娘如今已定北王妃自居,莫非早已与王爷有了首尾?” “姨娘,这话怎好胡说的?”宋颜陡然瞪大了眼睛。 周姨娘瞪了她一眼:“三姑娘心善不愿怀疑他人,却不曾想过,这样的人当真值得大姑娘至死都念着吗?” “是啊,人人都知道宋大姑娘一直在等着定北王回来。谁能想到定北王早就在外娶妻了。” “呀,这么说起来,宋大姑娘相思成疾病逝京中,定北王都不曾出现,只怕那时候早已与新人在一起了,哪里还记得尚在京中苦苦等待的旧人?” “什么相思成疾啊,我听说宋大姑娘是被人毒死的呢!” “什么?难不成是定北王……” 人群里你一句我一句,已经在周姨娘的有意引导下,将宋大姑娘之死和定北王娶妻的时间含糊了起来,这样的误会倒的确是摘清了宋颜。 宋词瞥了薛安一眼,低声问:“你不生气?” “只要你不气,我无所谓。”薛安捏了捏她的手,“你打算摘下斗笠,还是……” “先回去。”宋词顿了顿,又问,“今日你来寒山寺的事情可了结了?” 薛安温柔一笑:“不过还愿罢了,如今你在我身边,便是神佛垂怜。” “你从前从不信神佛。”宋词道。 薛安点头:“是啊,可你重入我怀,我才知道,不信神佛不过是没有到那山穷水尽之地罢了。” 第113章 你的苦处 宋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在靠山村的时候,也像神佛许愿了吗?” 薛安轻笑:“收到你死讯的时候,我快马加鞭回了一趟京城。无人知晓,我亲眼看着你下葬,而后便道寒山寺求了整整三天。阿词,我只有三天。而后,我必须要离开京城,去做未能做完的那些事情。” 宋词握住他的手,含笑点头:“我明白的。” 身后繁杂种种,也都与他们无关了。 薛安拉着宋词在前头走着,嘴角始终带着三分笑意。 一出寒山寺,宋词便挣脱了薛安。 薛安笑意一僵:“你到底还是生气了。” 宋词点头:“我只是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顾虑非要不告而别?” “我只是不想你牵扯进来。”薛安叹气,“我原本以为京城的事儿不过几天就可以解决,等那个时候我在接你……” “不。”宋词打断了他的话,“你留乘风在我身边,真的是为我好吗?” 薛安拧眉,许久没有说话。 倒是追上来的乘风听到了宋词的最后一句抱怨,忍不住要为薛安鸣不平。 乘风蹿到宋词面前,皱眉说道:“宋姐姐你这根本就是污蔑三哥啊,三哥将你留在清泉镇自然是为了保护你啊,你难道……“ “即便回到了京城,你也不愿在喊我一声三嫂了,江乘风,你口口声声说你们都是为了我好,这难道就是你们的好吗?”宋词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薛安,“你打算何时迎我入府?” “随时。”薛安回答。 乘风皱眉:“三哥,咱们……” “你闭嘴。”薛安瞪了乘风一眼。 “是啊,如今都回到京城了,江小公子怎么还这么闲?”宋词也忍不住挑眉。 乘风噎了许久,这才在薛安的示意下走远了些。 宋词看着江乘风那低声下气的样子,忍不住狐疑地皱了皱眉:“难不成你要把这江家小子当成和罗一那样的用处?” “乘风总要在江家站稳脚跟,他生母出身寒微,本就没有母家可以依靠,我能拉他一把便拉一把。”薛安叹了口气,又要伸手去拉宋词,“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够明白,定北王府的大门一直都是为你敞开着的,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我与二哥在锣鼓巷赁了一间宅子,现下便不去你府上了。”宋词叹了口气,“你有你的苦衷,我便不多问了。今日我到这儿来,不过是因为好奇。如今既然已经解开了心里的疑惑,便不在叨扰了。” 薛安看着宋词洒脱地转身离去,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股恐惧。 他大步追上去一把握住宋词的手腕,将她带入怀中。 宋词的斗笠,在巨大的惯性下陡然飞了出去。 她和宋颜的目光就这样不期然地相撞。 宋颜惊呼:“她的脸!” “三姑娘看错了,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周姨娘顺着宋颜的视线去看的时候,宋词的脸已经被薛安好好地护在怀中了。 宋颜浑身颤抖,一步都迈不开。 她死死抓着周姨娘的手,哭喊道:“我看见了!姨娘,我看见了!” 第114章 登门 周姨娘皱眉,狐疑地看着定北王和怀中人。 乘风将两人挡在身后:“看什么看?没看过我们三哥夫妻情深啊。” “江小公子误会了,我家三姑娘方才只是唬住了。我们家三姑娘与大姑娘感情甚笃,自大姑娘病逝后,总是郁郁寡欢。今日我们来寒山寺,诚然有为了王爷的成分在。可更多的是三姑娘想要为大姑娘诵经祈福。方才,三姑娘像是瞧见了什么,只是不知我们能不能见一见定北王妃?” “你们瞧见什么跟定北王妃有什么关系?方才还一口一个这位姑娘,现在就承认定北王妃了?”乘风冷笑,“没什么事儿,你们就快些家去,别在这儿惹人嫌。” “江小公子说谁惹人嫌?”宋颜像是一下子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不悦地对上了乘风的眸子,“人人都说江小公子肆意洒脱,难道这所谓的肆意洒脱竟是如此目中无人,出口伤人吗?” 乘风翻了个白眼:“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先扯着王妃说些有的没的,如今又要看王妃的模样,你是登徒子吗?” “你!”宋颜气急,想说什么,却被周姨娘拉住。 周姨娘拉着宋颜福了福身:“是我们唐突了,来日我们亲自登门拜访定北王妃才是正理。毕竟我们两家好歹也有过婚约,我家大公子与王爷又是旧友,万万没有王爷娶妻我们还佯作不知的道理。” “好。”薛安扫了他们一眼,索性将宋词抱在怀中,大步下了山。 宋词问:“你真答应了他们登门拜访?” “不然呢?”薛安看着怀里的姑娘,到底忍不住相思之情低下了头去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宋词陡然睁大了眼睛。 薛安叹息一声,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你这样看着我,我怕是要忍不住。”薛安感叹了一句,将脸埋在她的颈间,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 薛安说:“搬进来,难道你一点也不想要见元朗兄吗?” “我该以何相见?”宋词摇了摇头,“二哥还在等我,我先回锣鼓巷。” “好,我送你。”薛安抬手,却被宋词躲了过去。 宋词淡淡地看了他许久,只说:“无论来日如何,我如今都只能是靠山村的宋词。” 薛安唇角紧绷,许久才点了点头。 宋词上了马,如同来时一般飞速离去。 乘风探头探脑过来:“如今她怎么如此多疑?” “你如今为何喊她宋姐姐?”薛安拧眉不解。 乘风愣了愣,猛地一拍脑袋:“我这不是瞧着回了京城,看着她那张脸,我就忍不住。宋姐姐还真是因为这个生气啊?从前在靠山村那是怕被人发现端倪,要不然我早就想……” “她是你三嫂。”薛安打断了他的话。 乘风愣住。 “我只是以为三哥回到京城会重新娶三嫂一次的,到那个时候才算得上名正言顺。如今三嫂在世家女子面前出现,你也听到了这些人说话能有多难听。三哥您真的忍心让三嫂面对这些吗?”乘风犹豫着开口,“其实,三嫂如今在锣鼓巷也挺好的,她的身份您还有的是时间去琢磨。” 第115章 拜访 “有什么好琢磨的?无论她是何出身,如今她都是定北王妃。”薛安冷声道。 乘风还要在说什么。 薛安的手便落在了他的肩头。 乘风蓦地一抖。 “江乘风,你最近做了不少亏心事啊?”薛安冷笑。 乘风最受不得薛安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 他哆嗦了好一会儿,才摇头:“三哥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能做什么亏心事啊?” “没有?”薛安挑眉。 乘风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保证没有。” “那你倒是说说锣鼓巷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薛安冷冷地看着他。 乘风愣了愣,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说三嫂在锣鼓巷赁宅子的事儿?先前三嫂的确是与我说过她在南城有处宅子,她还想要我去镇国公府给她偷地契,三哥你说三嫂这不是疯了吗?我什么身份啊,怎么能去镇国公府偷东西呢?” “你什么身份?”薛安奇道,“咱们回来也有一段日子了,你回过江家吗?” 乘风沉默不言。 “你当真不知你三嫂让你去镇国公府的用意吗?”薛安叹息一声,“明日去镇国公府请元朗兄过府一叙。” 宋元朗接到定北王府邀约的同时,一辆马车停在了锣鼓巷口。 宋词戴着斗笠一出门便瞧见一个有些眼熟的面孔站在巷口。 那人瞧见她出来便迎了上来:“王妃,王爷请您回府。” “李嬷嬷。”宋词走到近前便已想起了她是谁,这位嬷嬷自幼陪在薛安身边,宋词对她总是有几份敬意。 李嬷嬷却愣了愣:“王妃居然识得老奴。” 宋词颔首:“听王爷说过,今日一见,便觉得是了。” 李嬷嬷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才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如此倒是老奴与王妃有缘了,王妃若是没有旁的指教,便请。” 李嬷嬷说着退后一步,示意宋词上车。 宋词也没有推辞,抬步上了马车。 李嬷嬷挥了挥手,这辆不起眼的马车,便悄然从锣鼓巷驶入了定北王府。 宋词下了马车,依旧没有摘掉斗笠。 李嬷嬷有些奇怪:“如今已经进了王府,王妃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王爷今日请我过来,是为了待客吗?”宋词问。 李嬷嬷听着宋词话里的意思不大对劲,忍不住皱眉:“您是定北王妃,不在王府又要在哪儿?不知王妃为何觉得今日只是过来一趟,难不成您还要回锣鼓巷那种地方去?” 宋词摇了摇头,只是问了一句:“王爷呢?” “王爷在花厅招待镇国公府的大公子,王妃可要去看看?”李嬷嬷问。 宋词沉默。 李嬷嬷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王爷说了,王妃回到王府自便就是,若有事儿随时喊老奴就是了。” 宋词点头。 李嬷嬷默默退远了些。 宋词在原地思虑良久,还是抬步往花厅走去。 她站在回廊上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与薛安相对而坐的宋元朗红了眼眶。 几年不见,大哥经过诸多磨砺成熟了许多。 可惜她再也不是宋辞了。 第116章 前尘 她与宋元朗之间的隔着的并不是这短短一段路的距离,她站在原地怯懦不敢前。 薛安不知与宋元朗说了句什么,宋元朗侧身笑了起来。 可紧接着,宋元朗便抵住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宋词心里一紧,忍不住就走了出来。 薛安抬头看到她,连忙招了招手:“来。” 宋词蓦地攥紧了衣襟,生出了诸多近乡情怯。 宋元朗顺着薛安的目光回头,一眼就瞧见了局促不安的宋词。 他奇怪地指着她问薛安:“这就是你先前说的那位,你在靠山村遇见的救赎?” 宋词瞧着宋元朗一副安慰模样,似是丝毫不将她与薛安过往情分放在心上,脸色顿时黑了。 她问:“听闻定北王在京城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正是镇国公府的大姑娘,怎么镇国公府的大公子竟丝毫不气王爷另娶他人?” “你倒不气?”宋元朗也十分诧异,“常人若是知晓自己的夫君从前有位青梅竹马被看添香的姑娘,只怕都要气死了。怎么王妃您……宋某瞧着,您倒是在为我小妹不忿?” 宋词抬了抬下巴,倨傲地冷哼一声:“过去之事不可追溯,可曾经的情意难道是假的?大公子与大姑娘一母同胞,居然不为自己嫡亲的妹子可惜?” “可惜啊,可我妹妹已经故去,难道要让定北王为我妹妹守身如玉一辈子吗?”宋元朗无奈地摇了摇头,“王妃此番,若是想要试探宋某对王妃的态度倒是不必,我早已想开。若是我妹妹活着,王爷变心另娶,我自是要与他割袍断义。现下这种情况,王爷能够有所移情也是好的。王妃不必介怀,王爷与我们不一样,他可以有自己新的人生。” “好了阿词,别闹了。”薛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将宋词的斗笠摘下。 宋词陡然惊恐,连忙抬起衣袖遮住了脸。 “你们这是……”宋元朗皱眉,万分不解地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拉扯。 “阿词,你信我。”薛安温柔坚定地看着宋词的眼睛,缓缓将她的手拉下,露出了她的真容。 宋元朗陡然瞪大了眼睛。 “这是……”宋元朗突然想起了薛安的称呼,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两个,哆哆嗦嗦地指着宋词,“你喊她……阿辞?” “是,我叫宋词,词不达意的词。”宋词定定地看着宋元朗,微微叹了口气。 “你到底是谁?”宋元朗却越发迷惑。 “元朗兄觉得王妃该是谁呢?”薛安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他,抬手环住宋词将人带到了自己怀中,“元朗兄,我说过薛安此生只有一人为妻,绝不背弃。” “可、可阿辞她早已葬入宋氏祖坟,我亲眼瞧着阿辞下葬,如何会……”宋元朗盯着宋词摇了摇头,“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薛安,我可以接受你移情别恋,可你不能这样随便找一个人来代替阿辞。她生前所愿我无法满足,死后的名声,我却无论如何都要护住的。” “元朗兄觉得,要如何护住阿词的名声?”薛安问。 第117章 不相信 “总之不是你这种欲盖弥彰。”宋元朗怒道。 “元朗兄误会了,我从未想过欲盖弥彰。”薛安一脸淡然地站在宋元朗面前,神情中没有丝毫的懈怠。 宋元朗忍不住又看了宋词一眼,问道:“你们当真不是为了取代阿辞?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元朗兄觉得这世上当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薛安问。 宋元朗沉默片刻,突兀一笑:“这不就是了吗?这位姑娘生的与我家阿辞一模一样,便是这名字都如此相似。定北王娶她为妻,宋某是能够理解的。只是王爷与王妃不必以此来拿我寻开心,我自是因为阿辞之死悔恨万千,可往事已矣,又能如何呢?” “您真的不愿意相信,您的妹妹还活在这个世上吗?”宋词忍不住开口问。 宋元朗躲开他的视线,神色凄楚:“我如何不愿信?只是不能信,生死之事,岂能作假?” “兄长当真不愿相信吗?”宋词的眼泪蓦地落了下来。 薛安登时皱眉,连忙就要安抚宋词。 宋词却摆了摆手,站到了宋元朗的面前。 她说:“那日,周姨娘和三妹给我送来了一碗阳春面。我吃下不过片刻,便昏死过去。等我在醒来的时候,却已不再是镇国公府的宋辞。我成了靠山村里一个刚刚投水而亡的胖姑娘宋词,他们都说我是为了嫁给外来户安谨之一时想不开才投了水。我就在想,这个安谨之该是何等风姿,才能令这样一个姑娘为他去死。后来,我见到了安谨之。原来他竟是薛安,那一瞬间我似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我为何会成为宋词,我只有死死攀住薛安,才能够重回京城,去寻找我身死的真相。” “最开始的时候,薛安只将我当做一个狂妄村妇,拒我于千里之外。那时候,我心里其实很难过,可是我也很高兴。 薛安对我无情,却也是对我深情。我一边能够理解,一边却又悲悯于自己的命运。 我知道这种事情匪夷所思,我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我。 可我却在清泉镇见到了姨母。 我看着这世上所爱之人,此生再无法相认,我心里难道没有一点怨恨吗?” “兄长,你觉得我该不该怨恨呢?” 宋词说着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抬手抓住薛安的衣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 她说:“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能够认出我来,我很高兴。” “阿词,便是元朗兄不信也无妨,我自是能够护好你。”薛安握住她的手,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我不是……”宋元朗急急开口,他伸出手去,似是想要抓住宋词,却又有些惊慌地落在半空。 他懊恼地叹了口气,带着满满的怀疑:“可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兄长三年前离家,是为了挣取功名让我嫁薛安时,更有底气。”宋词红着眼看过去,“后来薛安离京,没了消息,也是兄长写信安慰我,说要相信他。只是我写给兄长的回信还没来得及送出,就已诀别。兄长可去我妆台上那盛碧玉簪子下头找找,那封信应当无人动过。” 第118章 匪夷所思 宋元朗半晌没有动。 他直愣愣地看着宋词,突然转身离去。 宋词泄了口气,身子一软便靠在了薛安宽阔的怀中。 她说:“我没想过会是这样与兄长相认。” “是我没有事先与你商量,只是阿词,陛下近来怕是要有动作。若我……若我再次离开京城,我希望元朗兄可以像从前一样护住你。”薛安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经过先前那桩事后,我相信元朗兄也会更加小心。” “你要去哪儿?”宋词立即转身看着薛安的眼睛,“我从未问过你究竟在做什么事儿,是因为我相信你我终有相聚的一日。可我没有想过,我和你还会有再分别的一日。” “阿词,我……” “还是不能说吗?”宋词叹气,默默地退开几步。 薛安皱眉,抬手又重新将宋词拉入怀中。 “没什么不能说的,陛下有意清除朝中奸佞。我不过是为陛下做事,有时候需要在外收集证据以求一击即中罢了。”薛安飞快地解释,“如今朝中不安,边疆不宁,我与元朗兄自是……不过此番元朗兄回京,已经交付兵权,短时间内不会在去戍边,将你托付给他,我很放心。” “兄长交了兵权?”宋词大惊,“为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京城最大的事儿,不就是你吗?”薛安叹了口气,“元朗兄戍边回来,只有你冰冷的尸首,他深觉自己奋斗一生毫无意义,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一时心灰意冷罢了。” 宋词却皱了皱眉:“这是你们的计谋?” “阿词为何会这样想?”薛安好奇。 宋词笑了笑:“我到底不是真正的乡野村妇,陛下既然有心肃清朝局自是已经做了完全的打算。你在外,京中便要有差不多分量的武将。我兄长虽比不得王爷的名望,却也是这些年来最有名望的世家子弟。他驻守边关多年,岂能为了妹妹就放弃大好前程?便是他舍得下,陛下也舍不得。” “你倒是看的明白。”薛安叹了口气,“如今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你乖一点,不要轻举妄动。” “我能轻举妄动什么?”宋词翻了个白眼,“只是你若是要劝我舍下个人恩怨,我却是不能跟你保证什么的。昨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此时我与兄长相认,周姨娘对我的敌意只增不减。我的身份,究竟该如何捅破,我心中有数。” 薛安拧眉看了她许久,才点了点头:“好。” “我就先回去了。”宋词说着要走,薛安却不肯放手。 宋词奇怪地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我是夫妻,为何你还要另居他处?”薛安目光沉沉,隐约透出几分委屈来。 宋词愣了好一会儿,才哭笑不得地说道:“我住在铜锣巷自是有我的道理,在定北王府我总是不自主的。” “为何?”薛安皱眉,“你和宋二郎住在铜锣巷就自在了?” “你莫不是吃醋?”宋词抬手捏了捏薛安的脸,忍着笑道,“等二哥与方先生熟悉些了,我就……” “阿辞!当真是你?” 宋词话还没有说完,宋元朗便去而复返。 第119章 兄妹 宋元朗神情凝重地走到了宋词面前,手里紧紧握着一封薄信。 宋词舒了口气:“我就知道他们便是拿走我所有的首饰,也不会拿走这封信的。面子上的事儿,总还是要过得去。” “当真是周姨娘?”宋元朗咬牙切齿。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我没有任何证据,我身边的侍女只怕也早已被寻了由头打发了出去。”宋词想得很明白,她回京城是为了报仇,可没有任何证据,即便是恢复了她镇国公府大姑娘的身份也没有丝毫用处。 宋元朗握了握拳,好容易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 他只问:“你想怎么做?” “方才兄长见到我的反应倒是一下子提醒了我。”宋词笑眯眯地看向薛安,“先前我们一直在想如何遮住这张脸,不让众人察觉我是谁。可我方才却突然觉得不如索性就让大家看到我的脸,我这张脸总不能藏一辈子。世人只会以为,定北王对镇国公府大姑娘情根深种,打这世间寻了一位替身,甚至会有人或是无意或是有意地将这件事情说给我听。这样,不也很有趣吗?” 宋元朗闻言,神情古怪:“你怎么还有这样的爱好,听旁人说你的故事你心里舒坦?” 宋词挑眉:“兄长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分明是为了找出宋颜的破绽。” “宋颜的事情我会……” “兄长,我希望你还像从前一样待她。”宋词抢在宋元朗前头打断了他的话,“只有她一直像从前一样,才更容易露出破绽。” 宋元朗深深地看着她许久,才点头应道:“好。” 不过很快,宋元朗就问了一句:“我听说你在靠山村还有两个兄长?” “是啊。”宋词点头,“对了兄长,我二哥如今也到了京城,跟在方先生身边做学问。正巧今日见着了兄长,不如您帮我给方先生递个话,让二哥能够索性进入方先生治下的梧桐书院如何?” “你替你二哥求情?”宋元朗挑眉,神情十分玩味。 宋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即点头:“是啊,其实二哥的学问还是可以的,只是先前在靠山村他那个书院也就那么回事儿。再加上,二哥的心思没有全然用在做学问上,所以比不得兄长年少时的成绩。” “你在夸我?”宋元朗皱眉,“为了给你这个半道冒出来的二哥铺就锦绣前程,你都开始夸我了?” “难道我从前没有夸过兄长吗?”宋词莫名其妙。 宋元朗冷哼一声:“你倒是说说为何你一直没有给我去过信,便是写了,也压在箱底不肯寄出究竟是什么缘故?阿词,你在怪我是不是?” “嗯?”宋词不解。 宋元朗叹气:“你觉得我一直在追逐功名,忘记了幼时承诺,是不是?” 宋词努力回想,宋元朗幼时究竟承诺过自己什么? 宋元朗却越发遗憾。 他说:“我只想着功成名就后,才能够成为你的助力,让你毫无后顾之忧。母亲待我们虽好,却终究太过客气,我想你仍同从前一样自在,却没有想过回头时,你已不在了。阿词,是兄长错了,你原谅哥哥好不好?” 第120章 宴会 宋词忍不住红了眼,笑着冲宋元朗摇了摇头:“兄长,我连从未怪过你呀。” 宋元朗抬手,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一下:“那时候你才这么点大,娘亲便撒手人寰。娘亲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护着你,我却没有做到。” “这不是兄长的错,兄长也没有想到,镇国公府里头还藏着这么多的龌龊。你是男子,自是不懂后宅的龃龉。”宋词伸了个懒腰,抬手在自己的头顶和宋元朗肩头比了比,“你瞧我如今不也长这么大了嘛。” 宋元朗一怔,突然扯着她的脸仔细瞧了起来。 “你做什么?”宋词被他捏着脸,吐字多少有点不清楚。 宋元朗却吃吃地笑了起来。 他说:“造物主真是神奇,这世上居然真有这样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宋元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着她眼角的一颗泪痣喊薛安:“你瞧,她这里原来也有一颗痣。” 薛安闻言挑了挑眉,凑上去看了看,点头道:“的确,只是阿词从前的那颗痣似是红色的。” “我倒是不如你看得仔细了。”宋元朗笑着摇了摇头,又问,“靠山村的那位原本也有吗?” 宋词摇头:“我怎么知道,我一醒过来就是这样,从前这幅身子是什么样我可不记得。” “我明白元朗兄的顾虑,不过这种事情怕是没有人看得仔细。”薛安说着看向宋词,“你不妨去问问你二哥……” 宋元朗满脸的不高兴:“什么二哥,一个乡野之人,也配……” “兄长!”宋词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无论如何,宋大郎和宋二郎都是这幅身体的亲哥哥,您不能如此无礼。” “宋大郎,宋二郎?”宋元朗冷叱,“你那二哥如今到了方先生门下只怕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换个名字了。你也知道方元仲那个人最是喜欢在这种事情上计较,倘若真如你说的那样,你那二哥是个心比天高的家伙,只怕在这名字上,你就要好生劝慰一番了。” 宋元朗实在不愿听宋词在这儿说宋家那两位兄长如何,当即同薛安随意攀扯了一句旁的。 他说:“我在府里听宋颜说什么你王府要办宴席?” 薛安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宋词身上:“原本还在想该用什么借口让阿词出现在大家视线中,既然宋三姑娘提起来了,不如咱们就尽快。” 宋元朗点头:“也是,阿词这张脸早些让众人晓得也是好的。” “那便写帖子。”宋词想了想,抬步去了薛安书房。 宋元朗看着她熟门熟路的样子就忍不住笑:“真是没有想到,兜兜转转,我家妹子还是跟了你。也不枉她自小在你这府里转悠,如今倒也自在得很。” 薛安点头:“幸而是她。” 宋元朗愣了一瞬,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若不是她,你当如何?” 薛安摇头:“没有意义,从来都只有她,所以你的假设没有任何意义。倒是元朗兄,你这嘴角的弧度还是收一收,都要咧到脑后跟去了。” 宋元朗哈哈大笑。 第121章 字迹 “你放心,我经历了这么多,也不再是年少时那个毛头小子了。我知道要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是在你这里,我有些情难自抑,也不想要抑制自己的情绪。”宋元朗伸了个懒腰,冲着宋词的方向努了努嘴,“说起来,你待她的情意在外头也要遮掩一二才是。” “若不遮掩又如何?”薛安反问。 宋元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只怕朝中会有不少人觉得你定北王薛安不过是个美貌迷了眼的负心薄情之人,我家妹子许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有何不好?”薛安挑眉。 宋元朗愣了愣,突然抚掌大笑:“你竟是要利用阿词,来转移旁人的目光。” “元朗兄这话未免有失偏颇,我们夫妻之间,怎么能说是利用呢?”薛安朗声笑了起来,看着宋词脚步轻快地走过来,眉眼间也越发柔和起来。 宋元朗看着薛安这样一副满心挂在宋词身上的样子,便忍不住得意。 他抢在薛安前头走到宋词身边,低声嘱咐:“我瞧着薛安对你倒是一如既往的死心塌地。” “兄长这是怎么了?”宋词莫名其妙,“我与他不是一向如此吗?” “这不一样。”宋元朗摇了摇头,“能够让定北王一如既往,这说明咱们阿词手段高明,这才能够让他死心塌地。只是阿词,往后你们要面对的可就多了,你能应对?” “若是镇国公府的宋辞,兄长还会这么问吗?”宋词细细打量着宋元朗的神色,微微叹了口气,“其实兄长心里还是有些嘀咕,的确,我醒来的时候也觉得难以接受。可你别忘了,我自小受的教养便是镇国公府的教养,自是可以应对。” 宋元朗没吭声。 宋词便将一张请柬塞到了他怀里:“喏,记得给宋三姑娘。” 宋元朗叹气:“是是是,一定妥帖地送到宋三姑娘手上,我竟是来给你跑腿的了。不过……” 宋元朗瞧着请柬上的字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宋词挑眉:“不过什么?” “你这字……”宋元朗又看了薛安一眼,“跟从前倒是没有半分分别,你就不怕被宋颜瞧出不对劲?” “她若有这个脑子,当日便不会给我下毒了。”宋词冷冷地说完,又将手上剩下的那些请柬给了薛安,“找人送出去,我回去收拾一下,与二哥交代一番便回来。” “好。”薛安点头。 宋元朗瞧着宋词要走,便紧跟着一起出了门。 宋词觑了他一眼:“兄长这是舍不得了?” “自然。”宋元朗叹息,“好不容易见到了你,总不舍得放你回去做旁人的妹妹。” “兄长,咱们家原没有旁的男儿郎,如今我这样因缘际会下多了两个哥哥,可不就是给兄长多了两个弟弟?来日,兄长也能够多两分助力不是吗?”宋词笑嘻嘻地看着宋元朗,只觉得无比心安。 无论前路如何,她与兄长此番,也总算是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宋词舒了口气,指着不远处的锣鼓巷:“我与二哥就在那边赁了宅子,兄长若是无事也可来做客。” “我才不去。”宋元朗翻了个白眼,挥手大步走了。 第122章 惊讶 宋词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进了锣鼓巷。 宋二郎早已等在了家中。 宋词诧异地挑眉:“今日二哥回来的这么早?” 宋二郎点点头,几番欲言又止。 “如今只有二哥与我在京城,若是你我尚不能互相扶持坦诚相待,旁的人又该如何呢?”宋词笑眯眯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正巧我也有一桩事要说给二哥,今日我从定北王府回来,与王爷商量着往后便搬去王府住了。” 宋二郎愣了愣,直点头:“应该的。” “这宅子我赁了一年,这一年二哥只管放心住着就是。”宋词又说道。 “阿词,往后我只怕也不能住在此处了。”宋二郎叹了口气,“今日方先生与我说,要我考虑跟着他一起住,省的来回浪费时间。” “你没跟方先生说你就住在铜锣巷?”宋词有些意外。 “说过了,可方先生的意思是要带我去拜见陈老先生。”宋二郎犹豫片刻,索性一股脑说了出来,“方先生给我改了个名字,叫宋珧。” “二哥方才就是因为名字的事情一直觉得难以启齿吗?”宋词闻言笑了起来,“其实先前我就想说了,从前在靠山村,名字倒也没什么差别。如今到了京城,二哥又是要正经做学问的,从前二郎之名便像个小名了。如今方先生愿意为你重新取个名字,倒也是他看重你。” 宋二郎顿时松了口气:“我还怕你觉得我背信忘祖呢。” “怎么会。”宋词摇摇头,“这宅子还是暂且留着,若是二哥有什么不方便的时候便回来住着。等租金到期后,我给二哥另外找地方。” “你……便不回来了?”宋二郎问。 宋词点头:“我是定北王妃,自然要住在定北王府的。” “可京城里头……”宋二郎劝阻的话才一出口,便想起了宋词本就是最熟悉京城的人。 宋二郎一时有些汗颜,垂头丧气地收拾起东西来。 “二哥怎么了?”宋词问。 “没什么,只是如今才明白,从前夸下的海口有多无知。”宋二郎停了停手上的活,忧虑地看向宋词,“京城的人事繁杂,你可去找过你从前的……” “二哥,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可得好生做学问,早日登科入仕,好成为我的靠山啊。”宋词笑眯眯地打断了宋二郎的话。 宋二郎沉默良久,才点头应了一声:“好。” 不多时,罗一便出现在了门外。 他瞧着宋二郎也在收拾东西,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宋二郎如实说了。 罗一抱着胳膊挑了挑眉:“如此说来,宋二哥是要去城外地梧桐书院了?” 宋词一怔,旋即无比欢喜:“果真?” “宋二哥既然是方先生引荐,想来必然要进书院了,不然也不必收拾东西跟着方先生住。方先生隔壁那宅子还没有你们这宅子大呢,他家还有两个半大小子,哪里盛的过来。”罗一撇撇嘴。 宋词感慨:“你也是才跟着薛安进京,怎么对京城如此熟悉。” “是啊,罗公子从前……” “什么罗公子,宋二哥以后说话可得注意点。”罗一一脸难堪地打断了宋二郎的话。 第123章 再见 宋二郎拧眉:“你如今倒舍得下从前的身份了?” “从我追随定北王的那一日起,清泉镇的罗小公子就死了。”罗一神情严肃,“宋二哥,你我到底是同乡,来日总有互相照应的时候,可我的过去切记不要再提了。倘若来日我不幸身死京城,还望宋二哥能够念在同乡之情上送我归家。” “你跟着定北王,如何会有……” “二哥,你方才也说了,京城的局势瞬息万变,一切都有可能。”宋词笑着走到宋二郎身边,伸手弹了弹他的衣袍,“往后二哥跟着方先生好好做学问就是了,旁的都不必理会,也不必插手。” 宋二郎点头。 罗一接过了宋词的行李,对着宋二郎点头致意,便先行去门外等候。 “二哥,去了梧桐书院你便可以见到黎老先生了。”宋词笑眯眯地看着宋二郎,“从前你在靠山村的时候不就一直想要跟随黎老先生吗?其实那时候我没好意思与二哥明讲,黎老先生早已不收学生了,如今只在方先生的梧桐书院偶尔授课。这也是为何方先生的书院难进的原因。最初我们也没有想到方先生会如此看重你,所以才只是将你举荐给他而已。” “小妹的心意,二哥明白。”宋二郎点头,“若依仗定北王的身份地位进入梧桐书院,方先生等人也未必会像如今这样待我。倒不如如今这样,来的畅快。” “二哥能够如此想,那就再好不过了。”宋词由衷道。 宋二郎挠了挠头:“小妹不必总是为我忧虑,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 宋词点头,两人便在这住了没几日的宅子门口分别了。 没过几日,接了宋词帖子的世家姑娘,便都来了定北王府。 前一日才被宋元朗送过来的侍女碧桐站在大厅门口,接引宾客大方得益,浑身气度便是大家风范,惹来不少世家贵女的赞赏。 宋颜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碧桐,忍不住扭头问身后的侍女的荷香:“她怎么在这儿?” “回三姑娘的话,听说是咱们家大公子觉得定北王府没有侍女,这才将从前伺候过大姑娘的碧桐借了过来。”荷香往碧桐那边看了一眼,低声与宋颜解释了两句。 宋颜皱眉:“大哥和定北王之间的关系虽好,可自打姐姐故去后,不是已经大不如前了吗?怎么还巴巴地送姐姐从前用过的人?” “这就不知了,大公子为人总是妥帖的。”荷香轻声道,“姑娘,您瞧前头那位是不是就是定北王妃?” 宋颜循着荷香的指示看过去,却也不过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 上次在寒山寺里她见到的也不过是一个身披斗笠的虚影,便是今日见着正脸,只怕都认不出来,何况只是背影。 宋颜正想着,冷不丁瞧见对面的人转过身来。 宋颜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姑娘您……”荷香正奇怪着,目光陡然落在了宋词的脸上,顿时说话都不利索了,“大、大姑娘!” 第124章 姐姐 宋词也瞧见了宋颜主仆两人,笑着打了个招呼:“宋三姑娘,咱们见过的。” 宋颜死死盯着她的脸,好一会儿才扯起一个无比僵硬的笑容来:“是、是吗?” “寒山寺,宋三姑娘不记得了?”宋词问。 宋颜沉默。 那时候,斗笠后面的人居然就是她? 这个人怎么会跟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碧桐站在她身边,瞧着竟跟从前别无二致,这如何能够不令宋颜心慌。 “三姑娘,一会儿自有与王妃叙话的时候,这时候杵在这儿总归有些不像话了?”碧桐冷冷地开口,“荷香,引着三姑娘去花厅里逛一逛,好歹也是镇国公府的脸面,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是。”荷香在府里就有些惧怕碧桐,此时听到她开口,哪里还有犹豫的时候,慌忙扯着宋颜进了里头。 好一会儿,宋颜才反应过来。 她一把握住荷香的手:“我明白了,王爷是对我姐姐情根深种,才找了这么个替身,她可真可怜,还真以为自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宋三姑娘说的是,方才我们瞧见定北王妃的模样便全明白了。”一旁有个身着水色长裙的姑娘凑了过来,低声与宋颜嘀咕,“要我说,论气派这女子哪里比得上宋三姑娘你,从前我们还以为定北王没有取消与你们镇国公府的婚约,来日这定北王妃会是三姑娘你呢,哪里想到被这不知道哪里来的替身给替代了。” “朱四姑娘说笑了。”宋颜淡淡地看向说话的这位,眼中暗藏了几分鄙夷。 朱四姑娘出身永定伯府,却也不过是落魄伯府,永定伯不学无术,膝下无子,不过是靠着家中二姑娘得了陛下青眼有了一个富贵闲散的名头罢了,不过只是这一代的荣光,过了也就过了。 宋颜这样的姑娘,自是很瞧不上朱四姑娘。 可在朱四姑娘眼里,宋颜一个姨娘生的庶出姑娘,和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两个人各怀鬼胎,却又保持着几分体面,相处起来十分别扭。 朱四姑娘看着宋颜没有与自己搭话的样子,又凑近了几分:“我听说你大哥将你姐姐从前的侍女都送给了定北王妃,莫不是他们早已经见过?你大哥也将这位当做了你姐姐的替身吗?宋三姑娘,这么看起来,你大哥对一个替身,都比对你好啊。那碧桐可是先镇国公夫人亲自教养送到宋大姑娘身边的,对?” “不过是个侍女,大哥是为了定北王府的脸面,跟这个替身有什么关系?”宋颜皱眉。 “哎哟,这可就是你不懂了,明面上瞧着不过是个侍女。可偌大一个定北王府,真要找个能够接引宾客布置宴会的,还真就找不出来?需要你大哥出头了?宋大姑娘死了,宋大公子与定北王之间倒像是更亲厚了。这替身是定北王找来的,还是宋大公子找来的呢?” 宋颜脸色难看:“你到底想说什么?” “人人都以为王爷没有退婚,会给了你机会,如今看来倒是我们想差了。你一个庶出女子,如何比得上宋大公子嫡亲的妹子?”朱四姑娘冷哼一声。 第125章 相见 “你!”宋颜气得红了眼,忍不住就要动手。 朱四姑娘灵活地躲开,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宋三姑娘,这可是定北王府,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女人能够做王妃,难道我们这些世家贵女就不能?宋三姑娘敢说自己从未存了这样的心思?今日若是宋三姑娘与我动手,可就彻底与定北王妃之位无缘了。” “姑娘,这么多人看着呢。”荷香也劝。 宋颜气哼哼地瞪了她许久,才转身走向了另一侧。 朱四姑娘看着宋颜怒气冲冲的背影,没由来地一笑。 身旁有姑娘不解:“朱四,你怎么还这么高兴?” “我只她一向瞧不上我,可我也一直瞧不上她,如今这样出口气,自然高兴。”朱四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朱四,你是瞧不上宋三姑娘还是因为念着从前宋大姑娘待你的情谊?”不远处有身着绿裙的娇俏少女朗声问道。 朱四姑娘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好一会儿才争辩:“齐媛媛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瞧不上宋三就是瞧不上,与旁人何干?” “别人也就算了,你与我还不说实话?”齐家大姑娘齐媛媛撇撇嘴,“莫说是你,便是我也瞧不惯她这幅样子。以为阿词死了,这定北王妃就是她了,真是做梦。” “你爱说什么就是什么,左右我做的事情与旁人没有干系。”朱四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谁知她一转身,就被碧桐拦住了去路。 碧桐冲着她和齐媛媛行了个礼,朗声道:“齐大姑娘,朱四姑娘,王妃想要单独见见你们。” 朱四姑娘愣住:“见我们做什么呀?” “方才你那么蛮横,王妃好奇要见见你有什么奇怪?”齐媛媛撇嘴。 “那为什么还要见你啊?”朱四眨了眨眼。 齐媛媛皱眉:“许是因为我站在你这边,王妃要见咱们,还需要什么别的理由吗?” 齐媛媛率先走了几步,突然扭头看着朱四:“有件事儿,我得嘱咐你一下,若是定北王妃问起阿辞的事,你只管一问三不知。” “为什么呀?”朱四颦眉,“她既然敢叫咱们过去,想必是知道咱们的关系,哪里是能够遮掩过去的?” “你是不是傻?”齐媛媛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罢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你了。” 说话间,两人就被带到了宋词面前。 齐媛媛看了朱四一眼,率先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将军府大姑娘齐媛媛,见过定北王妃。” 朱四抿抿嘴,有样学样:“永定伯府四姑娘朱幼宜见过定北王妃。” “两位姑娘快快请坐,在我面前不必如此生分,我瞧着与你们有缘,以后常来常往可好?”宋词笑眯眯地看向这两位曾经的闺中密友。 朱四小心翼翼地瞥了齐媛媛一眼,没有吭声。 齐媛媛也一时有些愣怔:“王妃与我们有缘?” “是啊,我一见你们二位便觉得上辈子就相熟了,怎么你们瞧着我,不眼熟吗?”宋词问。 第126章 交友 “你知道自己长得像谁?”朱四姑娘脱口而出。 “朱四!”齐媛媛伸手拉了她一把,转头对着宋词道,“王妃莫要将朱四姑娘的话放在心上,京城传言未必可信。” “京城传言?”宋词挑挑眉,“我以为今日一见,传言便不再是传言了。” 齐媛媛愣了片刻,突然明白了过来:“王妃是说自己要坐实?” “我与宋大姑娘十分相似,不本就是事实吗?”宋词笑道。 齐媛媛越发愣怔:“王妃像是毫不介意?” “罔顾事实,有何意义?我与宋大姑娘相似是事实,自然也就做好了接受的准备。否则也就不必有今日这场宴会了。”宋词轻声道。 齐媛媛奇道:“如此说来,王妃也知道我与朱四与宋大姑娘之间的渊源?” 宋词点头。 “那你还想跟我们做朋友?你给定北王做替身不够,还要给我们做替身吗?”朱四姑娘快言快语。 齐媛媛的脸色难看,虽没吭声,眼神里却露出了一样的意思。 宋词不怒反笑,“二位觉得,何为友?” “自是要志趣相投,性情相合。王妃是觉得自己除了这一张脸,脾气秉性也与宋大姑娘一般无二吗?”齐媛媛问。 宋词只问:“齐大姑娘为何觉得我不是?” “倘若样样都一样,你岂不成了宋大姑娘本人,这世上岂有鸠占鹊巢还成了鹊的道理?”齐媛媛冷哼,“我倒也不怕说一句得罪王妃的话,我与宋辞相交多年,从来都不是家世相当的缘故,只是合了脾气罢了。自然,如今王妃代替她成了定北王的枕边人,兴许有几分真情,可想要借此与我们为友,却是狂妄了。” “齐大姑娘说的是,是我狂妄了。”宋词强忍着笑意点了点头。 齐媛媛总觉得宋词哪里不大对劲,可她一时说不上来,只能皱眉瞪着她。 朱四姑娘倒是没有想那么许多,她看了看定北王妃又看了看齐媛媛,轻声问了一句:“王妃与我们说的这些都是真心话吗?” “自然。”宋词点头。 朱四姑娘抿了抿嘴角:“我有一桩事儿,想要王妃帮忙。倘若王妃应允,我朱四往后愿与王妃交好。” “朱四,你疯了?”齐媛媛瞪她。 朱四姑娘却没有看齐媛媛,只是抬头看向了宋词的眼睛:“宋大姑娘死的冤枉,我想让你给她报仇。” 齐媛媛目瞪口呆。 宋词颇有些诧异:“你如何知晓宋大姑娘的冤枉?我又如何帮你?” “镇国公府报信说她暴毙的前一日,我们还在一起吃了知味斋的四喜丸子。一直到分别的时候她都好好的,我们还约好了第二天去斋月楼喝果子酒,谁知道……而且宋三在宋大姑娘过世后,没有丝毫伤心之态,反而每日花枝招展地打听着定北王何日归来,自然是存了别样的心思。”朱四姑娘声音柔柔的,眼神中却透出了几分坚毅。 她说:“倘若宋大姑娘是被人所害,宋三绝对逃不了干系。王妃与宋大姑娘生得一模一样,一诈便可!” 第127章 羞辱 “诈?”宋词挑眉,“如此说来,朱四姑娘是没有半点证据。” “我是没有证据,可一定是宋三!她一直都嫉妒阿辞,我们都看着的。”朱四姑娘有些激动,“不信你问齐媛媛,宋三看定北王的眼神,活似要生扑上去似的,只有她日日觉得宋辞死了她就是定北王妃了!” 宋词挑眉:“哦?” 齐媛媛察觉到宋词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连忙凛神:“王妃您……” 她犹豫了片刻,咬牙道:“朱四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的确怀疑宋三姑娘对阿辞不利。只是我们没有证据,这世上的人都没有证据,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看着故交挚友死不瞑目吗?” “我明白了。”宋词点点头,“时候不早了,请大家都去花厅喝茶。” 碧桐点头称是,转身走了出去。 齐媛媛看着碧桐的背影若有所思。 朱四姑娘扯了扯她的衣摆:“你在想什么呢?” 齐媛媛摇了摇头。 倒是宋词,开口解释道:“碧桐是从前宋大姑娘的贴身侍女,自宋大姑娘亡故后便一直在宋公子身边伺候。兴许宋公子与你们二位有同样的疑惑,这才在见过我之后,将碧桐送了过来。” 齐媛媛撇嘴:“宋大哥可不是这样的人。” “你很了解宋大公子?”宋词好奇。 齐媛媛脸上飞起一片霞红,随意推搡了两句便跑开了。 朱四看着齐媛媛的背影,同宋词解释:“她心慕宋公子,却因为阿辞的缘故一直不愿开口。” “看出来了,若齐大姑娘真能与宋大公子成就良缘,倒也是一段佳话。”宋词叹了口气,眉眼间隐含了几分憧憬。 朱四还要再说些什么,却扭头看到了宋颜花枝招展地走近,登时像只刺猬似的冲了过去。 “宋三!你以为这是自家后花园呢,这么目中无人?”朱四冷哼。 宋颜带着荷香在园子里逛了半日本就是为的多朱四的晦气,谁知一到这边第一个撞上的还是她,可见今日十分晦气。 这份晦气,令宋颜见到宋词的时候,都少了几分心慌。 她对着宋词,有种莫名的孤傲。 她说:“王妃今日在园子里听了这么多闲言碎语,想必应该知道自己不过是我姐姐的替身罢了,怎么还想着摆定北王妃的谱儿?” “且不论我是谁的替身,我只问你一点,如今我可是定北王妃?”宋词问。 宋颜皱眉:“是又如何?” “你既知我是王妃,为何不向我行礼问安?”宋词扬眉,“我今日的确听了不少闲言碎语,自然也知道宋三姑娘是镇国公府庶出的姑娘,可不是说你自幼在嫡母身边教养长大的吗?你嫡母竟没有教过你礼仪尊卑吗?” “你!”宋颜登时脸红,身后荷香拽了她一把,才堪堪止住了她后面的话。 宋词瞥了她一眼,抬手示意碧桐上前:“你若不会便让碧桐好生给你示范一下,不过说来也是奇了,怎么镇国公府出来的侍女都比一个姑娘仪态好呢?你这些年,到底学了些什么?” 第128章 脸面 宋颜脸色难看。 齐媛媛挑了挑眉,拉着朱四的手嘀咕:“方才我还觉得你有些过分了,咱们与定北王妃又不熟,何必要说那些话。可现在我瞧着宋三这幅吃瘪的模样,真觉得痛快。” “我也这么觉得。”朱四一边点头,一边又有些担忧,“可这位王妃并没有什么靠山,就这样得罪了镇国公府,以后在京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磋磨。” “你这话说的可没有道理,她宋三就能代表镇国公府了?”齐媛媛冷笑,“宋大公子既然将碧桐送了来,自然就是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朱四愣了愣,不可置信地低呼一声:“你是说宋大公子愿为王妃靠山?” 齐媛媛但笑不语。 朱四直呼“天呐”,目光来回在宋词和宋颜身上打转。 好一会儿她才感慨了一句:“这世上将定北王妃当做替身的人,居然不止定北王一人。” 说话间,碧桐已经板着脸在宋词面前按着世家贵女的礼仪行了礼。 宋颜皱眉:“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到底是谁家的侍女?” 碧桐淡淡地瞥了宋颜一眼,微微福了福身:“宋三姑娘,我的卖身契大公子一早便交到了王妃手上。我从前是先夫人买来伺候大姑娘的,如今是大公子送入定北王府伺候王妃的。无论我是谁家的侍女,从始至终,宋三姑娘都安排不到我头上。” 宋颜彻底黑了脸:“你们一个个的联起手来,落我的脸面?可知如今我便是镇国公府的脸面?王爷就是如此交代王妃对待我们镇国公府吗?” “你当自己是镇国公府的脸面,便该好生注意你的一言一行。”宋词话音一顿,转而疑惑问道,“只是你镇国公府的脸面与我有什么干系?宋三姑娘,你先前说的明白,我不过是生得像宋大姑娘,难不成你还将我当做宋大姑娘,觉得我就要格外厚待你们镇国公府吗?” “……”宋颜一愣,旋即白了脸。 这样的乡野村妇果然不懂京城的盘根错杂,她如此随心所欲,竟是个油盐不进的东西了。 宋颜狠狠地瞪着她,到底还是转身走了。 “王妃当真不顾镇国公府的脸面吗?”碧桐叹了口气,低声问道。 宋词细细打量了一番碧桐的神色,问道:“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我能够成为定北王妃是因为这张脸的缘故吗?” 碧桐犹豫了片刻,诚实道:“兴许有这容颜的缘故,可定北王却从来不是只看颜色。您能成为王妃,自有您的过人之处。王妃放下,碧桐既然跟了王妃,自是事事以王妃为重,绝不会像宋三姑娘那般,将您错认旁人。” “既如此,你又何必在乎镇国公府的脸面?左右你如今已经是定北王府的人了。”宋词笑道。 碧桐颦眉:“可我到底是大公子送来……碧桐瞧着,您跟王爷待大公子仍是极好的,为何如今您却……“ “碧桐,宋大姑娘死后,你就跟在宋大公子身边了吗?”宋词问。 碧桐点头。 “那你瞧着宋大公子对袭爵是什么态度?”宋词又问。 第129章 自立 碧桐愣住:“王妃的意思是说,大公子他……意欲脱离镇国公府?” 宋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只是目光悠远地落在远处,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镇国公对宋大姑娘之死,是什么态度?” 碧桐闻言脸色一下子变了。 “镇国公可是觉得宋大姑娘死就死了,无论是何种死因,都得死死瞒住,决不可泄露分毫?最好,定北王也要认下与镇国公府的姻亲,没有了宋大姑娘,还有宋三姑娘,是不是?”宋词歪头看她。 碧桐诧异:“您怎么知道?” “呵,镇国公这个人啊……”宋词嗤笑着摇了摇头,“所以,宋三姑娘如今觉得我占了她的,倒也不无道理。” “王妃莫要这么说,镇国公他……”碧桐叹了口气,几次想要为镇国公辩解几句,可无论她如何思虑,都觉得没有办法帮忙辩解。 碧桐想着想着,忍不住悠悠地叹了口气。 她说:“从前大姑娘在时,国公爷倒也没有这般拎不清。大公子在外建功立业,大姑娘上下打点家事,国公爷也是十分赞赏他们的。便是三姑娘也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周姨娘虽生了三姑娘,却也没有摆过什么架子,府里许多事儿周姨娘都抢着帮忙。有时候瞧着她,还不如大姑娘的乳母得脸。夫人虽是继室,待大公子和大姑娘也都很好,可自打大姑娘她过世了,府里什么都不一样了。” 这些话,碧桐本不该与定北王妃说。 可不知为何,面对着宋词,她忍不住就把自己的那些疑惑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末了,碧桐看着宋词问:“您也相信朱四姑娘和齐大姑娘的话,是不是?您也相信我们大姑娘不是病故,而是被人害死的对不对?” “你……不曾见过宋大姑娘的死状吗?”宋词一直都有一些疑惑,她既然是被那碗阳春面毒死的,为何碧桐此时的模样到似是毫不知情? 果然,碧桐只犹豫了片刻,便叹了口气:“大姑娘死的突然,夫人不许我们近前。” “那我……那她是何人收敛?”宋词急问。 “是夫人。”碧桐拧眉,“我们夫人与先夫人是嫡亲姐妹,待我们姑娘就跟自己亲生的一样。夫人得知姑娘死讯痛哭不已,将我们都赶了出去,亲自为姑娘换了衣裳敛了尸身。“ 宋词皱眉:“你是宋大姑娘的贴身侍女,第一个发现宋大姑娘死了的竟不是你?” 碧桐汗颜:“那日我去将军府给齐大姑娘送东西了,回来的时候夫人就已经守着姑娘,不许我们靠近了。” “我作证,碧桐说的没错。”朱四不顾齐媛媛的阻拦,急急开口,“王妃,虽然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愿意帮我们,但是我朱幼宜说话算话,你愿意帮我们,我便认了你这个朋友。只是你也不要为难阿辞的人,碧桐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镇国公夫人也是真心待阿辞的。您不必在这种事情上纠缠,倒是宋三和她生母一定是罪魁祸首。” 第130章 为友 “你哪来那么多的言之凿凿?”宋词皱眉,“从前倒不知朱四姑娘如此沉不住气。” “你从前又不认得我,对我的看法也不过是市井传言罢了。”朱四不服气,“今日我愿与您为友,自是带着诚意的,你若不愿也就罢了,何必要如此指责我?” “王妃不是指责,是在教你啊。”齐媛媛叹气,伸手将朱四拉到自己身后,对着宋词微微福身,“王妃莫要介怀,朱四一向是这个性子。宁远伯府处境尴尬,朱四姑娘又是家中幺女,自是不大懂得人心算计。可正因如此,才更……” “我明白,朱四姑娘赤诚之心最是难得。”宋词笑着打断了齐媛媛的话,“齐大姑娘如今瞧着我可配与你为友?” 齐媛媛脸色绯红:“再说。” 还是这么个傲娇性子。 宋词心里暗笑一声,抬手示意碧桐将自己一早备好的礼物送给了她们。 齐媛媛按捺着神色接了下来。 朱四姑娘却忍不住惊呼:“这像是沈家姨母的手艺。” 宋词一副吃惊模样:“沈家姨母?你说的可是沈蓉沈姨母?” 朱四一下子变了脸:“你为何也喊她姨母?” “我在清泉镇时见到的这位沈娘子,她手艺精湛,做珠钗更是一绝。我与她熟悉之后,她便让我喊她姨母了。听朱四姑娘的意思,这位沈姨母莫不是还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宋词一副好奇模样。 朱四犹豫地看了齐媛媛一眼,这才小声说道:“沈姨母是宋大姑娘的姨母。” “哦?可我不是听说镇国公夫人姓陆吗?缘何会有一位姓沈的姨母?”宋词问。 朱四叹了口气:“沈姨母是镇国公夫人的表妹,陆氏只有先夫人和如今这位夫人两位姑娘,自然沈姨母便是宋大姑娘很亲的姨母了。我记得小时候沈姨母也常来镇国公府与宋大姑娘一道玩耍,可后来不知怎的就生分了。” 宋词恍然地点点头。 “我猜,兴许是后来杨将军外派,沈姨母跟着一道去了,离得远了这关系自然就淡了。”齐媛媛叹了口气,接着皱起了眉头,“可你怎么会在清泉镇遇上她?杨将军呢?跟沈姨母在一起吗?” “自然。”宋词点头。 “怎么好端端一个南地水军的将领跑到了北边的镇上?”齐媛媛嘀咕了一句,扭头就要走。 朱四匆匆对着宋词行了个礼,追了上去:“你上哪儿去?” “回家问问我爹,我怎么从不知道沈姨母一家北迁的事儿?来日咱们死了,我要如何与阿辞交代?”齐媛媛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 宋词看着她们两个的背影,默默红了眼。 薛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 “都会好起来的。”薛安轻舒了口气。 宋词点头:“嗯,今日我见着她们仍如从前那般,心里觉得十分熨帖。多谢你了,谨之哥哥。” 薛安一怔,旋即叹息一声:“你许久不曾这么喊我了。” 第131章 相约 薛安一边笑着一边凑近宋词的唇畔,碧桐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可没想到乘风却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出事了。” 宋词立马背过身去,眼瞅着薛安发黑的脸色就止不住地笑。 乘风愣了片刻总算是反应过来自己有多莽撞。 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只说:“实在是始发紧急,我顾不得许多了。三哥,这次你说什么都得帮帮我。” “何事?”薛安黑着脸问。 乘风哀嚎:“我爹和老头联起手来要给我说媳妇。” “那还不好?你早该成家了。”宋词闻言笑了起来,“是哪家的姑娘?说来我与你三哥帮你参谋参谋。” “三嫂!”乘风瞪大了眼睛,“我来找三哥是不想要成亲,不是让你们给我掌眼的。” “你为何不想成亲?”宋词疑惑,“你一心扑在医术上,可如今你的医术已经很好了,难道此时你爹为你张罗婚事还不应该吗?” “你懂什么。”乘风嘀咕了一句,眼瞧着薛安变了脸色,连忙又改口,“三哥,我不是瞧不起三嫂,只是我爹和老头之间的交易你也清楚。” “什么交易?”宋词好奇地看向薛安。 薛安皱了皱眉:“太素先生当年手你为徒时,与你爹有过承诺。你学成出师之前,不许你爹干涉你的任何选择,可如今你既然已经学成出师,你爹便算是做到了自己的承诺,这件事上,你着实怪不到你师父。” “到底是哪家姑娘,能让江小公子如此惧怕?”宋词又问。 乘风皱着一张脸,语气怅然:“我从未想过娶妻生子,我爹那么多儿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一定要盯着我娶妻生子不成。我虽然已经出师,可于医术一道我深觉应当学无止境,若是此时分心……” “你为何会觉得成亲会让你分心呢?”宋词皱了皱眉,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你先前明明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却依旧对我没有好脸色,莫不是也是因着你觉得薛安娶了我会分心?” 乘风别扭地点了点头:“不是觉得,事实本就如此。三哥刚得知你死讯的时候,也不过颓废了一日,便大刀阔斧一日不曾耽搁地做事,可你重新出现以后,三哥就失了那份心性了,可见女人只会影响男儿志气。” “你居然是这么想的?”宋词大为意外。 薛安也是第一次听到乘风说这些。 他思索片刻,只问了一句:“你觉得先前我杀人如麻不听人言,比如今这幅有人情味的样子好很多?” 乘风犹豫。 “你只是不甘心靠山村的村妇可以成为镇国公府的大姑娘,并非觉得我如今不好,对吗?”薛安沉声问,“你在靠山村见到我时,不是觉得我有了人情味吗?可乘风你忘了,咱们几个在京城相交之初,我就是如此。” “是啊,我与薛安自幼有婚约,你那时候怎么不觉得他来日娶了我会丧了志气呢?”宋词撇嘴。 乘风哑口无言。 可没想到,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宋大哥也不娶妻,你们怎么不说他呢?” 第132章 兄长之意 宋词哑然:“什么叫宋大哥也不娶妻?” “意思就是你们镇国公府要绝后了,你大哥不愿娶妻和我不娶妻的意义可大不一样,定北王妃有这功夫不如去劝你自己的兄长,盯着我做什么?”乘风颇为孤傲。 宋词愣了好一会儿,将两人抛在脑后,喊上了碧桐便气势汹汹地冲向了镇国公府。 可站在镇国公府门外,宋词却又犹豫了。 她现在该用何种身份回来? “王妃是要寻大公子有事儿吗?”碧桐瞧着她犹豫,忍不住开口问道。 宋词点点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算了,改天再说。” “王妃,您不必如此。”碧桐失笑,“大公子说了,若是王妃想要见他,不必通传。” “……这门口的守卫都得了讯?”宋词皱眉。 碧桐摇摇头,径直走到守卫面前亮了个牌子。 “碧桐姐姐回来怎么还这样见外?”守门的一个与碧桐相熟的小厮,忍不住往宋词身上打量,“那位可是姐姐的新主子?瞧着模样果真与咱们大姑娘十分相像啊。” “少说话多做事,大公子的话你们是当耳旁风吗?”碧桐皱了皱眉,板着脸呵斥了一句,便转身回到了宋词身边,“王妃,咱们进去。” “好。”宋词略一犹豫,还是跟着碧桐进了镇国公府。 她一路提醒自己不要去向从前的事儿,只专心跟着碧桐进了宋元朗的院子。 “大公子,王妃来了。” 碧桐对着院子里的人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宋词却看着宋元朗皱起了眉头:“兄长早知我会来?” 宋元朗点头:“你那里的事情暂时告了一个段落,你也该来与我好生说说为何这么久不肯联络我了。” “啊?”宋词一头雾水,“兄长这是兴师问罪?” “我不该问你?”宋元朗冷笑,“阿词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这世上有什么事儿值得你连我都瞒着?” “这……借尸还魂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儿与是不是一母同胞并无关系,只是当时薛安在靠山村,我才……”宋词顿了顿,又觉得不妥,“我原本也没有打算将此事与他说清,是他自己发现了。兄长这醋意着实有些莫名,当日薛安与你挑明我的身份你还不信呢,如今倒也有脸来怪我了?” 宋元朗讥笑:“你什么意思?你这意思是我不如你那青梅竹马?” “是啊,兄长何不反省自己,为何我青梅竹马的薛安就能够认出我这副皮囊之下的真实,而你明知我是谁却不敢相认,难不成还是你有理了?哦对了,我还听说兄长有意独身到死,是真的打算凭借自己一己之力让镇国公府断子绝孙了吗?怕是兄长痴心妄想了,父亲如今虽已年老,却并非不能人道,西园里的周姨娘可是巴不得再给宋颜添几个弟弟呢。”宋词呛声。 宋元朗只觉得莫名其妙:“你听谁说我要孤老至死了?” “江乘风说的!”宋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好好地你和江乘风说这些做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第133章 胡说八道 宋元朗只觉得莫名其妙:“我跟江乘风说这些做什么?那小子跟薛安的亲弟弟似的,整天尾巴似的跟在薛安屁股后面,我哪来的工夫去跟他说这些?” 宋词难得冷静了几分,外头觑着宋元朗的神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宋元朗愣了愣,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宋词才甩了甩头,笑着说道:“如今我才有了几分真实感,多少年了,你我兄妹不曾这样拌过嘴了。” 宋元朗红着眼点头:“是啊,我离京时,从未想过回来的时候你会不在了。” “兄长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宋词问。 宋元朗沉默了很久。 他抬头看着远方黑压压的天,悠长地叹了口气。 他说:“阿词,镇国公府从来不是你我的港湾。” 宋词点头:“我明白,兄长从小在军营中苦练,是为了自己挣出军功,早日离府建立自己的功业。如今看来,兄长也算是心愿达成,只是如今兄长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是有了旁的打算吗?” 宋元朗摇头:“从前不过是想着早些带着你离开镇国公府罢了,如今回来这镇国公府在与不在都没有了什么意义。自然,我也少了许多动力。不过你放心,你若是希望我离开,我自然……” “兄长自己决定就好,我其实并不需要你们来做我的助力。”宋词蓦地想起宋二郎的话,嘴角多了几分弧度,“倒是兄长若是见着我二哥……” “阿词,你是不是如今想要与我划清界限了?”宋元朗不悦地打断了她的话。 宋词无奈:“兄长从前怎么不见这么容易吃醋,我在清泉镇还有一位大哥,他就不像你,这么……” “山野村夫如何与我相提并论。”宋元朗冷哼。 “兄长真是小孩子脾气。”宋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是我强占了旁人的人生,咱们要对宋家人心存感激,你不要总这样有敌意。” “你说的我并不是不明白,只是总觉得别扭,我的妹妹,怎么就成了旁人的?”宋元朗叹了口气,“不过你放心,我会派人去清泉镇好生照顾那一家人。” “兄长不必直接下手,姨母如今也在清泉镇,让你的人去联络姨母就是了。”宋词道。 宋元朗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无奈摇头:“你啊你,倒是将这些事情都想明白了。今日你来,除了问我的人生大事,可还有旁的?” 宋词摇头:“从我在靠山村醒来的那一日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此生再不能是镇国公府的大姑娘了,自然对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放下了。倒是兄长,倘若并非如乘风所言,不如还是早些……” “母亲为我相看了永定伯府的三姑娘,你怎么看?”宋元朗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问。 宋词愣了愣:“朱幼宜的姐姐?母亲怎么会看上她?” “若是她嫡亲的儿子,自是不能娶永定伯府的姑娘,可我们算什么?”宋元朗瞧着宋词那一副想不通的模样就来气,“她小陆氏是小陆氏,不是咱们的亲娘。她凭什么掏心掏肺地对待咱们?” 第134章 母亲 “可她是我们的母亲啊。”宋词不解,“小时候兄长总是不着家,是母亲一直抱着我给我唱歌哄我睡觉,你兴许是不讨人喜欢,可母亲待我却……” “你是不是真的傻?”宋元朗无奈地戳了戳她的脑门,“她是我们哪门子的母亲?” “姨母也是半个娘啊。”宋词对于宋元朗莫名而来的敌意只觉得有些奇怪,“先前在家里的时候,你每次出门母亲都细心为你打点一切,怎么你一点也不记好呢?” 宋元朗叹气。 “你可知母亲为何没有子嗣?” 宋词撇嘴:“那是因为母亲将你我视如己出,她生怕来日诞下自己的孩儿便无法用这样的心情来对待你我,所以才会……” “也就你信。”宋元朗嗤笑一声,“你若不信我所言,不如跟我一起去拜见母亲。” 宋词犹豫。 她并非不信任母亲,只是近乡情怯一时不忍相见。 宋元朗嗤笑:“你就是胆小鬼,你敢与薛安相认,敢与我相认,为何不敢去见母亲?你是害怕自己看到母亲见到你惊慌失措的样子吗?” 宋词不吭声。 “我今日就让你好生瞧瞧你一直惦记着的母亲,究竟是如何看你。”宋元朗蓦地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后院走。 碧桐瞧见唬了一跳,连忙跟上去问:“大公子这是要带王妃去哪里?” “这里没你的事儿,不必跟着。”宋元朗头也不回。 几人推搡之间,并未看到回廊后头宋颜和周姨娘鬼鬼祟祟地打量着这边。 周姨娘指着宋词问宋颜:“这个人真的是定北王妃?” “对,就因为她长了一张和姐姐一模一样的脸,就能够得到这么多,我觉得不公平。”宋颜眼里啐了毒一般地盯着宋词,咬牙切齿地说道。 周姨娘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宋颜皱眉,不悦地看着她。 “三姑娘如今是在气头上,所以瞧着这位定北王妃哪儿哪儿都不顺眼罢了。”周姨娘道。 宋颜冷笑:“你就不气?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做定北王妃吗?如今可好,你的算盘算是落空了,毒死一个宋辞有什么用?这世上有的是宋词可以入王爷的眼。” “姑娘说的是,我自然是气的。只是我没有因为生气就丢了脑子,姑娘仔细想想,这位定北王妃是打哪儿来的?”周姨娘循循善诱。 宋颜翻了个白眼:“左右就是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我管她做什么?” “你这傻孩子,她与定北王的婚约作不作数,还不是咱们尽人事?”周姨娘冲着她挤眉弄眼。 宋颜愣了愣:“你是说咱们去买通她老家的人?不行的,他们若是知道他们那里出了一个王妃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帮咱们?” “不试试怎么知道?”周姨娘拍了拍她的胳膊,“这事儿你只需要打听出她的来历,旁的都不用你插手。” 宋颜犹豫。 周姨娘忍不住掐了她一把,指着宋元朗的背影道:“就算是不做定北王妃了,你自己的哥哥如今都将目光落在了这个小贱蹄子身上,你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就要拱手他人,你能甘心?” 第135章 干 宋颜红着眼盯着宋词和宋元朗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从前大哥就看不到自己。 大哥眼里只有他嫡亲的妹妹宋辞,每回大哥从外头回来,都给宋辞带些小玩意儿。 不管是不是宋辞喜欢的,大哥一次都没有给过自己。 后来大哥离了家,选择去戍边。 姨娘说,大哥是起了自立的心思了。 如果等到大哥功勋卓着地回到京城,他们兄妹俩便回离开镇国公府另立门户。 宋颜那时候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宋辞若是跟着大哥离开了镇国公府,那她就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姑娘。 可姨娘却说自己异想天开。 只要宋辞活着,她宋颜永远不可能越过宋辞去,永远都成不了定北王妃。 所以后来,周姨娘伙同她一起去给宋辞送那一碗阳春面时,她应了。 再后来,宋元朗得了消息,风尘仆仆地回到京城。 那是宋颜第一次在大哥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虽然那时候,宋元朗眼中更多的是不可置信的悲痛。 可也的确是宋元朗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宋颜问她:“阿辞过世的时候,可有痛苦?” 宋颜连忙摇头:“没有的,姐姐前一日还好好的,我们还一起去长街买了好多小东西,晚上姐姐还跟我说第二天要带我去吃天香楼的松鼠桂鱼,结果……结果第二天姐姐就……大哥,我只是揣度姐姐应当是不痛苦的。” 宋元朗没吭声。 宋颜心中忐忑,不知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还是怎的。 宋元朗却在第二日带着宋颜去了天香楼吃松鼠桂鱼。 宋颜受宠若惊,好就都没有动筷子。 宋元朗便问:“可是想你姐姐了?” 宋颜一个没忍住,登时落下了泪来。 那是头一次,她感受到了宋元朗的温柔,不再是单单属于宋辞一个人的。 宋元朗本就不是宋辞一人的大哥,如今这样,才对。 宋颜在宋元朗的灼灼目光下,吃完了一整条松鼠桂鱼。 虽然后来她因此难受了几日,却都不算什么了。 而如今呢? 一个赝品,都可以夺走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关爱,她若是从未得到过也就罢了,可正是因为知道拥有过的滋味,才越发的让人难以承受这失去的痛苦。 “姨娘,我都听你的就是了。”宋颜深吸一口气,松了口。 周姨娘脸上一喜,连连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给你把这件事情办得利利索索,这定北王妃除了你谁都不行,谁敢拦你的路,她就该死。” “姨娘万事小心。”宋颜深深地看了周姨娘一眼,抬步也去了正厅。 出乎意料的是,屋子里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颜小心翼翼地进去,便瞧见了母亲惨白的脸。 “母亲,您怎么了?”宋颜连忙走到母亲身边,皱眉不悦地看向宋词和宋元朗,“大哥怎么带着她到这儿来了?” 屋外的阳光随着宋颜的到来倾泻进来,小陆氏动了动手指,觉得自己僵硬了许久的身体也终于暖了过来。 第136章 不悦 “是阿颜啊。”小陆氏笑了笑,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血色,她紧紧握住了宋颜的手,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见过你……这位?” “这是定北王妃。”宋颜看着小陆氏的神色,隐约猜到了几分,连忙小声解释,“是定北王在外头这些时日寻到的一位乡野女子,兴许就是因为此女有几分神似姐姐,这才被王爷纳入了府中。” 小陆氏愣了愣:“哦?乡野女子?这是定北王打哪儿寻来的?” “这女儿就不大清楚了,不过瞧着大哥的样子像是与定北王妃十分相熟,大哥怎么没跟母亲好生介绍一下?”宋颜回头看着宋元朗,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宋元朗深深地看了宋词一眼,才对着小陆氏行了个礼:“母亲见谅,是儿子一时倏忽,没有好生与母亲解释。母亲瞧着这位定北王妃,是不是像极了小妹?” “是很像。”小陆氏点头,却并不与宋词对视,“方才阿颜说这是定北王打乡野中寻来的,你可知其中内情?” “母亲糊涂了,这种话背地里说也就罢了,怎么能当着人家王妃的面说呢?”宋元朗唇角含笑,眼中却没有一丝温度,他说,“好在定北王妃是个好性子,自是不会与母亲为难。” “她一个乡野村妇也敢与母亲为难?”宋颜恨声道。 “宋颜,这是你该与定北王妃说话的态度吗?”宋元朗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宋颜委屈:“大哥!你怎么能帮着外人……” “你大哥比你懂尊卑!”小陆氏皱了皱眉,低声呵斥了一句,“王妃无论出身如何,终究都已经是王妃了。” 宋词像是才回过神似的笑了笑:“镇国公夫人说的是,无论我出身如何,我都是定北王妃。” 小陆氏点头:“方才是我失态,王妃莫要介怀。” “不会,我听说我长得很像您女儿,是吗?”宋词看着小陆氏的眼睛问道。 小陆氏点头:“是。” “那她如今身在何处?”宋词又问。 小陆氏奇怪地瞥了她一眼:“王妃不知吗?我家大姑娘早在前一年就殁了。” “哦,因为什么呢?”宋词追问。 小陆氏皱眉:“王妃问得有些多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直在追问我姐姐死因做什么?莫非是定北王如今终于发现赝品就是赝品,比不得我姐姐万分之一了?”宋颜得意地挑了挑眉,“早就告诉过你,莫要痴心妄想,你偏生……” “宋颜!”宋元朗打断了她的话,转头看着宋词问了一句,“你如今还有什么想问的?” 宋词闭了闭眼,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了。” “那便走。”宋元朗说完,看都没看小陆氏一眼,抬手抓住了宋词的手腕,不管不顾地走了出去。 宋颜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扭头惊呼:“母亲!大哥是疯了吗?您方才看见了吗?他居然去抓……” “我看见了。”小陆氏止住了宋颜的话,突然玩味地勾起了嘴角,“从前我就觉得你大哥不对劲,如今看来他对自己的亲生妹妹怕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第137章 龌龊 宋颜不可置信地看着小陆氏:“母亲的意思是说大哥他……这不可能,我也是他的亲妹妹!” “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能一样吗?”小陆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到底他们是嫡亲的兄妹,亲厚不同于旁人,你这大哥啊真是不该。” 宋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兴许只是母亲想多了,大哥只是觉得定北王妃像姐姐,这才多了几分亲厚。” “亲厚是自然,可你大哥的亲厚未免有些太过了。”小陆氏嗤笑一声,“你大哥可曾这样对待过你?满心满眼仿佛天底下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生怕被我生吞活剥了似的。我是如何教养阿辞,镇国公府上下那都是有眼睛看着的,我对你们视如己出,偏生你大哥像防着什么似的防着我。阿颜,母亲心里的苦楚你可明白?” 宋颜不敢吭声。 小陆氏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从前只以为你大哥是觉得镇国公府束缚了他,才一门心思想要建功立业,开府别居,如今才明白他竟是有如此龌龊的心思。” “母亲……”宋颜颤颤地喊了一声,红着眼看着她,“您想怎么做?” “我想怎么做?呵,事到如今,岂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的?”小陆氏冷笑,“这位到底是定北王妃,有个什么事儿那自是定北王府的事儿,与我们何干?” “咱们得让定北王知道。”宋颜伏在小陆氏的膝头,“还有外祖家……母亲,大哥倘若果真做出这等事来,自是不能连累了旁人。” 小陆氏抬手捏住了宋颜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说:“从前我竟没有发现阿颜你还有此等心境。” 宋颜脸色微红:“母亲是觉得阿颜错了吗?” 小陆氏摇头:“怎么会?阿颜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你既然提到了外祖家……不如你替母亲去走一趟,正好前些日子你外祖母说想吃桂花糖酥,我觉得她年纪大了吃多了不好,与她怄了几句。你今日过去带上我新做的桂花糖酥,替我与你外祖母道个歉。” “是。”宋颜点头,不敢耽搁,立马起身去了。 而此时的宋元朗早已经将宋词送回了定北王府,站在门口,宋元朗还不忘刺了宋词一句。 “这世上没有哪一个母亲,瞧见自己的孩儿九死一生回到自己身边,是那样惊恐的。阿词,她对你有愧。” 宋词低着头,不知是辩解还是安慰自己:“她没能照顾好我,自然有愧。” “你果真这么想?那你为何要问她那些话?”宋元朗似笑非笑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此时你不必急于作答,回去好好想想。过几日,我再来接你去看望外祖母。” “好。”宋词低着头往回走,没走几步,就撞到了人身上。 宋词抬头,便见薛安绷着脸,冷冷地看向宋元朗。 她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宋元朗双手环胸嘴角上挑不甘示弱地回瞪着薛安。 宋词只觉得头大:“幼稚。” 第138章 帖子 宋词说罢,头也不回地进了定北王府。 不多时,薛安便跟了过来。 “兄长回去了?”宋词问。 薛安点头:“元朗兄所言未必不可信,你从前困囿于后宅,并不了解外头的风波。” “是啊,我从前也不必理会外头的风波。于我而言,我是镇国公府嫡出的大姑娘,自幼与你有婚约,只等着及笄之后嫁与你便是了。”宋词笑了笑,“便是后来,你总是无故离京,我也不曾想过我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再后来,你突然失了音讯,我兄长也在外不归。我头一次生出了几分迷茫,有些不知所措。可我想着,我总会等到你回来。” 谁知一眨眼,一切就已经改变了。 宋词成了乡野村妇,镇国公府再也没有了她的位子。 从前那些看似亲近的人,各个带着提防的目光盯着她的错处。 便是兄长,也似是深藏秘密,再不是当年那个霁月清风的少年郎。 镇国公府大姑娘之死,看似平淡无波的过去了,却着实影响了太多太多的人。 她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四方方的天:“薛安,你不必忧心我会想不开。当日在靠山村,我不顾你的厌恶决定攀上你回京城时起,我便知道,我终有一日要面对京城的诸多风雨。” “是我没有护好你。”薛安涩然开口。 宋词摇了摇头:“正是因为从前你们将我护的太好了,我才会觉得这世间毫无风雨。可如今我已经明白,你不必担心,你尽管去做你的事情。我会像从前一样,等你回来。” “阿词你放心,等京中事情一了,我定……” 宋词抬手按住了薛安的唇。 “你不必说,我都明白。”宋词笑着,眼底却浮起一层雾气,她说,“能够如此活着,我已经十分满意。” 两人正说着话,管家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王爷,陆府递了帖子进来。” “陆府?”薛安挑眉,不解地看向宋词。 宋词却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想必是镇国公府给陆府送了信,老夫人对我好奇,这才请我过府一叙罢了。” “我陪你。”薛安拧眉。 “不必了,外祖母那边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自己去就好。”宋词笑了笑,看向管家,“去备车就好。” 管家一脸为难。 宋词奇怪:“怎么了?” “陆府的车架在外头等着您了。”管家道。 宋词愣住,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阿词,他们只怕来者不善,还是我陪你一起。”薛安握住她的手,眼中忧色深深。 “我信你,你也信我,好不好?”宋词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抽身而去。 一出门,宋词便见宋元朗气喘吁吁地站在外头,见着她出来,宋元朗咧嘴一笑:“阿词,我陪你一道。” “好。”宋词这才刚点了点头,身后便传来一声冷哼。 “他能陪你,我就不行?阿词,你未免有些厚此薄彼了?”薛安黑着脸,不悦地看着兄妹二人。 第139章 赴宴 最终,三人挤在车厢里面面相觑。 宋词甚至听到车厢外头,陆家的小人笑声嘀咕:“表公子和定北王怎么都如此宝贝这女子?” “定北王也就罢了,这到底是他自己选的王妃,可表公子算怎么回事儿啊?先前三姑娘说的那些我还不信,如今到不得不怀疑几分了。” “嘘,你可小点声,里头坐着的几位哪个是好相与的?我可听说那定北王妃来头不小呢。” 宋词觉得他们再说下去,自己怕是什么深山老林修炼出来惑人心智的精怪了。 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外头果然静了下来。 只是一回神,宋词便看到兄长端着茶递到了自己手边,薛安也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抢在前头问道:“还好吗?” “我只是让他们安静一点。”宋词小声嘀咕了一句,又瞥了两人一眼,“倒是你们两个,如今这幅样子是怕我变成蝴蝶飞走吗?” 宋词一边说着一边推了推薛安,神情颇为嫌弃。 薛安委屈:“你怎么不让你兄长离得远些?” 宋词莫名其妙地看着坐在另一侧的宋元朗:“可他又没像你似的贴在我身侧。” “那是自然,我是你夫君,他不过是你兄长,合该懂得避嫌才是。”薛安挑眉,得意地看向宋元朗。 宋元朗翻了白眼:“无论如何,我与阿词都是嫡亲兄妹,你终究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元朗兄此言差矣,阿词早已不是昔日的阿辞,与你之间的血脉亲情早已不在。”薛安冷冷地往宋元朗心口插着刀子。 宋词无奈地摇了摇头,闭眼靠在车厢上休息了片刻。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陆府门前。 宋元朗率先跳下了马车。 宋词扶着薛安的手钻出马车的时候,正见宋元朗拧着眉在与陆府门房的人交涉。 宋词略一琢磨,上前一步拉住了宋元朗的衣袖:“兄长,若是老夫人不愿见你,你也不必为了我去强出这个头。”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来拜见自己的外祖母,不过是正巧遇上了你,难不成还要为了避讳定北王夫妇不见我外祖母?”宋元朗冷哼一声,越过门房径直进了里头。 薛安握住宋词的手:“元朗兄说的不错,你不必事事都要揽在自己身上。” 宋词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希望兄长因我失去外祖一家的助力。” “你……”薛安顿了顿,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有些话,从前我就想要问你,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一会儿等咱们回了府,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你了。” “什么?”宋词好奇。 薛安却不在搭话。 宋词一路琢磨着薛安的话,倒是大大抵消了对于要见到外祖母的紧张。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瞧见宋颜伏在外祖母膝边的亲昵模样,宋词还是觉得有些心痛。 薛安捏了捏她的手,她才回神想陆老夫人行了礼。 陆老夫人皱眉:“老身可受不得定北王妃这样的大礼。” “老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阿词的外祖母,便是本王的外祖母,本王与王妃自当行晚辈之礼。”薛安开口。 陆老夫人冷笑:“定北王还记得阿辞?” 第140章 帮谁 “薛安永志不忘。”薛安一脸正色。 陆老夫人冷笑:“哦?永志不忘?王爷这话说的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宋元朗有些看不下去:“外祖母,王爷他……” “你也有脸替他说话?”陆老夫人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我不过差人请定北王妃过来坐坐,你就巴巴地跟着一起来。怎么?你还替他担心上媳妇儿了?你莫非是忘了,他差一点就成了你的妹夫,是你妹妹至死都牵挂着的人!” “外祖母,元朗自是不曾忘记薛安与阿辞的情意。可如今阿词她……” “阿辞是死了,可我还活着。我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你们如此糟践她!”陆老夫人恨声道。 宋颜勾了勾嘴角,连忙上前给陆老夫人拍背顺气:“外祖母不要动气,左右是这女子的不是,与王爷和大哥倒没什么相干的。” “怎么与他们没相干?”陆老夫人不悦地看了宋颜一眼,“你替你母亲来告知我这桩事,我对你是很感激的。可你若是帮着这些负心薄幸的男人说话,我照旧会将你撵出去。” “外祖母,您说王爷也就罢了,大哥如何与‘负心薄幸’相干啊?”宋颜抿了抿嘴,想着替大哥开脱。 陆老夫人却奇怪地看着她:“你大哥心里都没有你们这些妹妹了,你却还有他这个哥哥?” 宋颜愣了愣,垂眸回答:“大哥便是大哥,不管过多久都不会更改,血缘亲情总是最难割舍的。外祖母您说是不是?” “你被你母亲教养的很好,懂得镇国公府内外一体的道理。倒是你大哥如今糊涂了,为了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女子,几次三番失了分寸。”陆老夫人冷哼,目光终于缓缓落在了宋词的脸上。 “你模样生得的确不错,可你想必也清楚,若非老身那枉死的外孙女,你便是下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定北王妃。”陆老夫人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宋词颔首:“老夫人说的是,能有几分像宋大姑娘,是我的福气。” 陆老夫人皱了皱眉:“你叫什么名字?” “宋词。”宋词笑了笑。 “什么?”陆老夫人眉头顿时深了几分,“连名字都要学我外孙女,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老夫人这话我倒是不明白了,宋大姑娘与我名字相似,面容相似,这是缘分。我与她同年而生,并非刻意学她。”宋词顿了顿,又说,“我与王爷之间亦是如此,我们相遇之时,宋大姑娘早已往生。倒是老夫人方才所言,可是怀疑宋大姑娘的死并非寻常?” 陆老夫人紧绷着唇角,没有吭声。 “说起来,当日宋大姑娘暴毙身亡,在场的诸位里只有宋三姑娘最清楚当时真相究竟如何。老夫人如今倒是偏疼三姑娘,反倒对宋大公子多加怨怼。老夫人莫非觉得相比起来,三姑娘与大姑娘竟比大公子更加亲厚?”宋词直视陆老夫人和宋颜,毫不留情地戳开了当日的遮羞布。 陆老夫人愣了愣,突然坐直了身子,一脸正色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什么?” 第141章 信口胡说 “外祖母,她能知道什么?她分明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故意说这些话离间咱们罢了。”宋颜一脸惊慌地拉住陆老夫人的手臂,“外祖母,她一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女子,不过是顶着一张姐姐的脸在京城祸乱罢了。她身后究竟是什么人,才是如今咱们首当其冲要搞清楚的事情。” 陆老夫人闻言,又坐了回去。 她看着宋词,有几分好奇:“你出身乡野,这通身气派却瞧着与世家女子无异。你是何人送到定北王身边的?” “无人,我与王爷相识不过是一场意外。”宋词顿了顿,扭头瞥了薛安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她说:“从前我不懂,这样英俊潇洒的男人缘何如此偏爱我,到了京城我才明白,原是我生得像镇国公府的大姑娘。能有几分相像,让我得来今日一切,我觉得甚好。老夫人若是愿意,也可将我当做是她。” “你就如此甘心为人替身?”陆老夫人皱眉。 宋词一脸羞涩:“若是为人替身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我不觉得不甘心。倒是宋三姑娘,明知薛安心系宋大姑娘,却一门心思坐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嫁给薛安做定北王妃的美梦。老夫人觉得我与她,谁更不对?” “你胡说!”宋颜登时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宋词。 宋词也不恼,只平静地看着她问了一句:“你敢对天发誓,你从未想过成为定北王妃,也从未生过一份谋害长姐的心思吗?” “我凭什么要跟你发誓?”宋颜攥紧了拳头,“你若是背后无人,怎么会说这些话?” “这些话……不是人尽皆知吗?”宋词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还是宋三姑娘觉得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朱四姑娘和齐大姑娘的话,难道也是信口胡说吗?” “你是他们的人!”宋颜像是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齐家一向看不上我们家,你是齐家派来的,对不对?” “宋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陆老夫人皱眉,“你若是发病了,就好生待在你们镇国公府莫要出来,省的让人看了笑话。阿素,将宋三姑娘送回去,告诉镇国公夫人,她若不敢来见我,也不必打发这些阿猫阿狗来替她传话。” 陆老夫人身边的嬷嬷闻言看了宋词一行一眼,这才上前抓住了宋颜的胳膊,不顾她如何挣扎,将她扭送了出去。 宋颜一走,屋子里陡然安静了下来。 陆老夫人细细打量了宋词许久,才叹了口气。 “你方才说甘愿为人替身,我觉得不是你的真心话。” 宋元朗皱眉:“外祖母何故要对她如此?” “你也有脸替旁人开口?你妹妹在世时,你若有几日的三分血气,也不至于如此。”陆老夫人冷哼一声,又问,“你家里的事和她说了多少?” 宋元朗沉默。 家里的事,阿词亲身所历何须他来说? 可面对陆老夫人的追问,宋元朗也知逃避不是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只说:“阿辞的事儿想来王爷都跟王妃说过的。” 第142章 如此 陆老夫人闻言看向宋词,只从嗓中挤出一声:“哦?” 宋词点头应道:“是的,王爷都跟我说过,我也十分羡慕宋大姑娘,并深觉遗憾。” “遗憾?”陆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对她的这个说法表现出了几分兴趣。 宋词点点头:“若非宋大姑娘莫名离世,我哪能有的际遇,得幸于王爷,来到京城见到诸位大人物呢。” “你倒是丝毫不以此为耻。”陆老夫人皱眉。 宋词奇怪:“为何要以此为耻?难道在陆老夫人心中,生得像宋大姑娘竟是耻辱吗?” “混账!”陆老夫人气得猛地拍了几下扶手,却又觉得薛安和宋元朗平静的有些不像话。 她深深吸了口气,重新将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许久,陆老夫人才重新开口:“定北王妃,我不知你究竟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来到京城面对我们这些人。可我还是想要告诫王妃一句,无论王妃如何相像,您都不可能取代我的外孙女。便是她兄长认下了你,你也该清楚,假的永远都成不了真的。” “这是自然。”宋词笑了笑,却又好奇问道,“若是来日,我有幸为宋大姑娘伸得冤屈,陆老夫人可会信我?” “倘若真有那么一日,老身自当报答王妃。”陆老夫人冷笑。 “报答倒是不必了,您到底是长辈,来日莫要对我如此咄咄相逼就好。”宋词福了福身,瞥了薛安一眼。 薛安会意:“若是陆老夫人没有旁的交代,本王与王妃便先行告辞了。” “定北王慢走。”陆老夫人点点头。 薛安伸手握住了宋词的手腕,毫不避讳地往外走。 宋元朗目送他们走远,这才回头看向陆老夫人:“外祖母今儿可是又觉得是外孙不懂事,总与母亲作对?” 陆老夫人叹气:“你母亲待你是生分了些,可你是男儿郎,如何能够像阿辞那样的姑娘家似的整日在母亲怀里撒娇?你母亲对你严厉是希望你能够成材,自然了,对阿辞多加温情,是因阿辞本就是姑娘家,她的婚事也是早早就定下来的。你若是因此对你母亲有意见,便是你不该了。” 屋子里静的让人心烦。 宋元朗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上首的老人,突然笑了起来。 他说:“外祖母,在你眼中是不是只要镇国公府的夫人是陆家女就好。她到底是哪一个,到底是不是生了我们,根本就不打紧?”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让你姨母做了你母亲,只是为了护住陆家的门楣?”陆老夫人拧眉,“难道你们姨母……” “姨母该是什么样的,我不是没有见过。可姨母被你们被迫的至今不曾回京,又是为什么呢?”宋元朗打断了老夫人的话。 陆老夫人皱眉:“你是说沈蓉?沈蓉算什么姨母?你们一个个都被那个小贱蹄子迷了眼,竟分不清远近亲疏了,你以为那沈蓉当真是个好的?你可知当年若不是我将你亲娘嫡亲的妹妹送到镇国公府,今日的镇国公夫人便要是那沈蓉的了。她对你们好,不过是想要那地位尊荣!” 第143章 人心 宋元朗扯了扯嘴角:“那不过是您以为罢了。” “我以为?怎么会是我以为?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让你母亲做你们的继母,是老古板,是为了死死抓住镇国公府?元朗,你是我的亲外孙,是你娘唯一的儿子。外祖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啊。”陆老夫人言辞哀切,“芸娘也是我嫡亲的女儿,我怎么忍心她到那样深沉后宅里拼搏一声?若不是为了你和阿辞,我何苦要将芸娘送到镇国公府去?” 陆老夫人口中的芸娘自然也就是如今的小陆氏,她嫁入镇国公府后只一心抚育宋元朗和宋辞兄妹,不曾孕育自己的孩儿。 也正是因为小陆氏的进门,镇国公府自宋颜后,再没有其他孩子出生。 陆老夫人对此十分满意。 既然小陆氏不愿为镇国公诞育子嗣,那么宋元朗便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公子,来日自是要继承镇国公府的。 只要这条血脉依旧是陆家血脉,陆老夫人便是毫无怨言的。 可宋元朗和小陆氏却有几分水火不容。 从前陆老夫人不是没有问过小陆氏。 可小陆氏只说元朗叛逆,心里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男儿郎做什么活在温柔乡里,多些历练对他来说是好事儿。 陆老夫人琢磨了一阵子,觉得这话倒也不假,便也由着小陆氏操持镇国公府在不曾多加过问。 直到宋辞身死,宋元朗风尘仆仆赶回京城,陆老夫人有心见见这位外孙,却发觉两人之间早已多了许多沟壑。 而今小陆氏特意差了宋颜来告诉她,宋元朗对自己的妹子存着不该有的心思,她一时也有些犹疑。 可现如今,陆老夫人看着宋元朗的神情,一时倒是犹豫了。 她沉思片刻,问道:“你母亲说你不愿与阿辞留在镇国公府,想要出府自立门户,可是真的?” “是真的。”宋元朗并不隐瞒。 陆老夫人闻言皱眉:“为何?” “您觉得是为了什么呢?”宋元朗嗤笑,“您今日将定北王妃请来说一些有的没的,是觉得定北王妃当真会利用自己的容颜生事吗?还是在您心中,本就存了和当年一样的心思?您觉得只要是镇国公府的姑娘做了定北王妃就好,是不是阿辞也根本不重要对吗?” “你妹妹自然是回不来了,我为镇国公府如此筹谋有什么不对?这跟芸娘不同,便是芸娘不嫁入镇国公府,你和我们也是至亲骨肉。可咱们和定北王有什么关系,要值得他为了我们……” “他为我们做什么?他不过是个王爷,还是个异姓王。来日若是陛下有所忌惮,定北王府首当其冲,您还以为咱们与定北王府结亲是好事儿吗?”宋元朗忍不住冷笑出声,“您打的那一手好算盘,也要看人家要不要。” 宋元朗说完,甩手就走。 陆老夫人怒气冲冲地将手里的拐杖扔到宋元朗的身后喝道:“你站住!” 拐杖擦着宋元朗的衣袍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宋元朗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回头看向那位老人:“在你们眼里,我也好,定北王也好,不过是迷惑于定北王妃的那一张脸。你们人人都想要踩她一脚,可有人想过她到底有多难过?” 第144章 魔怔 宋元朗说完,再也没有回头。 陆老夫人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头感慨:“疯了疯了,这孩子这是魔怔了啊。阿素,你快去镇国公府告诉芸娘,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来见我。” “是,老夫人您也别着急。”林嬷嬷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陆老夫人的脸色,劝道,“宋大公子只宋大姑娘一个嫡亲的妹妹,心里多些牵挂原也是应该的。咱们家大姑娘走得早,宋大公子自幼疼爱宋大姑娘,您往日里不是觉得很好吗?” “好是好,可若芸娘的话是真的,那可就不一样了。”陆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去找个人好生伺候着他,有什么消息随时来告诉我。” 林嬷嬷犹豫:“宋大公子那边从来都没有送过人伺候,这突然来这么一出,只怕宋大公子只会越发觉得咱们手伸得太长。” “若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造成更难堪的后果,还不如现在就早早了了这段孽缘。”陆老夫人恨声道。 林嬷嬷劝她:“这件事情归根到底咱们也不过是听镇国公夫人打发一个庶出的姑娘来随口一说,您就当了真。要我说啊,您现在越发不如从前沉得住气了。” 陆老夫人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可当天晚上,陆府送到宋元朗房里的丫头便已经端着洗脚盆进了门。 宋元朗瞧着来人眼生,多问了两句便沉了脸,将人连夜送了回去。 陆老夫人气得摔了一屋子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林嬷嬷亲自来找宋元朗。 得知宋元朗一早便去了定北王府,林嬷嬷愣了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宋颜闻讯赶来,对着林嬷嬷柔柔一笑:“外祖母还不相信母亲说的吗?若不是我们实在没了办法,如何会拿这种糟心的事儿去扰了外祖母的清净呢?林嬷嬷,你今日跑这一趟,想来应当是看明白了?” 林嬷嬷对宋颜一向没什么好感,闻言也只是福了福身,便告辞了。 只是当林嬷嬷来到定北王府,亲眼瞧见宋元朗对宋词的态度之后,心里的狐疑便再也压不下去了。 她走到两人身后,出声问道:“两位在定北王府如此亲近,就不怕被王爷知晓于你们二人无益吗?” 宋词回头瞧着林嬷嬷一脸凝重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方才我还在与兄长琢磨为何陆老夫人对你的态度会是那般诡异,如今瞧着林嬷嬷的神态我大抵可以确定,他们呀,只怕你跟王爷一样移情于我爱上我了。”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爱上你?”宋元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却察觉林嬷嬷的神情认真非常。 宋元朗愁眉苦脸地盯着林嬷嬷,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们真的是这么想的?” “公子不觉得您对定北王妃的态度有些过分亲近了吗?”林嬷嬷拧眉问。 宋元朗哀嚎:“她是阿词啊,这怎么能一样?” “定北王妃和宋大姑娘根本就是不一样的两个人,您与定北王何须如此自欺欺人?”林嬷嬷看着宋元朗,忍不住哀伤地叹了口气。 第145章 无法相信 宋元朗看着林嬷嬷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说:“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只是林嬷嬷,你也是打小看着我和阿词长大的老人了。难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真的没有自己的评判吗?就因为小陆氏和宋颜的话,你们就不惜用这世上最恶毒的目光来揣测我与阿词?” 林嬷嬷怅然。 “嬷嬷,您好生想想小陆氏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斥责我贬低我,不惜将世上最恶心人的脏水泼到我身上,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镇国公府的名声吗?”宋元朗皱眉,“我听说您从前也照顾过我与阿词的母亲,那您最该清楚她们姐妹之间的恩怨。” “大公子这话说的就让老奴迷糊了,先夫人与夫人是嫡亲的姐妹,怎么会有恩怨呢?”林嬷嬷皱了皱眉,不解地看着宋元朗问了一句,“莫不是大公子听了什么闲话,这才故意做出这许多做派来?” 宋元朗仔细看了林嬷嬷片刻,轻轻摇了摇头:“便是到了今日,你们还是觉得我只是为了与小陆氏作对。既然如此,您也不必总是替外祖母来说和了,我与小陆氏不共戴天,便是到死也这般。” “大公子您这……”林嬷嬷震惊地看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自始至终,宋词都冷眼旁观未发一言。 直到这个时候,宋词才开了口:“林嬷嬷既然是替人办事,自然不能替人做主。宋大公子的话您只需要原原本本地传回去也就是了,想来陆老夫人并不会因此怪您。” 林嬷嬷自是没有旁的办法,只能深探口气:“王妃说的是。” 只是林嬷嬷走出几步后,却又突然回头看向了宋词。 宋词笑问:“嬷嬷还有什么事儿吗?” “方才老奴听到王妃喊大公子兄长,不知是何缘故?”林嬷嬷福了福身,一副求知模样。 宋词愣了愣,旋即笑开:“林嬷嬷是觉得我入戏太深么?可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既然我是因为宋大姑娘得到的这一切,那么替宋大姑娘活着,我也甘之如饴。” 林嬷嬷皱了皱眉,深深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宋元朗嗤笑:“你倒是尊敬她,你也不看看陆家现在都烂透了。” “舅舅还是没有回京吗?”宋词问。 宋元朗的嗤笑声越发大了几分:“没回来不是正好?这样腐朽的地方,不回来才是正好。” “若不是因为我,兄长是不是也打算扎根在西北了?”宋词皱眉,“京城的这一切,兄长真的甘心拱手于他人?” “你昨日不还心心念念着母亲,今日便是他人了?”宋元朗问。 宋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兄长你要记住,便是我心中有所怀疑,我仍是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这头的。我先前没有想过,你与他们已是这样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往后我自是会提醒自己,绝不会与你对着干。” 宋元朗好一会儿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傻丫头,无论到了何时何地,兄长也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我只是好奇,兄长是何时察觉母……小陆氏不对劲的?”宋词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 第146章 来龙去脉 “我见过小陆氏祭拜咱们母亲的样子。”宋元朗显然不愿多言,只搪塞着说了一句,“那不是一个妹妹对姐姐该有的样子,她对我的冷漠也并非你以为的为了锻炼我成材。她如何待我,我是感觉得到的。” “可她没有孩子,如此轻慢你,对她有什么好处?”宋词好奇。 “谁知道呢。”宋元朗叹了口气,叮嘱宋词,“不管小陆氏要如何蛊惑你,你可万不能再轻信了她。无论什么事儿,都要来跟兄长商量过在做决定。” 宋词点头应了。 宋元朗还有旁的事情要忙,并没有在定北王府多待。 他前脚刚走,碧桐便来说王爷回来了。 宋词去前院见到了脚步匆忙的薛安,只来得及问了一句:“这几日都很忙吗?” 薛安点了点头,随手接过罗一递上来的包袱便又匆匆出了府。 罗一跟着薛安走了不久,便回来同宋词道:“王爷让属下这阵子跟着王妃,还说王妃不用挂心,最多日,王爷也就回来了。” “他没告诉你他这次要去哪儿吗?”宋词皱眉。 罗一摇头:“王爷孤身进宫与陛下商量事情,属下并不知情。只是王妃不必担心,王爷此番不过是去京郊罢了。” 宋词点头,当天她便出府回了一趟锣鼓巷。 宋二郎打方先生那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走到家门前才察觉里面有灯光。 宋二郎疾步上前,瞧见宋词坐在堂屋里发呆,顿时松了口气。 宋词听到动静瞧见宋二郎这幅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二哥这是怕家里进了贼?” 宋二郎叹了口气,快步走到她身边问:“定北王待你不好?” “二哥怎么会这么想?我今日来寻你是有一桩事儿想要问问二哥的意思。”宋词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二哥觉得此时让大哥和娘到京城来,妥不妥当?” “不妥当。”宋二郎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宋词,“我知道你一心是为了家里好,可阿词,就当是二哥小心眼,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你的荫庇之中。我是你的二哥,论理该是我来护着你的。” “二哥不用总是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你的顾虑我明白了,以后不提了。”宋词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你如今在学院里如何?功课可都跟得上吗?” “一切都好。”宋二郎点头,“对了,我昨日还见到了一位宋公子,他……他与我打了一架。” “什么?”宋词一惊,连忙就要检查宋二郎是否受伤。 宋二郎有些不好意思:“我武功不如他,可他并没有因此欺辱我。阿词,他只是让我喊他一声大哥。” “扑哧。”宋词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宋二郎点头,“他是你的大哥吗?” 宋词点头:“是,他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宋元朗,文韬武略样样都好,二哥以后可以多跟我兄长切磋,来日大哥进了京,你们好生认识一番。” 宋二郎却沉默了很久,才问了一句:“阿词,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第147章 慌张 宋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谁?” 宋二郎叹气:“从前的那个阿词,她会不会回来?” “……我不知道。”宋词犹豫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宋二郎,“若是从前的宋姑娘回来了,二哥不开心吗?” “你和她不一样,你不明白我对她的恨意。我知道这样不该,她是我的亲妹妹,可没有一日我是觉得痛快的。”宋二郎捂住脸,声音带着几分凄慌,“我自开蒙起,便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离开靠山村,离开我娘和宋词。好不容易,我等到了先生的推荐信,大哥也已经私下与我商量过了,娘是肯定不会出钱送我到京城的。大哥打算背着娘和她去做几日工,在加上大嫂变卖几件首饰总归是能够给我凑足路费的。可我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她。” “在你们眼里,不过就是一封推荐信了,没了就没了。可这对我来说意义大不一样,她撕毁的不单单是一封推荐信,更是我对未来所有的指望。我恨极了她,我恨不得她去死……” 宋二郎说着,浑身颤抖不已。 他说:“我知道不该,我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可我控制不住。我知道你不是她的时候,心中无比欢喜。我总算是摆脱了她,这样对我们全家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我不知道娘和大哥他们为什么没有看出来,还是他们其实也早有猜测……如若当真是这样,你说她做人做的多失败啊,死了也好。” 宋二郎沉默了片刻,又仓皇地抬头看向宋词:“可若是有一天她回来了怎么办?你如今的一切岂不是要让她白白捡了便宜?” “二哥可是最近课业压力太大?”宋词皱眉。 宋二郎叹息:“你觉得我魔怔了是吗?自打来了京城,见识了京城的繁华,我便开始在想,你从前过得本就是这样的人生。在靠山村委屈你了,可如果她又回来了呢?只怕在京城活不了几日的,我越是这么想,便越觉得你不容易。” “二哥,我自小就是这样长大的,没什么不容易。”宋词给他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你不必去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人生在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记得去我坟前告诉我一声就是。” “你不担心?”宋二郎皱眉。 宋词摇摇头,又说了好一通抚慰的话。 回到定北王府后,宋词立马差人将乘风请了过来。 “我二哥近来总是胡思乱想,你开几副凝神静气的药给他送过去。”宋词顿了顿,又问,“我会变成另一个宋词吗?” 乘风眉间一跳:“我就知道你今儿找我来的目的不单纯,实不相瞒啊宋姐姐,你这种情况我从来没有见过,而且我认为这不是我能够诊断的范畴。您这种情况应该去寒山寺拜佛才是。” 宋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上回在寒山寺就没什么好经历,她才不愿意大老远跑一趟呢。 “再说。”宋词随口搪塞了一句。 乘风叹了口气,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着她问道:“听说宋三姑娘得了癔症,三嫂你可知道?” 第148章 癔症 宋颜得了癔症? 这种事情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只是这消息来得突然,宋词一时倒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 乘风却一眼看出了宋词的心思:“三嫂,今日你若是没有旁的事儿,不如就跟我一起去镇国公府呗。我爹往日里瞧不上我的医术,却在这时候巴巴地给镇国公府送了帖子,说我医术绝佳,今日便去给宋三姑娘诊治呢。” 宋词眉间一跳:“你爹该不会打算给你说宋三姑娘当媳妇?” “不、不能?”乘风顿时也紧张起来。 若不是宋词拦着,乘风已经恨不得立马扭头就走了。 他气鼓鼓地拉着宋词嘀咕:“老头要是真有这种心思,那就是真的老糊涂了,我怎么能跟宋三在一起呢?三嫂你放心啊,这次如果宋三姑娘真的是癔症就罢了,若是假的,我说什么都得跟老头翻脸。” “先别牢骚了,去看看宋颜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再说。”宋词笑了笑。 走到宋颜门前的时候,宋词被周姨娘拦了下来。 “定北王妃什么时候学会医术了?”周姨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盯着宋词看了好一阵子,才冷笑着说道,“我们请的是江小公子,可不是您的大驾。” “哦,我来打个下手。”宋词微微一笑,抬手推开周姨娘就跟着乘风往里走。 周姨娘却不肯,几步又追上来拦在了宋词面前:“不行,你不能进去。” “为何?”宋词问。 “你不让三嫂跟我一起进去,我也不进了。”乘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门槛,闻言立马又退了回来。 周姨娘皱眉:“江小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三嫂特地来给我打下手你们却拦着不肯,这万一若是三姑娘有什么好歹,岂不是全要赖在我头上?”乘风冷笑一声,索性一屁股坐到了门口,“你们还是另请高明。” “江小公子,我们三姑娘的病可拖不得。”周姨娘恨恨地瞪了宋词一眼,到底没有继续阻拦。 宋词跟着乘风进了屋子,便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宋颜的房间密不透风,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莫说是宋词,就连乘风都有些待不下去。 乘风问道:“为何三姑娘的房间如此憋闷?” 周姨娘连忙解释:“先前有位老大夫说我们家三姑娘的癔症不能受风,这才一直紧闭了门窗。难道这也不妥?我现在就打开门窗?” 乘风点头,坐到宋颜床前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这才开始把脉。 周姨娘担忧地站在一旁紧紧盯着乘风。 “周姨娘前阵子出京去做什么了?”乘风突然问。 周姨娘一愣,错开视线不敢与他们对视:“我出京回了一趟娘家,这跟三姑娘的癔症有什么关系,我自己的事情罢了。” “这可不是你自己的事情,癔症嘛,指不定是周姨娘你经过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带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乘风冷笑一声,收了手起身抱了抱拳,“三姑娘并没有什么大碍,不知先前是哪位大夫说三姑娘有癔症的?” 第149章 对峙 周姨娘吞吞吐吐说不清楚。 宋词冷笑:“周姨娘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镇国公夫人都不去查验一番吗?”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拿着三姑娘的身体开玩笑?再说夫人如今可是将三姑娘当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如何没有查验过?要我说分明是江小公子医术不精这才看不出来。”周姨娘仿佛一下子回过神来,推搡着两人往外走。 宋词眼见着宋元朗往这边走,便越发觉得周姨娘不对劲了。 “乘风,请你过来的是宋三姑娘的人,还是镇国公夫人的人?”宋词问。 “我怎么知道,我爹非要我来……”乘风说着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爹也真是的,一天到晚总是给我找不痛快。” “乘风,辛苦你跑这一趟了。”宋元朗走到近前,往乘风手里塞了一个小匣子,“先前听王爷说你在找一味凝神草,府上正好有收着几株,你看看是否用得上。” 乘风本欲推辞的话登时卡在了嗓中。 他有些激动地打开匣子检查了一遍,恨不得上去保住宋元朗:“宋大哥,真是太谢谢你了。” “是我们招待不周才是。”宋元朗又看了宋词一眼,“王妃今日也过来了?” “左右无事,就跟乘风跑这一趟了。我只是好奇,宋三姑娘得了癔症这事儿,大公子可知情?”宋词问的。 宋元朗摇头:“不知,周姨娘,三妹得了癔症?什么时候的事儿?” 周姨娘吞吞吐吐,自是说不清楚。 “如此看来是周姨娘你故意宣扬三妹得癔症了,目的就是为了请江小公子过府?”宋元朗皱眉,“周姨娘,你可知这样会毁了三妹的名声?” “我、我做什么了?大公子您不要污蔑人啊。”周姨娘顿了顿,“大公子怎么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妹子呢?夫人说大公子对大姑娘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原是真的呀?可是大公子您莫非是疯了,如今这位定北王妃虽然生得有几分像大姑娘,可她到底是定北王妃,难不成您还有本事跟定北王抢人了?” 宋元朗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乘风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周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周姨娘索性撕破了脸:“我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大公子一向瞧不上我们镇国公府的这些人,却早已忘了自己本就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身上流着镇国公的血脉。大公子口口声声说着我与三姑娘如何不对,自己所做的事情难道就不怕被人诟病吗?” “好大的胆子。来人,将周姨娘拉下去。”宋元朗眯了眯眼,冷笑道,“周姨娘的太平日子过惯了,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这府里如今还轮不到你来当家。” 宋元朗从来都是和善的。 对镇国公府的事务也一向不插手,他此时要惩戒周姨娘,倒是着实惊了许多人。 等有人将消息传给小陆氏的时候,周姨娘挨板子的哀嚎声早已经传了许久。 宋颜也不顾自己还在发着“癔症”,红着眼跪到了宋元朗面前。 第149章 对峙 周姨娘吞吞吐吐说不清楚。 宋词冷笑:“周姨娘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镇国公夫人都不去查验一番吗?”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拿着三姑娘的身体开玩笑?再说夫人如今可是将三姑娘当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如何没有查验过?要我说分明是江小公子医术不精这才看不出来。”周姨娘仿佛一下子回过神来,推搡着两人往外走。 宋词眼见着宋元朗往这边走,便越发觉得周姨娘不对劲了。 “乘风,请你过来的是宋三姑娘的人,还是镇国公夫人的人?”宋词问。 “我怎么知道,我爹非要我来……”乘风说着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爹也真是的,一天到晚总是给我找不痛快。” “乘风,辛苦你跑这一趟了。”宋元朗走到近前,往乘风手里塞了一个小匣子,“先前听王爷说你在找一味凝神草,府上正好有收着几株,你看看是否用得上。” 乘风本欲推辞的话登时卡在了嗓中。 他有些激动地打开匣子检查了一遍,恨不得上去保住宋元朗:“宋大哥,真是太谢谢你了。” “是我们招待不周才是。”宋元朗又看了宋词一眼,“王妃今日也过来了?” “左右无事,就跟乘风跑这一趟了。我只是好奇,宋三姑娘得了癔症这事儿,大公子可知情?”宋词问的。 宋元朗摇头:“不知,周姨娘,三妹得了癔症?什么时候的事儿?” 周姨娘吞吞吐吐,自是说不清楚。 “如此看来是周姨娘你故意宣扬三妹得癔症了,目的就是为了请江小公子过府?”宋元朗皱眉,“周姨娘,你可知这样会毁了三妹的名声?” “我、我做什么了?大公子您不要污蔑人啊。”周姨娘顿了顿,“大公子怎么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妹子呢?夫人说大公子对大姑娘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原是真的呀?可是大公子您莫非是疯了,如今这位定北王妃虽然生得有几分像大姑娘,可她到底是定北王妃,难不成您还有本事跟定北王抢人了?” 宋元朗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乘风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周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周姨娘索性撕破了脸:“我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大公子一向瞧不上我们镇国公府的这些人,却早已忘了自己本就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身上流着镇国公的血脉。大公子口口声声说着我与三姑娘如何不对,自己所做的事情难道就不怕被人诟病吗?” “好大的胆子。来人,将周姨娘拉下去。”宋元朗眯了眯眼,冷笑道,“周姨娘的太平日子过惯了,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这府里如今还轮不到你来当家。” 宋元朗从来都是和善的。 对镇国公府的事务也一向不插手,他此时要惩戒周姨娘,倒是着实惊了许多人。 等有人将消息传给小陆氏的时候,周姨娘挨板子的哀嚎声早已经传了许久。 宋颜也不顾自己还在发着“癔症”,红着眼跪到了宋元朗面前。 第150章 唐突 “大哥,您饶了姨娘,她也是关心才乱,并非有意要与大哥作对。”宋颜哀哀戚戚地说着,还不忘去扫一眼乘风。 乘风乐了:“哟,宋三姑娘的癔症这么快就好啦?这不是我医术不精了?” “江小公子说笑了,是姨娘做得不对,我替姨娘跟你道歉行吗?”宋颜咬了咬唇,红着眼泫然欲泣地看着他,“姨娘到底是为了我,我身为人子,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你们如此伤我生母?” “生母?三姑娘原来一日都不曾忘记自己的生母啊。”宋词叹了口气,“我听说镇国公夫人将你视如己出,你的吃穿用度与府里嫡女如出一辙,不知今日三姑娘的这番话若是被夫人听到该多伤心啊。” “王妃何苦要与我一个镇国公府的小小庶女为敌?”宋颜恨恨地看向宋词,“今日您说这番话自然会有人传到我母亲耳中,您以为自己离间了我们母女,自己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呢?我实在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王妃您如此嫉恨我。” “你想多了,我不嫉恨你。”宋词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几次想要说点什么,却一时觉得说什么都是白费。 周姨娘和宋颜莫名折腾出这一么一出事儿来说白了就是觉得他们没本事攀附薛安,所以才想要转而拉拢江家。 只是不知为什么,江家会如此配合周姨娘。 好歹江乘风也是江家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他爹怎么就能给他选中宋颜做媳妇呢? 宋词八百个不理解,可看着宋颜一副不愿意多话的样子便索性跟着乘风一道离开了。 两人出了镇国公府不久,宋元朗便追了出来。 “阿词,你等等。”宋元朗长舒一口气,“还好你们还没有走远,我方才瞧着周姨娘她们母女怕不是专程为了乘风。” “不是为了我,难不成还是为了三哥啊。”乘风不屑地撇了撇嘴。 宋元朗没吭声。 乘风大惊:“我不会是不小心说准了?她们疯了不成?以为如此寻我开心,就能够接近三哥了?” “倒不是为了寻你开心。”宋元朗皱眉,“听说周姨娘前阵子出了府一阵子,虽然不清楚她到底是去了哪里,可我总觉得不妥。此番回来没多久,便对外宣称宋颜得了癔症,先是请了大夫,又要去请和尚来做法。我觉得这件事情,总是针对你来的,如今薛安不在京中,你万事都要小心。” 宋词点头:“多谢兄长提醒,我定会好生注意。不过兄长先前说周姨娘出门……兄长可是周姨娘是去的哪个方向?” “你有什么怀疑?”宋元朗问。 宋词犹豫:“只是一个想法而已,算不得什么怀疑。兄长若是有空,能否帮我往清泉镇去封信?” “三嫂你自己怎么不写,回了京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似的。”乘风看着宋词,眼中全是揶揄。 宋元朗却因为乘风这句话笑了起来:“我自己的妹子冲着我撒娇最好不过,乘风兄弟,你不明白我能够看到如此活生生的阿词有多欣慰。” 宋词点头,谢过了宋元朗便和乘风告辞离开了。 宋词没想到自己刚回到王府便收到了沈蓉的来信。 第150章 唐突 “大哥,您饶了姨娘,她也是关心才乱,并非有意要与大哥作对。”宋颜哀哀戚戚地说着,还不忘去扫一眼乘风。 乘风乐了:“哟,宋三姑娘的癔症这么快就好啦?这不是我医术不精了?” “江小公子说笑了,是姨娘做得不对,我替姨娘跟你道歉行吗?”宋颜咬了咬唇,红着眼泫然欲泣地看着他,“姨娘到底是为了我,我身为人子,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你们如此伤我生母?” “生母?三姑娘原来一日都不曾忘记自己的生母啊。”宋词叹了口气,“我听说镇国公夫人将你视如己出,你的吃穿用度与府里嫡女如出一辙,不知今日三姑娘的这番话若是被夫人听到该多伤心啊。” “王妃何苦要与我一个镇国公府的小小庶女为敌?”宋颜恨恨地看向宋词,“今日您说这番话自然会有人传到我母亲耳中,您以为自己离间了我们母女,自己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呢?我实在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王妃您如此嫉恨我。” “你想多了,我不嫉恨你。”宋词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几次想要说点什么,却一时觉得说什么都是白费。 周姨娘和宋颜莫名折腾出这一么一出事儿来说白了就是觉得他们没本事攀附薛安,所以才想要转而拉拢江家。 只是不知为什么,江家会如此配合周姨娘。 好歹江乘风也是江家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他爹怎么就能给他选中宋颜做媳妇呢? 宋词八百个不理解,可看着宋颜一副不愿意多话的样子便索性跟着乘风一道离开了。 两人出了镇国公府不久,宋元朗便追了出来。 “阿词,你等等。”宋元朗长舒一口气,“还好你们还没有走远,我方才瞧着周姨娘她们母女怕不是专程为了乘风。” “不是为了我,难不成还是为了三哥啊。”乘风不屑地撇了撇嘴。 宋元朗没吭声。 乘风大惊:“我不会是不小心说准了?她们疯了不成?以为如此寻我开心,就能够接近三哥了?” “倒不是为了寻你开心。”宋元朗皱眉,“听说周姨娘前阵子出了府一阵子,虽然不清楚她到底是去了哪里,可我总觉得不妥。此番回来没多久,便对外宣称宋颜得了癔症,先是请了大夫,又要去请和尚来做法。我觉得这件事情,总是针对你来的,如今薛安不在京中,你万事都要小心。” 宋词点头:“多谢兄长提醒,我定会好生注意。不过兄长先前说周姨娘出门……兄长可是周姨娘是去的哪个方向?” “你有什么怀疑?”宋元朗问。 宋词犹豫:“只是一个想法而已,算不得什么怀疑。兄长若是有空,能否帮我往清泉镇去封信?” “三嫂你自己怎么不写,回了京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似的。”乘风看着宋词,眼中全是揶揄。 宋元朗却因为乘风这句话笑了起来:“我自己的妹子冲着我撒娇最好不过,乘风兄弟,你不明白我能够看到如此活生生的阿词有多欣慰。” 宋词点头,谢过了宋元朗便和乘风告辞离开了。 宋词没想到自己刚回到王府便收到了沈蓉的来信。 第151章 信中意 信中说杨成钧要被调回京城来了,她也准备跟着杨成钧一起回京。 梁氏前些日子染了病,瞧着像是不大好。 沈蓉自作主张,准备带着宋大郎一行人一道来京城。 沈蓉的意思是说,无论宋词在京城是何等光景,此番梁氏进京都不需要宋词出面。 只当是她的远方亲戚,先在京城安顿,将病治好再说旁的。 宋词收了信,转而问乘风:“当初在清泉镇的时候,你可看出我娘有什么不适?” 乘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三嫂,我倒也没有神奇至此,能够仅凭两只眼睛看出梁大娘是否身患顽疾。沈家姨母既然已经说了会带着他们来京城,你就放宽心,只要到了京城还有一口气,我保管将她治好。三嫂可放心了?” “那就多谢你了。”宋词笑了笑。 乘风摊手:“我是真听不得三嫂你跟我道谢,总觉得没什么好事儿。” 宋词一巴掌拍到了他后脑勺上:“你也就……” “王妃,您跟江小公子怎么还在这儿啊?”碧桐从门内出来,瞧着他们两个有些呆愣。 宋词连忙握住了碧桐的手腕,扭头就往回走:“咱们别管江小公子了,他呀急着回家娶媳妇呢。” “三嫂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乘风恼羞成怒扑上来想要争辩,却见定北王府的大门从里猛地关了过来。 乘风一愣,突然扭头就跑。 王府内,罗一小心翼翼地探回头:“王妃,江小公子跑了。” “跟着他,我倒要看看江家到底生了什么心思。”宋词冷笑,目光锐利如刀地落在碧桐身上,“你方才生了什么心思?” 碧桐皱眉:“碧桐不懂王妃的意思。” “哦?”宋词勾了勾唇角,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方才瞧着我与乘风打闹,难道你心里没有一瞬间兴起你眼前这位果真不同于当年的宋大姑娘,她居然会背着王爷与旁的男子打情骂俏的心思?” “我……”碧桐有些惊慌,忍不住去看了罗一一眼。 罗一目不斜视:“属下不认得宋大姑娘,属下只认得王妃。” 碧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王妃赎罪,碧桐从前……碧桐并非忘不了旧主,着实是因为您与宋大姑娘实在太过相像,性情却……”碧桐犹豫了好一会儿,瞧着宋词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才继续说了下去,“您与我家大姑娘的性情相似却又不同,像是……” “像是遭逢了大变故后,换了个人似的?”宋词好心地替碧桐接了话茬。 碧桐狠狠地点头。 “碧桐,你先前愿意留在我身边,是因为宋大公子相求,也是因为你的确觉得我与你家姑娘相像,那么如今你已经察觉我其实没有那么像她,可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宋词问。 碧桐没有犹豫:“碧桐愿意。” “那你就该明白,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隐瞒自己的想法。方才我与乘风之间的互动,想必已经有人传到了宋颜耳中。”宋词一脸平静地说道。 “王妃是说王府之中有人与镇国公府来往?”碧桐皱眉,“可王爷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151章 信中意 信中说杨成钧要被调回京城来了,她也准备跟着杨成钧一起回京。 梁氏前些日子染了病,瞧着像是不大好。 沈蓉自作主张,准备带着宋大郎一行人一道来京城。 沈蓉的意思是说,无论宋词在京城是何等光景,此番梁氏进京都不需要宋词出面。 只当是她的远方亲戚,先在京城安顿,将病治好再说旁的。 宋词收了信,转而问乘风:“当初在清泉镇的时候,你可看出我娘有什么不适?” 乘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三嫂,我倒也没有神奇至此,能够仅凭两只眼睛看出梁大娘是否身患顽疾。沈家姨母既然已经说了会带着他们来京城,你就放宽心,只要到了京城还有一口气,我保管将她治好。三嫂可放心了?” “那就多谢你了。”宋词笑了笑。 乘风摊手:“我是真听不得三嫂你跟我道谢,总觉得没什么好事儿。” 宋词一巴掌拍到了他后脑勺上:“你也就……” “王妃,您跟江小公子怎么还在这儿啊?”碧桐从门内出来,瞧着他们两个有些呆愣。 宋词连忙握住了碧桐的手腕,扭头就往回走:“咱们别管江小公子了,他呀急着回家娶媳妇呢。” “三嫂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乘风恼羞成怒扑上来想要争辩,却见定北王府的大门从里猛地关了过来。 乘风一愣,突然扭头就跑。 王府内,罗一小心翼翼地探回头:“王妃,江小公子跑了。” “跟着他,我倒要看看江家到底生了什么心思。”宋词冷笑,目光锐利如刀地落在碧桐身上,“你方才生了什么心思?” 碧桐皱眉:“碧桐不懂王妃的意思。” “哦?”宋词勾了勾唇角,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方才瞧着我与乘风打闹,难道你心里没有一瞬间兴起你眼前这位果真不同于当年的宋大姑娘,她居然会背着王爷与旁的男子打情骂俏的心思?” “我……”碧桐有些惊慌,忍不住去看了罗一一眼。 罗一目不斜视:“属下不认得宋大姑娘,属下只认得王妃。” 碧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王妃赎罪,碧桐从前……碧桐并非忘不了旧主,着实是因为您与宋大姑娘实在太过相像,性情却……”碧桐犹豫了好一会儿,瞧着宋词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才继续说了下去,“您与我家大姑娘的性情相似却又不同,像是……” “像是遭逢了大变故后,换了个人似的?”宋词好心地替碧桐接了话茬。 碧桐狠狠地点头。 “碧桐,你先前愿意留在我身边,是因为宋大公子相求,也是因为你的确觉得我与你家姑娘相像,那么如今你已经察觉我其实没有那么像她,可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宋词问。 碧桐没有犹豫:“碧桐愿意。” “那你就该明白,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隐瞒自己的想法。方才我与乘风之间的互动,想必已经有人传到了宋颜耳中。”宋词一脸平静地说道。 “王妃是说王府之中有人与镇国公府来往?”碧桐皱眉,“可王爷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152章 传言 宋词看了碧桐一眼:“自我进了王府的那一日开始,有些动作也就跟着开始了。” “碧桐还是不明白,王妃的意思是这些事情都是王爷首肯的吗?可碧桐这些日子瞧着,王爷是真心对待王妃,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呢?”碧桐奇怪地皱眉,却又很快地想到,“莫非您的意思是说在大公子往王府送人的时候,也有旁的地方送了人来,就是这些人里出了问题?所以王妃方才才会突然怀疑碧桐的忠心?” 宋词摇头:“我对你其实并不怀疑,只是你对我总不是用寻常眼光,所以总是会有些疑惑。而且……” 宋词说着一顿。 碧桐正仔细听着宋词的话,突然察觉宋词的神态不大对。 碧桐忍不住顺着宋词的目光看了过去,定北王府的院子里,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人。 碧桐一一扫过,发觉大多都是王府的老人,便又将疑惑的目光落在了宋词身上:“王妃,他们这是?” “这话你该去问他们啊。”宋词无奈地摊了摊手。 碧桐不解地看了宋词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走到了老管家面前福了福身:“您这时候带着王府的下人来这儿见王妃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碧桐姑娘可听到外头的传言了?”老管家皱了皱眉,目光越过碧桐落在了宋词身上,“王妃的身份我们做下人的论理是不该随意议论的。可如今外头的声音未免有些太难听了,我们还是希望王妃能够解释一二。” “解释什么?”宋词冷笑,“如今王爷不在府中,你们人心都散了。莫非是因为王爷这些年不在京中,诸位都忘了自己的本分?你们首先是定北王府的人,怎么如今倒偏帮着外头的人,不信咱们自己人了?” 老管家皱眉,显得有几分犹疑。 他身后有个年长的婆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自己人?我们跟王妃如何能算得上是自己人呐?” “秦大娘你这话什么意思?”碧桐早已将王府的人都认清了,闻言便皱起了眉,“我知道你小儿子前阵子欠了赌债,宋家的管事给你递过几次小包袱,难不成秦大娘你如今早已是镇国公府的人了?” 碧桐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人群里登时乱了套。 无论秦大娘如何辩解,众人都不再听她胡说。 便是王府的老管家都有些汗颜地同宋解释:“这阵子老奴的确没有把外头的传言当真,可这婆子今日却跑来说王妃。老奴这才……王妃恕罪,老奴也是为了王府的声誉啊。” 宋词奇怪:“到底是什么传言?” “这……”一群人登时又犹豫起来。 宋词瞥了碧桐一眼。 碧桐从袖口中摸出一锭银子:“现在你们若是愿意说,便还有赏,等我们查出来可就是要受罚了。” “王妃从前说了亲事,攀上我们王爷后抛弃旧情人,本就是王妃做的恶心,如今还要我们嚷出来吗?”有人嘀咕了一句。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院子里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碧桐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怎么是我们胡说呢?王妃的旧情人都找上门来了。” 第152章 传言 宋词看了碧桐一眼:“自我进了王府的那一日开始,有些动作也就跟着开始了。” “碧桐还是不明白,王妃的意思是这些事情都是王爷首肯的吗?可碧桐这些日子瞧着,王爷是真心对待王妃,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呢?”碧桐奇怪地皱眉,却又很快地想到,“莫非您的意思是说在大公子往王府送人的时候,也有旁的地方送了人来,就是这些人里出了问题?所以王妃方才才会突然怀疑碧桐的忠心?” 宋词摇头:“我对你其实并不怀疑,只是你对我总不是用寻常眼光,所以总是会有些疑惑。而且……” 宋词说着一顿。 碧桐正仔细听着宋词的话,突然察觉宋词的神态不大对。 碧桐忍不住顺着宋词的目光看了过去,定北王府的院子里,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人。 碧桐一一扫过,发觉大多都是王府的老人,便又将疑惑的目光落在了宋词身上:“王妃,他们这是?” “这话你该去问他们啊。”宋词无奈地摊了摊手。 碧桐不解地看了宋词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走到了老管家面前福了福身:“您这时候带着王府的下人来这儿见王妃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碧桐姑娘可听到外头的传言了?”老管家皱了皱眉,目光越过碧桐落在了宋词身上,“王妃的身份我们做下人的论理是不该随意议论的。可如今外头的声音未免有些太难听了,我们还是希望王妃能够解释一二。” “解释什么?”宋词冷笑,“如今王爷不在府中,你们人心都散了。莫非是因为王爷这些年不在京中,诸位都忘了自己的本分?你们首先是定北王府的人,怎么如今倒偏帮着外头的人,不信咱们自己人了?” 老管家皱眉,显得有几分犹疑。 他身后有个年长的婆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自己人?我们跟王妃如何能算得上是自己人呐?” “秦大娘你这话什么意思?”碧桐早已将王府的人都认清了,闻言便皱起了眉,“我知道你小儿子前阵子欠了赌债,宋家的管事给你递过几次小包袱,难不成秦大娘你如今早已是镇国公府的人了?” 碧桐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人群里登时乱了套。 无论秦大娘如何辩解,众人都不再听她胡说。 便是王府的老管家都有些汗颜地同宋解释:“这阵子老奴的确没有把外头的传言当真,可这婆子今日却跑来说王妃。老奴这才……王妃恕罪,老奴也是为了王府的声誉啊。” 宋词奇怪:“到底是什么传言?” “这……”一群人登时又犹豫起来。 宋词瞥了碧桐一眼。 碧桐从袖口中摸出一锭银子:“现在你们若是愿意说,便还有赏,等我们查出来可就是要受罚了。” “王妃从前说了亲事,攀上我们王爷后抛弃旧情人,本就是王妃做的恶心,如今还要我们嚷出来吗?”有人嘀咕了一句。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院子里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碧桐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怎么是我们胡说呢?王妃的旧情人都找上门来了。” 第153章 闲话 罗一将那个闲话的仆人拎到了宋词面前,碧桐瞧了两眼:“王妃,是厨房那边新买进来的人。” “卖身契在咱们府上吗?”宋词问。 碧桐摇头:“不是跟王府签了死契的人,厨房那边原本就变动较大,都是咱们王府的管家去中人那里签的活契,咱们只需要按时付工钱就可以了。不过王妃您放心,这种婆子也不是没有办法治她,咱们王府打发出去的人,旁的地方也未必敢用。“ 宋词点头。 那婆子却挣扎起来:“我们也不过是实话实说,定北王府难道就如此听不得真话,非要我们说瞎话吗?” “你这些话是从哪儿听来的?”宋词问。 “京城里人人都在说,王妃如何能够从我们口里找到源头?真要是自己没做过,又何必担心我们说些闲话?” 宋词点头:“她做自己分内事可还妥当?” 碧桐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电梯:“还是妥当的。” “那便继续留着,眼看就要到年下了,这个时候换人总是不妥当的。你叫什么名字?”宋词说着,目光落在了那个婆子身上。 婆子怔了怔,猛地跪下给宋词磕了个头:“老婆子姓花,厨房里的丫头都喊我花婆子的,王妃您真是宽宏大量,您真的是个好人啊。” 好人坏人在这些下人眼里,就是如此多变。 宋词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挥手将人打发了下去。 碧桐有些担忧地凑过来:“王妃就这么将人散了,真的不要紧吗?他们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您从前在家乡真的有相好吗?” 宋词摇头:“你今日如此坦诚,我很高兴,不过碧桐你要记住,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也要首先信任我,其次才是旁的什么事儿。” 碧桐汗颜:“碧桐方才是没忍住。” “王妃,他们说的莫不是胡家?”罗一本就是清泉镇的人,靠山村的什么事儿都会传到清泉镇来,他有所耳闻倒也是正常。 宋词瞧见碧桐的耳朵都恨不得竖起来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她说:“我与胡有为之间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婚约,这番话到底是什么人传出来的我心里大抵有数。罗一,你去查一下,这番流言可是跟周姨娘回京有关系。” “宋三姑娘?”碧桐愣了片刻,“镇国公府如此与王妃作对有什么好处?” “自然是取而代之。”宋词冷笑。 碧桐不解:“王爷这么宠爱王妃,如何能给她机会。我看他们是糊涂了,如何能够有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宋词瞥了她一眼,点头应和:“你说的不错,她们的确是糊涂了。” 碧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宋词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陪我出去走走。” 碧桐点头。 宋词带着碧桐出了门,径直往大街上走。 碧桐想了想,试探着给她介绍:“王妃您喜欢吃点心吗?咱们京城知味斋里的点心是最好不过了,以前我家姑娘……” “可是你嘴馋想要吃芙蓉糕了?”宋词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碧桐赧然:“您连这个都知道啊。” 宋词点头:“既然来到了京城,自然什么都要知道。”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身后突然有人喊道—— “阿词!” 第153章 闲话 罗一将那个闲话的仆人拎到了宋词面前,碧桐瞧了两眼:“王妃,是厨房那边新买进来的人。” “卖身契在咱们府上吗?”宋词问。 碧桐摇头:“不是跟王府签了死契的人,厨房那边原本就变动较大,都是咱们王府的管家去中人那里签的活契,咱们只需要按时付工钱就可以了。不过王妃您放心,这种婆子也不是没有办法治她,咱们王府打发出去的人,旁的地方也未必敢用。“ 宋词点头。 那婆子却挣扎起来:“我们也不过是实话实说,定北王府难道就如此听不得真话,非要我们说瞎话吗?” “你这些话是从哪儿听来的?”宋词问。 “京城里人人都在说,王妃如何能够从我们口里找到源头?真要是自己没做过,又何必担心我们说些闲话?” 宋词点头:“她做自己分内事可还妥当?” 碧桐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电梯:“还是妥当的。” “那便继续留着,眼看就要到年下了,这个时候换人总是不妥当的。你叫什么名字?”宋词说着,目光落在了那个婆子身上。 婆子怔了怔,猛地跪下给宋词磕了个头:“老婆子姓花,厨房里的丫头都喊我花婆子的,王妃您真是宽宏大量,您真的是个好人啊。” 好人坏人在这些下人眼里,就是如此多变。 宋词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挥手将人打发了下去。 碧桐有些担忧地凑过来:“王妃就这么将人散了,真的不要紧吗?他们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您从前在家乡真的有相好吗?” 宋词摇头:“你今日如此坦诚,我很高兴,不过碧桐你要记住,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也要首先信任我,其次才是旁的什么事儿。” 碧桐汗颜:“碧桐方才是没忍住。” “王妃,他们说的莫不是胡家?”罗一本就是清泉镇的人,靠山村的什么事儿都会传到清泉镇来,他有所耳闻倒也是正常。 宋词瞧见碧桐的耳朵都恨不得竖起来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她说:“我与胡有为之间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婚约,这番话到底是什么人传出来的我心里大抵有数。罗一,你去查一下,这番流言可是跟周姨娘回京有关系。” “宋三姑娘?”碧桐愣了片刻,“镇国公府如此与王妃作对有什么好处?” “自然是取而代之。”宋词冷笑。 碧桐不解:“王爷这么宠爱王妃,如何能给她机会。我看他们是糊涂了,如何能够有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宋词瞥了她一眼,点头应和:“你说的不错,她们的确是糊涂了。” 碧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宋词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陪我出去走走。” 碧桐点头。 宋词带着碧桐出了门,径直往大街上走。 碧桐想了想,试探着给她介绍:“王妃您喜欢吃点心吗?咱们京城知味斋里的点心是最好不过了,以前我家姑娘……” “可是你嘴馋想要吃芙蓉糕了?”宋词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碧桐赧然:“您连这个都知道啊。” 宋词点头:“既然来到了京城,自然什么都要知道。”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身后突然有人喊道—— “阿词!” 第154章 再见旧人 宋词回头,便看到衣着光鲜的胡有为和胡俏兄妹俩一脸惊喜地冲了过来。 碧桐一脸警惕地拦在宋词身前,斥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对定北王妃不敬?” “宋词还真是有本事,勾搭了一个又一个,如今也能做个王妃了?怎么?难道做了王妃就可以把从前的失去当做从未发生过了吗?”胡俏冷笑,若不是胡有为拉着她,只怕她已经跳起来蹿到宋词身上去了。 宋词还没开口,碧桐便先上下打量了胡俏一番,撇嘴评价道:“长得就是一副狐媚模样,莫不是你先前跳脚到我们王爷面前被拒绝了,这才编排出这些有的没的来污蔑我们王妃?” “编造?宋词在靠山村的那些事儿哪里用得着我编造?你们随便去找人打听一下就知道的事情,你们也不想想,她要是真的身家清白,怎么会孤身一人来到京城?她就是个小贱人,你们不过都是被她给骗了!” “三娘,差不多行了,咱们不是来闹事的。”胡有为脸色苍白,目光躲闪着并不敢与宋词直视。 宋词抱着胳膊冷冷地打量着兄妹两人的这出戏,许久才冷笑一声:“胡有为,你们到底为了什么而来?” “你们都瞧见了,她认识我哥哥,她就是骗你们!”胡俏登时像是找到了什么出口,大声嚷道。 定北王府附近住的都是些勋贵人家,早在胡俏第一嗓子号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占据了有利地形。 此时瞧着事情越发要往板上钉钉的方向走,永定伯府和大将军府的人当机立断,开始封锁地形。 “朱四,你赶人做什么?你们永定伯府瞧的了热闹我们鸿安伯府难道就瞧不得?” 齐大姑娘手里握着一条鞭子冷冷地站在朱四姑娘面前护着:“鸿安伯府也配在我面前叫嚣?不想被我抽死就赶紧滚!” 宋词听到动静冲着好友遥遥一笑:“多谢了。” “你就是害怕自己那点龌龊心思被人知晓,这才将人都赶走?”胡俏神情狰狞,“宋词,你敢说你对我哥哥从来无情?” “我若是你,绝不会让自己的兄长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宋词冷笑,“我为什么要对一个下毒害我的凶手有情?” “你胡说什么?”胡俏皱眉。 “胡有为,你每一次都要你妹妹替你出头吗?”宋词盯着胡有为,一脸的鄙夷,“你们被镇国公府的人请来京城,难道就是为了让胡俏给我添堵?这三言两语不会对我造成丝毫影响,倒是你们,从前的事儿我不愿跟你计较,可看来你不大愿意啊。” “胡有为,你给小妹下毒?”宋二郎赶过来的时候,正听到宋词的这番话。 他冲到胡有为面前毫不犹豫地一拳打到了他的脸上。 “宋二哥你这是做什么?你从前不是最厌恶宋词的吗?如今怎么也偏听她的话?你可知道她都是骗你们的,我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他恨不得将宋词捧在手心怎么会害她?”胡俏咬牙,“你可知道,姨母一家已经被她害死了!” 第154章 再见旧人 宋词回头,便看到衣着光鲜的胡有为和胡俏兄妹俩一脸惊喜地冲了过来。 碧桐一脸警惕地拦在宋词身前,斥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对定北王妃不敬?” “宋词还真是有本事,勾搭了一个又一个,如今也能做个王妃了?怎么?难道做了王妃就可以把从前的失去当做从未发生过了吗?”胡俏冷笑,若不是胡有为拉着她,只怕她已经跳起来蹿到宋词身上去了。 宋词还没开口,碧桐便先上下打量了胡俏一番,撇嘴评价道:“长得就是一副狐媚模样,莫不是你先前跳脚到我们王爷面前被拒绝了,这才编排出这些有的没的来污蔑我们王妃?” “编造?宋词在靠山村的那些事儿哪里用得着我编造?你们随便去找人打听一下就知道的事情,你们也不想想,她要是真的身家清白,怎么会孤身一人来到京城?她就是个小贱人,你们不过都是被她给骗了!” “三娘,差不多行了,咱们不是来闹事的。”胡有为脸色苍白,目光躲闪着并不敢与宋词直视。 宋词抱着胳膊冷冷地打量着兄妹两人的这出戏,许久才冷笑一声:“胡有为,你们到底为了什么而来?” “你们都瞧见了,她认识我哥哥,她就是骗你们!”胡俏登时像是找到了什么出口,大声嚷道。 定北王府附近住的都是些勋贵人家,早在胡俏第一嗓子号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占据了有利地形。 此时瞧着事情越发要往板上钉钉的方向走,永定伯府和大将军府的人当机立断,开始封锁地形。 “朱四,你赶人做什么?你们永定伯府瞧的了热闹我们鸿安伯府难道就瞧不得?” 齐大姑娘手里握着一条鞭子冷冷地站在朱四姑娘面前护着:“鸿安伯府也配在我面前叫嚣?不想被我抽死就赶紧滚!” 宋词听到动静冲着好友遥遥一笑:“多谢了。” “你就是害怕自己那点龌龊心思被人知晓,这才将人都赶走?”胡俏神情狰狞,“宋词,你敢说你对我哥哥从来无情?” “我若是你,绝不会让自己的兄长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宋词冷笑,“我为什么要对一个下毒害我的凶手有情?” “你胡说什么?”胡俏皱眉。 “胡有为,你每一次都要你妹妹替你出头吗?”宋词盯着胡有为,一脸的鄙夷,“你们被镇国公府的人请来京城,难道就是为了让胡俏给我添堵?这三言两语不会对我造成丝毫影响,倒是你们,从前的事儿我不愿跟你计较,可看来你不大愿意啊。” “胡有为,你给小妹下毒?”宋二郎赶过来的时候,正听到宋词的这番话。 他冲到胡有为面前毫不犹豫地一拳打到了他的脸上。 “宋二哥你这是做什么?你从前不是最厌恶宋词的吗?如今怎么也偏听她的话?你可知道她都是骗你们的,我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他恨不得将宋词捧在手心怎么会害她?”胡俏咬牙,“你可知道,姨母一家已经被她害死了!” 第155章 巧遇 宋二郎登时冷下脸来:“我们对你们已经诸多容忍,你们何故一而再再而三的诅咒我娘?胡有为,你莫不是忘了,当年你出生的时候,你娘没有奶水,若没有我娘帮衬着,你早就饿死了。你如今不念及我娘对你一家的好处也就罢了,却为何要如此欺辱我们?” “谁欺辱你们了?二哥你不要被宋词骗了,她从前那副肥婆模样,怎么可能让定北王对她动心?当日分明是她设下计谋才迫使定北王娶了她,她根本不该做定北王妃。”胡俏一边指着宋词嚷嚷,一边在人群里找寻。 “在找宋三姑娘吗?她今日不会来了。”宋词轻笑一声,走到了胡俏和胡有为的面前。 胡俏脸色微白,却还是强撑着不肯承认:“你胡说什么什么宋三姑娘,你不要胡说八道啊,我根本不认识什么京城贵人,我不过是来找你讨个说法。二哥你也真是的,我们都告诉你姨母出了事儿了,你怎么还不肯听,还要站在宋词这个贱人身边?” “不认识宋三姑娘怎么会知道她是贵人?”宋二郎冷笑,“你为了还小妹,居然和这样的人联合在一起,真是心肠烂透了。我和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亲戚呢?” “你就不怕自己耽搁下去,姨母尸骨都无人收啊?”胡俏怒道。 “我娘的尸骨?你这口口声声说心疼姨母的人,怎么能如此咒我娘?”宋大郎的声音蓦地从人群中传来。 胡俏惊恐地回头,不可置信地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表弟和表妹都能为了污蔑我妹妹千里迢迢来京城,我怎么能不为了妹妹来出头呢?”宋大郎从人群中走到她们面前,“一路上有沈家姨母的照拂娘亲已经好好地到了京城了,沈家姨母还找了大夫给娘亲看病,二弟和小妹都不必为娘担心。” 宋二郎皱眉:“娘怎么了?” “先前沈姨母给我送了信,说是姨丈调回了京城,娘又生了病,姨母便借着这个机会带着娘和大哥他们一起来京城了。只是这信我收到还不过两日,还没来得及告诉二哥一声,大哥他们便先到了。”宋词笑了笑,亲亲热热地问起宋大郎路上的事儿。 朱四和齐媛媛瞧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便忍不住对胡俏冷嘲热讽起来。 只是说着说着,朱四就忍不住嚷了一句:“你这女子口口声声说宋三姑娘不会放着你们不管,可我看宋大哥都来了半天了,也没有要理会你的缘故。你不会连宋三姑娘都是编出来的?” 不知为何,宋词听到朱四的这句话,陡然升起了一股凉意。 她回头果然就对上了宋元朗不善的目光。 宋词立马拉着宋大郎到了宋元朗的面前:“宋大公子,这是我大哥。” “哦?”宋元朗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宋大郎一番,问道,“武艺如何?” 宋大郎愣住:“这……我不过是个庄稼汉子,来京城还需要武艺?” 宋元朗冷笑一声,又问:“学问如何?” 第155章 巧遇 宋二郎登时冷下脸来:“我们对你们已经诸多容忍,你们何故一而再再而三的诅咒我娘?胡有为,你莫不是忘了,当年你出生的时候,你娘没有奶水,若没有我娘帮衬着,你早就饿死了。你如今不念及我娘对你一家的好处也就罢了,却为何要如此欺辱我们?” “谁欺辱你们了?二哥你不要被宋词骗了,她从前那副肥婆模样,怎么可能让定北王对她动心?当日分明是她设下计谋才迫使定北王娶了她,她根本不该做定北王妃。”胡俏一边指着宋词嚷嚷,一边在人群里找寻。 “在找宋三姑娘吗?她今日不会来了。”宋词轻笑一声,走到了胡俏和胡有为的面前。 胡俏脸色微白,却还是强撑着不肯承认:“你胡说什么什么宋三姑娘,你不要胡说八道啊,我根本不认识什么京城贵人,我不过是来找你讨个说法。二哥你也真是的,我们都告诉你姨母出了事儿了,你怎么还不肯听,还要站在宋词这个贱人身边?” “不认识宋三姑娘怎么会知道她是贵人?”宋二郎冷笑,“你为了还小妹,居然和这样的人联合在一起,真是心肠烂透了。我和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亲戚呢?” “你就不怕自己耽搁下去,姨母尸骨都无人收啊?”胡俏怒道。 “我娘的尸骨?你这口口声声说心疼姨母的人,怎么能如此咒我娘?”宋大郎的声音蓦地从人群中传来。 胡俏惊恐地回头,不可置信地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表弟和表妹都能为了污蔑我妹妹千里迢迢来京城,我怎么能不为了妹妹来出头呢?”宋大郎从人群中走到她们面前,“一路上有沈家姨母的照拂娘亲已经好好地到了京城了,沈家姨母还找了大夫给娘亲看病,二弟和小妹都不必为娘担心。” 宋二郎皱眉:“娘怎么了?” “先前沈姨母给我送了信,说是姨丈调回了京城,娘又生了病,姨母便借着这个机会带着娘和大哥他们一起来京城了。只是这信我收到还不过两日,还没来得及告诉二哥一声,大哥他们便先到了。”宋词笑了笑,亲亲热热地问起宋大郎路上的事儿。 朱四和齐媛媛瞧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便忍不住对胡俏冷嘲热讽起来。 只是说着说着,朱四就忍不住嚷了一句:“你这女子口口声声说宋三姑娘不会放着你们不管,可我看宋大哥都来了半天了,也没有要理会你的缘故。你不会连宋三姑娘都是编出来的?” 不知为何,宋词听到朱四的这句话,陡然升起了一股凉意。 她回头果然就对上了宋元朗不善的目光。 宋词立马拉着宋大郎到了宋元朗的面前:“宋大公子,这是我大哥。” “哦?”宋元朗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宋大郎一番,问道,“武艺如何?” 宋大郎愣住:“这……我不过是个庄稼汉子,来京城还需要武艺?” 宋元朗冷笑一声,又问:“学问如何?” 第156章 莫名 宋大郎不解地看向宋词和宋二郎:“不会做学问的人难道还不能到京城来了吗?” 宋二郎摊手。 宋词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宋元朗的衣袖:“您做什么呀?我大哥不过是个乡野汉子,如何能够比得了宋大公子文韬武略?” “哦?是吗?”宋元朗仍旧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看着宋大郎,似是在琢磨还能在什么地方找点不痛快。 宋词叹了口气,突然开口说道:“不过说起了,我大嫂和小侄儿如今应该也到京城了?京城的小玩意儿可多了,回头我约着嫂嫂一起去给虎子买些小玩意把玩。诶对了宋大公子,您娶妻了没有啊?” 宋元朗脸色一黑。 朱四在一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瞧着宋大公子像是再跟王妃的大哥吃醋呢?” 宋词眼神微妙,顺势挽住了朱四的胳膊:“我们王府新来了个江南厨子,做的江南糕点一绝,要不要来尝尝?” “好啊!”朱四的眼神一亮。 齐媛媛却在一旁不住地咳嗽。 朱四愣了愣,旋即撒开了手:“今日你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只怕有的忙呢,改日我再和齐媛媛来叨扰,今日就先家去了。” “是啊,阿词,不管是小人也好,还是亲人也好,你总是要忙乱一阵子的。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却也不能跟着添乱,就先回去了。”齐媛媛一边说着一边睨了宋元朗一眼,“你们家宋三姑娘的事儿只怕需要宋大公子亲自处理,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难不成真要跟阿词的大哥一争高低?” 宋元朗盯着齐媛媛看了片刻,扭头走了。 齐媛媛撇嘴:“我还当他有多少本事呢,原来也不过是逞个一时口快。” “媛媛,你从前怎么没这么……哎呀,你掐我做什么?”朱四还要说什么,却被齐媛媛捂着嘴拉走了。 宋词哭笑不得,重新将目光落在胡有为兄妹身上。 胡俏早已在宋大郎出现的时候,就明白自己的谎言再也立不住了。 只是面对着宋家人,胡俏仍是不愿意认输。 她说:“宋词,难道你觉得你娘还活着,你就可以逃脱罪责了吗?你当年背弃了与我哥哥的婚约攀附王爷,难道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好东西吗?过去的一切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了吗?” 宋词大开眼界:“自始至终都是你们自说自话,难道还真就觉得我奈何不了你们了?” “阿词,娘说了,若是他们在作乱,不必顾忌娘的脸面。”宋大郎适时开口,目光冷峻地看向胡有为,“当日胡有为下毒害你的事儿,娘因为念着姐妹之情,不愿意与他们撕破脸。可如今,他们却还要伤你辱你,娘自是能够分得清远近亲疏。” 胡俏尖叫:“可你们分明就是背信弃义!” 宋大郎拧眉,上前拧住了胡俏的双手就要进府。 “等一下。”宋词却突然出声,目光落在了缄默不言的胡有为身上,“胡俏说的这些话,是你示意的,对不对?” 第156章 莫名 宋大郎不解地看向宋词和宋二郎:“不会做学问的人难道还不能到京城来了吗?” 宋二郎摊手。 宋词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宋元朗的衣袖:“您做什么呀?我大哥不过是个乡野汉子,如何能够比得了宋大公子文韬武略?” “哦?是吗?”宋元朗仍旧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看着宋大郎,似是在琢磨还能在什么地方找点不痛快。 宋词叹了口气,突然开口说道:“不过说起了,我大嫂和小侄儿如今应该也到京城了?京城的小玩意儿可多了,回头我约着嫂嫂一起去给虎子买些小玩意把玩。诶对了宋大公子,您娶妻了没有啊?” 宋元朗脸色一黑。 朱四在一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瞧着宋大公子像是再跟王妃的大哥吃醋呢?” 宋词眼神微妙,顺势挽住了朱四的胳膊:“我们王府新来了个江南厨子,做的江南糕点一绝,要不要来尝尝?” “好啊!”朱四的眼神一亮。 齐媛媛却在一旁不住地咳嗽。 朱四愣了愣,旋即撒开了手:“今日你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只怕有的忙呢,改日我再和齐媛媛来叨扰,今日就先家去了。” “是啊,阿词,不管是小人也好,还是亲人也好,你总是要忙乱一阵子的。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却也不能跟着添乱,就先回去了。”齐媛媛一边说着一边睨了宋元朗一眼,“你们家宋三姑娘的事儿只怕需要宋大公子亲自处理,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难不成真要跟阿词的大哥一争高低?” 宋元朗盯着齐媛媛看了片刻,扭头走了。 齐媛媛撇嘴:“我还当他有多少本事呢,原来也不过是逞个一时口快。” “媛媛,你从前怎么没这么……哎呀,你掐我做什么?”朱四还要说什么,却被齐媛媛捂着嘴拉走了。 宋词哭笑不得,重新将目光落在胡有为兄妹身上。 胡俏早已在宋大郎出现的时候,就明白自己的谎言再也立不住了。 只是面对着宋家人,胡俏仍是不愿意认输。 她说:“宋词,难道你觉得你娘还活着,你就可以逃脱罪责了吗?你当年背弃了与我哥哥的婚约攀附王爷,难道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好东西吗?过去的一切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了吗?” 宋词大开眼界:“自始至终都是你们自说自话,难道还真就觉得我奈何不了你们了?” “阿词,娘说了,若是他们在作乱,不必顾忌娘的脸面。”宋大郎适时开口,目光冷峻地看向胡有为,“当日胡有为下毒害你的事儿,娘因为念着姐妹之情,不愿意与他们撕破脸。可如今,他们却还要伤你辱你,娘自是能够分得清远近亲疏。” 胡俏尖叫:“可你们分明就是背信弃义!” 宋大郎拧眉,上前拧住了胡俏的双手就要进府。 “等一下。”宋词却突然出声,目光落在了缄默不言的胡有为身上,“胡俏说的这些话,是你示意的,对不对?” 第157章 宫变 “一个男人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什么事儿都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东西?”宋词冷叱,“你为什么会给我下毒,是因为少时你便已经窥探到了我的容貌并不比胡俏差,胡俏尚且能够凭借自己的那张脸在靠山村甚至清泉镇混得风生水起,那么我自然也可以。你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优势,所以才会亲手毁了我的容貌,让我日渐肥胖。再加上那时候我心情不好,为人处世也不大圆滑,便以为自己可以成为我的依靠?” 过去的那段岁月,在宋词的人生中不过是短短的一瞬。 可却是靠山村的那个姑娘短暂的一生。 若是没有她,兴许那个姑娘就这样凋零在靠山村,带着浑身洗不尽的污水和被恶意掩藏起来的容颜。 而她既然替她活了下来,就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过去的污水再次泼到她身上。 她冷眼看着胡有为,深吸一口气:“你既然觉得有些事情你我之间无法解决那便交给律法。” “你仗势欺人!”胡俏大喊。 “胡俏,我听说你早年也许了人家,可因为你看不上,你想要跟我一样,嫁到定北王府来,所以早在我之前就去找过薛安。我倒是好奇,你是如何形容自己和我,才会让薛安最初对我那样厌恶。”宋词顿了顿,却又无所谓地笑了起来,“不管你在薛安面前卖弄过什么,如今你都还只是胡俏。” 胡俏脸色发白,却还强忍着:“你以为自己赢过我了吗?” “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与你争输赢,又何来胜负?” 胡俏还要再说什么,却没留神被人撞倒在地。 “你不长眼……” “王妃!出事了!”来人自称是薛安身边的人,此番前来只为报信。 不多时,其他府邸门前也都有了来报信的人。 永安伯向来是没什么主见,拖家带口地走到门口后,朱四立马挣脱了父亲跑到了宋词身边。 “阿词,他们说定北王出事儿了,可是真的?” 宋词眯了眯眼睛:“他们怎么和你说的?” 朱四突然敏锐起来。 她颤抖地握住宋词的手,贴在她的耳畔轻声说:“他们说定北王谋反,为了保护世家安全,特地派人请我们入宫保护。可我觉得不对劲,如果定北王果真谋反,怎么还能让你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 “阿词!过来!”宋元朗也得到了消息一身戎装地出现在府门前。 “宋元朗,你要与朝廷作对不成?娘娘让你进宫去,不是让你拿着武器在这儿逞英雄!”一名内侍指着宋元朗,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宋元朗一剑封喉。 “啊——” 胡俏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却被胡有为死死拉住。 她一脸惊恐地看着宋词,嘴唇翕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词皱眉看向宋元朗,沉声问道:“大哥如今是怎么想?”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记得你在梧桐巷有处宅子,咱们先过去。”宋元朗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将军府。 “大哥在担心齐大姑娘?”宋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脑中闪过一种可能。 第157章 宫变 “一个男人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什么事儿都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东西?”宋词冷叱,“你为什么会给我下毒,是因为少时你便已经窥探到了我的容貌并不比胡俏差,胡俏尚且能够凭借自己的那张脸在靠山村甚至清泉镇混得风生水起,那么我自然也可以。你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优势,所以才会亲手毁了我的容貌,让我日渐肥胖。再加上那时候我心情不好,为人处世也不大圆滑,便以为自己可以成为我的依靠?” 过去的那段岁月,在宋词的人生中不过是短短的一瞬。 可却是靠山村的那个姑娘短暂的一生。 若是没有她,兴许那个姑娘就这样凋零在靠山村,带着浑身洗不尽的污水和被恶意掩藏起来的容颜。 而她既然替她活了下来,就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过去的污水再次泼到她身上。 她冷眼看着胡有为,深吸一口气:“你既然觉得有些事情你我之间无法解决那便交给律法。” “你仗势欺人!”胡俏大喊。 “胡俏,我听说你早年也许了人家,可因为你看不上,你想要跟我一样,嫁到定北王府来,所以早在我之前就去找过薛安。我倒是好奇,你是如何形容自己和我,才会让薛安最初对我那样厌恶。”宋词顿了顿,却又无所谓地笑了起来,“不管你在薛安面前卖弄过什么,如今你都还只是胡俏。” 胡俏脸色发白,却还强忍着:“你以为自己赢过我了吗?” “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与你争输赢,又何来胜负?” 胡俏还要再说什么,却没留神被人撞倒在地。 “你不长眼……” “王妃!出事了!”来人自称是薛安身边的人,此番前来只为报信。 不多时,其他府邸门前也都有了来报信的人。 永安伯向来是没什么主见,拖家带口地走到门口后,朱四立马挣脱了父亲跑到了宋词身边。 “阿词,他们说定北王出事儿了,可是真的?” 宋词眯了眯眼睛:“他们怎么和你说的?” 朱四突然敏锐起来。 她颤抖地握住宋词的手,贴在她的耳畔轻声说:“他们说定北王谋反,为了保护世家安全,特地派人请我们入宫保护。可我觉得不对劲,如果定北王果真谋反,怎么还能让你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 “阿词!过来!”宋元朗也得到了消息一身戎装地出现在府门前。 “宋元朗,你要与朝廷作对不成?娘娘让你进宫去,不是让你拿着武器在这儿逞英雄!”一名内侍指着宋元朗,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宋元朗一剑封喉。 “啊——” 胡俏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却被胡有为死死拉住。 她一脸惊恐地看着宋词,嘴唇翕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词皱眉看向宋元朗,沉声问道:“大哥如今是怎么想?”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记得你在梧桐巷有处宅子,咱们先过去。”宋元朗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将军府。 “大哥在担心齐大姑娘?”宋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脑中闪过一种可能。 第158章 黑夜 宋元朗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她那个性子……” 话音未落,将军府的大门霍然大开。 齐媛媛提着剑飞奔到了宋词身边:“一群不知打哪儿来的杂碎,也想要制住我,真是不自量力。” “你父兄呢?”宋词问。 宋元朗看了她一眼,连忙解释:“你刚回京城还不了解,齐大将军父子早已跟随定北王出京了。” “什么叫刚回来,说的好像阿词原先在京城似的。我家这点破事不值得费口舌,倒是咱们这群人,只怕早被盯上了。”齐媛媛说着还不忘瞥了朱四姑娘一眼,“你这是倒是聪明,知道躲在这里。” 朱幼宜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二姐要怎么办呀?” 朱幼宜的二姐,正是当今圣上的丽妃。 今日这些宫里来的人想要将他们请进宫去,可不就是宫里头出了事儿了。 朱幼宜心里清楚,若不是因为自己有一个宠妃姐姐,也决计不能在京城如此肆意妄为,也绝不会有那么多的世家贵女愿意来与她相交。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朱幼宜最担心的自然是自己那在宫里的二姐。 宋词却盯着宋元朗问了一句:“薛安可曾跟你说过什么?” 宋元朗摇头。 “罗一!”宋词厉声。 罗一立马出现在他们面前,拱了拱手:“王爷只交代属下好生护着王妃,旁的属下一概不知。” “乘风也不知道吗?”宋词拧眉,“你整日跟在薛安屁股后面,到底能知道些什么。” 乘风自然觉得自己十分委屈。 倒是朱幼宜突然问了一句:“你不担心你家里吗?” “我爹脑子转的快多了,只怕早就跑没影了。倒是你们一个个的,也不必如此?我反正是相信三哥的,三哥既然没有把我带在身边,保管啊连伤都不会有一点。你们就放心。”乘风拍了拍胸口,一副心大模样。 宋词抽了抽嘴角,到底没忍住一巴掌呼到了她的后脑勺上:“你三哥若是起兵谋反,也的确未必会受伤。只是我们这些人,便是首当其冲的人质。” “他们敢……” 乘风话还没说完,皇城的方向便传来一声巨响。 京城的天,就这样突然地变了。 那些个人的恩怨一下子都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胡俏哭着喊着扯住宋词的衣摆,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知错,只希望宋词能够给他们兄妹一个庇佑。 宋词拧眉看了她们片刻,摇头拒绝:“越是这种时候,我越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与薛安曾怀疑过胡有为引人追杀他的,如今你说巧不巧,你们一来,皇城便出了事儿,我如何能信你们与此无关?” 胡俏脸色惨白:“我们是被周姨娘请来的,我们怎么会跟皇城扯上关系?” 宋词没有吭声,转身回到了定北王府。 朱幼宜和齐媛媛互相看了一眼,立马跟了上去。 宋二郎抓住宋大郎的胳膊:“这时候咱们先去小妹府里商量一下,娘和大嫂有沈家姨母照顾定是万无一失的。” 宋大郎闻言只得点头。 宋元朗和罗一是最后进门的,随着他们的进去,定北王府的大门轰然关闭。 第158章 黑夜 宋元朗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她那个性子……” 话音未落,将军府的大门霍然大开。 齐媛媛提着剑飞奔到了宋词身边:“一群不知打哪儿来的杂碎,也想要制住我,真是不自量力。” “你父兄呢?”宋词问。 宋元朗看了她一眼,连忙解释:“你刚回京城还不了解,齐大将军父子早已跟随定北王出京了。” “什么叫刚回来,说的好像阿词原先在京城似的。我家这点破事不值得费口舌,倒是咱们这群人,只怕早被盯上了。”齐媛媛说着还不忘瞥了朱四姑娘一眼,“你这是倒是聪明,知道躲在这里。” 朱幼宜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二姐要怎么办呀?” 朱幼宜的二姐,正是当今圣上的丽妃。 今日这些宫里来的人想要将他们请进宫去,可不就是宫里头出了事儿了。 朱幼宜心里清楚,若不是因为自己有一个宠妃姐姐,也决计不能在京城如此肆意妄为,也绝不会有那么多的世家贵女愿意来与她相交。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朱幼宜最担心的自然是自己那在宫里的二姐。 宋词却盯着宋元朗问了一句:“薛安可曾跟你说过什么?” 宋元朗摇头。 “罗一!”宋词厉声。 罗一立马出现在他们面前,拱了拱手:“王爷只交代属下好生护着王妃,旁的属下一概不知。” “乘风也不知道吗?”宋词拧眉,“你整日跟在薛安屁股后面,到底能知道些什么。” 乘风自然觉得自己十分委屈。 倒是朱幼宜突然问了一句:“你不担心你家里吗?” “我爹脑子转的快多了,只怕早就跑没影了。倒是你们一个个的,也不必如此?我反正是相信三哥的,三哥既然没有把我带在身边,保管啊连伤都不会有一点。你们就放心。”乘风拍了拍胸口,一副心大模样。 宋词抽了抽嘴角,到底没忍住一巴掌呼到了她的后脑勺上:“你三哥若是起兵谋反,也的确未必会受伤。只是我们这些人,便是首当其冲的人质。” “他们敢……” 乘风话还没说完,皇城的方向便传来一声巨响。 京城的天,就这样突然地变了。 那些个人的恩怨一下子都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胡俏哭着喊着扯住宋词的衣摆,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知错,只希望宋词能够给他们兄妹一个庇佑。 宋词拧眉看了她们片刻,摇头拒绝:“越是这种时候,我越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与薛安曾怀疑过胡有为引人追杀他的,如今你说巧不巧,你们一来,皇城便出了事儿,我如何能信你们与此无关?” 胡俏脸色惨白:“我们是被周姨娘请来的,我们怎么会跟皇城扯上关系?” 宋词没有吭声,转身回到了定北王府。 朱幼宜和齐媛媛互相看了一眼,立马跟了上去。 宋二郎抓住宋大郎的胳膊:“这时候咱们先去小妹府里商量一下,娘和大嫂有沈家姨母照顾定是万无一失的。” 宋大郎闻言只得点头。 宋元朗和罗一是最后进门的,随着他们的进去,定北王府的大门轰然关闭。 第159章 沉重 随着定北王府大门的关闭,京城里一时众说纷纭。 只是这些议论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罗一再也没有离开过王府,他如同一尊门神一样,跟府里的护卫守在大门处,不敢松懈半分。 宋元朗先是围着王府转了一圈,将薄弱处找出来让管家多派人手之后,便回到了大厅里,指着宋二郎说道:“宋珧,你现在开始学武还不算晚,只看你有没有这个心。” 宋二郎犹豫片刻,拉着大哥站了起来:“元朗大哥的意思宋珧明白,只是宋珧一心读书做学问,论天赋恐怕不如我大哥。若是元朗大哥果真有心要教我一二,不如教我大哥。” 宋元朗冷哼。 宋二郎一脸不解地看向宋词:“元朗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谁是你大哥?”宋元朗一记眼刀飞了过来。 宋词无奈:“兄长何必要对我大哥二哥摆脸色?既然兄长有心要培养他们,那就好生培养就是了,终究是我欠了他们,而非他们欠了你什么。” 宋元朗脸色一时十分古怪。 宋大郎更是一头雾水,却被宋二郎拉着,硬是一声也没有吭。 宋元朗几人离开后,齐媛媛便皱起了眉头。 “你喊宋元朗兄长?”她盯着宋词,一步一步逼近了她,“你可知,自从阿辞死后,这世上已经没有人会喊宋元朗兄长了?” “齐媛媛你不要总是对阿词那么凶嘛。”朱幼宜想了想,还是上前拉住了好友的手,“阿词长得这么像阿辞,宋大哥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啊。咱们愿意跟她做朋友,不也是因为她像阿辞嘛。” “除了她长得像阿辞,你就不觉得她还有什么旁的地方像阿辞吗?”齐媛媛冷笑,“从前我竟不知,宋大姑娘还有这等移山倒海的本事。”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朱幼宜看着齐媛媛,只觉得无比陌生,她想往宋词身边走两步,却被齐媛媛一把抓住了手腕。 朱幼宜面露不解:“媛媛……” “我从前从不信鬼神之说,可今日……”齐媛媛叹了口气,“我从前居然没有丝毫怀疑,江家小公子是个多么桀骜不驯的人,怎么会对着一个赝品喊三嫂。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你。” “我从未想过欺瞒你们,只是这样的事情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我实在不能……”宋词叹了口气,顿了片刻,问,“如今你生气也是对的。” “我怎么会生气?你能回来,我比谁都高兴,你不知道宋元朗那个德行……”齐媛媛顿了顿,脸上突然飞起酡色,“总之,你能回来是最好。我也不必总是觉得薛安不是个好男人了,不过话说回来,薛安早就发现了?” 宋词点头。 “难怪。”齐媛媛感叹了一声,又扭头瞪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朱幼宜,“朱四你的脑子能不能转一转啊,她就是阿辞啊。” 朱幼宜瞪大了眼睛,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看着宋词,突然哇地一声哭着扑到了宋词怀中…… 这一夜,她们又如同幼时一般,彼此靠在一起,说着这些年错失的那些话。 五更天明,定北王府门外,突然响起了巨大的动静。 第159章 沉重 随着定北王府大门的关闭,京城里一时众说纷纭。 只是这些议论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罗一再也没有离开过王府,他如同一尊门神一样,跟府里的护卫守在大门处,不敢松懈半分。 宋元朗先是围着王府转了一圈,将薄弱处找出来让管家多派人手之后,便回到了大厅里,指着宋二郎说道:“宋珧,你现在开始学武还不算晚,只看你有没有这个心。” 宋二郎犹豫片刻,拉着大哥站了起来:“元朗大哥的意思宋珧明白,只是宋珧一心读书做学问,论天赋恐怕不如我大哥。若是元朗大哥果真有心要教我一二,不如教我大哥。” 宋元朗冷哼。 宋二郎一脸不解地看向宋词:“元朗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谁是你大哥?”宋元朗一记眼刀飞了过来。 宋词无奈:“兄长何必要对我大哥二哥摆脸色?既然兄长有心要培养他们,那就好生培养就是了,终究是我欠了他们,而非他们欠了你什么。” 宋元朗脸色一时十分古怪。 宋大郎更是一头雾水,却被宋二郎拉着,硬是一声也没有吭。 宋元朗几人离开后,齐媛媛便皱起了眉头。 “你喊宋元朗兄长?”她盯着宋词,一步一步逼近了她,“你可知,自从阿辞死后,这世上已经没有人会喊宋元朗兄长了?” “齐媛媛你不要总是对阿词那么凶嘛。”朱幼宜想了想,还是上前拉住了好友的手,“阿词长得这么像阿辞,宋大哥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啊。咱们愿意跟她做朋友,不也是因为她像阿辞嘛。” “除了她长得像阿辞,你就不觉得她还有什么旁的地方像阿辞吗?”齐媛媛冷笑,“从前我竟不知,宋大姑娘还有这等移山倒海的本事。”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朱幼宜看着齐媛媛,只觉得无比陌生,她想往宋词身边走两步,却被齐媛媛一把抓住了手腕。 朱幼宜面露不解:“媛媛……” “我从前从不信鬼神之说,可今日……”齐媛媛叹了口气,“我从前居然没有丝毫怀疑,江家小公子是个多么桀骜不驯的人,怎么会对着一个赝品喊三嫂。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你。” “我从未想过欺瞒你们,只是这样的事情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我实在不能……”宋词叹了口气,顿了片刻,问,“如今你生气也是对的。” “我怎么会生气?你能回来,我比谁都高兴,你不知道宋元朗那个德行……”齐媛媛顿了顿,脸上突然飞起酡色,“总之,你能回来是最好。我也不必总是觉得薛安不是个好男人了,不过话说回来,薛安早就发现了?” 宋词点头。 “难怪。”齐媛媛感叹了一声,又扭头瞪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朱幼宜,“朱四你的脑子能不能转一转啊,她就是阿辞啊。” 朱幼宜瞪大了眼睛,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看着宋词,突然哇地一声哭着扑到了宋词怀中…… 这一夜,她们又如同幼时一般,彼此靠在一起,说着这些年错失的那些话。 五更天明,定北王府门外,突然响起了巨大的动静。 第160章 天明 “阿词!”朱幼宜紧紧贴在宋词身边,脸色苍白一片。 宋词拍了拍她的胳膊,将她送到齐媛媛怀中缓步而出。 宋元朗并罗一几个男人神情凝重地守在大门后,瞧见宋词出来,宋元朗一下子变了脸。 “你出来做什么?我们这多男人还护不住你们小丫头?”宋元朗沉着脸,上前就要将宋词推搡回去。 宋词却朗声道:“我是定北王妃,自是要与你们共进退。今日,无论门外是敌是友,咱们总是在一处的。兄长,我知道你最难过的莫过于当日不曾在我身边,可我也是一样的。若是今日到了绝境,我不在兄长身边,岂不也是遗憾?” 宋元朗沉默。 宋大郎虽觉得宋词与宋元朗过于亲昵,可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事事听二郎安排。 此时,宋大郎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宋二郎拉了大哥一把:“这是阿词在京城的大哥,所以元朗大哥先前对你总是有些看不惯。阿词的事情,我想大哥心里也是有过猜测的?” 宋大郎沉默许久,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大哥放心,元朗大哥对阿词的心意跟你我是一样的。”宋二郎拍了拍宋大郎的肩膀。 宋大郎点头:“我就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不容易阿词变好了,到头来却是别人的妹妹。” “大哥说什么呢,她就是咱们的小妹啊。”宋二郎笑了笑,“我都想好了,方先生说了我此番下场定能取得名次有官爵在身,到时候我就在京城买一处大宅子,咱们一家人还是住在一起。不能离定北王府太远,若是阿词受了欺负,咱们拼着命这得护着她。” 宋二郎说着突然皱眉,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端端地怎么叹气了?”宋大郎问。 “现在谁知道咱们还有没有以后啊。”宋二郎皱了皱眉,握紧了手里的棍子目光深沉地落在大门上。 外头的动静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宋词瞥了罗一一眼,罗一立马会意飞上墙头瞧了一眼,便十分激动地冲过去开门。 “你做什么!”宋大郎和宋二郎唬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拉他。 “是王爷,是王爷回来了!”罗一话音刚落,宋词便冲了过去。 大门缓缓打开,外头是不知何时停止的纷争。 薛安一人一马,立在王府门前。 瞧见宋词出来,他飞身下马快步冲到她面前,将她拥进了怀中。 他们二人,早已不再需要多余的话。 片刻的温存后,薛安放开了宋词,转身对着王府里的那些人抱了抱拳:“多谢诸位。” “谢我们做什么,倒是宫里头到底怎么了?”宋元朗这句话一问出来,随后出来的朱幼宜哇的一声又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还不忘问:“我二姐她还活着吗?” 薛安点头:“你二姐的后福大着呢。” 朱幼宜的哭声一顿,不解地问:“难不成我二姐那个傻儿子要当皇帝?” “祖宗!你二姐那可不是傻儿子!”齐媛媛一把捂住朱幼宜的嘴,讪讪地冲着众人笑了笑。 薛安一时哭笑不得:“皇城内乱,先太子骑兵谋反,已伏诛。丽妃娘娘之子被陛下立为太子,请黎老先生出山尽心教养。宁远伯府只怕也要封侯府了。” 朱幼宜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你没事儿?”宋词握着薛安的手,有些心有余悸。 “我已向陛下辞行,咱们回靠山村去?”薛安问。 宋词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与其留在京城被君王忌惮,不如归去。 去天地间,找寻他们自己的天地。 谁知宋大郎却垮了脸:“我们才到京城来,又要回去啊……” “那我呢?”宋二郎也有些委屈。 “二哥的抱负,从来都不是因为我,不是吗?难道就因为近来发生的这点事情,二哥便忘了自己的初心了吗?”宋词皱眉,看着宋二郎,“二哥莫要忘了,你身上担着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荣辱,还有大哥和娘的荣辱。你读书是为了谁而读?” 宋二郎一时有些讪讪。 沉默了许久的朱幼宜突然冒出一句:“这下子,那些所谓的高门贵女更是不会真心与我相交了。阿词,媛媛,不管来日如何,咱们都得像今日一样,好不好?” 齐媛媛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谁要和你像今日这般狼狈?咱们像往日一般就好。” 朱幼宜刚瘪的嘴立马又扬了起来。 宋词看着齐媛媛,终于想起了一桩要紧事。 “兄长,你和齐媛媛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话音刚落,镇国公府突然燃起了滔天大火…… 后来啊,京城的人大多已经忘了那场宫变,却对镇国公府的事儿时常点评。 没有人知道小陆氏葬送那一府的性命时,到底是存了怎么样报复的心理。 就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小陆氏明明恨极了这一家人,却还要嫁到镇国公府来做继室。 宋元朗如愿脱离了镇国公府,却没想到是用这样惨烈的方式。 他深觉京城于他,并非长居之地,便请命去驻守边关。 临行前一日,齐媛媛烈烈红裳寻他而来。 后来,听说他们在边关成了亲。 …… “那大舅舅今年到底来不来跟咱们一起过中秋节?”薛承桢红着脸,手中紧紧握着一杆红缨枪倚在宋词身边问。 “有二舅舅和三舅舅陪着你们几个臭小子还不够吗?”宋二郎一把将他抱在肩头,沉着脸问。 薛承桢瘪嘴:“你们功夫不好。” 众人哈哈大笑。 薛安只搂着宋词,抬头看着天上月:“能这样过活,真好。” 宋词颔首。 世道太平,就这样相守在一起,便是人间幸事。 (完) 第160章 天明 “阿词!”朱幼宜紧紧贴在宋词身边,脸色苍白一片。 宋词拍了拍她的胳膊,将她送到齐媛媛怀中缓步而出。 宋元朗并罗一几个男人神情凝重地守在大门后,瞧见宋词出来,宋元朗一下子变了脸。 “你出来做什么?我们这多男人还护不住你们小丫头?”宋元朗沉着脸,上前就要将宋词推搡回去。 宋词却朗声道:“我是定北王妃,自是要与你们共进退。今日,无论门外是敌是友,咱们总是在一处的。兄长,我知道你最难过的莫过于当日不曾在我身边,可我也是一样的。若是今日到了绝境,我不在兄长身边,岂不也是遗憾?” 宋元朗沉默。 宋大郎虽觉得宋词与宋元朗过于亲昵,可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事事听二郎安排。 此时,宋大郎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宋二郎拉了大哥一把:“这是阿词在京城的大哥,所以元朗大哥先前对你总是有些看不惯。阿词的事情,我想大哥心里也是有过猜测的?” 宋大郎沉默许久,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大哥放心,元朗大哥对阿词的心意跟你我是一样的。”宋二郎拍了拍宋大郎的肩膀。 宋大郎点头:“我就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不容易阿词变好了,到头来却是别人的妹妹。” “大哥说什么呢,她就是咱们的小妹啊。”宋二郎笑了笑,“我都想好了,方先生说了我此番下场定能取得名次有官爵在身,到时候我就在京城买一处大宅子,咱们一家人还是住在一起。不能离定北王府太远,若是阿词受了欺负,咱们拼着命这得护着她。” 宋二郎说着突然皱眉,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端端地怎么叹气了?”宋大郎问。 “现在谁知道咱们还有没有以后啊。”宋二郎皱了皱眉,握紧了手里的棍子目光深沉地落在大门上。 外头的动静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宋词瞥了罗一一眼,罗一立马会意飞上墙头瞧了一眼,便十分激动地冲过去开门。 “你做什么!”宋大郎和宋二郎唬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拉他。 “是王爷,是王爷回来了!”罗一话音刚落,宋词便冲了过去。 大门缓缓打开,外头是不知何时停止的纷争。 薛安一人一马,立在王府门前。 瞧见宋词出来,他飞身下马快步冲到她面前,将她拥进了怀中。 他们二人,早已不再需要多余的话。 片刻的温存后,薛安放开了宋词,转身对着王府里的那些人抱了抱拳:“多谢诸位。” “谢我们做什么,倒是宫里头到底怎么了?”宋元朗这句话一问出来,随后出来的朱幼宜哇的一声又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还不忘问:“我二姐她还活着吗?” 薛安点头:“你二姐的后福大着呢。” 朱幼宜的哭声一顿,不解地问:“难不成我二姐那个傻儿子要当皇帝?” “祖宗!你二姐那可不是傻儿子!”齐媛媛一把捂住朱幼宜的嘴,讪讪地冲着众人笑了笑。 薛安一时哭笑不得:“皇城内乱,先太子骑兵谋反,已伏诛。丽妃娘娘之子被陛下立为太子,请黎老先生出山尽心教养。宁远伯府只怕也要封侯府了。” 朱幼宜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你没事儿?”宋词握着薛安的手,有些心有余悸。 “我已向陛下辞行,咱们回靠山村去?”薛安问。 宋词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与其留在京城被君王忌惮,不如归去。 去天地间,找寻他们自己的天地。 谁知宋大郎却垮了脸:“我们才到京城来,又要回去啊……” “那我呢?”宋二郎也有些委屈。 “二哥的抱负,从来都不是因为我,不是吗?难道就因为近来发生的这点事情,二哥便忘了自己的初心了吗?”宋词皱眉,看着宋二郎,“二哥莫要忘了,你身上担着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荣辱,还有大哥和娘的荣辱。你读书是为了谁而读?” 宋二郎一时有些讪讪。 沉默了许久的朱幼宜突然冒出一句:“这下子,那些所谓的高门贵女更是不会真心与我相交了。阿词,媛媛,不管来日如何,咱们都得像今日一样,好不好?” 齐媛媛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谁要和你像今日这般狼狈?咱们像往日一般就好。” 朱幼宜刚瘪的嘴立马又扬了起来。 宋词看着齐媛媛,终于想起了一桩要紧事。 “兄长,你和齐媛媛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话音刚落,镇国公府突然燃起了滔天大火…… 后来啊,京城的人大多已经忘了那场宫变,却对镇国公府的事儿时常点评。 没有人知道小陆氏葬送那一府的性命时,到底是存了怎么样报复的心理。 就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小陆氏明明恨极了这一家人,却还要嫁到镇国公府来做继室。 宋元朗如愿脱离了镇国公府,却没想到是用这样惨烈的方式。 他深觉京城于他,并非长居之地,便请命去驻守边关。 临行前一日,齐媛媛烈烈红裳寻他而来。 后来,听说他们在边关成了亲。 …… “那大舅舅今年到底来不来跟咱们一起过中秋节?”薛承桢红着脸,手中紧紧握着一杆红缨枪倚在宋词身边问。 “有二舅舅和三舅舅陪着你们几个臭小子还不够吗?”宋二郎一把将他抱在肩头,沉着脸问。 薛承桢瘪嘴:“你们功夫不好。” 众人哈哈大笑。 薛安只搂着宋词,抬头看着天上月:“能这样过活,真好。” 宋词颔首。 世道太平,就这样相守在一起,便是人间幸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