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之助人为乐》 第一章 这很科学 日向合理是被尖叫声惊醒的。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视野内一片昏暗,只能模糊不清地看到周围排列着很多的空桌子……是教室。 有脚步声正在远离他,听声音,对方就算没有连滚带爬、也已经跌跌撞撞了,中途还撞到了几个桌子。 一种微妙的苦杏味在周围蔓延,在这种味道当中,日向合理浑身乏力,感觉像是刚从冬眠中醒过来,喉咙和胸腔都干涸得要命。 他忍不住低咳几声,然后发现自己正在趴着的也是一张桌子,上面已经有了一些血迹。 听到低咳声,那道尖叫声戛然而止。 从被尖叫声吵醒,日向合理就头晕脑胀,感受就是脑子里仿佛有一台搅拌机,正在拼命地发动。 他抬头,向刚刚尖叫声停止的地方看去。 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正站在门边,对方的腿已经半软了,哆哆嗦嗦地扶着门,腿抖动的频率很快。 周围太昏暗了,别说是对方的表情,就连那个黑影的衣着,日向合理都看不清,真的只能看到光秃秃的黑影……连发型都只有一个光头标志的那种黑影。 眼睛那块倒是白的。 ——这也是日向合理能把黑影从黑暗中分辨出来的原因。 “……你,你为什么没死?明明,明明喝了那杯水?!”呆滞了几秒,那个黑影颤抖着问。 听声音,是个年轻女性,还是一个正在崩溃中的年轻女性,声线都崩了。 没等日向合理回答,她又跌坐在地,崩溃地自言自语:“你到底是人还是鬼,明明心跳都已经停止了,却还活过来了。”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下的那一瞬间,系统提示: [检测到任务:凶手a小姐的崩溃质问。 任务描述:鲨错人还确认死者没救了之后,凶手a某却突然发现死者死而复生,她陷入了崩溃的情绪之中,这一切究竟是做梦还是真实发生的?这个死而复生的人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任务要求:请向凶手a某解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任务奖励:助人为乐积分10点。] 日向合理:“……?” 他张嘴想说话,刚开口就忍不住又剧烈咳嗽了一会儿。 那股微妙的苦杏味好像更加浓郁了,哪怕用手掌捂住口鼻,日向合理都能感觉到那种味道猛地浓郁起来的趋势。 同时,他也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刚刚提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 那是一个自称为‘助人为乐系统’的东西,它找上门来的时候,日向合理不幸被流弹近距离击中,就要抬手打出gg了。 据它所说,日向合理只要同意绑定系统,并且在这之后完成一些助人为乐性质类的任务,就可以立刻获救。 而且这些任务并不是强迫性质的,日向合理想接任务就接,不想接任务就直接拒接。 生死关头,日向合理衡量了一下,就迅速同意了。 主要是横竖都是死,是无辜地被流弹击中打死,还是被这个所谓的系统玩死,都没什么大碍。 回忆起来,日向合理就一边咳嗽,一边在脑海里询问系统:“你不是说绑定之后,就可以让我立刻获救吗?” 现在这情况,怎么看也不像是原地锁血、立刻治愈,而像是直接换了个身体。 无论是那个尖叫的模糊黑影,还是周围这陌生的教室装扮,以及自己身上像是制服类的衣服,日向合理都不认识。 更不用说现在明显是少年人的手了,手干干净净,连写字多了的茧子都没有,绝对不是日向合理中弹时、或者以前小时候的身体,而是直接换了一个。 [你同意的时候,有人来给你补了一发,彻底没救了。]系统立刻解释,[所以我在权限内允许的世界挑选了一下,选了一个和你原世界差不多和平的世界。] 它强调:[你现在所处的世界,真的几乎和你原世界一模一样。] 外面本来很安静,安静到日向合理能够轻松辨别出来那个黑影颤抖的声线,但是现在,外面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急促。 应该是听到尖叫声,所以赶过来的热心群众? 日向合理猜测了一下,没怎么在意。 系统沉默了一瞬间,新的提示再次弹出来:[作为失误补偿,已把宿主现在体内的所有氰化氢成分全部排除。] [请问宿主是否接取路人a小姐的任务?] 氰化氢…… 日向合理瞬间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在察觉到血腥味中昏和了其他异样气味的时候,就直接捂住口鼻,但是那股微妙的苦杏味反而更加浓烈了。 如果服用了氰化氢药物,那么苦杏味的源泉应该是他的嘴巴。 他迅速松开手,看向门口那边。 走廊里的声控灯亮着,刚刚,灯光明明照在了黑影身上,但是却没有融化哪怕一分的黑色,黑影还是黑乎乎的,就像是涂成了黑色的人体模特,只有眼白的部分没有上色。 但是随着那阵正在迅速接近的脚步声,黑影身上的浓郁黑色逐渐挣扎,开始无声地变浅了。 日向合理总感觉这个黑影有点眼熟,就是那种曾经见过,所以记住了,然后又忘了,拼命回忆也回忆不起来的眼熟。 他先接了任务,然后才开口:“我是人类。” 黑影:“……” 几乎在日向合理话音刚落的瞬间,黑影身上的黑色就挣扎得更加剧烈,现在已经不再是纯黑色的光头人体模特了。 任务标明的‘路人a小姐’没错,她果然是一个女孩子,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她身上穿着和日向合理颜色一模一样的女式制服,黑色的长发没有扎起来、而是披散在背后,眼睛怔怔地看着日向合理,有晶莹的东西顺着她的眼眶滑下来。 原来刚刚只能看到黑影,不是什么吃了毒药后、视力度数严重下降,而是对方刚刚真的就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感觉更眼熟了怎么办。 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日向合理偏移视线、去看窗户,发现从长走廊那边快速接近过来几个人影。 大概有五个人,最前面的那个人速度最快,身后都闪出残影了,但是他的表情却并不焦急,而是冷静。 中间的是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官,勉强跟上最前面的那个人。 最后面的则是一个穿着棕色衣服、头上也戴了一顶同色帽子的人,他胖乎乎的,一边跟着跑一边大喘气,还要说话:“工藤……工藤……!” 黑影、工藤……日向合理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会觉得眼熟了。 草,这柯学吗?合理吗?! 第二章 这很合理 场面一时之间很混乱。 不过这和日向合理无关,他在第一时间就被警官小姐姐用毛毯包住,然后就要送到救护车上。 听说,因为不久之前刚发生了一起案件,所以紧急联系了警方和救护车。 警方来了,救护车也来了,被害者没撑住,跟着电话一起挂了。 但来都来了,救护车姗姗来迟之后,没有急着立刻走,停留了几分钟,刚好赶上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只能一直拒绝。 桌子上的血确实是他咳出来的,但是现在,他体内的氰化氢已经被系统全部踹出去了。 如果被紧急拉到医院,那一检查,不就大家当场呆住了吗? 而且氰化氢中毒……日向合理觉得,有没有救护车,好像没什么区别,被救回来的概率不大。 他只能硬着头皮扯,桌子上的血是刚刚病发了咳出来的,已经吃了药了,不需要再去医院了。 于是他就裹着两层毛毯,抱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热水,坐在角落看案件的发展。 日向合理也不知道为什么警官会把自己按在角落,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当一只静悄悄的观战蘑菇。 被当成重点的,是路人a小姐。 警官刚来的时候,她还陷在崩溃的情绪之中,但警官开始询问她的时候,她就镇定起来了。 据她所说,是学校里发生了命案,被害者是被投毒遇害的,凶手还大概率是她认识的人,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就在警官问完她之后、打算回教室休息。 结果刚到教室,就发现日向同学静静地趴在桌子上,桌面和周围的地上还有一些血迹,地上还倒着一个水杯。 路人a小姐立刻反应过来,是和刚刚发生的那个案子一样,日向同学也中毒了。 她试探了一下日向同学的呼吸和心跳,发现冰凉凉的,就立刻尖叫起来。 结果她刚逃到教室门口,日向同学却突然醒了,于是就是各位警官赶过来时看到的那个场面了。 日向合理边听她编故事,边抿水喝。 虽然有漏洞,但是情急之下匆忙编出来,也是挺难得的,就是下次编故事,记得先捅死系统。 系统一开始发布任务,就直接爆狼了,‘凶手路人a小姐’。 正在询问路人a小姐的,可是姓‘工藤’,肯定可以看破她的! 就是日向合理有点不太明白,他只在童年时期、在电视上看到过柯南,印象中的主角明明是一个本名工藤新一的高中生,被神秘的黑衣组织灌药,缩水成了小时候,化名为江户川柯南。 还有个很漂亮的青梅竹马,名叫小兰。 记忆太多久远,也太过模糊,除此之外,日向合理只隐约记得,神秘的黑衣组织很可怕,每次提到他们,都会有黑色的不详背景和恐怖音效。 还有就是童年阴影集,日向合理对一个‘蓝月山庄’案件格外印象深刻,隐约记得有一个小孩子刚刚爬出地窖,就被猛地攥住脚踝的画面,和一个图书馆,凶手和尸体一起升上来的恐怖画面。 ……他现在都有下床时先认真扫一眼地面,确认床下没有悄无声息地伸出一只手。 但是现在,这个正在破案的侦探,虽然姓工藤,但却不叫工藤新一,而是叫工藤优作。 也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高中生或者小学生,脸上还有胡子,对方和柯南的唯一共同点,估计就是戴了一副眼镜。 那工藤新一在哪呢? “日向哥哥,你很渴吗?” 突然,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从旁边冒出来,打断了日向合理的沉思,同时,系统提示触发任务。 [任务名称:路过的小侦探觉得你有点可疑 任务描述:这个哥哥有点不对劲,他故意隐瞒了一些信息,为什么呢? 任务要求:回答一些问题(可以敷衍) 任务奖励:一问题/20点积分] 日向合理下意识看过去,发现刚刚出声的是和他排排坐的那个小孩子。 其实,听到尖叫声跑过来的那群人中,跑得最快的并不是工藤优作,而是眼前这个小孩子,看互动,应该是工藤优作的儿子,也是个小侦探。 对方跑的最快,但是窗户太高了,日向合理看过去的时候,顶多能看到半头的黑发。 黑发又不显眼,他根本没发现,还是那个孩子跑到门口,他才发现原来工藤优作的前面还有一个人。 被警官小姐揪住,按在角落旁观的时候,这个小孩子也被一起按在旁边了。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自己的杯子,发现自己的杯子已经只剩三分之一了,旁边那个孩子的水杯却还是满的。 他想了想,接了任务才回复道:“喉咙有点干,所以多喝了一点。” 也不是喉咙干,系统好像哪里有点问题,明明把他体内的所有氰化氢成分都踹出去了,但他的喉咙喝胸腔还是很难受,有点火辣辣的。 现在说话,声音都带着一点不对劲,只能多喝水了。 “我的这杯还没有喝,日向哥哥也可以喝哦。”小孩子乖巧道,他举了举自己的杯子。 样貌看起来挺可爱的,态度也很礼貌,还很贴心,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孩子,日向合理对他点了点头。 “对了,日向哥哥刚刚吃药的时候,没有喝水吗?”小孩子捧着水杯,又继续问道。 啊,日向合理懂了,这个小孩子是在询问刚刚的证词。 那位看起来受惊的路人a小姐,由看起来和蔼无害的胖警官、以及主要侦探工藤询问。 而他这个不怎么可疑的受害者,则由可爱乖巧的小孩子负责……应该是福尔摩斯的小助手这种角色。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正在和路人a小姐说话的工藤优作,回复道:“我本来是打算喝水服药的,但是病发的太突然了,我就直接生吞了药。” “药片有点大,现在喉咙还有点痛呢,只能多喝一点水了。” 他尽量用小孩子能够听懂、也能轻松转述给大人的话‘复述’当时的情况。 边说,他没忍住又看了一眼路人a小姐,发现对方的唇色有些苍白,明显也在绞尽脑汁的继续编。 唉,真可怜,要面对‘工藤’。 只需要对着小孩子编的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合理的方向圆:“然后不小心把水杯碰掉了……幸好没喝。” “幸好日向哥哥没喝,不然就危险了呢。”可爱乖巧的小孩子点了点头,做出同样庆幸表情的应和。 旋即,他又转了一下话锋:“不过,我看到日向哥哥的水杯时,吓了一跳呢。” “日向哥哥的水杯居然和那个班长哥哥的水杯一样,另一个受害者,就是班长哥哥的朋友哦。” ……不知道为什么,正在敷衍小朋友的日向合理,突然有点感觉小朋友也在敷衍着他作出各种应和安慰表情,真的重点其实全在案子上。 这、这就是柯学世界,普通小朋友的关注重点吗? 莫名的合理啊。 第三章 工藤……新一?! 日向合理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发现原主根本没怎么关注过学校里的事情,就连一开始老师想让原主当班长,都被拒绝了。 “杯子一样吗?”他斟酌了一下,露出惊讶的表情,“不好意思,我不太关注学校的同学,所以没有在意过这些事。” 小侦探和日向合理对视了几秒,深深地点头,露出认真相信的表情,也不再深挖这个问题,而是思维非常跳跃性地询问:“都这么晚了,日向哥哥怎么还不回去,要在教室里啊?” “这个时间点,就算是社团活动也都停止了,班长哥哥他们是留在学校玩笔仙游戏,那哥哥你呢?” 这个小侦探……日向合理突然明白,为什么回答路人a小姐的问题会获得十积分,回答这个小侦探的问题却是二十分了。 实在有点跳跃,还恰好跳跃对了地方。 一般人编谎话的话,都是顺着编的,但是对方提问的时候却是跳跃性的,哪怕犯人提前编好,在这种突然而然的跳跃性中,也难免会露出破绽。 不愧是‘工藤’的儿子啊,感觉和工藤新一比起来,也相当聪明嘛。 日向合理有些惊讶地看了小侦探一眼。 幸好他不是凶手,也不需要编太多的谎话,只需要咬死自己急着吃药没喝水就行了,其他的都可以说真话。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正常的学生当然早就回家了,不正常的学生也在某些不良场所游荡,单独留在学校、还不开灯,就坐在黑暗的教室里,看起来确实很可疑、很神经病。 但是日向合理翻到原主宁愿呆坐在教室里也不回家的理由,瞬间就信服了。 原主不回家,是因为他的家庭比较特殊。 他的父亲,是一位神秘的打工人,只在每个月的七号才回家,也可能干脆直接不回家,过了两三个月才回家露一面。 和父亲在家待的时间成反比的,就是他们家的富裕程度了。 从有记忆起,他们家就没缺过钱,原主的母亲甚至可以眼都不眨地搬出几百万的现金钞票。 同时,父亲也会带一些凶神恶煞的人一起回家商量。 原主曾经在前几年的某月七号,撞见过父亲干脆利落地开\\枪,把属下直接击毙,然后转头就谦卑地对着电话点头哈腰,说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 随便崩了属下没什么,反正日本很混乱,问题是,原主父亲称呼电话那头的人为‘琴酒’。 日向合理:“……” 他迅速庆幸这里是学校,人多势众。 从那一枪之后,原主就对父亲敬而远之起来,父亲可能也察觉到了原主的排斥态度,于是干脆更不回家了,对方上次回家,大概是在快两年之前。 除了父亲之外,那个眼都不眨就能搬出大把现金钞票的母亲也很有问题。 正常的时候,对方的举止优雅、气质温和,但随着一家之主的长时间不回家,她开始不正常起来了,会突然发疯尖叫,或者狂奔着把原主丢进衣柜里锁住之类的。 反正一个家里,居然有两个不正常的人。 回家也会被直接关进壁橱、箱子或者衣柜之类的地方,原主就干脆每天都在学校待到很晚,等母亲睡着了再回家。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是因为……”日向合理整理了一下思绪。 他想了一会儿中性词汇,想不出来什么比较温和、又能让小孩子不反感的说法,就干脆直接反问:“你做错了事情的时候,你的父亲母亲会怎么做?” “有的父母会温和地和孩子说清楚,有的则是直接上手教训。我不回家的原因,就是我的母亲有点令人害怕。” 这几句话太长了,说话的过程中,日向合理一直观察着这个小侦探的表情,决定如果对方听不懂,就直接拿出‘你现在还小,可以直接告诉大人啦’杀手锏。 幸好,小侦探听完之后,沉思了几秒,恍然大悟的低声自言自语:“原来手腕上的捆绑伤痕是家暴造成的啊……那就不是校园霸凌了!” 虽然小侦探压低了声音,但坐的太近,日向合理能隐约听到一点, 他:“……?” 啊,等等,很多小孩子都被家长狠狠揍过,确实懂这个概念,可原来之前,对方在怀疑他被校园霸凌,也是案件嫌疑人吗? 看小侦探的外表,估计还是上小学的年龄,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聪明的吗? 更正一下,是这个核平世界的小学生,都这么聪明的吗? 莫名合理,那没事了。 日向合理顿悟着抿了一口水,接着问道:“还有什么疑问吗,小侦探?” “……欸,你发现我在审问你了。”小侦探猛地一呆,眼神心虚移开了一瞬间。 另一边,胖警官和工藤结束了温和询问,两个人互相低声交谈了几句话,工藤就向这边走过来。 发现对方过来,小侦探立刻把心虚压下去,抓紧时间问:“那日向哥哥是有什么病呢?我认识在医院的阿姨,说不定可以帮忙推荐医生呢!” 这个问题,日向合理在胡诌出借口的那一瞬间,就想好了。 “抱歉,是家族遗传病,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他面不改色道,“平时吃的药,也是单独的白色药片,没有见过药瓶子。” 他和小侦探动作同步,一齐地盯着那位工藤过来。 小侦探又跳跃性地道:“日向哥哥,你的同学都说你是一个很高傲冷淡、不好相处的人,不过我感觉你很好相处,也很好心。” “……好心到,明明不熟悉同班同学,却还在被伤害后,选择包庇对方,” 日向合理惊愕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去看那个小侦探。 那个小侦探还在端着水杯,目光注视着走过来的工藤,脸色平静,就像那话不是自己说的一样。 “不,我是真的没有喝水。”惊愕过后,日向合理就咬死这个点,然后适当放松了一下其他的方面,“不过凶手,只有可能是那么几个人,也不难猜。” 诈人没有成功,小侦探失望了一瞬间:“……太滴水不漏了,连诈都诈不动。” 那个胖警官和其他人说了几句之后,其他人都露出意外的神色,有位警官小姐点了点头,掏出了手铐,向路人a小姐走过去。 果然破案了,不愧是工藤。 他打开系统界面看了一下,发现自己有一百一十个积分。 去掉路人a小姐给的积分,他回答了这个小侦探五个问题。 对了,日向合理还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字,路人a小姐还好,估计接下几年、或者十几年,他们不可能在街上碰到了。 但这个小侦探大概率也姓工藤,他对童年动画的印象不多,但也隐约记得会到处乱跑,以后说不定还会碰见。 只要他不是那个凶手,也不是那个死者,就可以抱侦探大腿。 他想了想,询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新一,我叫工藤新一。”工藤新一转头,眼神飘虚了一瞬间,“刚刚我很敏锐?我可是福尔摩斯的弟子!” 工藤……新一?! 啊??? 第四章 生存天数 日向合理有些恍惚。 是的,他印象中的柯南,确实是小孩子没错,但柯南自我介绍的时候,不是应该说‘我叫江户川柯南,是个侦探’吗? 他小时候,经常听到同学们用故作深沉的口吻,缓缓吐出这句台词。 柯南旁边跟着的,也不应该是工藤,而是毛利,或者是一群小朋友啊? 怎会如此。 他恍惚迷茫的时候,路人a小姐也在恍惚迷茫。 工藤优作没有直截了当地说明她的所有作案手法、以及作案原因,而是比较委婉地叙述了一下案发经过,并把当时在场的凶手和受害者都简称了一下。 叙述得仿佛他当时就在场,就是教室后面的那个摄像头一样。 路人a小姐直到自己被拷上,才回过神来,情绪彻底崩溃。 日向合理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听到她用哭音叫住自己:“日、日向同学……” 他反应了一下这个名字,才回头。 路人a小姐的眼眶红通通的,却没有后悔之类的神情,她道:“今天牵扯到的所有人,我都并不愧疚,他们都是罪有应得,应该下地狱忏悔!” “但是,但是那次活动,你没有在场……很抱歉,我以为那个水杯是班长的,才下毒了。” 据工藤优作的叙述,凶手之所以对着同学们痛下杀手,是因为突然得知了一件事。 在刚刚升上高一的时候,全年级一起去过一次海洋水族馆,当时,路人a小姐最好的朋友在那里意外落水自杀。 她一直以为是个意外,直到前不久的时候,他们小团伙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个人喝多了,突然提起水族馆那件事,然后嘲笑起那个女同学当时被他推到水里时的可笑神情,以及之后在水里痛苦挣扎的样子。 路人a小姐这才知道,原来她的朋友并不是意外落水,而是被人故意推下水,还被人肆意点评求生时的状态。 而其他同学,都在旁观……因为那个下手的人是班长,家庭条件也是全班最好的,所以其他人都缄默了。 知道前因后果后,路人a小姐鲨心一起,干脆利落地挑了个好日子,召集班长和他的朋友、主要是当时嘲笑女同学的人,又在水里下毒,然后故意提起她那个死去的朋友。 班长中途出去透气,跑了,于是做完笔录之后,目暮警官去接工藤们,路人a小姐则是找了个借口出来缓缓,继续去找班长。 日向合理在教室里被尖叫声叫醒的时候,她刚刚在卫生间发现了凉透了的班长。 就……这个案子,乍一看起来,一言难尽,仔细品起来,也很一言难尽,还有点污染人的理智。 日向合理只能把它抛之脑后,反正这个案子全程和他无关,他不过是路过的无关同学罢了,连海洋水族馆都没去过。 海洋水族馆活动当天刚好是七号,原主被关在黑漆漆的衣柜里。 “我并没有喝那杯水,吐血昏迷也只是家族遗传病发作。”日向合理道,他顿了顿,看了看自己和路人a小姐的距离,很短。 工藤优作正在和工藤新一说话,看起来是在交流案情,目暮警官在旁边半月眼,其他几个警官离的也不算太近。 他想了想,快速往前走了一步,拉近距离,然后低声道:“而且真正该接收这份歉意的人,已经接收不到了。” 这句话说的,当然是原主了。 惨是真的惨,父亲是神秘黑衣组织里的一员,还会在家崩属下,母亲有精神方面的病,经常把他关在各种狭小黑暗的地方。 在外逗留一下,不想回家见父母,都能无辜被涉及,惨喝毒药,彻底gg。 路人a小姐的眼睛睁大,“……欸?” 她之前能问出那个‘你是人还是鬼’的问题,估计是已经真的非常确认原主彻底凉了。 余光瞥见工藤新一迅速看过来、试图穿过几个警官听他们说话,日向合理随口敷衍了一句:“啊,是在说你的那个女同学,不用在意。” 他往后退了四五步,挥了挥手,“很晚了,我先回家了。” 案子结束,才十点三十五分。 按照惯例,那位夫人每天都会掐着点,等到晚上十一点才会入睡,最好十一点十分之后再回去……所以剩下是这段时间要去哪里? 快步走出校门,日向合理的脚步才缓慢下来,他扫视了一下校门口,发现门口停着几辆警车和私家车。 救护车在校内,估计是还想摸一下鱼,不过如果凶手小姐不突然自我了结的话,它今晚是真的不会派上用场。 而案子虽然结束了,但收拾后续还要好久的时间。 有辆私家车的车窗摇下来,露出里面的一个小孩子,对方和工藤新一差不多大,眼睛大大的,头发很软、一侧鼓起来一个小巧的东西……啊,是毛利兰。 对方欣喜地看过来,旋即眼神又黯淡下去,可怜巴巴地趴在车窗上。 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除了最后没来得及还原整个案子、其余时间都很开心的工藤新一,无言了几秒,扭头继续走。 从学校去家,有好几条路,现在是拖延时间,日向合理就选择了最远的那条。 边走路,他边打开系统页面,开始研究系统。 系统页面很简单,有点像是社交软件,一打开、就有任务页面直接怼脸,上面标记着几个项目:待领取、进行中、已完成、已拒绝。 现在只有已完成里有两个任务,是路人a小姐和小侦探的。 右上角则是一个数字:110。 那是日向合理目前的积分,点击一下那个数字,就可以进入积分页面,可以查询每笔积分的详细来源和支出。 在这个页面的中间,有一个大大的箱子标志,是商店。 日向合理点进去看了一眼,发现这个商店和点外卖差不多,里面有很多选择,最上面有个浅淡的框供搜索。 下面则是一条条排列起来的商品,商品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月售数字,排序也是根据月售排的。 第一名,是一个很直截了当的商品:一生存点/10积分。 生存点,言简意赅,意思就是寿命,一生存点就是可以续命一天。 和命相比,其他的商品就瞬间黯淡了。 日向合理立刻点进去,发现里面有详细的介绍和例子,只要生存点还有剩余,那么哪怕被狙击枪当场狙头、也能苟一苟命。 当然,被太多人质疑‘这也能活?!’的话,那就会失效,比如头上有个大洞、脑子都没了的时候。 但是这种情况,可以再用积分兑换一个身体,就是价格会是天价。 这是个好东西啊……万一被‘父亲’直接一枪崩了,被‘母亲’拽着撞桌角撞死了,无辜路过的时候被凶手牵扯,就不用太担心了。 日向合理心动了,他立刻返回任务页面,点击左上角的个人信息,查看自己剩余的生存天数。 剩余生存天数:1小时零五分。 第五章 任务目标 日向合理:“……” 好家伙。 一小时零五分,算算时间,估计等会儿零点的时候,他就要丧命了。 他的脚步慢了一拍,询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你,还是‘你’,今天都应该死去的,虽然绑定系统后不会死,但是需要用积分兑换生存天数。]系统很快答复。 [如果绑定后,宿主没有接触到任务、也获得不到足够的奖励,系统会在一定限度内,借给宿主一定的积分兑换生存天数,只需要以后还就可以了。] 比如在沙漠,大海这类地方,独自一人的话,大概率根本碰不到其他人,更不用说是触发任务并获得奖励了。 日向合理扫过系统的解释,沉思了一下,“一定的限度是多少?如果用完这个限度,还是无法偿还系统的债务,那……?” 系统回答:[限度是十天,如果还是这样,那就只能解除绑定。] 啊。 日向合理先把自己现在仅有的积分换成天数,发现倒计时的那串数字多加了一些:十一天一小时零四分。 那看来,不能随便拒绝任务了。 不过今天晚上只是回答了几个问题,就拿到了十一天,日向合理感觉这个难度还行,可以勉强接受。 光屏中的某个地方突然亮了一下,一个红点出现,同时系统提示出现: [检测到任务:请光临便利店 任务描述:便利店店员a小姐路过,很希望你去便利店采购一下 任务要求:去便利店买一些东西 任务奖励:10点积分。] 看完弹出来的提示,日向合理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眼。 现在已经很晚了,周围倒是有几个零星的路人,一看就是刚刚加班结束的上班族,都穿着西装、脚步疲惫,而且周围的人都是男性。 便利店的店员a小姐是谁,怎么路过的? 打量了一圈,日向合理找到了前方那家便利店。 那家便利店里的东西相当齐全,原主日常绕原路的时候,经常在那家便利店买一些炒面面包之类的东西,以替换掉自己从家里携带的便当。 他先接取任务,然后步伐如常地推门走进便利店。 便利店里也没多少人,可能是为了吸引人,靠近门边的那几列货架都是五颜六色的,有雪糕和糖果之类的东西,炒面面包和一些其他的简单餐也在那附近。 日向合理打量了一下店内,发现站在柜台前的人很陌生,是一个黑发蓝眼的女孩子,看起来应该是来兼职的。 他向那个店员看过去的瞬间,果然和店员看过来的视线对上。 这个任务,可能是店员摸鱼发呆的时候,突然发现外面有一位有点眼熟的客人,所以期待客人进来买东西、为便利店增加收益…… 任务没有明确规定要买什么东西,日向合理进来之前翻了一下钱包,发现里面的资金很充足,就打算先挑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首先要买水,之前喝了一点警官小姐递过来的安慰热水,但是日向合理吞了大半杯,还是感觉自己嘴里黏糊糊的,似乎还残留着一些苦杏味。 应该是错觉,不然工藤新一肯定闻到了。 然后要买一些绷带酒精,藏在家附近,以后有需要就先用,最好白天用、晚上回家的时候,刺鼻的味道已经散完了。 其次是…… 他在五彩缤纷的雪糕货架前徘徊了一下,发现这里的雪糕没有眼熟的,都是一些自己不认识的,颜色倒是都挺可爱的,价格那就更漂亮了。 在钱包可以负担的情况下,价格就不是问题了,日向合理迟疑了一下,在‘只买一个试试’和‘每样挑一个尝尝’之间犹豫。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来者应该是刻意放缓放轻了自己的脚步,但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实在是太明显了。 日向合理下意识转头,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店员a小姐从拐弯处走过来,刚好和日向合理看过来的眼神对上,她下意识怔了一下,才笑着道:“客人是在犹豫挑哪款雪糕吗?” 这是店员小姐非常热情,还是发现他长时间不出来,担心他在干什么坏事,所以匆匆赶过来?脚步还刻意放轻了。 “啊,是的,我想挑一款雪糕,请问您有什么推荐的吗?”日向合理往后面退了几步,让开货架的位置。 “好的。”店员微笑着应答,眼睛弯起。 她身上穿着一件店员的制服,有点像是围裙,上面别着一个小小的牌子,距离过近,日向合理能够轻松看清牌子上的名字: 广田雅美。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眼熟,在心里念了一遍之后,日向合理又感觉好像没有见过。 他迟疑之间,店员一边去看货架,一边道:“客人有没有什么忌口呢?现下最火的口味是辣味和火锅味,然后就是红豆味啦。” 辣味和火锅味……? 日向合理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这是什么口味异端啊!就算是不同国家的口味都不太一样,那也不至于吃辣味和火锅味的雪糕,真的不会吃了一口就吐出来吗? 眼看着店员的手在货架上挑来挑去,日向合理连忙道:“红豆味就可以了,谢谢。” 店员挑了一款红色的雪糕,抽出来,才转头看日向合理,眼睛弯弯道:“好的,是红豆味哦。” 付款的时候,日向合理发现收银台不远处放了一面等人高的镜子,以那个镜子的角度估算,大概站在收银台内部,店员小姐就能看到雪糕货架的地方。 ……怪不得会突然过来,原来是透过镜子看到了客人沉思选雪糕的样子。 疑点解决,日向合理轻松地付完钱,然后把新鲜的积分换成天数,继续往回走。 兜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宫野明美拿出来看了一眼,笑着接起来:“喂,志保,怎么啦。” 边说,她边默默换算了一下时差,估算美国那边现在大概是几点。 宫野志保直接问:“琴酒说,你接了组织的任务?” 任务…… 宫野明美回忆了一下刚刚推门而入的那个任务目标,第一眼看到那个任务目标的时候,就算明知道情况,她也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哪怕对方冷着脸,也能让她瞬间想起……宫野艾莲娜。 幸好任务目标根本没有在乎她,也没有注意她的失态,直接目标性精准地走进了一排排的货架内。 第六章 三百积分 通过便利店的监控,宫野明美发现任务目标拿了一个三明治,还有绷带、酒精、红药水之类的东西。 路过雪糕货架的时候,任务目标明显没有提前考虑到要买雪糕,而是中途被白色的冰冷烟雾勾过去的。 那个角度,根本不用看监控,只需要看收银台边的镜子,宫野明美就能清楚地看见任务目标正在沉思之中。 明明很苦恼,眉头都轻皱起来了,但是眼睛还是很平静的样子、就和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货架前,仿佛要是动静大一点,雪糕们就会变成精灵、长出腿跑掉。 宫野明美迟疑了一下,她静静地看了几秒镜子里的画面,还是走过去了。 任务目标很警惕,直接往后退了几步,皱起眉头,那双绿色的眼睛也警惕地看过来。 这种警惕的神情,有点像加入黑衣组织之后的宫野艾莲娜了,对方虽然会在她们面前继续保持温柔的笑容,但是面对组织成员时,偶尔也会产生这种神情。 不能过度亲近友好,也不能在表露善意之后又突兀收回来,一旦引起任务目标的格外警惕,就不太好了。 现在回想起来,宫野明美还是忍不住弯起眼睛,特别是在她说出辣味和火锅味的雪糕时,对方那副非常排斥的样子,就像是发现主人正在偷吃螺蛳粉的猫咪。 ……辣味和火锅味的雪糕,有那么令人震惊吗? “姐姐?”宫野志保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还好吗?” 宫野明美回神,她用手指揪了揪手机上的挂饰,语气斟酌道:“我还好啦,这个任务还是蛮简单的,只需要在最外围放放风就可以了。” “不用担心我,你呢,你最近怎么样,听说你快要回来了?” “……大概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宫野志保顿了顿,才轻声道。 一定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不过没有明说而已。 宫野明美笑了笑,侧首去看便利店外面,发现外面已经没人了,刚刚走出去的任务目标非常迅速地脱离了便利店范围。 十一点十几分,日向合理结束了兜圈子,藏好了各种伤药,默默站在了家门口前。 这栋住宅里一片黑暗,根本没开灯,主人应该早早就睡觉了,搞得他自己在外面散步像是想多了一样。 叹了一口气,日向合理用钥匙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进门就是客厅,客厅的灯也关着,是一片空洞洞的黑暗。 有一种微妙的味道在室内蔓延,那种味道很古怪,仔细去闻、是闻不到什么异味的。 但是日向合理刚从外面回来,对比外面的正常空气,就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家里的空气好像比外面的空气……厚一点点? 他迟疑了一下,眼前黑洞洞的客厅就陡然亮起了明亮的白炽灯,让他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脸。 一个幽幽的女声响起。 “合理,你终于回来了,这么晚还不回家,让我担心了好久。” 是日向夫人的声音,日向合理立刻紧绷起来 他放下手,向客厅看去,果然看到客厅里端坐着一个女人。 客厅里的沙发和桌子都被挪开、推到了墙边,中间留下的一大块空白地方,铺满了榻榻米。 日向夫人就端坐在榻榻米上,身上穿着一件层层叠叠的白色和服,黑色的长发被白色发带束起,脸上画着完整的妆容,是一副盛装打扮的模样。 她暗红色的眼睛看过来,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日向合理,轻声道:“刚刚有警官打电话过来,说你遇到了凶杀案,我很担心哦。” 这个语气,危险、很危险。 为什么警方居然会给家长打电话啊……早知道今晚就在外面住,或者干脆去医院睡觉了。 “警方不允许嫌疑人走开,所以我才回来这么晚。”日向合理斟酌了一下,“案子一结束,我就回来了。” 他注意了一下用词,小心地没用会触发到对方特殊状态的词语。 “原来如此。”日向夫人微微一笑,“今天你父亲要回来,我还以为你赶不上呢,快来,这是礼服,你先去换上。” 她拿着一个正方形的盒子缓步走过来,把盒子递给日向合理。 走路的时候,她身上那件层层叠叠的和服露出来更多,领口和袖子都能看出两三层的不同布料,走近的时候,日向合理也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日向夫人应该三十多岁了,她基本不会出家门,在家的时候、脸上也会上一层淡妆,身上的衣着和举止也会非常得体。 但是这样盛装打扮,就很少见了,起码日向合理翻遍记忆,没找到过对方如此盛装打扮的样子。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个黑色的盒子,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考虑了一下现在扭头就跑会怎么样。 身上穿着如此繁重的礼服,走路都只能小挪步,脚上又踩着木屐,日向夫人是绝对追不上他的。 但是直接跑,也有很大的麻烦。 他现在是一个未成年高中生,重点标注未成年。 日向夫人只需要打一个电话,用家势压一下,警方就会满东京地寻找他。 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很可能会有人注意日向先生,这就牵扯到组织了。 到时候先找到日向合理的,不一定是闪闪发光的警方、还是黑漆漆的黑衣组织呢。 迟疑了一下,日向合理正要伸手接过,就听到了熟悉的系统提示声。 [检测到任务:小兔子乖乖 任务描述:衣着零食,苦恼心事,都可以告诉妈妈哦~ 任务要求:听‘妈妈’的话,不要违背她(起码不要明显违背) 任务奖励:300积分。] 日向合理:“……?” 他着重地看了一遍最后的任务奖励,反复地看那三个数字。 300积分??? 那就是三十天。 积分那里有过一个很小的说明,每个任务的奖励,都是以需要帮助的当事人规划的。 当事人到底有多渴望,积分就会有多少。 如果当事人身份特殊、或者当前环境特殊,积分也会有相应的增加。 草,日向夫人对丈夫的执念到底多大啊,任务奖励居然会是三百积分。 日向合理秒领任务,然后乖巧地接过衣服盒子,郑重道:“好的,我这就去换衣服,请务必等我!” 第七章 这个还活着 衣服盒子里是一件日式的男士和服,最外面那层的整体颜色的纯黑的,最里面的那层则是白色的,中间是其他颜色浅淡的衣服。 日向合理把盒子打开,然后抖开衣服,数了一下层数,迷茫了几秒。 他看了看任务完成的积分,决定忍了。 穿衣服的第一步,是掏出手机搜索怎么穿。 穿衣服的第二步,是穿错了就重穿。 穿衣服的第三步,是重穿几次之后,把中间那几层的浅色衣服全部藏起来,穿两层就出去。 快整理完毕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合理?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没有,我刚穿好。”日向合理头也不回道,他又整理了一下衣摆,才推门走出去。 日向夫人就站在门口,她的手里端着一杯牛奶,红色的眼睛微微弯起,是在笑。 “是牛奶。”日向夫人先开口说话。 她的视线在日向合理身上绕了几圈,眉峰动了动,缓缓笑开了,“穿得很好,如果有下次的话,我会记得选西装的。” ……不出所料,果然被发现了。 而且也真的没有发怒,因为还没到零点,还没确定日向先生今天真的不会回来。 日向合理接过那杯牛奶,面不改色道:“好的,谢谢。” 投喂牛奶,是日向夫人的习惯了,她就算把儿子关进衣箱里,也会在入睡之前给儿子投喂一杯牛奶,如果儿子不在家,她就会把牛奶放在保温锅里,让儿子自己喝。 日向合理感觉,可能在日向夫人的观念里,给儿子投喂牛奶就是一个标志性的行为,类似倾诉爱之类的,就是和那些暴力行为杂糅在一起,很恐怖就是了。 他跟着日向夫人走回去,在榻榻米上坐下。 客厅上挂着钟表,显示现在还没到十一点半,还有快一个小时的时间才会到零点。 这样看起来,日向先生还是有那么0001的概率回家嘛! 日向合理瞥了瞥日向夫人的表情,发现她还是在微笑,暗红色的眼睛和红色的嘴唇都弯起的那种微笑,乍一看很开心。 但是对比一下,他还是觉得那位店员小姐笑起来更自然一点。 就是之前路过的那家便利店,对待只是普通购物的客人,都能那么热心肠,笑容也没有掺假,再对比一下日向夫人,日向合理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美心善。 盯久了,日向夫人就带着笑意看过来。 她刚刚把客厅里的灯调暗了几分,现在是温暖的黄色,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就仿佛是在高脚杯里流淌的红酒,紧紧盯过来的时候,又有点像是捕猎状态的吸血鬼,很危险。 那双红色的眼睛很瞩目,日向合理突然想摸摸自己的眼睛,没记错的话,他的眼睛是绿色的。 日向先生的眼睛是黑色的,日向夫人的眼睛是红色的,为什么会生成绿色眼睛的孩子? 总感觉某个人肯定和绿色眼睛是一样的颜色。 “怎么了吗?”日向夫人轻声道,她看了一眼日向合理手里握着的牛奶杯,无奈地扬了扬眉,又站起来,缓步走进厨房。 再出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就端着两杯温水了。 日向合理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端着的牛奶杯,里面还是满的,没被喝一口,也从温热变成凉牛奶了。 “选一杯喝,哪杯都可以。”日向夫人把水杯放下来,才又跪坐在榻榻米上,她没看日向合理低头选哪杯,而是找到一个遥控器,摁了几下。 房间里的灯又黯淡了几分。 日向合理默默地摸了靠近她那边的那杯水,然后一本正经地端着手里的两个杯子,“抱歉,我现在还不太渴,所以不太想喝。” 日向夫人笑了笑,伸手把另一杯水端起来,仰头抿唇喝了一会儿、喝下去一截水,才轻声开口:“水是没有问题的。” 然后温柔地看过来。 这就是要日向合理也喝水的意思了。 日向合理打量了一下对方温柔的神色,和记忆里的日向夫人对比了一下,嗯……太过温柔了,和把人关进柜子时的温柔神色一样。 而且任务要求,是听话。 他迟疑了一下,选择端起温水杯,抿了两口。 亲眼看着他喝下去,日向夫人才满意,眼睛里的笑意更深,日向合理还没放下水杯,她就突然幽幽开口:“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合理。” “什么?”日向合理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与此同时,系统新的提示出现。 [检测到宿主喝下‘高浓度·安眠水’。] 日向合理:“……?” 昏暗的灯光投射在玻璃水杯上,好像反射出了五颜六色的光茫,在他眼前晃了晃去,刚刚已经适应了的‘厚重’空气,又再次明显起来。 日向合理努力睁了睁眼睛,然后就向前倒去。 日向夫人及时接住他,又顺手把他紧紧握住的水杯接过来,她低声道:“我记得我重复过很多次,你的药抗很低。” 比如生病发烧,别人吃感冒药,就算困、也能抗住,日向合理吃了感冒药,就根本扛不住、顶多坚持三分钟,就会昏昏欲睡。 “还好,还没过零点。”日向夫人看了一眼时间,确认时间还充足。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温柔地拍了拍怀里儿子的肩膀,“比起留下来受苦,我还是带你离开。” 日向合理感觉自己躺在船上,船随着微风而轻轻摇曳,有波浪的声音传来。 无味的海风吹在他的脸上,莫名让他很难受,有种直觉般的焦虑。 有人类的声音,离得很远,对方似乎在喊什么,但是没有人回应。 然后就是玻璃的破碎声,很清晰,在这一声之后,有人开始踹门,踹门的声音夹杂着石头砸玻璃或者墙壁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彼此交映。 没到十秒,那种声音就停止了,周围就安静了下来。 日向合理被人强行拽起来,眼睛也被人用手指强行掰开,对方道:“喂,能听到吗?” 房内好像有烟,雾蒙蒙的,日向合理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能看清对方有着一头蓬松的卷毛。 对方俯下身、听了听他的心跳,卷毛蹭到他的脸颊,很痒。 “萩原,这个还活着!” 第八章 我叫松田 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病床上。 日向合理艰难地张开眼睛,脑袋还晕乎乎的,看了几秒的天花板,才反应过来。 那杯水里有安眠药! 那么问题来了,任务有没有完成呢? 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日向合理顺手打开光屏看了一眼,发现那个乖孩子的任务在已完成列表。 完成了,三百点积分就是三十天。 他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那个任务完成的时间沉思。 系统就和一个无情的软件差不多,每笔的积分支出和收入都有记录,清楚到某天某小时某分钟某秒。 这个乖孩子任务完成的时间,就是零点整的时候。 但是日向合理记得,自己换好衣服的时候还很早,之后就只是在榻榻米上坐了一会儿。 哪怕当时感觉有些度日如年,也没有超过半个小时? 那中间发生了什么,任务才会完成。 还有…… 日向合理忍着头疼,艰难回忆了一下,从记忆里扒拉出玻璃破碎声、踹门声和那个有着一头卷毛、戴着墨镜的男人。 虽然只有这么一点的线索,但是怎么看,都怎么像有人见义勇为了,那日向夫人到底做了什么? 他又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这里是一间典型的病房,整体的装修风格是大片的白色加少许的蓝色。 窗帘是天空的柔软浅蓝色,半拉不拉地遮住一部分的玻璃窗,阳光就是从没被遮住的那部分挤进来的。 床头柜上居然还有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捧鲜花,不知道是什么花。 吊瓶挂在床头高处的架子上,针在日向合理的左手手臂内,是留置针。 他到底昏迷了多久? 日向合理再次打开光屏,去看了一眼剩余的生存天数,然后计算了一下,发现他居然昏迷了一天多,凭空少了快要两天的生存天数!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很快走到门边停住,然后有人推门进来。 进来的那个人很眼熟,发型是黑色的卷毛,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墨镜,身上只穿了西装裤子和西装内搭上衣,没有穿西装外套。 是强行掰开日向合理眼睛的那个人,他眨了眨眼睛。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居然醒着,本来就要反手关门、然后快步走过来的动作一滞。 …… “我叫松田、松田阵平。”卷毛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前,然后如此自我介绍道,说完就卡壳了。 那把椅子是贴着床尾放的,只有椅子背露在外面,所以日向合理之前没有发现,对方拉出来之后,才发现那里原来还有一把椅子。 松田阵平的西装外套就在椅子上,看起来不是刚到,而是待在病房里有一会儿了,刚刚是出去拿便当。 坐着沉吟了一会儿,松田阵平才又进一步地介绍了自己,“我和朋友都在警视厅工作,前天路过你家的时候,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敌意和排斥之类的情绪,语气轻缓,带着一点点的为难。 因为墨镜,日向合理看不到对方的眼神,只能揪住对方微抿的唇角和为难的语气分析。 这个语气有点熟悉,神似不久之前,那个匆忙往日向合理身上裹了两层毛毯,又端了一杯温水的警官小姐。 不过警官小姐当时是对待受害者的语气,现在…… 日向合理把视线放在松田阵平露出的下巴处,一边试图观察出对方的情绪,一边试探性地道:“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 松田阵平挪了挪腿,看起来是想换个姿势、不过忍住了,几乎肉眼可见的,他更加为难。 那头黑色的卷毛上仿佛被打印了几个字:正在思考中。 还有一个不停转动的加载圆圈。 艰难地思考完毕,松田阵平组织好语言,斟酌好语气,就直接开门见山道:“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女士,是你的母亲吗?或者是其他关系。” “她烧炭自鲨,我和朋友路过那里的时候,发现窗户上雾蒙蒙的,于是闯进去了。” 其实在门外叫了几声,结果试探性地喊了之后,没有任何回应。 “我们在现场发现了那位女士和你……很抱歉,我们赶到的时候,只有你还有点意识,那位女士已经失去意识了,没能等到救护车来。” 语速不快不慢,在最后的时候还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哪怕对方戴个墨镜,只要是个人站在这里,也能轻松地分辨出对方正在观察他的表情和脸色。 日向合理确实没反应过来,等把全部的信息量接受完毕,又一一和日向夫人之前的那些怪异举动对上。 比如明明每晚十一点就会睡觉,却一直等他回来,然后还盛装打扮,打扮得跟快要结婚一样。 再比如,哪怕警方没有说清楚具体经过,但他扯进案子,日向夫人怎么也要恼火一下或者关心一下,不可能无动于衷直接无视。 这违反了她的‘母亲’人设……虽然平时也会把小孩子关进柜子之类的地方就是了。 以及最重要的是,刚打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日向合理感觉室内的空气有些古怪,不是有奇怪的气味,而是和外面的正常空气不太一样。 全部对应上之后,日向合理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日向夫人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记忆里,最近没出什么刺激她的事情啊? 他从繁杂的思绪里回过神,才慢半拍地对松田阵平点了点头,镇定道:“……哦,谢谢松田先生。” 不是故作镇定,而是真的镇定。 日向夫人这个存在,对原主来说意味着什么,日向合理不太清楚。 他就只有记忆、没继承什么感情,但是对他自己来说,确实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他没有在翻完记忆,了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之后立刻跑路,而是提前准备好药物之类的,也只是因为他目前是个未成年人而已。 再加上日向先生和那个神秘的黑衣组织有关,就算他跑路,以黑衣组织的能量,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他。 除非他之后真的打算一直待在深山老林…… 太麻烦了。 现在日向夫人去世,对他来说反而是好处,这样身边就不会有一个定时炸弹了。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有人冷不丁地把自己推进柜子里、关个几小时,或者一天两天的。 他这么淡定,松田阵平/反而又沉默了。 第九章 不太舒服 松田阵平观察了一会儿这个孩子的神情。 刚刚进门的那一瞬间,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能这么快就醒,主要是医生明明说了,对方的体质有点特殊。 平时就体弱、又吸入了过多的一氧化碳,再加上之前服用了安眠药,和送到医院的抢救措施,估计晚一两天醒都是正常的。 谁知道会醒这么快。 推开门的时候,阳光淡淡地洒在病床上,那个孩子正在抬头看吊瓶,不明的药水一滴滴地滴进管道,顺着静脉流进他的血液里。 那个孩子的表情很平静,没有‘被母亲喂下安眠药、一起上路’的悲伤痛苦,也没有劫后余生,更没有自愿和母亲一起离开、结果自己活了下来的不甘。 只有平静。 平静得仿佛今天是正常的一天,他刚刚睁开眼,要去上学,甚至没有迟到。 太……怪异了。 现在也是,明明连外人说出口的话,都要再三地斟酌和组装语句,但是当事人却很平静。 当然,也不全然是平静,还夹杂了一些‘原来如此啊’的轻微恍然,不过很不走心。 有点像‘同学大力安利某个作品,并分享作品里的一些内容,当事人不感兴趣,但碍于社交礼仪、不得不听下去,还要应和’。 是的,就连这种恍然都是出于社交礼仪性质的。 ……这个少年知道自己母亲要做什么,并且心甘情愿地喝水了? 松田阵平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但是就算如此,也不应该如此平静,很不在意。 他沉吟了片刻,把目光从对方的脸上收回来,顺便把其他所有的话都吞下,简单道:“先吃饭,你应该饿了?” 日向合理把目光投到便当上,他再次道:“谢谢。” 松田阵平把病床上的小桌子支起来,帮他打开便当,然后叮嘱道:“医生说你刚开始可能没胃口,等会儿如果不想吃了,可以停下。” 便当应该是从医院食堂直接拿的,盒子上还印了‘米花中央病院’的字样,说实话,没打开便当之前,日向合理还是蛮期待的。 毕竟他昏迷了那么久,中间没有吃东西,只在回家的路上吃了一个三明治,就算输的液中有补充营养的,也对填饱肚子没什么用。 可那要是正经食物才行。 打开便当之后,日向合理迅速清心寡欲起来。 眼前的便当里,几乎都是粘稠稠的物体,就像是揉碎的土豆泥一样,还有一小份的汤,也橙黄粘稠的。 加上松田阵平刚刚说的医生叮嘱,日向合理有理由怀疑,医生其实很清楚、这种便当到底有多让人食欲不佳。 他盯着自己的便当看了一会儿,又去看松田阵平的便当。 那份便当里有米有菜,还有天妇罗和鸡排,米饭上还画了有虎牙的笑脸,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日向合理:“……?” 怎会如此。 被他默默盯了两眼,松田阵平不得不解释,“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吃正常的食物。” 行。 还好留置针在左手臂,日向合理抬起右手,慢吞吞地用勺子沾了一点,放进嘴里尝尝。 味道还行,就是吃起来很粘稠,嘴里也有黏糊糊的感觉,他又挖多了一点,才疑惑道:“松田先生不是没想到我会醒吗,怎么带了两份便当?” “万一你醒了呢,现在不就有作用了吗。”松田阵平解释了一下,然后看了看他皱眉吃便当的表情,低笑出声。 “噗……咳,可惜没联系到景那家伙,不然你就不用吃这种便当了。” 日向合理用勺子戳了戳汤,理智地放弃喝它,“景?是松田先生的同事吗?” “是同届的朋友啦。”松田阵平又抬了一下头,然后就忍不住扬眉。 “喂,不要告诉我,你打算把便当戳个遍,然后再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已经吃完了?” 都是小孩子时代过来的,看一眼日向合理慢吞吞戳便当的动作,他就能看出来日向合理已经丧失食欲了……对方开始随便揪住他的话,加深话题,引开他的注意力,就是佐证之一。 不过这种把戏,他小学的时候就不再用了,没想到对方还在若无其事地用。 和刚刚那种平静到诡异的表现对比,这种小把戏,反而更符合孩子一点……咳,十几岁也是小孩子嘛。 在他的注视下,日向合理戳便当的动作一顿,乖巧认错道:“不好意思。” 然后继续吃便当。 松田阵平又开始想念诸伏景光了,以对方的厨艺,就算是病号便当,也绝对能让这个小子乖巧吃完、一滴不剩的。 就是不知道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最近究竟在搞什么,就连聚会也不来。 互相丧失食欲地吃完饭,松田阵平掏出手机,然后确认道:“你现在状态可以吗?” “……如果可以的话,你需要接受一下询问。” 询问,只是委婉一点的说法,其实就是要完整地叙述一下事发经过,类似做笔录。 受害者刚醒,就要这样,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按照程序来说,照例询问一下,走一下流程,很正常。 微妙的是,在此之前,松田阵平接到了同事的电话。 同事问他,那个孩子醒了没有,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对方就开始状似无意的抱怨。 说上司实在太麻烦了,突然发下来一份关于未成年的案卷调查,想要抽调几个未成年相关案件着重调查,其中就有日向合理这个案子。 所谓的着重调查,是指直接发下来一个表格,询问日向合理案发经过的时候,问多少问题、什么问题都可以,可以随意自己发挥,但一定要把表格上的问题问了。 比如你母亲那么开朗、却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是因为你吗?就算你不知道原因,你也不会因此羞愧吗? 再比如,没有随母亲一起死去,第一感受是什么情绪,是庆幸吗? 还有,得知母亲去世,会伤心吗,不伤心的话,对母亲是什么印象。 那份表格上,还着重表示,某些未成年虽然很年轻,但表现起来相当镇定,可以用一定的审讯手段攻破心理防线。 反正同事看了直呼好家伙,立刻打电话来找救了那个孩子的松田阵平‘抱怨’。 松田阵平也t到这个意思了,更t到了其中的微妙,所以这几天都请假在医院蹲点。 他把墨镜往下拉了一下,盯着日向合理的绿色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如果、可以、的话,你需要接受一下询问。” 但是现在如果不舒服,那询问就可以推延了。 日向合理和他对视,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可以,询问什么时候进行,等会儿吗?” 松田阵平:“……” “你状态可以的话,才可以接受询问。”他再次重复,然后突然伸手,摸了一下日向合理的额头,“你好像在发烧?” 日向合理没有动,哪怕被突然靠近,也只是又眨了眨眼睛。 坐回去之后,松田阵平突然发现这个孩子的眼神变了。 刚刚还是那种平静的表情,现在盯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新玩具一样。 对方又眨了眨眼睛,从善如流地改口:“抱歉,我不太舒服,应该不能接受询问。” [‘任务·身体不舒服’已完成。] 第十章 死者的味道 二十积分到手。 日向合理发现松田阵平很有趣,对方那头卷毛和墨镜,给别人带来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美妙,稍加相处,却能迅速确定这家伙绝对很好。 毕竟不是谁,都会对陌生人耐心重复三遍,疯狂暗示不要被戳伤口,哪怕是警官里的这类人,也很少。 得到预期中的答复,松田阵平低头摁手机,手速快得几乎要闪出残影了,他劈里啪啦地摁完,轻松道:“好了,把你醒了的事告诉萩了。” ‘萩’?之前那段记忆片段,卷毛是喊过‘萩原’来着。 收起手机之后,松田用手撑住下巴,疑惑道:“对了,刚刚有人来看你吗?” 嗯? 日向合理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床头柜上的新鲜花束。 他也疑惑了一下,“不是你放的吗?” 那束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反正娇艳欲滴,一看就是新鲜的、刚送来不久,下面还挂了一个小牌子。 “不是欸,不过确实应该送一束……我看看卡牌?”松田阵平若有所思道,得到允许后,他就走近、拿过卡牌看了一眼。 “祝君康复,工藤?” 听到后面的那个署名,日向合理就知道是谁送来的花了。 他解释了一下:“应该是工藤优作先生,我之前在学校的时候,碰到过他们破案。” 不过话虽这样说,工藤居然送花,还是让日向合理有些惊讶。 他们其实根本没什么交集?就那天晚上短短地会面了一下,当时日向合理还只和工藤新一交流了。 “原来如此。”松田阵平瞥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没有刚刚皱着眉头咬住勺子时的情绪波动大。 工藤夫妻可是相当有名,基本上每个高中生,都或多或少喜欢过他们夫妻,哪怕不喜欢,见到名人的时候,也难免会激动。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松田阵平看了看吊瓶,确认那里剩余不多了,然后翻出来一个新的吊瓶换上。 他轻松道:“刚刚那瓶是葡萄糖,这瓶里有催眠性的药,估计要不了多久你就该睡着了。” “我出去买点东西,有什么想要我帮你带的吗?” 那就是还会回来? 日向合理抬头,和卷毛男人对视,然后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你还会回来?” 不应该是去上班吗?就算请假了,正常情况下也该回家休息一下,或者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一下。 居然还要继续来医院,而且还是来照顾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 很奇怪。 “你有点未成年的自觉好不好。”松田阵平看出这个潜台词,把钥匙圈在手里绕了绕,懒洋洋地回答,“好歹也是我救出来的,总要负点责。” “我会记得给你买点糖果的,抗议无效。” 边说,他边迈步往门外走,钥匙还在他的手里胡乱飞舞。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松田阵平又顿住,转过身,严肃地思考了一下,认真道:“就像捡到一只猫一样,要负责的……” “啊,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看你那么眼熟了,真的是猫,你的眼睛好像猫咪,还是黑毛绿眼的猫咪,那种猫超级难逮,还喜欢挠人。” 日向合理:“……” 真要说的话,明明是蓬松卷毛比较像猫咪。 他叹了一口气。 松田阵平挥了挥手,潇洒地把房门关上。 几秒后,又更潇洒地把门拉开,对方突兀道:“我确认一下,你不知道那位女士要干什么,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的安眠药,而不是陪家人上路,对?” 这个问题,居然还需要确认的吗? 日向合理看了他几秒,发现他脸上不是故作严肃,而是认真在问,于是沉默了一下,无奈回答:“是的,我不知道。” 快步走下楼之后,松田阵平在大厅扫了一眼,就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自己的朋友在哪。 ——在和前台下护士小姐聊天,还聊得很开心,彼此都在笑。 他:“……”早有预料,啧。 他快步走过去,在萩原研二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萩原研二刚和护士小姐结束告别,笑着转头,“上面发生了什么?” 就在不久之前,萩原研二刚吃完饭、到医院,想去病房的时候,收到了松田阵平的讯息。 [在楼下等我,别上来。] 如果是病危之类的,就不会是这样话了,那大概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们一起去便利店,松田阵平边走边说:“那个孩子醒过来了,不过我感觉有点可疑。” “……我怀疑,他可能不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萩原研二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他继续道:“我告诉那个孩子的时候,他只有在我说他母亲没抢救及时的时候,才有一点表情,其他时候的表情,就和我递给他便当、他平静接过说谢谢的时候一样。” 对于一个刚刚获救的未成年来说,太过奇怪的,特别是在得知母亲去世时的时候,反应也很冷淡,就差直接说一声‘哦,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了。 搞得那个孩子就像只是路过,而不是被匆忙抢救出来一样。 “这么说的话,我刚刚从日向家那边过来,其实打听到了一件事。”萩原研二也同样陷入若有所思中,“邻居们都说,日向家是在十多年前、突然多出一个孩子的。” “据说是之前体弱,在其他地方休养,直到身体健康了一些,才被接回家,但是也有邻居说,根本没见日向夫人怀过孩子。” 还有,当时,日向夫人刚刚结婚没多久,也从没有亲戚朋友之类的人上门、自己更不出门交际,大概率是私奔和日向先生结婚的,邻居们都如此说。 也有邻居曾经听到过,日向家传来数次传来枪声,有身穿黑衣的人匆忙出入、搬走了一大块用黑色塑料袋套着的长方形物体,有点像人类的那种物体。 萩原研二临走的时候,有一位邻居迟疑了一下,又说出了一件事。 她曾经看到过日向夫人把孩子关进衣柜里、然后上锁,不过之后日向夫人就把窗帘拉上了,她就看不到里面了。 林林总总,都是邻居之间说的、不确定真实性的东西。 萩原研二分成条数说出来,然后他顿了顿,又笑了起来,“不过小阵平如果觉得那孩子知情的话,我其实刚得知一件线索。” “我在日向家附近的草丛里,发现了一个购物袋,里面有酒精绷带和伤药,还有几个三明治和糖果,看小票时间,是昨晚买的,当时那孩子还买了雪糕。” “决定要离开的人,应该不会还买这些东西?” 这倒是…… 但松田阵平还是坚持一件事,“他的眼神,绝对是见过死亡的眼神。” 感觉像是亲眼见过亲人死去,或者干脆自己死过一样,不是这次的濒死被救。 而是这次之前,就是因为经历过濒死被救,所以和正常人相比,那个孩子的身上有很明显的味道。 和正常人鲜明分开,属于死者的味道。 第十一章 犯罪分子吸引机 病房里只剩自己之后,日向合理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些,然后开始沉思。 这件事,那个神秘恐怖的黑衣组织,有没有发觉呢? 那可是一个一旦暴露,就会被毫不犹豫灭口的恐怖组织。 日向合理有点担心,自己这边刚闭上眼,那边就有人光明正大地闯进医院,直接面对面开枪崩了他。 太恐怖了,太嚣张了……最重要的是,这居然不能算是胡思乱想,而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合理推测。 虽然之后没有再看柯南,但是日向合理还是看到过有人玩‘琴酒直升飞机轰扫东京塔’那个梗的,并且有被震撼到。 都能那么嚣张地横扫东京塔,那闯个医院灭个口,不是很普通的日常吗?就和喝水吃饭一样。 哪怕日向合理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机密,甚至连日向先生的代号都不知道,但黑衣组织如果这么认为,那么清个日常任务、灭个口,简直再轻松不过。 而且,日向先生可是能和琴酒联系的组织成员,哪怕是热情讨好的那种,以琴酒的地位,能讨好对方的,也不简单? 日向合理忍不住打开系统光屏,看着上面的生存天数冷静一下。 咳,只要不是被当场崩头,他就还能苟一个多月。 ……就算被当场崩头,只要琴酒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崩了,而是在停车库、地下室、狭小的巷子这类没有其他外人的地方。 那么琴酒走了,他也可以继续苟,反正又没有目击者,其他人又不知道他被当场崩头。 以及,现在的工藤新一,还是小孩子,希望那个名字超长的变小药、还没有研究好,不然被强行喂药变小,比中弹要麻烦。 系统的光屏上,又多了一个小红点。 日向合理点开,发现是自己的个人信息界面又有了更新。 那里本来是姓名、性别、年龄和剩余积分、已完成任务个数之类的,现在最下面又增添了一项:[特殊状态]。 继续往下看,特殊状态的第一条是: [虚弱buff(暂时): 详情:你的身体还没痊愈,体力和体术降低50%……糟糕,忘记你压根没有这两种东西了。以及,你看起来很柔弱,犯罪分子可以一手撂倒你哦。 温馨小贴士:一天两毒,看来你是中毒爱好者嘛。] 日向合理:“……” 槽点太多,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吐槽,而且谁是中毒爱好者啊!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他无视这条,继续看第二个特殊状态。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长期): 详情:你对犯罪份子、或者即将是犯罪分子的人很敏锐,但不幸的是,他们对你同样敏锐。 温馨小贴士:……警告你,不要再挑衅敌人啦!] 这条特殊状态和上条不太一样,日向合理看完,也大概猜出它是什么意思了,多半是指那个神秘的黑衣组织。 用深渊比喻那个在全世界都横行霸道、在各国都有很强的影响力,甚至不把官方放在眼里,而且无视所有官方组织的黑衣组织,日向合理还是感觉蛮贴切的。 思考了一下含义,日向合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理智上,他通过童年印象,知道黑衣组织无所不能,多半已经发现了日向家的情况,正在冷冷凝视过来。 可同样,黑衣组织之后也没有发现变小了的工藤新一,所以感情上,他忍不住想跳到对自己优势的那个猜测。 就是黑衣组织根本没关注他这种无名小卒、普通路人、受害未成年。 希望如此。 再次叹了一口气,日向合理继续看向第三条特殊状态。 [虽然你皮肤白,但你头发真的黑(长期): 详情:死人总是倒霉的,遇到死神之后就更倒霉了,不过就算日常喝水都能中毒,也应该没到‘普通走路都会被劫持’的程度? 温馨小贴士:……应该?] 日向合理:“……” 啊这,非酋有被内涵到。 他把现在的三条特殊状态又翻了一下,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病弱不能打、也不能跑,容易被犯罪分子盯上,还很黑,是非酋。 ……越看,这三条特殊状态越是相辅相成,简直就是联手把他推进gg的坑里。 把系统界面关闭,日向合理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现在才刚刚一点多,还早。 现在已经开始有困意了,估计如果什么都不做,在床上继续躺几分钟,就可以睡着了,但是在睡觉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首先,他已经昏迷一天了,这期间没有喝水和吃东西,但是输液了,嗯…… 趁松田阵平出去了,不如先去卫生间,把个人问题解决一下,不然等会儿如果睡着,再醒过来,对方还在房里的话,就会演变成有点尴尬的问题了。 房间里就有那种可以挂输液瓶的推架,能让不太方便、但能行走的人推着它去卫生间。 日向合理就把输液瓶取下来,挂在推架上,然后推着它,慢吞吞地出了门。 医院和学校,是有相似之处的,那就是几乎每个地方都一样,路线还绕,幸好每个公共场合都有指示牌,会指引卫生间所在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层都比较空荡,没几个病房住人,卫生间里也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洗手的时候,日向合理才开始庆幸是留置针,如果只是扎在手背上的那种针,估计根本不能冲水。 他用烘干机吹了一下,在推门声中抬头,看向镜子。 有一个头上戴着灰色帽子,脸上戴着口罩,身上穿着棉服的人走了进来,和他在镜子里对视了一瞬间。 很奇怪,对方的帽子拉得很低,口罩也戴得很往上,整张脸基本只露出了一点眼睛,按理来说,看过去的第一瞬间,日向合理只会扫视一眼,粗粗地打量一下对方的装扮,然后就会随意地抛开,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和人对视。 就算是之前和松田阵平说话的时候,日向合理都是盯着卷毛的嘴巴说话的,他不太习惯和人对视。 但是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却精准捕捉到了那个人的眼睛,并且好像把那个人的视线狠狠拽过来一样,让那个人和他对视上。 对方本来关门的动作也停滞了一下。 日向合理从那种状态中回神,下意识地低下头,把自己的手翻了一个面,假装认真盯烘干机。 听声音,对方犹豫了两三秒,才把门关上。 一道系统提示出现,压下了靠近的脚步声: [检测到任务:苦恼的路人a先生 任务详情:路人a先生很苦恼,但是路人a先生突然有了一个灵感,想请你帮忙。 任务要求:请帮助路人a先生。 任务奖励:30积分。] 第十二章 限时打折 摁下电梯的时候,日向合理还在反思自己。 事实证明,上卫生间,绝对不能看其他人,不然很可能被犯罪分子劫持。 他盯着亮起来的电梯按键看了几秒,站在他身后的人立刻转动枪口,顶了顶他的腰,低声威胁道:“喂,看什么呢,不许耍花招!” 日向合理:“……” 拜托,只是在发呆看按键而已,要不要这么敏感,连发呆都管。 搞得好像他不是默不作声地发呆,而是张牙舞爪地伸出爪子狂舞,所以才引来犯罪分子的警惕。 但其实,他只是平静地看了几眼电梯摁键,估算电梯什么时候到这一层而已。 不过,这么敏锐细致,果然是专业犯罪分子。 再加上对方裹得严严实实的打扮,衣服里估计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应该是用来交易的违法物品。 也可能是偷渡给同伴的武器,毕竟对方手里就持着一把手枪。 唉。 日向合理无声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倒霉和黑色运气。 身后的犯罪分子立刻用枪捅了捅他,凶巴巴道:“你又在做什么小动作?!” 犯罪分子上次说出类似的话,是刚刚,日向合理在看电梯按键。 上上次说出这种话,是在走廊,日向合理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玩的小朋友,担忧了一下犯罪分子会不会走那边。 上上上次说出这种话,是在拐弯的时候,犯罪分子很警惕,只是挂输液瓶的架子卡了一下,对方就立刻捅捅捅。 粗略估算一下,从卫生间到电梯,犯罪分子严厉用枪口捅他后腰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五六次了。 日向合理累了。 他把这口气叹出来,麻木道:“我在叹自己的气运,上个卫生间都能遇到这种事,果然很倒霉。”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犯罪分子的敏感神经,对方冷冷一笑,恶狠狠道:“是吗?我还要感谢你呢。” “我本来只是来踩点的,可没打算现在就放炸/弹,要不是你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也不会灵机一动,把时间改成现在!” 日向合理:“……” 等等,所以你厚重的棉服下面,其实是炸/弹?! 还有,什么是那种眼神,那难道不是看正常人的正常眼神吗? 走在街上,路过十个人,都会有八个人这样看你,谁让你在天气已经回暖的时候,还穿厚重的棉服啊! 他只能沉默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噢。” 电梯升到他们这一层,随着‘叮’的一声,缓缓打开。 幸好里面空无一人,日向合理率先走进去,他能感受到犯罪分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就仿佛只要一脱队,就会被突然斜飞过来的子弹一枪爆头一样。 看样子对方是不会摁电梯了,他询问道:“去几楼?” 犯罪分子沉默了一下,凶巴巴道:“去一楼大厅,那里人最多。” 拜托,你今天是临时行动,哪怕再警惕,也不会像正式行动那样,完美武装自己。 先不说有没有人配合,犯罪分子很可能是单独一人行动,所以才会变化计划变化的这么草率。 就是直接顺着对方一路过来的监控查,说不定都能查到对方的车,或者是在哪里换的衣服,原来的装扮是怎么样的,脸又是什么样的。 哪怕查不到,回头把对方的逃窜路线查一下,检查一下把棉服什么的脱哪了,再调取一下附近的监控,查查有没有突然出现的人员。 最最次,去卫生间捡一下烟头,做一下检验……等等。 柯南里的技术,可以对烟头做检验,提取唾液,和信息库对比揪出来人吗? 再等等,这里是柯南世界、科技水平成谜,好像摄像头、监控器,以及指纹、牙痕、dna之类的信息库,也不完善。 因为民众很在意个人隐私,所以安装监控的店没几个,笑死,根本查不到犯罪分子过来的路线。 日向合理沉默了一下,他乖巧摁完一楼,就开始疯狂思考,现在的技术,可不可以从烟头上提取dna? 或者,指纹库够不够丰富,从衣服上提取的犯罪分子指纹,可以从库里找到对应的人吗? 不可以的话,那对方直接把他和炸/弹捆一块,然后溜之大吉,在安全的地方给警方打电话,看警方忙得满地乱转。 再加上不许民众撤离之类的要求,那他和普通民众岂不是遭殃? 当然,他可以‘在爆/炸的那一瞬间,终于挣脱束缚,远离爆/炸源头,或者找到了庇护体,所以没有立刻被炸/死,而只是受伤’,然后在生存天数归零前苟一苟。 但是其他可能会被波及到的人…… 再对比一下,可能根本不会被抓的犯罪分子。 日向合理短暂思考了一下,借着前方能反射出倒影的电梯门,看了看身后那个犯罪分子的严实打扮。 如果在对方要走的时候,突然拉开对方的口罩,应该不需要什么武力值?就是肯定会被暴打一顿,但在警方赶到、并找到炸/弹之前,他会不会被恼羞成怒的对方一枪崩了? ……还真有可能,对方这么敏感,可能会超级加倍式恼羞成怒,直接开枪崩了他,然后找个其他人劫持。 电梯平稳地行驶到一层,缓缓打开门。 再被顶着枪、走出电梯的时候,日向合理打开系统的商店页面。 他摸鱼的时候,打开过这个页面,看了看其他的商品,发现几乎一溜都是有关人体的,还都死贵死贵的。 重新长出一只手、都需要三百积分,更不用说其他的什么更改指纹、更改dna、更换身份,以及,最贵的,是直接兑换另一个身体,价格后面跟了一串零。 实不相瞒,日向合理连最便宜的手都买不起。 他现在全身上下空荡荡,只有刚刚薅黑发卷毛的二十积分。 所以就不再看了,看多了容易抑郁,特别是在连最基础的保命问题都不能保证的时候。 现在,他再次打开系统商店,看也不看推荐的人气产品,直接在搜索框搜索[迷你定位器]。 其实最佳选项是相机或者监控器,可以直接拍下对方的样貌和特征,但问题是,对方裹得严严实实,就算拍下来,日向合理也不太相信,警方会依据照片找到犯罪分子本人。 商店加载了一下,一列列的搜索结果出现,上到几千的人生追踪定位器,能够追踪特定对象十生十世,下到几积分的普通定位器,放在对方衣服上,对方只要不傻,绝对可以发现的那种。 翻阅了几秒,在被推着往前走的时候,日向合理选择放弃,直接按价格开始搜索,寻找自己可以买的起、又不那么明显弱智的定位器。 有一款定位器符合他的要求,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它是物理隐形的,就算黏贴在人类的皮肤上,人类也不会有太明显的怪异感。 同时还附带监听功能,以及防水防摔,无论发生什么,在主动解除前、都绝对不会失效。 而且在回收之后,还可以继续给下一个人用,是可以循环利用的定位器。 价格那里,本来是一百积分,但是被划了一个斜线,标注:[限时打折,原价一百积分,现价只需二十积分]。 第十三章 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日向合理:“……” 价格卡得太精准了,精准到日向合理怀疑,它就是针对性打折的。 不过转头一想,他早就习惯在大数据时代毫无隐私了,这边刚和同事闲聊完哪家的无人机不错,那边就立刻被推送那家的无人机,还附带优惠活动。 笑死,他缺的是优惠的钱吗,是买无人机的钱。 他选择付款购买这款定位器。 犯罪分子明显没想好,究竟要把炸/弹放在哪里。 对方推着日向合理在一楼的大厅里转悠了片刻,又一声不吭地回到了刚下电梯附近的位置。 那里有成片的公共椅子,零零散散地坐着很多人,有些是独自前来看病的病人,有些是陪同的家属。 日向合理和犯罪分子的姿势,是一个有点古怪的姿势,乍一眼看过去,会以为是家属在扶虚弱的孩子。 但仔细看,有经验的人就会察觉这个姿势,病人和家属都不会太舒服。 不过这是医院,没谁会仔细看别人,就算有一两个疑惑的人,也只是简单扫一眼,就会转移开注意力。 他们在一处偏僻的角落坐下,既没有对准前台,也没有对准大门。 犯罪分子低声道:“把手放在背后。” 日向合理快速瞥了一眼周围,确认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才侧过身,慢吞吞地把手背在背后,方便对方捆绑。 这个角度,用余光可以看到医院的正门,那里时不时就开启一下,一大批人出去,或者一大批人进来。 漫不经心的注意了几秒,日向合理瞥见一个人群中夹杂进来一个黑乎乎的卷毛。 太显眼了,他立刻把注意力集中过去。 果然是松田阵平,对方正在和一个青年聊天,两个人的手里都提着成袋子的东西,袋子里五颜六色的,最上面冒出来的那个东西……是红豆雪糕? ……没想到看起来那么酷,那么成熟的大人,居然会买红豆雪糕这种甜到发腻的东西吃。 趁着这个时候,日向合理短暂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呼唤靠谱的甜食警官。 但是转念一想,就算松田阵平是警官,现在这情况也没用,只会凭空增加自己和其他人的危险程度。 所以他打量了一下那两个人,目送对方走进电梯。 坐在旁边的犯罪分子没有注意到这些,正在专心致志地解开胶带。 他是来踩点的,以防万一,才把这东西捆在自己身上,当时就没绑结实,现在解起来就更容易了。 尽量动作幅度不大、不引人注意地解开之后,犯罪分子随手取下一截胶带,捆绑住眼前这个少年的手。 捆绑的时候,犯罪分子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痒痒的,他下意识抬手看了一眼,发现手上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有。 日向合理也没有故意反抗,而是低着头,一副任由歹徒为所欲为的样子。 刚刚手心的那种,被什么尖锐东西划一下的感觉,好像是错觉。 “喂,你刚刚在干什么?”以防万一,犯罪分子还是没好气地逼问了一下。 “嗯?”确认电梯门已经关闭,日向合理才无辜地抬起头,就和之前几次被无故诘问一样,好像根本不知道犯罪分子为什么又突然厉声发问。 也好像根本没用趁机把隐形状态的定位器、黏在犯罪分子的手上,整个人都是无辜的。 不过,回忆了刚刚那一瞬间的触感,日向合理皱了一下眉。 他以为会碰到茧子之类的东西,那是练枪之后绝对会留下的痕迹,但是没有。 犯罪分子的手心干干净净,虎口和指缝处也没什么怪异的感触,当然,可能是用手背感觉的不精准,日向合理还是倾向于对方根本没练过枪。 都没练过枪,那压根不是专业的犯罪分子。 之前那些种种的怪异举动,比如身上的装扮太突兀,计划更改太随便,以及太敏感、有点风吹草动就严肃追问他,那就可以解释了。 ……毕竟是新手嘛,千奇百怪都正常。 都有新手直接询问受害者,哪里人比较多、又不方便撤退的。 犯罪分子狐疑地打量了日向合理片刻,最终将信将疑地摸了摸手心,冷冷道:“现在居然还敢摆出这种轻蔑的样子,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自己的处境啊。” 说着,他把束缚日向合理手腕的胶带狠狠一拽,拉紧它,又掀开病服的袖子,找到留置针,直接拔下来。 鲜血瞬间顺着留置针涌出来,喷射了一下,才缓缓地吐出血珠。 摆出无辜表情,打算敷衍犯罪分子的日向合理:“……” 你这是什么眼睛,不想要可以捐给实验室研究,而不是在这里颠倒黑白,他哪里轻蔑了? 明明就是无辜的表情! 日向合理没说话,犯罪分子就开始正餐,转移炸/弹。 他把炸/弹捆在日向合理的腰部,收紧了一下,然后把边缘还残留的胶带又贴上,边贴,边继续冷冷道:“现在,你可以开始祈祷了。” “祈祷警方是愿意给我们一亿日元,还是选择放弃你们,‘失误’引/爆了炸/弹,哈哈哈。” “……”日向合理顿了顿,想了一下,正常人在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算了,反正对方快要走了,说什么不重要了。 对方没用立刻走,而是又磨蹭了一下,日向合理看不到犯罪分子在自己身后干嘛,只能听到几秒后,对方疑惑问道:“……你怎么还在流血?” 说完,日向合理就感觉自己的左手臂被碰了一下。 “我体质有些问题。”他道,再次用手臂感受了一下,确认对方手心真的没用枪茧,“有人开始注意这边了,你还不走吗?” 在医院里,近距离劫持,搀扶着病人走,没问题。 但把留置针拔了,有血涌出来,就很有问题了。 在某种意义上,拔留置针要比拔枪,还要更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一点,很多人可能没见过枪,但很多人都见过输液针。 “呵,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小子,希望下次再见,你还是这么高傲。” 不知道戳到了犯罪分子哪根敏感的神经,对方立刻冷笑起来,直接用枪柄拍了拍日向合理的脸,然后才转头离开,脚步声一直远去,逐渐减弱。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炸/弹,没用调整姿势,继续维持着斜坐在椅子上、脚也踩在椅子上,双膝曲起的动作。 直到用余光确认,那个穿棉服的家伙顺着人流、低头走出医院,他才开始动作。 他简单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发力,就干脆利落地把手往前伸、把身体往后落,让背在身后的手,从下方扭到前面去。 调整完毕,翻越成功。 第十四章 警犬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一个很简单、就可以让手臂脱臼的动作。 对于有舞蹈或者武术基础的人来说,这个动作倒是不难。 日向合理之所以能轻松做到,是因为原主经常被母亲关在衣柜、或者狭小的箱子里,在小孩子年幼、身子骨很柔弱的时候这样做,就会有一定的后遗症。 有时候,日向夫人会忘记,孩子还在被关着,就需要当事人以扭曲的姿势,努力去够开关。 当然,如果是够不到外面开关或者锁,比如封闭衣柜这类,就只能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努力睡觉了。 长年累积下来,这具身体已经习惯做各种奇怪的动作了。 就算不习惯,顶多就是胳膊脱臼而已。 用嘴把手腕上的胶带撕开之后,系统提示终于迟迟出现。 [‘任务:苦恼的路人a先生’已完成。] 与此同时,日向合理身上也突然响起一声提示,炸/弹上的显示屏亮起倒计时,并且那个数字还在不停地跳动。 三十积分到手,有点亏了,不过当时没得选……下次上卫生间,绝对不能再随便看人了。 太危险了,血亏。 总结完经验,日向合理顺手查了一下定位器的位置,一个立体小地图在他面前展开,地图由蓝色的建筑物和绿色的可通行路段交织而成。 一个闪烁着红色光茫的小点,在地图的上面跳动着。 对方的位置离医院很近、只有几百米,是在一家‘xxx咖喱店’里,有黯淡一些的红色干涸痕迹表示对方途径的路线。 那个犯罪分子出了医院,就直接去了咖喱店,然后一直没有移动过。 ……不会是在吃咖喱? 有的人在吃幸福的咖喱,有的人只能想象别人幸福地吃红豆雪糕,人生真是两极分化。 叹了一口气,日向合理活动了一下手腕,开始去撕脚上的胶带,然后反手去摸后背。 两片炸/弹连接的地方,粘贴着少数的胶带,不过可能是因为犯罪分子把胶带都转移、用来捆绑了,所以除了胶带,日向合理还摸索到了金属的异样东西。 应该是替代胶带,用来固定的东西。 摸索到的那一瞬间,日向合理就尽量轻巧平稳地把手收回来。 然后,他的余光里、刚刚重点观察过的位置,突然闪过一个黑色的残影。 他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那道残影是从楼梯间闪出来的,出来之后停顿了一下,日向合理才看清楚那其实不是残影,而是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还戴着墨镜,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嘴唇是上扬还是抿住的,只能看见对方举着手机,正在和什么人打电话。 边打电话,松田阵平边在大厅里缓慢移动。 如果是刚刚很迅速急躁,甚至跑出残影,那么现在就是悠闲渡步,仿佛在下午茶时光。 奇怪,松田警官在干什么? 日向合理疑惑了几秒,然后就捕捉到了对方慢慢扫视过来的视线。 对方踱步的动作一停,然后迈步走过来。 这种感觉很奇异,有点像卫生间里,日向合理冷不丁抬头、突然和那个犯罪分子对视,现在他也凭直觉,确定松田阵平就是向自己这边走过来的。 卷毛警官大步流星,越走越快,几乎快要飞起来,被路过的人估计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刚刚有人走过。 离得近了,日向合理就大概把握住他的情绪了。 抿着唇,还在和电话那头说话,没有被墨镜遮住的眉头也皱着,这就是极度不愉快的情绪。 一直走到日向合理面前,近到日向合理都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松田阵平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是小儿科,定时十分钟,我可以,你们疏散一下民众。” 然后把电话放进兜里。 距离太近,卷毛警官是站着的,日向合理蹲坐在椅子上、上半身折向膝盖,遮住腰间的爆炸物,他只能仰头,才能看见卷毛警官的脸。 但根本不需要仰头,也能感受到卷毛警官的死亡凝视。 对,死亡凝视,哪怕有墨镜阻挡,卷毛警官的眼睛里也肯定写满了‘你死定了’!!! 为什么会这么有压迫力……日向合理努力抑制了一下自己增长的警惕度,和本能疯狂提醒的‘快后空翻跑路’的馊主意。 他干巴巴道:“你来了,松田警官。” 松田警官这么具有压迫力,实在超出他的意料,就像他出门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只是瞥一眼路人,都能被犯罪分子劫持。 对方不开心,也很正常。 对方的本职工作毕竟是警察嘛,又是休假期间,突然增加了工作量,还是在人口密集区…… 反正如果日向合理休假期间遇到这种事,会恨不得直接一枪崩了犯罪分子,再教训教训‘知情不报、明明看到警官却缩成一团’的普通民众。 “你之前看到我了?”打量完毕,松田警官终于出声。 “是的。”日向合理回答,然后思考了一瞬间该组织语言推锅,把‘不是自己不反抗、而是犯罪分子太屑’的信息传达给对方。 出乎意料的是,松田阵平居然淡定地应了一声:“嗯,在被单独挟持的时候,隔着大厅,向不熟悉的警官传递信息,确实很难。” “而且万一那个警官并不靠谱,看到你的瞬间就直接抬手打招呼,事情只会更糟糕。” 边说,他边抬起日向合理的左手,把病服袖子撸起来看了一眼,“啧,原来是留置针……你摁一下针眼。” 日向合理用右手摁住,继续抬头观察他。 卷毛警官现在表现得很淡定,仿佛从始至终都是悠闲而不急不慢的,语气也很正常,还在试图宽慰日向合理。 又不像生气的样子了。 日向合理本以为卷毛警官会怒气冲冲地诘问来着。 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日向合理在‘坚持自己的甩锅节奏’和‘跟着对方的乖孩子节奏’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直接选第三种方案。 他转移话题道:“你会拆弹吗?” 之前通话时,松田阵平对着电话说‘小儿科、我可以拆’这类话。 “背后也用连接装置固定住了,不能直接脱下来。”松田阵平正在详细研究他身上的炸/弹,特别是他背后的那圈,还要接话,“是的。” “我没有说过吗?我在警视厅的爆炸物处理班任职。” 等等,爆炸物处理班……那怪不得路过日向家的时候,都能发现异常了。 这类人,对这方面的东西有着超乎寻常的嗅觉,就像是搜救中的警犬一样。 哪怕下班、休假、或者受伤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把鼻子紧贴地面,使劲地嗅着需要警惕的信息。 第十五章 不会吧不会吧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疏散周围的群众了。 不是把那些人疏散出去,而是让他们都集中在大厅的另一端,把日向合理和松田阵平所在的那端空出来。 不过那边的人本来就很少。 还有一排举着盾牌的警官站在附近,排成一列、举起盾牌,看起来是想在爆炸的时候阻挡一下爆炸物。 日向合理看了看那些群众,又看了看举着盾牌的警官,询问蹲在他面前的松田阵平:“你不穿防护服的吗?” 就这么一身便装直接来吗?甚至连拆弹工具都是刚刚被送过来的。 “嗯?太麻烦了,就算有人帮忙,那套装备也需要穿五分钟,还不如先研究一下炸/弹。”松田阵平反应了一下,才道。 说完,他托着下巴又沉思着盯了一会儿炸/弹,试探性地举起剪刀,对着闪烁着红光的定时器比划了好几下,看起来是在寻找适当的下手方法。 盯着那把剪刀,日向合理屏住呼吸,看着它在空中舞动。 “对了,炸/弹犯是什么装扮,你还记不记得?”像是刚想起来询问这件重要的事,松田阵平停止剪刀的动作,突然问道。 日向合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松田阵平,发现对方唇角上扬了一下,又抿下去。 啊,是故意的吗? 算了,就当对方是无意的,而且现在是个机会,可以塞私货的机会。 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安排好发言顺序,日向合理就缓缓道:“他穿着浅灰色的厚棉衣,头上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具体面容。” 又适当迟疑了一下,他垂眼去看面前的卷毛,把视线落在那头卷毛上,斟酌着迟疑的语气道:“不过,他的袖子上有咖喱,他临走威胁我的时候,也说过咖喱店之类的地方,医院附近有咖喱店吗?” 突然,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日向合理怔了一下。 他把视线从卷毛上收回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炸/弹,发现松田阵平趁他说话,直接剪了一根线,动作快准狠,也没提前说一下。 日向合理:“……” 松田阵平抬头,和他对视,淡定道:“……咳,怎么了?继续说。” 有本事不要上扬唇角,墨镜真的只能挡住你的眼睛,挡不住你上扬的唇角和展开的眉毛,果然是在笑。 “炸/弹在你身上,我拆弹时的每一个动作,你都会忍不住关注,所以还是转移一下注意力比较好。”看被发现,松田阵平索性摊开了,又继续问,“他威胁了你什么?” 说的有道理,日向合理勉强接受了,他继续把视线拉高,放在卷毛上,语气平静地‘转述’犯罪分子的话。 “他说,今天只是来踩点的而已,如果不是我用那种眼神看他,他根本不会今天就下手,搞得咖喱都快凉了,真是的,要快点赶回去。” 为了增加真实度,日向合理还把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加进入了,现在趁机问:“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而已,现在穿厚棉衣的人不太多。” 蹲在他面前的松田阵平伸出手,拿着钥匙,在自己身侧晃了晃。 对方漫不经心道:“那种眼神?他是把炸/弹塞进衣服里带进来的,你发现他的腹部太鼓了吗?是的,那就是他发现你看穿他的伪装了。” 其实没有,日向合理根本没来得及看犯罪分子的腹部,只大体扫了那个人,就下意识去看那双眼睛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松田阵平放在旁边、拿着钥匙乱晃的手突然开始动作,单只手在那串钥匙中穿梭,一枚枚钥匙被不停地拆解出来、又按序排列穿插回去,就像是轻盈的燕子。 明明只是钥匙,日向合理却硬生生地看出了九连环的感觉,他:“……?” 这究竟在缓解谁的紧张,感觉卷毛警官其实也很紧张啊。 清脆的咔嚓声响起,松田阵平剪了线,就直接把手收了回去。 日向合理停顿了几秒,感觉没有在被触摸了,才开口说话:“其实不用转移我的注意力,我不怎么紧张。” “那好,最难的部分拆除了。”松田阵平又干脆利落地剪了一下,“萩原,刚刚我们路过的那家咖喱店,拜托你啦。” 一道声音透过电话传过来,“正在赶过去,一分钟到。” 日向合理下意识瞥了一眼声音传来的位置,发现是松田阵平的腰附近……刚刚被收进口袋的电话没有挂断。 卷毛警官没在意他的视线,先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边迈过椅子、转移到后面,边继续道:“现在该拆除后面了,如果害怕的话,你可以抓着我的袖子和我聊天。” 真的把他当成小朋友了吗? 日向合理无视这句话,提醒道:“那个人身上携带了枪。” 眼前的小地图上,犯罪分子还在咖喱店、没有移动,不会胡诌对了,对方真的在吃咖喱? 啊这。 后背又传来了剪线的咔嚓声,剪了一下,松田阵平停住,往后退了几步,沉声道:“拆除完毕。” 这个动作好像是一个信号,立刻有两个警官把盾牌放下,走过来帮忙把炸/弹移开,全程不需要日向合理怎么动。 他只需要顺着警官的力道、乖巧抬手,然后任由对方把自己身上已经废除的炸/弹轻轻揭下去就可以了。 松田阵平刚刚的那句拆除完毕应该也是信号,电话那头传来了踹门、和警官高喊‘不许动!’是声音,杂乱了几秒,就是人体被摁倒挣扎的声音了。 最后,是萩原研二的声音,对方轻松道:“抓捕完毕。” 卷毛警官顺手打扫战场,把地上的留置针挂到铁架上,然后蹲在日向合理面前,笑着打量他,“我刚刚帮你解释了一部分,所以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日向警官?” 嗯? 日向合理莫名其妙地看了松田阵平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之前已经转移掉的那个话题。 那个关于‘看到陌生的警官、又隔着一个大厅的距离,所以不求救很正常’的话题。 松田阵平取出手机,头也不抬道:“我刚刚请人帮忙看了监控……啊,有结果了。” 他调出短讯界面,上面有数条别人发给他的消息,最新的一条就是几秒钟前,是祝他拆弹成功的短讯。 发信人的备注是‘班长’。 庆祝短讯前面的那条,是[那家伙走了之后,这个孩子立刻挣脱束缚了。不简单啊?这个算不算‘明明有能力反抗、却不反抗’?] 再前面一条,是[我又看了一遍,是的,是那个孩子挑的偏僻、远离人群的位置,然后那家伙才安装了炸/弹。] 为了让他看清楚每一个标点符号,松田阵平特意耐心地挨个点进去。 呃……? 日向合理盯着那两条短讯,心里陡然升起不妙的预感。 不会不会,不会有警犬认为这是由受害者一手策划的? 卷毛警犬敏锐地发现他的表情变化,笑着道:“好了,现在可以解释,为什么明明可以反抗,但是却非常配合炸/弹犯,还选了一个‘就算爆/炸、也只会炸死自己’的位置了。” 第十六章 人类的好朋友是—— 警犬是警官的好朋友,它们也和警官一样各司其职。 有追踪犯人的警犬、有搜救的警犬、也有搜爆搜雷的警犬,还有巡逻犬消防犬之类的警犬。 日向合理感觉松田阵平是搜爆犬。 现在,对方的表情就像是警犬闻到了可疑的味道,于是立刻开始追踪来源,耳朵和鼻子不停地动着,尾巴也没有乱晃,全身都散发出一种‘我抓到可疑的味道了哦’的感觉。 或者是在地震中搜救被埋人员的那种搜救犬,经过长时间的低俯地面、一直闻嗅,终于发现了人类的味道,于是兴奋地叫起来,让伙伴注意到这里。 他沉默着思考了一下。 警犬先生没有怀疑这个突发的炸/弹案、是他和犯罪分子的合作,这很好。 但是好像也不太好。 虽然没有把话全部挑明,但对方的意思却很明显,就是那种‘你是发现了异常,故意吸引了犯罪分子的注意力,然后挑选了一个偏僻、不会牵连太多人的角落,选择了自己的死法’。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还好。 问题就是,真的不是。 日向合理真的只是在这普通的一天、普通地去了一趟普通的卫生间,普通地洗了洗手、并和普通的路人先生对视了一眼,路人先生请他帮了一个普通的忙。 在他陷入沉思、思考怎么解释的时候,松田阵平也没有闲着。 对方从旁边推了一个轮椅过来,然后轻松道:“同事们去处理其他事了,我先推你去看医生,你左手还在流血。” 语气很轻松,就像是家长在对自家孩子说‘看,这只狗勾可不可爱,小日向想不想要呀?’,是那种随意又熟练的语气。 进入电梯之后,松田阵平摁了一下电梯键,然后瞥了一眼日向合理沉思的表情,随口道:“我只是随便问一下,现在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 反正把拼图拼完,结果总会出来的……就像是在警校时期,他和其他人一起拼凑同伴隐瞒的事一样。 “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吗?”日向合理没有接卷毛警官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我是指,你好像认为我……有点想死?” 不,不只是有点了,这种笃定的态度,肯定不是刚刚抓到时的态度,对方有点像是接二连三抓到了尾巴,于是干脆挑明了。 那么,到底是哪里,让对方产生这种错觉呢? “有一种人的身上,会散发出一种很奇妙的味道。”松田阵平道,“不了解这种味道的话,是不会注意到的,但是只要近距离嗅一次,以后就绝对会对这种味道很敏锐。” “那是一种经历过死亡的不妙味道……嘛,我以前的朋友就有这种味道,被我们抓出来切断了,所以我对你身上的那种味道也很敏锐。” 手快的人都会手痒,松田阵平就想挠挠日向合理的外壁,把扎根在里面的东西直接拔出来。 这个说法太玄妙了,日向合理完全对这种味道没头绪,他想了想,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原主确实和死人擦肩而过很多次。 最近的一次,日向先生在书房崩人,他在书房外偷看。 那,这就是警犬的特有嗅觉?对犯罪之类的特定不妙事件的嗅觉? 很离谱,如果是现实世界,日向合理一定会沉默地敲出六个点,但是这里是柯南。 思考了一下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能让人类缩水变回小时候、并且还没有任何后遗症的药,再思考一下琴酒和伏特加的冷笑、以及每次提到他们,都会变成恐怖黑色的背景。 这很合理。 日向合理信了。 他又思考了一下怎么解释,然后慢吞吞道:“松田警官,还没有找到、我的父亲吗?” 本来是想说日向先生的,还好及时改回来称呼了。 松田阵平干脆回答:“没有,警方找不到他的踪迹,他最后一次路面,是两年前、在街边取款机取了一大笔现金。” 直接说日向先生在为一个恐怖的黑衣组织服务,那个组织还遍布了世界各处,肆无忌惮,是绝对不行的。 这样说,警犬对不妙味道那么敏锐,肯定会嗅着味道一直追下去、不追到目标就绝不回头的。 而黑衣组织那么有能量,多半在警视厅里也有眼线之类的,万一警犬和上司之类的报告,高层有眼线或卧底,今天坦白完,今晚就可以和警犬一起下地狱了。 不要,绝对不要。 所以组织了一下语言,日向合理面不改色道:“我父亲,之前加入过不良势力,就是街头对砍的那种,后来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直接逃之夭夭了,再也没回来过。” 然后又填漏补缺,继续补充了一句,“是在他还没有钱的时候参加的,估计他也没想到,居然还能再碰到那群人。” 日向先生有钱有势,现在是肯定不会当小混混,不过可以是日向先生以前的债。 黑衣组织确实是不良组织,有些低层成员估计也执行过暗鲨任务,四舍五入就是街头对砍,没错,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最后,日向合理总结:“可能是我的身上,沾染上了我父亲的味道了……或者是母亲的味道。” 反正这两个都不是简单的普通人。 松田阵平明显陷入沉思,虽然日向合理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在电梯开启的时候,他居然过了两三秒,才推着轮椅走出去。 医生办公室里已经准备好了消毒和止血、绷带之类的东西,一见松田阵平推着日向合理进来,在办公室里等待的护士小姐立刻过来,对方先把松田阵平关在门外,才打开工具、开始处理伤口。 说是伤口,其实就是一个拔掉了留置针的针孔而已,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在流血。 护士小姐用湿漉漉的棉签消了一下毒,然后涂抹上了透明的不明药物,最后在那里贴了两层纱布,很郑重其事。 弄好后,她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道:“伤口收拾好啦,大人,您还要再住几天院、输一下液,要把留置针扎在右手吗?” 日向合理无所谓,随意道:“可以。” 不过,原来护士称呼病人,是叫大人吗? 还有,只是个普通的针孔而已,至于贴几层纱布吗…… 第十七章 边牧幼崽 护士小姐又捧出来一套干净的新病服,轻声询问:“需要帮您换一下衣服吗?”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盯着日向合理的左手臂。 刚刚处理伤势的时候,护士小姐把沾到红色痕迹的布料全部剪下来了,现在那里空荡荡的。 剪的时候,顺便还把后腰、小腿之类地方同样沾到血迹的布料剪了。 日向合理反应了一下,才立刻拒绝:“非常感谢,不过不用了,我等下自己换就可以了。” 他又不是重病在身,所以才需要别人帮忙换衣服,完全可以自己来。 “好的。”护士小姐把病服捧给他,又迟疑住,“那您需要换一个轮椅吗?” 这个轮椅是松田阵平的同事推来的,当时那个同事看卷毛警官在‘温声安慰’人质,又看地上有血,就干脆推了辆轮椅过来。 松田阵平也没解释,直接把日向合理按在轮椅上,推着溜了。 日向合理怀疑卷毛警官是故意的,两个人边走边聊,和一个人掌控另一个人、询问一些事情,是不太一样的。 他继续拒绝:“谢谢,不过我可以自己走,不需要坐轮椅,不用换了。” 护士小姐点了点头,“好的。” 她没有叫松田阵平进来,也没有送日向合理出去,而是当着日向合理的面,开始收拾东西。 把几支用过的酒精棉签和剪下来的衣服布料放在托盘里,然后用火柴点燃。 幽幽的火苗迅速蹿起,在托盘上跳跃。 日向合理:“……”啊? 这是在干什么? 原主没有住过院,记忆里没有医院相关的详细信息,日向合理不知道,当面焚烧东西是不是这里医院的特俗。 但是他知道,除了个别情况,其他对待血液或dna很在意、要求现场处理的,多半是不能给警方留下痕迹的犯罪分子。 他暼了暼护士小姐温婉可爱的脸颊,和对方凝视火苗时的认真神情,果断开始告辞,“既然处理好了,那我先走,谢谢您帮我处理。” 这个时候,轮椅就太麻烦了,日向合理就站起来,边说边往门边退。 护士小姐抬头看他,又低头看了看托盘,“……好的,我会盯到处理完毕的!” 在她说话的同时,系统提示声出现: [检测到任务:肯定赞美护士a小姐 任务详细:是伤口处理不到位吗?还是扎针时太疼了?或者焚烧处理痕迹的时候太慢了? 任务要求:赞美a小姐,稳定她的情绪,表示你没有要处理掉她的意思。 任务奖励:20积分。] 看完全部,日向合理已经转身走到门口了,只需要用手扭一下把手,就可以出门就走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 护士小姐还在垂眸盯着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现在是正盛的时候。 有橙色的火光倒映在她的脸上,照映出了几分诡谲,扭曲了她脸上的神色。 ……怎么越来越不正常了。 正常人会在帮助完病人之后,因为没有获得病人的赞美,就认为自己会被‘处理’掉吗?! “对了,你刚刚做的很好。”盯着那团火焰跳跃了几下,日向合理接取了这个任务,面不改色地开始安抚护士小姐。 “伤口处理的很到位,留置针的位置也很好,处理痕迹的速度也很快。” 可以看出来,对方的手很灵活,剪布料的时候都很轻快,就和松田阵平剪线一样轻松。 就是希望下次不要再是这个护士小姐了,太不正常了。 ……应该也没有下次了。 这几句普普通通,充满敷衍的话仿佛有奇效,护士小姐立刻振起精神来,精神奕奕地看过来。 日向合理礼貌地和她对视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 松田阵平正在忙碌地通电话。 首先,是同事给他打电话,说那个犯罪分子一上车,就老老实实地全部交代了。 对方今天是来踩点的,在医院转了一圈,本来想挑一个隐蔽又重要的地方,结果中途去了一趟卫生间,被人发现了炸/弹。 虽然那个人只是看了一眼,就嫌弃地移开了视线,但是在四目相对间,犯罪分子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自己被看穿了。 然后他就突然情绪上头,把那个人劫持当了人质,又挑了个地方,把炸/弹和人质放在一起,自己溜了。 一出医院,被冷风一吹,犯罪分子就后悔了,但是事已至此,他只能继续按照一拍脑袋的计划,向警方索要一亿日元。 消息发出去的第十三分钟,他被踹门而入的警官们摁倒。 据同事吐槽,在诉说案发经过的时候,犯罪分子一直在表示,自己一定是受了挑唆,本来今天不打算犯案的,但就是突然而然、没有控制住冲动,懵着决定了。 一切都是那个人质的错! 特别是在知道,警方之所以这么快锁定他,是因为人质说他提到过‘咖喱店’之后,更是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松田阵平也微妙着重复了一遍‘突然而然、没有控制住’这段话,然后感谢了同事转述案情。 挂了这个同事的电话之后,松田阵平又接到了另一个同事的电话。 是之前向他‘抱怨’,居然直接发表格、让警官照着询问未成年扎心问题的同事,对方先隐晦说了一下,因为又牵扯到未成年,所以决定先问口供,再让未成年修养。 这个信息,是夹杂在各种闲聊之间透露出来的。 同事现在很忙,在处理事物。 据说,有个案件证物丢失了,那是个被工藤优作先生破解的学校案件,有几个未成年当场死亡,凶手也认错了,警方也把当时涉及到的证物全部带回去了。 但是有一张沾满了血迹的桌子,意外被清洁工处理了,现在上面干干净净,一点血液也检验不出来……幸好那个证物不是某个死者的证物。 刚刚挂掉这个电话,原本禁闭着的房门就被人拉开,松田阵平下意识看过去。 黑发绿眼的日向合理拉门走出来,留置针换到了对方的右手臂上,顺着对方扭动门把的动作露出来一瞬间。 对方左手臂的半截袖子、以及靠近脚踝的腿裤,和后面腰身的部分,布料都被剪掉了。 现在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 对方绿色的眼睛看过来,精准地捕捉到了他,还没有对视一眼,对方的视线就下垂、落到他的嘴唇部分,顺便平静打招呼。 “松田警官。” 显而易见,眼前是个未成年。 无论是从年龄、还是外表,都是一个实打实的未成年。 如果换成犬类的话,那么对方就是那类被精心培养出来的品种犬,乖巧地趴在宠物店里,对着冰冷僵硬的玻璃露出温顺可怜的狗勾眼。 每一个走进宠物店,想要购买宠物的人,都会忍不住再三地关注它。 应该是边牧那种牧羊犬,很聪明、本来应该奔跑在宽阔的草原上,现在却只能趴在宠物店里,隔着玻璃,好奇地打量着人类,时不时地摇摇尾巴。 或许在偶然间,会思考一下,‘为什么外面有那么多人,我却要在笼子里呢?’和“狗是什么,我是什么?”之类、就算是人类,也会迷茫的问题。 第十八章 已回收定位器 日向合理不知道自己突变边牧幼崽,还乖巧地趴在笼子里观察人类,顺便思考哲学。 就像松田阵平也不知道自己是努力闻嗅任何可疑气味的搜暴犬。 他们对视了一眼,日向合理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门关上了。 虽然护士小姐当场烧东西的举动很可疑,但是无论怎么看,‘收集了沾染到他血液的东西、当着他的面烧掉,事后还想要鼓励’这套行为逻辑,都是偏向他的。 有点像是日向合理的血液不能被其他人拿到手,所以护士小姐直接帮忙处理了。 只要一得出这个结论,日向合理就会想起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张沾了不少血的桌子,还有楼下大厅座椅处,顺着手臂滴在地上的那些血。 护士小姐都细心地把染上血的裤腿剪了,日向合理打算之后有空,就去打听一下桌子和大厅地板,不过那两种都是本来就可以自然而然清理的,也说明不了什么。 只是,如果可以确定,确实有人特意去清理那些东西,那多半和护士小姐是一伙的,是同一个组织……或许是,黑衣组织。 日向合理只对这个组织有印象,也只有这个组织离他最近。 现在还没有确定,他看着卷毛警官转过来、盯着他看,迟疑了一下,平静询问:“怎么了吗?” 卷毛警官好像有些疲惫,斜靠在墙上,一手握着手机、陷入沉思,在听到招呼声时,对方就好像抖了抖毛,把疲倦全部抖去,现在又很正常了。 对方把手插兜里,边迈步走过来,边随口道:“轮椅放里面了?” 那只手里还拿了一根白色的烟,没点燃,日向合理瞥到了。 只瞥到了一瞬间,那支烟就被收起来了……他确实在松田阵平身上闻到过烟味,不过没见过对方抽过。 边想这一点,日向合理边敷衍地回答这个几乎只是废话的问题,“现在可以直接回病房了?轮椅就没什么用了,我的腿又没出问题。” 卷毛警官果然很疲惫,问出一个废话问题,又得到一个废话回答之后,也没什么朝气十足的反应,只是若有所思一样点了点头。 可以写作若有所思,也可以读作发呆出神的那种。 多看了对方几眼,确认对方的卷毛还依旧蓬松之后,日向合理就礼貌地收回视线,陪着对方一起向病房走去。 卷毛警官走的有点慢,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小日向……抱歉被其他不着调的家伙带歪了。” 日向合理:“……?” 对方若无其事地挑了挑眉毛,仿佛重开了一遍存档,现在是第一次开口说话,郑重道:“今天、或者明天,就会刑事警察来找你录口供。” “大概要一次录两份,一次是日向夫人的事,一次是刚刚那个炸/弹犯。” 好像进入了正经话题,松田阵平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日向合理瞥了他几眼,虽然没搞懂为什么对方这么在意录口供,但还是顺口选择安抚,“好的,我到时候会配合询问、把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的。” 安抚一个护士小姐是安抚,再安抚一个卷毛警官,也没费什么力气。 反正从头到尾,他就是个单纯的倒霉蛋而已。 “按照惯例,这两次事件,你都是受害者,应该只会简单地询问一下你案发经过,并且由于你是未成年,所以连详细的细节、也可以忽略掉。” 松田阵平先科普了一下,然后瞥了一眼旁边,日向合理垂着眼,慢吞吞地用眼神丈量脚前的道路,看来是走太慢了、所以不耐烦了。 “但是,”凡事有个但是的时候,重要的就是后面的话了,松田阵平摸了摸口袋里的香烟。 察觉到对方过于迟疑,不知道该怎么详细向未成年尽量表明意思,日向合理平静接口:“但是,这次询问口供,会我并不友好,是吗?” 太好猜了……不,甚至根本不需要猜。 已知:松田阵平在警视厅工作,有很多警方的消息通道和同事,他又是个好人。 ……能够陪一个根本就是陌生的未成年,在医院待这么久,还会在以为未成年有点消极应对人生的时候发怒,虽然很快就抑制回去了。 明明吸烟,身上有烟味,但是病房里却没有味道,对方没有在病房里抽烟。 以上这些信息综合起来,对方无疑是个典型的形象,就是电视剧上的那种暴躁却温柔的警方人员。 但是这样的人,每次一提到录口供这件事,就会迟疑犹豫,还在一开始就明示、暂时不要录口供。 日向合理反倒很好奇,自己在对方心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角色。 会认为自己是故意涉险,消极应对生命,那多少是又聪明又多想的敏感角色。 在录口供这件事上,对待他的态度,却又像是自己真的只是一个突遭打击的可怜未成年。 又比如现在,明明难以表达的意思、被轻松领悟了,松田阵平却没有松一口气,而是越加皱眉。 对方沉默着插兜走了一会儿,才转移话题:“对了,工藤先生下午还会再来看你,问你下午方不方便。” “应该方便。”日向合理再次随手安抚对方,无所谓的顺应了转移话题,“不过是有什么正事吗?我和工藤先生不太熟。” “工藤先生说,他和你的父母是朋友,所以想要多加看望一下你。”松田阵平回忆着,复述了理由。 然后发现日向合理的脚步一滞,眉头皱起来。 他下意识顺着日向合理的眼神,看了一眼前面,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于是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日向合理把视线收回,慢吞吞地转移到卷毛警官的脸上,“我只是有些惊讶,工藤先生居然和我父母认识而已。” 边说,他一边把系统突然弹出来的提示关闭。 [叮,定位器佩戴者已失去生命体征,请问是否一键回收?] [详情:佩戴者当场死亡,致命伤为额头,目击者过多,请宿主在三十秒内选择是否回收定位器。] [已回收。] 第十九章 提问的很好 一枚透明、只能摸到触感的定位器出现在日向合理手里,日向合理用手指感触了一下它。 那位犯罪分子不是已经被警官先生们逮捕了吗?为什么会突然死亡,致命伤还在额头? 这个疑问,在三分钟后,日向合理再次躺回床上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松田阵平又接到了一下电话,然后忍不住跟着对面重复:“被狙击枪爆头了???” 他看起来相当迷茫,也相当震撼,反复和电话那头确认,“在警视厅门口,刚下车,就被狙击枪击中了???” 大厅广众之下、被一枪爆头,实在是太精准踩点了,就算是日向合理,也只能含恨gg。 嗯……那怪不得卷毛警官震撼了。 对于一个负责的警方人员来说,刚刚逮捕归案的犯罪分子却在警视厅的门口,被直接一枪毙命,周围还有很多的同事,这简直是太过震撼,也太过微妙了。 微妙到,日向合理的脑海里立刻跳出来‘琴酒、直升机、东京塔jpg’。 他沉默了一下。 日向先生是黑衣组织的成员、可以用电话和琴酒联系,护士小姐对他格外尊敬,称呼他为大人,没得到夸奖就担心自己会被处理。 刚刚挟持了自己的犯罪分子,在警视厅门口、无数警方人员的注视下,被狙击枪一枪崩头。 请综合以上三条信息,排列组合成答案。 这是一道送分题。 日向合理感觉,不需要去确定桌子和楼下大厅地板的血液,也已经得到答案了:黑衣组织盯上了他。 或许更正一下,是盯上了原主。 可能是日向先生在黑衣组织里的地位还不错,所以会有一部分黑衣组织成员会盯梢、保护家人,相应的,某些底层成员也会对日向一家恐惧,其实本质是对黑衣组织上层的恐惧。 那么问题来了,日向合理发现,自己更不了解黑衣组织了。 对琴酒那么恭恭敬敬的日向先生,都那么有地位,还有组织成员专门跟随在家人旁边,而那些组织成员都那么嚣张,能光明正大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狙击一个人,还是在警视厅门口。 黑衣组织比他想的还要恐怖。 ……也更加有权有势,神通广大。 日向合理再次陷入沉思, 他本来救对未来没什么规划,干什么都无所谓,也对干干净活和干脏活都不怎么在意,最低要求就是活着就好,那不如…… …… 再三确认之后,松田阵平才勉强从震撼中回神,又把那种被罪犯当面挑衅的愤怒压下去,又交流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挂了电话的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把电话收起来,而是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慢慢渡步到窗边,假装边看风景、边放松地打电话。 窗外没什么狙击镜的反光,没有正在瞄准观察这边的狙击手。 确认完毕,松田阵平把窗帘拉上,皱着眉转头。 日向合理还乖巧地坐在病床上,白色的被褥盖住对方的大半个身体,顺便把手臂也盖住了,刚刚换上去的新输液瓶还在一滴滴地往软管里输液,又一点点地输入到这个孩子的体内。 对方没有过度关注他的谈话内容,而是侧着头,认真看着床头柜上,那束娇艳欲滴的花朵。 那双绿色的眼睛很明显,在被阳光照到的时候,就会像是正在发光一样,比如在楼下大厅的时候,松田阵平其实猜测过,那个犯罪分子推门走进卫生间的时候,说不定是被灯光晃到了。 不过现在,窗帘拉上之后,房间里的光线就黯淡了一个度,那双绿色的眼睛也不再那么显眼了,既不是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猫眼石质感,也不是深夜里野猫警惕的亮眼。 就是,看过去的第一瞬间,松田阵平总有种古怪的错觉,也可能是他平时接触的某部分群体过于显着了。 他总感觉,比起是在礼貌性地避开敏感谈话、只好去欣赏花,或者真的是在欣赏那束花,日向合理其实是在思考,怎么解决那束花。 ……应该是错觉。 人类怎么可能认真思考怎么解决一束花。 这个时候,日向合理感应到了视线,把视线转移过来,和他对视。 可能那种‘认真思考怎么处理’的错觉还残留,对视的那一瞬间,松田阵平有种对方正在思考怎么处理自己的感觉。 犯罪分子的那种违法处理。 只是一瞬间,这种感觉转瞬即逝,日向合理已经抬眼,用平静的语调问:“你好像有急事,要不要先走?” 用词没问题,很正常,但是语调莫名有些生疏礼貌,有点像是最开始,松田阵平刚刚推门进来,对方当时的那种礼貌腔调。 本来这种生疏的态度已经缓和下来的,比如拆炸/弹的时候,对方被他逗的几乎要忍无可忍地说出绝对不属于敬辞的话了。 别扭的小鬼。 他动了动手,犹豫要不要直接伸手去糊这个小鬼的头发,想了想,对方很大率可能会直接跳起来、用头撞他,算了。 ……能这么熟练的预知,绝对不是因为他在这个年龄被人揉头、也会暴躁跳脚。 于是把手伸到一半,松田阵平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等会儿再走,等萩原处理完过来、我再走。” “这里毕竟是医院,不出去的话,也不会再有什么意外?”日向合理先陈述自己的观点,再总结自己的建议,“所以你还是先回去。” “在警视厅门口发生狙击案,被逮捕的犯人当场死亡,这是很头疼的事。” 话一说出口,日向合理就感觉漏馅了,松田阵平当一只震撼的复读机时,只说了警视厅、狙击和一枪爆头之类的关键字眼,但没说是谁被狙击了。 松田阵平果然立刻发觉了,对方往前走了几步,坐在椅子上,墨镜挡住了关键性的眼睛,“啊,‘被逮捕的犯人当场死亡’?” 不过没关系,可以随口胡诌回来。 “很抱歉,我刚刚听到了你说话的声音和内容,提到了某人刚到警视厅门口、开门下车,就被狙击手一枪命中了。”日向合理平静的胡诌,熟练的表情都没有什么起伏。 “最开始接电话的时候,你称呼对方为‘萩原’,和那位逮捕了犯罪分子先生的萩原先生应该是一个人。” “那么,被狙击的人就只有两个可能了,要么是松田警官的同事,要么是那位新鲜的犯罪分子先生。” 松田阵平再次调整了一下姿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示意日向合理继续。 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会儿,才平静地收尾,“……但是你重复的时候,只有不可置信和愤怒,没有伤心之类的情绪,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事去世的表现。” “果然很敏锐啊。”松田阵平好像被说服了,连连点头,随后发出灵魂质问,“所以,之前……那位犯罪分子‘先生’的案子,你也是这么敏锐的吗?” 他本来想说日向家的那场烧炭案子,中途改了一下。 日向合理:“……” 提问的很好,下次不许再提问了。 第二十章 陷入沉思 日向合理看着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也看着日向合理。 彼此面面厮觑几秒钟,日向合理沉吟了一下,再次解释:“当时那种情况,被劫持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 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在去卫生间的时候被犯罪分子劫持,对方不仅有枪、身上还有炸弹,都会没办法的。 别说是普通人了,就算是同样身上带枪的警方人员,多半也没办法,特别是在有炸弹的情况下。 只能尽量选择一个死亡地点了,偏僻一点,符合犯罪分子‘不想引人注目、被人中途发现,事件升级’的期望,也符合大家‘不会涉及到太多人’去期望。 日向合理感觉自己应对还蛮得当的,但其他人也可以应对成这样。 犯罪分子那么易怒敏感、也没把他直接崩了,换个其他人估计也一样,对方又不想在脱离现场、联系警方前暴露炸弹,必然会选择一个隐蔽一些的地方。 总之就是换条狗被挟持,狗都能汪汪汪的打出类似结局。 唯一出格一点的,大概就是直接把被绑在身后的手、从下面扭到身前了。 但小孩子的身体本来就柔软,练过舞蹈或者武术的人也可以轻松做到这点,他是未成年,又经常住在箱子里,能做到,应该很正常? 发现了这个补丁没打,日向合理立刻打上,“我之前经常进柜子和箱子之类的地方,柔软度比一般人要强一些,所以可以轻松把手扭到前面去,再撕开胶带。” 他解释完毕,对面的松田阵平立刻抿了抿唇,眉头也皱起。 这不是个接受解释的表情,反而是有点排斥的这个解释的表情。 为什么? 日向合理加强自己的注意力,去观察卷毛警官的每一个表情细节,不得不说,墨镜实在是太讨厌了。 如果是反光的情况下还好,很干脆的就看不到眼睛了,但在正常情况下,仔细去观察,还是能看到一些眼睛的,它就若隐若现地藏在墨镜下面。 观察没多久,松田阵平就察觉到了,把表情都收回去、挑了挑眉,“你经常进柜子和箱子之类的地方吗?” 这个要解释、就太麻烦了,解释完毕,以卷毛警犬的性格,对日向合理的态度估计会更加柔软,以后深交的机率也会相应增加。 日向合理不想深交。 在身边徘徊着黑衣组织成员的情况下,还能若无其事地和警方人员当朋友,要么是有地位的组织成员、在钓警方人员,要么就是纯粹智商不行的底层成员。 日向合理不认为自己是有地位的组织成员,他甚至还没有真切地摸到组织的边,但也不想当智商不行的底层成员。 会被误会和警方人员有瓜葛的那种底层人员。 同理,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思考怎么和工藤一家拉开距离了。 沉思了一下,日向合理随口敷衍解释过去,“是的,以前经常进柜子之类的地方,所以可以做到那个动作。” 好像解释了,又好像没解释,其实只是重新组装了一下之前的那句解释,堪称敷衍界的最佳手段。 这种敷衍式社交果然有用,松田阵平也没有深入了解,加深话题,而是突然低头,在座位下面翻翻找找。 有塑料袋子的稀里哗啦声响起,听起来有点吵。 日向合理立刻想起来,对方之前是出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还提了大包小包的不明物品,最上面的是雪糕。 ……对方该不会是觉得有点饿了,打算边吃零食边说话? 他盯着卷毛警官的动作,看到对方翻来翻去,终于提出一串银色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日向合理以为松田阵平掏出了手铐,反应了一下,对方把那串东西拉开,他才反应过来,不是手铐、而是一个个串起来的银色圆环。 是九连环? 把那东西拿出来之后,松田阵平又低头翻了翻袋子,颇为苦恼地道:“糟糕,耽搁这么久,雪糕好像化了。” 边说,边提起来一袋雪糕,当着日向合理的面捏了捏,雪糕立刻软了。 日向合理:“……” 怎么会有人这样对待雪糕,居然那么用力的捏! 他凝视松田阵平,松田阵平也凝视他,慢悠悠道:“幸好袋子最下面放了冷冻膜,所以靠下方的雪糕还没化。” 对方没有掩饰笑容的意思,日向合理盯着他越说越放大的笑脸,逐渐领悟到了什么。 “买的事后好像买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太完,应该怎么办呢。”松田阵平继续道。 再次盯了他几秒钟,确定自己真的没有领悟错之后,日向合理试探性地回答“我可以帮你……?” 仿佛就是在等这个回答,松田阵平轻松点头,“是个不错的主意。” 然后话锋陡转,“不过,你好像还在生病,不能吃太过冰冷的东西。” 日向合理:“……” 不是生病,是有点轻微的吸入一氧化碳后遗症,现在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而且生病并不是自己只能吃流食、却要看别人吃零食雪糕的理由! 不过,这个流程,接下来是不是…… “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松田阵平笑着说,他左手举起那串银色的圆环,右手提起一个全新的红色包装雪糕。 “我问过店员了,冷冻膜里装上冰块的话,起码在今晚八点前、最下方的雪糕是不会化的,那么只要你在八点前……” 他把雪糕放下,双手拿着银色的圆环示意了一下,然后就开始绕动手指,圆环在他的手上游动旋转、涟漪出残影。 三秒后,一枚圆环掉落在床铺上,二十秒后,所有的圆环在床铺上依次排开,彼此单独干净,没有一点曾经缠绕在一起的印记。 “只要你在八点之前,可以把它解开,那么雪糕归你?” 日向合理:“……” 果然。 这不就是着名的哄小孩子手段吗。 他把视线从卷毛警官的笑脸上移开,慢吞吞地落在那列依次排开的圆环上,陈述事实:“它已经解开了。” 所以现在就可以分赃了。 “不不不,是把它复原之后,你亲手解开。”松田阵平道,“这个很好玩哦,一开始会很难,但是只要练熟了,手就会很快。” 那么趁犯罪分子不注意,解开绳子、胶带、或者其他捆绑住自己的东西,总会容易那么一点点。 ……奇怪,为什么他会默认日向合理以后经常被绑? 松田阵平陷入沉思。 第二十一章 冒昧打扰 互相幽幽对视了一会儿,日向合理率先放弃这种无谓的对视。 同时,他也放弃和松田阵平探讨‘你是不是在用忽悠小孩子的方法忽悠我’和‘你忽悠小孩子的方式真烂’。 以及,放弃吐槽‘如果是真的小孩子在这,低头看看那几个圆环,就能立刻哭出来,让你不得不给他雪糕’。 他也没那么想要雪糕。 最终,他只简单道:“……好的。” 算了算了,真认真抗议起来,说不定就正中可恶的卷毛警犬下怀了。 这种玩笑一样的争论,算是初始阶段,双方互相试探性地伸爪子玩闹的第一步,换句话说,也是拉近彼此之间距离的有效手段。 日向合理现在只想远离警方,不想拉近距离,干脆放弃争论,直接同意对方哄小孩子的手段。 松田阵平镇定自若,伸手示意了一下,“好的,那么第一步,先装回去。” 日向合理缓缓打出问号。 不应该是你安装回去吗? 他甚至还不会拆开这些花里胡哨的九连环,更不用是说装回去了,要是能装回去,那他多半也会拆开了。 当场就给卷毛警官表演一个安装+拆除,再当着对方的面理直气壮享受奖励。 问题就是,他第一次见九连环,不会拆、也不会装。 “好的。”又彼此对视了几秒钟,松田阵平模仿他刚刚说话的平静语气,然后又低头翻找了片刻,找出来一个全新的九连环。 “还好我早有准备,看,是连在一起的哦!” 日向合理看了看那副全新的九连环,缓缓提问:“所以,你是只会拆、不会装回去,对吗?” “什么什么?”松田阵平立刻把九连环放在床上,然后拿出手机,不停地点击,“刚刚收到短讯了,没有听到你的声音。” 装模作样地看完手机,他在日向合理的凝视下把手机收起来,若无其事地低咳了几下,然后突然伸出手,“对了,你的手机给我一下。” 日向合理怔了一下。 原主是有手机的,但他还真不知道他的手机在哪里。 他下意识摸了摸病服的口袋,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站起来,快步走到床头柜旁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部黑色的手机,“之前好像忘了告诉你,把你的手机放抽屉里了。” 拿到手机之后,卷毛警犬再次发挥了手的速度,噼里啪啦地摁了两三秒按键,就把手机递给了日向合理,“好了,我加了我和朋友的联系方式。” “有什么事的话,可以直接给我发短讯、或者打电话,如果我没有回复或者接,那就是手机不在身边,打另一个电话就可以了。” 边说,对方边露出笑容,然后才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工藤先生他们已经到楼下了,那我就先走啦,下午再来看你。” 日向合理接过手机,乖巧点头,“好的,再见。”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希望尽快出院。 不过未成年的话,需要监护人吗?或者要联系亲戚吗? 等等,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有多少钱。 无论是日向先生、还是日向夫人,都很有钱,看他们平时的作风就知道了。 那么,现在日向夫人去世了,他会获得遗产吗? 短暂地沉思了一下,日向合理放弃思考。 有没有遗产、能不能继承财产,都无所谓。 相比是自己继承那笔巨款,日向合理还是更希望是日向先生继承。 反正就算现在没钱,他出院之后,也能快速搞到钱,暂时顾住日常开销之类的还是蛮简单的。 但是继承了遗产,就仿佛也继承了日向夫人的那种……母子关系? 日向合理不太能条理、清晰地阐述那种感受,大概类似于接受那笔遗产,就等于接受对方对‘日向合理’所有复杂的感情。 实在是太麻烦了。 “……啧。”走到门边,松田阵平又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发出不爽的声音。 他又快步走回来,捞出一个雪糕,贴在日向合理的脸上,“我问过医生了,你可以吃这种东西。” “科学研究表明,吃甜食可以让人快乐。”对方一本正经地胡扯,又露出笑意,“我保证会回来的,乖乖等我哦。” 日向合理:“……” 他伸手,拿住贴着自己脸颊的凉雪糕,然后目视松田阵平急匆匆地走出病房。 对方现在很急,应该是被勒令尽快回局,处理那个犯罪分子被狙击的相关事。 但是…… 但是,这种宛如哄自己家可怜巴巴的小孩子的语气,和动作…… 盯着那扇门,过了十几秒,日向合理才把自己是被抛弃的可怜巴巴的小孩子那种可怕的幻像甩开。 他默默地抖了抖肩,拆开雪糕的红色包装。 比起刚从便利店里拿出来的雪糕,它还是有点软了。 日向合理刚咬了几口,还没迟疑地和自己买的雪糕对比完,病房门就被敲了几下。 还没来得及咽下嘴里冰冷的雪糕,门就被推开了。 他下意识抬头。 工藤优作一手握着门把,把门推开了半个身子的空隙,有些惊讶地看过来。 在他腿部和门内的空隙中,工藤新一费力地挤过来半颗头,也探究似得看过来。 另外半边被毛利兰占据。 日向合理能够认出她,是因为哪怕是十岁的毛利兰,头上也有一个软软的发角,它刚好和探头的工藤新一错过。 他:“……” 他迟疑了一下,在三双看过来的视线里,下意识把嘴里的雪糕咽干净,同时让手里的雪糕滑进袋子里、一起塞进被子。 然后才干巴巴地打招呼,“……你们好。” ……为什么,明明是光明正大吃东西,但是被对方三人组一盯,就莫名其妙地心虚了。 这就是侦探对黑衣组织相关人员的buff吗?! 工藤优作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收回来,全程表情都没什么变化,继续推开门,让脚下的两个孩子都顺利进去,才礼貌性地开口:“您好,日向先生,冒昧打扰了。” 确实,冒昧了。 第二十二章 不情之请 最先跑过来的那个孩子,当然是工藤新一了。 毛利兰迟疑了一下,就紧跟着他趴在床尾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是日向合理单方面见毛利兰,对方昏昏欲睡地半趴在车窗上,根本没有看到他,所以现在看过来的目光也很陌生。 是那种小动物看到同类型的毛茸茸,有点想靠近、又有点担心自己被排斥,于是试探性地用眼神打量,判断这只毛茸茸怎么样的眼神。 最后是关上门的工藤优作。 日向合理礼貌性地收回眼神,不让自己的视线紧紧地黏在毛利兰头上的那个软乎乎的小角上。 他扫视了一圈病房,发现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不能招待人。 病房里只有一把椅子,还是松田阵平之前坐的那把,日向合理估计那也是对方从其他地方搬过来的。 那么现在,在场的有三个人,却只有一把椅子,怎么办呢? 现实又不是分苹果的数学题,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下一瞬间,日向合理就道:“不好意思,病房有些简陋……不介意的话,先坐床上。” 边说,他又边用余光暼了一眼床尾,发现那个软乎乎的小角还在,但是旁边的工藤新一却不在了。 嗯? 日向合理立刻拉高了警惕,再次在房内扫视了一下。 然后下一秒,突然消失了的工藤新一就从床下爬出来,手里握着一瓶熟悉的输液瓶。 那是松田阵平之前换下来的,随手放在床头下方,和其他等待开启的输液瓶排排靠了。 工藤新一认真地观察输液瓶,奇怪道:“日向哥哥在输什么液?好奇怪欸,瓶子上居然没有标明是什么。” 正常的输液瓶,瓶身上都会贴一张纸,纸上会标明各种信息,比如这瓶液体的成分。 但是工藤新一拿到的那个空瓶子,上面的贴纸却是纯白的,上面只有一行花里胡哨的字。 工藤新一第一眼看过去,只看到了字体的花纹。 第二眼、第三眼、第四眼……这上面到底是液体成分说明还是签名啊! 或者是什么火星文字吗?人类真的能看懂这种文字吗?! “新一。”工藤优作无奈地摇了摇头,“抱歉,新一太好动了。” 日向合理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随口道:“小孩子多动一点很正常。” 只有工藤新一从床下探头出来的那一瞬间,他惊讶了一下,瞬间心虚。 不过想想床下没有什么犯罪证据,也没有其他任何不能给侦探看的东西,他就迅速理直气壮了。 不仅理直气壮,还想一起探头看看工藤新一手里的那个瓶子,看看对方究竟发现了什么。 简单的道歉完毕,工藤优作观察了一下日向合理的神色,微笑道:“新一,可以帮我把礼盒递给日向哥哥吗?” 工藤新一茫然回头,“嗯?噢噢噢,好的。” 对比十岁的孩子,那个瓶子就有点大了,一只手难以握住,小侦探纠结了一下。 日向合理就伸出手,给出贴心选择,“我帮你拿一下?” 本来就纠结的工藤新一更加纠结,不过没纠结几秒,他就立刻做出决定,双手捧着那个瓶子、递给日向合理,“好的。” 然后就一溜烟地跑到工藤优作那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正方形礼盒。 拿到瓶子的日向合理则低头,去看瓶身上的那串文字。 只看了一眼,他就沉默住了。 可恶,不是工藤新一年纪还小、所以认不出来那串文字,而是这串文字真的有问题,首尾相连,就像是一串随便划出来的圈。 “正常吸入一氧化碳中毒的患者,需要输入甘露醇、葡萄糖之类的药物。”工藤新一捧着礼盒走回来,“但是这个瓶子上写的应该不是这类东西?” 仔细想想,更换输液瓶的时候,松田阵平说过,输完的这一瓶里的液体是葡萄糖。 如此想着,日向合理便如此说了:“这一瓶里的应该是葡萄糖,为我更换输液瓶的警官说的。” 他顺手接过礼盒,一入手就感觉沉甸甸的,一只手都接不住,怪不得小孩子需要用两只手捧过来。 “居然是葡萄糖吗……”工藤新一明显陷入沉思了。 工藤优作瞥了自家儿子一眼,无奈笑道:“因为是临时拜访,所以准备的不太充分,十分抱歉。” 他露出有些凝重的神色,斟酌着郑重的语气,“多次前来冒昧拜访,其实是有个不太礼貌的请求。” 不是因为你和日向夫妇认识吗? 日向合理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因为交情、而是因为有事,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起码解决了想要请求的事情之后,双方就可以一拍两散了。 于是立刻追问:“请问是什么?” “我是在相熟的警官那里,听说日向夫人的事,因为此事颇多疑点,”说到这里的时候,工藤优作顿了顿。 看日向合理没什么大反应,只是稍微诧异了一下,他才继续往下说,“所以想请求一下您的意见……请不要误会,并不是验尸之类的不礼貌行为,而是拜访一下,绝对不会损害日向夫人的身体。” 工藤优作没有明说,到底是要请求什么,等说到后半截,日向合理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想去观察一下日向夫人的遗体。 大概是某位警官觉得日向夫人的这个案子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自己想不出来,于是请求了工藤优作出面。 在这个国家,遗体解剖确实是很多家属都不愿意接受的,所以工藤优作特意声明只是看几眼,绝对不会解剖开。 那么,要不要答应呢? 日向合理陷入了沉思。 以个人来说,他其实对日向夫人没什么感觉,发觉对方的死因居然有可能有疑点的时候,也只是惊讶一下‘这也能有疑点?!’。 答应的话,无所谓,反正真的和他无关,就算工藤优作检查出什么,凶手也绝对不会是他,他只会是受害者。 不答应的话,那就更无所谓了,看工藤优作的表情,对方估计都没带多大希望来,就算是拒绝,也是十分合情合理的。 左右都无所谓,日向合理反而有些为难了。 他先确认:“是我母亲的死因有疑虑吗?” 第二十三章 好的 现在回头捋一下,他喝了水、就几乎是立刻昏迷了,压根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日向夫人烧炭自鲨’这件事,是松田阵平告诉他的,但是对方赶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一个踩在开头,一个踩在结尾,中间的过程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完全是一片空白了。 日向夫人不是烧炭自鲨、中间掺杂了其他特殊情况,也完全有可能。 工藤优作盯着日向合理,轻微地眯了一下眼睛,“在没有亲眼确定前,我也无法给予确定的答复……不过,有超过一半的机率。” 日向合理想了想柯南,觉得这个‘超过一半’几乎就是‘百分之百’了。 日向夫人是不是烧炭自鲨,和日向合理确实无关,不过对方既然有非自鲨的可能性,日线合理也不介意有侦探调查这件事。 阻碍的话,说不定大小侦探反而会更关注他,还是顺应侦探,反正调查完,双方就会拜拜了? 他顿了一下,才答复:“那么,我母亲的事、就拜托工藤先生了。” 工藤新一身上的某些特点,很可能是从工藤优作身上遗传过来的。 得到同意之后,工藤优作立刻告退,并且说明日向夫人的遗体就在楼下、负层的太平间里,现在就可以去快速检查一下,确认几个信息。 同时拜托日向合理麻烦照顾一下两个孩子。 日向合理:“……” 他看了看还没有过适应期、对他非常陌生的毛利兰,以及被毛利兰盯着的工藤新一,沉思了一秒,就愉快答应了。 哄孩子的第一步,当然是请小孩子吃东西啦,日向合理先询问这两个孩子:“你们可以吃凉的东西吗?” 毛利兰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可以。” 工藤新一还在认真思索那个瓶子上的火星字体,随口答道:“啊,我也可以。” 好的,得到回复,日向合理立刻低头摸手机,顺手把刚刚吃到一半的雪糕摸出来、再咬一口,“等一下,我问一下零食负责人,允不允许发放零食。”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然后再次沉默。 通讯录里只有四个联系人,其中两个是‘爸爸’、‘妈妈’,称呼一目了然,很显然就是日向夫人和日向先生,可以直接删除了。 另外两个,就是松田阵平刚刚劈里啪啦敲完,留下的自己和朋友的联系方式了。 ‘松田哥哥’和‘萩原哥哥’。 日向合理:“……” 他默默地盯着这四个备注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始不熟练地操纵日式手机。 本来第一步应该是直接删除父母联系方式的,不过考虑到日向先生是黑衣组织成员,他周围也有黑衣组织的成员在徘徊。 所以迟疑了一下,日向合理就干脆跳过这一步。 当然,日向先生可能早八辈子就换新联系方式了。 第二步,就是改掉那两个不顺眼的挑衅备注。 日向合理慢吞吞地点进备注里,把原来的备注删掉,边想、边打字输入新的备注。 ‘松田哥哥’改成‘毛发蓬松的暴躁卷毛搜暴犬’。 至于另一个人,日向合理的印象不是很深,现在回忆起来,只能想起对方提着两袋零食、神采飞扬走进医院的身影。 再仔细思考一下,也只有电话那头传来的……咦? 他输入新备注:‘擅长踹门的勇敢竖耳警犬’。 修改完毕,通讯列表看起来就顺眼多了,日向合理继续之前的步骤,若无其事地给卷毛搜暴犬发短讯:[工藤先生带了两个孩子过来,我可以拆零食投喂吗?] 几乎是刚发过去的瞬间,他还没有把手机放下去,手机就传来震动,接受到了一条新回复:[多帮我投喂一下] 然后继续震动:[我是指你。] [我回去的时候会买新的零食的,放心,今天拆弹有奖金……不过雪糕吃太多会着凉,你最多只能吃三个。] 这个手速,是真实存在的吗?! 怎么可能刚发过去,对方就瞬间看完,并且再回复的啊! 日向合理严重怀疑他们两个的网速不同,再加上他根本不熟悉用这种手机敲出日语,才会造成如此鲜明的对比。 就是这样。 他抬头,“床尾下面应该有几个袋子,里面有……欸,新一呢?” 房间里空荡荡的,工藤优作是在他的注视下、告辞离开的,但是当时工藤新一和毛利兰都在,现在,却只有毛利兰乖巧地趴在床尾,迟疑地看过来。 工藤新一呢? “新一他说,爸爸不在身边、他有点害怕,所以去追爸爸了。”一注意到他抬头、并且发现工藤新一不见了,毛利兰立刻解释。 就是解释的磕磕绊绊,脸上的表情还是很明显的心虚,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对,一听就是复述了工藤新一小声传递给她的答案。 而且,就算压根不太了解工藤新一,只单是上次见面时的接触,对方就绝对不是‘父亲不在身边、就会害怕’的小孩子…… 绝对是偷溜去找父亲,一起去当侦探了。 看看毛利兰心虚的表情,就知道毛利兰也知道这个理由有多离谱了! 日向合理:“……好的。” 他掀起被子下床,没有靠近紧张的毛利兰那边,而是直接从床底、把那几个袋子勾过来,试探性地翻找起来。 有一个袋子里是雪糕,大部分的底部空间都用来装银色的冷藏物了,现在里面还剩下几个雪糕,不止红豆的、还有其他五颜六色的款式。 另外几个袋子里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零食了。 十岁的小女孩喜欢吃什么呢? 沉思了一下,日向合理随机挑了一个袋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散在床上,然后再挑了一个甜雪糕,“吃,我不会照顾小孩子,不过我们可以一起吃东西。” 然后等那对父子检查完、回来领孩子。 毛利兰看了看那片五颜六色的零食,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询问出类似‘病人真的可以吃过辣/过凉的零食吗’的问题。 她把那些病人明显不能吃的辣条、往自己这边拽拽,让日向合理那边只剩下薯片和山楂之类的,才乖巧地答谢:“谢谢日向哥哥。” 第二十四章 谜团有点多啊 工藤新一溜出病房之后,就目标明确地往电梯那边赶过去。 他看到电梯的时候,电梯门刚好打开,工藤优作就站在门口,听到脚步声,便了然地看过来。 对方明显是有所预料,甚至还故意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对了,有没有告诉日向哥哥一声?不然不太礼貌哦。” 啊哈哈……原来你还记得礼貌啊…… “我让小兰帮忙告诉日向哥哥了。”工藤新一干笑两声,立刻转移注意力,“你今天才比较不礼貌,很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刚刚在病房里,工藤优作的表现、真的很不工藤优作! 随便去街上拽一个认识工藤优作的推理迷、或者任何一个认识工藤优作的警官,询问他们对工藤优作的印象,大概率都是印象很好,认为他情商很高、也很有分寸感,和妻子感情还好…… 但是刚刚,他的表现很……怎么说,工藤新一想了想,发现自己父亲在说出那个请求的时候,自己居然已经做好了被扫地出门的准备。 哪怕日向合理不像是情绪化的人,突兀地面对这种请求,把人扫地出门,都是很正常的。 没办法,立本的遗体解剖率低到令人发指,如果告诉某个死者的亲属,死者可能是被害的、但是需要解剖遗体才能确定信息,死者亲属都大概率不同意,认为解剖遗体是受罪。 虽然工藤优作标明是不是解剖,而是观察一下,但对于很多人来说,程度已经差不多了。 日向合理又刚刚失去亲人不久,不理智很正常,不过…… 工藤新一又若有所思着道:“不过,他跟母亲的关系应该不怎么好?” 听到这类的敏感话题,表情都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有些惊讶。 那种平静的态度,不像是死者的亲属,而像是在病房里换药、听到这个请求的医生,是个旁观者的态度。 “新一也这样觉得吗?”工藤优作瞥了自家儿子一眼,脸上的笑意加深,“以亲属听闻过分请求的反应为切入点,得出其他的关系,好像是很不错。” 出错率也大。 他略微沉思了一下,才回答了工藤新一之前的那个问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习惯,有的人喜欢反复恭维、礼貌性相交,哪怕对待父母妻子,都会百般恭敬。” “有些人呢,则会讨厌过于繁杂的礼节,喜欢说话直来直去、有什么就说什么,反而讨厌过于礼貌的人。” 工藤新一抬头看他,“日向哥哥是后一种?” “换成吃拉面的例子,前者是喜欢慢吞吞来、反复品尝味道的客人,后者便是喜欢快速吃完、快点吃饱的客人。”工藤优作举了个例子。 “那个孩子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而是根本不吃拉面的人。” 面对这样独特的人,无论是和对方讨论喜欢的拉面、还是讨论讨厌的拉面,都没用,应该直接避开拉面。 就是察觉到这点,工藤优作才走直接路线。 “啊?拉面可以避开,可……啊,我懂了。”工藤新一下意识想反问。 拉面可以随便避开,有很多不吃拉面的人,但礼节不可能随便避开。 旋即就反应过来对方的家庭情况,匆忙止住话头。 他想了想,又低声道:“但是,我上次和日向哥哥相处的时候,感觉他是个……” 有点形容,是个矛盾体。 工藤新一之注意到日向合理的时候,对方刚被警官用毛毯包裹起来、坐在偏僻的角落里。 那里的灯光有些黯淡,但是人少,所以有人抬着担架、从那边匆匆路过。 担架上的是尸体,上面蒙了一层白布,警方人员行走之间,尸体的手垂落在担架旁边。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那只苍白的手,便抬头看了一眼那名接受询问的女同学。 是同一种眼神,不是看待人类、而是看待死物,或者‘确定停止呼吸的生物’的眼神,轻飘飘的,只看了一眼,对方就收回视线,接过别人递给他的温水。 就是因为那个眼神,工藤新一跳着跑去桌子边,看了一眼对方之前趴着的桌子,然后就撒娇要了一个毛毯,和日向合理排排坐,套话去了。 ……当然,很显然,被发现意图了。 但是日向合理当时的语气,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反而有点正面情绪,就是那种看到‘一只猫后脚拌前脚摔跤了’的正面情绪。 言行举止也还行,不太像‘拒绝一切礼仪’的类型。 “这就是小孩子的特权哦。”工藤优作眨了眨眼,加深微笑,“不只是你有特权,兰那孩子也有。” “……”工藤新一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 从他们进门开始,日向合理看他们三分钟,总有两分钟在毛利兰身上,其他时间就是礼貌性看向说话的人。 “好了,疑问已经解开了。”看着他猛地陷入沉思,工藤优作摇了摇头,“接下来只要查看日向夫人的唇角和手指,就可以确定了。” 一氧化碳中毒的人,口唇会呈现出樱桃红一样的颜色。 但据熟识的警官说,日向夫人唇上擦着口红,在搬运的过程中不小心蹭到了口红,露出了几分唇瓣本来的颜色,是苍白的。 工藤新一乖巧道:“好——” 电梯门发出照例的开门声,他瞬间从门缝里闪出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工藤优作早有预料,他慢悠悠地扬了扬唇角,看着自家儿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才凝重地皱了皱眉。 走出电梯的同时,他给阿笠博士发短讯:[病历单上,那个孩子的年龄是16岁。] 年龄对不上。 虽然日向合理的一些行为很特殊,但工藤优作最先注意到他,不是因为那个轻飘飘的眼神,而是那张脸。 或者说,是那双绿色的、眼尾处有几点加深的眼睛。 和某对早已失踪的科学家很像,特别是那双眼睛。 但是年龄对不上。 那对科学家失踪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并且还有一个还在孕育中的孩子。 算一算时间,那个女儿现在应该十八、十九岁,那个孩子则十二岁,无论哪个都不是十六岁。 谜团有点多啊…… 第二十五章 那个组织 和小朋友成为朋友,最短需要多少时间? 日向合理不知道,但他知道,从刚认识小朋友、到被小朋友哄,最短需要多少时间。 由于药物的原因,刚吃完雪糕没多久,他就昏昏欲睡了,面前有小孩子,他本来是打算支棱一下、再坚持那么一下下的 结果毛利兰格外敏锐,没多久便小声问道:“日向哥哥,你困了吗?” 日向合理迟疑一秒,就要否认,但是眼皮不受控制。 发现了这一情况,本来有些拘束的毛利兰居然精神一振,她提议道:“听说病人们都很辛苦,要抓紧时间休息,不如我讲故事给日向哥哥听,日向哥哥睡觉?” 说话的时候,头上的小角支棱了一下,眼睛也亮晶晶的。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日向合理稍微迟疑了一下,就果断答应了。 毛利兰就为他讲故事,讲了第一句,日向合理闭上眼睛,就感觉周围的声音逐渐远去,只有毛利兰模拟小兔子蹦蹦跳跳的声音若有若无的响起。 讲到第二句,有人敲门,并且礼貌性地道:“请问是日向先生吗?” 日向合理从沉睡的深渊中挣扎出来,和毛利兰一起抬头,看向门口。 他回应:“我在。” 声音平静,语气正常,表情也很平静。 门外的人推门而入。 那是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人,一个年长一些、大概四十多岁,一个则很年轻、看起来和松田阵平的年龄差不多。 两个人都板着脸。 一进屋,他们就同时一愣,年长者下意识看向毛利兰,还有床铺上的各种杂物:“……这是?” “工藤先生刚刚有事找我,这个孩子是跟着他一起过来的,我先帮他照看一下。”日向合理不得不解释一下。 就是这两位警官如果不来,就是毛利兰照看他了…… 两个警官下意识对视一眼,年长者再次道:“好的,我们现在想询问一下有关案件的事,不知道无关人员,是否可以先?” 啊? 日向合理下意识看了一眼毛利兰,坐在床边、试图哄他睡觉的毛利兰也抬头看他。 等等,让一个小学生回避吗? 毛利兰先把辣条抱在怀里,才乖巧道:“那我先去外面玩啦,日向哥哥,再见?” 然后就要跳下床。 “……”日向合理制止了她的动作,“抱歉,不过让小孩子在外面,有点太危险,出事的话也不好向工藤先生交代。” “有什么事,你们可以直接询问的,小孩子听不懂太多。” 两位警官再次为难地对视一眼,年轻者低声道:“要不我们先走,下次再来,山村前辈?” 都提到‘工藤先生’了,大部分东京的警方人员都知道对方的名声,也不太好糊弄着把毛利兰赶出去。 山村前辈本来有些犹豫,听到‘下次再来’这个关键词,却反而咬了咬牙,“那么就这么开始。” [检测到任务:警官a先生的不甘 任务详情: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不然……不然那个组织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会把我做的所有事都在局里公布开,到时候……!!! 任务要求:配合警官a先生的询问调查。 任务积分:20积分/回答] 任务框就在脸前,山村警官却毫无所觉。 他四处扫视了一下,捞过那把唯一的椅子坐下,然后看了一眼毛利兰,打开文件夹,客气地询问:“请问您的全名的日向合理吗?” 日向合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上半身靠住床头,接取了任务、才看向那两位警官,并且点头应声。 那位山村在低头看文件,年轻的警官则在第一时间避开了他和毛利兰的眼神。 态度非常可疑啊……不用看任务描述,他都可以确认,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询问, 询问继续,山村前辈继续道:“可以请您讲述一下案发经过吗?我是指第一起案件,有关日向夫人带您烧炭自鲨的案件。” 毛利兰明显不知道这件事,只是由于某些原因、被工藤父子捎带过来了,她下意识睁大了一下眼睛。 “因为遇到了案件,所以我当天回家的时候很晚了,是十一点多。”日向合理平静地开始叙述。 他把自己能注意到的事,都详略得当的提了一遍,之前在学校的案件和中途去便利店之类、无关这起案件的事,则直接略过。 可疑的事,则加重了一下。 比如当天是日向先生可能回来的时间,所以日向夫人盛装打扮,并且还为他准备了一套很繁重的和服。 又端来了三杯加了安眠药的水,为了确保他喝下去、日向夫人先示范着喝了几口。 他的药抗低,所以喝了一口、就直接昏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则一概不知,今天才刚刚醒过来,那位救助了他的松田警官,也只知道当时只有两个人在场、并且是烧炭。 无法确定到底是日向夫人烧炭、还是中途的那段空白期,有其他人进来过。 讲述的时候,山村警官一边点头、一边在文件上写写画画,等日向合理讲完,他边若有所思着点了点头,突然提出了一个疑问。 “那么,照你所说,日向夫人当时很不对劲喽?身为她的儿子、她最亲近的人,你察觉到这种不对劲,却没有阻止吗?” 不,不是提出疑问,而是照着文件念的……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啊。 日向合理多看了他几眼,“那天日期特殊,她不对劲也很正常,没有阻止、我也很抱歉。” 对方完全不抬头,只一直低头看文件,另一个年轻一点的警官也不看过来,而是在看东看西。 观察他们两个的时候,日向合理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他低头瞥了一眼,是毛利兰。 毛利兰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也没有回头看他,而是在看那个山村前辈,头上的小角不再是软趴趴的了,也不是支棱的,而是完全竖起的、一看就有点危险的状态。 嗯? 他把另一只一直缩在被窝里的手拿出来,顺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背。 “这种辩解倒也说的过去。”山村警官点了点头,继续一字一顿地询问,“你之前说,你喝了水就昏迷过去、失去意识了,是吗?” “是的。”日向合理平静问,“请问有什么疑问吗,山村警官?” 他瞥了一眼刚刚带出被子的电话,上面的页面显示的是一个时间,一个像是定时炸弹倒计时一样跳动、增加的时间。 不熟悉电话,调到录音界面都要摸索好久,有点难办。 两位警官进门的时候,表情就不太对,还提出让小孩子自己出去这种令人茫然的要求,所以在抱回毛利兰后,他就直接开始录音了。 就是有个问题,既然和‘那个组织’有关,就算报警、或者通过其他警官的渠道,把录音提交上去,也没什么用。 会有警视厅的其他黑色人物拦下来。 ……等等,既然以后打算加入黑衣组织的话,手段是不是也要向那边靠近一点呢?不能太普通市民,不然在组织内就会不太合群。 日向合理短暂地思索了一下,发现录音还是有用的。 当配乐不错。 第二十六章 快点吐积分 山村警官目不斜视,一直低着头,一板一眼地按照文件夹上的内容念。 可以听出来,文件上的内容是经过设计、依次递增愤怒值的。 日向合理一边回答问题,一边不确定地思考。 对方是想挑起他的怒火?为什么? 他是没被挑起来怒火,不过毛利兰肉眼可见地出现了变化。 每出现一个离谱的问题,她头上的角都会颤抖一下,现在换成日向合理握住她的小拳头了。 趁她气鼓鼓的生气,他还偷偷戳了戳那个小角,是软的,毛利兰也没有猛地炸毛之类、像猫被摸了尾巴的反应。 有点可惜,呆毛居然不是本体……虽然那个小角也不是呆毛就是了。 兢兢业业的自动提问机器再次送积分,确认道:“那么,当时在场的只有你们两个人,对吗?” 说话的同时,他在摁笔。 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圆珠笔,每询问一个问题、还没有得到回答,或者是在问出问题之前的那个思考片段,他都在不停地摁笔。 很烦人,不过日向合理每次打开系统面板,看一眼上面的积分余额,就会瞬间心平气和、甚至娱乐起来了。 很烦人的山村警官询问了十来个问题,贡献了两百多个积分,陡然晋级为讨人喜欢的山村警官。 “是的。”日向合理乖巧回答,等了几秒,看山村警官又陷入沉默,不停地按圆珠笔,不由得催促,“山村警官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就不能多问点吗? 能够给人造成压迫感、一点点积累不耐,和逐渐击破保护壳的,可不只是那种有节奏的摁笔声,反复询问各种小细节,才是更令人怀疑自我、崩溃的。 能不能行!不行就换个会反复询问小问题的审讯高手来啊! 被他用期待的眼神盯了一会儿,行走的积分先生似乎有所察觉,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 两个人的目光相对了一瞬间,山村警官用力过猛,手中的圆珠笔弹跳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 日向合理:“……?” 这种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他琢磨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毛利兰。 在审讯的过程中,因为各种不得已,他和毛利兰越坐越近。 主要是坐得近、方便直接摁住对方,让对方不发飙。 如果这场‘口供记录’,连小孩子都觉得苛刻,当场生气指责,那么警方人员再怎么厚脸皮,都会受到影响,不由自主地变得更尴尬,问问题的时候也更不自在。 那不行,必须把问问题、做到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而然,而且定时打卡,把积分全部吐出来。 但没想到,警方人员这么……脸皮薄?小孩子都没出声呢,就心虚的吓掉笔了。 如此想着,日向合理趁山村警官慌忙捡笔的时候,轻轻地拍了拍毛利兰,在对方鼓着脸颊转过来的时候,低声道:“对待警方要客气一点。” 想了想和问题一起飞过来的积分,他加重筹码,“等录完口供,我们一起吃雪糕。” 毛利兰:“……” 她眨了眨眼睛,“可是,”这位警官好过分! 别以为她年纪小,就听不懂对方是什么意思,对方一直在暗搓搓地内涵,日向哥哥是鲨害母亲的真凶。 哪怕不是亲手伤害了母亲,但没发现母亲的异样就是过错,甚至怀疑日向哥哥是故意眼睁睁看着母亲自鲨。 这种污蔑——! 只要是正常人,旁观这种会话,都会忍不住生气的? 毛利兰如此想,然后她就看到日向哥哥眨了眨眼睛。 他再次压低了声音,毛利兰几乎只能听见轻微的气音,“无论怎么样,普通民众都要乖乖听警官的话,小兰,要合群哦。” 离得太近了,近到她能看清对方的绿色眼睛的每一个细节,包括眼尾的那抹神色。 不过很快,几乎没等她看清一秒,日向合理就迅速起身,在病床上乖巧做好,假装刚刚只是在揉她的头。 他微微露出笑意,期待道:“那么我们继续,山村警官?” 呃。 毛利兰看了他一眼,又犹犹豫豫地去看那位魁梧、一看就能轻松揍爆他们的警官,发现那位警官的脸色很差,几乎不敢抬头看他们。 在听到日向合理声音的那一瞬间,他的手臂甚至紧绷住,手也紧紧握住笔,没有再反复摁笔了,而是攥着笔、形成一个隐晦的防御性动作。 之前有次误入案件,工藤新一对毛利兰讲述过这个动作,她还记忆犹新。 但是没想居然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看到这个动作。 明明对方是非常过分的主导者,她和日向合理是柔弱的被主导者啊……? 毛利兰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她再抬头去看日向合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就感觉日向合理的眼神怪怪的。 在哪里看到这种眼神呢? 啊,想起来了,上次放学回家,偶遇了一起凶杀案,新一发现目暮警官,探头探脑地冲进去之前、就是这种眼神! 沉默了几秒,山村警官才再次开口询问:“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呢?” 他的喉咙发紧,声音也紧绷住,没有再抬起来头。 日向合理配合道:“什么可能?” 积分+20。 这种也算啊,日向合理再次注视山村警官。 对方话还没说完,就被抢答,先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几杯加了安眠药的温水,其实不是日向夫人倒的,而是你倒的。” “你对母亲怀恨在心已久,终于忍无可忍,于是在一个她最期待的日子,为她精心挑选了死期和痛苦的死法?” 这几句话,说的很艰难,磕磕绊绊的,山村警官之前说话的时候,哪怕知道自己的提问有多离谱、都能强行装出底气很足的样子。 但是现在,他不像是在说话,而像是在含着刀片往下咽,痛苦极了。 说话也更直白,几乎没把脏水伪装成普通的水,就直接泼出来了。 他慌了? “不是。”日向合理好奇地瞥了他几眼,才轻松回答,“现场的杯子应该还在,警方可以验证一下上面的指纹,就可以知道是谁倒的水了。” 只接过杯子、喝一口,和倒水所留下的指纹位置,是不一样的。 而且还有安眠药的包装袋,上面肯定有日向夫人的指纹。 回答的时候,日向合理顺手摁住毛利兰。 刚刚的悄悄话很有效,毛利兰顺毛了一段时间,在这个技术极差的问题下,又再次炸毛了。 ……连小孩子都看不惯的诱供、逼供和泼脏水技巧,唉……所以事到如今,只能增加提问频率了? 快点提问,不要沉默着发呆啊。 第二十七章 欢迎下次再来 人形吐积分机很没用。 这场谈话进行到一半,日向合理就不得不掌握提问权,由他负责提问,然后让人形吐积分机重复。 然后反复扣细节。 比如,“山村警官,你是不是有点奇怪,现场为什么会有三杯水?” 山村警官:“……呃,是的,请问现场为什么会有三杯水?” 日向合理简单回答了一下,又继续问:“松田警官当时能及时把我拖出去,是因为我穿的比较便利,但我母亲却穿的比较繁重,山村警官不奇怪为什么吗?” 山村警官紧紧盯着文件夹,死也不抬头,他磕磕巴巴地重复,“是的是的,呃,请问为什么呢?” 很好,日向合理又把自己不太会穿层层叠叠的和服说了一下,非常配合警官的提问。 各种问题、各个方面,从以前日向母子的生活日常,到当天的天气是不是有点冷,山村警官都被迫询问了一遍。 然后,在日向合理短暂思索还可以再询问什么的时候,山村警官突然一咬牙,仿佛下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系统提示再次弹出: [检测到任务:警官a先生的恐慌 任务详情:这个少年不愧是被那个组织盯上的人,果然不正常,他手上绝对沾过人血……不行,不能再这样被戏耍下去了,他玩腻了,我绝对会被玩死的! 任务要求:这位日向先生,请您安静一句话的时间。 任务奖励:30积分/一句话] 日向合理怔了一下,他迅速把任务看了一遍,再次:“……” 这是什么鬼啊? 他短暂沉默了一下,获得了增加30积分的提示。 这也行?! 在这沉默的一瞬间,山村警官终于不再捏那个文件夹了,对方艰难地抬起眼,用力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日向先生。” 日向合理:“……” 没等日向合理说话,积分就再次+30,山村警官把话全部涌出来:“失去了母亲,您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日向合理:“……” 要不要回答? 两个任务,一个是回答对方的所有问题,每回答一个问题、就会获得二十积分,一个是沉默,每沉默一句话的时间、就会获得三十积分。 ……对方怎么回事,好歹是个魁梧的警官,怎么希望他沉默的心情那么迫切,积分比回答问题还高! 最关键的是,就不能一开始就刷出来吗,一开始就刷出来的话,他保证沉默是金! 显而易见,三十积分比二十积分要高,所以面对这个问题,日向合理试探性地保持了沉默。 系统提示三十积分到账。 山村警官却还盯着他看,而且随着他的沉默,对方的盯视越来越……理直气壮? 真奇怪,无论是一开始推门而入时的那种威风,还是后面突然畏畏缩缩、不肯对视的转变,又或者是现在陡然振奋起来、开始盯着他的态度。 每个人类都有一套独特的运行逻辑,日向合理摸不透这个警官的运行逻辑,不懂对方是哪里来的勇气,又是怎么削若的勇气,更不懂对方现在为何又突然充满了勇气。 他多看了山村警官两眼,觉得还是积分重要,现在沉默任务完成,回答的任务却没有终止。 那,先沉默一下,再回答,可不可以获得积分呢? 于是在对方的目光下,他试探性地回答:“我有些伤心和悲痛。” 系统提示二十积分到账。 日向合理:“……?” 这样也算! 那岂不是之后都先沉默一下、再乖巧回答,就是一个问题五十积分? 他再次恢复答题王的作风,继续睁着眼睛往下胡编下去,“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还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就算是现在,也有些不敢相信……不过,警官们是不会对我开玩笑的?” 正常的未成年小孩子,在遇到母亲突然去世,还是以这种复杂、难以讲述的方式,应该也是这种心情? 日向合理不太确定,所以及时止损,宽泛地说了几句,就理智地停住了。 然后乖巧等人形吐积分机继续提问。 肉眼可见的,他注视了几秒,人形吐积分机就萎靡下去了,再次小心翼翼起来。 对方低下头,看了看文件夹,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也没有刷出来什么新的任务。 病房里静谧了十几秒,日向合理能听见这间房里的呼吸声,他宽容又耐心地等待下去。 终于,山村警官再次开口说话了,说话依旧磕磕绊绊的,“你的母亲吸入的一氧化碳过多、当场死亡,你却只是中度症状,被及时抢救回来。” “你不会感到自责吗?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死去的不是你吗?” 由于询问人说话太磕绊了,听完之后,日向合理在脑内消除杂音、捋了一遍,才反应过来对方究竟说了什么。 他照例安静了一句话的沉默时间。 毛利兰头上的小角却高高扬起,她愤怒道:“哪有这样和受害者说话的警官先生啊?!” “怎么可以问出这种话!” 她跳下病床,握紧拳头,日向合理只能看到她绷紧的背部,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却可以从声音里的情绪,勾勒出她有多生气。 “怎么可能有人精准地控制自己是不是会死啊,身为警官,用这种对待犯人的态度对待受害者,还诱供逼问,你是不是不对劲啊?!” 日向合理没想到她会生那么大的气,不只是头上的小角,就连没有扎起来的其他头发、都仿佛在随着拳头用力。 不,是整个人都在用力生气,努力表达‘我很讨厌你这种对待受害者的态度’,如果是在动画中,估计身边早就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焰。 那两个警官也被震撼到了。 特别是那个年轻一点的警官,在山村警官问出最后那个谴责性的问题时,对方就震惊转头,一副‘你怎么真的问啊?!’的表情。 现在面对小孩子的发怒,更是尴尬地脸都涨红了。 山村警官也懵住了,呆滞地看着毛利兰,完全没想到她会发火。 被盯了一会儿,毛利兰的怒气稍微下降,尴尬上升,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日向合理好奇地和她对视。 于是,她又立刻恢复元气和怒气,气鼓鼓地看向两位警官,放话道:“我爸爸以前也是警官,才不是像你们这样的人,是好的警官!” 日向合理打量了一下她的后背,发现她的肩膀、手臂和腰还是用力的状态,又短暂思索了一下。 那个带着明显指责意味的问题,应该算是图穷匕见了。 再加上山村警官费力说出那个问题之前的决心,这应该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不能提供积分,就没用了。 如此想着,他伸手、摁住毛利兰的肩膀,客气地对两位警官道:“不好意思,小兰对情绪比较敏锐一点,有关我母亲的口供应该录完了?” 小兰对情绪比较敏感一点,所以察觉到恶意的情绪,会生气很正常。 有关日向夫人的口供已经录完了,如果还想录炸/弹/犯的口供,那就欢迎下次再来。 第二十八章 ‘不小心\’ 意思很明显,轻描淡写地分清了锅在谁哪里。 撇干净之后,日向合理想了想,握住毛利兰的手,把她牵回来。 然后,他又对两位已经没用的警官吐出礼貌性的结束语,“今天麻烦两位警官了,不过我还在输液中,精神不太好。”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的话,今天就可以结束了。 反正再反复挤海绵,也感觉不会再挤出来积分的样子。 日向合理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看到上面五百多的积分,瞬间满足。 山村警官从震撼中回神,反复张了几次嘴,都没有说出来什么,最后只能狼狈道:“那……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有巨额积分在,日向合理看山村警官的目光就柔和了很多,看的不是警官这个人、而是对方所代表的几百人形积分。 任务应该是可以重复刷出来的? 这两个任务,直到现在还没有结束,这位警官的人真好啊。 他礼貌性地伸出手,“好的,今天实在抱歉,如果需要做刚刚那个炸弹犯的笔录的话,我之后的几天都有时间,随时可以配合调查。” 很明显,脾气好的积分先生不太愿意和他握手,先是假装拿文件、又假装拿笔,发现耽误了一会儿、日向合理还是没有收回手的意思,对方才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只握了一瞬间,日向合理把定位器贴在对方的手腕上,就松开了。 山村警官没有察觉到,大松了一口气,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样很明显,于是僵硬了一下,才硬邦邦地点了点头。 他和那位年轻一点的警官往房门外走去,关上门的时候,他还能看到日向合理在盯着他看。 用那种盯猎物的眼神。 山村警官上次看到这种眼神的时候,是几年前,某次下班回家、在小区的停车场,被人用枪顶住。 对方轻描淡写地用妻女、以及他之前做过的事威胁他,他能从后视镜看到对方的眼神。 那不是看到人类同类的眼神,是看待一只鸡或者一只鸭、总之是一个可以随手鲨掉的动物的眼神。 上上次看到这种眼神,是山村在刚入职的时候,跟前辈一起逮捕一个连环鲨人案的凶手,凶手被逮捕的时候气定神闲,用这种眼神打量着他们这些警官。 总之,只要是见过这种眼神的人,都会在某一瞬间,福至心灵地明白一件事:对方的手上有过人命。 还不只是一条,而是彻彻底底习惯了随手鲨人的存在,所以看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普通人类时,都会带着本能般的打量。 哪里是弱点、怎么可以省体力一点地鲨害某人、又尽量把现场简单化,不惹上麻烦。 这种打量完全是本能,所以根本无法隐藏,弱小而敏锐的动物遇到他们的时候,会嗅到不妙的预感,从而直接远离、以求保命。 不过,在接到那个组织的命令的时候,山村完全不知道,任务对象居然是这样的存在。 如果早知道……他这样的炮灰也根本没什么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过来,被狼啃了。 目送人形吐积分机离去,日向合理定定地盯了门三秒,才遗憾地收回视线。 这是警官吗?不,这是一笔行走的肥硕积分。 系统传来两声任务完成的结算声。 日向合理低头,看向在偷偷打量他的毛利兰,“谢谢小兰。” 不管怎么样,毛利兰刚刚都是在帮他,如果对方不愤怒出声,其实日向合理没太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微妙,他只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搞不懂。 毛利兰炸毛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不管怎么样,血缘关系都是特殊的。 有血缘关系的对象死亡、自己需要难过,像这种有多复杂、又牵扯到自己的死亡,还需要额外表示出一些自责和愧疚。 比如现在。 “如果没有小兰,我还会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把视线往下落,避开毛利兰的眼睛,“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我只是睡了一觉,再醒来就……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所以我才会在山村警官问出那句指责的话时,没有反应过来。’ 毛利兰立刻接受了这个没有明着说出来的信息,她仰着头,有点不知所措地安慰日向合理,“日向哥哥不要难过了……” “如果、如果日向阿姨知道了,也会更难过的?” 她纠结着道:“虽然我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 但是毛利兰能够确定,日向合理绝对是想活着的,而不是之前那位警官轻飘飘指责的那样。 日向哥哥喜欢吃雪糕,会先咬一口、再含在嘴里,含到快要化了,才会眯着眼睛咽下去。 他对小孩子的态度也格外好,哪怕被新一拉着、一本正经地询问问题,都能全部认真的回复,而不是敷衍小孩子。 也会哄她,把雪糕让给她吃…… 等等,想起这个,毛利兰想了想,还是为难询问道:“日向哥哥,你现在吃雪糕,不要紧的吗?” “新一说,你之前喝了有毒的水,虽然吐出来了,但是对喉咙还是有影响的。” 日向合理:“?” 话题转移,他立刻从垂眼状态脱离出来,先瞥了一眼垃圾桶里的雪糕,又把手机的录音关闭,才道:“没有哦,我没有喝。” “因为急着吃药,所以就没有喝水,幸运地避开了那杯水了。” “可是,新一说,桌子上有一些血迹,最下面的那些血迹、颜色很淡,是经过水稀释过后的颜色。”毛利兰纠结了一下,还是道,“晚一些的血迹,颜色就是正常的。” 这表明,在最开始吐血的时候,日向合理的嘴里是有水的。 说实话,日向合理完全没印象了,压根没怎么观察过那些血迹。 就像普通人类走在熟悉的道路上,一般不会时时刻刻地去注意脚下。 他回忆了几秒。 毛利兰观察他的神色,又转了一下话尾,补充道:“不过新一虽然也超厉害!可也是小孩子,可能看错了……” “当时天很晚了,桌子又高,他可能没看清楚,来之前,他还想去警局再看一下的,但是听说清洁工叔叔不小心把上面的痕迹洗掉了……” 嗯?那张沾了他血的桌子被‘不小心’洗干净了? 日向合理顿了一下,才道:“那真是不巧。” “新一确实很厉害,我之前和他聊天的时候,就感觉他和他父亲一样,是个超厉害的小侦探的。”先把话题转到安全的地方,日向合理又眨了眨眼睛,“但是小兰也很厉害哦。” 他一本正经道:“刚刚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帅气,就像是救世主一样。” 那个背对的姿态,确认是守护的姿势。 毛利兰:“?!” 她的小角再次炸了一下,脸迅速爆红,才小声道:“谢、谢谢日向哥哥夸奖!” 第二十九章 那没事了 日向合理挑挑拣拣,一边沉思着小孩子到底能吃什么,一边把毛利兰应该喜欢的零食递给对方。 对方的身边都是比较辣一点的东西,所以应该喜欢吃辣? 毛利兰则乖巧地接受一切投喂,顺便把周围的零食都整理了一下。 整理到那几个银色的圆圈时,她犹豫了一下,歪头询问:“日向哥哥,这些要收起来吗?” 日向合理探头看了一眼,“我放进抽屉里。” 那几个已经解开的圆圈已经没用了,松田阵平又不愿意复原,就只能先放置了。 至于那个还串联着的九连环……日向合理试探性地掰了掰,发现掰不动,胡乱转也解不开。 没办法,只能等之后自己试了,现在是需要招待小客人的时候,当然要继续放置它啦。 整理完毕,日向合理又向毛利兰打探,“小兰来的时候,楼下大厅应该平静下来了?” 毛利兰怔了一下,才恍然,在抵达医院之前,有个炸弹犯在这里安装了炸弹,还挟持了一位少年,就是日向合理。 她和工藤父子到医院的时候,大厅的人流量还好、只是大家都比较步履匆匆,明显是没办法才继续停留在大厅的。 工藤新一倒是特意去看了一眼案发现场,就是据说安放炸弹的地方,发现那里已经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和其他的座椅几乎没什么两样,只能看出来地面刚刚被拖过、空气中也有清洁剂的味道。 但是,没有人受伤。 应该是有警官在安抚群众的时候,说过了一些话,比如那个被挟持的少年是特意挑选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哪怕炸弹倒计时结束,周围的人也不会有什么重伤,顶多受点轻伤。 虽然是明显的安慰性话语,在此之前,警方根本无法确认炸弹的威力,但事件都已经结束了,还是有不少人愿意相信警方的。 当然,愿意相信警方,和不太愿意待在楼下大厅,那就是两回事了。 毛利兰乖乖讲述了一遍楼下大厅的情况,语气很轻松,有点像之前讲故事的那种状态。 讲完之后,日向合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且抓住了重点: 楼下大厅的血迹被清理过,还是用的清洁剂。 那么,那块地方的血迹,估计已经被彻底破坏了。 是巧合,还是黑衣组织故意的呢? 他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一下定位器的位置。 积分先生人太好了,他实在不想眼睁睁地放着一笔丰厚的积分溜走,就干脆在握手的时候、把新鲜收回来的定位器安在积分先生身上了。 现在,距离积分先生走出病房,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对方却还没有走出医院的范围。 地图显示,积分先生正在医院的负二层,持续了十分钟没有移动。 那就是刚出病房、就直接去负二层了……地图显示那里是停车场。 应该是要把那份文件,去交给它真正的主人,顺便汇报一下他的反应? 日向合理如此猜测,顺便可惜了一下定位器没有监听效果,不然就可以确定了。 他刚想到这里,系统就弹出一个很隐蔽的提示,在商城那里。 [今日特购商品:专属窃听器 商品详情:优质窃听器,可以和定位器一键组合,一器两用。 商品推荐语:还在苦恼不懂你的小羊吗?还在猜测你的小羊出去玩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还在为不能时刻知道小羊的事而抓心挠肺吗?购!买!它! 价格:原价100,现价20/个] 下意识点进去,并且看完之后,日向合理:“……?” 啊这……算了算了,反正已经习惯没有隐私权了。 还有‘小羊’是什么称呼啊,因为被定位对象、一直被薅积分羊毛吗? 他心平气和地原谅了系统,然后戳了它一下,“我现在购买窃听器,可以把它一键安装在定位器上面吗?” [定位器和窃听器都在宿主身上的时候,才可以一键组合。]系统迅速回复。 那不行,定位器在积分先生身上,日向合理只能先购买窃听器。 往好处想想,万一这个定位器也很快就可以自动收回了呢?那就可以立刻一键组合了! ……等等,那积分先生就要去世了,以后就不能薅羊毛了,算了算了。 关闭系统界面的时候,毛利兰刚好在观察他的脸色,低声道:“我有听到大家都在感谢日向哥哥哦。” 毕竟是医院,突然出现了炸弹,很令人悚然,还好被及时控制住了。 “大家都在说,多亏了那位被挟持的少年和及时拆弹的警方,不然,说不定就糟糕了呢。”毛利兰继续道, 日向合理低头看她,也打量了一下她脸上的表情。 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还不太会控制表情,哪怕尽量收敛住表情,假装是像之前那样、无意间说出口的,毛利兰的表情也暴露了。 她的眼睛圆圆的,紧张地盯着日向合理,手也背在身后、应该是在攥衣角,表情有些忐忑。 “但是大家又不认识日向哥哥,没法直接道歉,所以我帮大家传达一下嘛,谢谢日向哥哥和那位警官哥哥,救了好多好多人——” 是在安慰。 日向合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和那位积分先生一样,都有自己的目的、也在掩饰自己。 但是积分先生是在散发恶意,毛利兰散发的是善意。 她还是比较在意警官之前的态度,但是又不敢再次提起,怕日向合理是表面假装无事、其实很在意,所以只能尽量从其他方面安慰、肯定。 “真的吗?我很开心哦,那位警官哥哥肯定也很开心。”察觉到之后,日向合理立刻给予肯定的回复。 毛利兰放松了一些,又半趴在床上,她想了一下,又关心道:“我听说这一层都是需要重点观察的病人,日向哥哥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你床下的输液瓶好多。” 而且上面还有一个备注,是今明两天的,太可怕了。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感觉没什么大碍了,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院了。”日向合理一边回复,一边思考毛利兰刚刚透露出来的讯息。 这一层都是需要重点观察的病人? 但是他只是中度的一氧化碳中毒,救回来就没什么大碍了,根本不需要重点观察……医院有黑衣组织的人,那个护士很可能就是。 那没事了,不奇怪,就算住到太平间也不奇怪。 第三十章 互相胡编 和小孩子聊天,算是社交的一种,不怎么令人愉快。 但是和有情商的可爱小孩子聊天,那就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了。 日向合理乖巧卧床,毛利兰乖巧地趴在床上。 她不再讲各种睡前故事了,而是在几个话题之间试探了一下,迅速决定讲自己生活中的轻松趣事。 比如第一次和新一见面的时候,新一超级讨厌—— 工藤父子在敲门之后,推门而入的时候,刚好听到一点话尾。 刚刚做出了最后总结,苦恼着说新一其实很好的毛利兰迅速闭嘴,心虚地东张西望。 日向合理感觉自己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只被迫塞了很多小清新狗粮的大型犬。 还要在这些狗粮里,精准挑中毛利兰每隔一个话题、就会委婉进行的‘努力对日向哥哥夸夸!’。 他先暼了一眼工藤新一,发现对方表情很凝重,明显在沉思案件,多半根本没听到毛利兰的夸夸。 又暼了一眼工藤优作,工藤优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脸上只不动声色地带了礼貌性笑容,一看就很礼貌。 “是有什么问题吗?”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日向合理还是明知故问了。 从工藤新一的表情,他就可以看出来,对方绝对遇到了什么需要思考的事。 对方只离开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中途应该没有再去其他地方,那多半就是验尸的时候发现了问题? 不过时间比日向合理想得要长一些。 工藤优作坐下,微笑着道:“抱歉,中途发现了一些情况,所以耽误了一段时间。”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直说,才再次开口道:“一氧化碳中毒的情况下,死者会有比较明显的特征,比如口唇会呈现出樱桃色。” “日向夫人用过口红,所以警方一开始以为那是一氧化碳中毒后的标志,不过我刚刚用手帕把口红擦掉了一点,发现她的唇瓣是苍白的。” 边说,工藤优作边打量日向合理。 那是一种不是非常明显、但是只要注意,就绝对会发现的打量眼神。 实不相瞒,日向合理听完侦探先生说的话,第一反应是:完了,搜爆犬又要努力嗅嗅嗅了。 咳,应该礼貌地更正一下:松田警官说不定又要试探了。 眼前也有只侦探正在试探。 不过有点问题,日向合理和工藤优作接触的时间不是很长,但对对方的印象还是蛮深刻的,特别是姓氏和作风。 如果对方是真的想不动声色的试探的话,打量的表情不会这么明显。 那么,此刻露出明显的打量表情,就是在刻意展示出来,让他发现,为什么? ……因为日向夫人不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那么这个案件就扑朔迷离起来,他在这个案件中的定位就也不稳定起来了。 工藤优作是在刻意展示怀疑,让他主动讲出更多和案件有关的事,撇清自己、或者给自己砸上实锤。 “那我母亲是因为什么死的?”确定之后,日向合理先以正常人的角度、问出下意识的询问。 “这个还不太确定,不过……”工藤优作交叉双手,“日向夫人的手指甲颜色是蓝紫色,应该是中毒。” “具体的原因,可能还要在获得您的允许之后,提取血液进行化验。” 中毒,糟糕,开始往不妙的方向偏了。 如果是日向夫人自己服的毒,那么在服下可以致命的毒药后,根本不需要再烧炭了。 多半是其他人给她下的毒,那么都有谁可以下呢? 在案发现场的只有两个人,日向夫人又足不出户,那么当然就只能是除了死者的另一个人了。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 如果他是旁观者,估计也会揪着嫌疑大增的自己不放,那在不知道这个关键信息之前,卷毛警犬就嗅到自己了,还挺敏锐的。 前提是,他真的是凶手。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斟酌出迷茫的语气,才开口:“中毒?这怎么可能。” “日向夫人最近几年是不是一直在吃药?“工藤优作点了点头,语气又平缓了一些,“警方在日向家找到了一些治疗精神类病症的药物,化验结果刚刚出来。” “那些药物中掺杂了一些其他作用的药片,服用时间过长、或者一次服用过量的话,可能会对人类有比较大的损害。” 其实更明确的说法是,只要服用,就会有眩晕、干呕、失眠或者暴躁之类的症状,服用的越多,这种症状更明显。 不过日向夫人显然不是服用过量中毒的,她的衣服很干净、没什么干呕后的痕迹。 日向合理默默点头,“她平时是会吃一些药。” 在记忆里,那些药不是日向夫人自己买的,而是日向先生带回家的。 “不过,我不确定她有没有看过医生,家里的药物、都是我父亲带回来的。”他把这个信息点提供出来,又假装迟疑了一下。 “我父亲很久没回来了,药应该吃完了才对。” 解决自己嫌疑的办法,就是再抛出来一个更具有嫌疑的人,不过现在还不够,可以斟酌再加一把火。 谁知工藤优作突然想是想到什么一样,恍然问道:“对了,还没询问日向先生的具体情况?警方那边的资料有些少。” 这个话题有点熟悉,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发现他曾经对松田阵平胡编过,于是就把那段胡编照搬过来。 就是‘日向先生以前当过不良,惹上过麻烦,之所以消失几年,是突然在东京也发现了那伙人,于是果断抛妻弃子跑路了’。 说完之后,日向合理又像是刚刚想到、自己其实也有嫌疑一样,迟疑着道:“那天遇到了案件,所以我回家比较晚、尽量挑了大道走,沿途如果有监控的话,应该可以证明我的轨迹。” “在学校的时候,也有警官小姐搜查过我。” 在被包裹上毛毯、又被摁在角落的座位上之前,确实有警官和医生来检查过日向合理。 医生简单确认了一下他的状态、表示他没有中毒,警官则安抚了一下他,顺便检查了一下他携带的物品。 综上所述,日向合理要作案的话,作案时间太紧迫了,可以适当削弱可疑度。 工藤优作动了动交叉的双手,停顿了几秒,才含笑道:“日向先生请放心,你的嫌疑很小。” 他轻声道:“确认日向夫人不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之后,便有警方去走访周边的邻居,询问日向家当天有没有可疑的人来拜访。” “有人看到一辆车停在你家门口……你父亲当天回来过。” “目前,警方正在寻找你父亲。” 第三十一章 ‘外卖\’到了 日向合理:“。” 啊这,怎么说呢,如果是日向先生下的毒的话,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居然没有直接八个蛋。 那没事了。 就是不知道日向夫人是什么心情,特别是,她所服用的药物、都是日向先生带回来的,里面还掺杂了负面的药物。 只能说,日向家真是错综复杂了…… “谢谢工藤先生告知我这件事。”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对工藤优作道谢。 工藤优作微微一笑,突然问道:“虽然这样询问很冒昧,不过,不知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未成年人需要监护人,警方正在寻找你的其他亲戚,如果没有找到的话……” 这个,日向合理之前考虑过,所以才在意识到周围可能有黑衣组织的人时,迅速偏移阵营。 起码黑衣组织可以轻松帮他摆平监护人这种事。 如果没有黑衣组织的话,警方又能找到日向家的亲戚,日向合理也无所谓,能勉强应付到成年去。 找不到亲戚,也可以上街随机挑选幸运路人,不要他现在的身体没有锻炼过、还在生病,需要费力一点,才能说服路人当自己的监护人了。 在警方那里做手续的时候,路人也比亲戚要麻烦一些。 “我可以帮你。”工藤优作继续道,他交叉着双手,明明坐在简陋的椅子上,却优雅的像是在喝下午茶,表情也随着话柔和下来,“我有个朋友,他可以先当你的临时监护人,他也比较喜欢孩子、就是平时经常在研究东西,会有些忙。” “我们是邻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去帮你办手续,这样案子有什么后续、我也比较方便告诉你。” 日向合理:“……” 不得不说,条件很好,很难不心动。 工藤优作是知名的推理作家,他的儿子是以后的主角,请他帮忙、跟他做邻居,那多半不会有什么‘坏蛋想要骗未成年仅有的财产’之类的情况。 如果日向先生不是黑衣组织的人,现在、日向合理周围没有黑衣组织的人的话,他估计会想一想,觉得无所谓、可以,就轻松答应。 但是,黑衣组织已经盯上他了。 按照仅有的印象算算时间,工藤新一现在还是个小孩子,等对方长大、又变成小孩子,努力对抗黑衣组织,都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还有,日向合理记得,自己在和现在的工藤新一差不多大的时候,就开始看柯南了,等二十多岁的时候,柯南还没完结……加起来起码要快二十年。 算了算了,二十年够他被黑衣组织八个蛋无数次了。 所以思考过后,日向合理心平气和地委婉拒绝:“很抱歉,不过我打算等母亲的事结束,再去考虑这件事。” “麻烦工藤先生了。” 他抬眼看了工藤优作一眼,发现对方没有被拒绝的惊讶、只是笑了笑,“好的,除此之外、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找我。” 这句话的咬音被加重了。 说完,工藤优作又立刻正色起来,礼貌告别,“那么我们便告辞了,已经很晚了,今天实在抱歉。” 日向合理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才下午四五点,刚到晚饭时间。 那这个时间确实应该走了,再不走,就只能留在医院吃写作‘病患便当’,读作‘沼泽便当’的又软、又湿、又粘稠的恐怖料理了。 他乖巧点头,再次道:“今天麻烦工藤先生了,如果之后再想起什么,我会联系您的。” 那没联系就是没想起来。 远离侦探第一步:把联系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机,顺便不问联系方式。 侦探先生要是想交换联系方式的话,那就先开口抱歉、再胡扯自己的手机不知道放在哪里了,最后再镇定表示反正侦探先生很有名、随便查查就知道联系方式了。 或者直接问侦探先生要张写了联系方式的小纸条,纸条容易丢。 工藤优作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过来,微笑道:“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或许可以用到。” 啊……失策了,忘记这是一个‘名片=社交场合的身份证’的地方了。 为了让日向合理接到,工藤优作还往前走了两步,他只能伸手、乖巧接过,然后再次重复结束语,“好的,麻烦工藤先生了。” 他们谈话的时候,毛利兰就已经预料到要走了,于是尽量把自己怀里抱着的零食都塞进袋子里,然后系上、继续放到床下,顺便把雪糕之类的东西也放远了一些。 弄好之后,她也和日向合理告别,“那我先回家啦,日向哥哥再见。” “等你出院,我们可以一起去吃冰饮噢。”她歪了一下头,“我知道一家店里的冰饮特别好吃,可惜小孩子不能多吃……不过和日向哥哥一起去,我就可以多吃一点啦。” “日向哥哥要和我一起去吗?” 日向合理收起名片,看了看眼睛亮晶晶,眼里充满了‘答应我嘛,你一定会出院的对?’的毛利兰,又看了看警惕地往前走了几步的工藤新一。 ……糟糕,是狗粮的味道,为什么上一秒还能苦恼着沉思,下一秒就因为捕捉到的信息,突然警惕起来呢? 他顿了顿,答应道:“好的,有机会的话,我会邀请你和新一一起去吃‘好吃的冰饮’的。” 是邀请两个人。 工藤优作不禁扬眉,含笑道:“新一一定很高兴的,那么,我们便告辞了。” 日向合理再次乖巧点头。 目送工藤父子和屡次回头的毛利兰走出病房后,他立刻数了一下自己今天送走了多少人。 先是松田阵平、然后是工藤父子、又送走了两位警官,再次送走了工藤父子和毛利兰。 而且今天中午,他刚从昏迷中醒过来,严格来说,是半个下午就坐在病房里、乖巧等人来打卡,中途去了躺卫生间,还遇到了犯罪分子。 那怪不得这么累了。 他叹了一口气,打开手机,先修改了一下之前那个录音的名字,改成‘积分馈赠’,又查看了一下新讯息。 不久之前,松田阵平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办完事、请完假了,等会儿就可以回来,顺便说自己询问过主治医师后、定了附近店的饭,晚饭一定不会再吃医院的便当了。 这是今天除了积分先生之外,第二个惊喜,日向合理一下子振奋起来。 不用吃那种像是软泥和鼻涕的诡异的混合物,真的是太好了! 在他摸索着敲字回复的时候,床头的呼叫铃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 “请问是日向先生吗?您点的饭菜到了哦。” 这么快的吗?看来卷毛警官不仅拆炸弹超快,点的外卖也超快啊! 第三十二章 和贝尔摩德一样讨厌的小鬼 日向合理决定,以后要对卷毛警官好一点……如果这次不是地狱级便当的话。 呼叫铃继续传来声音,“您可以去负二层的停车场入口领取噢。” 负二层? 那不是积分先生之前一直停留的地方吗? 他下意识打开地图看了一眼,发现积分先生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开始往外移动了,不过还没有离开停车场。 那和积分先生接头的人,多半也没有走远、或者还根本没有走? 没有得到回应,呼叫铃上的灯光黯淡下去,几秒后又再次亮起,对方再次重复道:“请问是特护病房的日向先生吗?您订购的物品到了,请到医院负二层的停车场入口领取。” 听第二遍,这个声音就有点耳熟了。 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发现前不久之前,他就近距离听到过这个声音,是在医生办公室处理留置针的时候,那位护士小姐的声音。 啊这…… 在呼叫铃再次黯淡下去、然后来第三遍之前,他回应道:“好的,我听到了,麻烦您了。” “不麻烦的。”护士小姐立刻道,声音再次温柔下来,“大人如果需要出去片刻的话,我会负责删除监控的。” 医院的监控这么容易被删吗? 呼叫铃再次黯淡下去之后,日向合理拔掉针头,然后把留置针往袖子里塞了塞,把那瓶输液瓶放在床头柜上。 如果他回来的比松田阵平早,那么就可以自己安装回去,假装无事发生,如果他回来的比松田阵平晚,那就需要胡诌一个借口。 至于不去…… 开什么玩笑,对方的组织成员都敢光明正大地暴露在他面前,听语气,还可以轻松删除医院的监控,那往医院里放几个炸弹,也费不了多大的功夫。 放炸弹还好,他可以‘恰好轻伤’,反正没被看到受致命伤的现场,就可以苟苟。 就怕有人直接对着他脑袋来一枪,然后在其他人闻声赶来的惊呼中潇洒离去,那就连苟都不能苟了。 临走之前,日向合理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把工藤优作的名片放进去,然后掏出自己的钱包。 因为当时的情况太危急,松田阵平把他救出来之后,就直接送去医院了,所以日向合理身上的个人物品只有几个。 当时穿的那套和服、钱包和手机。 和服应该被松田阵平拿去洗了,或者在抢救的时候被损坏、干脆丢掉了。 钱包和手机则都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了,日向合理也是在对方从那里拿出手机的时候发现的。 他打开钱包检查了一下。 幸好由于日向夫人、原主每天都要在外逗留以及吃饭之类的,也就有了随身携带充足资金的习惯。 钱包里现在有两张一万日元的纸币,还有好几张五千、一千的纸币,硬币也有几个不同额度的,全部加起来,大概是四万出头。 这点钱,想在东京生活、那是不怎么够的,但只是简单购物一下的话,把之前那些东西等价还给卷毛警官,还是够的。 一边走出房门,日向合理一边回复讯息:[好的,路上小心。] 他走进电梯,摁下负二层。 * [友情提示,不要用枪指他的头哦。 ——贝尔摩德] 琴酒低头看完这条‘友好’的讯息,挑了挑烟,摁键回复:[你还是先把美国的事处理好,再来关心我的任务。] 发送出去之后,上一条讯息自动消失,又收到新的讯息: [比起美国的小老鼠,还是总出错的任务更引人侧目,不了解小孩子的话,可以随时求助我哦。] 看了一眼,琴酒就把它删除了,然后抬头,看向前方。 伏特加低声道:“大哥,电梯下来了。” 几乎在话尾落下的瞬间,电梯的门就缓缓打开了,声控灯也跟着亮起,把那块地方照亮。 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明晃晃的灯光把对方的脸照亮,和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只不过长开了一些,眼睛尾部的那点深色倒是一点没变。 是那位先生格外关注的人,名叫‘日向合理’。 琴酒眯了眯眼。 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见过日向合理,不过在接到任务、并且获得相应的查看资料权限之后,他就把资料全部查看了一遍,也算是大概了解了这个小鬼。 那些资料明显删减过,只简单记录了一些东西。 比如这个小鬼在四岁时就获得了代号和某些权利,可以随意出入机密区域的实验室。 比如那位先生很关心这个小鬼。 对方之前的资料,大多都是每月的体检报告,或者是日常吃错东西后的体检,没什么可看的,转折点就是对方六岁时、实验室发生了火灾。 火灾之后,那位先生便为这个小鬼挑选了父母,让对方脱离组织、过一段正常的生活。 总之,那些资料,只有两个重点。 一,那位先生很重视这个小鬼。 二,这个小鬼异于常人。 身体比普通人更孱弱,日常只能输入营养剂、吃个零食都需要抢救,心理检测严重不过关,缺乏同理心和正常情绪。 还有额外的一点,比较烦人,会招贝尔摩德。 是个很难搞的家伙。 琴酒把烟摁灭,看着对方走出电梯,顺着道路往前走,在对方路过的时候,他推开车门,用枪抵住对方的后腰。 本来最佳手段,是对准脑袋的。 但是贝尔摩德那个女人……算了,反正不能开枪,对准哪里都无所谓。 听到动静、并且被枪抵住的那一瞬间,黑发小鬼就温顺地停下了,没有一点反抗的打算、甚至乖乖举起了手。 琴酒眯了一下眼,冷声道:“进车。” 顺着他的力道,黑发小鬼乖巧地转身。 比之前的距离更近了,琴酒可以轻松地打量这个小鬼的脸。 比四岁的照片要成熟很多,但和成年人对比,轮廓还带着稚气,明显是个未成年,丢进大街上,十个星探找上门了、也不会有警方去排查对方。 前提是,这个小鬼被枪抵住的时候,表情不那么淡定,淡定的都有些老油条了。 让琴酒想起贝尔摩德。 他挑了挑眉,冷笑道:“真是张死人脸。” 那位先生发布任务的时候,对琴酒说过,对方已经不记得组织里的事情了,要用对待‘普通外围成员的子女’的态度对待对方,而不是用对待‘代号成员’的态度。 话是这么说,但真用对待普通人的态度对待对方,真的不行。 ……那位先生明显重视这个小鬼。 琴酒就干脆用对待贝尔摩德的态度了,反正都是特殊人物。 第三十三章 老大,我很能干 [任务‘组织成员a先生希望你向左走’已完成。] [任务‘组织成员a先生希望你减少反抗’已完成] [长期任务‘组织成员a先生希望你少惹事’、接取成功。] 日向合理刚乖巧坐进车里,后车门就被用力甩上了。 车里还有另一个人,是一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头上戴着帽子,看起来就打人很疼的男人。 根本不需要辨认,日向合理就知道对方是伏特加。 ……没办法,琴酒那头银色的长发实在是太显眼了,辨识度爆表。 一开始乖巧低头、专心完成不反抗任务的时候,日向合理暼到对方衣服下摆处的银色发尾,差点瞳孔地震。 这也太好认了! 日向合理不懂,但大受震撼。 为什么‘接触同事的孩子、并且把对方吸入组织’这种事,琴酒都会亲自来做啊? 等等,现在工藤新一还没有变小,琴酒在组织内,可能还没那么高的地位,或者是日向先生和对方的关系不错、所以对方来亲自收人。 那没事了。 他乖巧地坐在后座上,等了等,发现看不清楚前座那两个人的表情。 没办法,停车场的光线太昏暗了,前座那两个人又都戴着帽子,其中一人还有长发、几乎把眼睛全部挡住了。 伏特加的表情倒是可以努力辨认一二,很严肃、很认真,对方启动车辆,然后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看起来像是在眼观鼻、鼻观心,或者是新手刚开车上路。 观察不出什么。 一支枪从前座伸过来,顶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仰起头,才落在脖颈上,琴酒淡淡道:“你知道我。” 完成那两个任务,有很多种方式,日向合理短暂思考过,便果断选择了最轻松的一种:因为知道黑衣组织的恐怖之处,所以额外乖顺。 没办法,如果假装不知道的话,对方还要进行必要的威胁,以及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甜枣。 那他也要配合对方的进度,相应地表现出害怕、恐惧和不得不屈服。 日向合理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演技有多简陋,他又是个不擅长交流,就算和人对话、也不会看对方眼睛的社恐。 随口胡诌一下还行,只要表情正常,就可以信口开河了。 但是要表情生动地演绎,那太为难他了。 现在,面对琴酒看过来的审视目光,和脖颈处的枪口,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我父亲在家的时候,经常会有身穿黑衣的人出入,时不时还需要处理尸体,无论怎么想,都很可疑。” 不是可疑的程度了,是报警之后、警方听说‘时不时会处理尸体’,都会火速出警的程度……啊这里是东京,那应该会从慢吞吞出警,变得不那么慢吞吞出警。 琴酒眯了一下眼,毫不掩饰地冷笑了一声,“那个废物。” 本来按照正常的顺序,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只要让那个家伙把日向合理带进组织,就非常合理自然了……子承父业有什么不对的吗? 居然把事情搞成这样,不仅引来了警方的关注,就连那个所谓的知名推理作家都在意这件事,还有报纸刊登了这起‘携子烧炭自鲨’、顺便探讨起人伦常理,贝尔摩德甚至专门打电话过来嘲笑过。 如果不是那个废物之后还有用,琴酒早就一枪崩了对方了。 但是按照那位先生的要求,这些都不能说,琴酒只能继续冷笑,开始栽赃嫁祸,“你很聪明,那么乖乖告诉我,那份文件在哪里?” 日向合理重复了一遍,“那份文件?” “那个废物负责一个机密的实验项目,但是前天开始、却直接失联了,连带着实验项目的资料和最新进展的研究结果也不见了。”琴酒道。 “既然你这么聪明,能发现你父亲的异常,那么,想必也能察觉到他的任务?” 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关联性,而且日向合理翻了翻回忆,确认真的不是原主敏锐、才能发现。 家里会出入身穿黑衣的可疑分子,有时还需要处理尸体,傻子才察觉不了…… 他沉默了一下,鉴于怼着自己下巴的枪,只能委婉道:“我父亲他,在家比较放松,所以没怎么保密,但是他的书房是保密的,我不知道他的具体工作内容,也不知道什么文件。” 有强烈的光线照进来,这辆车驶出停车场,明明琴酒那么明显地举着枪,但是工作人员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直接放行了。 驶进街道,再往前走一段路,行人就会明显多起来。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缓解突然被强光照射的感觉。 琴酒盯了他几秒,冷哼一声,突然把枪收回去,侧过来的身体也回到副驾驶座上,“你的胆子倒是挺大。” “不过,什么都不知道,你又有什么用呢?” 翻译一下,老大这是在问‘你有什么特长优点,擅长什么,预期的工薪是多少,为什么要选择我们公司呢?’。 在来见琴酒之前,日向合理就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黑衣组织既然在他周边派了组织成员,那位护士小姐又亲口称呼他为‘大人’,而且他之前的血迹都全部被清除掉了。 这就说明,对方看中了原主的某个方面,想要吸收他加入组织。 但是,如果是正常的公司招聘,或许会一上来就傻白甜地说‘哎呀你xxx能力好出色,我们特别需要你,决定录取你啦’,违法组织却绝对不会这样。 ……起码对一个普通、明显不是成熟的大佬不是这样。 要先狠狠敲一棍子,让新成员完全丧失反抗组织的欲望,再慢慢地利用对方,最后看对方的贡献决定是升职加薪,还是‘算了派人处理掉、给其他小弟一个做贡献的机会’。 “我可以暗鲨,我的枪法很好。”日向合理立刻认真起来,毫不犹豫道,又继续补充,“我的外表是未成年、比较无害,也可以去搜集情报和窃听机密。” “也可以去诈骗敛财、审讯拷问。” ‘老大,我很能干的,特长优点是违法犯罪,跟我的废物父亲不一样。’ 第三十四章 广田雅美 枪法的话,原主是根本没接触过,但是日向合理自己会。 情报和窃听方面,有系统的监听器在,他只需要想办法混入其中、扔几个监听器就可以了。 也可以想办法和目标人物接触,扔定位器+窃听器。 至于诈骗敛财和审讯方面,日向合理不太熟,后者还好,他一般多打几顿、对方就老老实实交代了,前者就有点头秃了。 不过可以和窃听一样,直接偷听监视某些大富豪,把账户和密码之类的弄到手,然后自助取钱。 反正日向合理能做的很多,有什么其他需要、他也可以学。 车内的温度好像更冷了,琴酒冷声道:“你会用枪?” “除了书房,我父亲不怎么在意其他事情,我用过他的枪。”日向合理再次搬出万能的日向先生。 “这个废物。”温度又下降了一些,琴酒的表情不变,抬眼看了一眼车行驶的方向,“去俱乐部。” 俱乐部? 这两句话显然都不是对日向合理说的,所以他沉默下来。 默默开车的伏特加点点头,把车转入另一条街道。 前座的琴酒递过来一个文件,“看一下。” 文件不怎么厚,只有几张纸的样子,日向合理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 第一张是卷毛警官的简历,上面写了一些履历和证件照。 需要重点强调的是,这份资料的角度,明显是警方的角度……再次确认警方高层确实有卧底。 证件照上,卷毛警官没有戴墨镜、整张脸都完整地暴露出来,唇角却还是懒洋洋地上扬。 还有那头依旧的蓬松卷毛,几乎要突破照片卷出来了。 日向合理是通过那头卷毛和那个明显不正经的笑,辨认出来对方是谁的。 他再次沉默了一下。 琴酒的冷漠声音传来,“你身边的麻烦东西太多了,想办法处理一下……或者,我帮你处理一下?” 这个处理,显然是干掉的意思了。 日向合理低着头,简单地看了一遍松田阵平的简历,继续往后翻。 第二页也是一个熟人,是对方的朋友,叫萩原研二。 证件照上的人同样在不正经地笑,这两个人不愧是朋友。 第三份简历,就是工藤优作的了,和之前的两位警官的内部简历不同,这份简历有点像百度百科。 全部看完,他抬起头。 在他慢吞吞翻简历的时候,伏特加就时不时从后视镜暼他一眼,琴酒却一直看着车窗外,没有催促。 他举手示意了一下,琴酒道:“说。” “有人负责处理我的痕迹,你也没有审讯完我、就直接处理我,说明我还是有点用的,而不是直接当垃圾之类的东西。” 日向合理合上文件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疑惑一点,“但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 后视镜里,前座的两个组织成员都看过来。 “处理我的血液之类的东西,是希望我不在警方那里留下血迹,属于隐匿行为。” “我母亲烧炭自鲨,则大概率属于意外,让警方和侦探都关注过来,你很不开心。” 日向合理用陈述性的语气询问:“那么,在警视厅门口狙击炸/弹/犯,以及直接处理掉和我接触密切的警官和侦探……” “是觉得隐匿不了,干脆把我曝光吗。” 当然不可能,对方肯定还是走悄无声息路线的,不然就不会是护士小姐用呼叫铃传达见面要求了。 这几段话,是在电梯里,日向合理思考面试会发生什么的时候,短暂串起来的。 没办法,任何黑方势力,都不可能不在意组织成员和警方眉来眼去,除非对方是组织内的高层成员,接触警方属于套情报。 但他只是一个还没进入组织的普通成员。 那么第一个表现自己能力的任务,很可能就是铲除对自己格外关注的警方人员。 ……所以要另想一套能够说服黑衣组织,不铲除那两位警官和侦探的说辞。 毕竟有救命之恩。 日向合理是打算现在先疏离,以后有机会就用升职报答对方,没有机会就创造炸/弹/犯去给对方加功绩。 没打算直接干掉对方,‘刚好’不用还救命之恩。 虽然没人救自己,只要他的生存点没有归零,就算第三天才被发现,他也顶多是‘重度中毒、可以勉强抢救回来’。 但在人类的正常观念里,这确实就是救命之恩了。 琴酒点燃一根烟,面无表情道:“既然你不打算直接清理掉,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反应还好,说明不是必须清理掉。 “我现在被关注,是因为我母亲的死因有疑虑。”日向合理开始第二步。 “一氧化碳中毒的人,口唇会呈现樱桃红,我母亲的唇瓣苍白、指甲蓝紫,不是一氧化碳中毒的特征。” 他能感觉到,说到这里的时候,琴酒一直在从后视镜观察他。 这种审视的眼神,有点像松田阵平之前的某个眼神,是密切观察他的脸部表情,想要提取什么信息的行为。 日向合理想了想,就懂了。 再次说话的时候,他垂下眼睛,一边思索着够不够流露悲伤,一边继续道:“只要找到凶手、结案,有亲戚愿意在我未成年前收留我,那么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不记得我是谁。” 就是想要说服工藤优作,可能有点困难。 但抛出一个剧烈可疑、几乎是铁板钉钉的犯人,那么说服迫切想要摸鱼结案的警方,没什么难度。 “明天就可以结案。”琴酒捏了捏烟,冷笑了一下,咬重了后面的话,“至于可以暂时收养到你成年的‘亲戚’……“ 伏特加从座位旁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件夹,目不斜视地抵往后座,感受到有人接住、就松开手,继续开车。 琴酒道:“你可以在这里面挑选一个。” ……黑衣组织真的好爱文件夹。 日向合理按捺下吐槽的欲望,掀开文件夹看了一眼,旋即视线微凝。 文件夹的第一页,是一个女人,一个日向合理有些熟的女人。 上面的证件照应该是学生证上的照片,对方微微抿起笑意,温柔地看着镜头。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名字,去确认:广田雅美。 啊这。 第三十五章 眼熟的恶劣 对那位温柔的店员小姐,日向合理的好感度其实蛮高的。 可能是当时他喉咙和胃部不太舒服,对方笑意盈盈地过来帮忙介绍挑选物品。 也可能是和同样笑意盈盈的日向夫人对比。 总之,日向合理对她有好感。 不是对于工藤新一、毛利兰这类自己单方面‘认识’、所以天然有好感度,而是纯粹因为对方温柔的笑容,和一种……怎么说,很奇怪。 但是现在,下意识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表情起伏的同时,他瞬间感到微妙起来。 他继续查看对方的资料。 对方的年龄果然不大,只比他大两岁,四舍五入就是同龄人了,还没上大学……加入组织已经快十年了。 与此同时,他听到琴酒再次开口。 “怎么,对她感兴趣吗,她之前负责过你的任务,再由她担任你的临时监护人,也算是恰当的选择了。” …… 离俱乐部很近了,琴酒暼了伏特加一眼,对方立刻会意,不着痕迹地更改了行驶方向。 开始在周围兜圈子,为继续的谈话拖延时间。 琴酒则继续观察后座的那个小鬼。 对方仍然低垂着头,捏着文件夹的手指也没有挪动过,只能分辨出是在认真地看文件。 就像看之前那份文件一样。 那看来是没认出来‘广田雅美’是谁。 那些资料里,有关于‘广田雅美’、或者说那个女人的真名,宫野明美的部分。 资料记载,日向合理小时候和宫野明美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当时实验室的主力还是宫野夫妇。 相应的,他们的女儿、宫野明美就时不时地来实验室转一下,在不那么机密的地区玩。 有次,对方碰到了日向合理。 资料里标注,那位先生询问过日向合理,问他对宫野明美的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一个同龄的同伴,获得肯定的答复后,组织成员就对宫野明美更睁只眼闭只眼了。 反正不过是个小孩子,性质是当玩伴,就算偶尔闯进机密区域,也根本不会发现什么机密。 但那是以前了。 现在,那位先生既要求不让日向合理想起不愉快的回忆,又要求试一试日向合理在不认识宫野明美的情况下、对对方的感觉如何。 限制的范围只是‘宫野明美’,琴酒就干脆让对方取了一个假名,再来接触日向合理了。 不过目前看来,日向合理对她是没什么特殊反应……比看第一份文件时的反应还少。 失忆的状态下,感情估计也直接跟着一起丢失了。 再想想日向合理小时候的心理检测报告,有没有这种感情都两说呢。 ……考虑到日向合理的身份,可能是那位先生的儿子或者孙子,琴酒希望对方还有那么一点亲情残留。 起码不要让那位先生声望。 再想想在电话联系的时候,那位先生说日向合理对宫野明美的感觉时,语气中的微妙…… 琴酒摁了一下打火机,再次眯了一下眼,重复道:“你想要她当你的临时监护人吗?” 在他的注视下,日向合理终于把那一页看完,开始翻向下一页,同时,语气轻快道:“不要。” 对方终于抬起头,表情平静地举了举第二页,“当未成年的临时监护人、有一个必要的要求,刚刚那位广田小姐未成年,办手续太麻烦了,会引起注意了。” 琴酒看了一眼第二页。 整个文件夹,只有第一张的宫野明美,是他特意调过去的,其他的简历顺序都是伏特加调的。 第二个简历上面的人、特征太显着了,金发黑皮、冷着脸,照片都透着符合黑衣组织的气势。 是能力比较出色的一个新人,名叫安室透。 安室透出现在这份简历里,不是巧合,是必然。 ……没办法,来见日向合理之前,琴酒只有这个小鬼以前的资料,以及最近几年、日向那个废物亲自写的资料。 无论哪个资料,都没怎么透露日向合理的个人能力怎么样。 但是按照那位先生的要求,日向合理最晚三年,就必须获得代号。 那就只能把附近出色的组织成员都点一点,挑选一些值得放心的,来当对方的搭档……其实就是喂贡献。 简历里甚至有几个代号成员。 不过一见面,琴酒就知道,接下来,对方挑选的不是‘负责给首领之子喂贡献的幸运儿’,而是‘不长眼、和首领之子当竞争对手的倒霉蛋’。 日向合理身上的味道太明显了,走在羊群里,甚至都不伪装一下,被警方和侦探盯上,简直再普通不过了。 这还只是从敏锐一些的普通人视角看,就能留意到对方。 更不用说,从沾过不少人命的犯罪分子角度看了,同类的气息太嚣张了。 甚至不需要沾过多少人命,只要有那么几分坚定要违法的心思,就会自然而然地注意到这个小鬼。 就像是想要鲨人、于是注意到了手边的锋利武士刀一样。 那个废物炸弹犯会挑中日向合理,倒是死的不怨。 日向合理把文件夹收回去,只看了三秒那个新人的简历,就继续往下翻。 琴酒也冷冷地看了这个小鬼三秒。 对方才边翻边说话,“这么多成员的简历都给我看,没关系的吗?” 不只是气味肆无忌惮,试探也够肆无忌惮的。 “你枪法不错、会搜集情报、敛财、审讯。”琴酒重复对方之前说过的话,“你父亲也曾是组织的一员,这些加起来,已经够你看这些资料的了。” “至于你会不会把这些资料泄露出去,”他加重语气,“你不会想知道叛徒的下场的。” 就算失忆,在光明的世界生长,都能变成狼崽子,这种人,是绝对干不出什么把资料泄露给警方的事的。 倒是警方要注意,别被玩死。 想到这里,琴酒随口提醒,“既然你打算继续隐匿,那么就不要再引人注目、玩弄警方。” “再收收你身上的味。” 日向合理疑惑地抬了一下头,继续翻资料。 越到后面,他翻动的越快,最后干脆看也不看就掀过去,把整个文件夹翻完之后,又随便挑了一页翻开,“我选好了……啊,是个成年人。” 琴酒:“……” 这种熟悉起来,迅速确定自己定位,然后伸爪子撩一下的恶劣态度,怎么这么眼熟。 第三十六章 那个废物 琴酒陡然沉默的第三秒,日向合理快速暼了一眼简历,诚恳地陈述自己的理由。 “他的枪法很好,我们可以配合,暗鲨完目标人物就撤走。” 也可能是明鲨完目标人物。 不过无所谓,只要把所有的目击者都干掉,就是一次成功的暗鲨了。 边说,他边观察琴酒,发现对方隐隐皱起眉,开始像一开始那样、仔细端详他的眉眼。 过了一会儿,对方才不冷不热地给予答复:“……那就他了。” 伏特加适时开口:“俱乐部到了。” 转了两圈,终于到了,说明这场面试谈话可以结束了,进入下一阶段:能力测试。 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把文件夹收回来、放在旁边,然后侧头看了一眼外面。 前面是一家红色的枪击俱乐部,规模看起来挺大的,门口的停车场停着不少的豪车。 伏特加没有在门侧停车场停下,而是继续往前开,驶进昏暗了一些的停车场,一直驶到停车场的最内部,还在继续往内开。 接下来的这段路程,就是类似隧道那样的全黑通道。 在黑暗中默默前进的感觉,不太好受。 特别是无法观察周围的环境,哪怕是之前被琴酒胁迫的时候,日向合理都分心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 但是现在,外面和车内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副驾驶的那点烟光还在持续亮着,琴酒和伏特加都没说话。 日向合理只能听到车辆默默前进的声音,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太不适了,他往后靠了一下。 行驶到一半的时候,副驾驶座的那点火光突然明灭了一下,琴酒道:“开灯。” “啊?是。”伏特加下意识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立刻把车灯打开。 漆黑的通道立刻被照亮,露出周围灰色的隧道墙壁。 灯光亮起的瞬间,日向合理也下意识看了一眼前面,和琴酒在后视镜中对视了一眼。 对方收回目光。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前面开始有灯光亮起,伏特加把车开出隧道,然后停下车。 这里应该是哪座山的后山,和前面那个俱乐部直线连接了起来,就算有人在后山开枪训练,别人也会以为是枪击俱乐部传来的声音。 日向合理跟着琴酒下车,在空地上转悠了一下。 不远处还插着靶子,地上还有散落的子弹壳,旁边的桌子上也随意地放着几把枪和消焰器、消音器之类的东西。 这些枪是什么型号、日向合理一个都不知道,但是会用。 他随便挑了一把眼熟的手枪,顺手装上消音器,中途试了一下枪口的温度。 枪口还很热,最晚五分钟前,还有人持着它开枪。 琴酒走过来,暼了一眼这把枪,“你会用狙击吗?” “会一点点。”日向合理如实回答,他摸索了一遍整把枪,然后试探性地举起它,对准靶子。 靶子的距离挺近的,只有二十米,红色的靶心也很显眼。 但是日向合理没有开枪。 他瞄准了十几秒,才委婉道:“我没有打过靶子,准头可能不怎么好。” 无论是黑衣组织、又或者是警方的人,总之只要会开枪,那么估计都会打靶子。 很多人第一次握枪,摸索着了解它的型号、结构后,第一个敌人就是靶子。 日向合理不是。 他的枪法,纯粹是自己一点点实战出来的,从一开始就没对准过靶子,也不了解枪的型号名字。 刚开始甚至连子弹都不会上,是和枪一点点磨合,才足够了解它的每一处结构。 对于习惯的目标,日向合理大多时候都不需要瞄准,只凭借直觉开枪,就绝对能击中要害。 但是对不熟悉的目标,特别是静态的靶子…… 怎么说,兔子看了都能笑的疯狂蹬腿。 而且现在,日向合理的手上没有一点茧子,肩膀和手肘也没有习惯开枪的后坐力。 两个加起来,瞄准靶子开枪的结果,大概是…… 一边想着,日向合理一边开枪,在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就被后坐力震得往后退了几步。 前面的靶子也依旧安静伫立,没有被扫到一分。 琴酒:“……?” 刚刚挪过来的伏特加都被震撼到了。 他欲言又止地扫视了一下,没扫到那枚子弹到底飞哪了,就默默地去看琴酒,“大哥,这……” 这不是枪法好不好的问题了,这是压根没练过枪! 和这小子待在同一个地方,给他一把枪,那就是活生生的敌我不分,随机点兵点将,子弹击中目标之前,大家都不知道是狼被毒死了、还是好人阵营被毒死了,或者干脆是个平安夜。 这……! “我都说了,我不会射靶子,只会射会动的东西,我的动态捕捉能力比较好。”日向合理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掌,也在场上扫视了一下,一如既往地找不到子弹。 眼看着琴酒咬着烟沉默,他又补充道:“有没有会动的人形物体?最好是有智商,会自主变换移动速度的那种。” 熟悉的目标:会不规则移动的人形物体或半人形物体。 这个世界没有半人形物体,那就退而求其次,用和其他目标物体对比、更熟悉一些的全人形物体来证明自己。 那支烟的火星明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琴酒总结道:“你要活人?” 他眯了一下眼睛。 日向合理的持枪的姿势很自由,自由到专业人士一眼看过去,就能获得两个信息。 一:这个家伙绝对没经过专业的训练。 二:他的姿势能挡住一部分后坐力,会这么狼狈、纯粹是太羸弱了,这个姿势看起来是身体磨合久了、自然形成的,是个野路子。 野路子想要形成这种习惯性的姿势,可不只是需要一天两天,而是要长久的日常练习。 或者干脆脱离这个小鬼的‘人形目标’的古怪逻辑,直白一点,就是想要练成这种野路子,需要开枪鲨人,开很多次枪、鲨很多个人。 再想想对方之前熟练到几乎不需要思考的查看子弹、安装消音器的动作。 …… 琴酒冷冷道:“那个废物最好别落在我手上。” 怎么会有日向那么废物的家伙,自己名义上的儿子都那么野了,还一无所觉,在记录上写一些什么天真可爱的事。 不如直接把对方改回原名、一枪崩了,再整容个‘日向’出来。 第三十七章 反复鞭废物 日向合理:“……” 不懂你在说谁,不过肯定不是在说我。 他摸了摸自己持枪那只手的掌心,发现那里红了一大块,特别是虎口的部分。 手腕也轻微疼痛,不过没到骨折那种程度,肩膀也有隐约的阵痛。 这具身体也太……孱弱了? 前世,他第一次摸大枪的时候,都没有被震到这种程度,只是一把后坐力中等的小手枪而已。 还只是打了一枪,而不是把弹夹内的子弹全部打完。 摸了两下手心,突然,有种轻微、不和谐的微妙感传来。 上次感觉到这种微妙感没多久,附近就暴发了枪/击/战日向合理就被流弹击中了,所以这次,一感觉到,日向合理就下意识把枪换了一个手,然后直接抬手开枪。 “砰!” 随着小声的枪响,他又被后坐力震得往后退了一步,掌心也迅速发麻起来,本来对枪支的清晰掌控感、也被震麻的掌心影响到。 琴酒直接抬起枪,大步往前走了一步,看向日向合理对准的地方。 一只纯黑色的乌鸦像是流星一样,斜着从天上滑落下来,重重地跌落在地上,血液迅速蔓延出来,晕染身前的一片土地。 从他们到达这里开始,那只乌鸦就一直停在不远处的树上,刚刚才飞过来一点,便被击中了。 “……余光瞥到,应激了一下。”日向合理也看到那只乌鸦了,沉默了一下,随口胡诌。 他刚刚短暂思考了一下,关于要怎么解释突然开枪。 说突然有种直觉,而且上次有了这种直觉之后、就迅速打出gg,所以这次直接先解决,太麻烦了,万一琴酒深挖上次有这种直觉是什么时候,难道他还要说是上辈子吗。 算了算了。 解释完毕,日向合理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伏特加。 对方的脸上戴着墨镜,发现他看过来,就立刻移开了视线。 ……所以这一眼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戴墨镜的人这么多,完全观察不到眼神、只能观察嘴唇了。 凭直觉,日向合理感觉对方刚刚的眼神,是看精神病人的眼神。 琴酒的表情倒是一点没变,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只乌鸦,“等会儿走的时候,把那只乌鸦也带上。” 又转头对日向合理说话,“不要随便开枪。” 这次突然开枪、是打乌鸦,下次突然开枪,说不准就打谁了。 组织里反应敏锐的成员很多,日向合理要是多在他们面前做几次突然开枪的行为,这小鬼就得罪人得罪狠了。 等等,这种非常擅长得罪人、我行我素的作风…… 他把烟掐掉,眼不见心不烦得别开视线,“你是左撇子?” 一开始拿枪,日向合理是用右手拿的,射击乌鸦的时候,却是左手持枪。 “我是右撇子,不过两只手都可以拿枪。”日向合理平举了一下手,试图给琴酒看自己通红的手心,“刚刚右手被震麻了,感知不到枪的状态,就临时换左手了。” 琴酒没回头,还在盯着那只被一枪毙命的乌鸦看,“那在你能承受后坐力之前,都不要碰枪了。” 日向合理:“……?” 他委婉道:“不碰枪的话,习惯不了后坐力。” 之前他也是一开始不习惯,后来就算连换七八把枪,都镇定自若了。 “不习惯后坐力,不要碰枪。”琴酒重复,又补充,“你平时可以自己锻炼一下体力,任务的时候也可以持枪,但是平时不可以。” “只有我会对你发布任务,到时候会给你发个取枪地址,任务之后归还就可以了。” 那没事了,平时的时候,日向合理也不太想沾枪……主要是现在,他身边警察太多了,身上又没有可以藏枪的地方。 把枪拿回去,简直是抱着炸药包、洋洋得意地在警犬的鼻尖前乱晃,还一边晃一边得瑟‘有本事你来抓我啊’。 简而言之,找死。 要拿枪,也要等甩掉周围的敏锐警犬们,再琢磨一下怎么顺手从其他地方偷枪、而不是走麻烦的上司门路。 他乖巧点头:“好的。” 听到这声乖巧应答,琴酒终于侧首,看了日向合理一眼,然后干脆利落地放掉这个话题,“你还会什么其他的枪?” “那里放着的枪,我都会一点点。”日向合理随便圆了一下逻辑,“枪都是差不多的,会一种,其他的应该也能触类旁通,我父亲用过的那几把枪、我都会。” ……那个废物。 “会狙击枪吗?”琴酒懒得骂了,直接跳过这一步。 日向合理去摆放枪支的那张桌子处看了一眼,上面就摆放了两支狙击枪,样子差不多、具体型号应该不同,从外观看,最大的差别应该是一个有支架、一个没支架。 爬地上太麻烦了,他就选了那支没支架的狙击枪检查了一下,然后架在肩膀上。 伏特加默默看了一眼琴酒,发现对方没有一点后退几步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道:“大哥,让他拿枪会不会太危险了?” “不测试完,以后更危险。”琴酒再次掏出一根香烟,摁着打火机点燃它,“三点钟方向,一只鸟。” 日向合理下意识调整过去,然后才开始无语。 这种人眼都能观察到的小鸟,根本不需要狙击镜瞄准的。 他离开狙击镜,静静观察了几秒,默默调整好角度,顺便估计了一下自己承受的后坐力,然后开枪。 “砰”声响彻这块地方,与此同时,日向合理也被后坐力震得连退了七八步,直接撞到车上。 琴酒:“……” 琴酒看了看那只半途夭折、像流星一样陨落的鸟,又看了看已经放下狙击枪、正在皱眉摁肩的日向合理。 “……”伏特加低声道,“大哥,他不太正常。” “用手枪的时候,那么点后坐力、都被震到打不到靶,狙击枪却能击中目标。” 这两个目标的唯一差别,就是一个是死物、一个是活物了。 靶子那么大、手枪的后坐力那么小,鸟那么小、狙击枪的后坐力那么大,但是对方没有射中靶子,直接脱靶到根本找不到,却能射中那只比手还小的鸟。 这…… “动态视力很好。”琴酒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胡诌,然后冷笑,“如果目标一直是活物,根本没怎么练过靶子,当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而且这个小鬼是悄无声息地狩猎。 现在他们才发现,只能说,那个日向简直太废物了。 第三十八章 讨厌的人 “狙击的时候,你的姿势需要调整一下。”琴酒道。 这是要教学的意思了。 日向合理不怎么情愿,他这种实战起来的人,想要掰正回去,总是很麻烦。 而且掰回去了,杀伤力可能反而会下降。 不过琴酒应该是他以后的上司了,上司想要体恤一下下属,那就先敷衍一下。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扛起狙击枪,恢复狙击的姿势。 但是没有目标。 看日向合理调整完毕,琴酒继续道:“十点钟方向,七百米外有一个稻草人,试试。” 日向合理下意识转过去,发现不远处的山上果然立着一个稻草人,上面还挂了一个鲜红的靶子。 琴酒走过来,站在他的身后。 正常情况下,这个距离都算危险,更不用说日向合理现在正在举着狙击枪了,他克制住自己的攻击欲望,等待了几秒。 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冷道:“不要绷太紧,我不会突然袭击你的。” 不说还好,说了感觉你的存在感更强了怎么办,前面又没有目标,当然只能更关注后面了。 日向合理懒得解释,默默地应了一声,“嗯。” “这里微调。”琴酒伸手,捏着他的手腕调整了一下,“你之前的那个姿势可以,但是你的身体扛不住,等你再锻炼一段时间。” 对方的手上没有戴手套,调整他姿势的时候,也是直接上手的。 那套极具黑衣组织风格的衣服很繁琐,粗略估计、起码有两三层,同时,琴酒的头发很长。 默默对准稻草人的时候,日向合理突然有了一个微妙的想法。 他继续乖巧地任由琴酒帮他调整姿势,然后迅速打开系统商店,看了一眼定位器。 很好,还是折扣价。 在没有把定位器和窃听器取出来的时候,它们都在系统的个人信息下面的物品一栏,是两个小图标的标志。 日向合理选择融合这两个东西。 系统提示自动弹跳出来:[请问您是想要把‘定位器’和‘窃听器’合体吗?] [友情提示:窃听器易被检测,二器一体后、也仍然保留这个问题,请谨慎考虑哦。] 日向合理:“……” 怎会如此,那安装定窃器的风险就有点大了,还要不要考虑呢? 迟疑不到一秒,琴酒便道:“开枪。” 机会只有一次,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能够自然顺手丢小东西的机会,而且初次见面丢小东西,是未来下属有点小刺头、可以收拾收拾。 但相处久了,再丢小东西,那就是‘意欲背叛’了。 所以在琴酒话音刚落的时候,日向合理就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嗯,好的。” 同时,他选择合并定位器和窃听器,然后干脆利落地开枪。 狙击枪的枪声贴着耳朵传来,与此同时,还有巨大的后坐力。 在被后坐力带着往后退、然后被琴酒摁住的同时,日向合理借着放下狙击枪的动作,迅速摸了一下琴酒的衣袖内侧。 “……没中。”伏特加从桌子上摸了一个望远镜,往那边观察了一会儿,才报告结果。 日向合理丢掉狙击枪,一边揉自己的肩膀,一边往旁边退了几步,“下次换个人形物体,我射不中靶子。” 琴酒看了他一眼。 他也若无其事地和对方对视一眼,几秒后,对方便收回目光,向伏特加走过去,接过望远镜、往稻草人那边看了一眼。 看了一会儿,琴酒放下望远镜,开口道:“等你摆脱那几个老鼠之后,可以去俱乐部练枪。” 日向合理随意地点了点头,“好的。” 测试完毕,琴酒看了一眼时间,决定道:“回去……再晚一点回去,该有人替你着急了。” 是在说松田阵平,语气还有点嘲弄。 日向合理假装没听到,一边继续揉肩膀,一边跟着上车。 伏特加去把那只乌鸦提了过来,至于后面的那只鸟……离得太远了,就被放弃了。 反正这里应该有专门打扫收拾的人。 那只乌鸦是头部中弹,日向合理瞥了一眼,就乖巧收回视线,去盯琴酒。 琴酒没有要检查的意思,揽过乌鸦的翅膀看了一眼,就表情正常地把它丢进车里。 幸好没有丢后座,而是放在前面。 车子开出去的时候,还是走俱乐部的那条路,进入隧道之前,伏特加便打开了车灯。 车上,琴酒示意了一下那本厚重的文件夹,冷声道:“确定了?” 日向合理快速翻了一下那份简历,一边寻找之前挑中的那个人,一边确认,“是的,那个人成年了。” 而且是男性,平时执行任务什么的比较方便。 匆匆一瞥间,日向合理还看到对方是黑发,不错。 ……起码比第二个简历的那位金发组织成员要好。 明面上说是找搭档一起做任务、其实本质就是近距离监视自己,日向合理懂。 能加入黑衣组织的人,估计也个个都是违法犯罪的分子、冷血残忍。 但违法犯罪分子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比如第二个的那位金发先生,冷着脸,履历也挺漂亮的、完成了不少任务。 就是太冷了,一看就很‘琴酒’,估计是走冷血残忍路线的,平时在路上开车、都会被交警拦下查看的那种明显冷血人物。 ……至于对方会不会不耐烦地一枪崩了交警先生,那就不知道了。 反正前面那张简历是广田雅美温柔的笑脸,后面那张就是对方冷冷看向镜头的照片,对比太过强烈了。 一回想广田雅美的温柔笑容,日向合理就能明显感觉自己的心情在不断下降。 他干脆直接抛出脑海,继续说服琴酒,“而且他的枪法很好,我们可以配合蜻蜓点水。” 远距离用狙击枪点几下敌人就跑路,只要溜得够果断、跑得够快,敌人就追不到他们。 琴酒接过简历看了一遍,着重观察了一遍对方的履历,发现对方确实会狙击,便点了点头,又确认了一下。 “要说枪法,那个金发的家伙更好。” 而且履历也更好,是最近几年的新人里、比较出色的了。 日向合理想了想,委婉道:“不用了。” 金发看起来就不好惹,最重要的是…… 他道:“而且我讨厌美国人。” 第三十九章 一见如故 琴酒记得,这个金发的家伙不是外国人。 不过既然日向合理有点讨厌这个家伙,那就没必要提了。 他点了点头,转而道:“过段时间有个任务,你先记一下你挑的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简历上有,日向合理看了一眼,掏出手机,并且经过一秒的思考,迅速决定出对方的备注: [爪子不错的立耳非警犬] 输入完毕,他的心情也开始轻松起来。 通讯录的人数终于不是晦气的‘4’了! 汽车驶出俱乐部,回到街道上、光线也随之恢复正常,不过回去的时候,和来的路不太一样。 日向合理趴在窗边打开地图、研究了一下医院附近的建筑物,然后道:“在路口把我放下就行了。” 路口处有家比较大的便利店,可以买东西。 万一松田阵平已经到医院了,那就可以用‘我去便利店买东西了’解释一下,为什么病房里没人。 伏特加看了一眼琴酒,得到默许后,才默默点了点头。 “对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又趴了一会儿车窗,日向合理才想起来这个重要的事。 琴酒淡淡道:“你着急的话,后天就可以出院,不着急、在医院再住一年也可以。” 说完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对方侧首看过来,强调道:“注意一下,以后受伤了就通知我、我会派人处理你的血迹和其他痕迹。” “如果身体不舒服,发烧之类的,也要通知我。” 居然连发烧之类的小问题也要报告,日向合理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家上司。 想了想,他还是乖巧满足了对方的掌控欲,“好的。” 新上司不会是个控制狂? 精细到,日向合理执行任务的时候,需要汇报心跳频率、体温变化和心情感受? 等等,对方在靶场倒是没问他是什么感受,但是那位警官先生问的问题…… 要怎么询问? 日向合理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在面对不拖泥带水的上司时,同样采取打直球的策略,“之前询问我口供的那位警官,也是组织的人。” 车速变化了一下,琴酒还是面无表情,甚至没有被这句突兀的提问震惊到。 对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你吓到他了。” “以后见其他组织成员的时候,可以收敛一下,不要让他们对你有太深刻的印象。” 反正看那个废物警官的样子,是再过五六年,也不会忘记日向合理的样子…… 也可能是当时抵住那个废物警官额头的枪太有用了。 “……”日向合理顿了顿,“好的。” ……明明是他在委婉质问,结果搞得像是他欺负了那位警官一样。 琴酒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在前座掏出一本文件夹,头也不回地递到后面,“那份文件。” “组织不会随便放不明人物进来,在吸纳新人之前,会排查一遍基本条件,你父亲曾经是组织成员,所以物理方面的条件符合,只需要排查一遍心理条件就可以了。” 排查心理条件,是要询问那些问题吗? 日向合理接过文件夹,粗粗浏览了一遍,发现上面的很多问题、那位警官先生确实问过。 每个问题的下面都有三个可勾选的小方框,分别是‘激动’、‘不稳定’和‘平静’。 放眼看去,几乎每个问题的下面都勾着‘平静’。 但是,有一些问题,那位警官先生直接跳过了! 发现有框框是空白的,于是扫了几眼题目的日向合理:“……!” 他立刻开始从头检查起来。 发现不止是刚刚发现的那一两条,文件前面的都是基础、时不时刺一下的小问题,警官先生都乖巧提问了。 但是中后期,有大概三四个问题,警官先生直接跳过了。 四舍五入,这就是十个问题、二百积分! 这还只是最简单的自主提问,不包括日向合理按照每个问题细扣的找茬问题。 再四舍五入一下,他损失了快一千积分了,比他现在的余额还要多! 警官先生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这么重要的心理检测问题都要糊弄了事、偷偷减料着跳过啊。 这合理吗! 他低头看文件的时间太长了,琴酒等了等,“怎么了。” “……警官先生没按顺序来,漏了好多问题。”日向合理抓紧时间问,“这个心理排查,是只有这一次,还是每隔一段时间都有?” 这个积分,是一次性活动,还是经常都有的常驻活动? 就算是一次性活动、也没关系,日向合理可以向卷毛警官打听,然后主动出击找上门,主动回答几次问题。 反正对方跑不了。 日向合理平静下来。 “你想经常性做心理咨询?”琴酒提炼出这个意思、重复了一遍,然后挑了挑眉,“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每年做一次心理咨询。” 说话的时候,对方的手机亮了一下,是新讯息提示,对方低头看了一眼,毫无停顿地接上之前的那句话:“不过,你喜欢心理咨询?” 又解释性地说了一句,“组织里的很多人都讨厌心理咨询师,我很少见有人喜欢心理咨询的。” 说实话,日向合理也讨厌。 那种有人询问你几个问题,你不管是乖乖回答、还是狡猾撒谎、又或者是沉默不答,对方都会从你的反应中窥探出你的一部分真身。 只要是敏锐一点的人,都很难容忍这种窥探自己一角的感觉。 那种感觉类似于洁癖病人看到玻璃上有泥点子、但那个痕迹是从外面溅上去的,无论你怎么在里面擦,都擦不干净。 但是警官先生又不是专业人员,而是偷懒耍滑的摸鱼选手,还有积分可以拿,对方询问的哪些问题,都没有触碰到日向合理的私人领域。 那就无所谓了。 就像现在,日向合理能察觉到,琴酒在和他说话的同时、也在和其他人交流,但却不怎么在意,因为还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 他真诚回答:“因为我和山村警官一见如故。” 第四十章 ‘我觉得我可以饲养人类\’ 下车的时候,琴酒还在冷着脸,表情仿佛是一个刚刚打扫完家里,结果转眼看到满屋子都是猫咪的梅花泥点脚印的洁癖病人。 又不能打猫,又没有气晕,只能面对满屋的泥点子。 日向合理:“……” 虽然不知道怎么又踩了自家上司的雷点,不过日向合理选择宽容地包容对方。 就是总感觉,伏特加如果再开慢一点、过一会儿还没有到目的地的话,自家上司会忍无可忍、亲自踹自己下车。 他慢吞吞地走进便利店,能听到身后的汽车发动声……是远离的声音,而不是撞过来的声音,也没有先远离、再冲刺过来。 很好,看来上司可能存在的精神病,还没有非常严重,知道不要伤害无辜。 进入便利店的同时,日向合理掏出手机,无视了弹出来的新讯息,直接跳转到电台,然后假装接听电话,放在耳边。 系统经常在便利和不便利之间横跳,它提供的窃听器,并不是凭空接收听取的,而是需要借助某些仪器,比如手机。 幸好不需要他自己调整频道,一进去就可以直接听到上司那边的声音。 电话那头传来伏特加的声音,对方一边开车、一边欲言又止,“大哥,那个小子……” 听语气,省略的部分不是什么好内容。 日向合理选择包容对方,毕竟同为属下、是竞争对手,暗搓搓地挤兑一下优秀的竞争对手、很正常。 “……不太对劲啊。”伏特加终于想好了形容词,“他是不是有病?” 日向合理:“……?” 不正当竞争,是可耻的。 琴酒居然没反驳,冷笑道:“不正常才是对的,正常的绵羊加入组织、只会被吃掉。” 还好,上司的思路没有被带歪。 伏特加又低声道:“但是那个枪法,也太不稳定了。” 汽车正常的行驶声音中,有衣服的摩擦声响起,应该是琴酒挪动了一下姿势,然后是摁键声和说话声,“所以在非任务期间,他不会持枪——起码不会拿组织递给他的枪,也不会拿着组织递的枪当老鼠。” 看来上司非常敏锐,知道他是想自己偷偷搞心仪的枪。 日向合理心虚了-01秒,直接理直气壮起来。 他走过一排货架,边把卷毛警官买过的零食挑出来、边继续听下去。 但是电话那端,除了伏特加又欲言又止了一下,就没有其他交谈声了,只有汽车静静行驶的声音,以及琴酒掏香烟、摸打火机的声音。 ‘啪’一声,对方摁了一下打火机、点燃香烟,吸了一口后缓缓吐出烟气。 然后突然出声:“原来是有只小老鼠混进来了啊。” 嗯? 日向合理反应迅速,立刻把手机挪开,同时快速调小手机的音量。 一道微不可察的爆/炸/声传来,旋即是系统提示:[您的‘定听器’已被摧毁。]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可惜还没有听到其他的东西,比如那个和上司交流的人是谁。 以及,下车太快了,还没来得及问工薪待遇,包不包水电房费。 ……没事,就算不怎么样,他也可以趁没任务的时候,去交几个‘朋友’,再问朋友借点车房钱。 与此同时,琴酒捏了一下那枚圆圆的小型监听器,毫不犹豫地把它扔出去,听到了它被车轮碾碎的声音。 刚刚,就在伏特加又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照常检查了一下车里,没想到居然发现了一个‘小惊喜’。 这个小惊喜,还是贴在他的两层袖口之间的,如果不特意去摸,根本不会发现。 他冷笑道:“第一次见面,就送来碾碎老鼠的声音,真是个惊喜啊。” 伏特加默默开车。 这次的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伏特加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这是那位先生直接给琴酒的任务,除此之外、琴酒为什么会亲自来接那位少年,而且全程…… 全程都蛮温和的…… 虽然对方明显冷着脸,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差别、随时都能掏出枪崩了小弟,但是伏特加和琴酒相处过蛮长的时间,能够感觉出来,对方今天格外容忍那个小鬼。 就连那个小鬼被后坐力震得往后退、踩到了老大的皮鞋,老大都直接无视过去了。 所以那个小鬼一下车,伏特加就斟酌着老大现在心情蛮好,照常闲聊了几句……好他确实对那个小鬼的枪法很惊恐。 没人能对不稳定分子淡定,特别是,在不知道那个不稳定分子的攻击是会落到敌人身上、还是会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 结果,车里居然有监听器,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本来只是闲聊,也会变质。 沉默了十几秒,伏特加没听到琴酒发出类似‘现在拐回去、撞死那个小鬼’之类的命令,也没听到其他包含威胁意味的话,便侧头看了一眼。 琴酒还冷着脸,手上正在翻着一个文件夹,是那个小鬼的心理相关的文件。 伏特加感觉了一下,发现老大的心情……居然还挺不错的?! 还是在刚刚发现监听器的情况下,那个监听器还是一个新人放的。 仿佛是察觉到了伏特加的惊诧反应,琴酒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正常道:“我们审核他,他审核我们,双向选择、很正常。” 双向选择。 以前吸纳新成员的时候,新成员面临的基本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当场加入组织、二是当场死。 这、这应该也是双向选择? 就是其他新成员选择的是死不死,那个小鬼选择的是加不加入组织……? “他选择的,是怎么对待我。”琴酒吐出一口烟,冷笑了一下,“如果我没有发现监听器,那他就可以耍我玩了。” 连基本的被监听都发现不了的人,在日向合理那个小鬼的眼里,可能根本不算是同类,而是可以随意戏耍的玩物,比如那几个警方人员和侦探。 这种恶劣的态度,就和之前,对方毫无诚意地说出‘我和警官先生一见如故’时很相似,就差直接敷衍着说出‘啊哦对是的,我就是不想告诉你为什么,是在敷衍你哦’。 一秒幻视某个同样恶劣的女人。 不过日向合理四岁就获得代号了……说不定真的和贝尔摩德认识。 琴酒淡淡道:“发现了这种最基本的恶劣把戏,他就会乖一段时间。” 等对方再次不安分起来、搞小动作,再识破就行了。 这种人,就像是边牧一样,只要发现一点疑似自己比人类智商高的迹象,就会立刻‘我觉得我可以饲养人类’,然后试图牧‘羊’。 第四十一章 掌控欲 伏特加迟疑了一下,“那……” 那就这样默认那个小鬼挑衅吗? 不打压一下吗? 就算不打压,也不意思意思威胁一下吗? 琴酒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否认道:“不,他给我一个见面礼,我当然也要还一份见面礼了。” 他把那份厚重的简历翻了一下,在第一页的‘广田雅美’上点了点,“回头让她去找那个小鬼……办完临时监护人的手续之后。” 所以那个小鬼的临时监护人,是这个‘广田雅美’。 伏特加懂了,自己之后要找人处理一下‘广田雅美’和那个小鬼的交集,扯上一点弯曲的亲戚关系,好应付警方那边。 还要再去警告一下那个女人,让她安分一点、想想还在美国的妹妹。 盘算了一下威胁步骤,伏特加点了点头,“我之后会通知她的。” “让她记住,她姓广田。”又点了一下照片,琴酒强调了一下。 伏特加没询问为什么,干脆地应了一声。 然后发现自家大哥心情更好了一点……虽然还是冷着脸。 解决完临时监护人的事,琴酒翻到做了标记的那一页,重点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照片。 那个小鬼只匆匆一瞥,顶多看到一个枪法好和下面的履历有多少。 或者,那个小鬼其实一直在看照片,翻到一个顺眼的就决定了。 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个黑发的成年男性,平静地看着镜头,哪怕眼睛没有弯起、嘴巴也是抿着的,下巴上还有一些胡渣。 但是。 琴酒观察了他几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简历,然后翻找其他简历,快速挑出五六个人,一起抽出来。 “先让这几个把最近的任务清理一下,没死的话,随机调给那个小鬼当临时任务助手。” 或者是被欺负的对象。 日向合理把他当成平等的交流对象,但对其他人可就不会那么尊重了,琴酒心知肚明这件事。 伏特加暼了一眼那些被单独抽出来的简历,发现从照片看,都是温和派的,“好的。” 琴酒又把‘广田雅美’的简历抽出来,放在最上面。 第二页的简历便变成了页首,他停顿了一下,干脆一起抽出来。 “还有这个……再加上几个不服管的新人。” 光派温和系的人、和那个小鬼出任务,要不了多久,对方就会再次不耐烦地蠢蠢欲动。 还是再送几个刺头过去,等对方挠平了刺头,注意力也差不多转移到一次性同事上面了,精力也发泄的差不多、可以乖巧趴在地上休息休息了。 “再挑几个落脚点……算了,让他自己嗅、满意哪个就挑哪个。”琴酒本来想说划几个临时落脚点,让日向合理过渡一下。 转念一想,对方其实并不需要定居点……估计会跟着心情乱跑。 你不能指望一个精力旺盛的人乖巧地缩在一个小地盘,尤其是,那个地盘还不是对方自己挑的。 处理完毕这些事,琴酒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没有收到新的讯息,就低头、在座位下薅出那只死乌鸦。 那只乌鸦的羽毛浓黑茂密,现在脑袋上已经有了一个窟窿,直到现在,还有血液正在缓缓流出。 粗略地扫了一眼窟窿,琴酒翻动了一下乌鸦,在它的翅膀下面找到了一个装置、解开。 几乎和乌鸦的背部羽毛融为一体的一个东西脱落,那是一个有点类似镜头的东西,很小。 不过现在,它被贯穿乌鸦头颅的那颗子弹扫了一下,几乎只剩下半边。 琴酒在残骸中翻找了一下,抽出一张内存卡。 但是内存卡的下部损坏了。 他皱了皱眉,低头摁消息、汇报这件事。 旁边的伏特加目不斜视,等摁键声消失,才听到琴酒又道:“那个小鬼是那位先生看中、决定要提拔的人,不要招惹他。” 这是敲了一下警钟。 伏特加立刻道:“大哥放心,我没事不会接触他的。” 和那个小鬼的联系,全部是由琴酒亲自负责的,伏特加就算想接触也接触不到。 而且,在看到琴酒从那个乌鸦拿下来的装置时,伏特加就自动把对日向合理的所有感想都删除了。 乌鸦、监控装置,再加上前段时间、琴酒和那位先生联系之后,便开始接手日向家的事,在日向夫人携子烧炭之后还颇为恼火,他就已经明白一些事了。 比如,日向合理和那位先生有关。 现在琴酒说出来,不过是确认了罢了。 既然如此,那……那日向合理今天表现得还挺不错的啊! 不管是神经质的枪法,还是放监听器,都挺大胆的,一看就是个好苗子。 为难好苗子这种事,还是算了算了。 敲打完毕,琴酒就不再关注了,他低头,继续汇报这次见面察觉到的异常。 首先,日向合理要么有极强的控制欲、要么就怕黑。 以及,很喜欢枪。 从对方走出电梯的那一刻开始,对方的心跳都是平稳的,地下停车场太寂静了、狭小的车内也为琴酒提供了方便。 这次的见面中,只有两次,对方的心跳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 一次是在车子驶进漆黑的通道时,日向合理的心跳加快了,所以琴酒才让伏特加开灯。 周围不再是一片漆黑、可以看清道路之后,对方的心跳立刻平稳回去了。 另一次,就是对方握住枪的时候。 日向合理第二次架起狙击枪的时候,琴酒就站在他后面,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越来越缓慢。 就像是捕猎中的野兽静静屏住呼吸,像块石头一样蛰伏、等待猎物路过,然后一击毙命一样。 综合两次变化,比起日向合理怕黑,琴酒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在很大程度上,有不安全感和掌控欲。 所以在握住枪的时候、心跳会明显平缓下去,在看不到周围场景的时候,会更加警惕不安。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随意地挑选同事,说明对方其实没把简历上的其他人放在眼里。 还有,对临时同事,日向合理会摸底、或者掌控到什么程度、才会安心,在没有案例的情况下,琴酒也不知道。 ??……希望对方的掌控欲没强到有病的程度。 反正有底层成员试水。 从江上路过的时候,琴酒打开车窗,随手把死乌鸦丢出去,然后继续总结汇报。 第四十二章 原来如此啊 日向合理挑完零食,婉拒了店员小姐‘请问您拿的下吗,需不需要帮助?’的疑问,抱着两大包零食回去了。 还好大部分的零食只是看起来很大,但实际的体积很小,就算塞满两大包、也没有多重。 这种姿势的唯一问题,就是啃雪糕比较困难。 刚走进医院,他就看到那位熟悉的护士小姐在前台值班,而且对方一直在观察门口、一发现他进来,就频率很快地眨眼。 咬了一口硬硬的雪糕、含在嘴里,日向合理慢吞吞地走过去,假装只是个普通迷路的病人。 “怎么了?” 护士小姐露出甜美的微笑,指了指电梯方向,看起来也是一个普通为病人指路的护士,“半个小时前,那位警官先生回来了!” 她在保持微笑唇形的情况下、急促地发出气音,“他发现你不见了,下来找过你几次,就回去了,现在应该在病房等你。” 看来全世界都在一件事上统一,那就是‘未成年人害怕成年人’,护士小姐现在的表情,就像是日向合理是顽皮的小孩子,偷溜出去玩、结果被家长发现了。 “谢谢。”日向合理顺口道谢,然后想起这位护士小姐好像需要夸奖,“你做的很好。” 护士小姐眨了眨眼睛,脸上表情的甜美度持续上升。 礼貌性告别之后,日向合理乘坐电梯、回到病房。 病房的门没有锁上,是虚掩着的,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就放轻了脚步,先探头进去看了一眼。 卷毛警官坐在椅子上,正在低头玩手机,由于背对着房门、所以没看到日向合理探头进来了。 同样,日向合理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能着重观察了一下那头黑乎乎的卷毛。 没有炸毛……那应该还没有生气。 他退回来,礼貌性地用脚尖敲了敲门。 松田阵平下意识回头、向门口看过来。 哪怕转过头了、正脸也看过来了,日向合理还是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能看到平静的下巴和抿成线的嘴唇。 ……可恶的墨镜。 他抱着两大袋零食走进来,同时把雪糕的最后一块咬进嘴里,然后凭直觉,用脚关上门。 “你回来了?今天是在外面买的鸡排便当,不是软乎乎的了。”松田阵平打了一声招呼,站起来帮他把零食放到地上。 态度很好,很平静,反而不对劲了。 “我回来了。”日向合理警惕地补上了一句回家时的招牌用语,然后立刻解释,“我刚刚出去买了一些零食。” 这是一个可以划清界限的好机会,他又深入解释了一下,“下午的时候,把松田先生买的零食弄乱了,但是我不太记得具体有什么,只能在便利店里挑一点,所以浪费了一点时间。” 松田阵平先把床上的小桌子架起来,又拿过床边柜子上的两个便当盒,随便分了一下。 闻言,他半蹲下,一手拿着自己的便当盒、一手拽过袋子上的发票看了一会儿,“……和我之前买的一样,没出入,可以吃饭了。” 不对劲,卷毛警犬真的不对劲,对方在生气。 日向合理短暂思索了一秒,又嗅了嗅充斥了整个房间的‘风雨欲来’的味道。 想想新上司……还是继续按步骤撇清。 他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几步,脱鞋上床,对着小桌子合了一下掌,“麻烦松田先生了,我开动了。” 松田阵平也淡淡道:“我开动了。” 在人类声音都很低的情况下,掀开便当盖的声音就相当刺耳了。 这种刺耳声过后,松田阵平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排,突然道:“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了吗?” 奇怪的人,那不就是琴酒。 “非常抱歉,我之前一直在想零食的事,没有太关注其他人。”日向合理立刻回复,“请问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吃掉那块鸡排后,松田阵平又夹起一块花菜,用平静的语气说出平静的话:“噢,没什么。” “只是看到你脖子上有红痕,很像是被重击过的痕迹,所以随口问了一下而已。” 日向合理:“……” 他下意识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果然摸到了一块和其他皮肤触感不太一样的地方。 那是他第二次用狙击开枪的时候,被歪了的狙击枪和后坐力冲到的,一起被冲到的还有肩膀。 当时,日向合理的注意力都在那枚监听器和琴酒身上,没有太在意自己肩膀和脖颈下侧的疼痛。 反正当时,他手、手腕、手臂、手肘、肩膀、腰和腿都有点疼。 谁知道居然还没消…… 看松田阵平一眼察觉的表现,要么是那块露出来的痕迹太明显了,要么是对方太过敏锐了。 日向合理倾向后者,他想了想,面不改色地胡诌道:“这里啊,走路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刚好撞到了把手。” “很严重吗?那我回头用药擦一下。” 病人服饰的衣服不太方便,都很宽松、领口也很宽大,根本调整不了。 只调整了一下,日向合理就放弃了。 “是吗?那手上的痕迹,应该是摔倒时撑地留下的?”松田阵平头也没抬,吃下花菜后,又夹了一块鸡排。 日向合理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发现还有些红彤彤的、像是被冻的,尤其是虎口那块。 他一直没对松田阵平伸过手,对方唯一可以观察他手掌的机会,应该是在接零食袋子的时候……那个姿势,大概率发现不了虎口的异常,只能看到红彤彤的指尖。 还有,这个一边平静询问、一边贴心地把解释递过来的谈话,既视感太重了。 让日向合理有那么一瞬间,想起对方上次这样递话的时候,就在怀疑日向夫人的事。 现在…… 他继续若无其事道:“是的,还好撑到地了,不然还会摔得更惨。” 松田阵平毫无异议地点头,“原来如此啊。” 这句话之后,房间里便立刻寂静下来,只有安静的呼吸声,和细微的吃饭声音。 日向合理还是希望对方不那么警官、不那么负责任一点,遇到不识趣的小鬼,直接走人就行了,而不是还要继续接触、闻嗅下去。 嗅觉太敏锐,有时候并不是好事,还可能先一步闻到足以致命的怪异气体。 一直到新讯息的提示声传来,寂静才被打破,松田阵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日向合理,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反复几次之后,一直假装安静吃饭的日向合理悄悄抬头,瞥了对方一眼。 发现对方垂着头,墨镜下滑了一截,正在闭目深呼吸,像是在平息起伏的情绪。 嗯…… 第四十三章 不要戴有色墨镜看人 已知: 1日向合理在安静吃饭,无法干其他事。 2卷毛警官的生气进到新阶段。 可得:对方的生气肯定和安静吃饭的他无关! 日向合理立刻低头,继续假装吃饭。 边安静、假装自己根本不存在地吃饭,他边听松田阵平的声音。 对方深呼吸了几下,先回复了讯息,把手机摁得劈里啪啦响,然后突然开口:“案件有新进展,有邻居目睹了前天下午、也就是案发前的八到十个小时区间,有人进入你家,和你母亲交谈。” 反应了一下,日向合理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和他说话。 轻描淡写的话夹杂在重重的摁键声中,松田阵平继续道:“那位邻居当时在自拍、拍下了拜访者的面孔,警方一开始以为是日向先生。” “但是就在十分钟前,在新宿发现了一名酒驾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和照片上的拜访者一模一样。” 松田阵平冷静道:“在一分种前,对方在警车上把事情全部交代了出来,包括是如何假装日向先生下属拜访,然后趁日向夫人不注意下了精神亢奋性药品和毒,并告知日向夫人,日向先生已经抛弃了她,另有妻女了。” “所以在他离去之后,日向夫人决定带你烧炭、一起离开。” 语速太快了,说话的时候,松田阵平也一直没有抬头,而是低头摁手机的摁键、在快速编辑着短信。 直到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才停下打字的动作,然后摁下发送键,抬头、和安静乖巧的日向合理对视。 其实听到中途,对方讲到有关那名酒驾被抓的中年男子时,日向合理就反映过来了。 这应该是琴酒的手笔。 也是他亲口对琴酒说过的拜托警方注意的计划第一步:找到日向夫人案件的真凶。 就是确实够糊弄…… 不过粗略一算,他下午出去了三个多小时,和琴酒分别到现在、还没到一个小时呢,对方就能立刻安排一个‘凶手’自动送上门,让大家皆大欢喜。 也不容易,过于巧合、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鲨害我母亲的凶手被抓到了吗?”日向合理先假装反应了一下,才真诚道谢,“谢谢松田警官、以及其他办案的警官帮忙调查,不然……” “不,不用,要感谢合理的巧合。”松田阵平打断他的话,“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就破了这个案子,对,合理君?” 这个称呼…… 日向合理立刻高度警惕起来,他谨慎道:“松田警官叫我什么?” 怎么感觉一下午没见,对方不正常了很多。 而且,这种气势、这种隔着墨镜也很鲜明的眼神、这种味道…… 品了品、又品了品,再次仔细品了品,再三确之后、日向合理发现,对方的这种状态居然很熟悉,不是他第一次见。 然而很绝望的是,上次见到对方的这种状态时,对方突然问出过类似于‘你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那杯水的,而不是明知道你母亲要做什么,还是喝下去了,对?’这类问题。 那么现在,对方再次露出这种疑似‘放弃抵抗,我嗅到了可疑的味道,并且完全弄清楚了’的态度,日向合理再次拔高警惕。 果然,在他不断默默提高警惕的时候,松田阵平突然道:“新宿区离这里很近,哪怕是走路过去、也只需要二十分钟。” 说完,对方笑了一下,“不要太紧张。” 然后举起手机,让手机屏幕面对日向合理,把手机关机了。 “你看,我已经把手机关机了,身上也没有携带录音的设备。”松田阵平轻松道,边说边伸开手臂,“你可以检查一下。” 这是在干什么? 日向合理不懂,但大受震撼。 他迟疑了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不是假装、而是真的疑问,“松田警官,你……?” “那位‘凶手先生’说,之所以会做这些事,是因为以前和你父亲有过仇。”松田阵平道,在称呼凶手的时候、模仿了日向合理的腔调。 对方放下手,“之所以会酒驾,也是因为看到新闻,发现事情闹大了、于是惶恐地去借酒壮胆,被警方拦截的时候、更害怕了,甚至不需要过多询问,就把事情全部交代的出来。” 日向合理默默点头。 现在的场面有点怪异,他搞不懂松田阵平到底想说什么、现在又在干什么。 不过他一向搞不懂很多正常人类的思路。 无论是为了保全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类,还是为了保护某种东西、自愿奉献的人类,又或者是会无理由帮助其他人的人类。 于是继续安静地等待下去。 松田阵平明显停顿了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轻轻地说:“你刚刚出去了两个多小时,是去干什么了?” 其实是三个多小时,日向合理默默在心里纠正了一下。 去见了老大,还和老大交流了一下以后的工作,并且在双方都很满意的情况下散会……等等,老大临走的表情,好像有点不太满意、想踹人。 不过没关系,可以忽略,四舍五入、确实是皆大欢喜。 内涵完毕,日向合理默默地松田阵平对视了几秒,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对方刚刚的话、是在委婉的询问一件事,而不是和之前一样、是自顾自地说话。 结合前文,翻译一下,卷毛警官想问的其实是…… 松田阵平交叉双手,“你有没有去过新宿区。” ‘那个突然落网,让大家皆大欢喜的凶手,是不是和你有关?’ 日向合理:“……” 他认真地和卷毛警官对视,努力辨认对方墨镜后的眼睛,然后绝望地发现,对方是认真的。 无论是那一头严肃蓬松起来的卷毛、漆黑的墨镜,还是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巴,又或者是皱起来的眉头,都在诉说着一件事:我很认真。 但是,为什么啊! 他下午哪里都没去啊,只是去见了一趟上司,交流了一下职场规划。 是的,捉到凶手这件事,他是和银发上司交流过。 可真的不是他干的啊,他顶多是间接引导一下,为什么卷毛警官现在的态度,完全是‘下午消失的那段时间、你去找那个凶手了,然后收拾了对方,让对方落网’。 ……凭什么啊! 有本事不要戴有色墨镜看人! 第四十四章 你感兴趣吗? 日向合理陷入沉思。 他感觉自己似乎想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归根结底……不行,还是很不服气。 他礼貌性地道:“不好意思,我不太认识路,没有单独去过新宿区。” 这是实话,他确实不认识附近的路,也根本没有单独去过新宿区……坐车面试途中路过不算。 就算去过,也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破案是需要实锤的证据和逻辑链的,然而很遗憾,日向合理对立本的印象没有多少。 仅有的印象里,有一条是‘侦探带着警方人员躲在床的隔壁,听凶手和情人上完床、口嗨自己的杀人经过,然后一窝蜂地踹墙涌过去,哈哈大笑我录音了你被逮捕啦!’。 ……总之,很离谱。 但是现实更离谱,这还不是现实、而是动漫。 众所周知,推理作品中、对侦探来说,最重要的存在是什么? 是诡计多端的狡猾罪犯?还是自觉同类人、所以惺惺相惜的死敌?又或者是身怀绝技、总能派上用场、经常不经意点醒侦探的助手? 又或者是经常性的案件? 不,都不是,是令人窒息的警方人员。 只有警方够废、侦探才能闪闪发光。 松田阵平虽然不太符合日向合理印象中的‘推理类作品中的警方人员’,但是很像敏锐的侦探,一旦嗅到任何不对劲的东西、就会一直紧紧不放地追下去。 日向合理拒绝这种事。 无论是‘和推理类作品中的警方人员当推心置腹的队友’,还是‘身为犯罪分子却要和神采飞扬的警探当默契对招的对手’。 所以说完之后,他立刻补充道:“从医院到新宿区的这段路程,肯定有监控?你如果怀疑的话,可以去查看监控。” 至于有没有监控,就和日向合理无关了,反正他是真没去过。 “那么和你无关。”几乎没有迟疑,松田阵平就顺从地道。 对方动了动交叉的手,语气很缓和,“工藤先生对这个案子还有疑虑,不过上面已经在加急结案了,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凶手会被判几年了。” “媒体那边都很想要你的信息、方便采访你之类的,不过考虑到你是未成年,所有的私人信息都没有放出去,等案件结束、你就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真的那么轻松,就放过他的外出时间了? 日向合理警惕地顺着道谢,“谢谢松田警官告诉我这些事。” 不过说这干什么? “之前收集案件资料的时候,有一部分是有关你学业的资料。”松田阵平先标表明了情报来源,才继续道,“你的成绩很优秀嘛,老师们都说,你努努力、说不定能上东京理科大学呢。” “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之后要怎么办?是继续在原来的学校上下去,还是想要转学?” “以后考大学的话,打算考哪所、有没有什么学习计划呢?对什么类型的社团比较感兴趣,你很少参加社团?社团很方便交朋友哦。” “然后以后打算做什么工作呢?” 日向合理:“……” 他不懂,但大受震撼。 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转到这里啊? 对学生,除了‘催学习催大学催事业’、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话题了吗?! 而且更不妙的是,日向合理努力感觉了一下松田阵平的态度,发现对方的态度居然很认真。 就是那种步入高三,于是大人找孩子严肃谈话,一键三连地问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打算。 这个大人还是那种‘你想抚平伤口、转学,我帮你,想了解某所大学、我也帮你,如果有感兴趣的职业、我也可以去试着了解一下,我们一起努力,为了更好的未来而奋斗’。 这种态度,一般象征着像山一样倒下来的学习地狱。 日向合理拒绝,他艰难道:“这个,不好意思,我其实没什么打算。” 他真的没有任何有关学业的打算,甚至不打算继续上下去了……黑衣组织那么神通广大,摆平这点也很容易? 要乖巧地继续上下去,难道以后出任务的时候,别人都冷酷地一枪走人,他要先礼貌介绍自己的大学和未来的打算、和死者先谈谈心,再动手吗? 太神经病了! 听到这个回应,松田阵平明显更专注了一点,对方试探性地道:“还没有问过,你对我的印象如何?” 嗯? 日向合理莫名其妙地看了对方一眼,把‘卷毛警犬’的绰号咽下去,老老实实道:“印象很好。” 对方就算在警方人员里,也绝对是老好人的那种存在了……不是谁都可以对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孩子那么关注的。 虽然日向合理怀疑,有很大程度上的关注,是他无意间做了什么正常、但在正常人类眼里很不正常的举动,所以对方在对他那么关注。 “那么,有没有兴趣当警察呢?”松田阵平道,他加快了语速,“警察很帅的哦,可以逮捕犯人、也可以持枪,制服也很漂亮,而且和同事们相处、都是志同道合哦。” 日向合理:“……” 啊,这。 他委婉道:“不好意思,但是我的情况,恐怕当不了警官。” 这家庭环境,连第一步的审核都过不去…… “为什么会这样感觉?”松田阵平反而回问,“你母亲是被害者,你父亲没有记录在案的违法行为。” 对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又补充道:“哪怕有心理创伤,也是可以的呦。” 日向合理的唯一关注点是,日向先生居然没有记录在案的违法行为。 这……对比那些经常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属下们,在对比一下日向先生干干净净的履历。 他被增强了加入黑衣组织的信心,更加坚定了几分‘绝对不和推理小说作品中的警方混’的决心。 松田阵平没懂把这种反向决心,以为是自己的鼓劲起作用了,再次道:“不过、嘛,警方里也有很多奇怪的家伙哦。” “比如有些同事,想当警官,完全是想执行自己心里的正义,可以光明正大地逮捕犯人、把所有伤害了其他人的罪犯都逮捕,给予他们应该有的惩罚。” “当警官,其实是个不错的职业,会受到很多人的信任和爱戴,也可以执行自己的正义。”松田阵平轻声问道,“你感兴趣吗?” 第四十五章 友情信一秒 病房里安静了十几秒,日向合理没有回应,松田阵平也就没有继续说话。 日向合理懂了,但也大受震撼。 所以你其实根本没信,还是以为那个被逮捕的罪犯、其实是我趁外出时间干的对吗? 这怎么可能啊,就他现在这具身体,估计在同龄的女孩子发怒的时候、他都打不过,更不用说是一个中年男人了。 而且对方还是酒驾的时候被抓的,根本不是被提去警局的。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未成年,顶多枪法比其他人好那么一点,又不会什么超能力、也对话疗什么的不怎么在行……怎会如此啊! “松田警官。”怀疑了一会儿人生之后,日向合理谨慎地组织语言,“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的年龄有些相近,我想询问一下我们的爱好是不是有些相同。” “你平时是不是比较喜欢看动漫?或者轻小说?游戏呢?” 很明显,卷毛警官的卷毛好像呆滞了一下,然后对方迟疑了几秒,才道:“虽然我很年轻,但是,我们不算是年龄相近……我比你大六七岁欸。” 重点是这个吗?是你平时是不是经常看动漫小说玩游戏! 不过没有反驳,那就是默认了。 “松田警官的意思,我应该大概知道了,不过。”日向合理干脆摊开来讲,“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这个世界又没有什么超能力之类的东西,我现在还在虚弱期、松田警官可以轻松打倒我。” “那么,我是如何做到,‘找到鲨害母亲的真凶、并且让他自愿伏法’的呢?” 在‘自愿’这个词上,日向合理加重了咬音。 说完之后,他才歪了歪头,“我之前是做过什么事,让松田警官会有这样的误会吗?” 松田阵平和他对视,对方明显没想到他会干脆摊开,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是眼神。” “我救你出来的时候,你当时是清醒的对,我看到了你的眼神。” 只是坐在这里,松田阵平还能回忆起来当时看到日向合理的眼神时,自己那种……无法言说的反应。 在模糊不清的客厅里,对方身边躺着的就是对方的母亲。 掰开日向合理眼睛的时候,松田阵平发现他的眼睛可以自主转动、说明还有意识,便欣喜地抬头、对着萩原研二说出这个信息。 日向夫人是萩原研二检查的,已经没有意识了,于是萩原研二先冲去厨房关闭煤气了。 再低下头的时候,日向合理还没有闭上眼睛,对方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视线的落点是他的脖子。 那是人类的弱点。 很难去形容那种眼神到底是怎么样的,明明是温暖的绿色眼睛,但是却宛如一盆劈头盖脸浇上来的冷水,让松田阵平有种立刻闪开的冲动。 ——再不闪避的话,对方会出手扭断他的脖子,他会死的。 这种直觉,在当时疯狂作响。 对方静静盯了他几秒,才又闭上眼睛、陷入昏迷。 松田阵平不是没有接触过罪犯,他早在还没正式入职、还在学校的时候,就遇到过鲨人犯了,还是在没有警方人员的情况下、和同伴一起主动出击的。 但是,罪犯和罪犯之间是明显不同的。 哪怕对于罪犯来说,‘是否鲨了这个人’、也是需要慎重选择的,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动手,会很麻烦。 日向合理的眼神不是。 对方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日常感,就像是肚子饿了、会想去吃饭,口渴了、就要去喝水,是那种自然而然地决定‘我要鲨了这个人’。 甚至不需要理由。 哪怕是可爱的女子高中生,在路上遇到一只可爱的讨食猫咪,都会迟疑一下‘要不要投喂它呢?’。 日向合理甚至连这种迟疑都没有。 所以,松田阵平才会格外关注这个未成年,连对萩原研二、都是开玩笑地说‘这个孩子很像景哦,所以需要格外关注一下嘛’,而没有说真正的原因。 不过,和那个眼神一样让松田阵平意外的是,对方醒来之后,居然还蛮正常的。 ……虽然亲近相处的时候,能够发现这个家伙对很多事情都有些生疏,但居然真的是正常人的范畴。 那个酒驾的中年男人、是不是日向合理收拾的,松田阵平不确定,只有直觉在叫嚣这两者之间绝对有关系。 但是那个被押送的炸/弹/犯,绝对不是日向合理干的。 那个时间点,对方正在被处理伤势,除非能凭空瞬移、再变出武器,否则绝对赶不过来。 炸/弹/犯的人际关系也没有彻底排查出来,不确定对方被狙击,是不是和日向合理有关系。 不管是不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都不能用对待罪犯的态度对待对方,那样不过是把对方更推向黑暗而已。 “你睁开眼睛看我的时候,看的是我的弱点,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要攻击我。”松田阵平解释道,又加了一点自己对那种眼神的感觉。 日向合理:“……” 人类在不怎么清醒的状态下,是不能绝对自制的。 他当时只有模模糊糊的意识,会去看松田阵平的脖子,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就从对当时仅有的印象看,松田阵平几乎趴下来、和他紧紧贴在一起了,这个距离,他没直接崩了对方,都是因为手里没枪、只能退而求其次扭脖子了。 幸好只是看看,没真扭,真上手…… 笑死,现在这具身体,根本不用想‘伸手把人形生物的头扭下来’这种操作了。 过于无法反驳,日向合理短暂思索了片刻,很快组织好语言,强行理直气壮起来,“松田警官当时戴着墨镜对?” “在当时那种环境下,还戴着墨镜,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嘛。” “我只有被强行掰开眼、看到你的墨镜和卷毛的记忆,也根本不是很清醒。” “遇到这样的突发事故,松田警官应该很紧绷对?”他强行下定论,“所以会把我无神的眼睛、看成带着杀气的眼神,很正常嘛。” “而且,我完全想象不出来‘平静思考鲨人、就像思考吃什么饭’一样的眼神。” 从头到尾,几乎没有一句话是真的,除了对松田阵平卷毛和墨镜印象那段。 “啊,”松田阵平换了一下手的姿势,干巴巴道,“是吗?原来如此。” 看,现在,卷毛警官就明摆着‘真的吗?我不信,不过我可以假装相信一下’。 第四十六章 不能和警犬聊天 面对这种凝视,日向合理决定转移话题,他道:“我后天就要出院了。” “?!”松田阵平果然惊讶了,下意识反问,“这么快?”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知道自己在说废话了。 其实正常的一氧化碳中毒,输氧输液之后、确实可以出院了,日向合理又不是重度中毒。 问题是,日向合理不正常。 对方的脸色比普通人要苍白几个度……可能是因为对方确实比普通人要白一些,神情也一直恹恹的,一副厌世表情。 一眼看过去,十个人里、有八个人会下意识觉得对方处于生病状态。 换种更形象的比喻,如果对方坐在天台吃饭,有十个人误入天台、都会有九个人立刻呼叫警方‘救命这里有人要跳楼自尽!’ 然后多半还会试图和对方交谈,在对方一头雾水的时候、劝对方从天台上下来。 剩下那一个路人,之所以不呼叫警方,倒不是因为觉得对方是在正常吃饭,只是单纯地因为‘扯进案子太晦气了’。 松田阵平估计,可能是因为对方的家庭原因,再加上长期吃面包之类的东西当主食,所以身体处于很不健康的状态,病弱buff才会那么明显。 抛去这点,日向合理都已经醒过来了,虽然没有活蹦乱跳,但也能正常行走、还能一溜烟地消失两个多小时,确实可以出院了。 所以下意识问完,松田阵平立刻追问道:“那你出院之后,是回家住吗?” 不,当然不可能。 再回日向家去住,那就要继承一部分的人际关系了,如果不继续上学,邻居们也会觉得奇怪。 不过松田阵平追问这个的意思……不会是打算发出‘不如暂时住在我家’的邀请? “不,我暂时不打算回家,先去朋友家住。”日向合理立刻警惕起来,没说自己还没找到倒霉蛋借一下落脚点。 “朋友?”松田阵平再次惊讶,“是学校的同学吗?” 日向合理模糊地敷衍过去,“大概算是。” 如无意外,如果黑衣组织不包住宿,那他接下来要住的地方,就是出了医院直走,遇到的第一个‘不顺眼的人’的家里了。 松田阵平皱了皱眉,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日向合理震动的手机打断。 有新讯息传来,还不是通讯录里的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发过来的。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讯息。 【你的临时监护手续办好了,后天就可以出院,记得甩开老鼠。 ——琴酒】 是新上司。 日向合理短暂思索了一下,现在把对方加入通讯录,应该给什么备注呢? 琴酒的头发是银白色的,那么…… ‘有专属雪橇的冷漠萨摩耶’! 对方不止有专属雪橇,还有专门拉雪橇的人类。 想到就要做到,想好备注的一瞬间,日向合理就摁了一下加入联系人。 手机卡顿了一下,然后,屏幕上的那几行文字就像是被橡皮擦擦掉了一样,逐字被删掉。 三秒后,收件箱里空荡荡的,只有松田阵平之前发的那几封询问行踪的未读短信。 日向合理:“……?” 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留,只能对方单方面联系他,这个上司果然好冷漠! 下次手快一点,再换个‘自带冷气萨摩耶’! 再琴酒的那条消息消失之后,又有一条新的讯息传进来。 【日向先生您好,我是广田雅美……】 瞥见第一行,日向合理及时收回手,没立刻加上备注,他把下面的字都扫了一下,发现对方就是琴酒说的那个‘临时监护人’。 而且对方也确实办理好手续了,现在还在警局。 这条讯息主要是请示他、还需要再办理其他的手续吗,以及和松田阵平一样,询问日向合理出院后、打算住哪里。 对方现在住的公寓是组织的,也身处繁华地区,很方便出行。 如果日向合理不想住的话,她会请示琴酒,踩点一下新住所、先提前过去收拾房间。 总结意思:你住哪里我住哪。 日向合理:“……” 很难不沉默。 他不是对上司强烈明示过,‘临时监护人’最好是成年男性,这样相处方便、也不怎么引人注意吗? 怎么还是广田雅美! 知道对方是组织成员后,再回头看笑容温柔的广田雅美,日向合理就有些排斥她了。 这是报复,绝对是琴酒对那枚窃听器的报复。 新的备注决定了,就‘偏执控制萨摩狂’。 他低头看手机的时候,松田阵平也把手机捞过去开机,同样查看新讯息。 然后卷毛警官抬头,有些惊讶道:“警方那里找到你的亲戚了,对方得到消息之后,没多久便赶到警局去办理手续了。” “好棒呦。”日向合理棒读,“这样我就有临时监护人了,也不用去朋友家住了。”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思考了一下,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日向合理的语气确实有点怪。 几乎没有犹豫,他就放弃了指出这一点,以免再被倒打一耙。 于是,他低头看了一眼,继续念讯息,“不过,对方也是个未成年,只比你大了几岁,还是女性。” 日向合理抒发疑惑,“所以,这样也可以办理手续吗?” “可以的,但是对方也无父无母,你们两个人单独生活在一起,不太方便?”松田阵平迟疑道,然后举起手机。 他看了看日向合理,又看了看手机,然后再次看了看日向合理。 半响,敏锐的卷毛警犬若有所思道:“确实有点像呢,你如果笑起来一点,那就和对方更像了,果然是亲戚。” 日向合理:“……” 所以,你连广田雅美的照片都弄到手了? 先不说到底像不像的问题。 他举手提问,“不好意思,松田警官,我想问一下……你不是爆炸物处理班的吗?” 难道,未成年人去警局、办理另一个未成年人的临时监护手续,居然是去爆炸物处理班办理的吗? 不是的话,那你的消息也太灵通了,让人很难不立刻想到‘推理作品、废物警方、泄露消息jpg’。 “你似乎在小巧我的交际能力。”松田阵平把墨镜拿下来一点,快速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可是认识很多人的。” 日向合理想了想,认同对方,“确实,能在认识第一天,就亲切地叫出‘小日向’这种粘稠的称呼,你的交际能力应该非常不错。” 松田阵平:“……” 对方迅速转移话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询问道:“对了,你既然回来了,那赶快回我消息。” “下次再这样不吭一声地消失、也不回消息,我就要揍人了!” 边说,还边挥了挥拳头。 日向合理:“……” 糟糕,真的不能和警犬聊天,不然对方会迅速熟悉你的味道,立刻和你熟起来。 第四十七章 那没事了 日向合理低头,当着松田阵平的面摁手机,慢吞吞地回复对方:【我现在在病房,麻烦松田警官担心了,万分抱歉。】 按下发送键后,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一个同样慢吞吞的发送中的动画。 动画还没加载完,就有新的讯息传进来。 【认错态度很诚恳,很棒哦,小日向~】 这个称呼,对方之前就不小心叫错过一次,据说是对方的朋友先这样叫、才把对方带歪了。 现在,日向合理深刻怀疑这种说法。 他:“……”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仿佛走在路上,突然发现正在认真执勤的警犬跑到你面前、然后得意扬扬地狠狠甩水,把自己身上的水全部甩你身上了,在你呆滞住后,又心情很好地舔了舔你的手。 对方是不是故意的?当然,就是目标明确地想甩你一身水。 心情指数是不是下降了一下、又上升了一下?当然。 想不想揍狗?当然。 同样,也根本不能揍,因为揍不过。 他有点领悟琴酒之前那种‘洁癖症患者看到满屋的梅花泥点’心情了,于是开口:“如果我有那种能控制人类的超能力的话,今晚肯定会控制你摔倒的。” “日向君希望自己有超能力,居然只是为了让我摔跤吗?”松田阵平连连点头,“真的很感动啊。” 日向合理感觉对方确实挺敢动的,看那神采飞扬的笑容就知道,对方下次还敢。 他懒得理得意扬扬的警犬,低头给广田雅美回复消息:【你现在住的公寓大吗?如果空间足够的话,那就不用换住所了。】 消息发出去不到十秒,对面的回复就再次传了回来:【我目前住的公寓可以住四个人,有阳台、书房和甜品室,现在只有我在居住,我刚搬进去不到一个月,家具和装修也很新。】 然后还发了几张室内图片过来。 室内的装修居然不是那种粉嫩嫩的女孩子风格,也不是那种温馨的家庭风格,而是统一的洁白,墙壁、桌椅沙发和地面几乎都要洁白到反光了。 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也几乎没有其他的装饰品,看起来就很冷峻。 看起来不像是被人正常居住的公寓,像是什么严肃冷酷的实验室之类的。 日向合理的排斥感减少了那么一点点,他反复查看了那几张照片、发现确实没有自己讨厌的东西,便简单回复: 【不用换住所了。】 换家不如直接拎包入住方便,到时候新地址也不一定这么顺眼。 思考了一下,日向合理又编辑了一句发送出去:【我平时不会在公寓内,活动区域会维持在卧室和公共区域,不会去其他地方。】 和年龄相近的异性居住在一起,只有这点不太方便。 不过可以另外找个落脚点,平时只在晚上回去住,伪造成自己白天上学、晚上回家的假象。 【好的。】对方这次回消息的速度慢了不少,【请问您打算后天什么时候出院呢?我到时候会去接您。】 【请问大人的衣服尺寸大概是多少?我明天去买一些衣服和洗漱用品。】 日向合理没关注过自己衣服的尺寸,更没关注过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应该穿什么尺寸的衣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病服,没怎么犹豫,就直接回复:【后天早上出院,我自己买衣服就行了。】 这条讯息刚发出去,就又有新的讯息传进来,不是广田雅美的、是萨摩……是琴酒的。 【广田雅美的妹妹对组织有用,可以威胁,但是不能真的鲨了。 ——琴酒】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道: [检测到长期任务:a先生的忧虑 任务详情:现在,那个女人还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日向合理的手上。 任务要求:不要亲手击杀‘广田雅美’。 任务奖励:100积分/次。] 日向合理:“……?” 哦豁,居然是一百点积分?广田雅美的妹妹到底对组织有多重要啊! 他立刻领取。 然后才开始细究这个任务。 这个忧虑的‘a’先生,基本可以确定是琴酒了。 琴酒对他的印象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会觉得,他可以一言不合就崩了广田雅美? 日向合理不懂。 在松田阵平眼里、他很值得警惕,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对方确实有理有据。 可他没在琴酒面前露出什么‘平静杀意’之类很值得吐槽的眼神?一直都是很乖巧的。 哪怕琴酒用枪指着他,他也努力控制自己的手,没有直接试图夺枪,交流的时候更是基本全程低头、只给前排的两位黑衣组织成员看头发。 那么,为什么琴酒会觉得他会鲨了广田雅美呢? 哪怕被骗很不爽,日向合理也只是对广田雅美有一点排斥而已,还没想过‘干脆崩了她’。 之所以排斥,也是因为觉得对方不符合第一印象,从‘温柔善良的店员小姐’变成‘虚伪微笑的组织同事’。 在这种情况下、产生排斥是正常的,不想和这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笑脸同事共事也是正常的。 还有,这个任务其实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任务要求是‘不要亲手鲨了广田雅美’,但只要不是亲手,那就没问题了。 看来重点不是广田雅美死不死,而是对方是不是死在组织成员手上。 那对方的妹妹在组织里,也没多大的地位,组织只是敷衍一下罢了。 等等。 在这条讯息奇迹消失之前,日向合理敲字回复:【广田雅美的妹妹,负责的是潜入收集情报,还是暗鲨?】 广田雅美都没成年,她的妹妹肯定更小,就算是双胞胎、也是未成年。 这个年纪的孩子…… 日向合理想了一下自己这个岁数在干什么,发现自己十八九岁的时候,已经高考完、去美国旅游,并且顺利持枪开始嘟嘟嘟生涯了。 ……啊,那没事了。 他若无其事地把这几行字删掉,改成另外一个问题:【我怎么联系你?】 边发送出去,他边记下了琴酒的号码。 第四十八章 欠揍 【记下这个通讯号,不要备注我的代号。 ——琴酒】 自家上司都亲口允许了,日向合理便毫无负担地把备注敲上了。 然后继续给上司发消息:【有任务吗?】 试图继续薅羊毛jpg 琴酒,是一个和山村警官一样好心的人,从下午见面开始,对方就经常给他发布任务。 别人顶多触发一个任务,山村警官是触发两个助人为乐任务,琴酒就是触发三四个了。 就是前几个任务的奖励不是很丰富,让日向合理兴致缺缺。 最新任务却是长期的任务,还是每次都奖励一百积分! 就是不太理解这个任务的原理,是每次把广田雅美逼到死路、再轻轻放过,就算完成一次吗? 白色萨摩羊……啊不,是顶头上司很快发来一条图片讯息。 是一张类似简历的照片。 上面是一个身上套了一件西装、显得鼓囊囊的中年男人,旁边的几行字介绍了他的身份,是某个软件公司的老板,之前和黑衣组织是合作关系。 但是最近,他暗搓搓地和其他势力勾搭上了,想要甩掉黑衣组织、和新组织甜甜蜜蜜。 很不幸,黑衣组织比这个老板想象得还要有势力,所以他的简历出现在日向合理的收件箱里了。 几乎在日向合理看完这个简历的同时,又有新的系统提示传来。 [检测到任务:组织成员a先生的暗鲨指示 任务描述:有的人哪怕是死、也可以死得更有价值的。 任务要求:鲨死任务目标。 任务奖励:10积分。] 琴酒的消息也发过来:【11月1号,任务目标会来东京,落脚点是米花酒店、时间是晚上八点,你挑选一个狙击地点发过来,在那天、会有一把狙击枪和任务目标等你。】 对方又发过来一张地图图片过来,上面有米花酒店、以及酒店周围的其他建筑物。 日向合理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了五六个可以狙击的地点,于是随便圈了一个没有名字的居民楼,转发给琴酒。 【这个,除了狙击枪,我还想要衣夹、白色硬纸便利贴和笔,以及手套和黑色雨衣。】 前面那三个是留记号,手套和雨衣就更好理解了,是为了防止留下指纹之类的,再自带个鸭舌帽和口罩。 琴酒的回复很干脆:【ok,六点送到。】 日向合理心满意足,转头给广田雅美回复:【后天来接我的时候,帮我带一顶常见款的鸭舌帽,不会被警方一搜就找到专卖店的那种普通帽子,谢谢。】 十月一号,也就是后天、日向合理出院的日子。 刚好可以半路咕掉广田雅美,去快乐开枪。 可能是太快乐了,松田阵平也不低头回复信息了,抬头盯了他一会儿,沉思着道:“这种表情……你是在和心动对象聊天吗?” 说完顿了顿,改正了一下说辞,“你是在和年轻女性聊天吗?” 虽然性格完全不一样,但是日向合理刚刚的那种、有了点期待的表情,真的让松田阵平突然幻视‘和年轻女性交流中的萩原研二’,以及不得不去参加的联谊。 收到广田雅美的确认回复之后,日向合理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还在认真观察他,于是随口胡诌过去,“啊,是的,是心动对象。” 非要说的话,‘生存天数’真的是他的心动对象,代表生存天数的积分也是,只要积分丰厚那么一点、他就完全无法抵抗。 松田阵平:“……” 震撼,虽然这家伙确实很好看,一看就是在校园里、大概率会有后援会的家伙。 但是这家伙一脸厌世表情,而且据资料显示、对方还单方面孤立了所有同学,这种家伙,居然真的会有心动对象吗? 就是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可以借住的朋友吗? 松田阵平不懂,但大受震撼。 那头卷毛呆滞起来、很明显,就像是拍照拍糊了一样,日向合理多看了几眼,遗憾放弃逗狗这种很好玩、但也会加亲密度的选项。 于是干脆下逐客令,“松田警官吃完了吗?现在很晚了,还不回家、家人应该会很担心?” 松田阵平:“……” 一和心动对象聊天,就嫌其他人碍眼了,不愧是青春期的小鬼。 他其实有点想确定,和日向合理聊了那么久的人、真的是所谓的心动对象吗? 但是日向合理已经警惕地把手机盖上了,没法确定,他只能遗憾地选择读懂空气,礼貌告别道:“我单独租了一间公寓住,就算半夜回去、也没有关系的。” “那么,今天先到此为止,我告辞啦。” 日向合理立刻乖巧挥了挥手,目视对方收起两个便当盒、然后提着垃圾走出房间。 对方走的很干脆利落。 他却没有移开视线,而是耐心又等了三秒。 果然,三秒后,卷毛警犬又突然从门缝里探头进来,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一看就知道自己出现的有多突然。 对方神采飞扬地摇着尾巴道:“对了,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和可靠的松田警官打电话哦。” “未成年特权,哪怕是做噩梦这种事,也可以!” 日向合理再次挥了挥手,重复道:“好的松田警官、再见松田警官。” 可靠的松田警官没有立刻闪人,对方紧紧扒着门口,笑容继续扩大,热心提醒道:“还有,你可以呼叫护士帮你拿药水哦,不过不小心摔跤的话,就这么脏兮兮地钻进床上……哇不要用这种看医院便当的眼神看我!” “有洁癖的小日向先生,我出去的时候,会拜托护士小姐帮你更换床单被罩、还有新病服的,洗澡就没办法了,克服一下,拜拜。” 日向合理:“……” 他总感觉,经过刚刚胡七杂八的谈话之后,对方更放飞天性了,也彻底不摆出一副‘沉稳、可靠、很招小孩子喜欢的帅气警官’样子了。 而是直接把稳重的外衣撕下来了,更神采飞扬……也更欠揍。 现在是欠揍的抖水警犬。 第四十九章 抗议 昏暗的房间里,有人正在闭目休息。 窗帘紧闭、把所有的阳光都阻隔于外,室内的灯也没有开着,只有深一层的阴影铺满地板和半张床。 一道手机灯光亮起: 【今天晚上八点,米花酒店,狙击目标:‘图片’。 ——琴酒】 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手机的灯光照亮了对方的脸。 面色憔悴、眼下有黑眼圈,胡子茬已经冒出来了。 定定地看了任务目标一会儿,掐着这条讯息消失的时间,诸伏景光回复:【收到。】 解决完这个目标,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有任务了。 然后在下个星期、或者下下个星期,又会有新的任务发过来,任务目标是某个人的儿子、丈夫、父亲。 如果选择解决任务目标的方式不怎么恰当,他还会亲眼看到家属不可置信的表情,亲耳听到从人类喉咙里、涌出的不似人的悲怆腔调。 到目前为止,每个任务目标都不是无辜的。 他们之所以成为任务目标,大部分都是因为和黑衣组织合作、又格外搞了点小动作,或者干脆发现了黑衣组织的冰山一角,于是试图上来勒索。 诸伏景光知道,只是……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收到的,不只是一条任务通知,他居然又收到了一条讯息。 【会有人协助你狙击目标,如果发生意外,曝光自己、掩饰他撤退。 ——琴酒】 不只是最后的发件人换了,还多加了一个同伴。 没多少时间犹豫,诸伏景光立刻坐起来,快速摁键回复:【我们怎么接头?】 这个所谓来协助他的人,地位一定比他高。 对方只冷淡地回复了一句话:【他看过你的照片,如果觉得有必要的话,会去找你接头的。】 五秒之后,这条讯息也被撤回,收件箱再次变得空空如也。 诸伏景光握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把心神全部摁到任务上,而不是去回忆狙击镜里、那些得意含笑的面孔。 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 那条讯息上只有一个任务目标的照片、和照片上的一个名字,他必须自己搜集目标的更多信息、以确保到时候不会认错人。 而且还需要伪装去米花酒店附近,还要提前半小时到、以确保不会错过目标。 还剩下不到三个小时,时间紧迫。 与此同时,日向合理昏昏欲睡。 他坐在商场的板凳上,迷茫地看着周围像是树林一样茂密的衣服群。 广田雅美拿着两三件衣服,从‘树林小道’上出现,笑容甜美地询问:“合理君,这几件怎么样?” 她分别把那几件衣服举起,依次展示了一下。 几乎没有犹豫,日向合理的嘴巴就比脑子先一步开口:“款式很简单日常,便于伪装欸,我很喜欢,麻烦广田小姐了。”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可能是从和广田雅美刚见面的第一分钟,对方就笑着小心翼翼询问他,“现在时间还早,不如一起去买衣服?” 日向合理有一个从小养成的习惯,那就是无法拒绝‘把自己处于弱者地位,可怜兮兮地请求某事’的人。 这个习惯,是他不靠谱的家长们帮他养成的。 比如,晚自习的时候、同桌期待地说‘等会儿一起翻墙?去小吃街逛逛!’,他明明不怎么饿,还是会无所谓地同意。 再比如,刚刚高考完,想要立刻睡死过去的时候,不靠谱的家长双双期待着看他,同声说‘不如我们出国旅游、庆祝一下嘛?’,他明明不怎么想动弹,却还是会答应这个突如其来的计划。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换成最近,那就是工藤优作叙述案情、请求他允许小尸检,工藤新一明明没有说话、却眼睛亮晶晶看过来的时候。 再比如,卷毛警官一脸平静地问着‘你对警官这个‘可以执行自己认为的正义’的职业感兴趣吗?’。 尾巴却一直在焦虑摇摆,恨不得直接揪住他衣领大喊‘你这个家伙千万不要走进黑暗啊,你还那么年轻、还是个未成年,就算想惩罚罪犯、也可以当警官嘛!’的时候。 ……当然,也有底线,那就是对方的请求、不妨碍他活着。 所以对于后面那只焦虑卷毛警犬,他既不能轻松同意、也组织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挑开隐晦的事、转移重点。 幸好他和卷毛警犬是真的不熟,对方也是真的不知道他的这个毛病,不然对方估计会一直用‘满脸期待’的表情拷问他。 ……绝对会的。 现在,面对广田雅美也是。 明明日向合理也和广田雅美不熟,但是对方似乎对人际关系很敏锐,迅速就摸清楚了尽量温和、又不会触到底线的相处方式。 还用微微期待的眼神看日向合理,邀请的理由又很正当,是为日向合理购买伪装衣物、还有组织可以报销资金。 在来的路上,广田雅美又提了一下‘明明共住一个屋檐、结果却用日向先生和广田小姐互相称呼,很奇怪欸,一点也不合群’。 然后微微期待地询问日向合理,可不可以叫他合理君,当然,日向合理继续叫她广田小姐就行了。 日向合理:“……” 似乎很有道理,于是他移开盯住对方笑眼的视线,同意了。 之前答应的有多顺理成章,现在,日向合理就有多想溜走。 比‘和同桌一起翻墙,同桌轻松翻过、他却被挂在墙上’还要痛苦。 因为他已经会熟练地翻墙和天台跳跃了,但是却不会熟练地把自己泡在衣服堆里。 明明只是颜色有轻微的不同,图案也只是表情的区别,广田小姐为什么能兴致勃勃地挑那么久啊? 还有羽绒服,明明最近回暖了不少,对方还用‘一月份的时候会又变冷啦’的说辞,挑选各种羽绒服。 最过分的是,对方严格挑选,艰难抉择的时候,日向合理扫了一眼abc三个选项。 发现它们基本一样,不过是长度不同而已,一个刚好到腰、一个到腰以下、一个到大腿,每个相差十厘米而已。 这真的值得艰难犹豫吗! 最后,他举手提议,‘不如全部买下、反正不是我们付钱’,被广田雅美为难同意。 现在,广田雅美完全没在意他的敷衍,就算得到了连续三次句子都一样、甚至连语气和断句都没变的夸奖,也开心地弯起眼睛。 对方愉悦道:“好的,都听合理君的哦。” 日向合理:“……” 那现在放下衣服就走,你和店员小姐能不用亮晶晶的眼睛抗议吗。 第五十章 狙击 显然,立刻就走只是妄想。 敷衍完广田雅美,让对方继续去溜自己、消耗精力后,日向合理继续低头。 在无聊等待的时间里,他已经查完了那个任务目标的一些资料。 比如任务目标居然是白手起家、一人努力打拼出了目前的企业。 再比如,几个月前,任务目标参加了一个活动,和某个议员交谈甚欢。 再再比如,有人爆料,说任务目标的企业亏损了一大笔钱,现在正在倒闭边缘。 然后那个匿名爆料的人就被任务目标炒了。 思考了一下,日向合理给琴酒发讯息:【任务目标的公司还有用吗?】 总感觉,就算不狙了对方,对方也要不了多久、就会倒闭的样子。 对方那张和某个着名议员的合照,实在太嚣张了,一眼看去,日向合理一时之间都分不清楚谁是议员大佬,谁是小弟。 私下里勾搭议员就算了,还这么光明正大,真当竞争对手是吃素的吗。 琴酒很快回复:【有用,不过不需要他了,你把他解决之后,自然会有我们的人接手。】 那懂了。 日向合理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广田雅美还在挑选衣服,便继续低头,试图再薅一点羊毛,【任务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比如对待叛徒,要用什么标志性的惩罚手段,以显示‘背叛我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一击毙命,不成功就撤退,会有人掩护你。】琴酒显然没懂惩罚的意思,只言简意赅地交代。 回复完这条消息,广田雅美便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了。 对方眨了眨眼睛,“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走吗?” 刚见面没多久,日向合理便告诉她、自己晚上七点的时候有事要办。 他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六点多了,便站起来,“时间快到了,我们走。” 鸭舌帽和口罩都在车上,一上车,日向合理就把这两个东西都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出院之后,他身上的病服也换成了黑色系的裤子和毛衣,是广田雅美带来的。 “你今晚还回来吗?回来的话,我做好晚饭、闷在锅里等你,这样就可以随时准备吃饭了。”广田雅美一边开车,一边开口说话。 “会回去,如果饿了你就先吃。”日向合理把车窗半开,观察外面的街景,估算自己还有多久能到目的地。 商场离米花酒店很近,往前拐一个弯、就可以停车了。 再往前走的话,就是一家有监控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了。 车子停下之后,日向合理推开车门、跳出去。 犹豫了一下,广田雅美叫住他,“合理君。” 日向合理回头。 对方明显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最后,她只道:“祝你任务顺利,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很奇怪,广田雅美明明很早就加入了组织,简历上显示她的父母也是组织成员,琴酒也说过她妹妹对组织很重要。 无论怎么看,这都应该是一个浸泡在黑暗里的人。 所以,之前日向合理对她的印象,才会下降。 因为感觉如此老练的组织成员,必然不可能真的是一个普通的温柔女性。 之前,对方用期待的眼神看他时,他也疑惑过这件事,不过可以用‘对方熟练社交、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理由来抹平。 但是现在,对方的手捏住方向盘,唇瓣比一开始要苍白很多,神情也很……软弱? 像是无法接受他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一样。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目光在广田雅美身上扫过。 太麻烦了,他还是更喜欢对方理直气壮说理由的样子。 想吃午饭、那就直接提出一起去吃午饭,想买衣服,也直接说要购买伪装和日常衣服。。 就连改称呼,对方也用了很正常、有说服力的理由,所以日向合理都无所谓。 这种怯弱的神情,和欲言又止,就麻烦了很多。 因为它往往代表着,这个人的想法和日向合理有冲突。 他想了想,干脆询问道:“广田小姐本来想说什么?” “欸,”广田雅美惊讶了一下,很快笑起来,“我本来想说……嗯,合理君小心一点,不要把新衣服弄得太脏,不然很难洗。” 原来要说的,不是这句话。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 对他来说,广田雅美更类似于一个助手,可以在帮他处理一些事情,比如临时监护人、比如办理出院手续。 说是工具也可以。 把人类当成工具,总有点不道德,所以他能感觉到,自己也相应地对广田雅美宽容了一点。 前提是,对方和他没有二心。 “……好。”和他对视了几秒,t到他不高兴,广田雅美无奈笑了笑,“我不太喜欢鲨人,所以一开始很为合理君担心。” “不过,下车的时候,合理君很开心,应该不觉得这件事很为难?那么,专心做任务就好了。” 不喜欢鲨人……不会真的没干过? 那怪不得刚刚的表情,那么怯弱了。 疑点暂时消除,日向合理挥了挥手,轻松越过这个话题,“那么我去做任务了,路上小心。” 附近的居民楼很乱,日向合理顺着地图走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目的地。 天台有新鲜的装备。 他戴上手套、穿上黑色的雨衣,然后趴窝在地上,和降落下来的夜幕融为一体。 距离任务目标出现的八点,还有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可以用来调整状态,说服自己的身体进入捕猎状态。 他慢慢地屏住呼吸、又浅浅吐出,如此反复几次,等身体平静下来之后,便一直注视着瞄准镜里的米华酒店。 半小时之后,几辆黑色的轿车行驶过来,后面还追着几辆其他的车辆。 任务目标推开车门走出来,很快便被保镖和几个秘书包围起来。 其他车辆上冲下来一堆记者,对着任务目标拍照,闪光灯不断亮起。 人有点多。 日向合理心想。 但是多的刚刚好。 他彻底平静下来,牢牢地盯着任务目标的脸,然后轻松把那张完好无损的人脸替换成自己熟悉的人形物体。 脸部的肉要残损一些、只剩下腐肉,皮肤和眼珠都要凝固成干巴巴的灰色,嘴唇要咧起来、露出刚刚啃食过新鲜人类的牙齿。 下方那群人形物体的致命伤只有一个,那就是头颅。 他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第五十一章 同类 诸伏景光屏住呼吸,紧紧地注视着任务目标。 对方要比照片鲜活很多,现在正在记者的包围下、露出矜持而自得的笑容。 一层又一层的闪光灯亮起,把对方的头顶照得一清二楚。 人太多了。 任务目标几乎没有完整地出现在瞄准镜里,几乎每次出现不到一秒,脸部就会立刻被记者或者秘书挡住。 唯一一次出现了两秒,对方的身后还紧紧贴着人,如果狙击、就会打到另一个记者。 很难狙击,诸伏景光皱起眉。 突然,在闪光灯一层层亮起的间隙,任务目标往前走的身体僵住、跟着他移动的人群也不明所以地停顿住。 有红色的喷射状液体被照亮。 几乎是同时,狙击枪的枪声响起。 直到此时,任务目标才僵硬着倒下。 人群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晚了两三秒,才有后知后觉的尖叫声响起,连闪光灯都停顿了一瞬间。 然后更加快速地闪烁起来。 狙击完成? 是另一个组织成员出手了,对方没什么顾虑,也不在乎出现在瞄准镜里的其他人,一击致命。 诸伏景光立刻收回狙击枪,打算撤退。 狙击枪还没有塞到包里,夜空中便又彻响了第二声枪声。 ……对方又开枪了??? 任务目标不是额头中枪、已经死亡了吗?! 诸伏景光立刻看向任务目标那边。 这次子弹击中的、不是额头中枪的任务目标,而是下意识扶住任务目标的那个秘书。 他又看向响了两次枪声的方向,在他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又有微光亮起,狙击枪的枪声再次震响。 第三次了。 ……对方到底在干什么?! 现在、任务目标已经被轻松解决,无论这个临时队友做什么,诸伏景光都应该第一时间撤退。 反正对方发疯、被警方摸到的时候,也根本和他无关。 但是,他不是真的只是组织成员,也清楚地知道,警方就算极速赶到、也需要十多分钟,足够另一个组织成员撤退了。 那个组织成员或许还会继续狙击下去,现在、对方狙击的都是任务目标的保镖和秘书。 但是路上还有那么多普通人…… 迟疑了一瞬间,诸伏景光就立刻把狙击枪拿回手里,抬起来、向第四次响起了枪声的方向看去。 从始至终,对方都没有转移位置,只是平静地呆在原地开枪,颇有种‘点兵点将,点到谁、谁就死’的恶魔作风。 第五枪狙击枪声响起,街上的人群也已经彻底陷入恐慌情绪中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仿佛都在应和着枪声。 从瞄准镜中,诸伏景光看到了一束开枪时的火花,他迅速捕捉着注意过去,对方却在要被瞄准的那一瞬间、突然翻身移动位置。 滚动中,对方又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然后融入黑暗。 诸伏景光只看到了一点狙击枪的样子、以及黑乎乎的雨衣一角。 再捕捉到的时候,诸伏景光终于看到了对方。 对方全身上下都被黑色的雨衣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也没有露出来。 上半部分的脸被鸭舌帽的帽檐挡住、眼眶以下的部分都被口罩挡住,没有对准瞄准镜的那只眼睛、是闭着的。 帽檐的浓厚阴影蔓延在对方唯一露出的眼睛部位,把那里也遮挡住,分辨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而且,对方的姿势是半跪在地上,狙击枪对准的、是这边。 在他捕捉到对方,并且把准星落在对方身上的时候,对方也静静地调转了枪头,把准星同样落回来了。 他没有扣动扳机,对方也没有。 互相礼貌地对视了几秒之后,瞄准镜里的组织成员突然转头、消失在了狙击镜里,与此同时、第七声枪声再次响起,震耳欲聋。 诸伏景光下意识,也同样闪躲开、离开原位。 稍微有点出乎意料、又不那么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不是在打他,他观察了一下,发现米花酒店门口、已经躺着十一个不动弹的人了。 七发子弹,十一个人? 这声枪响之后,诸伏景光撤退到天台的门口,把自己的狙击枪收好,又静静地等待了一分钟……没有再响起枪声,对方撤退了。 诸伏景光估计了一下时间,现在警方应该还在路上,大概七八分钟,对方就会赶到,同时,也会有人设置路障、排查来往的行人和车辆。 发生了公开狙击、且死亡十一个人的特大案件,最近风头肯定也会抓紧。 这时候被逮到,那就太让人一言难尽了。 他背上伪装成乐器包的背包,快速下楼,开始往远处撤离。 在路上走了大概五六分钟,便看到有几辆警车急匆匆地从前面的拐弯口驶过。 看方向,那几辆警车是赶往那个组织成员的狙击地点的,都过去五六分钟,对方肯定已经撤离了。 在往前走一段,前面便有设置了路障、挨个检查每辆车的交警,诸伏景光远远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绕小道走到人流量更多的地方。 米花酒店的不远处,便有一个非常热闹的商城,在它们中间的位置,则有一个热闹的小吃街,读警校时期、诸伏景光曾经去过那里。 现在以不同的身份进入那条小吃街,他的脚步顿了顿,还是照常地走下去。 比起米花酒店那边,这里离得太远了,顶多听到几声枪声、嘀咕几句是哪里在放烟花,根本不知道有狙击手在附近、还狙了十一个人。 还有很多的普通人谈笑着走在街道上,有成群结伴的朋友、也有成双成对的情侣。 疾步行走时,诸伏景光抬头往前扫了一眼,然后便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前面有一个卖手工雪糕的小摊子,一个肯定没有达到法定成年年龄的黑发少年站在那里。 摊主热情地用勺子挖了一点雪糕、递给黑发少年,对方用左手接过,尝了一口,便眨了眨眼睛,张口说了一些什么。 从摊主接下来的动作,那个黑发少年应该说了要买的话。 很奇怪,这个黑发少年明显是个普通人,甚至不知道不远处发生了狙击案,应该是偷溜出家门散步的未成年。 但是匆匆扫过去的时候,诸伏景光却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下意识把目光聚焦过去。 如果,他的视线是一根根的线的话,那么那个黑发少年身上便有一根钉子,狠狠地钉住了扩散过去的线。 对方似有所觉,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和诸伏景光对视。 那种微妙感越发强烈,就像是……看到了同类一样。 第五十二章 双赢 有警铃响起,几辆警车向着小吃街这边驶来。 直接穿过小吃街、是可以更快抵达米花酒店那边。 问题是,诸伏景光现在还背着乐器背包,如果是平时,他这样走在街道上、当然没有问题。 但是前几分钟刚发生过狙击案,背着乐器包可能会被路过的警方注意,一旦拉开背包检查,那就百分百当场抓捕了。 虽然他的这把狙击枪,今天根本还没来得及开枪。 几乎没有太思索,自然而然地、诸伏景光就迈步向雪糕摊子走过去,在警车过来之前,他把乐器包放下、斜靠在摊子上,然后镇定地询问:“请问都有些什么口味?” 余光里,黑发少年也往前迈了一步、把乐器包彻底挡住,不过同时、对方也在用左手掏钱包,应该是无意的举动。 摊主边切像是冰块一样的雪糕,边笑着道:“是比较常见的西瓜、荔枝和桃子口味,还有正常的冰淇淋和冰糕……就是这种,咬起来硬硬的,也很好吃。” 警车从他们身后路过,正在说话的摊主瞥了那串车一眼,反感地皱了皱眉,“声音真刺耳……非常抱歉,这群警车以前不走这边的。” “应该是出什么紧急情况了。”黑发少年随口道。 听到对方的声音,诸伏景光更确定,对方绝对未成年,声音太年轻了、哪怕刻意压低,也掩盖不了。 他一边用余光打量对方,一边对摊主道:“要一支冰淇淋,谢谢。” 多打量几眼,他才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黑发少年。 对方的上半身穿的是一件黑色毛衣,毛衣的左上处、有三撇白色的笑脸。 这件衣服,诸伏景光曾经见过。 在某次执行完任务之后,他低头、顺着人流撤退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对姐弟,那两个孩子就穿着这种系列的黑色毛衣,一个笑容在左边、一个笑容在右边。 当时,互相道歉之后,诸伏景光继续往前走,那对姐弟继续往后走。 直到那两个孩子中、年龄稍小的一个突然哭出声,另一个也可怜巴巴地安慰对方,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才知道那对姐弟是任务目标的孩子。 之后,收集信息的时候,诸伏景光也曾看见过这件毛衣,据说是去年的时候,某个品牌放出的周年服装、专门用来给姐弟或者兄妹穿的。 认出来自己在意这个黑发少年的原因,他迅速移开视线,把目光全部都收回来。 摊主把对方冰块雪糕装进盒子里,递给对方。 黑发少年先用左手把钱递过去,又用左手接过东西。 然后,他握住盒子,迟疑了几秒,才慢吞吞地伸出右手,用牙签插起一块冰块塞进嘴里。 对方含着冰块,突然道:“小吃街外面也有警车,再在这里逗留下去、好像有点危险。” 嗯? 迟疑了一下,诸伏景光左右看了看,才确定、对方是在和自己对话。 他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是的,外面很危险,还是尽快回家比较好。” 刚刚发生了狙击案,那个疯子肯定还没远离多少,不知道还会不会开枪,对于普通的孩子来说,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好。 黑发少年缓慢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冰块,才放下右手,“我刚刚不小心玩得厉害了,回家的话,会不会被家长责备啊?” ……这是开始苦恼地抱怨了吗? 加入这个组织之前,只凭外表、也有很多孩子认出诸伏景光很温柔,所以他的孩子缘也很好,遇到过小孩子苦恼着抱怨类似的问题。 现在的时间还不算太晚,却已经过了饭点了,对方是在外面玩太久,惊醒时间太晚之后、只能来小吃街应付,害怕回家,被家长责备吗? “只要好好说明情况的话,家长也不会太责怪?”诸伏景光按照自己推测的情况,不确定地道。 这句话太空泛了,但他不知道具体的真实情况,只能劝慰对方。 劝慰的效果很好,黑发少年深深点头,明显是被说服了,对方轻松道:“那我先走啦。”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 对方往小吃街外的方向走,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话,“既然很危险的话,这位先生也快点走,说不定、等会儿还会有警车路过的哦。” 撤退的时候,日向合理是悄无声息撤退的。 没办法,他的枪法、是一点点磨练出来的,虽然根本打不中靶子,但是打人形物体的时候、他甚至不需要过于精准的瞄准,都能保证自己会打中目标。 同理,在习惯性地倾泻式攻击之后,任何人持着狙击枪,看到一窝蜂涌在一起的人形物体,都没办法只打一枪就撤退。 ……的? 反正日向合理不能。 他没控制住,习惯又自然而然地又点射了几枪,把最中心的几个人点倒了,还一如既往地节约资源,一次串俩或者串三。 如果不是突然被其他狙击枪瞄准,日向合理现在应该还在沉迷清剿,把刚刚聚堆的那撮人形物体全部消灭……习惯了。 还好,打了几枪后,敏锐且好心的同事就发现了这种情况,提醒似地瞄了他一眼。 日向合理瞬间清醒,打了最后一枪,就艰难撤退了。 最后把枪丢进垃圾车的时候,还有点不舍。 这支枪可还没有报废啊,里面还有子弹没打完! 理智上,日向合理知道,这支枪不会真的被当成垃圾处理,但是感情上,把没报废的枪丢进垃圾车里、他就是很不习惯。 有种想抢回来、快速打到报废,再心满意足丢掉的冲动。 只是冲动,很快就被压住了。 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既然任务没有说明‘只能打任务目标一个’,那他应该算是任务圆满完成了? 系统都提示任务成功了! 新同事也是真的很好心,知道他有点担心没控制住自己、在上司那里会不会降低印象分,顺便降低爬到上司头顶的速度,还安慰了一下他,让他好好汇报、上司就不会多说什么。 看来除了那种一看就冷血无情的组织成员,组织里还是有正常人的啊。 日向合理决定,下次抢人头的时候,抢快一点。 不要在这位新同事开枪前、抢走人头,要在新同事还没打卡上班的时候,就抢走人头,让对方轻松一点,自己也收获解压快乐。 这就是双赢! 第五十三章 打折的很好 步行出小吃街,又继续往外走了一段路,彻底脱离了后方那个‘警官含量不断增加’的危险地区之后。 日向合理一边抬起左手招出租车,一边拉开系统地图看了一眼。 系统地图上有两个红点,一个是山村警官,对方现在的位置、就是他之前进行狙击的那个居民楼附近。 一个是广田雅美。 见面不久,一起吃饭的时候,广田雅美脱下了外套,日向合理顺手给她拍上了定位器+监听器。 现在,对方的位置是在米花塔公寓、七楼。 很快便有一辆出租车停下,他报出地名之后,打开手机、调转到电台频道,听了听广田雅美那边的声音。 有咕噜咕噜的水声响起,还有一种有节奏的轻轻切菜声,背景音是开着的新闻,日向合理听到有记者正在急促地播报着关键的信息。 ‘溅满鲜血的米花酒店’、‘光明正大的枪击案’、‘七枪、两位数死亡数字’以及‘凶手是非常嚣张的犯罪分子’之类的惊恐叙述,还义正言辞地谴责了警方、质疑为什么会有狙击手这么嚣张。 有节奏的切菜声停顿住,几秒后又继续响起。 和切菜声同时响起的,是任务提示: [检测到新任务:路人a姐姐的担心 任务详情:不是每个狙击手都会那么嚣张,同样,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么嚣张的狙击手……不过,抛去一切的观念问题,有人正在担心你。 任务要求:平安地出现在路人a姐姐面前,让她确认你的平安。 任务奖励:30] 迅速扫完这个任务,日向合理怔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询问系统:“这个‘路人a姐姐’,是广田雅美对?” “她不在我面前、也没有在和我对话,我也可以接到任务吗?” 之前的几次任务,大多数都是任务发布者注视着日向合理、直接发布的任务。 比如那位询问‘你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凶手a小姐,和他玩‘你问我答’的工藤新一,比如在便利店内、看到了他的广田雅美,再比如强烈明示他、快点身体不舒服的松田阵平,以及行走的吐积分机山村警官。 唯一特殊的,就是琴酒了。 有几次任务,是对方和他用讯息聊天的时候,对方发布的。 但是现在,广田雅美又没有看到他、也没有和他聊天,也触发了任务,那任务触发的标准是什么? 当初绑定的时候,系统完全没提这方面,只一笔带过了。 [叮!经检测,宿主进行过非‘生存点’外的消费,此问题可以开放回答。] 日向合理:“?” 好家伙。 回答这种问题,居然有消费要求,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系统其实不是‘助人为乐’系统,而是商店冲浪系统? 提示了一下,系统立刻详细说明: [当任务发布者和宿主有直接或间接接触,比如眼睛可以看到、耳朵可以听到、鼻子可以闻到等直接接触。 或者如发短信、留言等的间接接触,并且需要宿主‘助人为乐’的时候,便会触发任务。] 凶手a小姐、工藤新一、广田雅美等人发布任务的时候,基本都符合‘眼睛可以看到’的条件。 而在通讯过程中,琴酒发布的那几个任务、则是间接接触。 现在,广田雅美的任务则符合直接接触中的‘耳朵可以听到’这个情况。 直白点说,日向合理之所以能接到对方的任务,是因为他在监听对方。 他:“……” 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机关闭,“哦,原来如此。” 系统又补充道: [除此之外、还有特殊情况,任务发布者虽然在看、听、闻、感知等方面、都无法和宿主联系上。 但对方的目的精准、直指宿主,需要宿主的‘助人为乐’,这种情况下、积分会比平时更丰厚。] 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于是专心回到第一种情况。 问题来了,在这种任务触发机制下,他大概会损失多少积分? 说不定那位凶手a小姐,在监狱里睡前发呆的时候,会冷不丁再冒出一个‘日向合理是个什么东西’的疑问,需要日向合理第二天匆匆赶过去助人为乐、并且获得积分。 但是因为冷酷无情的任务触发机制,凶手a小姐只能睡前反复沉思,不能再获得一次言简意赅的解答。 以工藤新一的性格,对方肯定也会反复思考疑点,说不定放学回家的路上,都会突然想起‘想问日向哥哥xxx’,结果因为冷酷无情的任务触发机制,未来的名侦探得不到解答,只能反复叹息。 再比如,那位好心的人形吐积分机,说不定刚出病房、就深切后悔了‘我刚刚怎么这么摸鱼,应该再严肃百倍地多提问一千个问题啊!’,睡前复盘每日活动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地冒出很多个适合盘问的问题。 但是由于冷酷无情的任务触发机制,热情好心的山村警官只能落寞地想问题,而找不出询问日向合理的好机会,永远扼腕那天的摸鱼行为。 日向合理粗略一算,再四舍五入一下,发现自己损失惨重,把那些凭白丢掉的积分换成生存天数,再四舍五入一下,那就起码少活一年。 他握住手机,陷入沉思。 系统也陷入沉思。 十几秒之后,系统试探性地道:[商店又有商品打折了,宿主要不要看一下?] “?”日向合理一边缓缓打出问号,一边立刻点进商店。 生存点数下面,果然有一个新的商品在打折。 是一款高科技耳机,可以随时随地听监听器里的声音、只需要把音量调到最低一格,就会只听到最轻微的声音、不会影响日常生活,但是也符合触发任务的条件。 也支持一次性听取多款监听器的声音,音量调到最低格、还是不影响正常生活,同样符合触发任务的条件。 上面的配图是两个黑色的圆圈,日向合理努力分辨了一下,才认出来那不是戒指,而是耳钉。 这个商品挺好的,日向合理现在监听很麻烦,必须打开手机,还要注意不让其他人听到。 今天只是听了一下广田雅美那边,就多了一个三十积分的任务,那以后多给其他人塞点窃听器、一直听,又会多多少积分呢? 他心动了。 可恶,山村警官走早了,但凡走晚一些、他就能把监听器塞对方身上了,现在肯定能边窃听、边接任务接到手软!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价格,[1000积分(原价5000)]。 “……?” 他缓缓闭眼,又缓缓睁开眼睛,再次确认了一下。 真的是一千积分。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余额,没错,真的只有不到六百,没有突然超级加倍。 打折的很好,下次不要再给‘玛莎拉蒂’打折了。 第五十四章 有本事上大号说话 出租车在米花塔公寓下方停下,日向合理打开地图、确认了一下广田雅美的位置,便摁了一下电梯。 米花塔公寓很高,是东京数一数二的高层建筑物,可能就是因为这个高度,电梯和正常的电梯不太一样。 它的四周是玻璃的,随着电梯的上升、乘客能看到四周迅速缩小的场景,如果有恐高症、估计很难克服这点。 日向合理没有恐高症,在电梯缓慢启动、开始运转的时候,他转身面向外面、背对着电梯门。 从这里,能看到之前那辆出租车欢快的背影……那么高额的车费,换成是日向合理,肯定也开得很开心。 想想系统推送的打折商品,他平静地叹了一口气,正要移开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下面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电梯正下方的外面,本来只有几朵绿色的草丛,现在,还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正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走动着。 对方从头黑到尾、只有眼睛有两块很白的大眼白,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看不出身材怎么样,连发型也看不出来。 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很好的商场专用人体模特,纯黑版。 这个黑影很眼熟。 眼熟到,捕捉到对方的那一瞬间,日向合理就语塞沉默了。 他打出一串省略号。 在他低头看到对方、沉默下来的瞬间,对方也下意识抬头,和他隔着一层透明的电梯壁相望。 互相对视的几秒,电梯悄无声息地往上爬了三层。 然后,那个黑影像是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被别人看到、并且注意到了一样,瞠目结舌起来。 具体表现为,对方长大了嘴巴、露出了和眼白一样颜色的牙齿,眼白也形象地扩大了几分,明明全身都是黑色,但眼眶下面那点又加深了一点,是在惊恐。 与此同时,熟悉的系统提示声响起: [检测到新任务:犯人a先生的惊恐 任务详情:他看到我了!!!他一定认出来我了,怎么办,怎么办?!……不,等等,电梯里那么亮、外面却很暗,他不一定能看到我!!! 任务要求:移开视线,你没看到犯人a先生,也没记住对方的样貌。 任务奖励:20点积分。] 日向合理:“……” 啊这,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就算没这个任务,他其实也根本认不出来对方是谁……鬼才能认出来另一个鬼是谁。 如果系统没有说是‘先生’,他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不过,送上门的积分,不要白不要。 秒领了任务之后,日向合理用左手抬起装冰块的盒子,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雪糕水’。 同时顺势移开目光,假装自己正在认真研究电梯内壁的花纹,或者自己干脆就是个瞎子。 电梯继续往上爬升,他继续目不斜视,很快把楼下那个黑影甩到视线之外了。 任务完成的提示声和电梯抵达的提示声同时响起。 日向合理努力抑制住自己吐槽的欲望,在走廊上找到贴着‘广田’姓氏的房间,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房内很快传来女性的温柔回应,“我这就来哦。” 脚步声由远及近,到门口时停顿下来,然后是开门的声音,广田雅美推开门、探头看了一眼,然后便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她把门又推开了一点,接过日向合理手中的纸碗,又往后退了几步,“合理君,欢迎回家。” 现在是在私密空间,不会有人突然出现,怀疑‘为什么你们两个的称呼那么生疏’,也就没必要叫合理君这个昵称。 日向合理无所谓,没太在意这一点,一边进门换鞋,一边回复,“我回来啦,任务已经完成了。” 闻言,广田雅美唇边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她打量了一下日向合理,很快注意到他的右手一直处于不动的状态。 “你手臂中弹了吗?”她皱眉问道,又急忙转身向房间内部走去,“我去拿一下医疗箱。” “没有中弹,只是后坐力太严重了。”日向合理跟着她,一起走进客厅,然后怔了一下。 客厅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大半个桌子的菜,每道菜上都倒扣了一个盘子、用于保温。 同时,一种很家常的香味,铺满了整个房间,有汤类的香味、也有鸡排的味道、还有一种黄瓜的清香味和醋的味道。 这种铺满了整个房间的味道太霸道了,日向合理迟疑了一下,扫过周围冷白色的墙壁和地板,才继续往前走。 广田雅美在客厅里翻找了一下,找出来一个银白色的小箱子,坐在沙发边,“后坐力?那是红肿吗?我找找看……啊,找到了。” 她从医疗箱里翻出来一支透明的液体,“我帮你涂药按摩一下,不管的话,明天一觉起来,会更难受的。”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毛衣,坐在对方的对面、伸出右手,“用剪刀把袖子剪开。” 剪开最方便上药,也最不尴尬。 “欸?好的。”广田雅美明显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又从医疗箱里翻出一把小剪刀,开始剪毛衣袖子。 日向合理打量了一下医疗箱里的东西,里面除了必备的酒精、棉签、纱布和感冒药、止疼药之外,就是各种不明成分的透明液体了。 有的装在小型的口服管里,也有装在大一点的小瓶子里的。 这种透明液体,和他在医院挂的那种吊瓶里的液体有点像。 在他用目光注视那个医疗箱的时候,广田雅美垂眸,专心地剪着毛衣。 任务提示突然跳出来: [检测到新任务:路人a姐姐的迟疑1 任务详情:组织研发出来的修复药液,针对绝大多数的突发受伤状况。 任务要求:说出你对这些透明药液的疑问。 任务奖励:10积分。] 日向合理匆匆扫了一眼,还没看完,便又接到一个新的任务提示。 [检测到新任务:路人a姐姐的迟疑2 任务描述:特定封存的机密项目,不知道的话、或许也不错。 任务要求:保持沉默,不询问透明药物相关的话题。 任务奖励:10积分。] 日向合理:“……?” ……山村警官,是你吗?有本事上大号说话啊山村警官! 第五十五章 没有废物 日向合理沉默住,他去注视广田雅美。 广田雅美的表情很镇定,仿佛还在专心致志地剪毛衣袖子,只是手忙乱了一瞬间。 她的眼睫很长,垂下来的时候,能挡住一部分的眸色,给人一种‘很温柔、很宁静’的感觉。 事实上,日向合理也是这样觉得的。 如果任务奖励再翻几番,他肯定会更觉得对方温柔善良,是个好心人。 接取两个任务后,他先战术性地沉默了一下。 广田雅美悄悄抬眼、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又起身去冰箱里面拿了一块冰块,塞给他,“可能会有点痛,先咬一下。” 口腔,是人类身上很敏感的地方,它的感触很精细。 受伤的时候,往嘴里塞冰块,是日向合理从小的习惯,嘴里被冰冷到麻木的感觉充斥之后,身上的伤就不那么明显了,处理起来也可以更迅速。 广田雅美也有这个习惯吗? 他看了看嘴边的冰块,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口咬住,然后熟练地把冰块塞进最里面,咬音正常地询问:“冰块一般是用来冰镇伤口的?” 看到他咬住冰块,广田雅美明显放松了一些。 对方往手里倒了一些透明的液体,用手掌把它晕染开,最后轻轻往日向合理的肩膀上涂。 “嘴里有冰块的话,注意力就会从伤口那里分散一些?”她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不过我之前扭到脚的时候试过,好像不怎么有用。” 没有经常性地咬冰块,形成条件反射,咬冰块压伤痛确实不怎么有用。 肩膀上有冰凉凉的触感传来,日向合理侧了一下头,把肩膀又递过去一点。 便听到对方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这是我从我弟弟那里听到的说法,他经常受伤、所以一直很喜欢凉凉的东西……合理君感觉怎么样?” 这个话题…… 日向合理立刻打起精神,专注起来,开始认真打量广田雅美的脸色和确认对方的语气。 没错,对方是用温和无害的态度、提起这个‘和对方家事’有关的私密话题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关系就要更进一步了。 只要接下来应对得当,那么和工具小助手的第一步磨合就初步到位了。 如果再深入交流一下,探讨双方的不同观念、顺势微调一下对方的运行逻辑,那使用工具的时候、就更顺手了。 “广田小姐还有弟弟吗?现在大概多少岁了?”日向合理也用一种温和、没有攻击性的语气提问,表达自己配合的态度,“经常受伤的话,是经常出任务吗?” 那就是也很有用咯。 而且经常受伤,那多半不是狙击类的‘横扫下面浪潮’类型,而是近战类型,和日向合理不冲突,可以试着一起认识一下。 顺便,再次羡慕广田雅美。 不止父母是组织里的人员,弟弟妹妹也很受器重,一个经常出任务、一个和琴酒也认识,地位应该都不低。 “和合理君的岁数差不多大,很小哦。”广田雅美回应到,把药液涂满红肿部位之后,她加大力度、开始揉摁。 那就是十几岁,也不小了。 日向合理一边感受自己发热的手臂,一边继续无害地走下一步,“那广田小姐的妹妹多大了?也和我差不多吗?” 广田雅美的手停顿了一瞬间,又立刻继续,“比合理君要小几岁。” “原来如此。”日向合理深深点头,随口道,“广田小姐不愿意鲨人的话,在组织里、应该很辛苦?” 这种势力的组织,又不是干慈善的,不鲨人的成员、实在是不合群。 哪怕广田雅美的弟弟妹妹都很能干,她的压力也绝对很大……除非,她有什么其他的强项,可以让组织无视她的不杀原则。 很显然,广田雅美没有,不然不会沦落到给新人当工具人助手。 “无论是其他组织成员的看法、还是亲人的看法,又或者是临时同事、也就是我的看法,都很有压力。”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侧首去看广田雅美,语气继续缓和下去。 “要随时担心自己没用、成为拖累,又恐惧远离身边那些习惯性鲨人的人、害怕自己被伤害。” 日向合理没了解过目前的这个黑衣组织怎么样,反正据他观察,就算是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类幸存者基地、都在明面上禁止同类自相残杀。 当然,其实禁止的是‘强者和强者两败俱伤’,如果一方干掉了另一方,或者其中一方干脆就是没有势力的普通人,那就无事发生。 广田雅美就是那个普通人,她就算被其他有能耐的组织成员鲨死,估计也蛮正常,毕竟周围的人都沾点血,完全不把纯白柔弱的绵羊当成同类。 她揉摁的动作停顿下来,手指在颤抖。 “不过,很多时候,目的并不是鲨人,而是另外一些、不需要鲨人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时机差不多了,对方也被吓到了,日向合理估摸了一下对方的心理承受能力,立刻开始陡转话锋。 他道:“我不喜欢没用的人,但是很喜欢广田小姐哦。” 广田雅美深呼吸了一下,抬起眼睛,“那么,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很聪明、很上道,立刻就抓住了话头,可塑性强。 “潜伏、偷窃和鲨人,对你来说都太难了,你可以走灵巧路线。”他道,“为我提供帮助,接近任务目标、进行收尾工作,这些都可以。” 比如,在一些不需要狙击的任务里,对方可以利用柔弱的外表,把窃听器放在女性、或者小孩子身上,也可以伪装成店员之类的职业直接接近任务目标。 还可以去进行一些交易接头。 总之,这个世界上没有没用的废物,只有不会利用人的人。 日向合理道:“怎么样,这些都不是很难接受?” 都是些可替代性强的工作内容,如果广田雅美干不了,随便出去挑一个存在感弱的大众脸路人也可以。 不过最好还是广田雅美负责这些,毕竟对方是组织分配给他的工具人,管理并发挥出工具的优点、也是一个加分项。 “……”广田雅美又垂下眼睛,继续揉摁日向合理的右臂,“我会努力去做的。” 第五十六章 很好,对方的配合态度不错。 从一开始的‘温柔店员’到‘组织里干练的笑面虎’、再到‘不敢鲨人的、可有可无的工具’。 最后到‘有努力奋斗倾向的临时同事’,日向合理最后把对广田雅美的印象定型。 老实说,在完成任务之后、轻松复盘的时候,日向合理思考过该拿‘不敢鲨人的工具’怎么办。 首先要确定的是,对方是为什么不敢鲨人,单纯的胆小、还是……心向光明呢? 当然,对方全家都是组织成员,要说心向光明,那确实有些离谱,但日向合理见过蛮多离谱的事。 幸好,看对方聪明、又没有逃避话题的样子,只是不敢鲨人,而不是所谓的‘心向光明’。 想了想护士小姐的那个夸奖任务,日向合理欣慰地夸了夸广田雅美,“广田小姐很棒哦。” “你之前去监视我的时候,我没有发现异常,你在这方面很有才华的。” 在充满了‘想啃一下你、就啃那么亿下下’人形物体的世界里生活久了,日向合理对不怀好意的人形物体很敏锐。 但是那天,他是真的没有察觉到广田雅美有恶意,甚至还对对方的印象蛮好的。 这足以说明对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好好培养的话、绝对可以成为一个大杀器。 广田雅美轻轻点头,低声回应,“好的,我会努力的。” 她继续垂眼看日向合理的手臂,目光突然顿住。 为了方便上药,她几乎快把毛衣剪成两半了,从袖口到衣领部分、以及脖颈后面那块,都剪开了。 那些地方的伤势很明显,都加深红了几块、肩膀上甚至被创伤。 可现在,那些红痕和创伤、都已经恢复了。 不、不能说是恢复,甚至可以说是‘消失’了,完全是正常皮肤的颜色。 只有一些和药液混在一起、被抹开的淡红色血液、表明日向合理的肩膀上有过创口。 见效时间也太快了,哪怕琴酒把这些药液给她的时候,明确说过、会对特殊体质有快速恢复的效果,她也被这种过快的速度震惊一下。 停顿的时间太长了,日向合理也低头看了一眼,同样停顿了一下,才抬起手臂、调整着角度看了一眼。 目光所视的地方都很健康,肌肉也只残余一点点的疼痛,冰块的存在感都比它大。 这种痊愈速度,如果是在前世,日向合理不会惊讶一下,只会习以为常地扫一眼就无视。 他体内有丧尸病毒的疫苗,除了不会被感染丧尸化,身体的其他方面也有不同程度的变化,比如更加敏锐、再比如超快的自愈速度。 可他现在换了一具身体,还出现这种情况,就很微妙了。 要么,是透明药液真的立竿见影,要么,就是疫苗也在这具身体上显现出来了。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么…… 匆匆打量了一下肩膀,日向合理看向广田雅美。 他和同样抬头的广田雅美对视上。 广田雅美解释道:“这是琴酒发给我的疗伤药,说你可能会受伤……见效居然这么快,好神奇。” ……现在不能鲨人灭口。 日向合理摁下‘趁对方说话、直接伸手扭头’的冲动,他不动声色地附和道:“第一次见这么好用的药,我也有点惊讶。” 他把右手伸回来,然后听到连续了系统提示声。 [‘路人a姐姐的迟疑1’已完成。] [‘路人a姐姐的迟疑2’已完成] 日向合理:“……?” 这也可以??? 是的,他确实没有询问和药有关的问题,符合‘不询问’,但广田雅美主动说,也算任务一完成吗…… 一言难尽了一下,日向合理看了看新鲜入账、全程白嫖的二十积分,心情愉悦了几分,连想鲨人灭口的想法都没那么明显了。 他简单道:“我先去换件衣服,广田小姐还没吃饭?我们可以一起吃饭。” 广田雅美毫无防备地点了点头,“合理君的房间在右边,衣服都在衣柜里。我先收拾一下这里。” 日向合理没有第一时间动,他看了对方一会儿,目视对方摘掉一次性手套、丢进垃圾桶。 行为举止自然,看起来完全没把超快的自愈速度放在心上。 确认之后,他才站起来,辨识了一下房间,慢吞吞走过去。 广田雅美还在整理医疗箱。 身后传来关门声和开门声时,她正提着医疗箱、往柜子处走,没有回头。 几秒之后,广田雅美把医疗箱放到柜子里,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日向合理没有静静地站在她身后,而是真的进房间了,才松了一口气。 她又保持了几秒蹲姿,缓缓站起来,去整理餐桌,挨个把倒扣的盘子拿起来,便在桌子旁坐下。 没等多久,房门又重新打开,日向合理敷衍地挑了件毛衣换上,他走到餐桌坐下的时候,顺手把新闻的声音调大了一点。 临时插播的紧急新闻还在播放中,现在是记者在街上采访生还路人的画面。 路人非常激动,比手画脚地痛骂警方,“居然会有这样的危险人物混入东京,警方是干什么吃的啊?!” “如果不是我躲的够快,肯定被狙击了!!!” 日向合理暼了对方一眼,发现有点印象,便从愉快的回忆中翻捡出这个胖乎乎的路人。 在他开第四枪的时候,对方在车边摔了个狗啃泥、硬生生地用手爬到车后,堪称身残志坚、求生欲非常强烈。 让他都忍不住先瞄一眼这个路人,然后才继续狙击。 于是他平静点评道:“这个人我有印象,如果是无差别鲨人事件,他绝对会是英雄。” 指勇敢站出来,吸引歹徒的注意力,用自己的命拖延一会儿时间。 ……虽然对方的初衷肯定是逃命,吸引目光只是被动。 广田雅美迟疑地应了一声,“欸,原来是一位勇敢的人。” 采访完这个路人,新闻的画面切换成主持人,对方相当严肃地公布案情新进展:“目前,警方在狙击点、发现了那名狙击手留下的嚣张挑衅。” 一张便利贴的照片出现在主持人的右侧,她介绍道:“这便是狙击手留下的纸条,上面写着‘4649’,据解析,是‘请多关照’的意思。” 4649和日语的‘请多关照’谐音。 “想必,接下来很可能会出现第二起案件,请广大市民们注意安全。” 广田雅美惊讶侧首,看向日向合理,“你还有任务吗?” “……”日向合理沉默了一下,“其实我没有这个意思。” ‘4649’只是用于记录的单纯数字,记录着他从丧尸爆发开始、所鲨的人形物体数量或者批次而已。 一开始,数字只是记录他鲨了多少只丧尸,后来也附带了记录所鲨人类的功能。 再后来,他尝试清剿丧尸潮,数字在四位数上迅速飙升,变化太快了。 日向合理就干脆把它改成记录批次了,这个数字每增加一次,就意味着他鲨了一次丧尸或者人类,至于那一次、是鲨多少……那不重要。 今天这次狙击,刚好是第4649次。 第五十七章 游戏 “‘4649’谐音‘请多关照’,算是比较明显的提示了,符合那个狙击手的嚣张作风。” “不过……” 与此同时,工藤优作也在和目暮警官说话。 “我查询了近几年的狙击事件,没有什么留下一串数字的案子,应该不是记录作用。”他皱了皱眉,“还有一些战区狙击手的资料没看完,不应该直接下定论。” 目暮警官摸了摸头,无奈道:“没办法嘛,这次狙击实在是太轰动了……为什么要看战区狙击手的资料啊?” 这个案件,从一开始就不是目暮十三负责,而是由警视总监百田陆朗负责。 大半个东京都因为这起狙击案震惊了,不只是因为死亡惨重,还因为事发前没有一丝预兆、狙击手也直接消失了。 每个关注这个案子的普通人,都会幻想一下,自己某天下班回家、路过了某个地方,就突然而然地被狙击了,狙击手还轻松地逃之夭夭,留下挑衅的信息。 而这,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只要警方干点人事。 所以很多人都在激烈地谴责警方人员太垃圾,在采访中直接痛骂狙击手的倒不多。 主要是这边骂了,那边来个报复式狙击,用自己的小命去给对方的名声再添威严,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怕死嘛。 ……在这种情况下,负责这个案子的百田陆朗压力就很大了。 对方只能采取激烈的应对措施,直接公布狙击手留下的便利贴,并且放上去一个可以说服大部分人的解读。 如果解读正确了,下一步,狙击手说不定会冒出头来、联系警方,如果解读错了,那就更好了,这么嚣张的犯罪分子,会忍受自己的信息被一群蠢蛋误解吗? 肯定会出来再解释的。 这是便利贴的信息,再过不久,还会继续公布伤亡情况。 被子弹击中头颅、当场死亡的,一共是十个人,警方赶到的时候,还有一个人躺在旁边假装中弹死亡,一共是十一个人。 警方决定,放出有‘十一人死亡、三人受伤’的信息,让狙击手误以为、废物警官乱扣帽子,试试诈对方出来。 工藤优作很清楚这件事,他无奈摇了摇头,“如果我的推测正确,这种激将法、大概率不会成功。” 车子行驶起来,往警局的档案馆开去,他给目暮警官详细解释:“不同的训练体系、会培养出不同的狙击手风格,这个狙击手的风格,让我想起一些战区狙击手。” 一击致命、节约资源、超乎寻常的敏锐,以及开枪的速度。 “那个狙击手的任务目标应该只是那位社长,其他被狙击的、都是保镖和秘书。”工藤优作继续道,“但是在狙击完任务目标之后,只经过了短短的一瞬间,便再次开枪。” “那应该是狙击手微调好狙击枪之后,瞄准了一下,便‘连续’攻击下一个目标,这种作风、常见于什么地方?” “……”目暮警官慢慢道,“战区。” 除了斩首行动之外,战区的狙击手、都没有绝对的任务目标。 当狙击镜里有三十个人的时候、那就直接打官最大的,顺着官位、或者看顺手程度开始狙杀,等把敌人狙击到溃散而逃,或者所有能动的人类都死亡、才会收手,迅速转移位置,去蹲下一批的小队。 但是这种出色的狙击手,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那种名声赫赫的了,对方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会来东京?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 目暮警官想了想,“但是这样,留下‘请多关照’、不也很正常吗?” 一个刚到东京的疯子,对东京很满意,于是留下了‘请多关照’。 就像是有人去一家餐馆吃饭,发现氛围很不错、味道又实在很合胃口,那乐呵呵地和厨师说一声‘你做的很好吃哦,我以后会常来的,请多关照’,不也是很正常吗。 “对方还保留着如此鲜明的个人特征,说明没脱离原来的地方多久、还深受影响。”工藤优作解释道,“而在战区,狙击过后、留下自己的标志性信息,会吸引太多的目光和仇恨。” 太嚣张的话,有大批部队去围剿都很正常。 所以,工藤优作认为,对方不会在这种习惯性谨慎的时候,突然花里胡哨一下。 那串‘4649’的数字,绝对是有意义的,而不只是一声普通的挑衅打招呼,问题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边想,工藤优作边皱起眉。 目暮警官信服地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凝重思考的工藤优作,想了想,开始转移一个轻松点的话题,“哈哈,不过工藤老弟,我以为你还会再给‘4649’取一个称呼呢,就像基德那次一样。” 那说不定,会像被基德找上门一样,还会被狙击手找上门,再多一点麻烦呢。 基德找上门,只是和新一玩一点无伤大雅的解谜游戏,狙击手找上门……新一还不会开枪,下次去度假的时候,可以教他练枪。 工藤优作摇了摇头。 如果他的推测是正确的,对方真的是从那种危险的地方来的,那对这些故意放出去的信息、对方根本不会有反应。 而是会像蛇捕猎时一样、静静地蛰伏下去,等待下一个猎物路过,再猛地攻击。 日向合理兴致缺缺地解释了一下‘4649’的意义。 当然,肯定不能老老实实说,‘4649其实是我鲨过的人形物体总和’。 他随口胡诌了一种‘热血卷毛警犬狂喜’的说法,“我之前有段时间很喜欢玩枪战游戏,这次算是第4649局。” 广田雅美毫无异议地接受了,然后转移话题,“那现在要开饭吗?” 比起新闻,日向合理还是更注重食物,他郑重地双手合十,“我开动啦。” 桌子上的菜很丰盛,也都是一些正常的饭菜,没有什么粘稠稠的不明物体,大多都是硬的、品种分明的东西,比如鸡排、黄瓜之类的。 “我开动啦。”广田雅美也用同样的腔调、温和地回应。 在伸筷子之前,她用遥控器把电视频道跳转,转到一个没有在播放新闻的动漫频道,松了一口气,才开始吃饭。 第五十八章 小白鼠 吃完饭,广田雅美去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用冷水把浴缸填满、等下一个人来洗。 她换上睡衣,闭目躺在床上。 无法克制的,今天和日向合理的每一个交际点、都反复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刚见面的时候,先保持了适当的距离、确定对方没有露出攻击倾向,才缓慢接近,表示自己的无害。 第一关、基础的接触,安全通过。 在车上的时候,一直把自己的手展示出来,没有疑似掏武器、或者其他的不明举动。 用期待、看强者的眼神看对方,请求转变称呼的时候,也只是适当示弱,没有直接垮掉、弱成废物。 第二关、基础的交流,安全通过。 但是在告别、即将为这次短暂见面划上逗号的时候,广田雅美没有控制住,表现太差了。 虽然明知道,对于日向合理来说,执行鲨人的任务、根本无所谓,但是她有所谓,所以被敏锐地揪住了软弱的地方。 还好之前的表现够好,所以没有被直接放弃,也没有再次进入严格审核期,而是继续被圈在对方的地盘里,还获得了对方的‘帮助’。 “伪装成无害的样子,接近女性或者小孩子。”广田雅美轻声道,继续闭着眼睛,“在她们身上放窃听器、窃听机密。” 这些事情,她可以做到吗? 可以。 广田雅美在组织里生活了很多年,一开始、她是小孩子,所以根本不需要做任务。 后来实验室失火,日向合理被送出组织、宫野志保被送去美国学习,她逐渐长大、也做过一些简单的任务。 帮日向合理做任务,比帮组织做任务要好多了,最起码,对方会关心她的心理状态,也会在她失败的时候鼓励她站起来,更会给她多次的机会,让她一点点尝试,自信起来。 确保她适应之后,日向合理才会继续帮助她,帮她‘克服鲨人恐惧症’,让她更健康地成长起来,在组织里更好的生存下去。 只要她没有背叛日向合理,只要她没有对日向合理身上那些异于常人的地方、流露出惊恐和排斥,日向合理就会是她最亲密的同事、最有力的伙伴,最贴心的朋友……以及最优秀的老师。 就像,在对待那只小白鼠一样。 她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脑海里却浮现出那只毛茸茸的、像是兔子一样的小白鼠。 那是日向合理养的第一只宠物,也是她借鉴相处模式的对象。 那个时候的日向合理,大概才五岁多,广田雅美还不知道他是自己的亲弟弟,只是莫名地很喜欢对方、很想亲近对方,日向合理也是如此,从一开始就对她有好感。 听说他想养宠物,宫野艾莲娜便送了他一盒可爱的小白鼠。 那群白鼠、是实验室里最常见的那种实验鼠,其中有一只、和其他的小白鼠不太一样,它要更毛茸茸、也要更无害,整只老鼠就像是一只缩小了无数倍的兔子一样,经常被其他小白鼠欺负。 哪怕被日向合理和广田雅美依次捧在手上查看、也没有咬人,而是可怜兮兮地呜咽。 获得一盒小白鼠的第三天,广田雅美发现盒子里少了很多的小白鼠,因为日向合理不关盒子、有些小白鼠就自己跑掉了。 她尝试着去帮对方抓回来,对方却没怎么在意那些小白鼠,而是只专心致志地养自己的那只‘小兔子’。 他教对方撕咬同类,教对方用柔弱无害的外表先示弱、再偷袭。 人类是怎么做到这种事情的呢?直到现在,广田雅美也仍然不太明白。 只记得某次,她看到日向合理反复耐心地摁倒一只小白鼠,依次从四肢摁到头颅,然后用另一只手抓住‘小兔子’,让‘小兔子’也摁倒对方。 如此反复了很久,在日向合理又一次动手之前,‘小兔子’自己动了起来,熟练地把那只小白鼠压倒了。 日向合理开心地和她分享,说‘和同类有明显差别、不合群的生物,也是可以反抗的嘛,它很聪明的,从来都不离开盒子、知道我才是它的同类!’。 一个星期之后,盒子里空空如也。 广田雅美拽着日向合理,一起到处找那只像是兔子一样的小白鼠,最终在实验室的大门附近发现了对方,对方被踩死了。 日向合理一改之前的喜爱态度,非常无所谓地表示‘它很聪明的,知道观察路线、偷偷逃跑,要不是被人踩死,现在已经跑出去了。’ ‘这是它的选择,它背叛了我,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虽然日向合理不在意,但广田雅美还是根据鞋子、找到了踩死了小白鼠的那个研究员。 然后,第二天,她突然发现,那个研究员的所有痕迹都被抹除掉了。 无论是工作位、署名,还是在同事的口中。 广田雅美问了好几个人,对方一听到那个研究员的名字,都直接摆手说不认识、实验室根本没有这个人,哪怕就在前两天,他们还在一起吃饭。 那个研究员最后留下的痕迹,只有换衣间、柜子下面的那张名字卡片,广田雅美把它从地板和柜子的缝隙间抠出来,带回了家里。 时间太久远了,广田雅美已经忘记了那个研究员究竟叫什么了,只记得还能从一些蛛丝马迹、发现对方曾经存在过,但所有人都不承认的恐惧。 也记得,说完那只小白鼠是背叛者之后,日向合理突然抬起绿色的眼睛,询问她,“你不会背叛我的?” 当时的回答只有一个,现在也是。 广田雅美睁开眼睛、看向天花板,重复道:“我不会背叛你的。” 父母已经死亡,她是绝对不会背叛宫野志保和日向合理的,哪怕后者根本不记得她……不过她也不需要对方记起来。 只要不光明正大地触及对方的两个雷点,一、明确点出对方和正常人的不同之处,并且惊恐、害怕或者鄙夷。 二、理直气壮地背叛对方……还蠢到没等对方算账就死了,连挽回都做不了。 外面,客厅的灯被关闭了,顺着门缝蔓延进来的灯光瞬间黯淡下去。 广田雅美看了一眼房门,继续闭上眼睛,尝试着让自己陷入睡眠。 第五十九章 优秀人才的特殊待遇 泡完冷水澡后,日向合理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闭目三分钟之后,他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睡不着。 现在已经很晚了,连加班的上班族都回家了,外面也不是很吵,公寓外围的隔音效果又很好。 没有人形生物日常的大声打招呼,也没有缠绵扎根在整个城市的怪异味道,周围很安静、空气很清新,还有点香。 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外面偶尔的车鸣声。 广田小姐应该睡了,日向合理也听不到她那边的声音。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明明被人形物体吵醒的时候很生气,怎么现在这么安静了,却睡不着了? 反思愧疚了-001秒,日向合理就理直气壮起来,都怪周围太安静了,他习惯了吵闹的环境、现在根本睡不着。 往前捋一下,第一次在正常的环境里、陷入甜美的睡眠,是喝了日向夫人的加料水……错怪她了,再加一点正面好感度。 然后进医院,一觉睡了一天多。 医院的环境、不能说是很安静,只能说是完全和安静不沾边。 日向合理的听力要比平常人更敏锐一点,所以每天晚上,他都能听到楼上楼下的声音,以及电梯时不时的滴滴开门声,还有一位尿频先生日常路过门口,脚步发出沉重的拖拉声。 偶尔,也有急救车冲进医院,发出超大的呜哩呜哩声,然后是可移动病床的轮子摩擦地面声。 总之,夜晚的医院很充足,甚至还有哭丧的声音,日向合理适应得非常好,不一会儿就甜美入睡。 但是公寓太安静了。 过度的安静,反而有一种戴上耳塞的感觉,虽然获得了安静,但是也同样听不到周围值得警惕的声音了,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手里也没有枪。 又反复闭上眼睛,尝试了几次入睡,结果很差之后,他干脆坐起来、拿出手机,在通讯页面迟疑了一下。 日向夫妇,一个失踪了、一个死掉了,都不会回复,pass。 广田小姐睡觉了,pass。 他和两只勇敢工作、不怕困难的警犬也没有什么滔天大仇,不至于突然深夜打扰,pass。 艰难决定了一秒钟,日向合理果断点进自家上司的备注,试探性发了一条讯息:[任务完成。] ‘第一次做任务,太紧张了、忘记汇报,晚上睡觉,疯狂回忆一天经过的时候突然想起,于是立刻发了消息’。 逻辑通顺,很正常、很合理、很柯学! 上司果然没睡,讯息刚刚发过去,日向合理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不是提示讯息、而是提示电话,对方居然打了电话过来。 这是……打算怒声教训新人不懂事,闹太大吗? 那等会儿发觉不妙,就要快速把手机静音,然后愧疚地嗯嗯啊啊完全程了。 日向合理迟疑了一下,摁下接听键,“喂?” 上司的冷淡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对方道:“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 开口回应之前,日向合理先努力嗅了嗅气氛。 电话都没有减轻上司声音的冷漠程度,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漠,但是没有生气,是平静状态下的冷漠,就像对方用枪抵住他、让他别动时的那种通知式语气,没带负面情绪。 咦,居然没有生气、任务有意外的发展吗? 不过想想,任务只要求干掉一个人,日向合理买一送九,上司应该高兴、而不是质问。 逻辑再次通顺,日向合理迅速理直气壮,“我刚到安全的地方,所以汇报一下任务。” 伏特加举着手机,无声做了一个口型和手势,示意交易对象来了。 琴酒瞥了他一眼,推门下车,同时、冷冷道:“任务?” “任务可没有要求你连开七枪、击中十四个人,还有三个只是受伤。” 这句话太有指向性了,伏特加立刻知道琴酒在和哪个难缠的家伙打电话……那怪不得没有直接杀气腾腾地问‘你是不是想找死’了。 他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往交易地点走去。 附近太安静了,不可避免的、他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被琴酒质问,对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解释,而是同样质问回来,“十四个人?我只打中了十个人,都当场毙命了,被我击中、怎么可能还会活着!” 你……听起来还挺自豪啊。 伏特加瞥了一眼琴酒,发现老大脸色变都没变一下,一看就是在问之前、就对对方的回应有数了。 就像之前吃饭的时候,看到电视上紧急播放的‘震惊东京的特大狙击案’,琴酒也只是让他停车、凝视了一会儿新闻,冷笑了一声,说早有预料、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 琴酒继续问:“那么,任务目标只有一个,任务完成之后为什么不撤退,还留在原地继续开枪?” 在那个小鬼回应之前,又冷冷地补充了一句,“另一个人已经向我汇报过任务经过了。” ‘我已经知道事实了,要说借口的话,就仔细想想你编的借口有没有漏洞’,伏特加立刻意会了老大的潜台词。 电话那端的那个小鬼应该也领会这个意思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沉吟了许久,伏特加跟着琴酒走到巷子中段,对方才干脆道:“没控制住。” “第一次实战,而且是做任务,为组织做奉献、铲除敌人,太兴奋了。” 这…… 这个小鬼,够狡猾的啊,有够了解老大的,不过这种区区表达了一下对组织在意的马屁,老大看惯了,肯定……老大怎么愉悦度上升了一点点??? 伏特加下意识落后了几步,惊愕地读了读空气,发现不是错觉,老大就是心情好了一些。 ……懂了,普通底层成员的表忠心,和优秀人才的表忠心,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底层人员这样说,那就是对方应该的,如果没有这种为组织效力的想法,反而活该被清理掉,也省的以后惹出麻烦。 但是优秀人才这样表衷心,那就是意外之喜,毕竟优秀人才有特权,哪怕对方……有时候比较不受控制、容易亢奋。 迅速说服了自己,伏特加步伐正常起来。 琴酒虽然接受了这个解释,却还是冷嗤了一声,像是在敲打对方,然后才说重点,“最近小心一点,你把老鼠窝煮沸了,那群废物忙着团团转、正在到处找你。” “你不会那么愚蠢,被废物抓住?” 第六十章 会记仇的小鬼 日向合理当然第一时间表达自己的态度,“当然不会,那么简单的挑衅、根本抓不到人。” 然后又迅速询问,“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没问有没有任务,而是直接问任务是什么,这是一个谈话小技巧。 同时,琴酒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首先,狙击之类的任务、短期内绝对不能再交给日向合理了。 但是也不能不给任务,不给任务的话,这个接到任务都会热情爆发的小鬼,只会在稍微沉寂一下之后、惹出更大的麻烦。 任务要仔细挑选,琴酒还没有排查出合适的……主要是,几乎所有的任务,都和鲨人沾边。 要执行鲨人任务、怎么也得给把枪,枪给这个小鬼的时候、只是一把枪,但任务结束的时候,就是一个行走的大麻烦了。 “你上个任务做的太差了,后续还没有收拾好,需要找人接手、继续处理公司的事务。”他掏出一支烟、点燃,“你急的话,可以继续做这个任务。” 不出所料,对方立刻沉默住,耳边只剩微弱的呼吸声了。 最折磨一个精力旺盛家伙的办法、是什么? 那就是让对方先稍微活动一下身体、进行热身,热身结束后,立刻抓对方去处理无穷无尽的脑力文件,在反复的文件纠缠中崩溃。 “但是,你不是说过,只需要我狙击任务目标就可以了,会有人接手公司、继续为组织服务的吗?”战术性沉默完毕,那个小鬼立刻理直气壮起来,还隐约带了点谴责。 琴酒冷笑一声,重复道:“‘只需要你狙击任务目标就可以了’、但是你不止狙击了任务目标,还狙击了接手公司的人。” 事实上,给日向合理发这个任务的时候,琴酒就做好了打算,准备‘如果对方第一次做任务、直接翻车’,那就立刻执行备用方案,让任务若无其事地进行下去、照常完成。 备用方案有很多,比如安排一个和日向合理一起执行任务的狙击手。 再比如,任务目标的保镖里,其实也有一个组织成员,万一到时候枪声响起,大家却面面厮觑、无事发生,那保镖就会立刻掏枪崩人。 再再比如,任务目标的两个秘书,其实都已经被组织收买了……过程很简单,请秘书、包括秘书的家人,一起旅游观光一下,秘书全家就会立刻向组织献上‘一家三辈の忠诚’。 如果保镖出手、也失败了,那就让两个秘书直接出手,要么趁乱用毒针扎死任务目标,要么休息的时候下毒、毒死任务目标。 如果警方破案了,那下手的秘书被逮走、还留一个可以接手公司事务呢,和组织的合作事宜会顺畅展开。 按理说,这些备用选择已经很齐全了,但是……但、是。 除了一起行动的那个狙击手,以上其他的备用方案,都被日向合理直接解决掉了。 ……那个狙击手汇报任务的时候,也着重强调了,日向合理曾经拿枪瞄过他,疑似打算下手。 谁知道对方第一次做任务,就超常发挥,直接买一送九大礼包了。 现在,就连公司事务都停滞了,东京人心惶惶,警方也紧盯着那个任务目标的产业,得再过段时间,才能去请公司的新社长去旅游观光、并且和平地交谈合作事宜。 “原来如此。”电话那段又沉默了一下,才有说话声,还把每个读音都拉长,好像真的恍然大悟了,其实应该在紧急思考怎么解释。 琴酒执行过那么多任务、见过那么多的组织成员,早就知道大多数人解释时候的套路了。 在迎来一个三秒胡编出来的解释之前,他先冷冷道:“三个,三个和组织有联系的备用人选,都被你狙击了。” 再次沉默了一下,日向合理干脆道:“非常抱歉,这次任务完成的很失败。” 居然这么干脆认错了? 琴酒反而挑了挑眉,旋即反应过来,在对方眼中,自己是对方的上司、而不是平级的代号成员,那干脆认错,不像其他代号成员那样、永远都有理由,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他吐了口烟雾,才继续道:“下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要随便把狙击镜对准同事。” “如果发现对方有异常行为、就直接开枪,而不是等对方事后告状。” 按照那个狙击手的叙述,对方是发现这个小鬼还在不停开枪、所以惊诧地用狙击镜瞄了一眼,结果立刻就被指了、差点被狙击。 能瞬间发现自己被狙击镜瞄准了,确实很敏锐,但是都被人用狙击枪瞄准了,居然轻飘飘放过,也不警告一下,有点……过于信任组织里的底层成员了。 那群家伙里可有不少不干净的东西。 不过,在枪场的时候,那只被狙击的乌鸦身上也携带了监视器,当时、那位先生就在实时观看直播。 发现自己被狙击镜瞄准,还可以说是直觉敏锐,发现自己被人观看……应该是血脉之间的奇异感应。 不然凭什么被危险的狙击镜瞄准、都只是简单地瞄回来,也不教训一下,被乌鸦观看,却反应那么大、直接开枪崩鸟。 “这样吗?”日向合理重复了一下,没有t到琴酒的潜在意思,反应非常平淡,“下次我会注意,不直接瞄准同事的。” 对于不在乎的人,对方果然差不多直接无视了。 琴酒眯了一下眼睛,突然问道:“广田雅美怎么样了?” 他迈步继续往前走,能听到自己清晰的脚步声,以及前方、那个提着一个黑色文件包的中年男人。 是任务目标。 “把文件包打开。”琴酒咬住烟,把手插进口袋里、握住里面的枪,不耐烦地对那个任务目标说话。 任务目标惊慌地退后了一步,他看了看插兜的琴酒,又看了看拿出枪、直接指着他的伏特加,脸色变了又变,低头把文件包放在地上。 拉开拉链之后,一叠叠的大额纸币露出。 临时任务进行的很顺利,琴酒心情再次往上升了一下,他扫了一眼伏特加。 伏特加立刻意会,上前几步去检查钞票。 同时,电话里的日向合理丝毫不受这边的影响,认真思索了一下,才道:“广田小姐啊……我很喜欢,她的优点很明显、也很聪明,辅助我执行一些特定任务的时候,应该会很轻松。” 他又表面解释、其实谴责地继续补充,“毕竟我们两个都是未成年,性别还不同,任务目标会轻视我们,伪装潜入的时候很容易。” 着重强调了‘未成年’和‘性别’,会记仇的小鬼。 第六十一章 不是警方的老鼠 数完钞票,伏特加把公文包拉好,提着它走回琴酒身边,低声道:“数目少了一半。” 琴酒冷笑一声、回应电话,便暂时放下它,冷冷地看向任务目标,“交易额数,是一亿日元。” 用的是陈述性的语气,伏特加立刻知道自家老大心情下降了几个指数,便直接举起枪,对准任务目标。 任务目标擦了擦额头的汗,磕磕巴巴道:“一亿日元实在太多了,我凑不出来……再给我三天,三天,我肯定能把钱补上!” 两个黑衣组织成员都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半响,琴酒才道:“凑不够钱,你也可以用其他的东西来换你的那些小秘密。” “比如,你们公司新开项目的详细内容。” 任务目标脸色大变,又涌出了一头汗。 日向合理听了一会儿,提议道:“把他抓去处理任务后续也可以,那个任务不是还缺一个接手的人吗。” 电话的声音太小,只有伏特加能够听到一点,琴酒吐了一口烟雾,不耐烦地道:“逼一个项目的老鼠,去接触另一个项目,只会毁掉两个项目。” “那就让老鼠心甘情愿一点嘛,临时应付几天再处理。”日向合理无所谓地道,然后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 打哈欠的时候,日向合理明显把电话移开了,但琴酒还是听到了,他扫了一眼伏特加,往后退了几步。 伏特加意会,快步上前,和那个任务目标‘交谈’起来,其实是在继续榨干净对方的最后一点价值。 琴酒则继续打电话,“你留下的‘4649’是什么意思?” 他没刻意压低声音,余光扫到任务目标听到这句话之后、更加惊恐,支支吾吾地和伏特加说话。 ‘4649’这串数字,不只是警方重视这个数字,那位先生同样关注这个信息,琴酒感觉这串数字的意思,应该和警方公布的一样,纯属是那个小鬼玩高兴了、即兴发挥。 精力旺盛的家伙就是这么麻烦。 “那个啊,”电话那头传来毫不在意的声音,“那个是我玩游戏的局数,加上今天的任务,刚好是第4649局枪战游戏了哦。” 琴酒:“……” 他的眉头跳了跳。 这个理由,明显是三秒流,对方绝对是稍微思考了三秒、就想出来的敷衍回答。 不过同样,这个回答也排除了‘只是单纯挑衅警方’的答案。 如果只是字面意思、理直气壮地撩拨一下警方,对方就一定不会再扯其他理由出来的。 那,这串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以日向家为中心,方圆十里内的凶杀案资料,琴酒都看过一遍了,案子大多都没有什么勾连,也没有同一个凶手的相同思维模式,应该和日向合理无关。 小动物死亡事件,也没几起血腥的,而且那几起虐待动物的案子,凶手当场就被逮到了,就是一群熊孩子而已。 日向合理会和其他熊孩子合作吗? 不会,他不玩熊孩子,就是一个三好乖孩子了。 察觉到他陷入沉默,日向合理又补充了一句:“下次任务,就是4650了。” ‘所以,我还有任务嘛?’ ……得找个可以管得住对方的组织成员,哪怕会变成一次性消耗品。 琴酒回忆了一下那份档案,那个金发的外国人,不、应该是本国人,不过无所谓,那个金发的家伙最近去偏远地区工作了,就算紧急联系,也要十几天才能回来,排除掉。 上次和日向合理一起执行任务的那个组织成员,倒是不像外表那样温和,居然直接举枪瞄准同伴,还是在任务说明暗示过同伴地位比他高的情况下,也排除掉,直接把那个家伙也丢去外面做任务。 还有…… 想了三四个人,琴酒才敲定了一个对象。 是本国人、现在在东京,外表足够温和、也是脑力挂,前几年在东京执行了十几个任务,警方都没有发现异常,全部把那些案子当成自鲨案件了。 决定之后,他便干脆道:“回头我把任务发给你,你负责辅助,窃听任务目标、获得密码。” “我负责辅助?”日向合理重复了一遍,开始重新组织句子。 “这个任务需要两个人负责,一个人负责辅助、窃听机密,另一个人负责在事后直接干掉任务目标,对吗?” 琴酒就是这个意思,他简单地应了一声,“是的,你是那个辅助的,不要太跳,被警方发现、那群家伙会疯狂跟踪你的。” “好的,我不会被警方发现的。”日向合理的声音有些含糊,但还是保证了。 交谈到这几句的时候,电话的信号不怎么好,有点断断续续的,把对方本来就不怎么诚恳的保证、变得更加不诚恳。 在琴酒再次冷声重复之前,日向合理突然道:“你那边的信号,好像有点差。” 这句话,对方说的很缓慢,语气莫名有点微妙,不过下一秒,就恢复正常,像是一开始那样公事公办,“是不是太偏远了?东京真是不方便。” 前面还有点微妙,后面就只是简单的抱怨了。 几乎在日向合理抱怨完的瞬间,琴酒就掏出枪,对准还在不停擦汗、为难地和伏特加交流的任务目标,毫不犹豫地开枪。 “啊!……我,我这就筹集钱,我夫人还有一批宝石,低价卖的话,肯定可以筹集够的!!!” 子弹击中了任务目标的大腿,对方立刻瘫软在地上,冷汗淋漓地乞求伏特加。 伏特加没有理任务目标,请示性地看过来。 “把他口袋里的窃听器翻出来。”琴酒言简意赅,再次开了一枪,命中任务目标的左臂。 任务目标还在痛得满地打滚,大腿和左臂不停地涌出血液,把附近的地面染湿。 一边哀嚎,对方一边求饶,“我错了,我只是想留一下证明……啊!” 伏特加踩住他的手臂,阻止他乱动,然后翻了翻他的几个口袋,在他上衣的口袋里翻出来一个黑色装置。 琴酒接过窃听器,看了一眼型号,就毫不犹豫地扔在地上,直接踩碎。 “窃听器型号不对,不是那批警方的老鼠。” 第六十二章 老鼠在哪里 警方的一部分人发觉了组织的存在,并且试图摸清楚组织的情况,琴酒是知道这件事的。 今天的这个临时任务,也和老鼠这件事有些关系。 这个任务目标的姐夫是警方的人,四舍五入地攀一下关系、能和一个警方的高层人员扯上那么几分关系。 而在此的三个月前,任务目标还是一个干干净净的普通公司高层,虽然干了些不怎么干净的勾当,但还属于灰色地带。 最近,任务目标却突然频频接触黑方势力。 组织的情报人员推测,这个任务目标可能是警方的人,对方是想走‘被组织威胁、于是被迫加入组织’的路,潜伏在组织里,为警方提供组织的相关信息。 于是琴酒立刻开始设钩子了。 ……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还无所谓地和那个小鬼聊天通话,也是因为这个根本不算是正经任务,只是一个鱼饵,告诉警方的人,‘留下4649讯息的狙击手也在,快来抓哦’。 要不是那个小鬼那么精力旺盛,见面时间应该是在三天后的。 看到紧急新闻,琴酒就随机挑了一个幸运儿出来,给对方塞上‘4649’的代号,,随时观望进展,看什么时候丢出去、平复东京的混乱,让警方暂时以为那个连开七枪的狙击手已经被捕了。 谁知道,这个任务目标压根就不是警方的老鼠。 至于为什么这么确定,那很简单,窃听器的型号。 警方的窃听器,永远是那几个已经过时的笨重型号,绝对不可能是最新的窃听器,如果是,那就铁定和警方无关。 在前几年,组织在警方高层也有卧底,所以很了解那批‘拿着最多的钱、买着最落后的装备,至于中间的价格差在哪,大家都不知道呢’的警方老鼠作风。 如果那个卧底还在,那就可以让对方直接逮到代号‘4649’的狙击手交差,不用这么麻烦了。 可惜的是,在两年前,那个高层卧底已经干脆利落地打出gg了。 不是因为对方被发现是卧底,而是因为对方在派系斗争的时候站错了阵营,被干脆地踹出阳间了。 现在,组织在警方那里的卧底,就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了,主要是以前没考虑过、居然还需要往警方里多派卧底。 新进去的卧底,碍于越来越激烈的派系斗争,已经满脑子都是‘xx上司今天突然对我做了一个微妙的动作,是不是暗示我站队?’了。 不过还好,组织之前就没怎么用到警方,所以现在也无所谓。 只是,警方的某些人都注意到组织了,既没有暗搓搓地搭过来橄榄枝、表示大家合作幸福建设东京,也没有激烈的反应,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鼠,已经潜入组织了吗? 把这个代表了巨大工作量的疑问抛出脑海,琴酒开了最后一枪,转身走出巷子,一边走、一边冷冷道:“如果电话的声音再大一点,你就会打草惊蛇。” ‘你以为我没发觉有窃听器吗,只是我有其他的打算,所以没有直接点出来,但是你差点打草惊蛇了’。 这是事实。 对别人,加不加这句冷嘲、解释一下,都无所谓。 但是对日向合理,必须加这句话,不然对方万一以为‘你的能力是不是不太行,居然没发现窃听器’,就会进阶成‘你能力不够,凭什么管我,为什么不是我管你呢?’,再下一步,对方就会跃跃欲试地试验‘掌控上司’了。 到了这几个阶段,再去打压对方,让对方认识到‘不许牧上司’、就太麻烦了,而且那位先生很重视对方,打压起来也束手束脚,容易作茧自缚。 还是直接掐掉苗头。 说完,琴酒继续往前走,耐心等待日向合理的回应,同样等待对方到底是打算试一试、还是先按捺下去‘掌控上司’的念头。 十秒过后,日向合理还是一句话都没说,电话那头一片寂静。 琴酒:“……?” 他眯了一下眼睛,先点亮手机页面,发现通话持续十多分钟了,那现在已经零点左右了。 “日向合理。”他陈述了一下对方的名字。 电话那头,还是一片寂静。 ……明明刚刚开完枪,这个小鬼居然还能睡着。 琴酒最后瞥了一眼还在跳动的通话时间,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发现时间果然是零点左右,严谨一点就是2359分。 他点击讯息界面,给那位先生发过去一条讯息:【他说这次的狙击任务,加上之前在游戏里玩的次数,就是自己第4649次枪击。】 发过去之后,琴酒才又重新编辑一条讯息,加上这十多分钟的通话录音,开始正式说明。 【二十三点四十五分,他给我发讯息,我拨打过去,确认他还没睡,零点前,他在通话时睡着。 心理状态正常、情绪稳定,没有应激反应,非常关心下次任务。】 汇报‘4649’,还算正常,但还要关注对方的睡眠时间,不在晚上打扰对方,琴酒就有些无法理解了。 这也是,他推测、日向合理和那位先生有血缘关系的原因之一。 不然,那位先生为什么那么关注那个小鬼的身体状况、心理状况,甚至是和宫野明美的相处,以及情绪、睡眠时间? 前面那些,还能用‘关心优秀幼苗’来解释,但那位先生那么关注日向合理的情绪,注意对方有没有特别负面、或者特别正面的时候,以及每天有没有足够的睡眠时间,这就太明显了。 这次紧急新闻,琴酒看到的第一反应是:啧。麻烦。 这是正常人的角度。 根据那位先生的讯息,对方的第一反应却是: ‘有没有受伤?没有就好。’ ‘情绪怎么样,因为鲨人而低落了吗?还是有点亢奋?没低落就好,有点亢奋也很正常,继续跟进。’ ‘他睡眠准时,明天才会联系你,你先收尾处理、抛出去替死鬼平复。’ 这,纯属家长角度…… 仔细琢磨起来,日向合理确实很‘那位先生’,和他相处的时候,琴酒必须提高警惕。 不然不知道哪里疏忽了,对方觉得上司智商不行,就会开始跳跃着‘掌控上司’了,实在敏锐、而且大胆,不怕失败,想做就做,还充满掌控欲。 以及,最重要的是,在聊到今天的任务时,日向合理虽然干脆道歉了,但是并不是因为‘任务要求鲨一个人,我不小心鲨多了’,而是因为‘耽误了正事’。 在和平的环境,也能养成这种毫不在意人命……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人命这种事情,也是很稀奇了。 只能说是血脉的力量,基因很优秀,遗传了强者的观念。 哪怕是在组织里,能这样理所当然无视人命的人也很少。 很快,就有新讯息提示,琴酒低头扫了一眼,发现那位先生说,日向合理对他的解释、和对宫野明美的解释一样。 他眯了一下眼睛。 在日向合理的角度,宫野明美到底多有用,居然和对上司的解释一样……应该是发现了宫野明美是沟通家长的传输工具。 琴酒继续看下去。 讯息要求他再送一批特殊药剂过去,平时和宫野明美盯紧一点,让日向合理锻炼身体,不然执行任务过多、会自己损害自己的身体。 以及,给宫野明美一个针孔摄像头,安装到胸针上,那位先生要定期查看监控。 ……绝对是家长角度。 琴酒回复:【收到。】 第六十三章 一键三连 早晨六点半,日向合理准时睁眼。 他维持着靠坐的姿势,反应了一会儿,终于连上了断片的记忆。 记忆中最后连贯的片段,是琴酒在和他说话,这很正常,可是琴酒边和他说话、边冷冷地威胁其他人。 日向合理还敏锐地听到了枪上膛的声音,于是立刻从精神抖擞变得昏昏欲睡。 本来他还能再坚持一下,飞速摸一下老大的爪子、然后等老大恼羞成怒的反应。 但是老大开枪了。 听到枪声的时候,日向合理瞬间心满离……啊不是,是直接陷入沉睡,睡眠质量好到不行。 具体如何,可以参考飞到门边的手机。 目测了一下那支手机和床之间的距离,日向合理心虚了几秒,很快又稍微回正了一下。 手机都没有四分五裂,说明只是普通程度的睡眠质量,也没有睡得很好,咳。 他收拾了一下自己,才把手机捡起来查看了一下,先看一眼通话记录。 昨晚二十三点五十九分,一条通讯被挂断,应该是琴酒迟迟没有听到回应,反应过来他突然睡着了。 如果日向合理是故意的,这已经算是跳脸挑衅了,对方居然没有杀过来、直接崩了他。 上司人真好,不仅常发任务、还宽和包容。 手机收信箱里有几条未读讯息,大部分都是松田阵平的。 明明入睡前、还没有新消息,日向合理先看了一眼收到讯息的时间,发现是凌晨四点多。 这个时间……不会是醉醺醺的卷毛警犬在乱摁手机? 日向合理微妙了一瞬间,做好了点进去就看到几串乱码、或者干脆就是几张模糊不清的自拍照的准备。 他点进去,入目的是开朗留言: [工作,终于结束啦——!!!] 日向合理:“……?” 四点多,工作终于结束了? 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手机被摔坏了,对方发讯息的时候,不是凌晨四点多,而是下午四点多呢? ……当警官也太痛苦了!!! 原来最需要克服的,不是符合‘推理作品中的警方’的智商,而是这令人震撼的下班时间。 他继续往下点,点下一封未读短信,这条讯息就没那么令人震撼了。 [祝小日向出院快乐呀!] 然后下一条就是对方的延迟谴责讯息,主要是谴责日向合理出院的时候跑得太快了,也没有通知警方的人。 对方习惯性地去医院转了一圈,才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了……连九连环都没有带走! 总之,卷毛警犬可怜兮兮地在病房里傻眼了一会儿,才有护士告诉他,日向合理已经出院了。 不要误会,不是日向合理戴上了有色墨镜看人,而是松田阵平的修辞就很有问题,有暗示自己当时‘很可怜茫然、差点汪出声’的嫌疑。 谴责完毕,下一条讯息就又恢复正常。 [有空的话,一起庆祝一下吗?] 日向合理还在心虚状态,他敲字回复:[有时间的话,一起去庆祝一下。] ‘有时间的话’。 消息没有被秒回,看来勇敢工作的卷毛警犬还在睡觉。 没有立刻约时间,那这个‘有时间的话’,也可以被约成无限没时间。 他松了一口气,继续往下看讯息。 下面的一条,是琴酒的讯息,对方没有设置什么自动撤回的东西,就只是一条普通的讯息,上面是两张简历。 一张是未来同事的,日向合理瞥了一眼,发现不是那位好心的黑发成年同事,而是另一个不认识的人,就无所谓地划动到下一张了。 第二张,是任务目标的简历。 看到的一瞬间,日向合理就诧异了一下。 这个任务目标的身上,居然穿着警服。 从对方定格的动作看、这张照片绝对是偷拍的,警官先生一脸开朗地捂着受伤的手臂,正在和什么人说话,被摁倒在地的犯人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其他人都被裁掉了,顶多只露出一个边,只有这个警官的正脸是绝对的重心,很清晰。 刚刚和一个警官聊过天,任务目标就又是一个警官了,日向合理把注意力提高,去仔细观察对方的履历。 这个履历很明显是从警方内部的角度来写的,不过不是正常角度,而是类似监察部门之类的角度,上面写的都是对方从小警察、一步一步干到现在高位的经过。 百分之八十的文字,都在‘懂得都懂’地描述对方的派系,以及什么事件获得了什么利益。 日向合理:“……” 他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又从第一行开始看,看到一半、再次闭上眼睛。 反复几次之后,他懂了,这不是人类能看的东西,这是警方高层应该了解的派系出身,而不是一个邪恶组织成员应该了解的任务详情! 干脆利落地退出讯息之后,日向合理给琴酒发谴责讯息,[不好意思,昨晚不小心睡着了,如果有下次,请务必叫醒我。] 如果他有错,请让他各种助人为乐来惩罚他,而不是这种! 被叫醒,总比做这种破任务强! 谁家的暗鲨人员要去研究‘任务目标在对方的派系里到底是什么地位’这种事啊! 不如直接给日向合理一把枪,他能直接把整个派系都解决,那样就不用研究了! 琴酒也没有立刻回复。 清空了手机讯息,日向合理又去看系统讯息,点开了一下代表新讯息的红点。 然后就被连续的提示声震了一下。 [检测到任务:组织成员a先生的照顾指令 任务详情:每一个精神旺盛家伙的背后,都有一个照顾他的人。 任务要求:常读书多看报,适当喝水多睡觉。 任务奖励:1积分/天] 日向合理:“……?” 萨摩耶上司还是那么擅长发任务,就是积分太少了,如果上司能学习到山村警官的丰厚善良就好了。 ……等等,被跳脸挑衅之后,发这种‘关心’任务…… 上司难道是那种有话就是不直说,阴阳怪气类型的? 系统提示声还在连续震动,不停地催促着,等日向合理看完上一条消息,立刻加载新的提示。 [长期任务‘a先生的忧虑’已完成,到账100积分!] 顿了顿之后,系统没等日向合理支棱起来,就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提示。 然后又重复了一遍。 最后总结,[‘a先生的忧虑’已完成x3,已到账300积分!!!] 日向合理:“?” 啊? 他睡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连续三次完成了任务? 第六十四章 小兔子乖乖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系统提示的时间。 最早的一条消息提示,是琴酒发布的任务,当时已经零点后了。 估计系统是当场就提示出声了,奈何日向合理习惯了有噪音的睡眠、根本没有醒。 之后的那三个任务完成提示,不是同一时间。 第一条是凌晨三点半左右,最后一条是四点多,每条提示都相差了十几分钟。 ‘a先生的忧虑’任务,要求是不鲨死广田雅美,起码日向合理不能亲手鲨死对方。 那么…… 他抬头,看了一眼白色的房门。 煎蛋的味道顺着门缝爬进来,厨房里时不时传来一点动静,广田雅美在做早餐。 日向合理短暂思索了一下。 要么,是他半夜突然梦游,三次路过广田雅美,都只是试探性地拧了拧脖子,没有直接扭掉。 所以广田小姐瑟瑟发抖地存活了下来,并且贡献了300积分。 要么,就是广田雅美把和他的相处汇报上去了,上司认为,他有三次起鲨心、但没有真的动手,所以算放过了。 前面的那个梦游选项,可能性很高,日向合理估计大概有00001的可能性。 ……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人,早就在一开始就干脆gg了。 人类是很脆弱的一种动物,又不是打了疫苗就能长命百岁了,只是能抵抗丧尸病毒而已。 日向合理要是有梦游习惯,死因就不是流弹了,而是摔死,或者是当自助餐,夜晚当场送人头。 对于丧尸来说,处于梦游、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人类,确实就是自助餐,想啃多少口就啃多少口、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那种无限时大胃王自助餐。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广田雅美在向任务发布者汇报相处经过。 这个任务发布者,大概率是琴酒了。 那么,要做什么反应呢? 或者说,要做出什么反应,才能更好地恐吓柔弱的广田小姐,让任务biubiubiu地完成? 日向合理掀开被子,起身走下床,去找广田雅美。 对方果然正在做饭,而且心情很好的样子。 无论是举手投足之间的那种小雀跃,还是脸上那种洋溢出来的笑容,都在非常明显地表示出对方心情很好。 就是敏锐度很低,没听到日向合理过来的声音。 日向合理看了她一会儿。 她现在在做汤,旁边的料理桌上有几个碟子,分别是煎蛋和鸡排,微波炉里也在使用中,里面是牛奶。 吐司机和抽烟机都默默运转着。 广田雅美浅尝了一下汤,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唔,味道还可以。” 她扫视了一下微波炉,又低头看了一眼汤,迟疑了一下,转身向冰箱那边走去。 日向合理站在厨房门边,静静地看着她。 就像是猫咪转身、突然发现自己脚边有根黄瓜或者香蕉,于是炸毛一蹦几米高一样,广田雅美也明显受到了惊吓,直接往后连跳了一下,拖鞋都差点甩出去,后腰也撞到了料理台。 “嘶……抱歉抱歉,合理君,有什么事吗?”对方吃痛了一下,很快调整好,如此询问道。 很好,看对方的这种下意识反应,不需要再额外展示一下自己的威慑力,对方就已经充分意识到了,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 日向合理非常满意,他缓慢道:“广田小姐,就个人而言,我蛮喜欢做调查问卷的。” “下次汇报任务的时候,你可以向山村警官那样,直接询问当事人,这样答案会更确切一些。” 边说话,日向合理边盯紧广田雅美。 对方脸色苍白了几个度,看起来是受威胁了。 ……但是没有任务完成提醒。 必须要广田雅美汇报给任务发布者,任务才能结算一次吗? 日向合理有些失望,他叹了一口气,暂时放过脸色苍白的广田雅美,没有一口气把所有的潜在积分榨干净。 “早餐很香,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吃完早饭,日向合理特意回房蹲了十几分钟,同时一直在听客厅的动静。 广田雅美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走动的声音。 是在汇报任务吗? 日向合理又耐心地等了十几分钟,顺便回了几条松田阵平新发过来的消息。 对方刚醒,连早饭都没吃就要去上班了,当警官实在是太惨了。 等任务也很惨,日向合理还是没有等到‘a先生的忧虑’任务完成提示。 倒是听到广田雅美往这边走,敲了敲房门,“合理君,你醒着吗?” “我等下要去商场买一些日用品,你要一起去吗?” 商场……算了算了,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和广田雅美一起去商场,然后当无限人偶、也太惨了。 适当放松和广田雅美之间的距离,对方也能更好地汇报任务! 日向合理秒答:“我不去,广田小姐一路顺风。” 门外传来脚步声远去的声音,不久之后就再次传来开门和关门声。 广田雅美走的第一分钟,任务无事发生。 广田雅美走的第十分钟,任务安静如鸡。 广田雅美走的第二十分钟,日向合理结束再三戳系统的行为,终于确定,系统没死、任务也没完成。 日向合理:“……” 难道,夜晚,才是广田雅美能够放松,专心汇报任务,并且形容夸张那么亿点点的时候? 最终是琴酒率先回了他的消息,对方言简意赅:【下次换成白天汇报任务,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做这个任务?】 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截了当,没有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的意思,日向合理再次愧疚了那么一点点。 他去客厅倒了一杯冰水,一边抿水、一边回复琴酒:【现在就可以。】 【不过我没有看懂任务到底是什么意思,要获取什么情报。】把水咽下去,日向合理又继续补充,然后一起发过去。 消息发过去的瞬间,有门铃声响起。 嗯?广田雅美没带钥匙了? 日向合理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门铃再次被人摁动了一下,又欢快地想了三声。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门口的监控器,发现屏幕上显示了一个男人,监控没有拍到对方的头,只拍到了大半个肩膀和身体。 不是广田雅美。 门铃被摁响第三次,门口的人晃了晃,含糊不清地对着对讲机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还是没有露出来脸,只露出来大半个身体。 在门铃声停下之后,对方再次开口:“请问有人在家吗?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监控器可以回放的,日向合理回放了一下对方过来的时间,发现对方从出现到连续摁门铃、都没有在监控器里留下正脸。 懂了,不是好东西。 在第四次门铃声中,任务提示声响起。 [检测到任务‘路人a先生的疲惫’ 任务详情: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任务要求:请独自在家的日向小先生把门打开。 任务奖励:30积分。] 第六十五章 米花塔公寓有炸/弹 领取任务之后,日向合理推开门,看了外面一眼,敷衍性地询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系统顺畅地提示任务完成。 路人a先生身上裹着一件宽厚蓬松的羽绒服,头上戴着一顶深色的帽子,面部全部都被口罩和帽檐遮挡起来了。 一看到门被打开,他就一边猛地伸手拽出日向合理,一边说话,“小弟弟,我迷路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地址在哪里啊?” 系统再次提示。 [检测到任务‘路人a先生的欣喜若狂’ 任务详情:这个小鬼果然在家,这样就可以报仇了,既可以帮那个蠢货复仇,也可以灭了这个小鬼的口,这样,他就说不出来‘昨天晚上看到过炸/弹犯先生的脸''的话了! 任务要求:不过激反抗,帮助犯人先生复仇成功(或者自以为复仇成功) 任务奖励:70点助人为乐积分。] 消息弹出来的一瞬间,日向合理就把自己下意识想要锁住对方的腿控制住了。 上一个任务的30积分加这个任务的70积分,就是一百积分。 他一秒瞥完提示,便一言难尽地去打量路人a先生。 这个距离很近,近到日向合理能看到路人a先生口罩之上、帽子之下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满是畅快和得意扬扬,最重要的是,不是黑色的皮肤+眼白+细小的瞳孔,而是正常人类的眼睛。 他:“……” 原来,是你啊…… 昨晚楼下的那个小黑,不能说和路人a先生一模一样,只能说完全不是一个人。 小黑的身体纤细、四肢比例都很标准,但是路人a先生就要大那么一点点了,头发也是到下巴部分的半长发。 此时,路人a先生冷笑道:“这种眼神,小鬼,你果然认出我了。” 对方的另一只手也伸过来,用枪抵住日向合理的腰,“如果不想死掉,就乖乖跟我走。” “……”日向合理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好的。”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犯罪分子,威胁人的方式都这么统一? 居然都是用枪指腰,加上厉声威胁,之前的那位炸/弹/犯先生是这样,琴酒也是这样,现在这位路人a先生也是这样。 路人a先生分辨了一下方向,继续道:“态度给我放尊重的,现在还这么嚣张,过会儿炸/弹绑你身上,你就要痛哭流涕着求饶了。” 日向合理:“……” 又是炸/弹。 这个世界不是和平背景吗,为什么炸/弹那么好弄到手啊? 不过这种眼熟的鼓囊囊装扮+炸/弹,再加任务详情里的那一句‘帮那个蠢货报仇’,这位路人a先生,应该是之前那位炸/弹犯先生的同伙? 那位炸/弹犯先生确实说过,那天去医院本来只是打算踩点而已,还没做好完全的准备,就突然眼睛出了问题,认为日向合理在挑衅,所以干脆那天就放炸/弹了。 他垂下眼睛,懒洋洋地顺着路人a先生指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路人a先生就像对方之前的那位同伴一样、开始过度警惕,对方突然道:“你怎么这么听话?换个地方,去楼上。” 日向合理就转头换了一个方向,向电梯那边走去。 走到中途,对方又犹疑徘徊起来,“……走楼梯!” 日向合理:“……” 他思考了一会儿,假装走路慢了半拍。 果然,路人a先生松了一口气,直接推着他走了起来,边推还边低声威胁,“快点给我走,不然就让你小子尝尝子弹的味道。” 如果你的作风,就和你的威胁一样干脆直接就好了。 一路上,日向合理时不时停顿一下,再接着被推着走,他和路人a先生一起上了三四楼,再次转弯、走到楼梯转折点的时候,路人a先生才满意地叫停。 “停下,就这里,前不久,这几层可是刚刚搬过来了几户人,现在每个房间都有一家人呢。”路人a先生恶劣嘲笑道。 “特别是上面这层和下面这层,在这个地方做夹心面包,威力应该不错,那群警方肯定会无能狂怒的!” 对方把身上的那件臃肿羽绒服脱/掉,露出腰间捆绑了几层的眼熟炸/弹。 几乎和日向合理上次见到的那捆炸/弹差不多,他配合着伸出手,让对方方便捆绑自己。 路人a先生又狐疑地扫了他好几眼,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艰难做了选择,继续按照计划,把炸/弹捆绑在日向合理的腰上。 然后再把他的双手捆在身后,临走前,再次习惯性地迟疑了一下,干脆用黑色胶带把日向合理的眼睛也封住了。 日向合理全程没有反抗,只在中途兑换了一个定位器和窃听器,把它们合为一体,粘在路人a先生贴身衣物的衣袖外侧。 等对方满意收工的时候,他又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在楼梯上。 路人a先生没有第一时间走,而是用枪抵了抵日向合理的肩膀,把他抵的往后仰了一下,才得意扬扬道:“小子,就在这等着,看警方是舍不得两亿日元,还是舍不得你们这些‘无辜’的平民。” 然后是往下走楼梯的脚步声,对方走了十几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提醒道:“对了,劝你不要乱跑,动作太剧烈、炸/弹可是会爆炸的哦。” 日向合理:“……” 这位路人a先生,真的好啰嗦。 他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叹了一口气。 又听了一会儿脚步声,确保对方真的在逐渐消失、而没有杀个回马枪之后,就把塞进袖子里的手机拽出来,继续在手机上敲字。 这个双手背后、且眼睛被胶布绑住的姿势非常别扭,不过没关系,日向合理已经适应这种可以当砖头的手机了。 他先摁键返回桌面,然后点进通讯录。 前两个联系人是日向夫妻,不能用,第三到第五个,分别是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和松田硬加上来的一个警方联系方式。 把这三个人都选中,日向合理继续摸索着打字,【米花塔公寓的十三楼楼梯间,有炸/弹,看到请拨打我的电话。】 摁下发送键。 十几秒之后,手机开始震动起来,日向合理再次摁下接听键,同时先声夺人,“松田警官上午好!” “……”电话那头顿了顿,把本来压低的声音调整到正常音量,“我是萩原哦。” “那条短信是什么意思?你是怎么发现的?现在先远离那里,小心不要被犯人发现,他可能还在附近,我现在就赶过去。” 第六十六章 三枚 居然不是手速超快的卷毛警犬,还是萩原警官。 日向合理本来流畅的汇报进程卡了一下,他继续道:“那位炸/弹/犯先生已经走了,现在应该到楼下了。” “他有可能会返回,你先远离那片区域……我大概十五分钟就可以赶到。”萩原研二再次强调远离,然后放缓语气。 “具体是什么情况,你是怎么发现的?” 对方居然没有怀疑过,他是在谎报案情,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子,如果熊那么亿点点的话,确实有可能会谎报案情的。 这也是日向合理没有直接报警,而是直接找松田阵平他们的理由之一 直接报警的话,估计应付接话员的询问,都要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顿了顿,才答道:“炸弹犯先生应该是冲着我来的,他的同伴是之前在医院安置过炸弹的那个人。” 其实大概率不是,日向合理第一次走进这间公寓,就在电梯里和对方面面厮觑、双双目瞪口呆了,那个时候,对方估计就是来踩点的。 萩原研二那边的杂声一直不断,有匆忙的跑步声和其他人的说话声,对方快速抓住重点,“那炸弹现在,在……?” 日向合理诚恳回答:“是的,炸弹在我身上。” 萩原研二:“……” 电话那头的风速再次加快,然后是重重的关车门声,对方言简意赅,“我会尽快赶到的。” 轮胎飞速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只听这个声音,日向合理就知道车速绝对不低。 “不用赶太急,在炸弹犯先生没有联系到警方之前,我都是安全的。”他补充道,“炸弹犯先生对我说过,‘看到时候警方是会选择乖乖交出两亿日元、还是让我和其他无辜民众一起死去’。” 所以,其实在勒索失败之前,日向合理都是安全的。 顶多就是听一下腰上的倒计时声,承受一点点的心理伤害……无法睁眼,看不到周围的东西,也看不到倒计时有多少,只能在寂静中默默等待,等待警方、犯人本人或者炸弹爆炸。 这种沉甸甸的压力,很少有人能够无视。 光从这点来看,炸弹犯先生确实严肃考虑过怎么替同伴复仇了。 “五分钟,等我五分钟,我在绕近路。”萩原研二给予准确的时间,然后顿了顿,在轮胎极速摩擦地面的声音中,突然语气缓和了一下,“不过,小日向居然这么冷静欸。” “也在第一时间就主动联系了我,为警方争取了优势的时间,很棒哦,等事情结束,我一定会努力为你申请锦旗之类的!” 对方在冷静过后,就开始隔空安抚他了。 日向合理瞬间意识到对方语气里的安抚,不过他暂时不需要安抚,也不需要轻松的语气缓解恐惧,就继续交代案情,“炸弹可能有水银杆,那位炸弹犯先生走的时候说,如果我动作大一点,炸弹可能就会爆炸。” “但是可能性不大,我刚刚拿手机的时候动了一下,没有任何异常。” 如果是真正的水银炸弹,日向合理只要重心偏移一下,炸弹就会失控爆炸,带有非常强烈的不确定性,炸弹犯先生还想要赎金,也大概率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但是,日向合理真的摸到自己手腕上方压着一个沉重冰凉的物体。 炸弹上可能安装了其他的东西,一旦动作幅度大、就会引爆炸弹的那种东西,还大概率是像炸弹那样、是自制的。 这种情况下,拆弹就有点危险了。 萩原研二极速赶过来,准备可能不太充分。 “那你先暂时不要有大动作,我四分钟赶到。”萩原研二立刻道。 那边传来了一种刺耳的摩擦声,然后是对方非常不着调的大声道歉,“不好意思啦交警小姐,我回头再来接受违规行车的处罚!” 然后是车辆重重落地的声音。 几秒之后,还遥遥传来了同事生气的声音,“八嘎,我们怎么过去啊,萩原你这个笨蛋!!!” 日向合理:“……” 啊这,对方究竟是怎么绕的近路啊…… 身后还跟着同事的车…… “呼,还好跑的快,不然又被骂了,我看看路线,三分钟!” 萩原研二小声吐槽,然后立刻假装正经,同样大声回复同事,“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啦!” 理智上,日向合理知道,萩原研二肯定是在故意逗自己,让自己放松一些、不要那么的紧绷和害怕。 给予他充分的陪伴感和活跃的气氛,以及一种‘警官正在咻咻咻地赶过来’的安全感。 但感情上,他总感觉对方不是故意的,这就是对方的本性。 ……怪不得和卷毛警犬玩的那么好,都是‘正义好人类、勇敢好狗勾’类型的。 他努力把笑声憋回去,尽量语调正常地回复:“好的,我会乖乖等你的哦。”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陪狗玩飞盘的感觉,就是把飞盘甩出去,然后看着狗勾一秒接住,飞跃着狂奔回来的感受。 当然,现在萩原警官是在着急救他、这种错觉很不礼貌。 萩原研二狐疑了一秒,“……你是不是在偷笑?” 电话那头,多了一道电流的声音,电流刺啦了几下,恢复正常,传来其他人的声音,“喂,萩原,你现在在哪里?那个炸弹犯联系总部了!” 声音远离了一些,萩原研二低声道:“我这就赶到了,他说了什么?” “那个炸弹犯说,他在东京的不同地方安置了三个炸弹,如果警方不给他准备两亿日元的现金、他就会引爆炸弹,让三个地方的人都给他的同伴陪葬!” “三个……”萩原研二脱口而出,“小阵平刚刚去处理的那个炸弹,也是他安装的?!” 对讲机暂停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是的,松田去处理的炸弹,也是那个家伙安装的……松田那边这就处理好了。” 日向合理静静地旁听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怪不得第一个打电话的,不是手速超快的卷毛警犬,而是萩原研二,原来对方已经去其他地方处理炸弹了。 之前有那么一瞬间,日向合理还以为卷毛警犬还在睡觉失联中。 他又听了几秒,听到了双重的轮胎摩擦地面声,第一重是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第二重是楼下传来的。 然后是刺耳的刹车声,和猛地关车门的声音,萩原研二道:“我到了,这就上楼!” 第六十七章 冷静没有参考价值 又过了十几秒之后,手机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应该是萩原研二正在坐电梯,信号被切断了。 日向合理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又听到了新的动静,是轻轻的脚步声。 可以听出来,对方正在竭力让脚步变得无声,又轻又快地靠近,在十二层的走廊处徘徊了一下,才目标精准地往楼梯这边来。 脚步声到楼梯间外的时候,日向合理侧了一下头,顺着轻轻的推门声看过来。 “……嘘,我是萩原。”萩原研二先快速扫了一下楼梯间里的场景,然后停顿了一下,才按照计划安抚人质。 在路上的时候,萩原研二已经做好场面会很糟糕的准备了。 哪怕日向合理的语气很平静,说话和交流也很正常,没有受人控制的僵硬感,周围也没有其他人类的声音,听起来犯罪分子已经走了,他暂时安全了。 萩原研二也没有过分放松庆幸。 ……这个小鬼上次在医院大厅被绑上炸/弹的时候,也冷静的要命,所以这个小鬼的冷静、根本没有参考意义! 还好,现场比他预想的那种最糟糕的场面要好一点,周围没有什么血迹,日向合理的脸上和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伤势。 也比他预想的正常场面要糟糕一点。 和这次对比,上次在医院的状况居然算是还好的了,起码当时日向合理没有被封住眼睛,视野里也有很多人。 但是这次,日向合理被束缚住手脚、不能行动,眼睛也被黑色的胶带绑住,只能在过分安静的环境里、静静聆听倒计时的声音。 再加上前不久,对方还经历了一件同样糟糕的大事……总之,这件事情结束,要考虑一下如何走心理辅导的程序了。 萩原研二扫过周围,确认附近没人,才迅速走到日向合理的身边,先提前预警了一下,“我这就把胶带撕下来,可能会很痛。” 然后找到胶带的尾巴,小心翼翼地把它撕开,露出来那双闭着的眼睛。 胶带没有缠得太紧,被撕掉之后,日向合理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以便适应陡然亮起来的视野。 他先扫了一眼萩原研二的装扮。 对方身上穿的是一身警方制服,鞋子也是那种特定的鞋,所以脚步声听起来很有特点。 从衣服的整洁程度,可以看出来,对方到底是怎么飞过来的。 膝盖和手肘部分有灰色的摩擦痕迹。 日向合理沉吟了一下,干巴巴地打招呼,“上午好,萩原警官……你来的好快。” “上午不好,小日向先生。”萩原研二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又迅速不正经起来,“我可是千辛万苦飞过来的哦,只用了五分钟!” 他绕到日向合理的背后,去研究了炸/弹和胶布连接在一起的装置。 对讲机再次响起来,传来警官同事的震惊声音,“那个家伙通知了几家电视台和小报,萩原,已经有电视台的人去米花塔公寓了!” “啊,喜欢搏关注的家伙,先把媒体拦截在楼下。”萩原研二试探性地动了一下胶带,很快收回手,“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其他居民疏散出去。” 回复完对讲机,萩原研二又绕回到前面,干脆在日向合理面前盘腿坐下,他轻松道:“我检查了一下炸/弹,小意思啦,等拆弹都到了,轻轻松松就可以拆除了!” 骗人,你根本没有仔细检查前面的炸/弹,只检查了后面的装置,就凝重地收手了。 不过是为了安抚人质的情绪,日向合理理解。 他点了点头,先查看了一下炸/弹犯先生的位置,发现对方还在持续前进中、根本没停下来,就干脆扯了另一个话题,缓解气氛。 “萩原警官平时工作辛苦吗?” “你是说下班时间。”萩原研二瞬间t到他想说什么,忍不住笑起来,“小阵平给你发了什么?昨天……啊,应该是今天凌晨,那是特殊情况。” “平时的话,大家都会准时回家的,偶尔会有紧急情况需要快速集合,不过这种情况不多。” 认真来说,平时工作也没有多繁忙,最近才比较特殊,连续两起自制炸/弹事件,还是同伙作案,受害者还都是一个人。 “原来如此。”日向合理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沉吟了几秒,他又找到一个话题,“我以为会是松田警官打电话呢,他回复消息的速度很快。” 萩原研二低咳了几声,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正经,他眼都不眨道:“今天早上有紧急通知,他跳起来上班,没带手机就跑去拆弹了。” “不然我现在倒是可以和他打电话,让他说几句话,你和他更熟,这样你应该会比较安心?” 不,如果是松田阵平在现场,那对方肯定会若无其事地安抚受害者,不停地给受害者顺毛、稳定情绪。 但对方不在,那这个时候打电话,从电话里传出来的,绝对不是顺毛,而是超级大声的炸毛声。 只能说,手机忘得妙。 他默默点了点头。 萩原研二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快速摁键回复了一封讯息,然后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他轻松道:“好啦,现场封锁完毕了,等下就会挨个通知居民疏散。” “现在,我们先一起检查一下前面的炸/弹,好不好?”他用了温和性的询问语气,然后伸手拍了拍日向合理的膝盖,“先把腿伸直,膝盖挡住炸/弹了。” 日向合理差点条件反射性地踹对方一脚,不过及时忍耐住了。 他把曲起的腿伸直,又往后仰了一下,让腰部的炸/弹尽量全部暴露出来。 萩原研二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别往后仰了,这个角度就可以……轻一点,好的。” 看来背后的装置确实够严重的。 日向合理适当凝固自己的动作,任由萩原研二研究炸/弹。 楼上和楼下都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敲门声和交谈声,更有一些惊呼的声音。 警方已经在疏散其他民众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楼上居然还传来了婴儿的哭泣声,哭了几声就戛然而止了。 日向合理怔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去。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小孩子的哭声了。 上一次听到小孩子的哭声,还是在路过某个废弃基地的时候,听到的无限循环的广播,播放的正是婴儿刚刚出声的哇哇大哭声。 ……然后基地就被闻声赶来的人形物体塞满了。 察觉到他的身体紧绷起来,萩原研二也下意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那个孩子会到安全的地方的……你也会安全的。” 日向合理慢了半拍,才回忆起来,对萩原研二来说,自己也是个孩子,于是默默点了点头。 第六十八章 羊 “小日向很勇敢哦,哪怕被报复,也没有害怕,仍然冷静地找专业人员。”萩原研二再次夸奖道。 他笑着眨了眨眼睛,用夸张的语气道:“不仅很勇敢,还很帅。” 对于这种夸小孩子的专用语气,日向合理只能干巴巴地回应,“呃,谢谢。” “好高冷的回应。”萩原研二作势伤心,又很快振作起来。 他颇为认真道:“小孩子坚强,是很好的事,不过不可以硬抗哦。” “如果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询问的,都可以第一时间问我,比如为什么现在只有我一个警官在这里,比如为什么先疏散群众……这些问题都可以。” 拆弹的专业人员,只要有一个到场就够了,难不成还要集齐七个,现场开个讨论会,然后失败,一次性死光? 在有炸/弹的情况下,第一时间疏散群众不是应该做的吗? 日向合理没什么想问的。 萩原研二又补充道:“哪怕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这种问题,也可以询问哦。” 这个,日向合理确实不知道。 第二个炸/弹犯先生,还能说是为同伴报仇,但第一个炸/弹犯先生……事到如今,日向合理还是觉得对方的理由很扯淡。 于是,他便重复了一下,“为什么,会是我?” 萩原研二露出大大的笑容,他用确定的语气回复:“因为你太优秀了。” 日向合理:“……?” 他茫然地吐出一个音节,“啊?” “你可能自己没有察觉到‘你是一个优秀的人’这件事,但事实就是如此。”萩原研二继续道,“无论是家世、成绩又或者是样貌和人缘,你都很棒。” “可是呢,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过得不好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萩原研二为难了一下,才想出一个例子,“如果在上学的居然,你遇到了一只可怜兮兮的野猫,它被夹子卡住了,你会怎么做呢?” 都无所谓。 可以直接视若无物地路过,也可以随手帮助一下,更可以帮助对方结束痛苦。 日向合理想了想,没把答案说出口。 这种回答,总感觉不符合正常人类的观念,说出口,大概率会被勇敢狗勾盯上? 就像是被卷毛警犬盯上一样。 谁知道,萩原研二顿了顿,自己道:“有的人会直接无视、照常上学,有的人会可怜猫咪、选择伸手帮助。” “有的人则会感觉就算把野猫救下来,顶着那种伤势在外生存,也根本活不下去,还不如直接让对方没有痛苦地死去。” “还有的人,则会把野猫带回家。” 萩原研二认真道:“每个人的观念不同,不同的家庭出身也会养成不同的习惯,不过这些反应,都是很正常的。” “而还有一些人,会选择把夹子拿开、把野猫带回家,却不是因为要救它们,而是要折磨它们、听动物的哀嚎声。”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 “小日向呢,在这种人的眼里,就像一只漂亮的猫咪,他们会觉得‘凭什么你过的这么好啊?’,然后报复你。”萩原研二伸手,做出类似顺毛的动作,拍了拍日向合理的后背。 “这种看法,是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完全和你无关的,只是对方太过极端。” 日向合理懂了,萩原研二还是在安抚人质。 对方的意思是:‘被炸/弹犯盯上,不是你哪里做错了,比如看了别人一眼之类的,纯粹就是那个人太low了。’ 还有一层潜台词,‘就算你不看他一眼,他也会有其他各种理由、去把他作恶的理由推到你身上’。 这样想想,确实。 他当时只是普通地看了一眼那位炸/弹犯先生,就被盯上了,没看的话、估计又会有其他理由。 果然和他自己毫无关系! 他诚恳道:“原来如此,谢谢萩原警官。” 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又若有所思道:“对了,他是直接到你家来找你的吗?” 日向合理适当改编了一下,把他昨晚在楼下看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到被敲门挟持,都说了一下。 然后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萩原研二,以防万一,补充道:“那扇门拦不住成年男人的,所以我直接开门了。” 对方手上有枪,直接对着门锁开几枪就能迅速打开门了,就算没有枪,多踹几脚、也能把门踹开。 所以日向合理才那么轻松地接了任务,直接出门。 “连这点都考虑到了,小日向果然很棒。”萩原研二继续给予赞美。 他又笑眯眯道:“所以,小日向现在害怕吗?” “我现在有点害怕,超级想要个拥抱哦?怎么样,安慰我一下?” 日向合理:“。” 还是这种逗小孩子的语气。 他坚决拒绝,“不要,我不害怕。” “欸,那小日向很勇敢!”萩原研二继续赞美。 逗小孩子的语气太明显了,日向合理叹了一口气。 他确实无所谓身上的炸/弹,但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因为习惯了。 每一个有生命的物体,都会有基本的求生欲望和求生本能,无论是动物、还是动物之一的人类。 ——除非你‘死’过很多次。 日向合理身上有疫苗,快速自愈的能力真的非常出众,哪怕他被炸/弹炸掉几条肢体,不到一天时间、就能活蹦乱跳地恢复成功。 丧尸潮又很需要大范围的清理武器。 一开始被炸/弹余波波及到,日向合理缓了三天,才从幻痛中脱离,后来就已经能够熟练地调整好承受伤害的姿势,默默忍受了。 就像是在玩游戏一样,生命值和身体状态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可以衡量的东西,和压缩饼干、武器没什么区别,都是有用的东西。 在那种情况下,重视‘受伤’、‘食物’和‘武器’很正常,但要像普通人那样重视伤口之类的,就有点困难了。 萩原研二再次叹了一口气,“小日向好冷淡。” 他看了一眼手机,站起来,从楼梯间高处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然后皱起眉头。 “外面有无人机,楼下还有些媒体……”萩原研二道,他把头转过来,看了一眼日向合理,剩下的话就被咽下去了。 日向合理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左手的手臂撑在台阶上,把自己后仰的身体撑住。 他微垂眼,眼神没有看萩原研二,而是落在半空一点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还是冷淡的厌世脸。 人和人是不同的,萩原研二再次意识到,对方那么不合群、为什么在学校却很受欢迎。 东京是个很古怪的地方,一般来说,只要是不合群的人,都会被大家默契地排斥、并且在背后耻笑。 但日向合理太…… 他的外貌,已经介于一种边缘了,处于人类界限、似有似无突破出去的边缘。 拥有这样的样貌,过分冷淡就不是怪人了,按对方学校里那群小孩子的说法,那就是‘欸,日向同学那么好看,冷淡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楼梯间有声控灯,但没有亮起,所以周围只有自然的冷感环境光。 莫名的,萩原研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他有点奇怪,为什么松田阵平会突然对日向合理很感兴趣一样。 他现在对日向合理也一样感兴趣。 因为,某些时候,对方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是那种游离于人群之外,冷冷地审视着所有人类的眼神。 拥有这种眼神的日向合理不像是人类,而是高高在上、却又冷漠无情,审视着每一位信徒的神明。 就像刚刚,萩原研二在努力安抚日向合理、思考怎么解救对方。 现在,萩原研二却微妙地觉得,他不是在安抚日向合理,而是在安抚自己,也不是在思考怎么解救日向合理,而是在思考怎么拯救自己。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尤其是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 他只能归结于,‘人外感的错觉’。 ‘由于光线或者其他任何原因,他擅自给只是冷淡一些的日向合理加上了人外感滤镜,又因为这种滤镜产生了微妙的错觉’。 嗯……一定是这样。 第六十九章 数据加载中 [检测到任务‘警官a先生的略微担心’ 任务详情:炸弹倒计时还有半个小时,拆除整个装置的时候需要小心。 任务要求:不受太严重的伤。 任务奖励:30点助人为乐积分。] 日向合理先接取了这个任务,然后顺路去看了一眼自己的生存积分,又兑换了一个月的天数。 最后,才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任务。 只能说,不愧是专业人员,从这个任务就能看出来,萩原研二对拆弹很有把握,甚至不怎么担心拆弹失败被炸死,只是担心会受伤……那就是做好了就算失误、也可以迅速挽救的办法了。 他抬头看向萩原研二,发现对方果然把楼梯间的窗户打开了,现在正靠在墙上,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对视了三秒,对方才回过神,把身体站直,“小日向,你……” 很明显,话说到一半,对方中途拐了个弯,变成非常不着调的调侃,“你的女孩子缘应该很好?不过总感觉,你是接到粉色信封、还会觉得莫名其妙的那种人欸。” 然后笑了起来。 日向合理:“……” 他看了看对方过分灿烂,自顾自说出了戳中自己一个人的笑点、就开始不停笑的萩原研二。 斟酌了一下句子,他诚恳道:“萩原警官看起来,人缘也很好。” 就是那种,无论之前有没有见过、认不认识、第一次见面感官如何,萩原研二都能坦然自若地走上去拉关系。 把被搭讪的人搞得莫名其妙,不停疯狂回忆‘他是不是我同学/同事/邻居啊?!'',觉得想不起来真是太失礼了! 然后多谈几句就相谈甚欢,一起拉去喝酒。 第二天,被搭讪的人醒过来,还是没有想起来,究竟在哪里和萩原研二见过。 萩原研二一脸认同地点头,又道:“小日向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受欢迎的自觉。” 因为确实不受欢迎…… 前世的时候,日向合理就没有多少朋友,他翻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发现原主比他还要更孤僻一点,在学校连一个熟人都没有。 日常就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午睡和发呆娱乐,然后被同班同学若有若无地关注指点,应该是从没看过这么不合群的人。 他棒读,“我也很受炸/弹欢迎。” 萩原研二又被戳中了奇怪的笑点,他看了一眼手机,振奋起来,“那这样说的话,炸弹酱应该很讨厌我,因为我要把它从小日向身边拆走了。” 这种突然精神抖擞的样子…… 日向合理下意识侧首,瞥了一眼楼梯间的门。 十几秒之后,有重重的脚步声从电梯那边蔓延过来,脚步声一共有三四个,没过多久,那些人就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是一群穿着完整制服、还带着防爆盾的警方人员。 最前面的那个人手里还拿了一个盒子,萩原研二走过去接住盒子,再返回的时候,就更明显地进入工作状态了。 他把盒子放在日向合理的面前,打开盒子,先检查了一下工具。 一个警官先生靠近萩原研二,压低了声音道:“萩原警官,罪犯那边已经联络我们了,说如果看到有很多人跑出米花塔、就会果断地引/爆/炸/弹。” “所以果然有遥控器。”萩原研二的第一反应是这样,“那先把其他层的民众遣散到底层,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松田那边怎么样了?” “松田警官去处理第二枚炸/弹了。”那位警官先生小声回答。 日向合理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很崇拜,看萩原研二的眼神、和提起松田阵平的眼神一样。 “那我这里也开始处理了……谈判的进展如何?”萩原研二拿出一把小剪刀。 警官先生迟疑了一下,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日向合理,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小心笑容,才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蚊子的嗡嗡声一样,“罪犯要求在新闻直播上看到这位少年。” “他说,警方可以边拆弹边和他谈判,但是他要看到新闻直播,才会继续谈判,否则……东京那么大,他不一定只安装了三枚炸/弹。” 萩原研二的表情没变化,还是那副轻松的样子,“好啦,准备工作完成,我们先进行第一步。” 他侧了一下首,示意警官先生远离,才继续道:“外面有很多媒体的人,我还看到了无人机,等下他们可能会直接拍摄这里的场景。” “我拆弹很快的,犯人要确认这里的情况,所以要求新闻出现一点实时画面。” 啊……把语序调换一下,意思就从‘犯人想要看日向合理’变成了‘犯人想要看拆弹进度’了。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他想了想,平静道:“我相信萩原警官。” 虽然萩原研二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几乎就要信誓旦旦地保证‘我绝对可以拆掉炸/弹’,但是,那只是对受害者的必要表情和态度罢了。 就像那位警官,不敢让他听到犯人的一些要求、怕他会更害怕之类的,萩原研二也会用自信的态度鼓舞受害者。 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那位警官,得到对方收到确认的眼神肯定之后,才又回过头来,开始认真研究炸/弹。 他凝视了那些错综复杂的线条一会儿,伸出剪刀,轻松地剪掉一根线。 剪完,萩原研二立刻带着正面的情绪鼓励日向合理,欢快道:“剪掉一根,进度很快哦。” 日向合理点了一下头,模仿对方的腔调、也鼓励对方,“萩原警官很棒哦。” 对方怔了一下,又笑了起来,继续剪第二根线。 外面,有一种微小的杂音正在靠近,很快,杂音就变得很大,这种声音很熟悉。 ……是无人机。 日向合理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透过敞开的窗户,他看到一个晃晃悠悠的无人机正在靠近,它还携带了一个黑色的镜头、正在对准这边。 这种颠簸程度,色摄像头真的能照清楚吗……? 靠近之后,无人机迟缓地反应了一下,才努力平静下来,让镜头更加平稳。 新的系统提示声响起。 [检测到任务……检测到多人任务‘震惊东京的爆/炸事件’……检测到……] [数据加载中……] 第七十章 日向合理:“……?” 他难得茫然了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 虽然系统有各种问题,比如暗搓搓地说他很非,比如商场老是‘贴心’针对性打折,比如有时候好像有点智商欠费中的感觉。 但是……它好像没出过错? 还是这么明显的出错,卡顿的声音都透着茫然,一边一卡一卡的,一边也很迷茫。 炸/弹在他身上,他都没卡,系统凭什么卡啊……? 萩原研二暂停了一下,他先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日向合理的后背,才笑着问道:“怎么了?” “萩原警官剪线的速度好快,我有点惊讶。”日向合理随口胡诌了一句。 “是吗?之前跟小阵平练过一段时间,所以手速比较快一点。”萩原研二又笑了一下,确认日向合理没什么负面情绪,便低下头,继续认真观察炸/弹。 那架无人机还没有飞走,仍然停滞在空中,日向合理抬头看了它一眼。 突然,一直在持续卡顿的系统流畅起来。 它一口气地说出所有提示: [检测到多人任务:‘价值两亿的受害者少年’ 任务详情:此时,东京的无数人正在为你祈祷,祈祷你能平安……或者至少不伤脸。 任务要求:尽量安全生还,且保持样貌的完整性。 任务奖励:444助人为乐积分(每多一人生出‘希望这个少年平安无事’的想法,积分自动+1,上限444人)] 日向合理也一口气看完所有的提示,然后缓缓打出一串问号。 ……啊? 他反复看向任务奖励那一栏,终于确认那不是4积分,也不是44积分,而是足足444积分。 是四百多的积分! 就连之前的那个要求不鲨广田雅美的任务,也只是一百积分而已,这个任务是日向合理见过的、奖励最丰厚的一个任务。 丰厚到他立刻秒接,然后沉思了一下,用试探性地语气和系统商量,“444的晦气程度不够,4444积分才足够晦气。” 系统:[……] 它冷酷无情地无视,继续提示: [检测到任务‘组织成员a先生的担心’ 任务描述:果然不能让精力旺盛的家伙闲着,不然他会自己逗自己……应该是在自己逗自己? 任务要求:不死。 任务奖励:30积分] 这个指向性很明确,日向合理秒懂,肯定是热心的上司。 [检测到任务‘a先生的忧虑’ 任务描述:过度的运动和爆炸的巨大冲击,都会让勉强维持现状的身体崩溃。 任务要求:不受重伤。 任务奖励:100积分] 日向合理:“……?” 上司的任务,不是刚刚发过吗?怎么又弹出来一个? 而且这个‘a先生的忧虑’很眼熟,任务奖励也很眼熟,除了任务描述和要求、就基本和那个不鲨广田雅美的任务一模一样了。 到底是上司不崩‘热心善良’人设,甚至更热心了,还是另外有一位热心大方的a先生在默默发任务? 无论是哪种,现在都无法认定,而且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匆匆扫了一眼后两个任务,日向合理就把视线重新落到第一个任务上面了。 他又重新看了一遍‘444积分’,四舍五入一下,这就是五百积分,再四舍五入一下,这就是一年的生存时间啊! 再三查看完毕之后,他抬起头,去看那架凝固在空中的无人机。 显而易见,这个任务,肯定是新闻直播触发的,现在直升机应该还在实时转播着他这边的场景。 其他看新闻的东京人都默默担心,于是触发了任务……可恶,4444才最晦气,为什么上限不是4444? 萩原研二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无人机,迟疑了一下,“你喜欢无人机吗?” 日向合理秒答,“很喜欢。” 不过喜欢的不是无人机本体,而是它所代表的沉甸甸的积分。 他用看‘心动对象’的眼神,凝视了无人机一会儿。 不久,系统再次卡顿了几秒,才顺畅地提示: [检测到多人任务‘万众的期待’ 任务描述:正义总是会胜利的……颜值的正义就是绝对的正义! 任务要求:多抬头露脸,给予大家正义的暴击。 任务奖励:444积分(已达到上限)] 日向合理第一时间看了一眼任务奖励,然后才心满离地去看任务要求,直接无视了奇怪的任务描述。 他眨了眨眼睛,再次看向无人机。 在半空中凝固的无人机动了几起,它再次摇摇晃晃地靠近,每靠近一米,日向合理都恨不得直接把遥控器抢过来、自己操纵。 这是哪家的媒体啊,居然连无人机都不会操作,他这种不经常见到无人机的人、都能流畅操作! 无人机太大了,根本不能钻进窗户里,所以在极度靠近窗户的时候,它就再次停了下来,开始稳定镜头。 它的桨翼很大,发出的噪音也很扰民,周围的气流都被桨翼带动着加快了流速。 日向合理仰着头,能感觉到有气流吹拂过自己的脸,他不适地眨了眨眼睛。 萩原研二看了窗户那边一眼,立刻拿起对讲机,“让无人机离远一点。” 就算罪犯要求要看状况直播,这么近距离的怼脸直拍也太过分了? 恐怕罪犯都能清楚地看到他进行到哪一步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日向合理还是未成年。 对方是受害者,又对无人机有着明显的好奇和喜爱,所以一直乖巧抬头打量无人机,镜头绝对把对方的样子清楚地转播出去了。 万一真的如此,那到时候,可能会有模仿犯、或者新手罪犯,专门去找日向合理的麻烦,以致敬这起案子…… 其实就是要关注度,在特大案件中幸存下来的受害者,却被代号xxx的新罪犯鲨了,那新罪犯的名声肯定会飙升。 他先停止拆弹,伸手拍了拍日向合理的肩膀。 在对方低头看过来的时候,又拍了拍对方的头,“先别看无人机了。” 装备盒子里,除了剪刀之外、还有一些其他东西,萩原研二挑了一下,拿出来一个护目镜,递给日向合理。 “无人机是转播实时画面的,你先遮挡一下样貌。” 第七十一章 警方 紧急新闻刚开始播放的时候,宫野明美其实没怎么在意,她正在挑装饰品,在黑白两种颜色的猫咪摆件中犹豫。 直到,新闻主持人吐出关键字眼‘米花塔公寓’和‘炸/弹’。 这两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下意识抬头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宫野明美的脑海里陡然跳出来一个人名‘日向合理’。 新闻主持人还在肃穆地介绍,“据悉,受害者曾在几天之前,阻止了一起炸/弹案,这很有可能是一起报复性的事件。” 大商场里人来人往,没有多少人对这个新闻感兴趣,确定地点和自己无关、又伤害不到自己,大家匆匆瞥一眼,便会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只有宫野明美脸色苍白地停留在在原地,仰头看新闻。 新闻主持人继续播报,“已经有警方人员赶到现场、并且开启了紧急救援模式,有专业的警官正在人质那里开始拆弹。” “无人机也已经就位,下面、请观看现场情况。” 随着主持人的抬手动作,画面开始跳转,镜头也开始有些不稳定,新闻的右上角标了一个小小的[直播]字样。 超清直播中,黑发绿眼的少年抬头,平静地向镜头看过来。 明明隔了一个屏幕,也心知肚明对方只是在看镜头,但宫野明美还是有种在和对方对视的感觉,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便再次凝固住。 周围也有人看到了直播画面,发出了轻微的哗然声,顺畅流动的人群也开始转头看向新闻。 店员小姐捂住嘴巴,有些惊讶道:“好好看……怪不得会被可恶的犯罪分子盯上呢,希望他可以平安。” 宫野明美回神,勉强应和了一声,“是啊,真希望他能平安。” “广田小姐要继续看摆件吗?”店员小姐询问了一句,又转头看了一眼新闻,再次感叹,“看起来好小,不过很帅气呢,比很多偶像都好看……我以前居然没在电视上看到过他。” 那当然看不到了。 ……糟了,以对方的样貌,上紧急新闻、是绝对会给很多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那以后执行任务的时候,就非常不方便了。 万一在任务地点附近露脸,警方收集笔录的时候,就大概率会得知‘那个之前被炸/弹犯绑架的少年也来过这附近'',这个巧合出现几次,可能会有嗅觉敏锐的警官会怀疑。 而且对于那个组织来说,日向合理如果获得极大的曝光度,他们说不定会为了以防万一、直接把日向合理带回组织,那…… 宫野明美匆匆道:“麻烦帮我把这两个挂件都结一下账,我和朋友约定的时间到了,有些赶时间。” 店员小姐又一次瞥了一眼新闻,才道:“好的,我这就帮您打包起来!” 逆着人流,一路走出去的时候,宫野明美能够听到其他人的低声交谈声。 “看起来好镇定啊,一定会获救的?” “那么多警方人员都到场了,肯定会……等等,那么多警方人员,这倒难说……” “东京的警/察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几天出了几起案子了!走在路上可能会被狙击,在家可能会被人绑架,我们这种无辜市民做错了什么!!!” 她低着头,从低声互相安慰、或大声怒斥警方的人群中穿过,尽量让自己不去听那些像河流一样汇聚起来的声音。 突然,几点水花溅出,宫野明美听到了旁边有人在低声诧异。 “这不是日向同学吗?怎么会……” 另一个声音道:“日向同学家里好像出了一点事情,好久没来学校了……” 宫野明美下意识转头看过去,看到了两个和自己差不多同龄的女孩子正在低声交谈,她们身上穿着高中生的制服,是日向合理那所学校的制服。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更加匆匆地走出去,一路上都在对其他被推开的人道歉。 直到冲出商场,远离拥挤的人群,她才停下脚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担心日向合理吗?那当然非常担心。 在刚开始看到新闻、隐隐猜到那个受害者是谁的时候,宫野明美就眼前发黑了,不过随着新闻上出现日向合理的样子,她又镇定了起来。 谁都有可能会被绑架、并且被安上炸/弹,丢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只有日向合理不可能,对方愿意的话,被绑架的就会是炸/弹犯了。 会出现新闻那种状况,肯定是没有违背日向合理本人意愿的,那最后、对方多半也不会受伤。 商场外面的大屏幕也在播放着新闻,宫野明美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群,发现周围的人都在仰头看新闻,还彼此低声交谈。 他们都绝对对日向合理留下了印象,会记住…… 宫野明美怔了一下,她下意识抬头,也注视向大屏幕。 日向合理还在抬头看着镜头,黑色的头发被风微微吹起,绿色的眼睛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有几缕凌乱的发丝,时不时遮挡住他的眼睛、然后扫过眼尾和眼底的那点深色。 负责拆弹的警官半蹲在他身前,见日向合理一直抬头看镜头,便拍了拍他。 他顺从地低下头,那位警官先生拿出一个黑色镜框的护目镜,边看了一眼镜头、边示意了一下。 是在提示遮挡住样貌的意思。 宫野明美听到周围的议论声陡然大了起来,话题中心立刻从‘警方人员好废物、居然发生这样的事’、‘受害者长得好好看啊’,转移到‘这位警官在干什么?!’。 她瞥了一眼周围宽阔的地带、和不怎么密集的人群,再次庆幸自己出来了,如果现在还在里面,肯定要被分贝轰炸。 很违众愿的是,日向合理低垂下头,那位警官直接为他把护目镜戴上了,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周围的抗议声更大了一些,有人大声道:“炸/弹那么近,戴上眼镜有什么用?!” 然后引起更多的人符合。 “不习惯戴眼镜的话,逃跑的时候肯定会跌跌撞撞?会起到妨碍作用的啊。” “……这个眼镜,不会是哪位警方高层家开的牌子?” 周围的议论声静了一瞬间,宫野明美克制住自己,用余光瞥了对方一眼,发现说出这种清奇话语的人是个年轻男性。 呃。 “应该不会,那位警官看起来很正义的样子,而且哪有这种时候代言的?” 等等,那群每天不停鞠躬,就连狙击手都抓不住的废物警方,好像确实干得出这种事…… 第七十二章 这个逻辑哪里有问题? 宫野明美努力把自己被带歪的思路拉回来,试图继续分析这次的紧急新闻事件,想摸索到日线合理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可刚刚那句过于离谱的话,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虽然,警方的所有装备,确实都有专门的资金用来购买,选择的牌子和购买流程也都有猫腻。 但是有没有考虑过,在这种时候给受害者戴上遮挡物,就是想让大家不看到受害者的脸……哪怕已经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就算东京的警方人员再废物,也干不出在这种危急时刻,帮众所周知的猫腻装备打名声? 宫野明美想了想,发现自己居然不能信誓旦旦地说出结论,只能可疑地在结论后面打个问号。 哪怕这个拆弹的警官明显非常可靠、也非常专业,还会关注受害者的样貌泄露这事,但是……但是东京的警方人员太废物了! 随便换个侦探这样做,所有的围观群众都只会叹息扼腕,而不会怀疑侦探别有目的,因为侦探们确实都很能干,和警方对比鲜明。 她语塞了几秒,听到周围有人叹息道:“之前就阻止过一起炸/弹案件,这次又被报复,真是可怜的少年。” 是一个中年大叔,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惋惜语气非常真实,就是不知道到底在惋惜什么了。 就是在这个瞬间,宫野明美缓慢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的所有人、几乎都是一个表情,又惋惜又怜悯。 这两种情绪,当然是对受害者的情绪了,是对受害者、日向合理的情绪。 观察完一圈,宫野明美再次看向大屏幕。 护目镜的镜片是透明的,根本不能阻挡多少样貌……而且戴上之后,那个护目镜也突然时髦了许多。 看起来不像是护目镜,而像是时尚眼镜之类的东西,一点都没起到遮挡样貌的作用,反而更引人注意了。 日向合理再次看向镜头,表情还是那样平静,像是个镇定的受害者,警官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他。 他明显不太适应护目镜,频繁几秒眼睛,才勉强平复下来。 但是,他的心情很好。 其他不熟悉日向合理的人,只能看出来这是一位非常镇定的受害者。 宫野明美和日向合理接触过,直到他正常冷淡下来的样子是什么样的,和正常时候相比,现在,他的嘴巴弧度要上扬一点。 他在很轻微的微笑。 周围所有正在观看新闻的人,都在叹息这个少年多么无辜、多么镇定,又多么勇敢,之前就阻止过一次炸/弹事件,这次被报复也应对得当、依然冷静。 宫野明美突然明白日向合理的目的是什么了。 受害者,他要把自己是【受害者】的印象打入群众的潜意识里。 经过这次紧急新闻,大多对他有印象的人,看到他的第一反应,都会是‘那个炸/弹案件的无辜受害者’,而不是‘时不时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高颜值少年’。 但是,这也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日向合理打算继续活跃在大众的视野里。 萩原研二开玩笑道:“你很喜欢无人机的话,说不定可以去警校哦?警方很需要这方面的专业人员。” “不过那个无人机有点奇怪,新闻应该只转播一段时间就可以停止了,它怎么还在?” 日向合理随口道:“可能是炸/弹犯提了什么要求。” “确实有可能……”警官先生立刻若有所思起来,然后又打起精神,“好啦,你喜欢无人机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参观一下无人机,现在先收回眼神。” “护目镜挡不了多少样貌,这件事结束之后,可能会有模仿犯作案,你……” “没关系的。”日向合理再次不适地眨了眨眼睛,还是不能适应睫毛碰到阻碍物的感觉,不过这种小感受没什么。 他心情愉悦道:“我可是受害者哦。” “大家都不会对我有什么负面情绪?至于那些对我有恶意的人,东京不是有很多警官先生们都在的吗?而且我还有你和松田警官的联系方式。”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一定会呼救的。” “不可以。”萩原研二挑眉,“虽然我很想说‘你完全可以放心啦、警方可是无所不能的!’之类的话,但是警方不是万能的,会失败一次、两次、无数次。” “不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确实,而且这个世界还是推理作品的世界,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怎么说,松田警官和萩原警官明显都是精英,反而和‘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这一概念格格不入啊! 日向合理想了想,开始尝试构建其他逻辑,“萩原警官的意思是,很多时候、犯罪都是无法预料的吗?” “是的,大部分的案子,在通知警方的时候,伤亡已经发生了。”萩原研二道。 比如抢劫案,有人报警发生了抢劫案时、那必然已经有人被抢了,还有凶杀案和炸/弹案之类的案子。 是案件先发生、警方后知道。 谁也不能预测,下一个案件是普通的意外、还是造成受伤的抢劫或杀/人未遂、还是杀/人案。 “但是不是我的话,也会是其他人。”日向合理继续构建其他逻辑,“每次发生特大案件,都会有崇拜犯人的模仿者作案,就算我把面部特征都遮得严严实实的,模仿者也会挑相似的地点、体型相似的人质。” “被挑中的人,连警官的私人电话号都没有,甚至不能向我一样通知警方,只能被动地听倒计时声,在惊恐中等待获救或者死亡。” “如果被选中的人是我,我还可以及时求救。” 逻辑构建大成功。 再次被选中=上新闻=大批的积分从天而降。 这是坏事吗?不,这明明是好事! 反正就算炸/弹爆/炸了,也会把周围的人和镜头一起炸掉,火光也会把附近掩盖住几秒。 总之,无论是人类、还是机器,都无法确认他就在爆炸中心。 他可以胡扯一些‘最后关头,警官把炸/弹扯下来、然后推开我了’之类的话。 而且对于正常人来说,这个逻辑也很有说服力,它确实很有道理。 说完,日向合理心情愉悦地看了看萩原警官的神色,看对方有没有被他务实的逻辑说服。 不求对方配合他,但这个逻辑这么有道理,最起码能把对方说服? 看了几秒,日向合理开始不确定起来。 萩原警官还是微笑着的,但是微笑的幅度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他嗅了嗅空气中的氛围,又努力去看了一眼其他站在楼梯间门口的警官,试图透过头盔和防爆盾看他们的神色。 无果。 ……这个逻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难道不是非常有用、非常有道理吗?! 第七十三章 松田警官好 萩原研二暂时没有说话,再次剪下一根线。 他低头检查了一会儿炸/弹,然后松了一口气,“前面已经拆除大半了,先把后面的拆掉。你不要动。” 日向合理默默点头,“好的。” 在此期间,系统提示了几声,又触发了几个任务。 一个是‘路过的同事a先生的担忧’、一个是‘路过的警官a先生的担心’,还有一个是‘路人a姐姐的担心’。 前面那个任务详情很简单,日向合理匆匆看了一眼,就确定。 这位只给了30积分、不怎么慷慨大方的同事a先生,就是上次被他抢了……咳。 就是上次那位一起合作完成任务的好心同事。 可恶,任务才三十积分而已,一点都不符合日向合理对那个黑发同事的‘好心、善良、很会安慰人’的印象。 就连冷漠得仿佛能掉冰碴子的萨摩耶上司,都比他慷慨大方好心善良! 好心同事的任务要求是,‘无辜的孩子可以安全生还’。 第二个‘警官a先生的担心’,日向合理估计应该是松田警官他们的朋友。 任务详情里有提到松田警官和萩原警官,还是用十分相信他们业务能力的口吻,任务要求也是‘安全生还’。 ‘路人a姐姐’是熟人,大概率是广田雅美,她的任务详情则很…… 有点无法形容。 是“他是柔弱无辜的羔羊,是悬挂于树的禁果,是无数人怜悯而同情的纯白存在。” 日向合理匆匆扫完的第一反应,是茫然。 ‘这个任务详情到底在说什么?’ 反复看几遍,他就似懂非懂地悟了,广田雅美果然和她的气质一样。 有时候会比较忧郁文雅,心声也比较文艺范,简而言之就是让其他人根本看不懂。 任务要求倒是很直白,也更让日向合理惊讶。 从上新闻开始,他触发的所有任务,几乎都是和‘不受伤、不死亡’有关,但是广田雅美的任务要求,居然是‘开心就好’。 这个任务和其他任务相比,有点格格不入、不怎么合群。 而且只有二十积分。 萩原研二提醒道:“轻微抬一下手腕,慢慢抬高,我喊停你再停。” 对方现在半蹲在后面,日向合理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只能从语气中听出来,对方的语气好像也没有变,还是和之前一样,带着安抚人质的那种温和。 嗯……那之前的那种气氛莫名不对劲的感觉,是他读错了空气? 日向合理慢慢地向上抬起手腕,抬了大概一个手掌的距离,便被萩原研二轻摁着叫停了。 几声清脆的剪断声后,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终于放松了一些。 他一边动作轻缓地把线从日向合理的手腕上解下来,一边思索着怎么回答之前的那个话题。 “你说的很有道理。”他先给予肯定方便的回复,然后提出不同的观点。 “不过‘为了防止有其他的无辜民众受伤害,所以大幅度曝光另一个可以求救的无辜民众信息,让模仿犯尽量都冲着那位无辜民众去’。” “并且,‘这位无辜民众没有自保能力,只有一个不稳定的求救渠道’。” 萩原研二彻底解下那个引动装置,反问:“小日向先生,如果你是警方人员的话,会不会同意这样做呢?” 日向合理当然同意,几乎是秒答:“如果对方非常愿意的话,那可以同意。” 因为再次察觉到对方有点可疑的态度,他语气委婉了一些,没有立刻说‘当然会愉快同意,你好我好大家好!’之类过于肯定的回复。 “这样吗?那感觉小日向对‘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的倾向,和我不太一样。”萩原研二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以先活动一下手腕了,然后就可以彻底拆除炸/弹了。” 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是两个很符合字面意思的词。 最简单直接的例子,就是杀/人案。 要遵守程序正义,就是信服法官对杀人犯的多少年徒刑,要遵守结果正义,就是一命还一命。 虽然这两个词其实是辩证统一的,不过大家一般都用它们指代这两种极端情况。 对于日向合理来说,这是个完全不需要思考、直接就可以选择出答案的问题,就像饿了就要吃饭一样,是根本不需要特意去想的。 想要遵循程序正义,那也要有程序啊,在丧尸世界讲程序正义,某个丧尸刚啃了一口人,就把它拉到法庭上审判吗? 审判还没开始,受害者就到处逮人啃了。 所以,日向合理只有一个选择,那当然是结果正义了! 但是这个世界是个正常的世界,大多时候都遵守程序正义。 萩原研二一提到这两个词,日向合理就意识到,之前不是他的错觉,果然是那个逻辑出了什么问题、和正常人的逻辑有偏差。 他默默点头,思考怎么转移话题。 “对了,小阵平之前向你推荐过警校?”萩原研二把引动装置交给其他警官,再次开口,“他之前有段时间在查这方面的资料。” 那天,松田阵平若有所思地问了萩原研二一个问题。 ‘如果一个人,在能够让杀人犯偿命的情况下,把杀人犯交给了警方,是不是代表,那个人还比较偏向程序正义?’。 萩原研二当时的回答是,‘当然啦……你还在想景的事吗?’ 然后松田阵平就瞬间一副‘我悟了’的表情,直接加快办理请假手续的速度,一溜烟地就消失了。 那段时间,萩原研二也没怎么和日向合理接触过,所以不知道松田阵平在犹豫什么。 现在,萩原研二倒是有点懂了。 算算时间,那天确实有一个好消息,杀害了日向夫人的凶手酒驾、刚好撞交警手里,直接落网了。 他看了一眼黑发少年,发现护目镜歪了,对方一边随手摁好,一边给予肯定的回复:“松田警官是说过。” 那就没错了。 萩原研二斟酌了一下语气,试图卖出安利,“那小日向有没有考虑过?警校真的很不错哦,会教各种搏斗,哪怕遇到危险、也有自保能力。” “在那里,也会遇到很多拥有‘保护民众’和‘惩罚犯罪’理想的同伴,可以和同伴结伴而行,一起光明正大地保护民众、给予罪犯应有的惩罚。” 不管怎么样,先忽悠进警校,进了警校、就可以慢慢掰正观念,仔细去探讨‘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的争论了。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诚恳地问出一个之前就很想问的问题,“萩原警官,警校是不是很缺人……?” 不然,怎么老有警官随便逮人安利‘警校待遇好福利高、很多同伴可依靠,总之一切都超好的哦,快来警校!’。 不过想想松田阵平那凌晨四点下班、还很习以为常的语气……怎么说,缺人实在很正常。 在萩原研二回复之前,他再次诚恳道:“抱歉,但是我对警校真的不感兴趣,我的体质太弱了,就算上警校、也很辛苦。” 就算不辛苦,他也绝对不会去警校的,凌晨四点才下班,这种职业太令人敬佩了,只可远观、不可亲自去体验。 萩原研二顿了顿,还没说话,对讲机里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嘁——好烂的招揽话术,‘萩原警官,你们警校是不是很缺人呀?’。” 声音很有活力,很嚣张,模仿日向合理之前的语气也很生动形象。 萩原研二:“……” 日向合理乖巧打招呼,“松田警官好。” 第七十四章 松田警官再见 松田警官你好,松田警官你光明正大地听多久了。 萩原警官,你不关对讲机的吗,或者,你们警方的对讲机不能关的吗? 萩原研二直接无视了对方的上句话,他镇定自若道:“你那边的炸/弹处理好了?” “毕竟犯人的视线都在你们那里,根本不关注其他地方的简陋炸/弹。”松田阵平顺势转移‘警校招人篇’这个话题,“你拆到最后一步了?” “谈判已经结束了,再过几秒,炸/弹倒计时就会停止了……十秒之前没停的话,就不要等了,直接剪断。”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炸/弹。 他的技能里只有‘如何引爆炸/弹’,没有‘如何拆除炸/弹’,所以看不出来炸/弹拆除进度到多少了。 不过听松田阵平的意思,还剩一点点? 对方是怎么知道的,从新闻上看到的吗?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无人机,发现镜头的盖子正在缓慢合上。 彻底合上之后,无人机也开始又缓慢又艰难地往后退去,退的摇摇晃晃、像是随时会掉下去。 “ok,倒计时还有一分钟。”萩原研二动了动剪刀,轻松道,又解释了一下。 “犯人谈判的时候说,他有遥控器,能感应到炸/弹的状态,如果在谈判结束之前,倒计时停止跳动,他就会摁下启动键,远程引爆炸/弹。” 所以,刚刚萩原研二才把重心从‘紧急拆除炸/弹’,适当挪一点到‘关心受害者’上面。 不能拆得太快、不然快拆完,就只能无所事事、假装自己很忙碌。 同样,也不能拆得太慢,不然倒计时结束,那就完蛋了。 还有,要防备‘谈判失败’这件事。 虽然警方人员肯定会付这笔两亿日元,可万一犯人发什么疯,拿到钱还继续为同伴报仇,就是要炸死日向合理,那…… 所以,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萩原研二估摸着谈判快到尾声了,就开始处理日向合理背后的那个装置了。 这样随时可以把炸/弹拽下来,直接丢出去。 窗户也敞开了,无人机也乖乖让空了,总之,概率大的突发情况,萩原研二都有防备。 “原来如此。”日向合理打开系统地图看了一眼,发现犯人先生终于没有在持续移动了,对方在一个地方停留了超过三分钟。 那个地方是……米花医院附近的咖喱店? ……这位犯人先生,以及之前的那位犯人先生,是不是对咖喱店情有独钟啊? 萩原研二盯着倒计时,默默开始估算时间。 日向合理开始思考,犯人先生的结局应该怎么办。 都上紧急新闻直播了,还在三个地方安装了炸/弹,其中一个地方是人口密集的米花塔公寓,又绑架了无辜民众当炸/弹中心。 这一套下来,犯人先生就代表着明晃晃的功勋了? 就跟肥肉一样,咬一口就很舒服,肯定有很多人眼馋。 那‘找空去杀掉’或者‘再来一次’,就有点不受控制了,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身上,日向合理没见到‘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这种刻板印象,他们还挺精英的。 无论是一开始的一氧化碳事件,还是这两次炸/弹,表现的都很出色。 虽然工藤父子的表现,很‘推理作品中的侦探’,但说不定也有很多和这两位警官一样、很出色的警方人员,那犯人先生就很不好脱身,有一半的可能会被其他人抓到。 另一半的可能才是会成功逃脱,然后,日向合理才能选择是‘找空点一下’还是‘再来一次’。 日向合理想了想犯人先生半路行凶的兼职素质,又想了想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职业素质,适当把第一种可能抬高了一下。 那这个行走的功勋,就会有很大一部分,落到非拆弹人员的其他人手上,而不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独享。 迟疑了一下,日向合理迅速下了决定,他举了一下手,“萩原警官,犯人想要现金的话,现在应该有很多警方人员在交易地点埋伏?” “有埋伏,不过犯人换了三四个地点了,人员很分散。”对讲机里的松田阵平抢答,并且积极地再次抢答,“怎么了,小日向是想到了什么线索了吗?” “不会是猜到犯人目前在哪里?” 这句话相当可疑。 想想松田警官之前怀疑过‘杀害日向夫人的那个凶手,刚好酒驾、撞进警方手里’这件事,有日向合理的参与。 再想想,松田警官可能对游戏、动漫、轻小说这类东西感兴趣,还在新鲜的热血蓬勃期,想象力丰富。 好的肯定不是错觉,是这句话真的相当古怪可疑。 炸/弹倒计时还在不断跳跃,突然,它停顿了一下,倒数到‘15’的数字开始卡住。 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倒计时停了,快快,我先把它取下来。”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乖巧地张开手,镇定自若道:“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线索,不过之前威胁我的时候,那位犯人先生说……” 他再次打开系统地图,确认犯人先生还在原位。 “‘不要乱动哦,动作稍微大一点的话,在警方赶到之前、炸/弹就会爆炸的。’”日向合理把犯人先生当时的意思转达了一下,又模仿了一下语气。 然后开始胡扯,“他还说,他会在享受胜利的地方,静静等待两亿日元的到来、或者是我的哀嚎。” 萩原研二平稳又迅速地把炸/弹挪下来,轻轻地放在地上。 期间一直在盯着炸/弹装置旁边,那几颗拧得很松散的螺丝钉。 啊,那就是动作大一点、就会引爆炸/弹的装置之一? “‘享受胜利的地方’,之前那次医院的时候,那位犯人先生也说过。”日向合理多看了几眼,习惯性地分析了一下怎么引爆,就继续胡扯。 “所以我想,那个地方对他们而言,是不是有点特殊,这次的犯人会不会也在那里?” “犯人和他的初恋是在那里碰见的,确实有点特殊。”等了等,发现松田阵平没说话,对讲机安静下来,萩原研二就接话。 他若有所思地道:“我记得在那附近蹲守的是伊达班长,他应该还没有被调去‘新一个交易地点’蹲守?” 第七十五章 ‘身体柔弱\’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再次确认犯人先生还停留在咖喱店,耐心等了几秒。 对讲机还是静的。 他补充道:“不过我不是很确定,警方还是继续按照原来的进展来。” 萩原研二半蹲着,用剪刀剪了最后一下,确认哪怕倒计时没有被远程凝固住、现在也会停止跳动。 “先起来。”弄好这些,他才站起来,向日向合理伸出手,“受害者提供的信息,一般都相当重要的哦,我会联系那附近的人去查看一下。” 日向合理抓住楼梯的把手,慢吞吞地站起来,然后看了一眼其他人。 那些戴着头盔、举着防爆盾的警官们还依次排在门口,处于一个‘可以及时赶过来、又可以及时撤退’,还不会拥堵道路的状态。 哪怕萩原研二已经把炸/弹拆下来了,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他们还是隐忍地停留在原地,依旧保持警惕。 萩原研二顺从如流地收回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提醒道:“虽然已经拆弹完毕,但是犯人既然安装了远程控制倒计时的装置,也很有可能会安装强行爆/炸装置。” 他皱紧眉,“这个炸/弹有三个装置,最基础的倒计时、倾斜引爆装置,以及螺丝钉,如果要迅速把炸/弹从人体上拆除的话、就必须动那些螺丝钉,会引爆/炸/弹。” “但是不迅速拆除,就只能拆一半后、去拆除束缚装置,再回头来拆炸/弹,按正常流程、起码二十分钟。” 萩原研二赶到的时候,炸/弹倒计时还有三十分钟,看起来,按正常流程拆除,似乎也能完成。 但他是提前了很久赶到的,在半路的时候,犯人才联系了警方,提供了‘我在东京安装了三枚炸/弹’的信息,还没有立刻公布这三枚炸/弹在哪。 如果按犯人公布地点的时间开始算,就算萩原研二飞速赶到,倒计时也顶多只剩二十分钟出头。 多出的十分钟,是日向合理争取到的宝贵意外时间。 对拆弹时间有把握、还额外安装了‘一旦成功拆除、犯人那边就会提示’的东西,无论怎么看,这次的犯人都不是普通的自造炸/弹狂。 在米花塔公寓事件和米花医院事件之前,这个犯人还会有其他的犯案经历,或者干脆就从事相关职业。 不过,上次医院那个案子,根据警方的调查,那个犯人并没有正统的职业。 那这两个犯人,很有可能是在黑色的势力里待过。 萩原研二一边思索着,之后一段时间、要跟紧日向合理,免得他再被犯人其他的同伴报复,一边弹了弹对讲机。 “你怎么看,小阵平?” 对待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方法,从刚刚的谈话来看,绝对不能不远不近地靠近日向合理……那下次和对方联系,很有可能还是对方求救。 不一定是真的无辜被害,还是‘日向合理有警官的私人联系方式,比普通受害者多了一层求救渠道,所以他受害、要比其他人受害要好’。 干脆直接拉近距离,让对方摸清楚轮廓,这样就算会出现上述那种‘巧合意外’,对方也有基本的信息可以把握一下。 “说明,犯人绝对有过相关经历和丰富的经验,是普通孩子需要绝对远离的存在。”对讲机传来松田阵平的声音,背景音里夹杂着其他民众的声音,还有重重的脚步声,“我联系过伊达班长了,他们正在向那边赶过去。” 说到‘普通孩子’和‘远离’的时候,对方加重了咬音。 日向合理镇定自若地看向对讲机,假装没听出来,哪怕松田阵平看不到、他还是先举起手,然后乖巧补充,“我不确定犯人是不是在咖喱店,他只是提到过一句而已。” “犯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透露出来的信息都很重要,谢谢小日向先生帮助警方哦。”萩原研二笑眯眯地鼓励道。 “不好意思,电梯现在还在暂停状态,辛苦你爬楼梯了。” 他对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特意把对讲机的正面转过来、当面摁了一下对讲机的关闭通话摁键。 “好啦,你先去外面,救援小组应该赶到了,你先跟着警方撤退到楼下,我继续处理这个炸/弹,拆开检查一下有没有强行爆/炸的装置。” 目前已经安全了,日向合理照常打开系统看了一眼,犯人先生还停留在咖喱店,之前弹出来的一系列任务都暂时没有完成。 应该需要等到这次事件彻底结束,这笔巨额积分才会到账户上。 日向合理没有异议,乖巧听从专业人员的‘撤退’指令,“好的。” 他扶住把手,往下走了几步。 视野里,那个已经凝固住的红色,突然又跳跃起来:【3】 迟钝的滴滴声才响起。 萩原研二下意识低头,随声看去,那抹红色跳跃的数字又跳动了一下:【2】 滴滴声再次响了一下。 在事件结束后,犯人有可能仍然执着报复日向合理,这个可能性,萩原研二曾经考虑过,所以把窗户开到最大。 但是倒计时直接跳到最后三秒,只有一个反应时间。 萩原研二的第一反应是:‘糟了,果然要报复’。 然后才是:‘只有三秒’。 他克制住自己转身护住人质、以及远离炸/弹的本能冲动,边低下身体、去抓炸/弹,边作出向窗边移动的动作。 倒计时和滴滴声跳转了一下:【1】 在手指碰到炸/弹的同时,炸/弹被直接踹飞。 萩原研二惊愕地回头,发现刚刚还站在楼梯上,一脸恹恹、脸色比正常人要苍白一些的日向合理已经站在他身边了。 对方还是原来那副表情,只有眉眼往下压了一下,更加冷淡戾气了几分。 察觉到他的目光,日向合理侧首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眨了眨眼睛。 这种反应……直接把炸/弹踹飞起来的那个动作,是下意识的,就和萩原研二的第一反应一样,不过对方没有经历一点‘保护某人’的迟疑。 炸/弹飞出窗外,滴滴声再次响了一下,声音很轻、听在萩原研二耳里却震耳欲聋。 他放弃抓了一个空的动作,转身去扑日向合理,想把对方摁倒下去。 在碰到对方肩膀的一瞬间,他的胸腔和对方的横过来手臂碰撞了一瞬间,腿也有被锁住的感觉,脖子也被扼了一下。 萩原研二窒息了一瞬间,然后直接摔倒在地上、和对方一起滚了一下,脚朝窗户。 停下的瞬间,炸/弹在空中启动,爆/炸声和红到刺眼的火焰弹射开来,和楼层外围的墙壁发生剧烈碰撞,一部分的冲击力冲入窗户,和迸射的玻璃碎片一起狂舞。 炸/弹爆/炸的同时,萩原研二试图动一下自己的腿,被对方的腿锁得严严实实、根本动不了一点,几乎都快没知觉了。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他一眼,姿势是双手捂住耳朵、嘴张开的姿势,眼神是有点疑惑的眼神。 萩原研二只能慢半拍地抬手,捂住耳朵、张开嘴,做出相同的动作。 ……你刚刚不用手肘扼住我的脖子,我也能反应过来的啊! 现在的小孩子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身体柔弱、上警校很辛苦吗?! 第七十六章 eiswein 炸/弹爆/炸后的第三秒。 日向合理松开捂住耳朵的手,同时闭上嘴巴。 他试探性地晃了晃头,发现有点轻微的嗡鸣幻听,背后也有被灼烧的感觉,不过这么近距离地靠近爆/炸现场、有这种程度的不适感很正常。 而且这种感觉很熟悉、很亲切,不会让人觉得排斥,反而让日向合理精神抖擞起来、进入照常的状态。 确认完身体受伤不严重之后,日向合理才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向萩原研二。 只看眼神,对方的状态有些差,头顶好像还在转着一个代表眩晕的小圈圈,看过来的眼神都是懵的,好像还没回过来神。 这正常,爆/炸发生时、对方被他束缚住,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咳。 在倒计时重新跳动起来的同时,日向合理就嗅到了熟悉的危险味道,直接进入警惕状态。 在危险还没解除的时候,就靠近警惕状态的他…… 日向合理松开萩原研二,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边刻意摇头晃脑、假装脑袋里还残留巨大的轰鸣,边扫了一眼周围。 很好,其他的警官符合他印象中的‘正常人’,第一反应是远离炸/弹、并保护自己,门口东倒西歪,没什么人注意这边。 他对萩原研二伸出手,继续若无其事,“你没事,萩原警官?” 这次,‘警官’这个称呼,他诚恳了很多,不再只是一个称呼了。 没办法,哪怕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救了他,以及,在这个世界、警方人员是很正面的形象,他还是那么一点点的排斥和想扭头就走。 在越发自由奔放、充满了人形物体的世界,自由的警方人员就代表了‘暴力’、‘过路费和保护费’、‘被抢’和‘眼高于顶’,一旦遇到危险,往往又怂的很快。 日向合理和那些警方接触不多,但对警方的印象已经转换成了负面印象,比看罪犯还要更刻板印象一些。 萩原研二之前那种违反了正常人本能,为了保护其他人、反而向炸/弹冲过去的行为,确实很符合和平时代的警方人员形象。 ……虽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直接冲向炸/弹。 “你……”萩原研二反应了几秒,才缓缓放下手,把手递过去。 对方的表情还有点不可置信,反复说了几次话,欲言又止了几次,还是没组织出什么顺畅的语句,只是不停地看窗户、看腿、看地,顺便摸脖子缓和痛楚。 在外面杂乱起来,有其他警官冲进来检查、还有救护人员匆匆赶到的时候,萩原研二终于说出一句顺畅的话:“你会搏斗?不能上警校?” 严格来说,不算是搏斗,只是防身术而已。 日向合理刚刚下意识反击,用手肘镇压对方的喉咙、并且直接锁住对方双腿的那套动作,是巴西柔术。 在他十岁出头的时候,他母亲想要学习防身术,就兴致勃勃报了马伽术和巴西柔道。 上课第一天,他母亲就恍恍惚惚的回家,说自己被教练怒骂很笨很笨,要儿子给自己找回公道,让教练看看什么是天才。 ……其实就是想让日向合理活泼好动一点的借口。 不是日向夫人,也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上个世界,日向合理认为的那个真正的母亲,那对欢快提议去美国旅游,然后相继打出gg的不靠谱父母。 “是巴西柔术,我母亲以前学过防身术,我也就学了一点。”日向合理解释道,这句话没有说慌,是真的。 “原来是巴西柔术,怪不得……”怪不得你第一反应是直接把人锁腿摔倒。 萩原研二把剩下的话咽下去,“都能轻松打倒现役警官,肯定不止学了一点点,在警校、说不定可以当第一名哦。” “萩原警官没有防备过我,而且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炸/弹身上。”日向合理陈述道,“如果你认真起来,我打不过你的。” 萩原研二摸了摸后脑勺,把手染红一块,他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就被打断。 下面几层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以及急促粗重的呼吸声。 松田阵平从楼梯扶手间探出头,隔着几层大喊:“都受伤了还在闲聊,你们是不是都是笨蛋啊!!!” 喊完,他又把头收回去,对着对讲机大喊:“担架,担架快到十二层的楼梯间,把电梯恢复!” 然后继续怒气冲冲地爬楼梯。 …… 急救人员赶到的很及时,在松田阵平持续喷火、快要达到一分钟的时候,及时截住了他,把人抢救上担架。 日向合理脑子里还有点嗡鸣,分不清楚是炸/弹的后遗症、还是什么。 他看了看萩原研二,对方居然一动不动地趴在担架上,一副‘我死了’的寂静态度。 于是他也跟着假装死掉,趴在担架上一动不动。 卷毛喷火龙暂时熄了一下火,把火山喷发一样的趋势止住,继续跟着担架喷小火。 “你们是在演电视剧吗,经历了爆/炸还谈笑风生,一个摔到后脑勺、一个后背扎了玻璃碎片,还能镇定自若地交流。” “啧,真是帅气的要命,应该当场来个无人机录下这么帅气的场面。”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来个无人机的话,说不定又会来一个‘444’大礼包。 日向合理在心里默默排了几句,没敢直接说出来,怕引来喷火龙的精准吐火。 担架摇摇晃晃的,他闭着眼睛,刚刚炸/弹近距离的轰鸣还残留了那么一点点,有点幻音,耳边还有喷火声,让他感觉有点熟悉。 什么时候,也是类似的灼烧感和虚弱感,他闭着眼睛,听到很多杂乱的声音,脑海里闪过了几个片段。 温柔微笑的金发绿眼女人半蹲在他面前,轻声道:“因为,你对我来说,也是独特的宝石哦,就像是明美、志保她们对我而言一样。” 对方绿色的眼睛像是猫咪,晕染着温柔的笑意,整个人都像是正在闪闪发光一样。 她对日向合理伸出手,用示弱的口吻道:“要牵宫野博士的手吗……艾斯万?” eiswe,即冰酒。 日向合理在哪里听过这个词。 这段闪回的记忆片段渐渐黯淡下去,就像他一直没有把手递给那个金发女人、对方逐渐黯淡下去的微笑。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有更强烈的白光亮起,让他在担架上昏昏欲睡,跌入更深沉的、泛着冷白的梦乡。 第七十七章 牙齿 这里是一个实验室、或者是什么基地的走廊。 墙壁都是冷白色的,头顶亮着冷漠的白炽灯,灯光冷冷地洒下来,把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都包围。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手掌很小、很稚嫩,明显是小孩子的手。 视野也很低,鞋子也很小,头顶的灯光散发着强烈的白色。 是梦境,这是一个孩子的梦,日向合理意识到这件事。 他环顾四周,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但是能感受到,他对这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熟悉到,只是看了看周围,他就知道前面是什么了。 继续往前走二十步、可以拐入下一条走廊,左转是冷冻库,里面存放了很多的冰块。 犹豫了一下,日向合理继续摸着墙壁,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默默在心里算着脚步。 ……第八步、第九步、第十步…… 一道冷淡的女声突然从身后响起,“艾斯万。” 日向合理下意识转头,发现走廊中部站着一个金发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金发带着点弯曲,眼睛是绿色的,唇瓣擦了口红,神情非常冷淡、甚至带了抵触和厌恶。 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像提前知道了前面走廊有什么一样,日向合理也瞬间升起了一个印象: ‘地位高,有自由活动权的同类,接触中’。 以及‘需要高度重视的对象,接触过程中,需要着重观察,随时根据对方的态度、调整自己的表情语气’。 对视了几秒,金发女人迈步走过来,高跟鞋在地上踩出悦耳的声音,她再次开口:“艾斯万,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有脚步声,那刚刚怎么是突然出现的? 日向合理不认识她,但嘴巴自己开口,“我在散步。” “现在已经九点半了。”金发女人走到他面前,半蹲下,她的眼神带着审视,然后脸上的排斥感开始缓解,语气也缓和了起来,“你留了刘海?” 她伸出手,拨了拨挡住了日向合理眉眼的碎发,又嫌弃地拨拉回去,赞赏道:“你的眼睛太丑了,还是挡住了好看。” 说这句话的时候,贝尔摩德很坦然。 黑发小鬼长得很好看,眼睛更是整张脸上最亮眼的存在了。 亮眼到每个看到他的人、都会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眼睛,仔细感受一下他眼睛的每一个细节。 就像是展览柜里的璀璨绿宝石一样。 但贝尔摩德就是觉得这双眼睛很丑、很令人讨厌,因为这双眼睛,和宫野艾莲娜一模一样。 可现在,那双眼睛被黑色的碎发遮挡住了一些,讨厌的特征没那么明显了,就显得很好看了。 贝尔摩德摸了摸他的眼角。 黑发小鬼已经习惯了,平静地抬了一下眼睛,睫毛擦过她的手指,“我答应过你,要挡住眼睛。” 贝尔摩德挑了一下眉。 三个月前,她在冰库碰到过这个黑发小鬼。 当时,黑发小鬼正在努力够桌子上的冰块,不过太矮了,根本够不到,就转移方案、开始求助别人。 贝尔摩德就是这个‘别人’。 她很讨厌这个孩子的眼睛,但对这个孩子,却不止只是讨厌,反而有种可笑的同情。 于是,她逗了对方一会儿,才帮对方取了冰块玩。 在逗的过程中,对方是认真说过,如果她帮忙对方做一件事,那对方也会帮她做一件事的。 用拿冰块换挡眼睛吗?那倒是挺划算的。 不用看到两双这种讨厌的眼睛了。 黑发小鬼打量了一会儿她的神情,平静询问:“你在高兴吗?” 说话的时候,对方无比熟练地用脸颊蹭了蹭贝尔摩德的手。 上次看到这个黑发小鬼做这种动作,是在对‘那位先生’。 贝尔摩德微妙地顿了顿,无视这个动作,直接道:“你做的很好,我当然很高兴了……不过,你理解高兴吗?” 介于对方特意留长了前发,她确实心情好了不少,语气就委婉了些许。 “高兴就是很开心、很想笑。”黑发小鬼道,他眨了眨眼睛,用自己稚嫩的手,抓住贝尔摩德的手腕,又蹭了蹭摸自己眼尾的那只手。 蹭的过程中,他平静到冷淡的表情缓和下来,嘴巴弧线微微上扬,露出一点白色的牙。 然后又收敛起来,黑发小鬼坦诚道:“我不理解高兴,但是好像有点理解笑了……在你笑起来的时候。” 这句话…… 贝尔摩德看过这个黑发小鬼的资料,知道他的问题。 比如,没有同理心,没有被正常人类的道德感和伦理感束缚,有情感障碍,和正常人相比、三观也有问题,不会撒谎之类的。 这些都是缺点,那位先生曾经因此而发怒过。 但贝尔摩德审视了一下黑发小鬼的表情,发现对方非常坦然。 她也放缓了语气,“是吗?” “这应该是人类的本能,看到笑容就会想笑,下次,我会跟其他人笑起来,试试的。”黑发小鬼又眨了眨绿色的眼睛,补充道,“那位先生知道我会笑了,应该也会高兴?” ……啊,果然是不会撒谎的小鬼,刚刚没有在故意说好话。 哪有人刚说了好话、转头就说出类似‘对我而言,你不特殊,你很普通’这样的话的? 那之前那句话就是真的了。 贝尔摩德经常在监控里看到这个小鬼和宫野明美一起玩,宫野明美的笑容很天真无邪、纯洁。 对方跟宫野明美、都没有笑起来,看着她,却能笑起来? 看来世人最看重的血脉,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贝尔摩德不动声色道:“应该会高兴。” 她打量着黑发小鬼,手指向下,顺手掰开对方的嘴,用大拇指抵住对方刚刚露出一点的小牙,检查一下牙齿的生长情况。 黑发小鬼没有反抗,甚至乖乖仰头,张开嘴巴,方便被检查。 他也不会拒绝。 无论是有人要摸他的眼睛、还是有人要检查他的牙齿、又或者要进行照例实验,他都不会拒绝。 哪怕很难受。 贝尔摩德又微妙了一下,她缓慢检查,“你这颗牙长得有点快……是小虎牙,不用调整了。” 除了那颗牙,其他的还好,最里面的几颗牙齿只有一点点点尖锐。 “下次的磨牙时间,是三天后。”黑发小鬼含糊不清道,“晚饭时刚刚剪过指甲和头发。” 说话时,难免的、他的嘴巴在轻轻移动,又没有切实地狠狠咬下来,贝尔摩德只能感觉到手指有点痒。 第七十八章 很棒 eiswe,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冰酒。 冰酒是一种寓意有点特殊的酒,它的来源很简单,某年、寒霜突袭葡萄园,把葡萄全部冻伤了。 损失太大,酿酒师只能把这种葡萄按照传统的方法发酵酿造,结果,却酿造出了宛若蜂蜜一般的冰酒。 是失败后、仍不放弃的迷人果实和甜美王冠,也是失望后的意外之喜,是奇迹。 对于那位先生来说,这个寓意和黑发小鬼再贴切不过了。 在研究那些药物的同时,组织也在研究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人类。 上位者惧怕苍老和死亡怎么办? 肝出问题了、就换一个年轻健康的肝。胃衰老了、就换一个年轻健康的胃,脾脏坏掉了、就换一个年轻健康的脾脏。 甚至,连心脏、大脑都可以替换。 不过这种换来换去的行为,总是让人忍不住怀疑‘我还是我吗’? 所以研究‘制造人类’,也就是所谓的克隆人项目,一次也没有派上过换器官的用场,直接改成了实验药物。 刚好,不用到处去找其他人类实验,可以畅快地按组进行对照实验,还能一直追踪观察。 同时,在排查一些有用人才的时候,组织人员也会顺手把那些人才的dna带回组织,放进这个项目,进行一下‘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对比。 黑发小鬼就是这样诞生的,他的dna来源、是宫野艾莲娜。 不过组织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一直待在克隆人项目组里。 但没有被伤害过。 那段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贝尔摩德并不清楚,只大概知道,那个项目的负责人很喜欢这个黑发小鬼。 于是,任何会折损实验体的论题,都没有选中这个黑发小鬼。 直到对方四岁时,研究员里混入了fbi的卧底,卧底直接触发了‘清除实验体’摁键,又把所有的纸质资料都销毁了。 实验室里充满了毒气,两天之后,组织才把那里清理完毕,然后开始处理尸体。 同龄的实验体都住在集体宿舍里,只有黑发小鬼有单独的房间,组织人员先收拾了集体宿舍,才去的那个房间。 他们推门而入时、黑发小鬼没有反应,他们把黑发小鬼装进尸体袋时、黑发小鬼也没有反应,成批的搬运尸体时,也没有出现异动。 直到出门时,热成像仪显示,尸体堆里有一个活物。 就差那么一点点,对方就被丢出去处理了,组织成员把他找出来的时候,还很不明白: 在充满毒气的实验室里闷了两天,怎么可能还有人活着?是鬼吗?还是奇迹? 那位先生认为,这是一个奇迹。 所以连带着奇迹的来源、宫野艾莲娜夫妇,也被组织加急盯上了。 他们,也真的不负众望和奇迹、研究出了新进展。 从根本上来说,黑发小鬼只是一个受害者。 贝尔摩德其实对他蛮感兴趣的,特别是那段差点被丢出组织的经历,对方到底是真的失去意识、没有反应,还是故意装死呢? 除此之外,黑发小鬼的头发、指甲和牙齿,都长的很快。 头发和指甲还好,可以直接修理剪掉,牙齿就只能每隔一段时间、慢慢磨掉最上端的部分了。 她继续摸索黑发小鬼上方的牙齿,检查了一下对方的犬牙,然后继续语气缓和地询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无论是果实、闪闪发光的宝石,还是王冠,都是一些需要限制行动的东西,黑发小鬼同理。 他每天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配合做实验,又什么时候可以去玩,什么时候必须睡觉,都是有时间规定的。 现在九点半多,按照时间表,黑发小鬼应该待在自己房间里玩拼图或者洗漱。 黑发小鬼还仰着头,他和贝尔摩德对视了几秒,明显迟疑一下,但还是乖乖交代道:“身份卡,我拿到了研究员的身份卡。” 哦? 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怎么拿到的?” “他以为我午睡了,用手机发讯息给其他人,‘a号实验体的自愈速度很快,可以考虑偷取dna,进行详细分析和实验’。”黑发小鬼的语气平静、毫无波澜,用的是陈述语气。 一点也听不出来,他就是‘a号实验体’。 过于平静了,贝尔摩德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封讯息是什么意思,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冷淡下来,“又是一个小老鼠。” 黑发小鬼看着她,往后撤了一下,把嘴巴和牙齿解放出来,然后道:“你要身份卡吗?” 身份卡没必要,直接去查一下值班资料,看今天中午是谁看着这个黑发小鬼午睡就可以了。 等会儿去处理一下老鼠。 贝尔摩德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淡淡提醒道:“把身份卡藏好,明天就不能用了……你最好别让其他人知道,你偷跑出来的事情。” “下次遇到这样的事,不要自己处理,也不要偷身份卡,被发现会有危险。” 黑发小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偏头想了一会儿,才道:“我没有偷。” “我和他做了交易,他借我用身份卡、我不告密……今天不是我第一次出来。” 意思就是,今天值班的那个研究员,不是那只老鼠。 贝尔摩德皱眉,“你和那只老鼠做了交易?” 她和黑发小鬼的直接接触不多,但因为那点诡异的同类感,也确实关注过对方一段时间。 对方不是很效忠组织、反感老鼠吗? 起码在那位先生面前,对方是这种表现。 黑发小鬼再次眨了眨眼睛,才缓慢道:“他没有触到底线,我需要身份卡。” ‘他的身份太低,没有触碰到什么机密资料,我又需要身份卡,所以进行了交易’。 贝尔摩德把这句话补全,她审视着黑发小鬼。 黑发小鬼继续道:“你要那张身份卡吗?” “你不是需要身份卡吗?可以交给我?”贝尔摩德反问。 对方再次做出明显的思考性动作,偏了一下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我也想和你做交易。” 在说出交易是什么之前,他先迅速伸手,摸了摸贝尔摩德的脸颊。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没有躲开。 对方确认她没有反抗和躲避,就把试探性的蜻蜓点水换成真正的摸,用手指摸了摸她的眼尾。 小孩子的手很稚嫩,眼睛上的异感也很清晰。 摸了两三秒,黑发小鬼便识趣地收回手,同时用另一只手递过来一张身份卡。 他用鼓励的口吻道:“很棒哦。” ……哪里怪怪的? 第七十九章 你礼貌吗? 在贝尔摩德开口说话之前,黑发小鬼又眨了眨眼睛,补充道:“怪不得大家喜欢摸眼睛,摸眼睛时候的感触很真实。” 那确实真实,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皮肤,和每一个细微的眼珠转动,甚至能感觉到手下的皮肤是在紧绷着抗拒、还是在乖乖地放松。 而且,眼睛是人类的弱点之一。 这种掌控别人弱点的感觉,确实挺好。 贝尔摩德盯着黑发小鬼的绿色眼睛,多看了几下。 她心中微微一动,突然道:“除了那位先生,还有谁喜欢摸你的眼睛?” 黑发小鬼好歹是代号成员,组织里能总摸他眼睛的人也不多,那位先生就是其中一个。 但其他人,那就只有一些高端的技术人员了……比如宫野夫妇。 “……宫野博士,她也很喜欢摸我的眼睛。”黑发小鬼看着她,思考了一下,才吐出这个称呼。 果然是宫野艾莲娜。 贝尔摩德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撩了一下黑发小鬼的黑色碎发,观察他的眼睛。 她轻声问道:“宫野博士很喜欢你吗?” 黑发小鬼没有回应,依旧抬眼看着她,眼角那点深色像是画重的眼线一样。 “很多人都说,克隆人和正常的人类不一样,它们的三观、道德和思考的重点,都是偏移的。”贝尔摩德边思考,边道,“你认同这个观点吗?” “也有很多人都在羡慕我,羡慕我拥有代号、体质特殊,以及可以为那位先生服务。”黑发小鬼盯了她一会儿,才缓慢道,“你认同这个观点吗?” 啊,看来黑发小鬼和正常人的差别也不是很大。 只看前端研究的资料,那些克隆人就好像和人类有着种族差异一样。 虽然外表和正常人类一模一样,但内核却截然不同,给人一种恐怖谷效应的恐惧感。 可面对这个黑发小鬼的时候,贝尔摩德没有这种感觉。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孩子确实和正常人类不同,无论是思维逻辑、还是情感内核。 但她没把这个小鬼当成克隆人,而是异于常人的人类孩子,是同类。 ……可能,因为他们确实都是同类,都服用过某个药物。 而这个黑发小鬼也确实是个奇迹,对方无论是和那些同胞、还是和正常人类,都不是同类人,和她这种人才是。 看她久久没有回应,黑发小鬼主动道:“我认同。” 他缓慢地伸出手,同样触碰贝尔摩德的脸颊,发现没有被排斥,神色再次软化下来,嘴巴的弧度也扩大了一下。 “我不知道正常人类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产生感情的,更不知道他们如何区分虚假和现实。” 他轻声问道,“但是我能看到你,我能摸到你,也能感受到你的呼吸和体温,你就是真实存在的。” 这句话太莫名其妙了,贝尔摩德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旋即反应过来,这个小鬼和正常人不一样。 换成正常人的角度,对方应该是在……怎么有种被表白的感觉? 打回重想,肯定不是这个思路。 贝尔摩德在脑海里调出关于对方的资料,硬扣那几句话,终于找到了一点相关的印象。 在情感共鸣和同理心之类的内核上,黑发小鬼和正常人的差别太大了。 那位先生很不满意,最近正在特训这个小鬼,是关于‘在正常的世界中生活、黑发小鬼能产生感情吗’的特训。 训练的具体内容,只有那位先生知道。 不只是这个训练,很多关于这个小鬼的事、也都只有那位先生知道,就连贝尔摩德都只能猜测出一些事情的大致轮廓。 这个话题太危险了,涉及机密。 贝尔摩德注视着他,顿了几秒,才转移话题、并把自己想问的那个问题问出来,“你知道,你的身世吗?” 你知道,你的母亲是宫野艾莲娜吗? 知道之后,你再看她对你的笑容,会是什么感觉呢? 黑发小鬼露出认真倾听的表情,没有第一时间发言,而是在等了几秒、发现她已经说完了之后,才耐心询问:“你是指哪方面?” 这个小鬼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跟他说这些事情,太…… 有那么一瞬间,贝尔摩德皱起眉,打算转移话题。 “是指我不是正常人类,还是我的生物学父母、或者伦理上的父母?”在她就要开口转移话题的时候,黑发小鬼突然道。 呃……?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我是克隆培养出来的,生物学的母亲是宫野博士,伦理上的父亲是那位先生。”黑发小鬼陈述道,然后又带着思考的表情补充。 “不过,宫野博士应该也不算我的生物学母亲?只是,我是由她的dna培养出来的。” “按照人类的常识和伦理,饲养……养育我的,应该是我的父母,所以应该是那位先生,不过我也不确定。” 嗯? 贝尔摩德惊讶地看着黑发小鬼,和他平静的绿色眼睛对视。 她也没隐藏情绪,直接惊讶地问出来:“你知道宫野艾莲娜是你的母亲?怎么知道的?” 绝对、绝对没有人会在这个黑发小鬼面前说这些的,那位先生是严格禁止这件事的。 事实上,本来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当初的那个研究组直接团灭了,也省了灭口这一回事,按理说,只有那位先生和贝尔摩德知道这件事。 不过,宫野艾莲娜应该已经知道了。 那个女人虽然假装根本没发现,但是对这个黑发小鬼的每一个笑容,都在暴露这件事,还有一些相处时候的小细节。 还有那个叫宫野明美的孩子,那个孩子也很敏锐,对这个黑发小鬼有着一股超乎寻常的热情。 不过黑发小鬼对她们就比较冷淡了,对自己倒是比较亲切。 这个问题,明显把黑发小鬼为难到了。 他沉思了一下,开始艰难地组织语言,“这个,很明显,不需要任何人告诉我,我反而不太理解,为什么很少有人发现。” 贝尔摩德耐心地听下去。 黑发小鬼又仰了一下头,暗示性地眨了眨眼睛。 这个动作。 “你不会是想说……?”贝尔摩德接受到了暗示,也缓缓眨了眨眼睛。 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把原因揭开,“是的,因为眼睛。” “我们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这很明显?其他人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他们好像根本没有发现,我们的眼睛不是有点像、是几乎一模一样。” 他叹气,“很奇怪?” 这个态度有点奇怪,贝尔摩德诡异地t到了,大概类似于‘这么明显的事,你们都没有发现,也太弱智了’。 当然,真要黑发小鬼来吐槽,那肯定会委婉一点,换成‘那也太沉浸在研究和工作里了’。 现在,对方看过来的眼神,也带着鼓励性,就是那种‘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好聪明’的眼神。 贝尔摩德缓缓陷入沉思。 她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之前,这个黑发小鬼摸了摸她的脸、然后递给她身份卡的举动,有点莫名的熟悉了。 摸摸狗勾的头,发现没有被咬,于是就奖励一个骨头,还是那种哄着的‘你好棒你好乖你好聪明!’的态度。 ……你礼貌吗,臭小鬼。 第八十章 ‘一笔勾销\’ 黑发小鬼还是一副非常坦然镇定的表情,甚至若无其事地继续问:“所以,你刚刚想说什么?” 贝尔摩德再次询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你也知道‘银色子弹’。” 这次,这个黑发小鬼终于迷茫了一下,可惜只迷茫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是我们之前服用过的那个药物?” “是的,那可是很神奇的药物哦,据说,能让时光倒流、死人复活。”贝尔摩德压低了声音,不管心里怎么想,反正她面上是笑起来了。 她和黑发小鬼对视。 对方的眼神一直都很坦然,现在也是如此,听说了‘时光倒流、死人复活’的功效之后,就开始用眼神打量她。 贝尔摩德笑吟吟地拽了一下黑发小鬼的碎发,轻声道:“是的,也能让人永葆青春,怎么样,很开心吗?” “……我才五岁。”打量了她半响,黑发小鬼才委婉提醒,“永葆青春并不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抱歉,我不太懂正常人的想法。” 确实,如果是正常人,听说自己服用了这种神奇的药物,那第一反应大概是欣喜若狂了。 哪怕是五岁的小孩子,也会很高兴,就算小孩子根本不理解,这代表了什么。 这就是‘银色子弹’的魅力。 面对这种诱惑,黑发小鬼的第一反应却是欲言又止,然后才委婉提醒,对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这根本不算是什么好事。 一点都没有被所谓的‘死者复生、永葆青春’所诱惑。 贝尔摩德忍不住轻笑起来,把原来假笑的面具打破了。 她一边扶住黑发小鬼的肩膀笑,一边打量了一下黑发小鬼。 距离太近,对方安静地侧了侧首,也在目不转睛地注视回来,脸上流露出有些郁闷的神情。 理智上,贝尔摩德知道,对方其实不懂人类的感情,现在、对方也只是在着重观察她笑起来的面部幅度,处于学习的状态中。 对方脸上那种微叹息的郁闷,也只是他模仿出来的,是他认为这个时候、应该做这种表情,所以把面部调整成了这样。 但是,贝尔摩德还是很愉悦,就像是冷笑话患者听到了一个只能打0分的冷笑话一样。 停下笑之后,她又突然道:“不如,我们再做一笔交易。” 黑发小鬼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那个女人问过你对她的感受没有?”贝尔摩德把声音压得更低。 看到黑发小鬼摇头否认,她含笑道:“也许过几天、也许过几个月,她就会问你,你对她的感受如何。” 这是不可能忍得住的,除非他们之间的情感锁链、是根本不需要去确认的稳定关系。 “那个时候,你只需要回答……”贝尔摩德唇畔的笑意停滞了一下,她想了想,“你对她的感受如何?很喜欢她吗?” 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眨了眨眼睛,那双和宫野艾莲娜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眼睛里只有平静。 短暂思考了一下,黑发小鬼才吐出一个称呼:“宫野博士。” “她对我来说,是宫野博士。” 不是母亲、不是长辈,而是实验室的宫野博士。 这可真是…… “你不喜欢她吗?她可是你的母亲。”贝尔摩德低笑着问,“你不讨厌她吗?她可是你的宫野博士。” “严格意义上讲,两位宫野博士都算是我生物学上的父母,但是无论是他们、还是我,都没承认过,你可以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当成,”黑发小鬼想了想。 “被偷了苹果的果农,和由那颗苹果核所长出来的苹果树。” 要说关系亲密,那确实非常亲密,毕竟都有血缘关系。 要说关系不亲密,那也确实不亲密,可以直接理解成陌生人。 贝尔摩德t到了,这是黑发小鬼努力传达过来的信息。 她扬了扬唇,继续等黑发小鬼解释,他为什么不讨厌宫野艾莲娜。 “对于正常人来说,被研究很痛苦,可是我已经习惯了,所以对宫野博士没什么反感。”黑发小鬼努力解释,“至于那个药……” “和正常人相比,我的体质很特殊,就算服用也没什么,无论是死而复生、还是服用后死掉,我都无所谓的,这是实验的一个进度而已。” 不。 贝尔摩德反驳了一小句,“那位先生是不会允许你死去的,你可是他的珍宝,是他梦寐以求的王冠。” 以及,她顿了顿,继续道:“你的基因和正常人有轻微的区别,体质确实很奇怪,在你体内、银色子弹好像是隐性基因一样。” “不过,随着你的长大,它随时可能会变成显性基因,猛地爆发出来。” 然后,黑发小鬼就会变得和她一样,年轻依旧了。 到了那个时候,对方可能还是会无所谓,再过三年、十年、二十年,对方可能还是会无所谓。 但迟早有一天,等他彻底理解这份痛楚,就会狠狠地咬上银色子弹的制作者,恨不得吃掉那对夫妻的血肉。 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现在不用过于关注,浅浅地期待一下未来就可以了。 目前,黑发小鬼对宫野艾莲娜,既没有喜欢、也没有厌恶,只有漠然、无所谓和冷淡。 比起厌恶,这种对待实验人员的无所谓,会不会更刺痛父母的心? 贝尔摩德不知道,反正她很开心,她笑着道:“那,我们做个交易。” “如果,宫野博士问起你对她的感受、那你要如实说,好不好?” 她转了一下眼睛,“作为交易,我会帮你做一件事,什么事都可以。” “好的。”黑发小鬼没怎么犹豫,就一口答应下来。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贝尔摩德手里拿着的那张身份卡,“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看来,他对宫野夫妇真够无所谓的。 就连一只小老鼠,黑发小鬼都比对宫野夫妇更在乎。 贝尔摩德懒洋洋地扬了扬身份卡,读了读上面的名字,“井上、大和……” 身份卡上有着姓名和照片,那张照片有点眼熟,她便又看了看,从脑海中找到了这个人的一点印象。 今天白天,黑发小鬼饲养的一只小白鼠死掉了,就是这个人踩死的。 事后,贝尔摩德查过监控,观察过黑发小鬼的表情,发现他没有一点在意、非常冷淡。 原来是因为踩死那只小白鼠的、是自己的合作对象吗? 她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我会给他应有的惩罚。” 黑发小鬼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你要怎么做?” 那当然是直接处死啦! 贝尔摩德动了一下半蹲着的腿,又看了看眼前的小孩子,故意笑着眯起眼睛,把那张身份卡弹起来、又接触。 “忘了说,我可是位神奇的魔术师哦,可以大变活人……明天,他就会凭空蒸发、彻底消失,仿佛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 “直接蒸发?”黑发小鬼弯起眼睛,“好神奇的魔术。” 那么,他踩死那只小白鼠的事,可以一笔勾销了。 明天不见,‘合作对象’。 第八十一章 凉水 哄骗了小孩子,贝尔摩德的心情很好,她微笑道:“好啦,那么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吗?我等会儿还有事情哦。” 她刚要站起来,就被拽住了衣摆,黑发小鬼仰头看她,明显迟疑了一下,又把手松开了。 “怎么了?”贝尔摩德又重新蹲下。 黑发小鬼慢慢道:“你刚刚和我做了一个交易……我想现在完成。” 嗯? 这里离冷冻室很近,对方不会要她帮忙拿冰块? 贝尔摩德有些好笑地想着,面上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 对方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又沉默了片刻,才用更低的声音,更慢地道:“帮我一起取名字。” 在看到贝尔摩德惊愕的表情时,黑发小鬼的语速陡然加快,不再像之前那样,“正常人类都应该有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只有代号?帮我一起想名字。” “我已经想好一半了,多莉,我要叫多莉。” 多莉?这不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吗? 贝尔摩德费解地皱了皱眉,一部分是因为对方拉着她取名字,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女孩子的名字。 ……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那位先生、更不是这个小鬼的父母,去帮这个小鬼取一个正常人的名字,那是嫌弃自己过得太滋润了。 思考了一下,她半真半假地抱怨,“多莉是个女孩子的名字,你的取名水平有点奇怪哦……不如让那位先生帮你取?” “多莉是个有划时代意义的名字,”黑发小鬼的嘴巴弧线缩小了一点点,是不太开心的表情,“我也不喜欢,但我觉得和我很契合。” “你以后也会觉得很契合的。” ……行。 贝尔摩德耐心道:“那么,让那位先生帮你取完剩下的名字,好不好?” “交易。”黑发小鬼仰头看着她,只吐出来几个音节,用于提示。 这个交易一点也不划算。 不过,看着这个孩子的绿色眼睛,贝尔摩德思考了一下帮他取名字的后果。 可以接受。 “好的。”她妥协,“那……jewel?多莉·久俄。” 黑发小鬼:“……” 出现了,这种隐约带着点嫌弃和怀疑智商的眼神。 之前出现这种眼神的时候,黑发小鬼在费解,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发现他和宫野艾莲娜之间的关系。 现在…… 贝尔摩德微笑:“宝石不符合你吗?你可是人人夸赞的宝石哦。” 黑发小鬼道:“‘人人’是指那群代号都是动物的家伙吗?现在合作关系已经破裂了,我要是叫宝石,那位先生只会生气。” 他把解释掰碎了一点,再次特意说了长句,而不是只吐出几个关键词,等‘聪明人彼此的意会’。 那个‘代号都是动物的组织’,贝尔摩德知道,有一段时间,他们和组织是合作对象。 不过前段时间已经彻底闹崩了,因为那些家伙居然在悄悄搜查组织、想要找到什么东西。 贝尔摩德压了压眉眼。 有理有据,行。 “那米尔寇?多莉·米尔寇。”她假装之前那次不存在,继续提议道,“奇迹要比宝石更符合你。” 黑发小鬼再次:“……” 他停顿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就是另一个理由了,“这是个美国名,我讨厌美国。” 贝尔摩德含笑道:“多莉也是个美国名。” 她就微笑着,看着这个黑发小鬼的表情屡次调换,从‘平静’到‘不开心’,又到‘郁闷’。 笑眯眯地盯了一会儿,黑发小鬼发现她不为所动,终于认命,叹气道:“好的,多莉·米尔寇,我的名字。” 不甘不愿地承认之后,对方往后退了几步,“你可以走了。” 态度真不客气。 贝尔摩德抬手,狠狠揉了揉他的头,神清气爽道:“你也尽快回去,那我先走了。” 她站起来,轻松迈步往前走。 走廊里只有一个人的高跟鞋声响起,没有属于小孩子的慢吞吞脚步声。 快走到走廊尽头、转弯的时候,贝尔摩德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魔术师大人。” 反应了一下,她才转头,高高扬了一下眉。 黑发小鬼还站在原地,半转身、静静地看过来。 那双绿色的眼睛很纯粹,就像是安静的绿宝石,或者能够看穿人类心灵的镜子。 “我在冷冻室留了一件礼物。”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庆祝我的名字。” 然后把头转回去,慢慢往回走。 什么嘛,是取名的回礼吗?看来就算没有那个交易,还是要帮这个小鬼取名字。 贝尔摩德先去见了那位先生,领取了一个重要的任务,回去的时候,才去冷冻室看了一下,发现里面有一个黑色的护腰。 护腰的材料很特殊,是防弹的那种,不知道黑发小鬼的从哪里弄到的。 等会儿有任务,戴上这种小巧的东西也不亏,说不定危急关头还有奇迹呢。 迟疑了一下,贝尔摩德戴上了那个护腰。 凌晨,她枪击了任务目标,撤退时,被一个fbi的家伙击中腰部。 ——子弹正中护腰,卡在里面,离皮肤只有一层薄薄的布料。 日向合理缓缓睁开眼睛,脑海里还有杂乱的声音,像是有很多人在里面说话,但他一认真去听、就会头疼欲裂。 他还很疲惫,就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境,但同样,认真去回忆的话,头也很痛。 喉咙也很干涸。 这种感觉很熟悉……又gg了? 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正在趴着,只能看到身下的床、和地面的白色地板,墙面也是白色的,周围有饭菜的香味。 在他迟疑间,一个熟悉的声音跳跃起来,“日向哥哥!” 毛利兰探头,惊喜道:“你真的醒了,日向哥哥!!!” 又立刻伸手捂住嘴巴,眨了几下眼睛,然后一路小跑到床边,踮起脚尖去按床头的呼叫铃。 日向合理:“……?” 是见过的人,称呼也是‘日向哥哥’,那应该没有打出gg。 迅速对着呼叫铃说明情况之后,毛利兰又趴回床边,小声道:“我看到新闻了,日向哥哥好棒!!!” 声音很小,情感确很饱满,也没有让日向合理的头更痛。 他低咳了一声,刚要说话,毛利兰便突然站起来,一路小跑、消失在床边,再回来时,手里端了一杯水。 “谢谢。”日向合理边接过那杯水,边道谢,然后发现居然不是热水、而是凉水。 “医生说,最好给日向哥哥倒凉水。”毛利兰又趴在床边,有些纠结地解释道, 比如热水或者温水,日向合理还是更喜欢凉水,加冰块就更好了。 医生先生说的很棒! 第八十二章 最严重的伤 喝完水之后,毛利兰才详细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和工藤新一有关。 她本来是出来和工藤新一玩的,然后两个人都看到了新闻,请求大人帮忙。 而且听毛利兰的意思,她和工藤新一只是拜托了一下,那位被称为‘阿笠博士’的大人立刻就答应了。 ……答应小孩子的胡来请求,一听就很不靠谱。 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工藤新一不知道获得了什么关键信息,突然跳起来说,‘接下来很可能会有第三个犯人!’,然后就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去萩原研二的病房详细询问了。 阿笠博士怕他再获得什么关键信息、直接丢掉了,就跟着他一起去了,临走前,郑重地叮嘱毛利兰。 ‘日向哥哥现在受伤很严重,一定要有人在旁边陪护,不然可能会发生意外,可是护士们都没空,小兰可以先帮忙看着吗?’ 勇敢小兰,当然立刻答应啦。 日向合理沉默了。 特别是,转述到这段时,毛利兰的眼睛亮晶晶的,明显就是求夸夸的眼神。 可是那个屑大人,明显就是随便扯了一个借口,把毛利兰放在病房,又怕她也乱跑丢掉! 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小兰很棒。” 这句话的语气,和毛利兰之前欢快夸他很棒的语气,有点反差明显。 日向合理再次补充道:“如果小兰不在这里的话,我醒过来就没人发现了,小兰很棒哦,谢谢小兰。” “不用谢。”毛利兰眨了眨眼睛,认真道:“日向哥哥那么勇敢,在新闻直播的时候,很帅!” 说到新闻,日向合理下意识看了一眼系统。 刚刚醒过来的时候,系统确实有提示些什么东西,不过他当时头太痛了,直接无视过去了。 现在打开,一连串的系统提示全部跳出来。 [叮,任务‘价值两亿的受害者少年’已完成,积分到账+444。] [叮,任务‘组织成员a先生的担心’已完成,积分到账+30。] [叮,任务‘a先生的忧虑’已完成,积分到账+100。] …… 提示太多了,跳跃起来很刺耳,日向合理皱了皱眉,干脆把它直接关闭,去看了一眼余额,发现余额已经破千了。 破千了! 四舍五入,甚至快两千了! 这次,就算系统把那个打折的耳钉放出来,日向合理也……也不会买。 他若无其事地去确定了一下自己的生存天数,然后继续对毛利兰诚恳道:“不管怎么样,小兰都很认真地看护了我,并且守护了我。” “新一也说了,可能会有第三个犯人对,万一小兰不在、犯人又突然闯进来,那就糟糕了。” 怎么越说,越感觉哪里不对劲。 屑大人! 工藤新一都说了,可能会有第三个犯人,那犯人如果要冒头报复的话、首先要报复的肯定是他和萩原研二,这种时候,还把小孩子留在这里,一点也不安全。 “其实没什么。”被夸得太厉害,毛利兰的声音持续降低,脸也红扑扑的,“外面有好多的警官先生,就算有意外,警官先生们也会第一时间冲进来的!” “而且也不止我一个人在,广田姐姐也在,输液瓶刚刚快挂完了,她去叫医生了。” 原来广田雅美也在,那没事了。 日向合理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刚被提及到的广田雅美冲进来,惊喜道:“多莉……理君!” 她又急停了一下,低头拍了拍胸口,“抱歉,刚刚咬到风、发出了点怪声。” 毛利兰探头,关心道:“广田姐姐没事?我去倒水!” 然后又从床边消失。 日向合理还趴在床上,他试探性地撑起自己,广田雅美连忙扶住他,“你后背还有伤,小心一点。” “谢谢广田小姐。”日向合理一边道谢,一边向门口扫了一眼。 等他在床上做好之后,又过了几秒,才有一位医生挪进来。 对方气喘吁吁,额头都冒出了热汗,一进来就道:“我为大人检查一下。” 毛利兰端着一杯热水回来,好奇地瞥了医生一眼,乖巧打招呼,“医生先生好。” 医生抹了抹额头的汗,看了她一眼,便惊讶地看向广田雅美。 广田雅美接过毛利兰递过来的热水,笑眯眯道:“医生先生要为日向哥哥检查身体了,我们先出去等一等,好不好?” “好的。”毛利兰什么都没发现,轻松答应,“那我和广田姐姐先出去了,日向哥哥不要怕哦,我们都在门外等你……这位医生先生也没有拿针,不会扎你的。” 原来毛利兰怕打针。 日向合理深深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她们出门之后,医生把门关上,硬挺出来的礼貌微笑瞬间垮下去,对方弯着腰道:“大人您好,我先帮您检查一下伤口?” 这个态度,以及之前和广田雅美的那个互动,一看就是组织里的人,可能还是最低级的成员……不然怎么对新人这么恭敬。 日向合理无所谓,重新趴下,“检查。” 医生走过来,先把绷带拆开、迅速检查了一下,然后松了一口气,“伤口已经愈合了,接下来只要挂几瓶修复液就行了。” 他又把自己随身携带的箱子打开,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瓶子,“接下来,我先帮大人擦点伤药,伪装成伤口还在修复中的样子,请问可以吗?” 这句话…… 日向合理收回打量输液瓶的视线,品了品这句话。 说这话的时候,对方的语气很正常……那快速恢复的效果,多半是组织给的那种药液了。 现在,输液瓶里也是那种液体。 他点了点头,“可以。” 医生这才打开红色的小瓶,倒出里面半凝固的红色物体,它有点亮晶晶的。 一边在日向合理背上点、对方一边解释道:“按正常情况,大人的伤还需要大半个月才能痊愈,要大半年、伤疤才能彻底消失。” “我会给广田小姐一些这个药剂,用于伪装伤口,每天减少一点、持续半个月就可以了。” 日向合理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好的。” 他顿了顿,询问了另一个问题,“对了,和我一起住院的,应该还有一位警官,他怎么样了?” 背上的那种冰凉触感也停顿了几下,医生回忆了一下,认真答道:“那位警官身上最严重的伤,就是后脑勺,有些轻微脑震荡。” “不过没有大碍,随时可以出院。” 最严重的伤是后脑勺,啊这。 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道:“原来如此。” 第八十三章 实在过分 检查伤口的时间很短,拆掉绷带确认一下就可以了。 但是伪装出伤口的时间很长,大概要十几分钟。 日向合理趴在床上,趴到昏昏欲睡。 他有亿点点不明白。 ……既然要伪装出伤口的话,那为什么还要给他使用组织的那种恢复药啊! 这不是凭空加麻烦吗?! 等医生终于停下手,并且表示已经可以了的时候,日向合理强迫自己从昏昏欲睡中醒过来,打起精神道谢。 “好的,谢谢。” 医生多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请示道:“那么我便回去了?” 日向合理点了点头,再次坐起来,不适地动了动肩膀和背部。 身体上有其他伪装物品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医生先生出去之后,被人在门口拉着说了一会儿话、询问了一些注意事项。 有个声音是在问,病人需要忌口些什么东西。 日向合理动了动耳朵,发现是松田阵平的声音,于是下意识看过去。 门被虚掩着,看不太清楚,松田阵平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对方有些苦恼道:“只能吃医院便当吗?那病人如果吃的比较少、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这是什么魔鬼问题?! 问是不是只能吃医院便当、已经够魔鬼的了,居然还问吃饭吃的少、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果得到‘有问题’的答复,难道你还打算硬灌吗? 医生先生好像也被惊讶到了,也可能是感受到了突然飙起来的杀气,总之,对方犹豫片刻,镇定道:“只要不是太凉或者太辣,就都可以,病人想吃什么、就尽量满足他。” 门外的广田雅美、毛利兰和松田阵平,都长长地‘噢’了一声。 日行合理:“……”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之后,门外的临时交流会终于告一段落。 广田雅美牵着毛利兰的手走进来,两个人都在弯着眼睛笑,在和日向合理对视上的瞬间,又都同步流露出担心的神情。 日向合理再次:“……” 非常突然的,他理解松田阵平为什么非要说他和广田雅美很像了。 因为他现在也有类似的感觉,广田雅美和毛利兰也太像了? 可能是眼角弯起的弧度,也可能是长发随着走动、摇摆起来的样子,也可能是笑容的温暖程度。 总之,有那么一瞬间,日向合理的脑海里冒出了‘这是一对姐妹,绝对是一对亲姐妹’的念头。 松田阵平紧随其后走进来,顺手把门关上了,然后笑着打招呼,“哇,居然是安静的小日向先生,下午好!” ……别以为你语气活泼起来,别人就听不出来你在暗搓搓嘲讽。 迟疑并心虚了-001秒,日向合理迅速理直气壮起来,假装根本没有听出来,镇定地打招呼,“活泼的松田警官,下午好。” “请问我昏迷多久了?”他把脸转向广田雅美。 广田雅美走到桌子边,拿起一个白色的便当盒,递给他,“一天了……你感觉怎么样?喉咙痛不痛、胸腔难不难受?” 她蹙了蹙眉,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松田阵平,继续往下说,“医生给我开了一些口服剂,如果喉咙和胸腔难受的话,可以喝一点。” 边说,边从挎包里拿出几支透明的小瓶子。 那几个瓶子很眼熟,是在家里的医疗箱里出现过的。 日向合理感受了一下自己,便伸出手,“好的,谢谢。” 其实那个炸/弹爆/炸的时候,他受到的冲击力没有多少,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是爆/射的玻璃碎片造成的,但很奇怪的是,日向合理的喉咙和胸腔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有点像最初、他刚刚从桌子上爬起来,五脏六腑都在焦灼、喉咙也在干涸冒烟的感觉。 而且还是五脏六腑有轻微转移、不在原位的那种焦灼感。 他拆开口服剂喝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涌入喉咙,几乎是瞬间平息下了那里的难受感,又缓慢地涌到内脏的地方。 见效太快了,算算时间,估计吃完饭、胸腔和腹部的那种焦灼感也能平息下去。 喝完之后,日向合理再抬头,发现房间里的三个人已经支起来了一个小桌子了,广田雅美在床上也支了一个小桌子,上面放了便当盒。 广田雅美和毛利兰在这里吃饭,很正常,可松田阵平为什么也是一副打算在这里吃饭的样子?萩原研二不是还没出院吗? 如此想着,日向合理也如此问了,“松田警官,萩原警官那里没问题吗?” 松田阵平抖了抖肩膀,几乎秒答:“他病房太香了……很多的警官小姐都来看他,还有一些警局附近的店员小姐什么的。” “几乎都把病房站满了,这种时候,除了小孩子,其他人都会直接跑路?” 啊这。 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萩原研二的细节,重点是对方促狭的眨眼笑和意气风发的笑容。 他又看了看眼前默默抖肩膀的松田阵平,沉思了一下,疑问道:“松田警官居然不适应吗?” 看松田阵平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很不受欢迎啊,应该很受女孩子的追捧,怎么反而好像不太适应的样子。 松田阵平刚刚掰开筷子,又放下来,他把墨镜压低了一些,微笑道:“太打击自信心了,你猜为什么?” “昨天和今天上午,开了两场发布会,你还在昏迷、隔壁那个混蛋就是不出院,所以都是我去的。” 对方脸上的礼貌性笑意加深,“去过之后,我洗了三次澡、身上才没有奇怪的味道。” 日向合理:“……?” 看起来,对方的笑容很礼貌,但含义其实很不礼貌。 他想了想,懂了,立刻表示歉意,“是炸弹的事闹太大、所以被别人丢鸡蛋了吗?非常抱歉,我……” “不是啦。”松田阵平打断他抱歉的话,“只是被砸了很多的玫瑰花和水仙花,顺便被喷了一头的水仙香水,接了三袋子的超香祝福贺卡,打了无数个喷嚏。” “墨镜还被人顺走过两三次,并且拒绝了很多个人递过来的护目镜,而已。” 说到最后话尾的那个‘而已’,松田阵平几乎快要咬牙切齿了。 “医院前台那里也有很多鲜花,看起来就像是花店一样!”毛利兰眼睛亮晶晶地补充道,“好多好多的鲜花,还有很多不常见的蓝色玫瑰。” 日向合理:“……” 他看了看礼貌性微笑的松田阵平,和对方几乎快要凝聚成实体的‘我要杀人了哦’的眼神,又看看眼睛亮晶晶的毛利兰。 最后看了看,会读气氛、开始左右观察彼此脸色的广田雅美。 沉思了几秒,他果断道:“萩原警官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这么受欢迎!!!” 第八十四章 万分拜托 松田阵平:“……” 他挪了挪墨镜,组织语言的时候,日向合理已经迅速低头,大声道:“我开动啦!” 然后开始默默吃饭。 吃了几口,日向合理还抬头瞥了他一眼,眼神意思很明显,‘你不吃饭的吗?’ 松田阵平被气笑了。 刚刚本来就不存在的假抱怨、完全被压下去了,现在是哭笑不得,只想说一句话:原来你也知道闯祸的是谁啊? 这句话最常见于,一回家、发现家里满是泥点子,家里的狗勾委屈巴巴地趴在地上,连抬头都不敢抬的时候……虽然完全是装的。 这个例子一点都不准确,因为不是日向合理故意惹事,他完全是受害者。 这次的事件,是那个炸/弹犯故意报复、选中了日向合理,然后联系了媒体闹大此事,媒体也莫名其妙,把摄像机直勾勾地对准了日向合理的脸。 后续,炸/弹又突然爆/炸,那当然也是因为炸/弹犯自己脑子有问题。 而且事件结束之后,警方第一时间排查米花塔公寓的那几个摄像头,发现早在几天之前,那个炸/弹犯就反复过来踩过点了。 算算时间,医院被第一位炸/弹犯踩点的时候,米花塔公寓就被这位炸/弹犯盯上了。 那日向合理就更无辜了,完全就是无妄之灾。 “你最近出门,最好戴一下口罩,或者我送你一副墨镜也可以。”松田阵平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直接笑出来,又立刻把笑容收回去,假装生气。 “干脆不出门也可以,不然你就会品尝到我这两天的‘美妙’遭遇了。” 日向合理默默扒了几口饭,深深赞同有超进化成喷火龙先例的卷毛警官,“好的。” “我开动了。”松田阵平双手合十了一下,便狐疑地回头看日向合理,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问道,“那个,你……” 对方把话转了个弯,“你觉得我帅不帅?” 广田雅美和毛利兰:“?” “?”日向合理迟疑了一下,“帅。” 这种问题,绝对只有一个回答。 “那你觉得萩原……算了,你觉得我和萩原谁帅?”松田阵平继续问。 日向合理深思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一样帅。” 这个问题,不管是回答谁,都是在找死。 “问个非常非常失礼的问题,”松田阵平再次询问,“那你觉得广田小姐漂亮吗?” 视线内,广田雅美看过来了,日向合理立刻回答:“很漂亮。” “那……”松田阵平想了想,“那之前的帮你处理留置针的护士小姐,漂不漂亮?” 别人不在,又不是朋友,随便谈论外貌不怎么礼貌? 日向合理想了想,继续回答:“很漂亮。” 卷毛警官若有所思地点头,低头打开手机,过了一会儿,把手机举起来。 手机屏幕上,是一段视频,一个金发的女人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道:“神秘,可是女人永远不变的魅力。” 有那么一瞬间,日向合理觉得她很眼熟,可是再认真去想,却一点都想不到,只能按捺住一瞬间的冲动,继续往下看。 对方的唇畔挂着一丝笑意,光芒万丈地站在镜头最中央,眼尾有一抹深色的眼影。 背景音是无意义的尖叫声,还有一声声‘莎朗!’的粉丝应援喊声。 屏幕最上方,显示着松田阵平简单粗暴的搜索条目‘漂亮的女明星’。 播放完视频,松田阵平继续问:“这位明星小姐漂不漂亮?” 看看你的搜索条目…… “很漂亮。”日向合理叹了一口气。 考虑到对方最近两天确实很惨,而且一直以来、他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虽然也送了一个大功勋。 他暂时选择包容对方,陪对方玩这个奇怪的问答问题,顺便可惜一下不是工藤新一问。 不然一个问题二十积分! “好的,非常抱歉,再问个失礼的问题,请问广田小姐、护士小姐和明星小姐,哪位比较漂亮?”松田阵平先对广田雅美道歉,才继续问。 广田雅美又看了过来。 “……”日向合理想了想。 广田雅美是那种温柔阳光的女性,护士小姐则有点文静奇怪,还有一点点的病娇,明星小姐则是那种攻击性很强的冷艳型。 非要去深究谁最漂亮的话…… 日向合理老老实实道:“都很漂亮,分不出来。” 松田阵平看起来早有预料,只深深点了一下头,就潇洒地甩了一个响指,叮嘱广田雅美,“拜托了,广田小姐,如果这小子打算不戴口罩和墨镜就出门的话,请务必拦下来。” “千万不要去听他可能会说的‘大家都在注意炸/弹’、‘萩原警官更受欢迎、我只是个受害者’和‘不用那么麻烦,最近几天的新闻热度应该降下来了’等等,之类的话。” “拜托,出门千万要戴遮挡样貌的东西,不然我可能上班途中,就会接到紧急报警电话、要去人潮里捞这个笨蛋小鬼。” 日向合理:“……?” 等等,你这是在、礼貌地人身攻击吗?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还没捋顺对方到底是在干什么,对方就主动解释了。 “这个小鬼不是脸盲,能认出来别人,但对样貌不太敏感。”松田阵平诚恳道,“十有八九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多受欢迎。” “——拜托了,广田小姐。” 广田雅美也反应过来了,郑重点头:“好的,我会努力的!” 日向合理再次打出一串省略号。 不,你们这种郑重托孤的气氛,到底从何而来啊? 不就是在新闻上暴露了样貌、所以要遮挡吗? 走在路上,别人有印象的话,善良的人可能会对他友好帮助一下,坏蛋可能会试图对付他一下,所以需要戴上遮挡物。 日向合理理解这个,早在对上无人机摄像头的时候,他就作出了决定:以后做任务一定要遮住自己的每一根头发。 但是他不理解松田阵平。 “广田小姐是很漂亮,那位护士小姐也漂亮,但普通人和明星的那种耀眼程度是不一样的。” 松田阵平继续解释,“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明星,就连明星自己的本人都比不过,是经过了无数高光聚集和美化的结果。” 正常人的话,也很有可能会礼貌客套一下,说都很漂亮,但松田阵平认真观察过日向合理的表情,对方是认真的。 确实,广田雅美非常漂亮,如果也站在舞台上,拥有‘巨星’光环,或许可以和莎朗打拼对比了,她们两个还是截然相反的类型,估计能同时收割同一批粉丝。 但舞台上,拥有‘巨星’光环的莎朗,连私下里的莎朗自己本人都比不过的……日向合理绝对分不清人类的样貌。 ……看对方的表现,连为什么戴遮挡物出门的根本原因,都没搞明白。 第八十五章 突然不是很想开门 日向合理礼貌性的无视掉某只活跃的卷毛警犬。 他吃完饭之后,便有些昏昏欲睡。 病房里的其他人立刻告别,广田雅美说是要去找新的住所。 原来住着的那个米花塔公寓,现在已经不能住了,理由参考松田阵平和医院前台的遭遇。 松田阵平说是等会儿有会议要开,而毛利兰…… 毛利兰纠结道:“太晚了,我该回家看爸爸了。” 吐出这句话后,她就显得忧心仲仲,“不知道爸爸中午吃的什么,可能喝醉了根本没吃。” 日向合理:“……” 他思索了一下,毛利兰刚刚提及到的那个称呼确实是‘爸爸’没错。 果然,全世界都有不靠谱的家长。 送走三位客人之后,日向合理看了看手机。 有几条松田阵平的讯息,还有一条琴酒的讯息。 对方言简意赅:【方便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这次的病房要豪华许多,不仅有沙发、还有单人卫生间,甚至还有一个小阳台。 日向合理把房门锁上,一边慢步走到阳台处,一边给琴酒打电话,“喂?” 电话被秒接,首先传进耳朵的,是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才是琴酒的声音,“情况怎么样。” 糟糕,有杀气。 事情闹得太大,上司果然生气了,需要好好解释,不然接下来就可以领着工作牌滚蛋了。 考虑到这个组织很不良,领的应该不是工作牌,而是送出自己的遗言。 不过,之前那几个上司发布的任务都是偏关心型的,说明上司并不是冷酷无情的类型,遇到这种情况的第一反应不是: ‘这个废物怎么这么没用,居然被区区炸弹犯劫持?给我直升机,我把他和炸弹犯一起扫了’。 而是‘优秀苗子怎么出意外了?不要夭折了’。 “之前医院炸弹案的后续麻烦。”他也尽量解释重点,“那个家伙拿了枪。” 强烈明示,对方有枪,但是他自己却是个可怜无辜、没有反抗能力,而且身体虚弱的十六岁高中生。 打不过被挟持很正常。 甩了一下锅,在上司反驳之前,日向合理又追问了一句:“那个家伙现在在哪里,被狙击了?” “没有,暂时被关押在警方那里,等三天后会转移去监狱。”琴酒顿了顿,又淡淡道,“你自己处理这个麻烦,记住,组织不收没用的废物。” 果然,还是有警告。 不过居然只有这么一句淡淡的警告,而不是直接来点更实际的威胁。 看来上司对自己的狙击水平很满意…… 日向合理很感动,他思考了一会儿怎么报答上司,便主动出击,“好的,到时候给我把枪就可以了……我自己去弄也可以。” “我现在就可以出院,之前那个任务完成了吗?还有没有新任务?” “这次我会只狙击任务目标,或者有多个任务目标也可以。” 对面安静了几秒,应该是在估量要不要给他任务。 很快,琴酒便道:“希望你能交一个完美的答卷。” 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蓝色的窗帘把阳台的玻璃遮住了,日向合理靠在窗帘上,耐心地一分钟,一条新的讯息弹出来。 【明天中午十二点,大木拉面馆的后巷,见面交易。】 下面附带了几张照片,第一张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照片,对方犹犹豫豫地从车里探出头来、头顶那片正在反光。 第二张是一个任务目标的详细介绍,这个中年男人名叫山村太郎,是大木拉面馆店主的朋友。 大木拉面馆只是一个幌子,店主其实一直在搞走私枪械之类的活动,为组织服务,但是前不久之前,店主车祸去世了、于是走私活动也暂时冷却下来。 任务目标虽然是店主的朋友,遇到这样‘店主突然去世、弱小妻儿都可怜无措’的情况,立刻主动出击,明面上是说帮朋友处理身后事、暗地里却在暗搓搓地计划吞钱。 店主有一笔一亿日元的钱,没来得及交给组织,被任务目标吞了。 本来组织是没发现的,谁知道任务目标偷偷捎来仓库,发现了走私的枪械,才知道店主原来和黑暗势力有联系,立刻觉得‘我上我也行’,连夜联系组织说要一起发大财。 琴酒这边‘好的我知道了我们定个交易地点’,那边立刻火速排查了一下大木拉面馆的情况,大发雷霆,把负责和大木拉面馆接头的人干掉了,又要去干掉这个任务目标。 第三张图片,则是这个任务目标的详细介绍。 对方是一个小黑帮的中高层,不过没参与过火拼,就算遇到了突发火拼状况、都是连滚带爬消失最快的那一个。 但是,这并不是说任务目标不参与黑帮的黑色范围。 资料上显示,在对手带人和自己帮派火拼的时候,他数次不讲武德,直接带人突袭对手的家、把那里围起来烧。 他总共烧了五次,其中有两次是晚上,直接把对手家团灭了,其中有三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看到这里的时候,日向合理眼神微凝,继续往下翻。 图片结束了,下面是几句简短的提示,应该来自于琴酒。 大概意思是,琴酒听了一下任务目标打过来的那通电话录音,发现对方可能也在一边录音一边打电话。 那处理对方,就必须一起处理对方手中的那通电话录音,不然警方检查一下,就知道‘噢原来这家伙是惹了不能惹的家伙啊’。 其实,日向合理感觉不处理也没什么。 问题来了,就算警方发现了那通电话录音,也查了查,发现录音里说的是对的,拉面馆店主确实和黑暗组织有交易,任务目标也是被黑暗组织处理了。 然后呢? 会继续追查下去,严肃地咬住这个线头,一定把黑暗势力全部一网打尽吗? 可能性,不能说是不高,只能说是有1%的可能。 而且组织不是在警方那里有卧底吗?直接让卧底出手压下这件事,不就可以了吗?对外借口就是被贿赂了。 反正警方和黑方势力勾结,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琴酒一副‘绝对不能暴露组织存在’的样子,日向合理默默在心里吐槽了几句,就继续看下去。 最后,琴酒在这封通讯的尾巴,委婉表示: ‘需要什么行动工具就直接说,千万别客气,组织现在要考验你的能力,考试工具要给我带齐全’。 日向合理思索了片刻,首先把狙击枪排除了。 要一起处理可能存在的录音,那就只能近距离接触搜查,不能远程。 他敲了敲手机,还没决定好,就听到了礼貌性的敲门声。 萩原研二的声音传来,“小日向?你现在有空吗?” 手机又接收到一个新讯息,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松田阵平发过来的。 他一边向门边走去,一边查看了一下讯息。 【警方对炸/弹案的追查有了新进展,这两个炸/弹犯很可能是有组织的存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要小心一点,可能会有危险的情况。】 【还有模仿犯,以及崇拜犯人的那种渣滓。】 【不过嘛——】 讯息是一条一条发过来的,甚至连最后的ps都有一条单独的。 【ps:勇敢的小日向背后,还有勇敢的警官先生们哦】 【笑脸】 日向合理:“……” 有不妙的预感,突然不是很想开门了。 第八十六章 琴酒托我跟你问声好 十一点三十五分。 山村太郎紧紧攥着拳头,心情复杂地在卫生间里踱步。 联系那个组织的时候,他其实是没想太多的,只是猛然发现了巨款来源,再想想突然发财、却守口如瓶的好友,就一时冲动,直接联系了。 态度还很不好。 联系完毕,确认了交易时间和地点之后,山村太郎飘飘然了一会儿,幻想了一下自己以后的富裕生活,又很快因为惊恐而冷却下来。 因为他又发现了新的东西。 之前,他只是草草地扫了一眼仓库里的那几把枪。 现在,他发现仓库里不止有几把枪、而是几乎满仓库都是枪,里面的一些型号、是猛家伙。 再看看充满了暗号的账单,他发现这种情况已经存在快十年了。 这么大型的枪械走私,持续十年、还没有一点点的风声,这代表了什么呢? 年轻时就是小混混、现在已经混成大混混的山村太郎当场冷汗直冒。 可窥到了这个组织的恐怖之处,他反而不敢真的不去交易地点了。 连这种巨额走私量都能轻松吞下的组织,直接干掉他、甚至灭了他的帮派,也只是抬抬手的事。 而如果真的和这种组织合作,那就不仅仅是一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好事了,简直就是直接抱上了神仙的大腿。 山村太郎就一边感叹,还好朋友‘意外车祸’了,不然他也不能捡个这么大的漏。 一边又很惊恐惶然,频繁尿急,不敢呆在外面,怕被好友的妻儿询问怎么这么紧张,只能待在卫生间里走来走去。 富贵和死亡就在眼前,似乎只要轻飘飘往前走一步,就可以得到,就是不知道得到的是冲天的富贵、还是冰凉的死亡了。 这就是山村太郎惊恐的原因。 他又来回走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掏出手机,开始设置定时讯息。 大意是,好友的妻子啊,我查到了好友其实不是意外车祸死的,车子被人动了手脚、好友其实是被害死的。 现在,我要去见那个害死好友的神秘组织了,如果没回来,就是被灭口了,请带着这封讯息和我发给你的通话录音、前往警局报警,把真相曝光。 时间定在十二点半。 半个小时,怎么也该见完面了?还没空把定时讯息删掉,那恐怕就…… 想想自己死亡的惨象,山村太郎再次退缩,犹豫着思考要不要现在就跑路。 就在他又转头往内部走去的时候,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 山村太郎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未成年少年。 对方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身上背着一个棒球的挎包,有点气喘吁吁、应该是刚刚跑步累的。 卫生间外面,不是挂了装修中的牌子吗? 山村太郎愕然了一瞬间,视线下意识去追逐那个未成年少年的脸,对方却刚好把帽檐往下拉了一下,低声道:“抱歉,我借用一下卫生间。” 他忙乱地点了点头,又为自己解释道:“哈哈,我也是偷偷进来的,刚方便完,正打算洗手呢。” 对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沉默着往这边走来。 没拉着帽檐的时候,对方的下半张脸能够露出一点,只从下巴轮廓来看,样貌绝对很出色。 离得近了,对方似乎察觉到了视线,抬头看了一眼,露出大半张脸、和那双绿色的眼睛。 这张脸…… 之前那个被炸/弹犯绑架的受害者? 山村太郎刚又惊讶了一瞬间,就看到未成年少年突然伸出手,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陡然被带着往后走了几步,脖子也猛地传来窒息感。 对方的手臂夹着他的脖子,用力扭了一下。 从脖子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山村太郎听起来像是在耳边炸起来一样。 一阵更猛烈的酸痛和窒息传来。 山村太郎的脑子像是懵掉了一样,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束缚松了一下。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听到对方低声‘啧’了一声,然后腿弯处传来重击,他的身体失重,猛地跪在了地上。 膝盖和地板碰撞,发出了比刚刚脖子的响动还要大的声音,刺痛感好像先弹进地里,才后知后觉、加倍地弹回来。 膝盖猛的阵痛,腿像是断掉了一样,又被锁住,根本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情况?! 对方不是偷偷跑进卫生间的不礼貌小鬼吗?怎么和之前新闻上的那个受害者一模一样,又为什么突然袭击他? 直到现在,对方的手臂都没有放松开过,还紧紧地勒着他的脖子。 山村太郎努力挣扎,但这个姿势、挣扎起来太无力了,他只能用手去扣对方的手臂。 ……对方的手臂上带着拉高的护腕,手掌上也带了黑色的手套。 他感觉到裤兜被人掏了一下,手机被拿出。 面前的洗手台镜子,能让他看到那个少年的动作。 对方打开手机,查看了一会儿,又劈里啪啦地摁了片刻,又把手机放回他的裤兜里。 期间,勒住山村太郎脖颈部分的手肘稍微松懈了一下,山村太郎连忙抓紧时间努力呼吸,顺便努力积蓄力量,试图挣开被对方紧紧锁住的腿。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力量不是非常强硬,只是身体很有韧道、而且力量都用在关键的地方。 拼命挣扎一下,说不定能强行挣开。 对方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用另一只手拉开棒球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一支针管? 勒住他脖颈的手臂又放松了一下,山村太郎立刻把握住这个机会,抓住对方的手臂、就要狠狠地把对方翻过来。 动作还没进行到一半,他的脸就被狠狠砸在地上,酸痛感和猛烈的眩晕感一起从额头袭来,之后,脖子处被针扎了一下,一种奇妙的感觉传来。 在打针、或者输液的时候,液体如果是冰凉的,那么患者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药液流进自己血管的过程。 现在,山村太郎也是这种感觉,不过他感觉到的并不是冰凉的液体,而是空气。 他瞪大了眼睛,猛地挣扎了一下,差点把背上的未成年少年甩掉,对方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抬起来、又干脆利落地撞下去。 山村太郎的反抗再次中止。 对方拔掉针管、在空中重新抽了一下,又打进他的脖子里。 会死的,连续两针空气,如果对方打的是静脉,那绝对会死的。 腿被持续锁住、已经快感知不到了,大脑也因为缺氧而一片空白,山村太郎只能无力地扣着脖子上的那条手臂、试图留下点什么。 又慌忙地去扣对方的腿……对方腿上怎么也有类似护腕的东西啊?! 他继续调转方向,想去狠狠挠对方的脸或者腰的时候。 那个未成年少年坐在他的背部,死死压制住他的腿和腰,以及拼命抬起的上半身,把他的动作直接镇压。 对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对了,琴酒托我跟你问声好。” “会对小孩子下手的渣滓先生。” 视野里最后的景象,是模糊的,那双看着自己的绿色眼睛也是模糊的。 山村太郎只能看到两点绿色,他徒劳地伸了伸手臂,最后彻底无力。 第八十七章 欲言又止 [检测到‘组织成员a先生的指令’已完成,积分+10。] 日向合理松开任务目标。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扫了一眼紧闭的门,顺手把针筒塞进任务目标的手里。 然后试着挪动案发现场,把任务目标挪到隔间里。 三秒之后,他确信‘死沉’这个说法没错,尸体确实死沉死沉的。 于是干脆调整了任务目标的姿势,让对方靠坐在隔间的门口。 弄好之后,日向合理拍了拍手,遗憾地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卫生间,扫出来起码十几个可以留便利贴的地方。 可惜,出来执行任务之前,琴酒严肃地说明过,绝对不能留下个人印记。 他只能无所事事地做了一个假装揣兜的动作,还不能真的揣进去。 ——手套太脏了。 估算了一下时间,日向合理把帽檐压低,转身走出卫生间。 大木拉面馆的后门和卫生间在一条长廊上,进来的时候,日向合理是从那道小门进来的,出去的时候,日向合理也照样走那里。 他走出大木拉面馆,进入一条小巷,继续低头往前走。 出了巷子口没多久,路边便沉默着一辆车,里面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抽烟男人。 这是来处理琐事的底层组织成员。 那辆车的后车窗半开着,路过的时候,日向合理一直低着头,他面无表情地把手套扯开、直接丢进去,然后在后车窗处停留了一瞬间。 “任务目标已处理,转移物品。” 还在悠闲抽烟的黑衣男人一惊,下意识坐直,同时右手往腰侧伸了一下。 日向合理用余光瞥到了,便继续往前走,闷头走过这条街道,他再次拐入一条小巷,直接翻过小巷的墙、悄无声息地落在另一边。 然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刚刚那个任务目标太能反抗了,他用力过度,直到现在,手臂和腿还在疼着,有点郁闷。 这种郁闷,在和那个底层成员接头之后达到了顶峰。 ……既然都带着枪,那直接派对方接触任务目标,不行就啪啪来两枪,让任务目标流点血。 再来点承诺,任务目标不就乖乖地上交录音了吗? 还要他一路攀墙赶路,过来处理。 再次走到一个空旷地带后,日向合理把黑色棒球外套的拉链拉开,露出里面的白色衣物,然后进便利店买了一瓶冰水。 这家便利店没有监控,他停了片刻,给琴酒发了一条消息,表示任务已完成。 出来后,他拐了一个弯,便走到了米花公园,在最外围的休息椅上坐下。 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 日向合理开始慢吞吞地喝水,把这瓶水喝到中段,然后摇晃了几下,就握在手里,开始发呆。 几分钟之后,有很低的脚步声响起,他等了等,便感觉到脸颊猛地一凉。 “锵锵!”萩原研二从椅子后面冒出来,手里拿了一瓶没开的水,“原来你躲在这里啊,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了。” 对方看了眼他手中的那半瓶水,扬了扬眉毛,无奈道:“我猜你在这躲很久了。” 公园里面有一个小型便利店,里面只卖一些常见品、比如冰水之类的,萩原研二的水就是从那里买的,再一路找过来、水就是常温的。 “谢谢。”日向合理接过那瓶水,拧开喝了一口,“我都说了,我不会打棒球。” 他只会一种使用棒球棍的方法,那就是直接挥舞人形物体的头。 “没办法嘛,既然出来玩,那当然要活力四射一下啦。”萩原研二笑眯眯地坐在长椅上,也放松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好累啊——” “可恶,早知道毕业的时候就不拦着小阵平,让他狠狠揍一下警视总监了。” 这个,就是日向合理今天会出现在米花公园的原因了。 警方经过各种分析……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分析的,日向合理特意问了一下,发现分析人员里没有工藤优作。 临近新年,对方跟妻子一起出去旅游了,而且没带工藤新一。 反正,警方分析了很多,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炸/弹犯还有同伙,对方很有可能会继续报复日向合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这三个人,都是阻止过炸/弹案的人。 于是警方高层一拍脑袋,觉得人手分三,实在是太麻烦了,干脆把这三个人凑堆,去招摇一下,钓一下鱼? 这个一拍脑袋的提议,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 于是一阵阵的扯皮之后,变成了:‘三位受害者痊愈出院、私下里一起去游玩庆祝’。 也瞒着这个消息一点,万一炸/弹犯从其他渠道得知,肯定会对此深信不疑。 这个计划,怎么说呢…… 挺符合‘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这个刻板印象的。 反正商量的时候,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在吐槽太胡来了。 但是,考虑到日向合理目前拉到的仇恨度……特别是现场搜了一下,然后把大家对这次新闻的反响摸了一下底。 发现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在夸受害者和警官都很勇敢帅气、充满魅力,那个区区炸/弹犯不过是跳梁小丑。 剩下的人,一部分是在专心打量当事人的隐私资料,一部分是在伤心离爆/炸那么近,受害者和警方肯定会受伤、脸应该也会受伤。 还有一部分,不是带入了犯人的角度、开始无能狂怒,就是开始疯狂嘲讽犯人。 不过有一点比较统一,大家都在骂东京的警方人员。 除了表现好的那几个特定警方人员,比如参与了现场直播的萩原研二,拆了其他炸/弹的松田阵平,还有逮捕了犯人的伊达航。 其他警方人员全被统一炮轰,就连头条新闻、都意思意思地撤下了受害者的放大正面照,遗憾地用大字质问警方人员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仇恨值太高了,两位警官就和日向合理商量了一下。 是要先冒头一下、吸引犯人的注意力,还是应该护住日向合理、把他的所有信息全部掩藏住,然后派警方近距离保护。 这两个选择,说实话,日向合理一个都不想选。 他没空陪其他无关的警方刷业绩,也不想自己以后一出门、身后就跟着一长串的尾巴。 直到他敷衍性假装考虑,其实是在想怎么摆脱警方的时候,松田阵平把两种方案的计划书递过来。 这两个方案都可以先试用一下。 第一种方案,规定跟随在保护目标附近的警方人员大幅度减少、只留几个,然后给保护目标一个可以随时呼叫的摁键,摁键一旦被触发、就会有准备好的警方极速出境。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第一天的行程里,有‘在米花公园快乐打棒球、刺激犯人的神经’这一条。 去掉无用的建筑物,直接粗暴地按直线距离算,米花公园和大木拉面馆、只隔了一分钟的路程。 不答应的话,自己身边还会跟着很多警方老鼠鬼鬼祟祟,做任务还要先甩掉老鼠,还要应付接下来的电话和讯息轰炸。 答应的话,打棒球的时候,顺路过去和任务目标打个招呼,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吗? 所以日向合理一口答应了。 快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第八十八章 勇敢说不 “喂,根本不需要你们拦好不好!” 一道声音突然冒出来,萩原研二毫无反应、还在放松,日向合理喝完水、把瓶盖拧上。 他思索了一下,对着从草地过来的松田阵平打招呼,“松田警官,上午好。”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不要以为装出一副碰巧遇见的样子,我就可以不计较你突然消失了。” “下次想溜的时候,直接告诉我们一声就好了,大家一起转移地方,自己溜、容易被犯人盯上。” “好的,松田警官。”日向合理面不改色地乖巧点头,“但是我不想打棒球,更不想去野餐。” “……确实有点奇怪。”松田阵平承认,然后随手从口袋里拽出一条口罩,“你的口罩又‘丢’了?借你的第三副。” 和一身黑色的棒球装搭配的,本来还有一个黑色的大口罩,能把日向合理眼睛以下的部位全部遮住,眼睛以上的部位又能被垂下来的帽檐挡住。 总之,可以把他遮得严严实实。 萩原研二脸上也有一个白色的口罩。 本来,松田阵平则和以往一样,只戴了一个墨镜。 但是日向合理觉得不行,凭什么三个人出去,就松田阵平一个人不戴口罩……不对,不是这个理由。 他理直气壮地当场扯出来一个理由,成功让松田阵平也被迫戴上了口罩: ‘可是松田警官,你连续开了两场见面会,大家真的会认不出来你吗?’ 如果不是力求营造出‘伪装严密、但又从细节中暴露了他们三个人分别是谁’,而是真的伪装,松田阵平就别说不想戴口罩、还要戴墨镜了,那头卷毛都能被日向合理捋直。 又不是出任务的时候,警方发下来的口罩质量又不好,很厚很闷,戴上就能让人体验接近窒息的快乐。 所以戴了一会儿,日向合理就愉快地把口罩弄丢了,打算等会儿把帽子往下拉一点就行了。 结果松田阵平早有准备,立刻友善地递过来一副。 ……现在是第三副。 日向合理盯着那个口罩看了几眼,又抬头,扫视了一圈周围。 最近震惊东京的事太多了,所以公园里的人都少了很多,还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小孩子和老人,根本没多少人会特意盯着他的脸看。 他慢吞吞道:“其实……” “该去吃饭了,不想坐在草地上,傻乎乎野餐的话,就需要戴上口罩哦。”松田阵平轻松道。 想象了一下他们三个人坐在草地上、沉默着啃三明治,日向合理默默抖肩,选择伸手接过那副口罩戴上。 “护腕不用拉那么高,会不太方便的。”萩原研二努力打起精神,同样扫视了一眼周围、观察一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 他收回视线的时候、日向合理正在伸手接口罩,刚好看到那个过度拉宽、拉高的护腕。 于是他干脆伸出手,帮日向合理调整了一下护腕,把它回归原位。 松田阵平也低头看了一眼,整理护腕的时候、日向合理的衣袖被往上拽了一下,露出一点红痕、像是抓痕。 “这是什么?”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 那是任务目标留下的一点抓痕,隔着衣服和护腕、落在皮肤上的时候很疼,但伤痕却很浅。 他不怎么在意地胡扯道:“那位炸/弹犯先生之前拽过我的手腕,太用力了,现在还留着痕迹。” 语气太过平静,表情也很自然而然,两位警官没怎么怀疑、直接信了。 松田阵平多盯了几眼,低声道:“啧,回头抹点药、快点去掉。” 别以为多看几眼,你的眼神就能变成橡皮擦、直接擦掉不该有的东西。 “我们去吃饭的话,跟着我们的那几位警官要怎么办?”把衣袖拉下来,日向合理开始转移话题。 跟着他们的,大概是一个小组,队长是一个有点凶的警官先生。 不过那位警官先生和松田阵平、萩原研二的关系不错,感觉对方应该是值得尊敬的前辈。 而且对方的嗅觉也确实够敏锐,是灵觉的警犬,日向合理在公园里转了几圈,才不着痕迹地把那位警官先生甩掉。 “刚刚人太多了,伊达班长跟丢你了,现在还在公园里面找你。”松田阵平一边看了一眼手机,一边吐槽。 “但我感觉你绝对是故意甩掉他的,都说了——” 日向合理提前接话:“不要擅自行动。” 他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琴酒已经给他回了讯息,不过不是下一个任务,也不是表示自己很满意,而是另外一句话。 【现在才十一点。】 任务要求的碰见时间,确实是十二点,但是十二点、日向合理抽不出空,就提前跑了一趟,还好任务目标乖乖地在附近等着他,没让他找太多地方。 他敲字回复:【提前赶到,刚好在卫生间碰到任务目标了,就动手了,再过半个小时、他应该才会被发现。】 这个解释,不知道能不能说服琴酒。 应该可以,这个任务这么琐碎又无聊,琴酒应该也不会太过关注,完成就好,怎么完成的、又是否提前送到,就该睁只眼闭只眼了。 等了几秒,觉得等待时间充足了,日向合理又迅速敲了一封讯息过去:【我还在外面,坐标米花公园,可以接附近的任务。】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像这个任务一样无聊的也接。】 然后收起手机,发现萩原研二还是懒洋洋的状态,就连有女士路过、都懒洋洋的,一看就是刚刚疲劳过度,就和日向合理一样很忙,所以现在有点打不起精神。 日向合理沉思了一下,先再次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确定真的没有香水味,才开口询问:“萩原警官刚刚被人认出来、追了一会儿吗?需不需要多戴一个口罩?” 本来懒洋洋的萩原警官立刻精神起来,“不,暂时不需要谢谢。” “我以为来公园是来打棒球的,没想到你们两个,一个打了几下直接放弃,另一个干脆认真研究老奶奶的轮椅……”他幽幽道,越往后越怨念。 “结果只能陪小孩子玩,不停地领着小孩子去找球,或者帮其他小孩子爬树拿风筝。” 啊,是愿意陪小孩子玩的稀有成年人。 日向合理忍不住侧目,果断给萩原警官发了一张好人卡。 “不过,我也学会了很多。”萩原研二接收到这个眼神,稍微装了一下认真严肃,声音也低沉了下去,“那就是,对待小孩子,不能拐弯抹角,要直接说出自己的问题。” “并且,要对小孩子的请求、勇敢说不!” 松田阵平默默移动到日向合理的另一边,和萩原研二一左一右地夹着他,“是的是的,所以……” “所以,你刚刚发现了什么?”x2 “提前拒绝你打算擅自行动的请求。”x2 日向合理:“……?” 第八十九章 戴墨镜开车的可行性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卷毛警犬就算了,他老是戴着一个墨镜,看什么东西都是黑色的、很正常,但是勇敢警犬怎么也被带歪了? 日向合理深深疑惑。 他左看了看,戴着墨镜的松田阵平正在轻松微笑,是那种哪怕口罩遮住了嘴巴、墨镜遮住了眼睛,都很明显的笑,因为对方太神采飞扬了,卷毛都在得意扬扬地随风飘荡。 又右看了看,萩原研二的嘴巴也被口罩挡住,只露出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发现日向合理看过来,对方加深了笑意。 这两个人绝对有问题。 沉思了一下,日向合理慢吞吞开口:“我刚刚发现了一个问题。” 松田阵平等待了一秒,发现日向合理没有开口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立刻接话:“什么问题?” “萩原警官轻微脑震荡、我后背有伤,都不太适合玩棒球?”日向合理继续说,“至于松田警官……戴着墨镜,更不方便玩棒球。” “我们三个根本玩不了棒球,凑在一起却不玩、太生硬了,那只能分散开散步。” “所以,我独自行动,就算在长凳上发呆,也不想站在草地上傻站着,很奇怪吗?” 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松田阵平立刻被说服了,他也跟着吐槽:“所以说嘛,到底是谁提出来的这种不靠谱建议,去游乐场玩都比一起打棒球好。” “毕竟棒球更能表现‘我们伤势痊愈、活力四射’嘛。”萩原研二倒是笑着安慰,没怎么生气的样子,“而且提出去游乐园的话,小日向应该只能玩一点不刺激的运动项目?” “在背部有伤的情况下,所有和水有关的项目都要排除,过山车和跳楼机这种刺激性的项目也要排除,那就只剩下……” 只剩下,旋转木马,或者和玩偶们一起可可爱爱地拍照,这种小孩子的经典活动项目了。 确实符合未成年人的身份不错。 可是。 松田阵平若无其事地偷瞥了一眼日向合理,发现随着萩原研二的话,这个未成年少年也平静地看过来了。 哇哦,就算戴着口罩,对方脸上的冷淡表情也很明显,一副一定会揍人的表情,眉毛都往下压了几分,看起来也想象了一下‘日向合理面无表情和巨型玩偶做可爱的姿势、一起合照’这种事。 太恐怖了,实在是太恐怖了。 估计走不出游乐场,就会被日向合理彻底拉黑,以后别想炫耀手速了。 松田阵平默默抖了抖肩膀,正色道:“游乐园那种只有小孩子才会去的地方实在是太幼稚了,而且人还很多,等下次,小日向的伤好了,我们再陪你去坐旋转木马,萩。” “……”萩原研二无视了这句话,继续道,“发消息让其他人回来,我们该去吃饭了。” “我汇报一下上午的行程,再问一下中午去哪里吃饭。” 卷毛警犬掏出手机、劈里啪啦地联系其他人,勇敢警犬掏出手机、开始汇报上午的行程。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收信箱。 琴酒已经回消息了、不过不是任务。 【下次调整任务行动的时候报备一声,你身边有警方人员跟随,不要胡闹、可能会被发现破绽。】 就是因为有警方人员跟随,不怎么方便,所以才需要机动性地调整任务时间、地点……甚至连任务目标都可以临时添加。 边思考这算不算是警告,日向合理边继续往下看。 发完这一句警告之后,对方又发过来一条消息:【你午饭是在羽岛餐厅,中午十二点半,和42号桌的客人接头、拿到芯片。】 【任务目标是芯片,不是42桌的客人,不要动手处理。】 同时,系统慢吞吞地提示: [触发新任务:组织成员a先生的任务指令 任务详情:如讯息所见。 任务要求:42桌的客人不死……以及拿到芯片。 任务奖励:积分10。] 日向合理:“……” 他顺手把琴酒的备注改成[无聊甩尾中的萨摩耶],然后回复讯息:【ok。】 然后领取任务。 刚要关闭手机,手机便震动起来,又传来了一个新的讯息,是擅发无聊任务的上司。 【最近东京管理很严格,你身边又有警方人员,等这段时间过去会给你发任务的。】 【有趣的任务。】 哦? 看来无聊上司也知道自己发的任务到底有多无聊! 不管是和任务对象见面、处理掉对方和证据,还是和任务对象接头,拿到芯片之类的,都是那种鸡肋任务,吃掉很无味、不吃又很可惜。 虽然知道这是很明显的安抚,但是理由实在是太真实了,日向合理左瞥了一下、看到一个正在思索着发讯息的警官先生,右瞥了一下,又看到一个正在微笑着发讯息的警官先生。 他振奋起来,迅速给琴酒回消息:【好的,我会努力完成任务,无论是多难、多危险的任务,我都会为组织服务的。】 简单又无聊的任务就算了,又不能增加功勋,就是普普通通的搬砖。 萩原研二收起手机,笑着道:“汇报完毕,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是羽岛餐厅,可以去吃饭了。” “我把伊达班长他们都召集过来了,他们会分批次地去那附近蹲点。”松田阵平一边继续劈里啪啦,一边说话,“会有两个人跟我们一起进餐厅,在附近吃饭。” 那几个跟过来的警官先生,只有两个人的盯梢技术不错,其中一个是那位‘伊达班长’,另一位、日向合理没有去注意过正脸。 其他人的盯梢技术嘛……嗯,反正没有直勾勾地一直盯着他们。 估计炸弹犯是绝对不会上钩了。 日向合理无所谓,对这个安排也毫无异议,直接跟着两位警官先生上车。 松田阵平开车,他坐副驾驶座,萩原研二坐在他后面。 这是一个保护性地排位,一旦他出现什么事、两位警官都能及时反应过来。 “萩原警官不开车吗?”系上安全带后,日向合理把口罩拉松了一下,顺口问道。 炸弹事件当天,萩原研二赶来的速度很快,一看就是开车专家,怎么默认是松田阵平开车? 难道卷毛警犬赶路的速度更快? 松田阵平摁了一下自己的口罩,又推了推墨镜,也状似疑惑道:“萩原警官不开车吗?” “……”萩原研二无视司机,一边把手搭在前座上,一边若无其事地解释,“我的驾照被暂时吊销了,那天赶路太快了,又刚好遇到了交警……” 日向合理懂了,不过…… 他沉思了一下,“那戴墨镜开车,不违反交通规则吗?” 第九十章 苦杏味 鉴于车上的两位警官,一位是墨镜星人晚期,一个驾照被吊销了。 日向合理自告奋勇了一下,打算接过开车这件重任。 然后惨遭两位警官镇压。 因为他根本没到考驾照的年龄……这辆车可能有点奇妙,三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 最后松田阵平开车赶到羽岛餐厅的时候,时间还没晚。 警方人员早有预约,直接去前台领号就好,他们这桌是四十三号,处于一个角落位置,周围又布置了很多的绿植、可以放心地摘掉口罩吃饭。 也刚好在四十二号桌的旁边。 日向合理再次感叹了一下组织的神通广大,以及对上司的不满,‘就这么点破事、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算了算了,上司都说了,等风头过去,就发好任务。 四十二号桌的客人,是一个中年男性,要比上一个任务目标胖一点、不过明显更加不注重锻炼,制住对方应该要更容易一些。 菜还没有上来,桌子的正中央摆着一束鲜艳绽开的玫瑰、上面还有几滴露水,任务目标的手边摆着一个空烟灰缸,旁边还放着半盒香烟和打火机。 芯片的位置也很明显,就在餐桌的边缘地带,像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一样。 松田阵平去点餐了,萩原研二在前面引路,路过四十二桌的时候,日向合理脚步不停,伸手把芯片拿起来、装进口袋里了。 任务目标应该刚喝过酒、或者刚从宿醉中醒过来,身上有一股还没彻底消散的酒味,正在低头搓脸,根本没有看到日向合理的动作,也没发现芯片突然消失了。 ……好无聊。 平时除了提示任务、就一直沉默的系统冒了个泡,试探性地提示:[检测到打折中的火爆商品‘智商增长剂’。] 发现日向合理反应平平,没有第一时间就表露出厌恶,它欢快地加载出下面的内容。 [商品详情:还在担心忧虑你的羊群智商不高,总之自己摔死、饿死、失踪吗?不好意思去掉失踪,你绝对不会放过一只小羊!] [商品作用:让指定人物的智商临时突增(对宿主无用)] [商品价格:100积分(原价1000)。] 打折那项,现在的价格被着重标红,仿佛在反应这个商品到底有多火爆。 日向合理:“……?” 他在座位上坐下,委婉地问系统,“不好意思,你是觉得,我的智商和任务目标的智商一样吗?” 就算任务再无聊,那也是任务,大部分的任务目标都是敌方,少部分的任务目标是暂时合作对象,只有组织里的人才是同阵营……还可能不同心。 这种时候,让其他人的智商突增,那不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让一个无聊的任务,变成一个琐碎、无聊又超级麻烦的任务。 日向合理又没有受虐癖,直接拒绝。 而且,这个商品也没有明确标注,到底突增多少智商、又维持多少时间,一百积分可是十天,真买、不就上赶着被薅羊毛吗? 萩原研二倒了几杯水,又调整了一下周围的几个绿植,把周围的空隙挡住,便轻松开口道:“好了,别不开心了,可以把口罩摘下来了。” “等你可以考驾照,就让你开车,现在快开心起来,不要用不开心的情绪、面对无辜的美食哦。” 日向合理把口罩摘掉,礼貌性地喝了一口温水,便立刻转移话题,“跟着我们进来的警官先生在哪里?” 问话的同时,他看到有两个男人往这边走过来,一个是那个严肃的伊达警官,一个是…… 日向合理怔了一下,又打开系统地图看了一眼,并且再三确认另一个人的样貌。 发现那个尽量低头、努力绷住脸颊,宁愿看脚尖、也不看这边的那位警官,真的是山村警官! 那个给他做过笔录、送了一大笔积分的人形吐积分机! 哦豁,怪不得甩开跟着自己的警官时那么顺利,原来山村警官也在啊。 那今天的所有无聊任务,都是在为此刻的幸福做铺垫吗?! 日向合理立刻打起精神。 在他的注视下,山村警官加快脚步,头也不抬地路过了四十二号桌,带着一阵轻微的烟味坐在隔壁。 然后是快步走来的松田阵平,对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隔壁的两位警官,在四十三号桌坐下来,又顺手把口罩摘掉,笑着问:“已经点好菜了,放心,这里绝对要比医院的便当好吃。” 打完招呼,松田阵平把桌子上的装饰品全部移开,“点的菜有点多,先把桌子空一空……我就应该把问你‘谁比较帅、谁比较漂亮’问题时的表情拍下来,然后和现在对比。” “你对美食都比对人类感兴趣,果然是小孩子。” 他又想了想,思索着道:“其实应该再问你一下,你觉得你的心动对象和大明星比、哪个更漂亮。” “我的心动对象。”日向合理秒答。 怎么可能有人会比积分更美丽? 如果有,那一定是闪闪发光的积分不够多! 比如现在,按照松田阵平的理论,隔壁的山村警官就超级帅,帅到闪闪发光、比其他所有人的存在感都要鲜明。 哪怕对方在硬着头皮看桌面,一动不动跟个木头人一样。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瞬间,“啧。” 卷毛警犬的卷毛上好像写着几个字:‘好想揍你’。 日向合理转移话题,“松田警官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也要戴墨镜吗?” “明天可以一起去吃火锅试试,说不定小阵平也会继续戴着墨镜呢。”萩原研二一边分筷子,一边开玩笑。 说话之前,日向合理先目测了一下自己和松田阵平的距离,确定隔着一张宽桌子,对方想要揍自己、必须站起来,便放心开口、继续接玩笑:“松田警官洗漱的时候,不会也戴墨镜?” “等等,好像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这样。” 松田阵平缓缓握拳,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然后是盘碟打翻的声音。 三人下意识顺着尖叫声看去,旁边桌的两位警官也站起来。 服务员小姐站在四十二号桌的旁边大惊失色,脚边是两个打翻的盘子,她连续退了四五步、直接撞到另外一张桌子上,尖叫声才消失了几秒。 然后是更大的惊恐尖叫。 “死人了——!!!” 几乎是一瞬间,松田阵平就直接闪到四十二号桌,用手试探了一下仰坐在座位上的男人,又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半响、才抬头凝重道:“呼吸和心跳都没了。” 萩原研二也站起来,挡在日向合理的面前,日向合理只能看到松田阵平的一点动作。 他余光瞥见隔壁的伊达警官站起来、开始安抚周围惊恐的客人,山村警官也犹豫了一下,注意到他瞥过来,就瞬间站起来、加入安抚大军。 卷毛警犬低头、在附近的空气中嗅了一下,日向合理也试探性地仰头嗅了一下。 啊,空气中有烟味,自动忽略那些烟味,再努力分辨一下,还有另一种味道,是熟悉的苦杏味。 ……话说接头对象意外死掉了,自己应该不用负责? 第九十一章 这是一起自杀案! 萩原研二把绿植挪动了一下,让绿植彻底挡住四十二号桌那边的场景,又安抚了日向合理一下,便匆匆去维持秩序。 现场被封闭了。 日向合理沉思了几秒,给上司发消息、传递这个突发意外:【四十二号桌的客人死了。】 上司很快便干脆利落地回复:【你怎么处理的他?】 ……就,根本不需要处理…… 如果这个任务不是接头、而是处理任务对象该多好,直接薅了十积分。 可能太久没回消息,或者上司耐心不怎么样,很快又发过来一条新讯息。 【有没有目击证人?需要处理后续吗?】 上司太不信任我怎么办? 日向合理回复了一下详情:【不是我动的手,我刚到餐厅没多久,他就中毒死了。】 然后强调,【不过我拿到芯片了,任务完成。】 回复完毕,他等了片刻,发现琴酒没有再发来消息,便把手机收起来,抬头观察周围。 警方人员来的很快,但只有两辆警车,只来了四五个人,一个领头的人正在和松田阵平交涉。 几分钟后,他们全部移动到四十二号桌旁边。 新来的那几位警官先生很干练,动作迅速地检查了一下四十二号桌的客人,就有了结论。 对方用确凿的口吻道:“应该是服毒自尽?” “最近大家的压力是很大,自尽也是没办法的事。”另一位警官先生接口,边说话边无奈摇头,“结案处理。” 隔着低矮木墙和绿植,光明正大偷听的日向合理:“……?” 啊、这?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两位正在低声交流的警官先生神情正常,脸上的惋惜也不像是作假的,而是真的在惋惜。 另一位警官站在那两位警官的身后,正在提笔在本子上龙飞凤舞,然后小声问道:“羽岛餐厅一起服毒自杀的案子,记录完毕。” 啊? 你们……是在钓鱼吗? 日向合理坐直身体,然后往后靠了一下,用更专注地眼神去扫视这三位正在钓鱼的警官先生,想要从他们的表情、动作或者其他细节方面,找到一点点的破绽。 三位警官都微微缩着身体,肩膀也没有抖平,看起来有点疲倦。 其中一个人的袖子部分有点深色的痕迹,上面还有斑驳的白色点点,中午吃的应该是面类的食物、被汤溅到了袖子上。 “菜还没上来?桌子上空荡荡的,那就只能是客人自己服毒自尽了。”最先开口的那位警官先生再次开口,他嗅了嗅空气中的饭菜味道,不满地拍了拍肚子。 另一位警官也摇头,“在正在营业中的餐厅自尽,还是正中午,真是给大家惹麻烦。” 日向合理换了个姿势,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松田阵平在后厨那边、萩原研二在和前台交流,山村警官则和那位尖叫的服务员小姐聊天,伊达班长在满脸严肃地询问其他客人。 他又看了看其他的警官先生。 有三位懒懒散散地站在四十二号桌这里,餐厅的主管也在他们身边,一边擦汗一边听他们下结论。 两个警官先生正在拉警戒线、然后去拿白布和担架。 还有一个警官先生也在询问其他客人,不过和伊达班长是反方向,询问的也是一桌女孩子,警官先生哈哈大笑,一桌的女孩子尴尬地应和了几声,完全不像是在询问口供。 再三确认之后,日向合理终于收回目光,顺便把四十二号桌那三位警官身上的‘疑似钓鱼’牌子摘下。 ……这完全就是敷衍办案! 这些警官先生的行为,真的非常非常符合‘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这一刻板印象。 他吐出一口气,又低头继续给琴酒发消息:【来办案的警方人员有组织的人?他们把案件定成自杀案了,如无意外、很快就能结案,风波不会太大。】 ‘如无意外’。 看看四散开的那几位勇敢警犬和好心的吐积分机,日向合理总感觉绝对会有意外。 首先,卷毛警官会信服‘压力太大自杀’这个结论吗? 会信服,但那要有证据表明,对方确实是自杀,而不是靠这几位警官的三言两语。 没有铁证、卷毛警犬肯定是不会罢手的,不过负责这个案子的又不是爆/炸/物处理班,而是这几位警方人员,反正最后结果不确定,但过程的曲折肯定能确定。 想了想,他继续给琴酒发:【我们可能赶不上警方安排的下午行程,到时候,我会给你发定位信息的。】 ‘然后,你根据我的定位,给我发任务’。 发完,他刚要收起手机,手机却震动起来,提示新消息。 【时间太紧,破案的警方人员里没有组织的人,我派了其他成员去羽岛餐厅附近,准备随时接应你。】 【到时候,可以顺手一起解决掉那几个跟着你的警方老鼠,要不要处理?】 日向合理缓缓敲出一个问号,他低头打字:【不好意思,虽然我无所谓会不会被警方通缉,但是被警方通缉还是有点麻烦的。】 所以,‘和新赶来的组织成员联手,一起解决掉警官先生们,然后一起亡命天涯’,这种非常不值的计划,还是算了。 这条讯息还没发出去,手机就再次接到了新的讯息,还是琴酒的。 【任务完成的不错。】 【过几天,警方转移那个犯人的时候,会有其他的狙击任务交给你,你一起完成。】 哦豁,甜枣来了。 日向合理立刻把之前那条隐约嫌弃上司智商的讯息删掉,重新敲字:【好的,收到,我会完美完成任务的。】 他顺手把琴酒的备注修改回来,改成[好心发任务的银色萨摩耶]。 把手机放下之后,他看那三位警官的嫌弃眼神都转变了,感觉这三只笨蛋警犬还勉强能看得过去,起码编案情编的无比顺畅又理直气壮。 他又等待了片刻,松田阵平他们汇合在一起、交流了几句案情,便抬脚向这边走来, 萩原研二先道:“嫌疑人目前有三位,已经通知他们过来了……请问毒药的源头在哪里?以防万一,我想先检查一下,确认猜测。” 警官先生一号愕然,“啊?嫌疑人?” 警官先生二号诧异,“这不是自杀案件吗?” 警官先生三号弱弱抬手,“不好意思,我已经记录上了。” “……不过大木拉面馆的自杀案件占比过大,我重开了一页,所以直接撕掉也没关系!” 日向合理:“……?” 他下意识抬头,从绿葱葱的茂密绿植中,看了一眼警官先生三号。 等等,大木拉面馆的、自杀案件? 第九十二章 我饿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附近还有一家‘大木拉面馆’、而且刚刚发生了一起自杀案件? 短暂回忆了一下,这三位警官的破案经过,日向合理理智地放弃了这个非常不靠谱的猜测。 所以,就是这些警方人员,把被他处理的任务目标、当成了自杀吗?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 日向合理处理任务目标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掩饰,上去就直接揍。 只需要检查一下任务目标身上的伤势,就可以判断出,对方临死前被束缚过,所以腿部、腰部和手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淤血。 如果判断的人经验够丰富,甚至能够判断出,杀害了任务目标的人会巴西柔术。 又不是熟人作案,只是处理陌生的任务目标,日向合理真的没有掩饰自己的作案手法。 任务目标身上还有另外一些,只要是正常人、看了就绝对不会认为的自杀的伤势,比如对方头上的磕伤,比如对方脖子处的勒痕。 这是怎么规定成自杀案的? 日向合理不懂,但大受震撼。 “自杀案?”萩原研二也怔了一下,“……虽然没有监控,但是刚刚那位服务员小姐目睹了这位客人挣扎的样子,是在求救。” 松田阵平皱了皱眉,接话继续说下去:“而且,这位客人吩咐过服务员小姐,十二点半再上菜、他要见一位重要的客户,之后隔二十分钟、上饭后甜点,等他们吃完,再以餐厅庆礼的借口送礼物。” “我刚刚询问了一下周围的客人,有人听到四十二号桌的客人打电话,说两点会回公司一趟。”伊达警官补充,他反问,“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是自杀案?” 日向合理调整了一下坐姿,观察了一下三位勇敢工作的警犬、和三位划水摸鱼的警官先生。 发现人还是要凶恶一点好。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说话的时候,那三位警官先生都不耐烦地皱着眉。 但是伊达班长皱起眉、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说话之后,那三位警官先生立刻都退缩了,先是分别后退了几步,才彼此交换着眼神。 最后,是二号警官出来说话,对方硬着头皮道:“但是,菜都没有上来,这位客人却中毒死掉了……不就是服用了自己的随身携带物品中毒的吗?肯定是自杀。” 一号警官瞥了一眼餐厅主管,“不是服用了自己随身带着的食物,那就是这里的装饰品之类的东西有毒了。” 周围无数支起耳朵偷听的客人都哗然了一下。 餐厅主管连忙擦着汗道:“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我们餐厅是经过合格检验的、怎么可能会有毒这种东西呢?肯定是这位客人自带的。” 局势隐约有些针锋相对了。 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日向合理再次调整了一下姿势,他先低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餐桌,又看了一眼远处、那些惊恐聚集在一起的工作人员,感觉距离吃饭遥遥无期。 萩原研二观察了一下局势,先从针锋相对中脱出,他低声对松田阵平说了一些什么,松田阵平便侧首看了一眼日向合理,然后点了点头。 下一秒,萩原研二向四十三号桌走过来。 他轻松道:“小日向,你有没有看到那几位警官刚刚在干什么?” 原来是来打探敌情的。 “他们来了之后,检查了一下四十二号桌的客人,断定是自杀。”过程太简单了,日向合理说的也很简单,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 “有绿植挡着,我没看清他们检查的经过,不过数了一下秒数,他们检查花费了十秒。” 十秒,能检查出什么? “有两位警官拉了警戒线,去准备收敛尸体的措施了,另一位警官去骚/扰女孩子了。”日向合理继续道。 边说,他边观察萩原研二的表情。 哦豁,一直‘爽朗微笑半永久’的勇敢警犬生气了,连微笑都放下去了,眉头紧紧皱起。 比起之前,在炸弹案中,对方笑容加深、有点不对劲的生气状态,日向合理还是更喜欢勇敢警犬现在的生气状态。 看,非常明显,拳头都握起来了。 感觉如果听到这番话的人是松田警官,对方早就卷毛扬起、去揍那三位警官先生了。 “原来如此。”过了几秒,萩原研二把不满的情绪收敛起来,继续笑着试图薅线索,“那小日向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比如一直偷偷地注视这里,但却不像其他客人那样,是围观,而是有明显的笑意之类的奇怪人?” 日向合理沉思了一秒,思考怎么委婉泼凉水。 最终还是决定直话直说。 “萩原警官,”他指了指周围,几乎快把他环起来的绿植和墙壁,“你们挑中这个座位,不是因为这里很隐蔽吗?想要看到坐在这里的客人的具体样貌,就必须非常靠近这里。” “而隔壁的座位被伊达警官他们占了,卫生间也不在这个方向,这里是个死角,所以除了服务员、根本不会有人靠近这里。” 他平静棒读,“同理,我也根本看不到其他人。” 除了能近距离观察到四十二号桌,顶多只能半抬一下身体,扫一眼周围同样仰头观看的客人。 如果其他人都坐下,他就只能看到一片黑乎乎的头顶了。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看到什么疑似‘杀了目标,于是心满意足笑起来’的可疑人物。 “嘛,好像确实是这样,不小心问了个蠢问题。”萩原研二摸着下巴、笑了起来,又微转话锋,“不过小日向那么敏锐,肯定发现了什么线索?” 要说线索,日向合理确实发现了一些。 比如,四十二号桌的那股苦杏味来源,应该是香烟。 刚刚路过四十二号桌的时候,日向合理看到对方的手边有一个烟灰缸。 那个时候,烟灰缸还是空的,四十二号桌的客人身上也只有酒味。 山村警官快步走过四十二号桌的时候,却带来了一丝烟味,然后烟味就弥漫开,一直到任务目标死亡、日向合理抬头嗅了一下的时候,烟味和苦杏味的掺杂在一起的。 算算时间,就算毒药没有在香烟上,也绝对是那个时间点、进入任务目标的嘴巴里的。 不是香烟,就是手指、袖口之类的地方。 但无论是哪个地方,都有那么明显的苦杏味了,那位任务目标还没有反应过来……日向合理感觉对方的嗅觉不太好。 他想了想,早点结案对自己也有好处。 反正这个任务目标又不是他干掉的,和他无关,只会影响他吃饭,而且就算现在不说,等警犬嗅着检查一下,就会立刻反应过来。 “苦杏味的来源,应该是香烟、手指或者打火机。”日向合理尽量平铺直叙,“我们刚刚落座的时候,他还在低头揉脸醒酒,没有什么苦杏味,也没有烟味。” “香烟?”萩原研二若有所思,“收拾桌子的时候,我确实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 无论是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伊达班长,还是好心的人形吐积分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烟味,牌子还有点轻微不同。 估计他们也习惯了烟味,很难立刻反应过来。 日向合理转移话题:“所以,什么时候可以结案?我饿了。” 第九十三章 保护欲 话题转换的太突然,萩原研二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现在离早饭是过去很久了……我先去拿点吃的、让你垫垫肚子。”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叮嘱道:“你坐在这儿别动,也别乱碰东西,我再带几个手套。” 看来是吃不上正餐了。 日向合理刚失望了一下,余光就扫到那三位警官猛地转过头、看向这边,然后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一号警官暂时卡顿,“这这这……” 二号警官不可置信,“真的是那位受害者……” 三号警官抓住了重点,“所以,现在真的有大半个警局,都在关注这个餐厅?!” 他们三个的表情开始极剧变化,一会儿惊喜、一会儿又心死如灰。 应该是松田阵平为了获得这个案子的调查权、阻止案子被定性,所以直接摊开说了一下他们现在处于钓鱼的特殊状态,警局高层都在关注他们目前的动态。 可能还会顺势威胁一下,‘这么明显不对劲的案子,你们都能判断成自杀案,你们的业务水平是不是不行?上司们注意到这件事,可能会……’。 道理,日向合理都懂。 但是被那三位笨蛋警官、全神贯注地注视了几秒,日向合理短暂无话可说了一瞬间,才平静询问萩原研二,“萩原警官,请问你平时是怎么克制住打人的欲望的?” 这不合理啊,对方和松田阵平明显很熟,为什么松田阵平身上没伤呢? 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忍住被挑衅后的揍人欲望,不打松田阵平的啊! “这个可能有点难。”萩原研二想了想,“不过经常忍忍,就可以习惯了?” ……居然真的可以忍住。 日向合理无视了那三位警官,同样无视他们的颜艺表情,去看了一眼松田阵平,对方推了推反光的墨镜,每一根卷毛都仿佛在叫嚣着‘是的,我很欠揍,快揍我!’。 “嫌疑人们应该到了,我先去拿点东西吃。”萩原研二把身体压低了一些,和日向合理平视,然后笑着斟酌了一下语言。 “嗯……如果等会儿想揍小阵平的话,可以提前揍一下,不然他可能会越来越过分,我先走啦。” 揍不过。 日向合理挥了挥手,告别萩原研二,然后静静等待了片刻,发现对方刚刚的话果然没错,松田阵平更过分了。 ——对方把审讯嫌疑人的地方,搬到了四十三号桌的隔壁。 到场的嫌疑人有三位,分别是任务目标的合作伙伴、妻子和下属。 一开始还好,大家都只是在很平静地聊天,聊着聊着,就开始互相揭猛料了,你一句‘你以为你偷公司的钱,我丈夫没有发现吗?!’,我一句‘又不止我偷钱,这样说起来你也有嫌疑,上次莫名失踪的几百万就是进了你的口袋?!’。 然后开始更猛烈地挖掘彼此的心理,一个说任务目标做了很对不起合作伙伴的事,一个说任务目标是干掉了妻子的前任恋人、才骗到了妻子。 反正现场很精彩、瓜很丰盛,日向合理被哭声、控诉声和咆哮声吵得很头疼。 他多次调整姿势,最后默默伸手捂住耳朵,企图起到一点点的作用,发现根本没用后,就用控诉地眼神去看松田阵平。 人和人的痛苦并不相同。 松田阵平明明处于热闹的中心,却一点也没有痛苦,反而很振奋,墨镜都在闪闪发光。 在双方揭短揭到最后、发觉不妥,开始尴尬地收场时,卷毛警犬又插了几句话,恰到好处地把火重新拱起来。 日向合理:“……” 他默默拿了一块刚上来的点心,吃了几口,最后把视线落在从头到尾、都瑟瑟发抖的那位受害者下属。 对方正在努力把嘴角的笑容压下去,时不时地伸手、劝快要打起来的另外两位嫌疑人。 注视了对方大概三秒,对方就像是若有所觉一样,下意识抬眼看过来,然后明显一惊。 有系统提示跳出来。 [检测到任务‘凶手a先生很懊恼’] [任务详情:事情的发展太过顺利了,以至于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了……可恶,居然有人在默默观察我。 ……他有没有发现我刚刚把那半烟盒塞进xx先生口袋里的小动作?!] [任务要求:你没发现凶手a先生的小动作。] [任务奖励:10积分。] 日向合理先接取,然后:“……” 虽然在两个嫌疑人快要打起来的时候、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但也可以硬生生地扯一些什么‘我看大家都不顺眼,所以感觉很开心’之类的理由解释。 可你的心理素质是不是不太行? 不仅突然自爆,还爆出了关键信息,那个在任务详情里被塞了半盒香烟的‘xx先生’、就是任务目标的合作伙伴。 不过。 日向合理按捺下吐槽的欲望,再次确认他们的分布位置。 凶手a先生在最里面,对面就是松田阵平,另外两个嫌疑人做他们外面,再外面一点就是努力做笔录的几位警官。 这个分布,就算凶手a先生光明正大地把香烟塞进邻座的口袋里,日向合理也发现不了。 但是如果对面的松田阵平敏锐一点,就可以发觉。 那么问题来了,松田阵平敏不敏锐呢? 萩原研二又端过来一碗拌面,他轻轻坐下,扫了一眼隔壁那桌的盛况,低声问道:“好热闹,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那碗拌面上撒了一些酱料,一眼看过去黏糊糊的,让日向合理想起了医院的便当,他下意识皱眉,一边把拌面推回去,一边若无其事道:“啊,应该到‘神通广大的松田警官自信破案’了。”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日向合理突然明白,为什么都是‘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他们,却那么勇敢工作、敬业爱岗、每天飞跃不休息了。 因为他们会推理,是警探,属于侦探阵营。 而不会推理、也不属于侦探阵营的那些警官……参考那三位正在奋笔疾书、努力跟上大家怒喷速度的警官先生。 “进展这么快吗?”萩原研二有些惊讶,然后忍住笑意,刻意保持表情的平静,“看来小日向很了解案情啊,居然可以估算进度。”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松田阵平就笑着拍了拍手,开始让场面镇定下来,“好啦好啦,详细的情况我都了解了,不过,凶手并不是你们两位中的任何一位哦。” 随着这句话,其他人都下意识面面厮觑,然后看向存在感很低的凶手a先生。 “萩原警官也可以估算。”日向合理又把拌面推开了一点,用眼神鼓励萩原警官快点自己解决掉它,表面继续若无其事。 萩原研二笑眯眯道:“欸,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很难形容,总之是一种感觉,哪怕日向合理没有触发任务、也没有看到那位凶手a先生在偷笑,他也能提前预知一下,知道进度已经到了真相大白的环节。 原因很简单。 “尾巴。”日向合理组织了一下语言,“警犬在发现关键性线索的时候,因为受过训练、会很矜持,但是他们控制不住尾巴,尾巴会扫出快乐的残影。” 刚刚,松田阵平就是这种状态,虽然整个人都不动声色,好像和其他的废物警察一样、都沉浸在吃瓜的状态中。 但对方的一些细节,都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对方发现了关键性的线索,现在正在得意扬扬地摇着尾巴。 萩原研二:“……?” 他迟疑了一下,又迟疑了一下,再三迟疑了一下,才不确定地道:“尾巴?警犬?呃?” 咦,糟糕,把实话说出来了。 日向合理和萩原研二对视了几秒,短暂思考了一下能不能撤回,就发现对方终于摆脱了迟疑,开始捂着脸笑。 “噗……发现了关键线索的警犬得意扬扬地摇尾巴,好形象。”他一边笑,一边把手放下来,再三观察松田阵平,又继续笑,“真的很像,特别是神情!” 日向合理:“……” 身旁这个人笑得太厉害了,已经进入侦探状态,仿佛身处舞台上的明显、开始闪闪发光的松田阵平都狐疑地看过来了。 对方狐疑地扫视了一眼不停笑着的萩原研二,又扫了一眼乖巧保持‘和我无关’表情的日向合理。 反复扫视了几次后,松田阵平终于下了决定,用眼神狠狠威胁了一下日向合理:‘给我等着’。 努力表示‘真的和我无关’的日向合理:“……” 为什么! 等扫视过去,萩原研二顶着日向合理新一轮的凝视,一边努力忍住笑,一边继续低声道:“咳咳,怪不得你也能忍住不揍他。” 欠揍的卷毛人类、是真的很欠揍,但欠揍的卷毛警犬,就不那么欠揍了……虽然还是很欠揍。 他又笑了一会儿,笑容突然停顿住,也开始反应过来,“等等,你觉得小阵平是警犬,那我呢?” 这个问题,很重要。 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收回了凝视对方的视线,开始全神贯注地看松田阵平的推理现场,并且及时给予鼓励,“松田警官好厉害,感觉是个侦探。” 松田阵平回头看了一眼,继续推理:“……不过刚刚你的小动作,可不止我一个人看到哦,对,小日向?” “哪怕被塞了证据的当事人没有察觉到,但从旁观者的视角,反而更容易发觉。” 进度是到公布证物的环节了? 都有任务在身,日向合理当然毫不犹豫,“不,我什么都没看见。” 凶手a先生也跟着看过来,本来一脸心死如灰、听到日向合理的这个回复,眼睛又重新亮起来。 任务提示完成,十积分到账。 余光瞥见萩原研二坐近了一些、似乎又要开口说话,日向合理继续道:“等等,松田警官刚刚是在说这位先生把半盒烟塞进旁边那位先生口袋里的事吗?” “不好意思,这件事我看到了。” 刚振奋起来三秒,凶手a先生又重新心死如灰。 日向合理转过头,挑了个饼干吃,然后催促,“萩原警官不要浪费食物,快点吃拌面。” “好哦。”萩原阵平又悄无声息地坐近了一点,轻声道,“小日向觉得‘松田警官’是什么类型的警犬呢?” “警犬也分很多种的,最常见的是德牧、边牧这些品种,有很多搜救犬和搜暴犬……” 对方的话暂时停住,日向合理瞥了他一眼,默默吃饼干。 沉思了一会儿,萩原研二用确定的口吻道:“我们都是爆/炸物处理班的,你觉得我们是搜暴犬。” 我们 “我没有。”日向合理立刻反驳。 “好的,你觉得小阵平是搜暴犬。”萩原研二顺从如流地改口,“那你觉得我是什么类型的警犬?” “萩原警官是我敬佩的人……啊,松田警官破案了,我们什么时候走?”日向合理飞速转移话题,“现在才吃饭的话,应该赶不上下午的行程了?” “而且我有点累,可能是一开始试着打棒球的时候用力过度了,下午要不回医院休息一下?” 迅速说完,他用真诚的眼神看向萩原研二。 “欸,居然转移话题。”萩原研二故作失望,“明明是差不多时候认识的,小日向对小阵平要比对我好,他都有独特的拟态动物形象。” “是很努力工作、积极搜索每一个可疑气味的搜暴犬。” 被人摁上这种拟态,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吗? 日向合理忍不住投以眼神疑惑。 萩原研二应该看懂了,他笑眯眯道:“对于我们来说,警犬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可靠、最值得信赖的伙伴哦。” “小日向觉得小阵平像搜暴犬,是因为他给你带来了安全感?那种‘哪怕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但能感受到对方努力救自己的心情’,所以感觉是同类。” 距离爆/炸案、才过去了几天,在住院期间,萩原研二默默复盘了无数次案件发生的经过,包括他记住的每一次、日向合理的眼神活动。 然后发现,对方从头到尾都很冷静,给的理由也很充足,是犯人主动找上门,那扇门根本不可能阻拦犯人、他只能开门。 但是,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日向合理的求救时间。 正常人,在发现犯人找上门、并且可能带枪的时候,第一反应就会是求救。 按照日向合理的叙述,他却是在犯人离开后、才求救。 那么发现犯人找上门,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那段本该是求生欲的反应时期,现在却是空白的,是被什么占据了? 这就是萩原研二一直在疑惑的,多次复盘了之后,他才逐渐揣摩出来一点点。 发现炸/弹犯同伙携枪找上门的时候,日向合理的第一反应不是如何保全自己,而是周围的邻居怎么办。 这才是日向合理为什么乖乖开门、跟着那个犯人离开的真正理由,而不是对方所说的‘因为犯人带着枪,门根本挡不住对方’。 每个人的现状,都和成长轨迹相关。 萩原研二推测,因为日向夫人,日向合理对每一个非犯人的普通人、都有一种保护欲。 这种欲望、平时并不强烈,但在特殊的,会遇到犯人的时候,它会升到顶峰。 比如在那位服务员小姐刚开始尖叫出话头的时候,日向合理就瞬间抬头,锁定了服务员小姐。 并且在之后的时间里,也时不时地观察一下那位服务员小姐的情绪。 不过这样,就有一个迫切需要关注的新问题需要研究。 那就是,为什么日向合理真的会乖乖听话,一直待在四十三号桌不动,既没有去查凶手是谁,也没有去安抚那位受惊的、又恰巧是黑发红眼的服务员小姐。 这个问题,也是萩原研二刚刚匆匆地松田阵平交流完、便一直待在日向合理附近的原因。 第九十四章 金发路人a 现在,萩原研二明白了。 原来在日向合理那里,松田阵平的定位是‘警犬’,那可以反推出,对方对自我的定位果然是‘保护民众、对抗罪犯的警方人员’。 那么,警方人员信任自己的警犬,是很理所应当的事。 ……为什么,突然有点想起福尔摩斯和华生…… 日向合理平静询问:“你在想什么?” 萩原研二的表情很明显,微笑着陷入了沉思,这个沉思还不怎么正常、不然笑容不会突然微妙起来。 考虑到自己刚刚说过一个不怎么尊重人类的话题,日向合理以己推人,觉得对方现在所想的东西、肯定也不尊重自己。 “只是突然感觉,你和小阵平的关系,有点像并肩的战友?”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笑着道,试图描绘刚刚灵光一闪领会到的感觉。 “彼此信任,很默契。” 道理,日向合理都懂。 对方之所以举‘战友’这个例子,是因为现在在破案现场,他刚刚附和了松田阵平,说出了自己目击到的信息。 可能还要再加上之前提供的那个毒源线索。 但是…… 你是在侮辱谁啊? 目前隶属黑方组织的日向合理:“……” 他刚刚在警方眼皮子底下处理完任务目标,并且被警方判断为自杀……抱歉指的不是四十二号桌的那位客人。 前几天,他还狙击了一点点的人,在东京引起巨大的骚动。 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萨摩耶上司能努力附和种族,每天挂着天使笑容、给属下发无数超棒任务。 ……就,不能说和‘警方人员的战友’一模一样,只能说截然相反。 日向合理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套一下热血中二的松田警官的逻辑,这就是拿残缺攻略通关的后果吗?或者对方是被并不存在的墨镜蒙蔽了双眼? 算了算了。 反正之前和萩原研二一起上新闻的时候,他就预料到,自己会和警方绑在一起,虽然没想到不是以受害者的形象,而是以‘隐性警方人员’的形象。 “这个表情很奇怪哦,小日向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在想什么?”萩原研二观察了他一会儿,才出声。 “我在想,松田警官的战友应该是你。”日向合理随口胡扯。 萩原研二也不在意,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松田阵平,然后以更低的声音说话,“都觉得小阵平是警犬了,你平时也会正经地叫他松田警官吗?” 啊,当然不是,是叫‘卷毛警犬’,有时候也会无差别叫你‘勇敢警犬’。 日向合理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萩原研二从不正经的状态里拽出来,“私下里讨论别人不太礼貌,面要凉掉了。” “那不如,我们交流情报?”萩原研二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坚持话题。 他先是明显迟疑,组织了一下语言。 这个态度…… 日向合理陡觉不妙,对方还没开口,他就瞬间轻松抛出了一种可能性很大的发展。 ‘其实在我和小阵平看来,小日向也是犬类哦,那种嗅觉敏锐的警犬。’ 无缝把犬类换成猫类也行,或者换成兔子,总之一切非人的动物,都很有可能。 在萩原研二组织好语言,就要开口吐露情报的时候,日向合理平静举手,打断对方的话,“萩原警官想不想知道,我私底下怎么称呼松田警官?” 总之非常抱歉了,松田警官! 但是日向合理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会是哪种柔弱到一捏就死的动物,简直太令人尴尬抖肩膀了。 绝对不会是老虎、狮子或者老鹰之类凶猛的动物,而是可以被人类当做宠物饲养的那类柔弱小动物。 特别是在,他现在的外表才十六岁,身体上的伤还没恢复,处理任务目标、都会差点被掀出去三四次的情况下。 ……多半就是幼崽动物了。 日向合理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 萩原研二再次顺从如流,直接放弃还没提起话头的话题,笑着问:“那你是怎么称呼小阵平的?” 松田阵平还在积极破案,日向合理看了那边一眼,看到对方闪闪发光的墨镜和几乎写满了‘快来揍我呀’的卷毛,隐隐作痛的良心瞬间消失。 虽然本来就没存在过。 “卷毛警犬,我感觉他是卷毛警犬,介于搜救犬和搜暴犬之间的那类警犬。”日向合理想了想,“哪怕遇到的情况不属于自己的工作范畴,也会毫不犹豫地帮助大家。” 专业是处理炸/弹,所以是搜暴犬,警方的本质是保护民众、惩罚罪犯,所以也是搜救犬。 就像一开始,对方和萩原研二发现异常,毫不犹豫地踹门而入,哪怕在那种充满了一氧化碳的环境里、这种行为很危险。 日向合理知道那种在地震现场搜救的警犬,从抵达现场开始,对方便一直低头闻嗅、费劲努力抓住哪怕那么一点点的人类味道。 追着浓重鲜血和土壤味道中的人类味道,钻进废墟中的时候,还会面临随时发生的塌陷。 很多搜救犬都是在搜救现场死去的,可能是长时间高负荷工作、疲惫去世,也可能是在余震中去世,就算活下来,大多数的警犬也会留下巨大的后遗症。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带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 无论是在一开始、一氧化碳现场,还是后续的两次爆/炸案,对方都在努力救人。 ……这样一总结,为什么总感觉这两只警犬,会在某天的日常行动中突然打出gg? 日向合理警惕起来,一边提醒自己要尽快给这两只警犬塞功勋、把该还的都还了,一边删删减减、把自己的感觉描述了一下。 “原来如此。”听罢,萩原研二沉吟了一会儿,才笑着道,“追着每一丝味道、努力救人的卷毛警犬,果然好符合啊。” 他若有所思着道:“这么说起来,小日向也很符合啊。” 符合什么,‘追着每一丝味道、努力解决掉每一个任务目标’吗? 日向合理心想,然后便看到松田阵平那边已经结束了。 作为警探角色,在说出犯人的行凶过程、并且找出关键性道具,松田阵平就可以退场了,下面就该由其他警方人员接手那些繁琐、又很有必要的工作。 松田阵平拍了拍凶手先生的肩膀,不知道说了什么,凶手先生用手捂住脸颊、开始哭泣。 唉,这就是推理作品。 想了想,日向合理对萩原研二道:“萩原警官,来做个交易?”谷澳 “嗯?什么交易?”萩原研二也把目光收回来,侧首看过来。 “不要告诉松田警官……算了,你肯定会告诉的。”日向合理本来想说,和萩原研二交易‘不要告诉卷毛警犬,对方是卷毛警犬这件事’。 不过想想,这两只警犬的关系那么好,肯定会互相汪几声的,不告诉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想了想,修改措辞,“不要告诉我,在类似的事情上,你们是怎么看我的。” 虽然已经猜到了99。 看了一眼萩原研二先是惊愕、又忍不住失笑的表情,日向合理默默再增加了01。 “好的。”萩原研二轻松答应,“那我要交易的是‘不要告诉小日向、小日向是什么动物’,小日向要交易的是什么?” 反正对方也有99的机率猜到了,日向合理说的也很轻松,“我要交易的是‘告诉萩原警官,他其实是一只勇敢工作、不怕困难的警犬’。” 嗯…… 还有一点,那就是可能正在接受‘蒙眼前进’训练。 有些警犬会接受类似的训练,就是用布之类的东西束缚住双眼,然后在绳索上慢慢地行动,算是锻炼警犬的胆量。 日向合理的重点主要在‘蒙眼’上。 他坦白从宽的时候,把这点删掉,继续理直气壮,“之前医院发生炸/弹案的时候,萩原警官一下子就踹门进去、直接摁倒了那位犯人先生?我在电话这头听到了。” “就像是飞跃过去一样,在非常勇敢地工作呢。” 这个形容…… “咳……咳咳咳。”萩原研二低头,用手捂住脸,发出一阵的猛咳,同时拼命抑制住笑声,努力了半天,才找到正经严肃时的声音,“原来、如此,噗。” “抱歉抱歉,你形容得太生动形象了,咳咳。”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 对方试图解释,“其实我没有那么暴力地踹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嗯,是的,我相信你。”日向合理无缝换了一个理由,“那就是你开车赶路太快了,像飞跃的勇敢警犬。” “咳。”萩原研二又低下头,几秒后才抬起来,认真严肃道,“原来如此!” 他笑起来,“原来在小日向心里,我也是同伴吗?非常荣幸。” 松田阵平刚好走过来,听到了一点话尾,狐疑道:“你们在聊什么?” 卷毛警犬的视线来回扫射了一遍,最后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日向合理平静抬眼看过来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把伸到一半、试图揉头的手收回来,有点讪讪。 “快点老实交代你们刚刚在聊什么,从刚才开始,你们就一边笑一边盯着我看了!” 他抬了抬手臂,检查了一下衣袖,又摸了摸后背,“是衣服出了什么问题吗?” 和萩原研二的笑脸对上后,他又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也没摸到什么异常。 “没什么,只是觉得松田警官刚刚破案的样子很耀眼。”日向合理敷衍道,又转移话题,把那碗拌面推了推,“正餐估计还要很久才会上来,松田警官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都凝固在一起了。”松田阵平嘀咕,他挥了挥手,把萩原研二往里推了一个位置,坐在日向合理的对面,又光明正大地压低声音、哄骗敌情。 “你萩原哥哥笑得好奇怪,怎么回事,快说,刚刚他是不是偷偷说我坏话了?” 声音根本没压低多少,萩原研二挑眉看过来,“放心,我绝对没有告诉小日向,你的弱点是嘴巴,多揍几拳就可以把假牙揍掉。” 松田阵平:“……” 日向合理下意识看了一眼卷毛警犬的嘴巴,还没看到假牙,就发现对方恼羞成怒地闭紧嘴巴了。 咦,真的有假牙吗? 对方之前吃硬鸡排和凉雪糕的时候,好像没有忌讳,吃的很开心啊? 日向合理又多盯了几眼。 在他的注视下,松田阵平低头,迅速用筷子扒了大半碗面,然后提出告退,“好了,吃完了,你们吃饱了吗?快走快走,估计今天,餐厅是没空继续营业了。” “快快快,小日向快戴上口罩和帽子,我们要趁那三位警官不注意、快点溜走。” 说话的时候,对方微侧首避开视线,没有露出牙齿。 走路的时候,对方没有一如既往地扬起笑容、也没有露出牙齿。 喝水的时候,对方侧过身,一秒吞完水就立刻闭嘴。 开车的时候……对方再次恼羞成怒,“喂,你要盯我多久!” 萩原研二在后座笑得前仰后合。 趁对方恼羞成怒,日向合理飞速瞥了一眼,没发现哪颗是假牙、或者哪几颗是假牙,他非常不走心地道歉,“抱歉,因为太好奇了。” 以及,后座的笑声太火上浇油了。 车子继续往前行驶,可能因为司机太过恼怒,速度也有点快。 突然,系统提示声再次跳出来。 [检测到新任务‘你看不见我,你真的看不见我’。] [任务详情:我只是一个默默路过的金发市民a先生,你绝对看不到我……起码看不到我的脸。] [任务要求:假装没看到金发市民a先生。] [任务奖励:10积分。] 嗯?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任务,下意识顺着车窗往外扫了一眼,目光在街上扫视,锁定了街上的唯一金发。 前方是个拐弯的街角,对方刚刚拐过来,便立刻扭头,一边看向街道内侧,一边装出很冷的样子,往手掌里哈气、然后捂住下半张脸。 对方扭头太快,日向合理本来是看不到对方的样貌的,但是对方旁边的那家店是一家服装店,店里有巨大的镜子。 镜子照到了这个‘金发路人’的脸。 只有那么一瞬间,对方就意识到,迅速调整姿势了。 那一瞬间,镜子里的那张脸是冷着的、眉毛也往下压,不像是在逛街的金发路人,像是一个即将行凶的金发凶手。 所以,日向合理立刻想起来对方是谁了。 就是之前那个厚简历上的那个、一看就冷血无情的组织成员,这样冷淡到一照面、就能立刻让别人获得‘这个家伙不是个好人’的金发黑皮美国人,实在是太少见了。 日向合理反感地皱了皱眉。 第九十六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 照例领取了任务完成的十积分,日向合理把该汇报的都汇报了一遍,顺便委婉催促了一下上司快点发任务。 然后,他等待了片刻。 大概过了几分钟,手机传来震动,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 是琴酒。 【知道了,我会把那个组织成员调远,短期内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里。】对方回复道。 【任务完成的不错,你把芯片交给广田雅美就行,她会转交给我的,下次尽量不要再卷入这样的案件里,会被警方注意到。】 日向合理:“……?” 这个反应,怎么那么像是被告状的家长,敷衍性地安慰孩子‘行了行了,居然敢咬你、真是只坏狗,我打过它了’。 他又反复地看了一眼自己发过去的信息,发现确实很正经。 就是平平淡淡地汇报了一下案子已经完结、自己已经撤退。 顺口说了一句,看见组织成员了,不过对方好像不太想和他接头,而且当时他在车上,也不好接头,就只能错开。 没有告‘我讨厌那个组织成员。你快点把他给我调走!’之类蛮横无理的状啊…… 而且这个完全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明明是‘快点发新任务’! 还有,卷不卷入案件,又不是能够人为决定的,谁让上司手黑、发的任务也黑,任务目标也黑,所以才会有案件。 思考了一下,他无视掉其他的,回复琴酒应该在意的那个重点:【虽然我讨厌美国人,但我更讨厌没用的人,如果他有用、没必要调走他。】 当然,调走也很棒,反正之前那位好心的组织成员业务能力也不错。 ……虽然对方完全没有体现自己能力的机会,不过被枪了人头,都能脾气很好地反手安慰,说明心态调节能力很棒,这也是业务能力的一项! 刚一走过转角,看到那辆车,以及司机那头非常显眼的黑色卷毛,安室透便立刻暗道糟糕。 是松田阵平。 他立刻把头转向相反的方向,在第一时间遮挡了一下自己的相貌。 然后隔着透明的玻璃,眼神和镜子里的自己相撞。 他本来立刻调整的脚步也下意识一滞,有种想要苦笑的冲动,只能假装太冷了,用手掌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其实根本认不出来。 哪怕样貌其实没变多少,但是,他的神情已经彻底变了,无论是神情、眼神还是气质,都和警校时期截然不同。 警校时期,安室透和同伴一起出去,会被人感叹是朝气蓬勃的未来警官。 现在,安室透和‘同伴’一起出去,会被路上的其他人默默避开一段距离。 刚刚措不及防看到镜像的那一眼,安室透都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个罪犯、是和自己一起行动的同伴,而不是自己。 他放慢脚步,用余光观察那辆车。 司机果然是松田阵平,对方的神情有些不爽、紧紧闭着嘴巴,后座的萩原研二在大笑。 除此之外,副驾驶座还有一个人。 安室透感觉到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只是下意识把目光定格在副驾驶座的那个人身上,就像是视线被牵动了一下。 看对方帽檐的方向,对方也在看这里。 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和对方对视了一瞬间……虽然根本连对方的一根头发都看不到。 那个人戴着一个黑色的棒球帽、身上也穿着棒球装,垂下的帽檐遮住了上半张脸,口罩则把对方的下半张脸遮住。 从头到尾,只有手没有被遮住,其他露出来的部位、都被衣服之类的物体挡住了,哪怕是脖子和耳朵。 看身形,绝对不是伊达航,应该是一个未成年。 安室透勉强能分辨出对方是男性,因为萩原研二趴在前座的座椅中间,距离那个未成年太近了,如果是不熟的女性、萩原研二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姿势。 ……他们又遇到什么事了? 居然在上班时间,开私车在街上玩,还和未成年一起。 多观察了几眼,安室透继续往前走,前往这次紧急任务的目的地:羽岛餐厅。 刚走完这条街道,就要换条路的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安室透看了一眼,是组织里的人给他发的消息。 【撤退。 ——琴酒】 他的眼神凝了一下,下意识左右看了几眼,想要找一个信号比较好的地方回讯息,旋即反应过来,这里是东京,就连卫生间里都有信号。 在讯息被撤回之前,他快速打字回复:【收到。】 回复的同时,他脚步顺畅地继续往前走,没有拐进羽岛餐厅那条路,并且在心里总结线索。 一,不久之前,他刚到东京、汇报了自己的行程,就立刻被调来羽岛餐厅参加一个任务。 任务很奇怪,是要观察羽岛餐厅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他要赶过去随时待命,等待某个组织成员联络他。 在案子结束的时候,也要把结果汇报给琴酒。 安室透估计,某个组织成员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尸体被提前发现,于是被困在了案发现场。 但是看琴酒的口吻,没有对那个组织成员的轻蔑和愤怒,也没有觉得对方蠢成猪,所以上面那种猜测大概率是错的。 二,来的时候,安室透路过了警局,发现警局整装待发,大部分的人都装备整齐地站在车边等待指令。 可能是有特殊行动,安室透特意多逗留了几分钟,发现警局的那种状态、可能持续了很长时间了,大部分的人都在摸鱼。 他便把‘有特殊行动’的猜测改成了‘特殊演习’。 现在看来,警局的动向还是很不正常……可恶,离开东京太久了,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还有第三点,就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他们。 他们可能是单纯路过,也可能就是从羽岛餐厅出来的,就是参与破案的警方人员。 安室透更倾向于后者。 口袋里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那个名为琴酒的组织高层成员发过来一条新的作息。 【下午五点,坐电车去处理xx区的事宜。】 安室透看了一眼,便:“……” 上次,琴酒给他发这种格式的消息之后,他就去偏远落后、连信号都没有的乡下了。 直到今天,安室透才处理完那片区域的事,立刻飞奔回东京。谷漞 结果刚到东京、还没有一个小时,就又要被丢去西伯利亚种土豆了吗? 这是针对吗?还是考验? 安室透开始反思复盘自己加入组织后的经历,继续反问自己:他是不是在什么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琴酒? 不然为什么老是被踹去西伯利亚种土豆啊! 这绝对不是考验,实在是太离谱了。 本来就失联过一段时间,现在刚联系上一点、又立刻失联,恐怕警方那边会担心。 安室透随便找了一个电话亭,拨打了一串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在对面开口之前,他先发出活泼的声音,“摩西摩西,请问是希罗先生吗?您好,我们咖啡店新进了一批超级棒的咖啡豆哦,还有新品上市!” “从今天开始、往后三天都会有一个打折活动,请问您有兴趣吗?” ‘下午三点,xx咖啡馆,你可以接头吗?’ 电话那头顿了顿,传来诸伏景光礼貌应付广告推销员的声音,“不好意思,有空的话、我会去的。” 挂断电话之后,安室透留在原地沉思了几秒,忍不住皱眉。 这次的见面时间和地点很紧迫,按理说,诸伏景光应该会迟疑一下再决定,或者是继续若无其事地闲聊、假装在应付推销员,询问发生了什么急事、居然要紧急见面。 但是,对方却一口答应了。 说明,对方那里也发生了急事,迫切需要接头。 再次思考了一下,自己离开东京的这段时间、东京究竟发生了什么,安室透才把电话放回原位,然后低头走出电话亭,去见面的咖啡馆点了一杯咖啡坐下。 没让他等太久,几乎在咖啡刚刚上来的时候,他身后的那桌便坐下了一个戴着帽子的人。 对方点了咖啡,拿起一本书开始翻开看,同时嘴巴轻动,“最近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负责联系你的那位警官很着急。” “我被调到乡下工作了……等会儿就要再去另一个乡下,可能还会再失联一段时间。”安室透翻着手机,作出和别人聊天的样子,同样轻声回应。 说完顿了一下,他继续询问,“东京最近有什么情况吗?” 那情况可太多了,这就是诸伏景光会匆忙来接头的原因。 “你离开东京太久了,东京最近确实发生了很多大事。”诸伏景光道,同时,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而不是变得严肃。 然后,他简短地把东京最近的情况说了一下。 比如,组织里突然多了一个狙击手,对方应该是丧心病狂那种类型的。 任务本来只要求狙击一个任务目标,但是那个狙击手一枪完成之后、却没有撤退。 而是继续留在原地点兵点将,一共狙击了七发子弹、杀掉了两位数的人,还在现场留下了挑衅信息,震惊了整个东京。 交代完事情经过之后,诸伏景光又补充了一下自己和对方一起做任务时、感觉到的,“那个狙击手,应该是组织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或者刚好路过东京,总之,绝对不会是组织的新人。” 那种枪法,那种心理素质,还有被狙击枪描准后的反应,绝对不是一个新手能够做到的,而是一个身经百战的优秀狙击手。 而且那天,琴酒发给他的消息,就差直说‘有个重要人物要和你一起做任务,你记得辅助好他,任务如果出现意外,你死了、他都不能受伤,也绝对不能被警方逮到’了。 怎么可能会有新人是这种待遇,正常的新人待遇,就是先干几个月的脏活累活、证明自己的实力。 以及,还有一点。 “那个狙击手,大概率是代号成员,现在应该还在东京。”诸伏景光停顿了片刻,等同伴消化完上述信息,才继续轻声道,“我可能要和他形成固定关系。” 固定扫尾的关系。 狙击手在前面无限猖狂,疯狂甩尾巴嚣张,他默默在旁边辅助,然后等对方出事的时候,当个替死鬼。 反正任务一旦有差错,锅肯定是他的了。 这也是诸伏景光认为,对方是代号成员的原因……代号成员和底层成员之间的待遇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安室透稳住咖啡杯,让它不被自己失手打翻,才重复这道惊雷,“固定关系???” “可能是因为我也会狙击。”诸伏景光默默道。 之所以告诉安室透,也是因为,他认为安室透有可能遇到那个狙击手。 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前几天发生了一起震惊东京的炸/弹直播案件。” “一个犯人绑架了一个未成年少年,并且联系媒体、开始了新闻直播,不过由于受害者格外镇定、提前联系了萩原,再加上散布在其他地方的炸/弹被松田解决了,所以事件圆满结束。” 那么大的爆/炸案,谴责东京警方的呼声很高、但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可能有一部分的功劳还在那位受害者身上…… 诸伏景光回忆了一下对方在直播上的镇定表现,神情放松了一些。 不愧是第一次见面,就能察觉到他是在躲避警方的人,应该是个未成年的少年侦探? 就是对方为什么放过他、没有通知警方这一点,有点疑点。 看直播,萩原研二和对方的关系不错,这点疑点,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肯定能轻松揪出来的?就像在警校时那样。 “啊,那两个家伙。”安室透也低声道,回忆起了在警校的过去。 然后,场面不可避免地凝固了下来。 双双沉默了一会儿,安室透喝了一大口咖啡,才在苦涩味中询问,“警方那边……” “只是你失联太久,警方那边有必要的担心而已。”诸伏景光平静道。 既担心安室透的人身安全,又担心安室透的立场问题,两者都有。 “那,那个狙击手……”安室透又道。 “明天,那个炸/弹犯会被押送转移位置,我的任务就是辅助那个狙击手,要帮他狙击犯人。”一说到这个任务,诸伏景光便立刻补充了一个信息。 “我怀疑,那个炸/弹犯和组织有关,明天的狙击任务、不过是灭口罢了。” “那连续两次震惊东京,组织的行动未免太过频繁了。”安室透皱眉,他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乘坐电车也需要一段时间。 “我要走了,执行任务的时候要小心,如果……” “如果再有什么紧急情报,我会通知你的。”诸伏景光道。 安室透喝完咖啡,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买完单后便向外面走去,诸伏景光则又停留了一段时间,才起身离去。 离开的时候,他扫过街上那些朝气蓬勃、眼里充满了活气的年轻人,忍不住吐出一口气,又想起那个未成年少年。 那个,第一次见面、便识破了他是在躲避警方,却什么都没说,之后被犯人挟持,又冷静自持的少年。 ……等等,对方和萩原关系不错…… 有没有一种可能,对方是萩原的亲戚,在萩原那里见过他的照片,那天也认出了他? 诸伏景光陷入沉思。 第九十七章 只有三发子弹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诸伏景光思考了很久,都没有思考出来。 如果那个未成年侦探认出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和自己打招呼?又对自己明明是警校毕业、却在躲避警察,有什么看法? 如果那个未成年侦探没有认出自己,那为什么会放过自己? 划重点,不远处刚刚发生过狙击案,他背着能够装下狙击枪的乐器包,同时躲避警察。 无论怎么想,都非常可疑。 回到安全的据点之后,他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没有发现定位器或者监听器之类的东西,又小心搜查了一下屋子,也没有发现这类东西。 屋子里,也没有被入侵的痕迹。 诸伏景光迟疑了片刻,照旧拉上窗帘,关上灯,在客厅的沙发处坐下。 以往他也经常有这样的行为,不过之前有这样的举动、是在复盘任务,这次有这样的举动,是打算做一件事。 他找出来一支手机,摁下开机键。 黑暗中,那支手机的屏幕亮起,持续了几秒开机页面之后、顺利地进入了桌面,然后手机开始不停地震动,一条又一条的消息接连不断地弹出来,像是溺水的人在不断挣扎。 这些讯息的来源很多,有些是警校的同学,有些是亲戚,大部分的讯息都是萩原研二他们几个发过来的。 诸伏景光按照收到短信的时间,开始查看。 可能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复,松田阵平干脆把他当成一个美好生活的树洞,或者是担心他的心理再出什么问题,总之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发一点东西过来。 可能是一条简单的问候,也可能是一顿丰盛的午餐,或者是路边摇曳的小花,刚刚拆下来的炸/弹照片。 慢慢地翻了一会儿消息之后,诸伏景光看到了某天,松田阵平给他发了很多条讯息。 【好累好累啊——】 【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突然遇到了突发案件,还好我够敏锐、发现了异常情况……不过晚了一步。】 【啊,忘了说具体情况,我遇到了一起母亲携子烧炭自尽的案子,按案发现场来看,应该是母亲给孩子喂下了安眠性的药物、然后带着孩子一起自尽了。】 【那个孩子才十六岁,实在是太小了。】 【总之,警方在寻找他的父亲或者其他亲戚,希望可以找到。】 过了五六个小时,松田阵平又发过来几条讯息。 【那个孩子,只有自己了。】 看到这个讯息的时候,诸伏景光下意识皱眉。 前一条讯息还在说要找那个孩子的父亲和亲戚,下一条讯息却说,那个孩子只有一个人了,这意味着,没有找到对方的父亲和亲戚。 ……未成年的话,按照法律,估计出院、就会被送去福利院。 可能是意识到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后面又连续跟着几条讯息。 【不过好消息,那个孩子已经醒啦!】 【和我预料的不太一样,我以为他会是个非常非常尖锐的人呢,没想到还很平静包容,就连听我叙述这起案子的时候,都很平静。】 【我本来感觉他有些孤独,但是他太平静了,让我开始怀疑是不是错觉……不管了,直接上,还好有对付别扭狂的经验!】 【——对了,我就是在内涵你哦(笑)】 诸伏景光也轻笑了一下,旋即发现周围太安静了。 可能是周围太安静了,也可能是刚刚路过的车声太刺耳了,又或者是这座房子实在是太冷了。 总之,在看到松田阵平分享过来的这个关于‘救了一个未成年’的话题时,他竟然感到了不适应。 这种不适应,可能是不适应周围的安静,也可能是不适应‘一个罪犯,居然在和一个警方人员交流一个积极向上的活泼救赎话题’。 上次这样不适应的时候,还是诸伏景光加入这个组织,第一次执行任务之后,在据点清洗身上的血迹时。 到底在想什么?才卧底不到半年,就把自己当成真正的罪犯了吗? 诸伏景光苦笑一声,把自己偏离的思绪拉回来,继续思考讯息的事。 松田阵平提到的这个十六岁的未成年,让他想到那个未成年侦探。 不过,这两个应该不是一个人? 虽然那个未成年侦探的气质,确实是那种‘静静观察、给予罪犯致命一击’的偏安静和不动声色类型的侦探。 他继续往下看,然后便迎面撞击松田阵平的怒火。 松田阵平连续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是在劝自己冷静下来、不要生气,不然那个家伙肯定立刻装死跑掉。 然后几条消息过后,怒气完全没平静下来,干脆自言自语地决定直接主动出击。 最后一句话是:【可恶,要是你在就好了,肯定能让那家伙乖乖吃饭,也能完美把握那个孩子的心理问题。】 没办法嘛。 诸伏景光几乎都能看到松田阵平郁闷撞墙的样子,微笑着继续看下去,然后笑容便凝固了。 某天,松田阵平突然发过来一条消息。 【话说,你和那家伙不会是去当无名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无名’也是个很奇怪的词,当天也只有这一条消息。 但是,诸伏景光立刻理解了对方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你和降谷零,不会是去当卧底了?’ 他僵了几秒,继续翻消息。 发了这条讯息的第二条,松田阵平便发消息过来‘抱怨’。 【真糟糕,不小心把合照弄坏了,去找萩要,结果那家伙的也坏掉了,没办法、只能去警校看看,发现我们那届的毕业照也恰巧损坏了。】 【只能去找同届的同学,看大家还有没有我们的照片,发现他们也都没有……有几个人甚至都不记得我,满脑子都是‘工作工作’了。】 【……等等,我平时不会也是这样的……】 【总之,零那家伙应该在国外?不能跨国去揍他一顿,真是可惜。】 这几条消息,对方已经确定,他们就是去卧底了,甚至猜测降谷零、也就是安室透,是去国外卧底,毕竟特征很明显、是金发黑皮。 但是很抱歉,安室透就在东京……等等,起码前几个小时确实在东京,现在应该已经到某个乡下了。 诸伏景光继续看下去。 【可恶啊!本来打算强行混熟、把那个孩子拐进狼群之后,就光明正大地合照给你们炫耀一下,但是……你们估计还在关注东京的新闻,那位‘价值两亿日元的受害者大人’就是那个孩子。】 【他姓日向,是个很温暖的姓氏,其实人超冷的,特别是在看医院便当的时候,眼神冷得像手术刀一样,好恐怖!】 嗯? 诸伏景光怔了一下。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自尽的受害者,和新闻上那个镇定的未成年侦探,居然是同一个人? 居然有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他立刻回忆起一件事,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第一次见面、那个少年就说过类似‘在外面玩久了,回家晚了,家长生气怎么办?’的话,可是…… 懂了,是指松田阵平。 那看来,松田阵平和对方确实很熟,都被划入家长的范畴了,还是‘孩子回家晚、就会生气’的家长,看来平时没少炸毛。 最后几条讯息,居然是今天的,有一张是照片、上面是绿色的草地。 谷陛 照片的边缘,有半只黑色的球鞋露出来。 松田阵平道:【趁‘两亿日元’大人不注意,偷拍一张照片……我估计,这张照片,如果能确定是他的,卖出去估计能卖很多钱……】 呃。 诸伏景光紧急回忆了一下,确定了和那个未成年侦探的相处日常,发现对方确实是一个比较偏冷淡安静型的好孩子。 那有点糟糕,揍不过松田。 他看完全部的讯息,刚要收起来,手机却突然又震动起来,有新的讯息发过来。 还是松田阵平的,讯息很简单、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萩原研二趴在前排座位的中间,露出大笑容,两只手分别比耶、偷偷伸在另外两个人的头后,松田阵平露出洁白的牙齿、很得意扬扬。 那个未成年侦探则把口罩拉到了下巴处,手里举着一个冒着寒气的雪糕,眼神敷衍性地看向镜头。 帽檐压住了对方的头发,只有一点额前碎发不受印象,在近距离的拍照下,那双绿色的眼睛很明显,眼角部位像是加深了一样。 这是一张安静又热闹的照片。 安静到温馨,就像是暖日的阳光一样。 热闹到自带语音,诸伏景光仿佛能听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哈哈大笑的声音。 ……也能幻视到,拍摄了照片的下一秒、松田阵平可能就会被打。 因为对方的一只手、偷偷拽住了未成年侦探的雪糕尾巴,那个未成年侦探明显发现了,只是镜头还在、所以还在按捺杀气。 或者说是积攒杀气也行。 总之,这是一条很有特殊魅力的照片,像是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溪,能让所有疲惫坐下的人、都迅速振奋起来。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松田阵平发过来一条炫耀的讯息。 【起码价值百万的独家珍藏高清照片,我发财了!】 …… 价值百万的治愈系照片吗? 希望松田最近疏于锻炼,提高成功被打的机率。 诸伏景光失笑,他看了一会儿回复键,选择关闭手机。 然后在充满了黑暗的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才把情绪彻底抽离出来,开始研究明天的任务。 明天的那个、杀人任务。 早上九点零五分,诸伏景光便赶到了任务地点,开始做准备工作。 此时,距离任务目标出现,还有三十分钟。 他估摸了一下附近的狙击地点,开始挨个观察。 地点a没有狙击手,地点b没有狙击手……最后一个地点,也没有狙击手。 嗯?那个狙击手还没赶到吗? 诸伏景光摁下疑问,静静等待了片刻,在任务目标出现的前十分钟、又观察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狙击手的存在。 难道,对方不是在七百米以外进行狙击的吗?可是上次明明是在这个距离以外……也可能是在更远的地方。 他收敛心神,把狙击镜对准了警局门口。 那里已经整装待发了,附近的街道甚至有一些人停留、想要观看转移现场,还有一些正在舞动的条幅、像是应援一样。 没过多久,便有一群人从警局走出来,他们的脸庞在诸伏景光的狙击镜里依次排过。 在瞄到那个犯人的同时,诸伏景光也看到了犯人身边的那两个人,下意识怔了一下。 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紧跟在犯人身边的那两个警官,居然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他们的表情严肃,装扮和其他警官一样,都穿着正式的制服,松田阵平的那头卷毛依旧显眼、但是墨镜已经摘掉了。 那个狙击手……! 想到那个狙击手的作风,诸伏景光的心猛地坠下去。 正在迟疑之间,突然,一声枪声响起。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还在怔住的时候,刺耳的枪声已经消失了。 借着狙击镜,诸伏景光能够看到下面的场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抓住了枪声的尾巴,第一时间去看犯人、然后无视脸上被溅到的血迹,支撑起犯人无力倒下的身体。 这个动作! 诸伏景光立刻想起,上次和那个狙击手一起行动,对方狙击完任务目标,第一个狙击的、就是下意识去查看任务目标情况的那个秘书。 在他想起的同时,第二声枪声响起。 这道枪声仿佛逐渐漫长,诸伏景光甚至能幻听到子弹拖着火焰、飞速旋转的声音,也能听到枪声传来的地点。 不是七百米、不是一千米、也不是两千米,是距离警局更近的地方,最多只有五百米。 那个疯子在近距离狙击,就在警局面前,无数警官的眼皮底下。 接下来,对方或许还会挨个狙击犯人周边……嗯? 诸伏景光暂停住调转枪头、直接狙击那个疯子的动作。 狙击镜里,第二声枪响落下之后,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安然无恙,狙击镜里的其他十几个警官也没有一个中弹。 松田阵平一边扶着犯人,一边看向一个方向,咬牙切齿地怒喊着什么。 诸伏景光下意识调整了一下狙击镜,看过去。 在整齐的队列里,有一块小缺口,一个警方人员已经倒下了,周围的其他人都在惊慌着远离,把尸体完整地暴露出来。 第二个被狙击的人,诸伏景光居然认识。 不是在警校里见过,而是在组织的某份资料上见过,对方是一个身处中层的警方人员,上了组织名单的原因很简单,黑吃黑吞了组织的一批货。 ……说警方人员黑吃黑,实在是一件乍一听、非常搞笑的事,但事实就是如此。 本来遇到这种情况,组织的第一反应也不止是直接报复的,还有招揽这个选择。 但是这个警方人员背后好几个党派,太麻烦了。 现在,诸伏景光还能回忆起,在没见被调到琴酒那里之前,组织的某个小头目很头疼这个警方人员,原话是‘怎么又是党派,真令人难办。’ 第三声枪响,又突兀地响起,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戛然而止。 这次的中弹目标,诸伏景光还有点印象,是在警校快毕业时、留下的印象,对方在警方人员里也属于不简单的那类,是个难办的刺头,和一些明面上、大家不耻的势力有所勾结。 还擅长送礼走后门、跪舔上司、挤兑同事,总之,很多人都不喜欢这个人。 从诸伏景光的这个狙击地点,根本看不到那个狙击手的狙击地点,中间有好几栋楼房做遮挡物,他实在是没想到,那个疯子居然敢近距离狙击。 更没想到的是,这次的狙击,居然只响了三声,便彻底平息下来。 …… 与此同时,解决完琴酒要求的那几个任务目标之后,日向合理微妙地挑了一下眉,把弹夹卸出来看了一眼。 啧,真的只有三发。 第九十七章 这很合理 日下合理凝视了一会儿空弹夹,摸了摸口袋。 他本来打算狙击完、就立刻撤退到附近的一个地方,假装自己在观看犯人被押送的现场,反正那个犯人和他是真的有仇。 还特意伪造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那就是把手机设置成自动定时拍照,假装枪声响起的时候、自己就在那个地点,和狙击地点有不短的距离。 所以,现在也不能直接电话call上司,怒骂萨摩耶。 ……这合理吗!!! 哪有人会让下属拿着一把只有三、发、子、弹的狙击枪,去执行任务啊! 火力不足恐惧症都要犯了。 萨摩耶上司果然是狗,但凡沾点人的事,是一点都不干。 日向合理悟到了。 他收拾了一下现场,把狙击枪、雨衣和手套全部裹成一团,直接抛下去。 楼下传来重物落地声,声音很低、不是直接落到了地面上,几秒之后,又传来垃圾车启动的声音。 现场处理完毕。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便利贴,开始低空跑酷。 这个狙击地点,哪哪都不好,不仅很低矮、而且离警局的直线距离很近,但是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周围的居民楼错综复杂,每栋楼之间的间隔、最远才一米多,日向合理可以轻松跳过。 不走下面的道路,而是在上面‘直线行走’,顶多需要五六分钟,就能赶到日向合理定下的那个伪装地点。 他攀爬跳跃了几分钟,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警方人员应该刚好路过这里、往狙击地点那边赶去,便暂时停留了一下,顺便歇歇。 十几秒后,附近还是一片安静,没有整齐的脚步声。 日向合理探头看了一眼,发现视线内根本没有警方的踪影。 ……啊,是‘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之前狙击的时候,警局那边确实很乱,不会现在还没组织好人手、摸向狙击地点? 短暂停留了一下,日向合理继续撤离,在警方的围捕圈形成之前、便赶到了伪装地点。 这里也是一栋居民楼,他从天台下来、走到四楼,从栏杆上取下了帽子、口罩和手机。 手机上的照片很清晰,角落有标记时间,是在日向合理开枪的一分钟之前拍摄的,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未接电话提示,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 刚确认了一下照片的状态,手机便再次震动起来,是萩原研二打过来的电话。 “萩原警官。”日向合理在楼梯上坐下来,把反穿的外套正回来,才接听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还在福井便利店的对面吗?”萩原研二的语气很严肃,“待在那里不要动,附近有狙击手!” 炸/弹犯遭受狙击的时候,两位警犬可能会给自己打电话,但是那个时间点、日向合理的手机不在身边。 打不通的话,他们大概率会给广田雅美打电话。 所以,在出来之前,日向合理就已经告诉广田雅美,如果接到电话、就说自己去观看犯人被押送的现场了,就在福井便利店对面的那栋居民楼里。 现在,他把下巴放在手臂上,语气平淡道:“刚刚有枪声,我去看了一下情况就回来了……是那个犯人被狙击了吗?” 电话里的声音很杂乱,有风声、跑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萩原研二应该在勇敢飞跃赶来的路上。 除此之外,还有小孩子的哭声。谷朅 不过不是从电话里传来的,而是从楼下传来的。 日向合理疑惑地低头,看向脚下。 有突兀的枪声响起,是手枪的声音。 小孩子的哭声停顿了一下,旋即更加撕心裂肺起来。 “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吗?”萩原研二也听到了这个声音,语气再次紧绷起来,“我这就赶到!” “不是我。”日向合理缓慢站起来,又仔细听了听,听到楼下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以及类似争吵的声音。 几秒之后,又是一声枪响。 他道:“是楼下有人在被枪击。” 楼下应该正在进行一场抢劫案,枪击是抢劫遭到剧烈抵抗的结果之一。 小孩子的哭声还在继续。 无论是抢劫案、还是枪击案,又或者干脆是寻仇的案子,都和日向合理毫无关系,但是…… 他迟疑了一下,沿着台阶往下走、靠近哭声传来的方向,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了重重的开门声、以及剧烈的脚步声。 一个持枪的劫匪迎面撞来。 对方戴了帽子和口罩,身上穿着棉服,背着一个塞满了钞票的挎包,里面还有几根金色的项链。 差点迎面相撞之后,对方的第一反应就是一边掏枪、一边往后撤。 同时,日向合理立刻把手机塞进袖子里,萩原研二也立刻闭嘴、没有再发出声音。 “你……”撤退到安全距离之后,犯人惊疑不定了一下,发现日向合理的身形不是很粗狂之后、立刻放松了下来,“小子,把手举起来。” 日向合理顺着对方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走廊上有一扇防盗门是半开着的,小孩子的哭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他一边举起手,一边缓慢确认,“这个声音,是播放中的录音吗?” 听到日向合理的声音,犯人先生身上仅剩的那点警惕也消失了,对方冷笑道:“原来是个找死的小鬼……那个声音啊,可不是录音,而是一个真的小孩在哭嚎哦。” 犯人先生漫不经心地打量了日向合理几眼,和日向合理挪过来的视线对视,突然怔了一下。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对方狐疑道,没过几秒,狐疑就全部消失、只剩惊喜,“这双眼睛……前几天新闻直播中、那个价值两亿日元的受害者,就是你?!” “快点把口罩给我摘掉!” 系统提示弹出来:[检测到新任务‘路过的犯人a先生狂喜’。] [任务详情:犯人a先生狂喜,没想到失手这种糟糕事都能峰回路转、遇上一个大肥羊! 任务要求:摘下口罩,让犯人a先生确定,你就是之前新闻直播中、那个‘价值两亿日元’的受害者。 任务奖励:10积分。] 日向合理:“……” 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对方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的啊? 这合理吗? 第九十八章 拧一下就gg 日向合理摘下口罩,然后顺势往前走了半步。 系统提示任务完成的消息响起。 此时,他和这个犯人的还是不算太近,不能直接夺枪……不过犯人的枪都在抖,感觉直接夺了也没事。 他又瞥了一眼那半扇门,若有所思地问:“你开的那两枪,是在打什么东西?” 看清楚他的脸,犯人更加狂喜,忍不住往前走了好几步,又把枪口抬高、直接挑掉了棒球帽。 “真的是你,两亿日元!”对方直直地盯过来,枪口也直接抵在日向合理的额头,“我要发财了……我要发财了!” 日向合理:“……” 你,至于这么欣喜若狂吗? 凭借直觉,他能感觉到有人正在瞄准自己,应该是同事。 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撤退……可能是有点不甘心,三个任务目标抖被日向合理咬走了。 都瞄准这边好一会儿了,还是不开枪、直接崩了这个犯人,不会是在报复?明明上次也没生气。 他沉思了一下,听到了身后楼道有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应该是萩原研二在接近。 再继续这个对峙局势,等勇敢警犬赶到、就会非常麻烦了,也很失控。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缓慢地伸手、握住了枪口,诚恳道:“我说……” 这个动作足够慢、也有点漫不经心,犯人先生还处于欣喜若狂的状态,虽然戴着口罩、但估计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根本没有在意这个握枪的动作,正在听他说话。 握实枪口之后,日向合理干脆利落地扭转枪、顺势扭转犯人的手腕,同时往前走了一步、用膝盖狠狠撞了一下犯人的下怀。 在犯人痛呼出声的同时,他用腿勾住对方的腿、直接把对方锁到,然后用枪抵住对方的头。 顺理成章开枪之前,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把手抬起来、松开枪。 几乎在他抬起枪的同时,楼道里探出一缕黑发、又迅速收回去,然后又试探性地探出一个脑袋。 萩原研二探头,盯着这边看了几秒,又缓缓缩回去,然后又探头:“……你……” 他的表情屡次变化,从正在认真工作的表情变成茫然,又变成迷惑和微妙。 “不好意思,刚刚没藏好、被他发现了。”日向合理转了一下枪,又用拇指把它固定住,然后开始走流程,“让萩原警官担心了。” 他面不改色地往下压了一下,让刚要开口说话的犯人转成痛呼出声。 “……”萩原研二迟疑了一下,迅速收敛好表情,快步过来接手犯人,“小日向,真的没有考虑过去警校吗?” “根据小阵平的挨揍经验,我觉得你一定可以当警校第一的,起码是博斗课的第一名。” 日向合理:“?” 为什么能当警校第一,和松田阵平的挨揍经验有关?对方经常被第一揍吗? 他陈述事实,“这个人不是专业罪犯,而且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我的脸上,我偷袭缠斗了一下、才把他制服。” 所以,在正经公平的搏斗中,他根本打不过其他经过正式训练的警方人员。 等等,需要加个前提条件,那个警方人员不是‘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 而且,最重要的是,日向合理真的对去警校没兴趣,还不如多做几个摸鱼任务呢。 他顺势让开,在萩原研二掏出手铐的同时、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头也不回地往那扇半开着的门走去。 “我去看一下案发现场的情况。” “不管怎么样,都是实战嘛。”说完,萩原研二顿了顿,才抬头、轻声补充了一句,“枪。” ……啧。 日向合理把顺手塞进口袋里的枪抛给对方,快步走进那扇门里。谷胡 门后是一个客厅,一个女人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血迹从腹部蔓延出来、染红了附近的地板,另一个男人则倒在阳台的方向,身下同样一片红色。 哭声则是从卧室传来的。 那个女人应该还没死,路过客厅、往卧室走的时候,日向合理低头打量了一下对方,随便估算了一下。 对方应该还有一点意识,可能是察觉到有人路过自己,便抬手、想要抓住点什么东西,被日向合理避开了。 他推开虚掩的卧室,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正在哭的果然是个小孩子。 还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子,被关在卧室的阳台外面,哭的满脸都是水、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 看发型和身上的粉色装扮,应该是个小姑娘。 发现有人推门进来,小姑娘的哭声先暂停了一下,瞪着眼睛分辨了一下,然后用更大的哭声开始哭。 日向合理:“……” 见到真实的人类幼崽之后,那种只听哭声、被勾勒起来的好奇心和朦胧的美感全部消失了,不是可爱乖巧又懂事听话的小孩子、也不会唱好听的歌。 耳朵有点聋,突然后悔进来了。 他刚要关上门、原样退出去,就听到身后的客厅传来动静。 萩原研二蹲在那位女性身边,一边为她做紧急处理,一边头也不抬道:“可以帮我打个电话吗,小日向?” “打给松田就好,汇报一下地址……那个孩子没事?” 日向合理掏出手机,把还在继续的通话挂断,转而给松田阵平打电话。 在对方兴师问罪之前、他先迅速交代了一下案件情况,并且着重强调‘现场流了好多血,让救护车赶快来’,然后抢先挂断电话。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正在做急求的萩原研二。 对方的脸色很凝重,拽着衣服布条、不停地缠绕在那位女性的伤口附近,双手都沾满了湿润的血迹。 和之前一直存在的那种‘勇敢狗勾、不怕困难’的神采飞扬,是完全不一样的表情。 明明拆弹的时候,还能神采飞扬,现在却这么沉重。 炸/弹如果突然爆/炸、在场的人估计会死掉几个,这里却只有一个人。 为什么? 又弄了一会儿,涌出来的血液开始减少,萩原研二猛地松了一口气,半趴在地面上、大声道:“请您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到!” “您的孩子还在呼唤着你,万分拜托,务必……务必坚持一下!” 那个出血量不算很多,又及时止住了,对方大概率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且这种呼喊。根本不会有用的? 萩原研二抬起头,脸上有新旧交加的血迹,他快速调整了一下呼吸、露出微笑,“那个孩子应该没事?” “没事,被关在阳台外了。”日向合理回答,想了想,他补充了一句,“不过她一直在拍玻璃,可能会把玻璃拍碎。” 他把‘要我去照顾那个孩子吗?’吞回去,直接转身,再次推开门、走进去。 这是个只有一个回答的问题。 “麻烦小日向了。”萩原研二道,他看着日向合理的背景、欲言又止了一下,又去紧急抢救那名男性。 日向合理把门关上,推开阳台的门,一把捞住企图直接蹿出去的小孩子,带着她、一起盘腿坐在地上,一本正经道:“你可以哭得既大声、又不刺耳吗?” 他摸了摸这个小孩子的喉咙,发现对方弱点部位稚嫩的不可思议。 又柔嫩又脆弱,根本不需要用力,轻轻拧一下就能gg。 第九十九章 死傲娇 小孩子哭了一声,日向合理盘腿、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用另一只手戳了一下她的脸。 对方噎了噎,又继续哭。 日向合理又继续戳。 一边戳,他一边听外面的动静,萩原研二应该也为那位男性受害者及时止血了,楼下有几声急刹车的声音,旋即是匆忙、重重踏上来的脚步声。 大概来了三四个人。 急促的脚步声目标准确、直接冲着三楼而来,然后便是松田阵平的声音,“呼,赶上了,先把他们送去医院,小日向怎么样?哪来的孩子哭声?” “其他警官也赶到了,你父母得救了。”日向合理听了听,转头对那个小孩子道。 小孩子又习惯性地哭了几秒,哭声才卡住,“警、警官?” 日向合理换了个地方戳,用手指戳了一下对方的额头,把对方戳得往后仰了一下,才平静道:“是的,警官。” “那个伤害你父母的人,刚出门就被捉住了,也有路过的警官先生为你父母做了急救。” 考虑到眼前的是个真的小孩子,而且才三四岁,又不是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日向合理想了想,最终又言简意赅地换了种说法,“警官哥哥来了,你们安全了。” 比起之前的长篇大论,还是这句话更容易让小孩子理解,对方明显怔了一下,终于不哭了。 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刚想放松下来、歇歇耳朵,就又提起一口气。 这个小孩子的眼眶里,又积蓄了一汪眼泪,正在不停地打转,随时会酝酿完毕、如雷霆般打下来。 在雷霆打下来之前,他立刻抬手,伸手捂住对方的嘴巴,重复道:“你和父母都安全了,不用再哭了,也不需要用哭声激起你父母的求生欲了。” 房门被推开了一点点,有人探头进来看了一眼、又一秒闪出去。 那个带着残影的黑糊糊发型,是松田阵平。 日向合理转头,和再次探头进来的松田阵平对视。 卷毛警犬的墨镜往下滑了几分、露出大半个眼睛,所以视线的动向很明显,先定格在日向合理身上、又缓缓挪到了日向合理的手上、然后又挪到那个小孩子身上,最后又缓缓挪到日向合理身上。 “松田警官,你好。”日向合理的视线跟着对方移动,他沉思了一秒,便缓缓松开手,若无其事地问好。 “小日向长官,你好。”卷毛警犬缓缓道,目光又依次在日向合理、日向合理的手和那个小孩子身上巡回了一下,“长官,你不会……” “不会哄小孩子?” 嗯? 日向合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松田阵平对着外面做了几个手势,然后关上门、走进来。 一开始的几步,对方很沉稳,后面就迅速不正经起来。 走带阳台边缘的时候,就彻底从‘正经的警官先生’转变成‘卷毛警犬、努力应对任何的生活挑战。’ 他自信满满地蹲下,抬了抬自己的墨镜,重点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警服,露出大大的笑容、开口道:“这是谁家的小孩子,超可爱,把手交给警官哥哥好不好?” “……?”日向合理迷茫了一瞬间。 卷毛警犬今天是不是,是不是被萩原警官的轻微脑震荡传染了? 对方露出自信笑容、张开双手的第一秒,那个小孩子没有动,还在泪眼汪汪的迟疑中。 对方持续露出自信笑容、张开双手的第十秒,那个小孩子猛地扑进日向合理的怀里,再次痛哭出声,“哇——好可怕呜呜呜!” 虽然有很吵的哭声,但周围好像猛地寂静了一下。 卷毛警犬反应了一下,沉默下来:“……” 日向合理也:“……” 他低头看了一眼抽抽噎噎的小孩子,又重点看了看不再干净的衣服,试探性地伸手拍小孩子的背、敷衍着安抚了一下,“不要害怕,这是一位很专业的警官哥哥,对?” “……对的。”松田阵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警服,沉思了几秒,果断伸手、把自己脸上的血迹糊掉,“一定是血迹太吓人了,现在我准备好了!” 勇敢的卷毛警犬再次张开双手,作出拥抱状,头上的卷毛好像都支棱起来了。 但是没用。 怀里那个小孩子的哭声停顿了几下,日向合理低头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悄悄地偷瞥了一下松田阵平,之后,居然又往他怀里缩了一点,把他抱得紧紧的。 咦,这是为什么? 松田阵平应该是很招小孩子喜欢的那种类型?怎么这个孩子那么害怕? 小孩子和小动物,都是最敏锐的存在,日向合理立刻集中注意力,无视被拽紧的领口,努力去观察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的脸上还残留着一点点的血迹,是被那个犯人溅到的,身上的警服很整齐,墨镜也没有多吓人,哪怕被小孩子这么明确的拒绝,脸色也没有变得可怕起来,反而有些可怜兮兮地在怀疑人生中。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正义的好警官,会让一个处于危险中的小孩子、直接扑上去紧紧抱住的警官。 那为什么这个孩子,面对松田阵平的怀抱,反而抱他抱得更紧了? 跟个柔弱的树懒一样。 思索无果,日向合理干脆放弃,他抱起孩子、直接放进松田阵平的怀里,无视对方想要抓住他的动作,低头抖了抖衣服。 衣领下面都是水迹,不知道是眼泪还是……还好穿了外套。 “欸?长官好无情,居然这么对待小孩子。”松田阵平手忙脚乱了一下,做好了会被魔音贯耳的准备,幸好怀里的小孩子最终还是没有哭出来,只是抽噎了几下。 “你这是什么诡异的称呼?”日向合理忍了一下、还是忍无可忍,干脆又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手肘上。 “刚刚在电话里,小日向叙述事情干脆利落,感觉就像是英明神武的长官一样。”松田阵平笑着道,接着用手安抚了一下小孩子,语气温和下来,“不要害怕,警方已经赶到了哦。” 哄完,他又转头吐槽日向合理,“不过哪有人会捂住小孩子的嘴巴、让她不要发出哭声的啊,没想到小日向也是笨蛋。” “她一直在哭,而且很怕我,没办法。”日向合理解释了一句,跟着松田阵平一起走出房间。 外面只剩下两滩血迹了,楼下传来车辆缓慢启动、和陡然极速的声音。 一听这个声音,日向合理瞬间就猜出来是谁在开车了,“萩原警官的驾照不是暂时不能用了吗?” “咦,有吗有吗?”卷毛警犬作出夸张的表情,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确信地点了点头,“紧急情况,这些都可以忽略掉的啦!” 那为什么不是你开车?以及,你留下来干嘛?不应该直接带着小孩子、一起赶上车吗? 从刚刚出来开始,松田阵平就伸手、暂时捂住了那个小孩子的眼睛,等走到楼道上,他才松开手。谷鯬 “那辆车太快了,小孩子会受不了。”他好像看出了日向合理的疑惑,轻松解释,“你们应该也没有受伤?不需要坐那辆车。” 又不是所有的伤、都是可以一眼看出来的,可能有隐藏伤、或者非物理的伤口。 不过和日向合理无关,耳朵又没有遭受攻击,便暂时没有开口。 “不过还是需要检查一下,我们也去医院。”松田阵平也想到了这类问题,说完顿了一下,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个询问式的语气,“小日向长官?” 这种揶揄的语气,绝对是报复? 因为日向合理之前没接电话,一打电话就是通知案件发生、然后又光速挂了电话,压根没给松田阵平一点询问的空间。 日向合理无视后面的那句问话,瞥了一眼松田阵平一眼,没发现到底哪颗牙齿是假牙、那个孩子又在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便干脆收回视线。 他纠正了一下,“是‘你们’去医院,我没有受伤。” “真的吗?但是听萩说,你可是单打独斗制服了持枪的犯人哦。”松田阵平笑眯眯道,“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万一你后背的伤裂开怎么办?广田小姐会很担心的。” 在警方的视角,日向合理后背还有伤。 根本没有感觉、已经忘掉这回事的日向合理:“……” 在他开口说话之前,松田阵平闪着白色的牙齿,提前堵住一个理直气壮的借口,“就是去你住的那家医院,那家医院应该比较了解你的情况?可以快速地检查完毕,不会太麻烦的。” 行。 日向合理慢吞吞地眨了一下眼睛,一边应声同意,一边干脆利落地掏出手机、进行通风报信。 【遇到突发状况,需要回医院体检一下,让那位医生先生做好准备。】 发送完毕,还没放下手机,他就收到了回复。 广田雅美也很干脆利落:【收到。】 日向合理就放心地上车了。 松田阵平要开车,没法带小孩子,他只能把小孩子抱过来,继续和对方互相盯视。 幸好对方只在中途抽噎了几下,没有哭多大声,就是还是一直在瞪他。 下车的时候,突然有任务提示声响起。 [检测到任务‘路人a姐姐的担心’/‘组织成员a先生的担心’/‘a先生的担心’。] 是连续三道同时响起来的提示,日向合理怔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任务详情,发现意思都差不多,都有点担心他。 就是侧重点有点不一样,第一个任务的任务详情是很担心他的安危,第二个则是觉得他太浪了、肯定又手贱伸爪子摇尾巴了,第三个也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没猜错的话,第一个应该是广田雅美,第二个则是琴酒,第三个就存疑了,要么也是琴酒、要么就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没有在日向合理面前出现过、让他对不上号,但是却认识日向合理、关心日向合理的人。 日向合理短暂思索了一下,发现真的没什么可疑的目标可以确定,只能暂时先打上‘琴酒’的标签。 往简单的方向想一想,万一没那么复杂,就只是萨摩耶上司在傲娇呢? 那么问题来了,萨摩耶上司是那种傲娇的类型吗? 已知,傲娇的基本特点有:表面态度强硬、说话带刺、态度高傲,但却表里不一、很关心某人,最重要的是,长得好看。 ……萨摩耶上司好像确实都蛮符合的。 日向合理沉思了三秒,立刻想出来一个新备注,打算等会儿就给上司改掉,然后往下看。 这三个任务的要求基本都差不多,只有微小的差异,积分也……两个三十,一个一百。 一百三的积分,萨摩耶上司果然是傲娇! 看完任务,日向合理秒接,又迅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就要给上司改备注,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提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刷屏了。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手机收到了双位数的讯息。 讯息大多都是广田雅美的,对方应该是去办完事情、和医生对好头了,又回头来问详细情况。 【是任务出了意外情况吗?受伤严重吗?你现在在哪里?要不要我去接应你?】 【刚刚萩原先生询问了我、你在哪里,我把地址告诉他了。】 【我看到新闻了,是撤退的时候出了意外吗?从楼上摔下来了?还是时间出错了?】 【你现在在哪里,还安全吗?合理君?】 【合理君?】 中间还有萨摩耶上司的,【出了什么意外,受伤严重吗?】 可能是迟迟没有得到回复,隔了几条广田雅美的讯息之后,琴酒又再次发过来一条讯息:【到了安全地方再回话。】 【回头把受伤的地点和转移路线汇报一下。】 ……萨摩耶上司和广田小姐,果然都是人美心善的好上司、好下属。 但是,能不能不把讯息当成聊天软件来刷屏? 算了算了,总计一百六的积分呢,刷个屏而已。 他先回复广田雅美,【我没事,刚刚遇到了一个抢劫案,松田警官觉得我受伤了。】 再回复萨摩耶上司。 【任务没出意外、圆满完成,我没有受伤、身体很健康。】 两个人都秒回,手机的提示声和两道代表任务完成的系统提示声一起响起。 广田小姐的回复是:【那就好。】 ‘傲娇善良萨摩耶’的回复则是:【汇报经过。】 看完第二条讯息的同时,又是一声任务完成的声音响起,日向合理拉出系统看了一眼,发现三个任务都已经圆满完成、并且到账了。 唉,虽然回复很冷酷无情,但是上司还是非常好心啊……这就是死傲娇吗? 第一百章 真的至于 “怎么了?感觉你心情突然变好了。”松田阵平一边问,一边用手在自己脸边比划了一个对号,“好像在轻笑哦?” 抱着一个人类幼崽,居然都能做出这种手舞足蹈的生动形象手势,实在是……太卷毛警犬了。 而且都重新戴上口罩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日向合理懒得理卷毛警犬,特别是活泼起来的卷毛警犬。 他打量了一下对方和对方怀里的孩子,敷衍道:“你感觉错了,我们进去。” 对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个孩子则半靠在对方怀里、用手抓着固定住自己的大人手臂,眼睛红的像是兔子一样,也直直地看过来。 只能说,不愧是卷毛警犬,就连对头疼的小孩子、都能那么镇定自若。 ——哪怕连抱小孩子的姿势都错了。 “……你这个眼神,是不是在轻蔑我?”松田阵平一边跟着他走进医院,一边狐疑起来,“我做错了什么吗?” 一开始,松田阵平只是随口一说‘轻蔑’这个词。 但是越琢磨那个眼神,越感觉自己是真的被轻蔑了,就好像对方碾压了自己的智商、不屑又怜悯地看了一眼自己。 日向合理发出敷衍的声音,“没有,你看错了。” 不过,他也真的没有轻蔑对方,只是用眼神扫了一下对方不标准的抱孩子姿势。 医院大厅里,那位明显是组织成员的医生先生已经就位,正在和前台的护士小姐聊天。 那位护士小姐也很眼熟,就是之前帮日向合理处理留置针的那个组织成员。 一见到日向合理进来,医生便直接结束话题,匆忙着迎上来,发现后面还有一个抱着小孩子的松田阵平时、下意识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 有外人在,对方便克制了一下自己的眼神,没有让它像x光因为妖怪是六星海王一样扫视、而只是粗略查看了一下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的鞋子沾了一点血迹,医生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那点血迹上,“请问是哪里受伤了?我来做处理。” “先帮那个孩子检查一下。”日向合理往后退了一步,把松田阵平和小孩子让出来,“我没有受伤,之后体检一下就可以了。” 然后想了想,他还是把‘麻烦医生先生帮我们检查一下脑子’这句话吞回去了。 算了算了,虽然逗狗很好玩,但卷毛警犬回过味来、肯定会扑上来报复的。 “好的。”医生再次扫了一遍日向合理的全身,确定真的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势、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比较了解日向先生伤势的情况,等下我带他去检查一下,至于小孩子。” 他又看了看松田阵平和那个孩子,面不改色道:“小孩子的检查比较麻烦、需要用到专门的仪器,上市小姐,你可以带他们去检查一下吗?” ‘上市小姐’就是在前台值班的那位护士小姐。 在其他人交谈的时候,她的视线一直放在日向合理的身上,反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日向合理,确定对方没有受伤。 直到日向合理闻声看向她,她才收回视线,微笑着对松田阵平道:“好的,请两位跟我来。” 这种打量实在是太明显了,日向合理瞥了一眼松田阵平,发现对方也察觉到了,现在正在探究似地盯着护士小姐看,又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自己。 ……无所谓了,下次警告一下护士小姐就行了。 就算是敏锐的犬类,在信息量不足的情况下,也不突然跳跃性地得出‘这三个人是隶属于一个组织的’结论。 他无视松田阵平明显带着探究的视线,坦然地对方对视,并且用眼神催促:‘快点去检查’。 松田阵平终于探究完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做完检查之后先回病房休息一下,不要随便乱逛,也不要理一些陌生人、或者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嗯嗯嗯、对对对,但凡换个生疏礼貌的人来说这句话,日向合理都会信服那么一秒。 但是卷毛警犬才是那个绝对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人? 对方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热情地扑过来,浑身都散发出‘我很乖、不咬人,快摸摸我!’的气味。 日向合理敷衍性地对卷毛警犬摆手,哄对方快点乖乖跟着护士去做检查。 然后下一秒,就看到对方快步走了几步,热情地插在他和护士小姐中间,比他还急地催促护士小姐,“那我们走!” 他:“……” 催完护士小姐,对方又若无其事地回头,把笑容和分不清哪颗到底是假牙的牙齿一起露出来,“怎么啦,目前十六岁、绝对属于未成年范畴的小日向长官?” 你怎么回事,一会儿有点不愿意分开体检,一会儿又热情分开了? 而且说话的时候,笑容灿烂到诡异的程度,还咬重年龄。 日向合理回答:“没什么。”就是感觉你有亿点怪异。 他想了想,又想了想,还是把那句‘实在不行,要不大家一起去扫一下脑子,看有没有人的脑部突发异变’给吞下去了。 ……算了,反正卷毛警犬本来就会时不时有怪异举动。 再次摆手告别之后,日向合理跟着那位医生先生走,松田阵平则跟着那位护士小姐走向反方向,上了不同方向的电梯。 一进去电梯,本来挂着礼貌性微笑、好像只是面对普通病人的医生先生就迅速变脸。 他恭恭敬敬地低声问:“请问大人目前的身体状况怎么样?有没有不适?” 说完,他又发现在日向合理说过自己没受伤的情况下、还问这种问题,实在很不尊重大人,便立刻解释。 “大人最近使用的那种药剂见效很快,但是可能会有一些副作用,比如胸闷、感冒之类的,严重一点的话、剧烈运动后甚至会吐血。” 又强调,“这些都是正常的。” 正常的? 日向合理:“……” 他忍不住侧目,平静地安抚对方:“能有那么神奇的治愈效果,有这种小小的后遗症很正常。” 一点都不正常。 怎么听起来,这个药一点都不稳定啊?不会是广发给组织成员、让大家一起当小白鼠? 哪个出现问题,立刻拉回总部研究,多试个十几年,就能把这种药物完善成无后遗症的神药了。 而且胸闷、发烧感冒,和剧烈运动后会直接吐血,怎么看都不是同一种类型的问题,这个药恐怕不是只有一点点不稳定。 日向合理悟了,安抚完医生、在对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又紧接着道:“不过我要做任务,每天都会剧烈运动,暂时不太好吃这种药。” “下次受伤,帮我换成普通伤药就行了。” 口头礼貌一下,下次就不去医院了,自己在家处理。 反正有广田雅美在,对方肯定不介意再多一个‘自动处理伤口’的功能? 不过有个问题,如果是完成任务的时候受伤还好,就算不去医院、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去医院处理那种不寻常的枪伤或其他差不多类型的伤口,才是笨蛋。 但那种在公开场合,身为受害者受伤,就肯定会被警方紧急送往医院。 ……这个问题应该不需要过多考虑。 不会有人倒霉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成为被害者,然后凄凄惨惨地进医院? 日向合理刚要礼貌微笑了一下,就想起第一次住院的时候,系统欢天喜地的提示。谷赆 就是那个[虽然你皮肤白,但是你头发真的黑(长期)]、长期霉运的特殊状态。 他陡然沉默下去。 他戴着口罩,医生也不是属狗的、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神色的细微变化,只是下意识怔住,被这句代表着‘以后不用药’的话噎住。 愣了好几秒,等电梯发出愉悦的到达声,医生才急急道:“只有很小的可能会吐血,除了特殊情况,是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大人以后受伤的时候,还是继续用这种药,见效快、更不妨碍下次的任务。” “……你是在质疑我吗?”日向合理先迈步走出电梯,才带着单纯的疑惑、平静询问。 “我又不是每次做任务都会受伤的那种废物。” 医生先生立刻僵硬住,连电梯都差点没出来,最后还是从电梯门缝里挤出来,然后急匆匆地赶上日向合理。 是真的急,急到系统都弹出了一个任务。 [检测到新任务‘医生a先生的恐慌’。] 任务要求很简单,只要求日向合理不要恼羞成怒崩了医生先生,同样积分也很简陋,居然才五积分。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接了这个可有可无的任务。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医生一边用手糊掉头上的汗,一边努力解释,“大人之前狙击了十三个人、还能潇洒撤退的风采,属下敬佩不已,早在看新闻的时候就为之钦慕了。” “只是、只是有点担心大人的身体。” 不会说话的话,其实是可以闭嘴的。 而且没有狙击十三个人,拍马屁讨好都能说错数据。 日向合理无视掉对方话里的奇怪词语和漏洞,走到办公室面前停下,示意对方开门。 还在继续绞尽脑汁的医生连忙推开办公室的门,“请、请进!” 然后又匆忙捧了杯凉水过来,放在桌子上。 “而且大人的身体有些虚弱,需要服用这种药剂补充。”对方终于想到了辩解的理由,真诚道,“大人的体质和普通人也不太相同,最近又受伤有点多。” “如果用普通的伤药、慢慢恢复的话,实在太费时间了,不如用这种药……以大人的体质,最近受伤太多,也需要额外口服一下这种药。” ‘体质和普通人也不太相同’,换个说法就是‘特殊的实验资源’。 日向合理短暂思索了一下,还是不理解对方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等等,连一个刚加入组织的新手,对方都需要卑躬屈膝地讨好,说明地位真的很低很低。 那么,一点都不会说话,完全没有点亮‘沟通的技巧’就很正常了。 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敷衍性地落在另一个重点上,“我身体很虚弱吗?” 边说,他边拉开系统看了一眼,去看自己的状态栏。 吸引罪犯和非洲人的特殊状态都是长期的,现在都还在,但是之前那个虚弱buff是短期的,现在应该…… [虚弱buff(小长期): 详情: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恭喜你,体力和体术降低55……糟糕,你看起来更符合‘身体虚弱的未成年’了,起码从外表来看、真的是一颗软柿子。 温馨小贴士:不是玩毒就是玩炸/弹,看来你生性桀骜不驯,格外喜欢这种危险的东西嘛。] 日向合理:“……”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小长期’上面。 就像上学的时候,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小长假这种东西一样,现在,日向合理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小长期这种东西。 而且,这个温馨小贴士怎么越来越欠揍了,搞得好像他是主动兴高采烈地玩这种危险东西一样。 最后,为什么那个体力和体术降低的百分比,反而还多了5啊? 又凝视了那个‘55’,几秒之后,一个浅淡的字体浮现。 [因宿主处于不稳定状态中,缺乏某些维生素及矿物质、免疫力低等原因,额外-5。] ……行。 “有些虚弱。”医生迟疑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回话,“您是不是长期饮食不太规律?虽然同样长期服用了补充营养的物品,但是还是有些后遗症的。” 而且应该从来没锻炼过身体。 以及,哪怕伤势痊愈了,那种长期被束缚、或者在狭小地方生活的痕迹也不会彻底消失,和正常健康的人体是有区别的。 医生把这些都零散说了一下,大概让日向合理意会就好。 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没说,组织警告过他、不许向日向合理透露一些关键的信息。 比如,对方的血液、好像和正常人的血液不太一样。 还有那种快速痊愈的能力,那种所谓的神奇药物、不过就是为对方提供能量罢了,顶多补充一下对方恢复伤势时、所消耗的一些能量。 把能说的说完之后,医生停顿了几秒,观察日向合理的反应。 出乎他意料,日向合理很平静,眼睛眨动的频率都没变过,还时不时地抿一口凉水。 完全没有被戳到了痛点、或者伤疤的本能反应,比如恼羞成怒和不愉快。 更没有掩饰这种本能反应的相反反应,比如愉悦微笑什么的。 而是真的很平静。 就好像被隐约指出‘长期被家长虐待’问题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日向合理再次抿了一口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请问,那位警官和小孩子的体检,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最多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可以结束,现在最多还有……十三分钟。”医生回答。 ok,十三分钟的时间,足够安抚广田雅美、顺便再给琴酒详细汇报一下过程了。 “那我先回去了。”日向合理礼貌性告别。 医生也立刻跟着站起来,送他走到门口。 直到房门关闭,对方被关在办公室里,那个‘医生a先生的恐慌’任务才提示完成。 日向合理再次瞥了一下,有些不理解。 只是普通的交谈,至于弹出来这个任务吗? 要说对方恐慌,那肯定是真的恐慌,不然不会弹出来任务。 但要说对方真的恐慌的话,怎么才五点? 都不够塞牙缝的,日向合理完全提不起来兴趣。 如果他刚刚真的恼羞成怒的话,这点积分甚至不能让他先迂回着骗一下医生、等任务完成再崩了对方,而是直接就崩掉对方。 ……所以对方到底怕不怕? 不管怕不怕,都很不至于。 第一百零一章 可以! 体检完毕,松田阵平走出房间,他先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冰水。 然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讯息,扭头往天台走去。 萩原研二已经等在上面了,正趴在栏杆上沉思。 他走过去,趴在旁边,把冰水递给对方,语气轻松地道:“我感觉还好。” “啊,你来了。”萩原研二回神,一边接过冰水,一边把皱紧的眉头松开,放松似地伸了一个懒腰,才继续说,“但是,我感觉……” 在处理完两个需要急救的伤者之后,萩原研二就给松田阵平发了一条讯息,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又让对方注意一下日向合理。 “不管怎么样,当时那个场面。”萩原研二回忆起来,迟疑了一下,“无论怎么说,都有些不正常。” 普通人,看到那个当时的那个客厅场面,大部分都会震惊、诧异,以及走不动路的。 有些心理素质强的普通人,或许能镇定地呼叫警官、或者试图帮忙之类的。 而日向合理,却直接无视了那两个伤者,直直地冲着卧室走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事实上,也确实是被吸引了,被孩子的哭声。 萩原研二一边收拾那个抢劫犯,一边顺着门缝看进去的时候,能够看到日向合理走到卧室的经过。 对方也没有最基本的那种‘避开’想法,直接走最直的路线,哪怕那个路线旁边有一个伤者,那个伤者还试图伸手、抓住他求救。 他也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就漠不关心地避开了。 这种反应,实在是太…… 太颠覆萩原研二对他的印象了。 萩原研二以前对日向合理的印象,是什么呢? 一开始,觉得他是个惨遭重大打击的未成年孩子,很惨很可怜,也需要着重关注一下心理问题,免得再发生什么不幸的事。 后来,经过那个新闻案周,萩原研二更正了对日向合理的印象,觉得对方是那种受到打击、还会温柔对待世界,哪怕外表很冷淡,但其实很在乎其他人的那种少年。 以及,对其他的普通人,特别是女性或者孩子,会有一点点的移情作用,有保护欲。 除了这点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心理问题了,不需要特别地担心,只要担心一下对方不要为了正义受伤就行。 但是现在。 萩原研二再次更正,并且给日向合理贴上‘有严重心理问题’的标签。 最基本、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对方没有同理心,极有可能封闭了自己、以保护自己。 当然,也可能是那两个受害者的伤其实不算太严重、没有命中要害,所以日向合理才短暂无视了他们,而萩原研二又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感觉错了。 概率大概有那么百分之一。 萩原研二详细描述了一下当时的过程之后,本来还算轻松的松田阵平也陷入沉思。 “但是,我看那个孩子还算喜欢小日向?”他不确定地道,“小孩子对别人的情绪,最敏感了?”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面对讨厌自己、却笑脸相迎的大人,会本能地感觉到反感。 但是那个孩子却很喜欢日向合理,松田阵平觉得……等等,才四岁的小朋友,应该还没有审美观念? 想了想日向合理的那张脸,又想了想那个小孩子一直试图黏着日向合理,哪怕是去做体检了,都需要提日向合理、才能乖乖地安分下来。 这……等等,好像是有点怪异的地方,并不是很单纯。 松田阵平的眉头动了动,缓缓道:“不过,刚刚去做体检的时候,我和那个小孩子做了一个交易。” 萩原研二用眼神询问:‘你又怎么骗小孩了?’ “……她乖乖听话,跟着护士一起去看父母,我则告诉她,小日向叫什么。”松田阵平无视了那种眼神,继续缓缓道,“我本来没什么感觉的。” 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问这种问题,估计是觉得日向合理天降正义、光芒万丈地拯救了自己。 很正常。 但是考虑到那个护士小姐…… 他又补充了这条消息,委婉道:“对了,以后注意一下那位姓上市的护士小姐,她对小日向,可能有点喜欢。” 萩原研二瞬间t他的意思,惊讶道:“上市小姐二十多了?是不是你感觉错了?” 就算日向合理长得再好看,他和那位护士之间的年龄差距也很大。 大到,如果以后,他们两个在一起,又被人查出他们曾经是医患关系,那位护士就会被万众谴责、甚至会被告上法庭,以诱/拐未成年的罪名。 他们之间,无论是相差的年龄、还是医患地位,都不属于平等交流,被冠上这种罪名,一点也不奇怪。 “可能是我感觉错了。”松田阵平没有反驳,含糊道。 之前在医院大厅的时候,周围有那么多人,那位护士小姐的眼里却只有日向合理一个人,全身心都沉浸在日向合理身上,就连表情管理都没注意。 那种‘看到对方的瞬间、紧皱的眉头松开,本来失魂落魄的神情瞬间亮起来,发现对方身上有血迹,于是又咬唇担心,听到不是对方的血,才松了一口气’的表现,实在是太明显了。 还有,从头到尾,在日向合理看向其他地方的时候,护士小姐都在盯着他看,在他看向护士小姐的时候,护士小姐却匆忙移开目光。 怎么说,松田阵平是没有过这种经历,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跟萩原研二从小玩到大,实在是太熟悉女孩子的这种状态了。 萩原研二也知道,所以沉默了一会后,处理完陡增的信息量,便果断道:“以后注意一下,现在暂时先隔绝她。” 虽然就算护士小姐告白,日向合理也大概率不会答应,但在医患这种平等的地位情况下,还是先隔绝对方。 松田阵平把话题拉回来,“我没有亲眼看到当时的场景,不过小日向会不会是习惯了无视别人?” 他用眼神示意:‘你看,无论是小孩子、还是那位护士小姐,小日向都绝对无视了她们,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 也可能是,对方年龄太小,根本没有安装相应的处理模板。 这是在轻微开玩笑,缓和气氛,说完之后,松田阵平继续紧急思考应该怎么办。 现在回忆起来,这个问题,其实早就有征兆了。 早在日向合理听说自己的母亲去世、那种平静的反应,以及对方平静地夸大家‘都很漂亮、都很帅’的时候。 都多少反映出来,对方其实多少有点不把人类当同类、缺乏同理心之类的问题。 你会去认真分辨几只白色的犬类,到底哪只更符合犬类的审美吗? 不、不会,只会一边摸狗一边面不改色地夸夸,说每只犬都很好看,并且这话、大概率真的是真心话,而不是单纯的敷衍。 倒没有说日向合理真的到了‘完全不把人类当同类、而是当其他动物’的地步,只是松田阵平突然想起来,对方对自己的印象是‘卷毛警犬’,很合适举这个例子。 “有可能。”萩原研二配合性地继续开玩笑,然后认真道,“不过,如果明确说,要去看心理医生、进行正规的检查,并且配合治疗的话……” 他顿了顿,和松田阵平同时开口,“绝对会死的!”x2 那点好不容易被哄出来的友情幼苗,绝对会当场死掉,说不定还会从死苗上长出食人花,立刻把那点死苗和他们俩都吞下去。 然后,大概率,那位一看就很护人的广田小姐,会直接带着日向合理消失。 反正和日向合理相关的案子、已经结案了,就算以‘怕被那个炸/弹犯的同伙报复,所以搬离东京’为借口,警方也说不出什么。 此方案,pass。 那么,还有什么迂回的方案呢? 他们两个又不是心理医生,就算和心理医生联系、转播相关事件,没有真正接触,心理医生也无法给予准确的回复,只能模棱两可地估计一下。 “我询问过心理咨询师的那位警官小姐了,她说虽然没有直接接触,但是按照我说的,小日向确实有些问题,只是不确定到底是大问题、还是小问题了。”萩原研二道。 “我问她有没有什么相处的秘诀,她说按照目前的相处方式就可以,既不过多干涉对方的私人领域,又保持一定的联系。” 他顿了顿,“不过,她也说,可以适当地拉近距离,充当默默贴心的那个人,说不定地位特殊了,对方会倾诉。” “所以……”松田阵平沉吟了一下,不确定地和萩原研二对视。 “所以,”萩原研二笑着眨了眨眼睛,语气刻意积极向上起来,“快到新年了哦。” 松田阵平想了一下,摇头反驳,“暂且不提你新年不回家的话、会发生什么,就算邀请小日向和广田小姐一起过新年,他们也会拒绝的。” 别说是日向合理,就连松田阵平都会觉得进展实在是太快了,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对方一定很自来熟和厚脸皮? 所以,这种方案、根本不用拿出来,再思考阶段、就可以直接删除了。 不删除的话也可以,直接出动出击试探一下,然后大概率就可以收获‘日向合理踹警犬出门的经验’x2了,还是第一视角的经验。 “所以一起过新年,pass。”萩原研二继续眨眼,“但是,今年东京,有一个庆祝活动?” 新年的第一天晚上,东京的繁华地区会有一场热闹的庆祝会,到时候还有一场庆祝表演,在晚上九点的时候、准时开始。 同时,从八点半开始,也会持续放半个小时的烟花。 到时候是新年假期,很多的上班族都会放假,那场庆祝会肯定会很热闹,会有无数的家庭一起参与其中、共同庆祝新年。 “而且,我之前和广田小姐聊天的时候,她提到了这个会哦,他们的本来行程表上就有。” 所以可以合并一下,去委婉地蹭一下‘一起过特殊节日’的buff,关系会猛地进展许多。 松田阵平陷入沉思,松田阵平沉思完毕,松田阵平卷毛抖起。 “可以!” 第一百零二章 见面 伏特加把车停下,琢磨了一下语气,小心翼翼地道:“那,我去买点便当?” 这个语气,比他刚和琴酒认识的那段时间、还要更小心谨慎一些。 琴酒点了点头,第一反应是下意识询问:“已经十二点了?” “没有,还没到那个小鬼发消息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伏特加维持着那种语气,继续回答,坚决不触老大的霉头。 本来,他和琴酒之间的相处,是万万不会小心到这种地步的,以前到了饭点,他都是看一眼时间和位置,以及接下来的目的地。 如果有任务,他就会下车去买几个面包、水和烟,如果没任务,就停车吃。 但是凡事都有意外。 现在,那个意外就是‘中午十二点’。 察觉到离十二点还有四分钟,琴酒又已经缓缓点头、表示同意了,伏特加便立刻下车。 往便利店走的时候,他用余光瞥到琴酒缓缓掏出了手机……惨,是真的惨。 琴酒把车窗摇下了一点,让外面的新鲜空气进来,然后在十二点来之前,开始翻聊天记录。 事情,是怎么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呢? 要从十几天前,那个黑发小鬼,发现自己只要稍微纠缠一下、就真的会获得任务开始说起。 琴酒把消息翻到那天,看了那天十二点的消息。 【我的伤势已经痊愈了、可以直接出院,刚刚的那个任务也圆满完成,没有伤到其他的组织成员。 我听那位医生先生和广田小姐说,组织最近的任务很紧迫? 我的时间空闲很大,可以继续做任务。】 这时,对方的语气还是轻缓的,潜台词也很明显‘我想为组织做贡献,老大,快给我发任务,我也想为你分忧解难’。 琴酒定定地看了这条讯息几秒,再次确定,它真的是1200收到的,那个黑发小鬼要不是掐秒、要不是设置了定时。 总之,绝对是有备而来。 再次重复把这段委婉又有礼貌的话看完,琴酒往下翻,无视了自己给了两个任务的回复,翻到第二天,对方1200发过来的那条讯息。 【昨天的任务汇报完毕、圆满完成,请问附近还有什么紧急任务吗?我可以先处理紧急任务、再去做日常任务。 听广田小姐说,你每天都很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最近我的活动区域扩大,范围是整个东京的繁华场所,可以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任务。】 日常任务 这个时候,对方依旧很有礼貌,琴酒当天确实很忙,而且考虑到对方最近好像确实很安生乖巧,就继续给了两个任务、并且又追加了一个紧急任务。 然后,第三天的1200,对方再次发来一封礼貌的讯息。 【我今天的活动范畴也是东京的繁华地区,有充足的空闲时间,可以做任务。 昨天的任务也圆满完成了。】 从第一天、到第三天,对方礼貌的长篇大论逐渐减少,开始越来越强调重点。 第三天,琴酒的任务依旧很多,就顺手再给对方发了四五个任务,并且回复可以有几个不完成。 当天,对方依旧圆满完成,也不知道是怎么管理的时间,究竟是在陪警方人员钓鱼的途中完成任务、还是在做任务的途中摸一下老鼠。 看完这条消息的时候,手机传来震动,提示有新消息,琴酒顿了顿,把下滑讯息的速度加快。 一条条的消息依次从他眼前划过。 【我今天的活动范畴还是东京的繁华地区,已经圆满完成并且汇报了昨天的五个任务。 今天的活动项目要比昨天少,空闲时间也比昨天多。】 ‘所以,你不会给我发比昨天还少的任务?’ 语气依然有点礼貌,但没一开始那么礼貌了,之后,又过了几天,对方的礼貌逐渐飞速消失。 【任务圆满完成,今天的活动区域是东京的繁华地区,请问有什么任务?】 【任务圆满完成,请问有什么新任务?】 【任务圆满完成,请问新任务?】 …… 【完成,新任务?】 【新任务?】 【任务?】 【?】 琴酒把视线定格在那个干脆利落的问号上,他看了几秒,缓缓往下滑动,收看今天1200的新讯息。 【】 ……太过分了! 明明对方能那么热爱组织,是一件很好的事,能力又那么强,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但是,叠加起来,怎么会变成一件折磨人的事?! 而且怎么有人如此欠揍,哪怕只发个空白,也能把‘居然还不发任务,你是不是蠢,这还用我教?’体现得淋漓尽致?! 空白讯息居然比问号讯息,还更挑衅。 看来第二天的讯息,才是永远最气人的那条讯息。 琴酒翻找了一下东京区域的任务,然后停顿住。 他负责的任务,大多都是见面交易和处理目标之类的任务,很不幸的是,日向合理尤其擅长处理这两种任务。 更不幸的是,日向合理处理任务的速度非常快。 在十天前,琴酒就把给对方的任务调到双位数了,试图遏制一下对方越来越欢快熟练的步伐、顺便灭灭威风,结果对方还是能圆满完成。 ……警方人员是废物吗?给我看好你们的受害者啊! 黑衣组织一直隐匿在黑暗的潮流之中,平时的突发事故和任务虽然多,但没多到每天十几个。 被日向合理逮着薅了十几天的羊毛,东京地区的相关任务,基本已经处理完了。 剩下的那些,都是不归琴酒负责的任务,比如一些科研之类的,估计日向合理也不怎么感兴趣。 琴酒继续停顿,想了想要不要从其他下属那里,调过来一些任务。 想了想,还是算了。 最近几天,从其他下属那里调的任务太多了,下属们都有些骚动,觉得这是琴酒在不满意他们的业务能力。 于是要么更加努力地执行任务,要么仿佛被逼到了绝路上、出现异动。 然后后者立刻当成新任务了。 ……对方根本不需要走后门、暗戳戳地内幕代号。 按照正常的情况,就算对方刚加入组织没多久,通过几次审核排查一下、确定不是卧底,也可以派去执行一次重大任务,完成后,就可以立刻授予代号了。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掐断那个小鬼迎风摇摆的尾巴,或者怎么满足对方贪婪的食欲? 琴酒沉思了片刻,暂时没有回复那条信息,而是点燃了一支烟。 他深吸了一口气。 手机又振动了一下,提示有新讯息。 ……那个小鬼,不会才一会儿不回信息而已,就更不满了? 不满的是他才对。 为组织做任务、是很好的表现,但任务真的不是这么薅的啊! 搞得好像不是任务,而是超市大酬宾放送的大礼包一样。 缓了半支烟的功夫,手机又振动了一下,琴酒才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然后眼神一凝。 确实是有新讯息,也确实是讨厌的人发过来的。 但不是那个小鬼,而是贝尔摩德。 【roofbarprivado。 ——贝尔摩德】 这是一家酒的名字,privado在西班牙语里,是秘密的意思。 那个女人,居然来东京了? 另一个新消息,是那个小鬼试探性发过来的催促信息,琴酒直接无视。 他给去买便当、结果消失的伏特加发了一条消息。 【回来,去见面。】 第一百零三章 西伯利亚狂喜 贝尔摩德发过来的那家酒很热闹,位于一栋建筑物的七层。 琴酒刚走进去,便又一位青春靓丽的女郎迎上来。 对方看了看琴酒、又看了看伏特加,明显畏惧了一下,才咬着唇、硬着头皮道:“欢迎光临喵,请问客人们想喝什么呢?” 介于贝尔摩德的特性,开口之前,琴酒先认真打量了一眼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和贝尔摩德,可以说是完全两种不同的风格,她是那种楚楚可怜的类型,眼角微微下垂,眼睛也湿漉漉的。 和整个酒也格格不入,完全一副临时打工的高中生气质。 被这么明显打量,对方又咬了一下唇,轻轻垂下眼睫毛,试探性地道:“客、客人?” 下一秒,楚楚可怜的酒招待便往前走了几步,把手肘靠在琴酒身上,笑吟吟地抱怨,“对待淑女还这么不礼貌,你还真是不解风情啊,琴、酱。” 能知道你的恶劣特性,还会忍不住对你解风情的,反而是少数。 抱歉,‘能知道你的恶劣特性’这一条,就足以刷掉999%的人了。 琴酒最近已经非常免疫这种恶劣的把戏了,他暼了一眼贝尔摩德挽住自己的手,不为所动,“你来东京干什么?” 他们一起往酒内部走去。 “你居然没有甩开我?不太对劲哦。”贝尔摩德挑了挑眉,转了一下眼睛、便含笑起来。 然后才回复正事,“来执行几个任务……顺便再来见一个人。” 最近的一段时间实在是特殊了,琴酒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执行‘几’个任务? 第二反应才是:对方能来东京见谁? 虽然完全不知情,但是好像并不是很难猜。 “eiswe?”琴酒淡淡询问道。 这是那个小鬼的代号……也是他认为,那个小鬼和那位先生,绝对有血缘关系的佐证之一。 这个代号的含义,还不够明确吗? “欸,东京的侦探们果然很厉害,把你也带成侦探了呢。”贝尔摩德挑了一个位置坐下,顺便把屏风调整了一下。 桌子上已经摆了三杯代号酒。 这种程度的阴阳怪气,完全无伤大雅,琴酒只关注了一件事,那就是对方果然是来见那个小鬼的。 ……怎么完全不意外呢? 那种非常眼熟的恶劣扒拉和轻蔑,果然是有原因的。 他直接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贝尔摩德来东京就两个目的,那么,要么是做任务需要他、要么是见那个小鬼需要他。 后者必不可能,对方真想去见那个小鬼、有很多种办法。 想无声无息的话,直接易容、在路上碰到那个小鬼就行了。 想符合组织同事的话,直接上去接头就行。 所以,肯定是对方的某个任务,和他有关联。 “这个嘛,”贝尔摩德用手撑起下巴,侧首眨了眨笑眼,“确实是有。” “eiswe不是暂时在你手下吗?我想借他用一下,有个任务需要他。” 任务、新任务。 琴酒顿了顿,立刻同意,“把任务发给我,我转发给他。” 同意的速度太快,太干脆利落,贝尔摩德都惊讶了一瞬间,才若有所思地眯眼道:“看来你和他相处的,还蛮愉快的。” 确实挺愉快的。 她掏出手机,摁了几下,琴酒的手机便再次振动起来,提示有新讯息。 看来早就做好准备了。 ……不过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点奇怪,不仅这次的易容是清纯类的女性,就连手指的美甲和手机都是那种小清新类型的。 一点也不符合她以往的作风。 琴酒看了一眼,视线又回到对方笑吟吟的表情上,扫了一下对方的限定清纯面孔。 然后突然停顿住。 这张脸,是不是有点熟悉? 他在脑海里翻找了片刻,终于找到了一张和贝尔摩德现在面容差不多的脸。 照顾那个小鬼非常不容易,不仅要定期投喂任务、任务和大量的任务,还要注意那个小鬼的身体状态和心理状态。 前者,琴酒调了几个人,比如那位名叫上市的护士和八重的医生。 那个医生以前是实验室的人,前几年调出来做了光明身份,已经在医院里爬很高了。 后者,就是广田雅美需要处理的事。 虽然和医生相比,那个护士一点也不重要,只是辅助作用,但是,也不是可以随便丢掉的无关人员。 琴酒皱眉,警告道:“她还有用。” “现在才认出来,看来看着照片做伪装、还是和本人有差别。”贝尔摩德摸了摸脸,敷衍性地保证,“放心,我不会对她如何的,只是借她的脸用一下。” 又催促,“你快点问问eiswe,看他那天有没有空。” 根本不需要问,那个小鬼绝对第一个积极响应,如果你只给他看一眼、不让他做这个任务,他反而会不开心。 琴酒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贝尔摩德很贴心、甚至是用他的口吻写的。 【新年庆祝晚会,九点、后台。 ——琴酒】 并且还附带了任务目标的简历。 先说明了任务目标的身份,是组织里的一个小头目,在组织里混了十几年了,但是最近几年贪心作祟、开始吞组织的钱。 还明目张胆地几乎不隐瞒,带着属下一起吞钱,搞砸了一起组织的重要交易,在科研方面的。 又说明了任务目标会在九点的时候出现在后台。 最后着重提了一句,那个小鬼只是辅助、负责望风就好。 过于贴心了,但是只有一个任务。 转发给那个小鬼之前,琴酒先自己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最近新年,给你放一段时间的假。】 他获得了秒回待遇,手机立刻开始振动起来。 等了大概五秒,看都不看对方连续发过来的讯息,琴酒继续发送:【可以。】 然后把贝尔摩德发给他的那条讯息转发过去。 世界清净了。 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观战,挑眉笑道:“看来你们相处的,还真是蛮愉快的啊。” 把你脸上的幸灾乐祸、和语气里的阴阳怪气收一收,还是能勉强当真心赞叹的。 琴酒直接无视,又加了一句:【你负责辅助,到时候会有其他的组织成员去完成任务的。】 他放下手机,扫了一下贝尔摩德含笑的脸庞,冷冷道:“他讨厌美国人,你这样去见他,刚好。” 贝尔摩德的视线戳过来,对方依旧含笑,慢悠悠道:“琴酱在说什么,他讨厌美国人、和我有什么关系?要和他愉快共处的,不是我哦。” ‘愉快共处’被咬重了。 小小地反咬一口后,贝尔摩德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酒,继续道:“这就是东京最近很不安的原因吗?” 最近一段时间,东京的组织成员都很不安,虽然组织成员都是隐蔽行事,但大家都或多或少认识几个组织成员,也有小道消息在流传。 比如,得罪了琴酒,你就会莫名其妙被踹到西伯利亚去种土豆。 运气好的话,刚到地方、就会被提回来继续做任务,运气不好的话,就会经历三连踹。 又比如,东京最近调来了一个很可怕的成员,就像是恐怖的幽灵一样。 组织成员们不需要确切地知道、那个幽灵究竟是谁,只需要在做任务的时候,按照任务要求的正常时间到就可以了。 如果黄花菜都凉了,那说明此次行动,有那位恐怖幽灵的参与。 如果任务目标还在照常行动,那说明你很幸运,恐怖幽灵不屑执行这个任务。 但很不幸的是,最近一段时间,东京的很多组织成员都和那位恐怖幽灵一起共事过。 ……违法犯罪的分子,是怕更违法犯罪分子的。 还不是因为那个小鬼。 琴酒没反驳,任由贝尔摩德用讲述史诗故事一样的语气讲黑历史,等她说完了,才道:“那个小鬼讨厌美国人,更讨厌没用的人。” 讨厌美国人,做任务遇见的话,很可能会心情不好,万一心情陡降,那有点危险……那位先生明确说过,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任何会过度影响日向合理情绪的人、物或意外,都要严格控制住。 所以一开始,他干脆利落地把有点像美国人的组织成员、都直接踹去西伯利亚种土豆了。 还有那种虽然一点都看不出来是美国人、但是美国国籍的组织成员。 那个小鬼强调之后,他又提回来了。 ……今晚安排的时候,可以安排一个过去,去摸摸那个小鬼的具体反应,再考虑要不要继续把他们都踹去西伯利亚种土豆。 第一百零四章 下一步,获得代号 发完消息,日向合理礼貌性地等了等,又等了等。 十分钟后,他发现一向秒回消息的可爱萨摩耶居然还没有回复,不禁打了个问号。 怎么回事? 一向基本秒回的上司居然又双叒叕不回消息,开始放置y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礼貌性地发了几个试探性的讯息之后,日向合理收到了新讯息,他立刻点进去。 不是礼貌的上司,而是热情的卷毛警犬。 对方一如既往地热情道:【分开行动的第三天,小日向在干什么!】 新年到了,大家本来就不怎么坚定的钓鱼欲望,也飞速地下降了,于是大家都顺理成章、心照不宣地咕掉了这个项目,上面也意思意思地发了一个放假通知。 至于放完假回来,还会不会继续钓鱼,那就不一定了。 日向合理估计,会顺理成章、皆大欢喜地解散掉。 他回复:【广田小姐在试验新的菜系,我在帮助她尝。】 编辑发送完,他抬头,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忙碌的广田雅美,感觉对方的背影非常欢快活跃,就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鹿。 研究美食,原来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吗? 那看起来,广田小姐也是个比较温暖的人,怪不得之前总觉得她的身上、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盯了广田雅美的背影一会儿,手机又传来新的震动声,日向合理秒低头,再次失望地发现,居然又不是琴酒,还是热情的卷毛警犬。 【噢噢噢,原来如此,今天是新年了,是应该要庆祝一下、吃顿大餐!】 哪怕对方不在面前,日向合理都能幻视到对方那头因为连连点头、所以晃出残影的卷毛。 他微妙了一下,随机捕捉了一个关键词、进行回复:【松田警官,新年快乐。】 然后给所有的联系人都发了一条庆祝新年快乐的讯息,包括那两位日向。 并且在手机又收到新讯息提示的时候,又立刻低下头,然后再次失望。 又不是上司,是其他人的祝贺讯息。 上司,不会是、也放假回家过新年了? 怎么可以这样! 又是一条新讯息传来,日向合理看了一眼,发现还是卷毛警犬的。 对方活跃道:【今晚东京有个庆祝晚会,一起出去庆祝一下?】 【我会负责保护你和广田小姐的(笑)】 你…… 日向合理打了一个问号。 对他个人而言,新年不新年的、其实完全不重要,只是个普通的一天。 但是他知道,对其他人而言,新年非常重要。 从早上开始,广田小姐就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虽然时不时也会陷入忧伤一下,但日向合理询问过,对方是在想自己的妹妹。 其他的时候,她就像是一只跳跃活泼的小鹿,走路都轻盈了许多。 新年是个特殊又美好的时间,起码对于广田雅美来说是这样。 对其他人来说,应该也差不多? 那么,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卷毛警犬约他和广田雅美出去,还信誓旦旦绝对会保护广田雅美,这…… 日向合理开始编辑信息,打出几个字、又删掉,再打出几个字、再删掉,陷入迷茫之中。 他试探性地点了一下卷毛警犬的联系方式,在‘拉黑’和‘删除’之间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先平静地敲字,直接了当地询问对方:【你喜欢广田小姐?】 消息发出去之后,手机安静了几秒,好像凝固了一样。 然后立刻收到轰炸,一条条的讯息接连弹跳出来,构成松田阵平的疯狂解释,这些讯息甚至没有标点符号,日向合理看的时候、自动加上了。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你千万不要生气。 只是我在东京没有太多熟人,想和朋友一起庆祝一下而已,我还邀请的萩原和伊达班长,到时候伊达班长的女朋友也会来,只有一个女孩子的话、有点拘束,所以我又约了广田小姐。】 ……虽然但是,广田雅美很漂亮、也很有能力和潜力,也不至于这么疯狂拒绝? 刚要敲字回复,就又有新的解释讯息传来。 【不不不,我也没有看不起广田小姐的意思,广田小姐非常好,只是我目前还在升职加薪中!】 对方又逐渐回过味来,标点符号开始恢复如常。 【……所以你一个未成年,为什么会关注这种事啊!】 【等等,原来你有这个意识啊?!我还以为你完全不懂什么喜欢、什么讨厌呢。】 【……但是你还是个未成年,不要因为好奇或者无法拒绝、就随便尝试这种事情……如果有青梅竹马的话,也可以。】 你在说什么东西? 无所谓,反正日向合理看懂对方之前的解释了,暂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敲字编辑信息:【不好意思,今晚我和广田小姐都没空。】 消息刚发到一半,手机便再次震动起来,不是热情的卷毛警犬,而是日渐冷淡的萨摩耶上司。 日向合理立刻点进去,发现新收到的讯息居然是:【最近新年,给你放一段时间的假。】 他:“……?” 啊? 虽然理由很充分,是要放‘新年假期’,但是这是正经的公司才会放的假期? 为什么黑衣组织也会放新年假啊??? 看完消息的那一瞬间,日向合理就充分发挥了最近一段时间学到的新技能‘卷毛警犬の回消息’,开始给上司发讯息。 大意就是‘不要,我又不是正经人,要什么假期啊!’,以及换成对方角度的推心置腹,‘我请假的话,就是老大你去执行任务了,这不行、这不可,我不忍心!’。 最后申请,‘我不要这个假期、要做任务,你不要任务、要这个假期,等价交换可不可以?’ 边发,日向合理边觉得这个场景好像有点眼熟。 下一秒,上司回复:【可以。】 呼……还是那个好心又善良的上司! 上司又发过来一条详细的讯息,日向合理粗粗地扫了一眼。 广田雅美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下意识怔了一下,旋即莞尔,“合理君现在的心情很好吗?” 她把盘子放在桌子上,然后端坐下来,打量了一眼周围。 临时换的房子、不像米花塔公寓的那间房子一样,是简洁到可怕的风格,整体还是白色,现在经过日向合理的整理、又有那种简洁到可怕的味道了。 很像实验室。 “合理君好棒。”广田雅美毫无异议,含笑着夸赞道。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以及桌子上过分丰盛的饭菜,同样毫无异议,非常真诚地夸赞,“广田小姐也很棒。” “我开动了。”他双手合十,边挨个尝试饭菜的味道,边询问道,“广田小姐对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等等,既然晚上要去庆祝会的话,那可以答应卷毛警犬的邀请。 他简单地回复了一条同意讯息,并且收获了活泼的回复,继续低头吃饭。 ‘咦,听起来,”广田雅美的眼睛亮晶晶的,“合理君晚上不打算在家吗?” “那,今天晚上,东京有个庆祝晚会,我们可以一起去?”她迟疑了一下,又含笑着补充,“如果合理君觉得人太多很吵的话,我们也可以去拜神社祈福、或者其他的也可以。” “那就去庆祝晚会。”日向合理回答,“松田警官刚刚邀请了我们,我们刚好可以一起去。” “欸?”广田雅美怔了一下,唇形动了动,好像重复了一下‘我们’这个读音。 她又含笑起来。 要比之前那种温暖的笑容、还要更温暖一点,整个人看起来都在闪闪发光,是完全情不自禁露出的这个微笑。 原来在广田小姐的视角里,新年庆祝会这么重要吗? 日向合理好奇地看了几眼,打量对方眼角眉梢的那种跳跃的笑意,心情也跟着好了一点,“如果你喜欢的话,下次也可以一起去。” 就是不知道对方开心的,到底是新年、还是庆祝会了。 “下次也可以一起去?”广田雅美再次怔了一下,才重重点头、应和道,“那么,我们说好了,明年也一起参加新年庆典?” 对方开心的,不是新年、也不是庆祝会,而是新年庆祝会吗? “可以。”日向合理再次给予肯定的回复,顺便迅速计算了一下。 明年的这个时候,他肯定会和现在不一样了、广田雅美也会变得不一样,会在组织里获得更高的地位,也会变得更加隐秘,或许还会跟随着任务搬离东京。 明年可以自己办一个新年庆典。 广田雅美喜欢热闹的话,那不仅新年,其他的节假日也可以办相关的活动、还有生日和纪念日之类的日子,甚至可以办庆祝任务完成的活动。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 是琴酒新发过来的讯息。 【完成这次任务,你的资历就够了,可以休息养身一段时间,准备获得代号。】 代号成员啊……升职加薪比他预计的还要快一点。 日向合理舔舐了一下自己的牙齿,发现它们果然都很尖锐,他冷静回复道:【收到。】 下一步,获得代号。 第一百零五章 如果快乐你就拍拍手 下午八点多的时候,天色黯淡下来。 广田雅美事先询问了其他人的装扮,然后在她自己的衣柜里,神奇地翻出了男款的厚和服。 看起来也层层叠叠的那种,袖子和衣摆都有好几层,整体还是纯白色的,在夜晚里非常显眼。 还是那个问题,日向合理不会穿。 他凝视着那件一看、就穿起来很痛苦的和服,一向敏锐的广田雅美瞬间接收到信号,让他自己去换里面的衣物、然后又帮他套上了剩下的内层和外层。 加起来,大概也就套了三层而已。 ……晚上还有任务。 日向合理感觉了一下,发现和自己穿的不太一样、没有那种被束缚住的感觉,便只迟疑了一下,就默认这个装扮了。 其他人都穿和服去逛典礼的话,他穿日常装就有点不太合群了。 除了和服,广田雅美又翻找出来两张纯白的面具,小心翼翼地提醒:“不戴面具的话,大家还会认出你的。” ……行。 然后去和松田阵平他们汇合,除了已经见过的三位警官先生,还有一位穿着和服的金发女人。 划重点,一看就是个美国人。 对方挽着伊达航的手臂,正在低声和伊达航说话,侧脸看着很温柔。 另外两个警官则看天看地、起码站在三米远的位置。 啊这,这个气氛,那怪不得还要多拉点人、一起逛新年庆典了。 就是实在没想到,萩原研二被强塞狗粮之后,居然不会立刻和其他的女孩子搭讪、而是在旁边乖巧尴尬。 看到戴着面具的日向合理和广田雅美之后,松田阵平猛地松了一口气,活跃地挥了挥手,“这里——” “啊,八点半放烟花、九点才会开始表演会,现在离烟花开场还有十几分钟,我们刚好可以走过去。” 日向合理短暂思考了一瞬间,他和广田雅美都戴着面具、穿着和服,卷毛警犬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的? 或者换句话,卷毛警犬到底是有多尴尬,才会那么全神贯注地打量周围的人、揪住那么小的细节的? 对方之前那种看天看地看空气的静默状态,和现在这种陡然活过来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实在是太惨了。 惨到日向合理立刻决定,以后绝对不和情侣档一起出来玩。 他看了一眼时间,估算位置,“边逛街边走过去的话,刚好可以走到庆典的正中心。” 那里是表演会舞台的所在处。 “看来小日向做过攻略嘛。”松田阵平笑着道,又转头对广田雅美打招呼,“晚上好、广田小姐。” “我还担心穿和服戴口罩和帽子、会很怪呢,没想到居然是戴面具。” 其实,赶到集合地点的那一瞬间,日向合理就锁定了这四个人。 不过不是因为他也非常尴尬、在全神贯注地扫视周围,而是因为这四个人,脸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没有口罩、没有帽子,也没有碍事的面具……某只卷毛甚至也没戴墨镜。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日向合理差点没认出来松田阵平。 他静静凝视了一下萩原研二的那张脸,缓缓陈述事实,“广田小姐说,你们特意叮嘱了,要做好了伪装再出来。” 结果,你们的伪装呢? “我在新闻中露面不多,只有几秒,换掉制服、别人就认不出来了。”萩原研二快速眨眼,“但是小日向可是一直露面,并且给其他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哦,所以必须遮住样貌。” ……虽然有些糊弄,但也勉强可以接受。 弹出来的两个444任务可以保证,当时大家确实对日向合理有很大的关注度。 他又转头凝视松田阵平,继续陈述事实,“松田警官开了两个发布会,大家也对你有深刻的印象。” “这倒没错。”松田阵平揉了揉卷毛,露出欠揍的笑容,“所以我摘掉墨镜了哦,看,就算是小日向、也不能瞬间认出我?” “其他不熟悉我的人,更认不出来我的!” ……也有道理。 至于挽住他手臂的广田小姐……算了,她也戴了面具。 日向合理道:“那走。” 然后用眼神扫了一下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他听见和伊达警官在一起的那位金发女性轻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道:“这个孩子好可爱,那个环视的动作、好像在说‘我记住你们了’一样欸。” 然后是伊达警官极力压低、但还是很明显的声音,“哈哈哈,我就说,他们两个要倒霉了。” 日向合理又扫了一眼这两个人,和那位金发女性含笑看过来的视线对上,对方弯着眼睛点了点头、是在示意打招呼。 他一边把这两个人加上记仇名单,一边对那位金发女性回首示意。 庆典实在是太热闹了,他们几个人虽然是一起来的,但却不会一直聚在一起,而是走着走着边分散开了。 日向合理一边沿着道路一边走、一边给广田雅美买各种苹果糖、玉子烧、红豆团子,以及看对方捞金鱼。 行至中段的时候,有提示性的声音在四周回荡开。 广田雅美下意识抬头,惊喜道:“到放烟花的时候了。” 三秒后,有轰然的声音响起,第一波的烟花在天上绽放开来,留下绚丽的痕迹之后、又黯淡地四落下来。 烟花刚刚绽放的时候,广田雅美下意识侧首,去看了一眼日向合理,发现对方也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 烟花的光茫倒映在对方的纯白面具、和露出的绿色眼睛里。 她的心里陡然一软,面上再次微微含笑,继续抬头看烟花。 等烟花落尽,她又侧首去看身边的时候,却惊愕地发现,不知何时、日向合理已经悄然消失了。 就像是从未存在过的白色幽灵一样。 手机里则躺着一条对方的讯息:【有事,等会儿回来陪你捞金鱼。】 …… 第一束烟花还没有绽放完,日向合理就已经离开了,前往去‘放风’的路上,顺便着重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群。 没有发现琴酒他们,也没有其他认识的组织成员,不过倒是感觉到了一些黑方人员的气息。 烟花是每隔五分钟、绽放一波。 在第二束烟花刚刚绽放的时候,日向合理就在回来的路上了。 他身上那件繁琐的和服还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脸上的洁白面具也是干净的,仿佛只是随便在庆典上逛了逛,根本没有一点的异常状态。 周围的人,有正迎面而来的,也有和他一个方向的,他在人群中走了片刻,差不多快要走回原来的地方时,突然在人群里捕捉到了一个人。 对方戴着帽子、正在低头行走,同样和周围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能瞬间认出对方,是因为对方帽子下的金色头发,和扶着帽子的那只露出了肤色的手。 啊,是那个美国人。 琴酒是说过,他的任务是乖乖放风,会有其他组织成员去完成其他的主要任务。 这就是那个去完成主要任务的组织成员吗? 日向合理多看了对方几眼,对方也像是感应到了一样,猛地抬头、直直地看过来。 这种反应,和之前的那几位犯人先生差不多,都是受buff吸引了。 能让一个准代号成员当辅助,还是放风这种低级辅助,对方一定很强? 日向合理不觉得对方强。 如果对方真的很强很强、那么在一开始,他就不会看到对方的简介了。 也很有可能,是对方爬得比他还快、比他还会讨好上司、比他还会时间管理。 ……最近每次和琴酒聊天的时候,上司确实会拖延一番、再给任务。 说不定,就是因为有了一个竞争对手。 和那个金发黑皮的人对视了三秒,日向合理礼貌性地冲对方点了点头。 然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等等,他现在戴着面具,对方又不是卷毛警犬那样的敏锐犬类,估计根本认不出来他? 沉思了一下,日向合理反手抓住面具、解开绳子,然后把面具往下挪了一点,试探性地露出眼睛。 对方要是没认出来,就把面具直接掀掉。 不然对方就相当于被怪盗光临了一遍的不幸人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遇到竞争对手了,怎么也要骑脸挑衅一下啊! 还好,刚试探性地把面具往下挪了一点,日向合理就看到了对方的表情变化。 对方本来是微抬头、冷着脸看过来,眉毛都冷厉地往下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组织成员的黑暗味道。 但是在日向合理拉低面具之后,对方脸上的那种冷厉就像是玻璃、直接裂开,转变为一种瞳孔地震。 这个反应,对方不愧是能用准代号成员当辅助的组织成员,一秒就意识到正在被当面挑衅了。 而且看起来,对方也把他当成竞争对手了。 日向合理心满离,他稳住面具,维持着露出眼睛的姿势,再次对这个组织成员点了点头,很礼貌地表示: 你好,迟到的同事/非直属上司,在摸鱼晚到的时候,见到提前赶到、积极表现自己的竞争对手,你快乐吗? 反正他很快乐。 第一百零六章 hello 安室透瞳孔地震。 在看清楚那双眼睛的瞬间,他便在人潮中僵硬住,就像是被冻结了一样。 天上的烟花还在砰砰作响,周围的人潮声还是无比喧哗,所有的一切都好像突然震耳欲聋了一样,让他哑然无声。 很久以前,在和其他的警校同学聊天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自己之所以去警校、是想找到一个人。 一个名叫‘宫野艾莲娜’的金发女人。 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他也从警察转职成了‘违法犯罪分子’……哪怕是卧底。 虽然还没有放弃寻找宫野艾莲娜,但是安室透已经没有主动去寻找对方了。 最近,他的脑子里也塞满了各种任务、和推测上司的心理、怀疑组织是不是在试探他之类的事情,没有再去想初恋。 但是现在……但、是、现、在。 他直直地注视着那双眼睛,以及那双眼睛的主人。 那双眼睛和宫野艾莲娜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睛的颜色更深了一些、也更平静,以及眼角那点像是墨水加粗一样的深色。 这绝对不是巧合。 ‘会不会是组织在试探?’的想法只冒出了一瞬间,就被安室透自己击破。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在奔腾活跃,各种想法接连浮现出来、又挨个像是泡泡一样破碎掉,身体却无比僵硬,甚至连眨眼都做不到,只能直直地看着对方。 两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那双眼睛的主人几乎和他差不多高,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不过看身形、应该很年轻,肯定是个学生,刚成年或者干脆是个未成年。。 除了那双眼睛,对方露出来的,就只有那只握着面具的手,以及因为姿势而层层垂落下来的袖子。 这只手也太年轻稚嫩了。 安室透和对方对视了几秒、或者几十秒、又或者干脆只是短短一瞬间后,对方握着面具,冲他颔首示意。 之后,对方把面具戴好,继续往前走。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安室透听到了对方平静的声音,“新年快乐……嗯,hello。” 前面半句不是像是外国人生硬念日语的发音,但是后面那个问候词也没有典型的日式口音。 声线偏冷淡,和宫野艾莲娜就不太相同了,同时,也暴露了对方的大概年龄。 这个人,绝对是个未成年。 安室透回神,他努力把过分活跃的思绪沉回身体中,控制着自己伸手、下意识想要抓住对方。 对方有所察觉,只轻飘飘抬了一下手臂、便直接侧着避开了,然后头也不回地接着往前走。 有一群结伴的人从他们中间路过。 庆典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这么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安室透再越过人群、去捕捉那抹鲜艳的白色时,对方已经在十米开外,时不时被人群淹没一下,偶尔才会露出一角。 问:在人群密集的庆典上,和一个人相隔十米,是什么概念? ……那差不多就是这辈子和下辈子之间的距离了。 除非特别明显地推开周围所有充当了阻碍作用的人群、直接斩浪式地飞过去。 安室透当然不可能这么不理智,特别是,现在已经快九点了,这里是庆典的中心附近。 如无意外,绝对会有组织成员在这附近。 如果冒出大乱子,组织成员注意到了这里,那不仅可能会被顺藤摸瓜发现卧底身份、那个绿眼睛的少年也可能会被一并处理了。 他只能尽量迎着人潮走,在满眼的人群中努力捕捉那抹白色。 可恶,距离实在太远了,如果对方停留一下、或者回头看一眼……那句新年快乐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方认识他吗?还是干脆是个会对陌生人说‘新年快乐……hello’的好心人? 绕开了五六个人,安室透继续往前走,同时继续努力捕捉那抹白色,然后怔了一下。 本来,按照他的预料,耽误这么一下,那抹白色应该已经彻底消失了才对,但是居然没有。 对方静静凝固在视野的边界处,微侧身、回头看来,像是在确认他是否跟上来了。 安室透和对方遥遥对视了一瞬间,对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继续走。 这个反应……对方是在引路吗? 安室透立刻追上去。 又断断续续地跟了一会儿,对方才彻底停下来,和一个同样穿着白色和服的女性汇合。 有那双眼睛在,在看到那个女性的时候,安室透轻松认出来那是谁。 是宫野明美。 他童年时和宫野明美玩过一段时间。 那么,那个绿眼睛少年,果然和宫野艾莲娜有关系。 要不要过去呢? 迈步走过去的同时,安室透迟疑了一瞬间。 他现在的身份,以及身边势力的复杂程度,如果把无辜的人卷进来…… 刚走到一半,甚至还没把距离拉进到八米,就有意外出现。 那个绿眼睛少年本来正在和宫野明美讲话,有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靠近对方。 走到对方身后的时候,人影猛地往前扑了一下。 从头到尾、绿眼睛少年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在那一瞬间却突然伸手捂住面具,挡住了身后人的捂眼攻击。 挡住之后,绿眼睛少年又毫不留情地追击,直接拍了一下那个人影的手,把人影拍得跳起来。 安室透的视线落在那个人影身上,和那个黑糊糊的卷毛上,彻底凝固住。 ……松田阵平。 是他在警校的同学。 现在过去,对方绝对会认出他的。 于是直线行走、目标精准的路线拐了个弯,安室透硬生生地低下头、把自己的样貌遮住,然后走到身边的摊子上,假装对上面的面具感兴趣。 同时集中注意力,听那边的动静。 他只能听到松田阵平的跳脚声,以及对方大声诱哄那个绿眼睛少年去玩飞镖游戏的声音。 然后是被拒绝后的反应,“怎么可能一点也投不中?小日向的借口也太敷衍了!” 小日向?还是小雏菊? 两者的读音相似,安室透的第一反应是这样。 对方是叫宫野日向或宫野雏菊吗?无论是哪一个,都有些奇怪。 还是干脆只是个昵称? 如果是昵称的话,小日向应该是指小太阳,对方的性格也应该是活泼向上乐观型。 那么,对方之前对他说‘新年快乐……hello’、就只是单纯的问好? 安室透把杂乱的思绪压下去,继续听。 松田阵平在努力证明自己,“我的枪法可是很准的、飞镖也很准,实在不行,我手把手教你?绝对、绝对可以获奖的!” ……你的枪法还没有我准。 虽然只能听到松田阵平的声音,但从松田阵平的反应来看,他们绝对很熟。 安室透放下手里的面具,又换了一张,余光瞥见他们开始移动,应该是要去玩游戏。 耳边的声音也开始抽离着远去。 他定定地看了几秒手里的面具,直到老板警惕性地看过来,才反应过来,继续认真地翻看面具。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估摸着松田阵平、宫野明美和那个绿眼睛少年已经远去,安室透才笑着道:“这个面具多少钱?我要了。” 人群从他身后散过,突然,他被一个女人撞了一下肩膀,对方极快地路过,带来了一阵百合花香,以及一句漫不经心的指示。 “任务完成,撤退。” 是组织成员。 ……她刚刚就在附近? 安室透不动声色地回复:“收到。” 然后握着面具,观察了一下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她是向松田阵平消失的那个方向走的。 他迟疑了一下,扣上面具,也跟着快步走过去。 第一百零七章 磨牙玩具 [检测到新任务‘组织成员a先生的执念’] [任务详情:这个人……这个人! 任务要求:停顿一下、或者回头,让组织成员a先生可以追上你。 任务奖励:20积分。] 跟着松田阵平走的时候,日向合理重新打开这个任务,默默期待了一下。 就在刚刚,他已经连续完成了四次这个任务,那个金发的组织同事人真好啊!!! 被骑脸挑衅了,居然连发四次一模一样的任务,真是个好心人,再弹一次任务、就可以凑够一百积分了! 然而令他很失望的是,这次没有任务跳出来了。 日向合理跟着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金发同事,发现对方非常没有上进心,一点也不符合外表的那种生硬冷漠的刻板印象,被骑脸挑衅了、现在居然还在专心致志地挑面具。 ……也太没脾气了!!! 你能不能有你外表不友好的十分之一?别这么没脾气,一点也不符合组织成员啊! 话说回来,这段时间,日向合理做任务的时候经常见到组织成员,虽然大多数人都不伪装自己、直接把自己的凶恶表现出来,但他确实没有遇到那种脾气不好、直接找自己算账的家伙。 …… 日向合理迟疑了一下,默默给组织贴上一个‘人好心善积分多’的标签。 松田阵平把他拽到扔飞镖的游戏摊子面前,一边仗着他看不到背后,一边站在他身后、疯狂对摊主眨眼,“就是这里,来,试试看?” 这个摊子很简单,就是在三米开外的地方摆个安满了小气球的靶子,然后让扔飞镖。 小气球几乎把靶子全部塞满了,正常人就算是胡乱扔几个、都能扔中一两个,日向合理估摸了一下,没有对自己抱有期望。 他伸手捋了一下桌子上的飞镖、把它们捋整齐,然后挑了个飞镖,作出试探性的动作,同时提醒松田阵平,“我的准头真的很差……我开始了哦?” “这个姿势,绝对会玩,你知道怎么拿飞镖、也知道发射的姿势。”松田阵平打量了他一下,忍不住叹气,“小日向好谦虚。” 日向合理没有反驳,他选择直接把飞镖甩出去,然后继续摸下一枚飞镖、继续甩出去。 他一边连换甩,一边询问松田阵平:“对了,这种游戏,是几枚飞镖一轮?” 一枚枚的飞镖被甩出去,日向合理的一套动作非常行云流水、顺理成章,流畅的就像是喝水一样。 但是相对而言的,是命中率。 明明离气球只有三米,飞镖的飞行轨迹也很正常、没有半途失力,但是,就是次次精准错过气球。 每一枚飞镖都恰到好处地扎在气球之间的空荡处,最过分的一枚飞镖,硬生生地挤进两个贴在一起的气球中间,居然没有刺破任何一个气球。 “一轮十五枚。”松田阵平认真观看,脸上的那种信誓旦旦神情逐渐变得迷惑起来。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越看越茫然。 最后,在日向合理轻松甩完十五枚飞镖之后,他才找回被吞下去的舌头,“那个,小日向。” 日向合理回头看他,给予卷毛警犬鼓励的眼神,示意他有话就说。 卷毛警犬认真道:“游戏规则是拿飞镖扔气球,不是避开气球。” 日向合理:“……?” 啊? 谁会理解错这种简单的游戏规则啊? 他认真看了看卷毛警犬,发现对方的表情非常认真,好像他射不中气球、真的只是理解错了游戏规则,而不是因为准头真的很差。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没把面具摘下来、让对方看自己同样真诚的表情,只加重了语气里的真诚成分,“我知道游戏规则,射不中只是因为我射不准。” 卷毛警犬露出微妙的表情,介于‘我勉强信了’和‘你猜我是真信还是假信’之间的那种表情。 互相对视几秒,对方发现他在研究表情,就默默把自己的表情换了一下,换成了几乎跃出的‘是的、我信了,我真的信了……我用今天的月亮发誓我真的信了’。 哪怕今晚根本没月亮。 行。 日向合理最后重复了一次,“这种需要准头的射击游戏,我一点都不在行。” ‘射击游戏’,他确实一点都不在行。 说话的同时,他看到广田雅美也露出了一种微妙的表情,不过没那么欠揍,是咬住嘴唇、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的一种表情。 日向合理看不懂。 他多看了几眼,让开位置,“还是你来。” 这种游戏没什么好玩的,就算百发百中,奖品也就是……日向合理扫了一眼那边的玩具堆,用视线揪出来一个最大的,发现那是一个大型的鲨鱼玩具。 那个鲨鱼太过与众不同,在一堆廉价的玩偶里简直闪闪发光,所以一眼就能直接扫到。 也就是一个鲨鱼而已。 除了这种软绵绵的玩偶,就只有几个同样可爱款的挂坠了。 卷毛警犬居然喜欢这种东西吗?警犬好像确实需要经常撕咬东西、锻炼牙齿。 “我也不太会飞镖。”卷毛警犬沉思了几秒,生硬地转移话题,“这里也可以用玩具枪,一次三十发子弹呢,小日向要不要试试?” 玩具枪可比飞镖容易多了,而且一次三十发,三十发、怎么也能碰巧击中一个? 日向合理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意思,他看了一眼对方,没有反驳,而是默默地摸过桌子上的玩具枪,调试了一下。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卷毛警犬又自信了一点,“这么熟练,小日向之前也经常玩这种玩具枪?” 你不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吗? 日向合理调整好姿势,对准气球,淡定地开始连发,射出一枚子弹、便立刻重新拉一下枪栓。 一枚枚的玩具子弹弹射出去,精准地落在……落在空隙间,然后四射着弹射开来。 卷毛警犬开始沉思,沉思了十发子弹的功夫之后,开始怀疑人生。 “这是为什么,明明姿势是对的、方向也是对的,射击的样子也很帅,一看就知道小日向肯定喜欢玩这种游戏。”他转头,试图向广田雅美求证,“但是为什么一个气球都射不中?” “是不是我看错了?” 广田雅美瞥了他一眼,忍住笑意,“可能是小日向的准头不太好。” ……那这也太离谱了! 飞镖还可以理解,毕竟飞镖确实很难,很多人一开始扔飞镖的时候、甚至会甩到背后去,但是这种玩具枪非常简单啊。 简单到就算是完全没有接触过枪械的普通人、只要多玩几秒,就能大概百发百中了。 但是,日向合理却三十发、三十不中。 看着日向合理淡定地收枪甩手,松田阵平懂了。 日向合理这绝对是故意的,是在故意逗狗……咳,故意逗警犬。 “先别放下枪,”他捋了捋和服的袖子,杀气腾腾道,“我来教你。” “我的枪法,可是第一!” 所以别想忽悠我! 日向合理:“……” 他现在理解刚刚卷毛警犬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感觉了,他也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了一下,放弃反驳,也无视卷毛警犬刚刚突然弱下去的语气,干脆利落道:“你喜欢哪个磨牙玩具?” “我可以帮你买下来。” 第一百零八章 绝对和我没关系 松田阵平当然是断然拒绝。 为了防止翻车,他先自己试了试、确定手感不错,才站在日向合理身后,在握住玩具枪的同时、和对方尽量拉开距离,开始教对方。 教导未成年少年玩枪的第一秒,他感觉这种感觉不错,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做对方的贴心兄长……贴心警犬也行。 然后一发未中,塑料子弹精准地卡在间隙处、又弹崩出去。 他短暂地怀疑了一秒人生,强行挽尊,“这个姿势握枪太不方便了,下次下次!” 日向合理平静应声:“嗯,是,对。” ……要不要这么嘲讽啊! 教导未成年少年玩枪的第三十秒,射出了十发塑料子弹,松田阵平沉思了几秒,先退后几步、把玩具枪拿过来,然后自己单独开试了几下。 塑料子弹精准地射中最中心的那个气球,发出了第一声的清脆‘啪’声。 好像确实不是这把玩具枪的问题。 他回头看日向合理,发现对方脸上的面具实在是太碍事了,根本看不到表情。 但是非常诡异的,只看对方的眼神,他居然都有种自己在被挑衅的感觉:‘你在、试图、教我?’ 同时,日向合理再次开口:“我看到奖品里有犬类的玩偶,你要不要?我可以直接买下。” 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样的?! 松田阵平再次思索了几秒,和一脸微妙着‘你怎么这么菜’的摊主对视了一眼,倔强道:“我第一次教人,还不太熟练,再试试。” 再来一次! 日向合理再次投来包容、但却让松田阵平莫名感觉挑衅的眼神,“好的,来。” 他又试了一下,这次把绝大多数的精力都集中在玩具枪上,先试探性开了一发子弹、不出意外地根本没有打到,然后估算着刚刚那个子弹落点,和从自己的角度、看到的准星。 屏住呼吸计算了几秒,他自信满满地拍了拍日向合理,让对方扣动板机。 子弹射出,精准命中空处。 松田阵平:“……” 他听到日向合理平静询问:“还要再试吗,松田长官?” 这个称呼,那种被挑衅的感觉果然不是错觉,对方就是故意的! 他果断道:“再来一次!” …… 萩原研二终于和碰巧遇见的朋友分开,找到了广田雅美他们。 他看了一眼现场,重点看了看还在开枪的松田阵平和日向合理。 现在还玩着,这两个明显上头了。 可能是计划进展过于顺利,他们开始玩反向规则、要百发百不中了。 虽然已经有了大概预计,萩原研二还是顺口问了一下广田雅美,也是在找话题、缓解尴尬,“他们玩多久了,广田小姐。” “才刚玩一小会儿。”广田雅美缓缓开口,她把目光收回来、低下头,肩膀抖了几下,又很快克制住,“没想到合理君和松田警官会玩得这么开心。” “松田警官真是,咳、真是个好人。” 啊?有吗? 萩原研二再次扫了一眼那边,看不到日向合理的表情,不过看松田阵平的表情,确实玩得比较开心,开心到自己也快变成活跃的未成年了。 他点了点头,微笑道:“是想说幼稚?松田这家伙就是这样,一开心就会幼稚起来。” 观看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 无论是日向合理、松田阵平、还是广田雅美,他们手里和怀里都是空荡荡的,一个玩偶都没有,更别说是那个特意定制的大型鲨鱼抱枕了。 鲨鱼抱枕还躺在那堆玩偶的最顶端,摊主用一种无语的眼神看着那边快乐开枪的两只未成年。 这是? 萩原研二再次询问,“呃,请问刚刚发生了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松田阵平怎么回事,玩偶都还没到手呢,怎么突然自己制订规则、玩百发百不中了? 还是一起玩……总感觉日向合理会被带歪,下次玩这种游戏,也会下意识射击空处。 “在这种游戏上,合理君的枪法不怎么好。”广田雅美道,“松田警官以为合理君在故意逗他,就自己上去教合理君开枪了。” “然后,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打中一个气球。” 萩原研二:“……?” 不,等等,松田阵平连真正的枪、都能如臂使指,玩这种玩具枪,应该不至于? 在他缓缓迷惑的时候,那两只非常不靠谱的未成年终于暂时结束。 “啧,你这家伙,还是被我抓到尾巴了。”松田阵平得意道,还下意识伸手推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墨镜,“每次开枪的时候,你的小食指都会再次轻微抖动一下,带动枪口偏移。” “果然是故意的!” “嗯?有吗?”日向合理平静道,“不好意思,我没有系统性地练过,全凭本能,也不太清楚自己的习惯。” 只听声音,萩原研二瞬间推翻‘这两只未成年都玩的很开心’的猜测,改成‘是一个真实的未成年在哄另一个虚假的未成年’,日向合理的声音平静到疲惫。 感觉对方差不多快要叹气,然后直接伸手摸松田阵平的卷毛哄人了。 ……小阵平到底在干什么? 这是要走反路线,既然关心未成年、不会被立刻亲近,那就做被未成年担心、关心的那个不靠谱的存在吗? “真的吗?”松田阵平敷衍性地怀疑了一秒,几乎快把后面的那句‘我不信’说出来了,才继续道,“那再试一次!” 知道他们其实并没有逆转规则之后,在看这个场面,萩原研二的心境就大有不同了。 他默默地看着他们开枪、一击没中,又开枪、终于射中了一个气球。 气球发出清脆的‘啪’声,和松田阵平得意的笑声重叠。 问题是,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吗? 萩原研二叹了一口气。 可能是越发熟练,接下来,就是连连不绝的气球爆/炸声,一共又响了三十发。 “两位好枪法啊!”声音一停止,摊主就迫不及待地鼓掌靠近,“射中了这么多,在场的所有玩偶都可以任意挑选,请挑选!” 松田阵平意思意思地询问日向合理,“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日向合理则无所谓地回答,“要那个狗……” 话还没说完,就被见势不妙的松田阵平打断,“要那个超级挑衅嘲讽一点也不可爱的鲨鱼谢谢!” 萩原研二再次打出一串省略号。 广田雅美忍不住露出笑意,轻声道:“那个鲨鱼,是松田警官定制的吗?真的很可爱欸。” 乍一看是很符合玩偶的可爱,仔细一看却又很凶,又凶恶又可爱,还带着几分杀气。 “……”萩原研二缓缓道,“是的,是他一个人定制的,也是他一个人想的这个计划。” 他撇得干干净净,“绝对和我没关系。” 第一百零九章 琴酒的仇人是谁? 话音刚落,萩原研二就看到日向合理瞥了过来,哪怕对方的脸上戴着白色的面具,他也能t对方的眼神。 一种看傻狗的眼神。 他:“……”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松田阵平,真正的傻狗还在看摊主拿鲨鱼玩偶,根本没有目击到这种眼神。 离九点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伊达航和那个金发的外国女人也汇聚过来。 对方挽着伊达航的手臂,笑着对其他人点了点头,是在打招呼。 这显然是个外国人,回应的时候,日向合理短暂地思考了一下。 说起来很合理,虽然他在那个不友好的地方生活了很多年,但现在,只会说几句英文。 分别是‘hello/hi’、‘help’和‘no,idon"anttodie’。 翻译过来,就是‘你好’、‘救救我’和‘我不想死’。 他和其他人仅有的交流,一般是其他人对他脱口而出后两者、并且非常言简意赅,没有一点复杂的单词。 偶尔,其他人看到他明显的黑发和样貌,也会干脆利落地直接比手画脚说出‘、no、die,help、,ok?’或者‘s’。 ……等等,这么说来,他还会一句很遗憾的‘rry’,一般是回应其他人。 除此之外,就根本没交流其他话题的机会、也根本没有可以交流的生物,倒是能听懂一些人形物体的吼叫。 现在能会日语,都是因为有记忆。 刚刚和那位金发同事打招呼的时候,日向合理在说完一句日语、才反应过来同事是外国人,应该用英语打招呼比较礼貌、又气人一点,所以补充了一句‘hello’。 现在,他沉思一秒,试探性地对着面前的金发女人道:“hi。” 闻言,正欲开口说话的金发女人怔了一下,旋即笑出来,继续维持轻抬手打招呼的动作,“hi、hi,你好,我叫娜塔莉,是伊达的女朋友,我会说日语的,用日语和我交流就好了。” 对方会日语,在日向合理的意料之中。 毕竟在这里生活,会一些简单的日语很正常,不会才是有问题。 但是……但是为什么会这么熟练,根本没有一点口音、一点也不像是个外国人,如果蒙上眼睛,他估计会以为对面是个正宗的本地人。 对方连最开始的那两句‘hi’,甚至都是日式英语,明显带了浓重的口音。 日向合理看了看对方的金发,又回忆了一下对方说英语的口音,短暂地沉思了一下,才干巴巴道:“呃,你好。” “你可以叫我娜塔莉姐姐、或者娜塔莉,我可以叫你合理君吗?”娜塔莉再次笑起来,“我听伊达说过你,你很勇敢、是位勇士。” 虽然但是,真的没有一点点的外国口音,真的就是非常、非常纯的日语发音,还是北海道的口音。 道理,日向合理都懂。 但是对方揽住伊达航的动作、以及一些交谈时的那种举止,很明显是个有外国特色的金发人。 对方是怎么做到,在保留动作的美式特色同时、把口音完全变成日式的? 总之就是非常不科学。 “娜塔莉在北海道生活过很久,日语可是非常好的。”察觉到了他的迟疑,松田阵平快速介绍,然后转移话题,“快九点了,应该要正式开场了?我们快过去。” 他们顺着人群,一起往典礼的最中心走去。 广田雅美走了几步,挽住日向合理的手,趁其他人没注意、轻声问道:“你的左手受伤了?刚刚接过玩偶时,你的左手停滞了一下。” 去偷吃的时候,用的左手。 日向合理压低声音,“没事。” 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轻微松了一口气。 距离九点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庆典中心的那个舞台上便开始活跃起来,有人跳到舞台上、点燃了舞台周围的那圈烟花。 沉寂了几秒之后,烟花按照点燃的顺序、挨个弹射到天空上,在漆黑的夜幕中照亮一朵朵小花,又拖着流星般的尾巴、熄灭着划下去。 震耳欲聋的烟花声中,广田雅美迟疑了一下,才又开口:“那个,你刚刚……” 日向合理侧首看她,耐心等待了几秒,发现广田雅美又收住话头、开始移开视线。 面具实在是太碍眼了,挡住了对方的表情,他只能看到对方闪躲的眼神。 他伸手,解开对方面具的绳子、把对方脸上的面具摘下来,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情。 广田雅美微低头,垂下的眼睫把那双蓝色的眼睛挡住了些许,但脸上的紧张神情一览无余。 日向合理大概知道她在紧张什么、也知道她刚刚是想问什么,但还是像不知道一样、平静开口询问道:“广田小姐,你刚刚想说什么?” 说完,顿了一下,他又恰当地给予鼓励,“我们以后要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一起,你想问什么、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广田雅美抬头,他和对方对视,又强调道:“我会回答的。” 快乐任务第一步,获得代号的同时,再一次拉近自己和助手的关系、消除隔阂,并且可以斟酌地给予对方帮助、让对方也获得一定的权力。 在天空一闪一闪的烟花倒映下,那双蓝色的眼睛也在微微闪烁,好像里面含有水光一样,不过大概是错觉。 “你刚刚……”广田雅美缓缓道,“……许愿没有?” “合理君大概不怎么在乎,但是新年可是有很多习俗的,比如在烟花下许愿,会提高愿望成功的机率。” 说谎,你本来要问的不是这样。 日向合理审视了广田雅美几秒,又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再侧面鼓励一下这只白色的胆小兔子,“没有,广田小姐刚刚许愿了吗?” 他压低声线,幽幽道:“如果愿望和我有关,说不定,我会帮你实现的。” 在热闹的典礼上,以这种说悄悄话的口吻说话,很有蛊惑感。 “我的愿望是,”有那么一瞬间,广田雅美的神情确实动摇了,她轻声开口,“我希望你能一年一年、一岁一岁……啊!” 有个人突然斜撞过来,目标精准地对准广田雅美的肩膀,在双方接触之前,日向合理就直接伸手揽住广田雅美的肩膀、带着对方转身,然后后背被撞了一下。 奇怪,对方临时收了力道,撞击感很轻。 日向合理回头看了一眼,先嗅到了一阵清香的百合香水味道、才看到那个撞过来的人的脸。 是医院里的那位护士小姐。 对方捂住额头,连忙道歉:“抱歉抱歉,十分抱歉大人,大人您没事?!” 怀里的广田雅美也捂住额头,不明所以地询问:“怎么了?” 日向合理低头看她一眼,刚要解释,就看到她的脸色突然白了一下,又匆忙着把头低下去了,并且揪住鲨鱼玩偶不放。 嗯?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护士小姐,对方正咬着唇、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广田小姐和这位护士小姐有仇吗?还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没关系。”审视了一下护士小姐,日向合理还是简单回答。 还是回家再问广田明美,真的有仇、就直接处理掉。 拉拢同事心的第一步:帮对方解决仇人。 ……话说回来,琴酒的仇人是谁? 他去帮琴酒解决几个仇人,琴酒会不会大手一挥、直接给他发比狗毛还多的任务? 第一百一十章 我像傻子吗? “大人是这次任务的主要成员吗?我是来协助大人做任务的。”护士小姐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日向合理总感觉对方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有某种细微却独特的变化产生了,他下意识松开广田雅美,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位护士小姐。 这里不是医院,对方穿的也是白色系的和服,脸上画着淡妆,身上的香水是百合味。 之前,日向合理只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护士小姐的异常举动、特意打量过对方。 那时候对方还在上班,身上穿的是护士制服、妆容也是偏成熟精致风,身上更是只有消毒水的味道。 一边思考这种转变到底是不是异常情况,日向合理一边回答:“不是,我也是在协助其他人。” 他刚认真打量了对方一会儿,便突然感觉到有人迅速靠近,然后看到一抹闪出残影的卷毛直接插在他和护士小姐中间,同时发出属于大人的礼貌社交声。 “咦,这不是上市小姐吗?好巧啊!” 是松田阵平。 从日向合理的角度看,松田阵平几乎把护士小姐全部挡住了,从护士小姐那边的角度看、应该也差不多。 因为卷毛警犬又紧接着道:“上市小姐身体不好吗?怎么脸色不太好看?是感冒了吗?” “小日向的伤还没好?” 意思很明显,也非常清晰:‘别把感冒传染给病人’。 实在是太不礼貌了,一点也不符合日向合理中的那个‘虽然格外热情,但非常敏锐,读空气等级是满级’的卷毛警犬形象。 他下意识多打量了几眼卷毛警犬。 怎么回事,卷毛警犬和护士小姐也有仇? 仿佛是感受到注视,松田阵平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怎么了?” 现在,日向合理能看到护士小姐的表情了。 对方还在保持着那种弱弱的微笑,但是莫名咬牙切齿了起来,还在瞪松田阵平……不过只有一瞬间,几乎在他看过去的同时、她的笑容就恢复原样。 日向合理:“……” 啊这,好像无论是松田阵平、广田雅美,还是护士小姐,都拥有变脸这个技能。 他还是更喜欢琴酒的‘表里不一’技能,特指表面冷漠无情、其实每天狂发任务。 “没什么。”他再次回答。 护士小姐弱弱地解释:“我没有感冒,可能是周围的灯光问题。” “原来如此吗?那刚刚十分抱歉了。”松田阵平又转过去和护士小姐说话。 这个站位实在是太古怪了,他们四个几乎是一字排开的,非常别扭,而且气氛也莫名的古怪了起来。 思考了一下,日向合理一边带着广田雅美后退了几步,一边低声解释道:“松田警官不太喜欢护士小姐……你也不太喜欢她,那先远离一点。” 广田雅美头也没抬,手还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只用力点了点头,又同样低声道:“我看到那边有卖凉饮的,想过去买点喝的。” 这是要更远离的意思。 日向合理回头看了一眼,松田阵平和护士小姐还在聊天,前者的表情淡淡、有点不友好,后者就是有点柔弱的表情、明显处于下风。 他又把头转回来,在周围捕捉到那个冰饮摊子、确定距离不远,“你先过去,我问问松田警官他们喝不喝。” 然后又往回走了几步,偷听卷毛警犬和护士小姐之间的对话。 卷毛警犬说:“真的好巧,没想到庆典这么多人、居然还能和上市小姐碰到,实在是太巧了。” 护士小姐则道:“因为日向先生实在是太显眼了,所以一眼看到了。” “咦,小日向穿着和服、戴着面具,上市小姐居然还可以一眼认出来吗?”卷毛警犬立刻抓住了对方的话头,继续进攻。 “因为,”护士小姐注意到日向合理看过来的视线,瞬间从不动声色变得吞吐起来,“因为……” 她刚垂下眼睫、要吐出害羞的话,就被见势不妙的松田阵平直接打断。 “我知道了,因为路过的时候,被轻蔑智商的感觉实在是太明显了!”松田阵平边说边露出笑容,说完还理直气壮地确认,“上市小姐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认出来小日向的?” 日向合理:“……?” 他凝视得意微笑、好像胜利了一样的卷毛警犬,提醒道:“我可以听见的,松田警官。” 护士小姐也明显被这套不按常理出牌的招数噎了一下,没说话。 正九点的钟声响起,叮叮当当地在周围散开,舞台上的灯光熄灭,旋即是陡然响起的音乐声。 人群期待地看过去,日向合理也跟着转头看去。 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一位武将装扮的人端坐在台上。 来之前,日向合理查过资料,据说今天晚上表演的是织田信长的故事,他对织田信长不怎么感兴趣,所以粗粗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理直气壮地偷听。 卷毛警犬正在夸护士小姐,说她今天的口红色号很好看、比上班时那个色号还要好看一点,眼线也画的很漂亮,整体的妆容也很清新、简直年轻了好多岁,身上的香水味也换掉了。 最后还非常冒昧地询问,护士小姐是不是在和男朋友约会。 护士小姐没怎么生气,先是谢谢了全部的夸奖,又着重表示自己没有男朋友,还隐晦地谴责松田阵平在小孩子偷听的时候谈这种话题、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孩子·日向合理:“……” 他反复看了看两位已经成年的大人,无法理解他们怎么会这么无聊。 特别是松田阵平,对方的那种隐约透露出不友好的语气、能让他意识到,对方不怎么喜欢护士小姐。 但是话又全是夸护士小姐的,连对方换了口红色号都能第一时间发现,这…… 护士小姐也很四两拨千斤,直接淡定地把话转移到小孩子身上,看来也意识到自己被讨厌了,不怎么想和松田阵平说话。 尤其是,他们两个是在互相聊天,但注意力其实根本不在对方身上,而是在日向合理身上,每说一句话、都会先观察日向合理的反应,才会去敷衍地观察一下对方,思考对方接下来怎么出招。 这两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了。 日向合理选择放弃旁听,特意往旁边挪了几步,然后打开系统查看任务。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工作、努力工作和努力工作,四舍五入一下,他已经有三千积分了。 再四舍五入一下,就相当于整整一年的存活时间! 感谢最近一段时间辛勤发任务的萨摩耶上司,上司就是最棒的! 数完自己的积分、又畅想了一下四舍五入、又四舍五入、和再次四舍五入之后的积分数,日向合理心满意足。 他顺手打开系统商店看了一眼。 打过折的‘玛莎拉蒂’还在那里,售价还是……嗯? 点进系统商店、最上面的那几个就是日向合理曾经关注过的商品。 有定位器、窃听器和那个巨额耳钉。 它们的价钱,本来应该是原价划上红色、然后旁边加粗标黑一个打折后的现价。 但是点进去的瞬间,日向合理看到的那几个价格分别是: [定位器:20积分/个] [窃听器:20积分/个] [多功能监听器:1000/个] 嗯?打折的红痕呢? 日向合理只看到了一瞬间,下一秒,商店就紧急刷新了一下,价格恢复之前的那个页面。 系统热情道:[嗨亲爱的宿主来看看打折商品吗!!!] 提示的时候,系统非常热情、并且直接一口气提示完了,中间没有任何的标点符号,表达的非常顺畅。 这个不打自招的反应…… 日向合理:“。” 他盯着那几个鲜红的划痕和打折价格看,缓缓问道:“我是来看打折商品的,你是来看傻子的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态度很好 系统安静如鸡。 日向合理继续盯着那个页面看,缓缓重复上面的字样:“新手优惠、大力打折中。” [那个……]系统试图发出一点支支吾吾声,然后继续安静如鸡。 “原价一百,现价二十。”日向合理棒读,“原价五千,现价一千。” 系统再次沉默了几秒,试图垂死挣扎:[这是正常的促销手段!] 日向合理重复:“这是正常的促销手段。” “我是来看打折商品的,你呢?”他再次平静询问,像是在朗读课文,“你是来看我的吗?” [那个……]系统语气迅速弱下去。 “那个。”日向合理再次平静重复,又兴致缺缺地补充,“不过不解释也没关系的,毕竟你当初绑定我、算是救了我。” 完蛋,救命。 没有人、比系统、更了解日向合理。 别说在对方的观念里,当初绑定到底算不算‘救’了,就算是真的救……看看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他们和日向合理相处的愉快吗? 是挺愉快的。 愉快到和黑方勾肩搭背去了。 因为从头到尾,日向合理都没把他们划入自己的地盘、也没把警方当过自己的队友和伙伴。 所以他们现在才没有收到‘加入组织、成为我的属下!’邀请函、也没有机会面对真相,只能愉快相处。 一旦被划出同阵营,就是这个待遇了。 系统不想自己和也日向合理进行愉快相处,更不想当敌对阵营和第一需要解决的目标……前者还好,后者真的会死系统的! 它迅速滑轨,飞速解释出小论文。 大意就是,每个系统都会接受出厂训练,特别是在主要功能的系统商店部分,据说两个一模一样的商品,其中一个是300打折成200、另一个是200,那前者的销售量一定会碾压后者。 所以,采用适当促进销售量的销售手段、是系统的本能。 其实也可以再把价格提高一点、私吞一点进系统钱包的,但是系统害怕、系统不敢,所以只采取了适当的销售手段。 确实挺适当的,日向合理其实不怎么在意这点。 别说系统只是虚假打折、就算系统真的拉高价格、他也不在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系统商店的存在就是垄断,特别是那些手臂之类的商品,还是那句非常典型的话,商人为了200%的利益。 不过,他重点偏移了一下,“我怎么感觉有点……” 有点熟悉。 在系统飞速解释自己的那套销售逻辑的时候。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把所有的熟悉点都罗列出来: 1系统的主要功能是商店 2每次他需要什么、系统就会推销打折什么,很符合‘大数据’、没有一点隐私感。 3所谓的打折活动、其实是商品先拉高价格、再打折,甚至最后的价格可能会比原价还要贵。 这、怎么感觉越来越熟悉了? 日向合理努力思考,沉思究竟为什么这么熟悉。 系统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感觉有点……?] 语气还是非常弱弱的那种,很软萌。 4语气很软萌。 他抓住了一闪而逝的灵感,缓缓道:“你们系统培训的模板,是不是桃宝?” [……]系统弹了几下空荡荡的提示,安静如鸡。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系统的所有行为逻辑、突然可以瞬间理解了。 “小蜜?”日向合理戳了戳它。 [你在说什么?桃宝是什么?]系统垂死挣扎,[虽然我们系统的主要功能是商场,但是和桃宝完全不一样!] [是我们出售、宿主购买,而不是宿主出售、另一个宿主购买!] 所以你其实知道桃宝是什么,也没有反驳‘小蜜’这个称呼。 日向合理从善如流:“好的小蜜,我知道了小蜜。” 系统沉默了一瞬间,严肃重申:[我真的没当过小蜜,也没有当小蜜的经验,请您不要再称呼我为小蜜了。] 所以你就是知道‘小蜜’是什么意思,而且我好像没说过你当过小蜜? 日向合理再次从善如流:“好的系统,我知道了系统。” 他体贴地转移话题,“那么,这种销售手段被发现的话,应该给受害者补偿的?小蜜。” 这次,系统沉默的时间久了一点,才提示:[……你要什么补偿?] 就是可以补偿的意思,看口风、还可以把系统狠狠宰一刀。 “那个多功能监听器。”日向合理道。 他刚刚打开系统商店,就是有一点点想买那个监听器了。 要是能往上司身上扔十几个窃听器和定位器,总能有漏网之鱼? 就算窃听器全军覆没,也可以跟着定位器去碰瓷任务。 还可以往那位好心的山村警官、和以后其他遇到的好心人身上放监听器,薅薅羊毛。 总之主动出击、要比被动等任务送上门来好多了。 系统反应了一下,立刻拒绝:[不行!] 日向合理提醒对方,“打折。” 系统的语气又弱下来,[这个真的不行……] 日向合理再次重复,“打折。” [这个……]系统的语气再次减弱。 日向合理第三次重复,“打折。” 系统为难地沉思了片刻,突然道:[流弹。] 发现日向合理迷惑了一瞬间、根本没有t到,它搬出词语定义,[流弹:指乱射的或无端射来的子弹、炮弹。] [你之前说你死于流弹。] 它再次重复:[流弹。] 日向合理:“……打折。” 然后开始互相复读大会,复读了几分钟,系统投降,[真的不能把价格调低太多!] “我的意思确实是调低价格,”日向合理委婉道,“但是调低一积分、其实也是调低的。” 要的不是真调低,而是态度。 [那,调低一积分?]系统悟了,试探性地提示。 日向合理平静点头,选择购买那个多功能监听器。 有系统提示弹出:[购买成功,可随时取出商品哦!] 紧接着就是另一条,[恭喜宿主零元购‘伪装buff’成功!] 零、元、购…… 还说你不知道桃宝? [伪装buff:可以根据受害者的专业程度和警惕程度、适当伪装定位器、窃听器等物体。 提醒:当受害者的警惕程度较低时,哪怕摸到定位器/监听器,也会有概率无视。] 日向合理微挑眉,这也是态度? 系统若无其事地提示:[可以降低小羊发现窃听器的机率。] 他随口夸奖系统,“很有用,谢谢。” 不过这个buff,估计只有对广田小姐有用,对上司是绝对没用的……对松田警官他们也可能会有用,不过他们有‘专业水平’,用处不大。 那么,到底有没有用呢? 日向合理选择打开系统地图看了一眼,从上面找到广田雅美的位置,地图显示,对方和他的距离只有三十米左右。 当初安装窃听器和定位器的时候,他是在广田雅美的衣服袖口处安装的,但是现在,明明换了一身衣服,定位器却还在广田雅美的身上。 因为广田雅美会自己调整定位器。 这是在安装了没几天后、日向合理发现的一件事。 无论换什么衣服出门,他想找广田雅美的时候,只要一打开地图、对方就会出现。 明明发现了定位器、却还若无其事,甚至主动随身携带定位器,真是……非常好的态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冰酒是谁?太简单了! 地图上的距离开始缩短,从三十米变成二十米、又变成十米、然后是三米。 日向合理抬头看去。 广田雅美从人群中走过来,白色的面具还半挂在她的侧面、把她脸上的微笑完整地露了出来,走路间、白色的和服微微摇曳,像是刚刚盛开的百合花。 她手上没有冰饮,只有一个小纸碗,里面装满了乳白色的冰块。 “合理君,我买了可食用冰块,”她走到日向合理面前,弯起眼睛,“不开心的话,要不要尝尝?” 很奇怪,日向合理明明戴着面具,那位护士小姐却能从人群里认出他来,广田小姐也能分辨出他现在的兴致缺缺。 难道,戴上之后,面具会变成透明色吗? 日向合理迟疑了一下,把面具推上去、露出嘴巴,然后一口咬住对方递过来的冰块。 一股很明显的酒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这是惊喜冰块哦,无论是什么味道、都可能会有。”广田雅美含笑问,“合理君吃到的是什么味道?” “是酒味。”日向合理回答,他把冰块往里推了推,贴近隐约发痒的牙齿。 酒味,确实是个惊喜,而且符合他现在的身份和状态。 广田雅美怔了一下。 她刚要说话,萩原研二就从人群中挤过来,迅速低声道:“舞台后方发生了命案。” “不过还好,工藤先生刚好去后台拜访、破了案子。” “什么?!”广田雅美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日向合理。 萩原研二刚好去看松田阵平,没有注意到,又低声补充了几句,“凶手当场认罪了,不过又有突发状态,之前,负责后台的管理人先生一直把自己关在仓库里。” “等案件结束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不妙,找人闯进去,他却……” 是个非常不正宗的密室案件。 管理人把门反锁了,仓库的窗口很狭小、甚至连小孩子都无法钻过,但是致命伤是额头。 粗略把情况讲了一遍,萩原研二抓紧时间叮嘱,“附近还有危险人物,小日向可能会被盯上,我先和松田说一声、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他又去找松田阵平,对对方低声说了一阵,松田阵平的眉头皱起。 日向合理又接受了一次冰块投喂,把它塞到另一边的牙齿内侧,然后扫了一眼周围。 现在,在谁都知道,肯定有危险人物在附近的情况下,附近有四个组织成员。 分别是举止怪异的护士小姐、刚刚失踪去买冰块的无害广田小姐,鬼鬼随俗、待在附近偷偷监视的那位金发外国人,以及他自己。 只附近五十米的范围,组织成员的浓度都这么高……那附近确实挺危险的。 他反手拍了拍广田雅美的手,让对方攥紧他衣袖的手松开一点、不要那么紧张害怕,自己会保护她的。 …… 与此同时,安室透左口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新消息。 【工藤先生已破命案,管理人确认死亡。】 是警方那边的人, 安室透闭了一下眼睛,又再次抬起头,注视了一眼不远处。 那边,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应该也接到了消息、正在明显撤退。 撤退的过程中,那位女性组织成员和那个未成年少年对视了一眼,又被松田阵平挡住。 宫野明美则一直跟在那位未成年的身边,除了刚开始,萩原研二过去低声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她表情变化了一下,就一直都是淡淡的表情。 就是走路时、会刻意避开和那位女性组织成员的接触。 但同样,在被松田阵平若有若无挡住了视线之后,那位女性成员会和广田雅美进行眼神交流。 这对宫野姐弟,知道那位女性组织成员的身份吗? 安室透握着手机,在这个问题上,划了一个疑点重重的问号。 他一直不着痕迹地跟着那位女性组织成员,发现对方的目标居然是那位未成年的时候,未成年当时还在玩游戏。 对方一直含笑着观察未成年玩游戏,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之后也借机接近了那个未成年……然后被松田阵平突然打断。 情况有点复杂,不过松田阵平不会无缘无故的再三没礼貌。 安室透只能认为,这不是那个组织成员、第一次接触那位未成年,松田阵平也发现了那个组织成员的危险性,所以一直在护人。 看宫野明美的那种避讳表现,宫野明美明显也发现了对方的危险性……或者干脆连对方的身份都知道了。 那么,那个未成年,知不知道呢? 以及,现在的情况,要么是那个组织成员正在接触自己感兴趣的人,要么是那个组织成员正在和未成年接头。 无论是哪种情况,调查一下松田阵平,都很合理? 那再深入调查一下…… 安室透收敛思绪,回复消息:【有组织成员正在接近我以前的同学,注意资料情况。】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条:【动作不要太明显,会被发现。】 回复完,他把手机收回去,掏出另一个手机,翻到新讯息的页面。 这个页面空荡荡的,没有一条讯息,好像他这段时间、从来没有收到过什么讯息。 但是看着这个页面,安室透能轻而易举地回忆起每一次收到的讯息。 今天早些时候,收到的那条讯息是:【晚上九点新年庆典,放风协助。】 下面附带的那条图片,是管理人的照片和信息,图片的尾巴上有一行淡化后的字:‘主要负责人:eiswe’ eiswe、即冰酒。 是一种产量很低的甜型冰白葡萄酒,酿造的条件很特殊,度数在16°以下。 这段时间以来,安室透几乎没见过这个组织里的代号成员,但是听说过一些代号。 每个代号、都是酒,而且具有独特的意义,有些代号成员,你甚至只需要听一下他的代号、就能瞬间了解他的特性。 比如是男是女、行事作风、在组织里负责哪部分。 毫无疑问,‘冰酒’是指在组织里有特殊地位的成员,多半还行事温和、是女性或者未成年。 那么现在,附近有三位可疑的嫌疑人。 一是通知安室透撤退的那位女性成员。 对方知道他的身份、说明身份肯定比他高,说不定就是代号成员。 二是刚刚离开过片刻的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有不小的概率,知道那位女性组织成员的身份……甚至很可能也是组织成员。 三是前不久、刚回来,并且引起那位组织成员很大兴趣的未成年少年。 未成年在最开始,突然向他打过招呼,那位女性组织成员也对未成年有很大的兴趣,他们两个有过眼神交流。 冰酒,究竟是谁? 实在是太简单了,安室透果断选一。 ------题外话------ 是的,安室说的对! 恭喜假酒进入‘谁是冰酒’的环节,经典三选一x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要拆了我! 所谓安全的地方,其实是离开庆典、再走一段距离的餐厅。 两位警犬在餐厅里开了一个包间、点了一些晚上的夜宵,便打算匆匆离去、去关注意外情况。 日向合理其实也有些意外,“松田警官和萩原警官还需要对这种事负责吗?我以为你们只负责处理和炸/弹有关的案子。” 负责案件的同事,真的不会谴责你们多管闲事、抢业绩吗? 松田阵平比了一个‘嘘’,一本正经道:“毕竟今天有烟花嘛,也算是爆/炸物,不能管着不放的。” “对了,现在很晚了,上市小姐要先离开吗?还是先回家比较安全。”萩原研二看了一眼时间,突然询问道。 奇怪。 日向合理观察了一下萩原研二的神情,又去观察了一眼护士小姐。 他们两个的神情都毫无破绽,一个正在礼貌微笑、还很有绅士风度,一个正在有些害怕,闻言迟疑了一下,还是轻松应下逐客令。 “确实有些晚了,那我便先告辞了。” 离开的时候,护士小姐对日向合理眨了眨单眼,然后带着一身清香的百合花走出去。 松田阵平去送护士小姐,萩原研二则留了下来。 包厢里安静了十几秒后,广田雅美缓缓道:“那个,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卫生间?” 她也离开、顺便带上门后,包厢里又安静了十几秒。 日向合理读了读空气,迟疑了一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也要‘去躺卫生间’、给萩原研二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在他试探性提出暂时告辞的话之前,萩原研二先抓了抓头发,泄出气来,无奈道:“非常抱歉,今晚很失礼,之后我也会向上市小姐和广田小姐解释的。” 嗯? “为什么?”日向合理下意识询问。 他和萩原研二并排坐在一张长椅上,说话的时候如果不特意转头、就根本无法看到对方的眼神,但是能看到面前的那面墙上,对方的影子闪躲了一下。 “之前是感觉你可能不太懂这方面,而且上市小姐不一定是那个意思,所以没有明说。”萩原研二沉吟许久,才继续道,“可以冒昧问一下,对于今晚的上市小姐,你是什么印象吗?或者,你理解她的意思吗?” 是什么印象? 日向合理立刻回忆起对方有些怪异的举动,比如一直在注视他,还跟踪了他一段时间、才现身碰面。 估计是在观察附近有没有尾巴、他有没有受伤。 但是就算是这样,还是有点奇怪。 真要去具体举例说明对方到底哪里奇怪,日向合理觉得证据都不太充分。 他只有一种感觉,护士小姐今晚有点神秘、并且充满了女性的朦胧美。 ……并不是说对方的口红色号或者香水味,而是那种举手投足之间的、根本无法彻底掩盖起来的细微本能举动,和那种扑面而来的魅力感。 无关性别、无关样貌、无关年龄,就只是那种类似于气质的东西。 今晚,日向合理对她的印象就只有‘奇怪’,也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突然在任务中靠近自己,这太不专业了。 所以,沉思了片刻,他选择说真话,“感觉她今晚有些奇怪,你和松田警官也有些奇怪。” “你没有理解对方的意思吗?”萩原研二进行确认。 发现日向合理果然边摇头、边说‘没有理解’,便再次为难起来。 他思考了片刻,想起松田阵平所说的‘小日向有这方面的意识’,还是决定先旁敲侧击一下,“小日向也快成年了?平时有没有比较有好感的女生?或者有没有女生敢向你表白呢?” 呃。 日向合理盯着墙上的影子,沉默了几秒,缓缓问道:“……你不会是想说,护士小姐喜欢我?” 这样一想,在他的眼里,护士小姐时时刻刻盯紧他、是很正常的行为,但在外人的眼里,这种行为确实很……很偏不好意义的喜欢。 萩原研二根本掩饰不住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动作,“就是这个意思。” “正常人、在很多时候,都会对某人有好感的,我想上市小姐就是这个意思。” 仔细算算,在日向合理第一次住院的时候,就是那位上市小姐忙前忙后地照顾,他和松田阵平不在的时候、也是那位上市小姐去蹲点观察。 之后爆/炸案,也是那位上市小姐当护士,只是有广田雅美在、所以对方出现的时间大幅度减少了。 算下来,时间居然也有一个多月了,如果真的喜欢上、其实并不算过于闪电。 “我想先问问你的意思,如果你也喜欢上市小姐、那当然很好。” 哪怕中间有不少需要克服的困难,只要双方真正喜欢、那也是无所谓的。 “如果你不喜欢上市小姐的话……以后,我会帮你尽量远离她的。” 病患关系实在是太……无法形容,总之是一种不对等的关系,很多的病人都对医生和护士有一种安心感、会格外听从医护的话,也会对医护充满好感。 在这种情况下,一位成年人、忽悠一个未成年来和自己展开交往,简直是再轻松不过了。 “护士小姐不喜欢我。”日向合理道。 他忍不住向萩原研二的影子投去‘看傻狗的眼神’。 “我确实是无法分辨人类的那种喜欢情绪,不过你们是在正常家庭生活过的正常人类、总能分辨出来?”他平静地叹了一口气,开始睁眼胡诌。 “护士小姐非常关注我,是因为我容易受伤、自己又无法发现,所以她才会比关注其他病人、更关注我。” 那么,这样说的话,今晚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不正常举动、就都有解释了,都是发现了异常、在缺乏了关联线索的情况下,推理出了相对合理的结果。 ……这两只警犬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日向合理强调,“萩原警官可以放心,我不会和人类早恋的,而且你多虑了,也不会有人类喜欢上我的。” “不会和、人类、早恋?是什么意思?”萩原研二立刻抓住重点。 “‘也不会有人类喜欢上你的’又是什么意思?如果只是亲情和友情方面的喜欢,有很多人喜欢你哦,如果特指爱情方面的喜欢,也有很多、很多人爱你。” 说到最后,他转头、伸手拽了拽日向合理的面具,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如果特指爱情方面,也有很多很多的人爱你的。” 然后在日向合理平静叹气的动作里,迅速摆明自己的态度。 “喜欢或者爱什么的,其实并不是坏的,我和小阵平之所以是这种态度,只要在于上市小姐的身份。” “如果你有‘有好感的对象’或者‘青梅竹马’,我都会鼓励你去追哦。” 日向合理想了想,“青梅竹马是指一起长大的伙伴,还是指以前就相处过、以后也会一起生活的存在?” 这个问题……萩原研二惊讶地看了一眼日向合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有一个‘特殊的存在’,“都可以。” 那系统算吗? 他现在对积分很有好感,积分是系统发的,那么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对系统也有好感,这样看的话…… 系统惊恐提示:[不是!不是!] [你不要听别人胡说!我才不是你的青梅竹马!你更没有对我有那方面的好感!我也不会影响你的任何选择!] [不要拆了我!!!]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讨厌 日向合理:“……” 他平静转述,“不好意思,收回之前的那个问题,我没有‘有好感的对象’。” 系统猛地松了一口气,声音很明显。 萩原研二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过还是没有过多追问,只是沉思了一下,继续之前那个疑点,“小日向不喜欢人类吗?” “这么说起来的话,你确实是把我和小阵平看成是犬类……” 就是不知道是他们两个特殊、还是日向合理把所有人都看成动物。 等等,这样的话,那种偶尔会感觉到的被轻蔑感,好像有了合理的解释,如果在日向合理看来、所有人类都不是人类的话。 萩原研二陷入沉思。 “没有不喜欢人类的意思,也没有其他的意思,更不是有心理问题。”介于两只警犬非常敏锐的特性,日向合理先解释,然后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 “但是,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会非常亲密的?如果想要走近的话。” 那么,在亲密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对方就会了解你的本质。 在你是正常人的时候、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在你有那么亿点点不正常、并且具有更不正常的职业时,那对方多半就会立刻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实在是太伤人了。 而且,这只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对方不那么聪明一点、就会在逃走之前露出破绽,有谁会乖乖放猎物走吗? 不会。 当然,不那么聪明的猎物,日向合理也不会有感情。 最重要的是,人类的感情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在你情绪平静时、和在你情绪低落/高昂/激烈时,做出的选择,或许会截然不同,俗称上头,也可以叫‘降智’。 在各种感情的驱动下,懦夫或许会站出来、挡住敌方,只为了保护自己在乎的人,自私鬼也或许会奉献出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救下自己平时讨厌的人,勇敢的人也会突然丢掉勇气、站在原地哭泣发抖。 是不受控制的不和谐因素。 日向合理讨厌不受控制的感觉。 他‘稍微’删减了一下,简单地讲述了一下自己很讨厌不受控制的感觉。 萩原研二恍然大悟,甚至还举一反三,“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其实你真的很讨厌我和小阵平对?” “……”日向合理瞬间沉默。 要不要这么敏锐啊…… 所以说,和敏锐的警犬交谈,真的随时会被抓住尾巴。 “但是,现在,你对我们有好感了?我们可是同阵营的警犬哦。”等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萩原研二便帅气地眨了眨左眼。 日向合理再次:“……” 警犬就警犬,但凡少一句‘同阵营’,他都不会这么沉默。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萩原研二实在是太可怕了,不愧是警犬呢。 “……”萩原研二也沉默了一下,幽幽询问,“该不会,直到现在,你还很讨厌我们?” “我懂了,不是我们,是小阵平……不,别说话,不要反驳!” 勇敢工作的警犬先生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像是在表演舞台剧一样,用同样夸张的语气道:“你不会觉得,我们两个是一点也不受控制的捣蛋鬼、次次打乱你的计划,真的很讨厌?不——” 实在是太夸张了,影子都生动形象地挥舞了起来。 不过,真的不是,警犬也没那么不可控,最近的东京游就很愉快。 日向合理忍不住往旁边挪开了一点,才打断,“不,我没有讨厌你们。” 不过真的不是因为你们是‘同阵营的警犬’、而有好感的,反而是因此而讨厌的。 萩原研二瞬间恢复正常,“我想也是。” 影子的手部抬起、作出类似招财猫摆手的动作,对方抬起手掌挥舞了几下,信誓旦旦道:“怎么可能会有人讨厌警犬!” 啊、哈、哈。 日向合理礼貌性地转移话题,“所以,我和护士小姐毫无关系。” 但是那种眼神,以及今晚上市小姐的怪异举动,新换掉的口红色号和香水,一直在含笑注视日向合理、平淡无视其他人的行为。 萩原研二当时没在场,不过撤退的时候,松田阵平发了一条讯息沟通进度,说明了上市小姐今晚的种种异常。 他想了想,两相择绝了一下,便轻松道:“好的,那我之后会认真向上市小姐道歉的,今天实在是太失礼了,对,小阵平?” 一直站在包厢门口、只露出一点微卷头发的旁听者动了动身体,“是的——” “不要模仿我刚刚的语气。”萩原研二笑着威胁,又转头对日向合理说话,“那么现在,你是打算先在这里等我们,还是和广田小姐先回去?” 首先排除等待这个选项。 警犬们抓不到凶手,肯定会生气地咬空气,生气完就是失落一会儿、再加倍努力工作,勇敢飞跃一切困难。 留下来旁观,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日向合理礼貌道:“不用了,广田小姐回来了,我和她先回家。” “欸?那好,我把夜宵打包一下。”萩原研二站起来,松田阵平则拉开门。 他们走出包厢的时候,广田雅美刚好拐进这间包厢所处的走廊,看到大家都出来、她怔了一下。 “萩原警官和松田警官要去办案,我们先回家。”日向合理解释道。 “好的。”广田雅美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我刚刚顺便去把车开过来了,刚好可以直接走。” 余光中,那两位警犬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交流了什么,日向合理快步走到广田雅美身边,转身进行敷衍告别,“再见。” “再见。”萩原研二笑着道。 松田阵平叮嘱了一句,“注意要走人多的地方,有事情可以联系我和萩。” “好的,再见。”日向合理再次敷衍告别。 分别之后,警犬们被人群淹没,他和广田雅美则上了车。 广田雅美坐驾驶座,他坐进后座,把车窗调低,然后半趴在窗外吹风。 开了几分钟,广田雅美就迟疑了几分钟,最后,她居然真的问了出来。 “合理君。”她轻声叫了一声,从后视镜看日向合理懒洋洋吹风的样子,“你讨厌警方吗?” 日向合理回答:“不讨厌。” “我不讨厌警方,也不讨厌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柔弱未成年 据说,犬类把头探出车窗吹风、完全是本能。 无论是什么品种的犬,都抗拒不了探头被风糊一脸的快乐。 ……突然想起这件事,广田雅美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有点难以想象罢了。 因为日向合理并不是快乐地迎风吹脸,而是半趴在车窗外,还垂着头。 比起‘犬类的本能就是勇敢探头!’,还是‘蓝条正在补充中……’更符合日向合理现在的状态。 他就像是一次性开了几个大招,把社交蓝条都耗完了,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也一个关于人类社交的动作都不想做。 不过考虑到今天那位护士小姐、或者干脆称呼为贝尔摩德,广田雅美表示理解。 她反复从后视镜去观察日向合理,明智地没有出声打扰。 垂头趴了一会儿后,日向合理把面具推了上去,然后侧头看向车的前方。 凌厉的风拂面吹去,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起来。 广田雅美放慢了车速。 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车不多,她又是靠边行驶、所以基本不会有人注意过来,就算注意到、也只会粗粗地扫一眼,知道有人正在探出车窗。 又过了一会儿,可能是蓝条再度恢复了一截,日向合理拿出手机,调到游戏界面,开始面无表情地举着手机玩游戏。 是贪吃蛇。 呃,手机里的游戏好像只有那么几款,贪吃蛇是比较活跃的类型了。 广田雅美再次去观察日向合理的表情,试图从对方的眉眼中窥探出一点点的情绪。 游戏的音效很热闹,一下子把过分安静的空气塞满了、也过满了,手机的灯光也很亮,五颜六色的特效灯照在日向合理的脸上。 太过热闹了,所以那张脸上的平静、反而更明显了。 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呢? 广田雅美努力回忆记忆,试图从小时候的相处片段里、找出类似的事。 过去了这么多年,日向合理和小时候还是很像,可还是有区别的。 小时候的日向合理,是名副其实的‘冰酒’,所有人见他的第一面、就会立刻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孩子冷冰冰的、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一定不好招惹。 现在的日向合理,则已经收敛了很多,很多人见到他的第一面、反而会下意识把注意力放在他过于出色的外貌上,也会无所谓他平静的表情,只会想要靠近他。 没和小时候的日向合理相处过的话、广田雅美一定会觉得,现在的日向合理、真是个好上司,除了个人行动的时候疯了亿点,平时还是很安静乖巧的。 首先,无论饲主做什么饭、他都会无条件地默默吃完。 也会自己交朋友找乐子,会给警犬顺毛,还不会强迫胆怯的下属执行危险任务。 但是广田雅美和小时候的日向合理相处过。 两相一对比,她就能清楚地意识到,虽然表面上,日向合理收敛了锋芒、变得更加温顺平和了,其实却是更加冷漠了,只是也更会伪装了而已。 她的记忆里,只有一段很短的时间,日向合理是用锋芒对准了她和宫野艾莲娜的……不过没过多久,在一个特殊的日子、对方就率先道歉了,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生气、又是为什么道歉。 没有参考价值。 …… “她盯着我看了十三分钟零十六秒。”日向合理对系统道,说完顿了顿、又纠正,“抱歉,现在是零二十秒。” 现在是零二十三秒。 他的目光放在眼前,手指还在一顿一顿地摁着手机键盘,把刚刚死掉的贪吃蛇复活,然后继续观察系统商店,在挑选商品中迟疑。 道理,日向合理都懂,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赶快买非常多的定位器和监听器、把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优解,可以掌握每一个任务。 但是…… 实在是太贵了。 安装一个小老鼠出去,就是四十积分了,就是四天。 扪心自问,用一个价值四天的小老鼠,去换取一个或者无数个充满不确定的任务,甚至不一定会得到任务,真的值得吗? 日向合理想了想自己每天发任务的上司,又想了想那位行走的积分自吐机,再想想上新闻时、获得的那两个444的任务。 ……好像确实有点值。 在广田雅美又一次从后视镜瞥他的时候,他放弃继续翻物品列表,而是试探性地搜索了一下‘buff’。 之前那个伪装buff给的灵感。 商店反应了一下,很快加载完毕,根据销量、弹出来无数个商品。 [黑方伪装buff:让身为警方卧底的你看起来就是纯黑仔! 详情:不听不听、你肯定是大坏蛋!] 嗯? 日向合理反应了一下,才疑惑问道:“这个是销量最高的buff?” 为什么啊? 伪装成黑方……或者当黑方,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吗? 每个人类都有其卑劣性……等等,可能是指纯黑那种黑方人物,那没事了。 纯粹的黑才是比较少见的。 [不好意思,宿主不需要这个,本来应该根据宿主的需求、再按销量排序的。]系统支吾了一下,[但是我把价格调回正常后,也顺便把这个调了,现在就调回去。] 几秒后,商品列表刷新了一下,露出最上方的销量冠军。 [青草伪装buff:让你在猫类眼中、成为顶级猫薄荷!在狗类眼中、成为肉骨头!在咩咩眼里,成为最柔嫩的青草! 详情:怎么看起来、有种奇妙的想靠近感呢?] 出售价格是一千积分。 日向合理:“……” 他匪夷所思了一下,“为什么你会觉得,适合我的是这种商品?” 谁会买这种东西啊?简直太恐怖了。 光看这个描述,他就能立刻幻想出‘在医院逛了一圈,就被无数欢快扑过来的卷毛警犬淹没’的恐怖画面。 ……鬼才会买啊! 第二个商品,则是和之前那个黑方伪装buff相对的[红方伪装buff],日向合理看了一眼名字、就大概直接功效了,根本连解释和详情都没看,就继续往下翻。 之前那个buff是让警方卧底染上黑暗的气息,这个buff多半就是让黑方卧底染上‘健康向上’的气息。 不过,和不理解之前那个buff一样,他也不太理解这个buff。 纯粹光明和纯粹黑暗才是格外稀有的,其他人都是灰色人物,坏人学好很容易、好人学坏也很容易。 但是仔细想一想,就和心理学中格外强调家庭一样,每个人的出身也会对其造成深刻的影响。 警校出身的人,需要经过严格地纠正言行、才能去黑方卧底,就算是这样,多半还会成为黑方中比较有原则的人。 黑方的人,也必须经过严格的纠正,才能去警方卧底,也多半会成为那种问题职员。 可日向合理还是感觉,黑方的卧底人员根本不需要购买这个[红方伪装buff],就‘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真的能识破卧底吗? 大概率不能。 他继续往下翻,发现越翻、越无聊,要么是看不懂、要么是无法理解。 思索了片刻,他干脆向系统描述,“之前零元购的那个伪装buff,可以有概率让受害者无视小老鼠对?” “那有没有自动跟随类的buff,无论受害者换多少件衣服、都会跟随受害者的那种。” 估计其他人发现小老鼠的第一反应、都是直接惊恐丢掉,不会像广田雅美那样自主调整、随身携带。 就算没发现,一换衣服、也基本废了。 他之前给那位人形吐积分机塞的定位器,经常两天不动、一天运转,估计那位山村警官有三套换洗制服。 系统加载了一下,自动弹出符合要求的商品。 [伪装buff:可以根据受害者的专业程度和警惕程度,适当调整定位器、窃听器等物体的位置、跟随受害者。 详情:只要受害者没发现,就算不穿……咳,也会自动跟随!] 日向合理先看了一下解释和详情,然后做好会被当成羊、大宰一刀的准备,往价格看去。 不出所料,售价是……一百? “一百?”他复读出声,“为什么?” 之前那个buff都一千呢,这个buff明明比那种无聊buff有用多了! 系统解释:[此buff有限制条件,‘根据受害者的专业程度和警惕程度’,所以价格适当下降。] 考虑到系统的推销本能,再看看这个极低的售价。 日向合理懂了,一分钱一分货,估计只要一往警犬身上放跳骚、对方就立刻挠出来了。 顶多往普通市民,或者山村警官那样的人形自走吐积分机……抱歉,现在这个称号,应该是琴酒的了。 上司每天兢兢业业地发放任务,虽然还不会到点自动吐积分、需要人为拍一下摁扭,但是吐出来的积分已经比山村警官还多了。 话说,新年了,要不要去拜访一下山村警官、做一个心理咨询呢? 日向合理购买buff,关闭了系统商城,撑着下巴沉思了片刻。 他斟酌了一下,虽然最近的日常任务不增反减少,上司也逐渐有点‘远香近丑’的不良人类陋习,但是,排一排日程、每天还是过的很充足的。 其他的时间,也被陪警犬玩散步游戏,和陪广田小姐玩厨艺游戏、换装游戏、装修游戏填充了。 最近没时间。 等过段时间,现在这段时间先狠狠榨压一下萨摩耶上司,把任务都薅过来,再去薅一把山村警官。 就这么愉快决定了! 购买完毕,他把系统商店关闭,手机屏幕上的贪吃蛇还没死、他又玩了几秒。 几秒后,广田雅美又投来了视线。 迎面而来的风太大了,偶尔吹一下、确实会有心情愉悦感,也可能纯粹是购物成功的愉悦感。 日向合理撑着下巴,又摁动了几下手机按键,才冷不丁出声:“前面有车。” 他转头,看向驾驶座的广田雅美,“再看我的话,会出车祸的。” 广田雅美明显受惊,立刻收回了视线,继续平稳开车。 等前方的车辆驶过,她才解释道:“不好意思,不过,你之前好像有点不高兴?” 日向合理摸了摸嘴巴,用手指把嘴巴线条抹弯了一下,“现在很高兴。” “……好的。”广田雅美道。 不远处的道路有交警,日向合理看了一眼,便缩回后座,顺便把车窗关上,又提醒了一下广田雅美。 “前面有交警,别看我了。” 对方脸上写满了‘贪吃蛇死掉了、就这么开心吗?’,非常有求知欲望,想知道他是为什么不高兴、又为什么突然高兴了起来。 如果是广田雅美这样,日向合理一定会非常感兴趣,会先揣摩、试图理解广田雅美的思路,理解不了,就会主动出击、询问当事人。 毕竟要充足了解工具、才能更好地使用工具。 与之相反的是,其他人最好不要过于了解他,陌生和神秘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所以,日向合理无视广田雅美的表情,静静看着越来越近的交警亭。 那是一个大概二十多岁的男性交警,刚刚检查完前一辆车,便继续询问广田雅美,“您好,请出示证件,以及您和车上人员……咦?” 日向合理和交警对视。 对方像是受了那个犯罪分子buff的吸引一样,目光钉过来、又扫视了一下日向合理。 ……不会真的是个罪犯? 下一秒,交警先生意识到失礼,立刻收回目光,有些惊讶地确认道:“请问,后座的那位乘客,是前段时间上了新闻的那位受害者吗。” 是陈述句。 广田雅美把驾照递出去,“是的。” “好的,请问广田小姐,您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都是未成年对?”交警先生看了一眼驾校,严肃询问。 “是的,因为合理君的父母都去世了,他的亲戚中、警方只能联系上我,所以他的临时监护人是我。”广田雅美回答。 “未成年人当临时监护人吗?”交警先生皱眉,又追问了一句,“请问您的父母……?” “不好意思,我的父母也不在了。”广田雅美看了一眼后视镜,平静回答。 “非常抱歉。”交警先生立刻道歉,他顿了顿,还是继续追问,“按照正常程序,应该是您的监护人、充当这位少年的监护人,请问……?” 广田雅美再次回答:“我的临时监护人不在东京,无法办理手续,只能我去办理,当时有警官帮我核实了程序、确定这样是可以的。” 她低头,在驾驶座翻找了一下,递过去一份文件,“这是合规的监护文件,请您查看一下。” 交警立刻接过。 查看了一遍,他那种隐约的戒备终于消散,“原来如此,非常抱歉,我以为……非常抱歉!” 他再次向后座看去,和日向合理对视。 日向合理打量了一下交警,又打量了一下广田雅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交警先生遇到可疑情况、立刻追问,很正常,广田雅美随身携带齐全的证件、也很正常。 但是,为什么一个人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未成年被可疑分子劫持了’。 另一个人的反应则是‘我理解你有这种第一反应,并且提前预知了,所以携带了齐全的证件!’。 双方都还认同了一个共同点,就是‘这个未成年非常柔弱,容易被挟持’。 柔弱未成年·日向合理:“……” 他叹出一口气。 交警把驾照和文件都归还,然后询问了一下,“请问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接下来是回家还是其他地方?” “抱歉,我需要先向同事报备一下,让他们加强对路段的管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废物日向 日向合理把面具戴上,开口道:“如果摘掉面具很麻烦的话,我可以戴上面具。” 就是有点离谱。 虽然新闻直播播放的时候,大家的反应、确实是很激烈的样子,但是时间都过去快一个月了,真的有那么多人,还记得他的脸吗? ……有的,比如能一眼认出他的交警先生。 交警怔了一下,很快又道歉:“抱歉抱歉,这是我的工作证件,你们可以检查一下。” “和陌生人、哪怕是交警,报备行程,确实有些危险,那我标注一下附近交警多的路段和有监控的路段。”对方低头在本子上快速写字。 十几秒后,便递给广田雅美一张纸条。 “有条路的路灯坏掉了,暂时还没修理,我在纸上标记出来了,请走路灯正常的路段。” 广田雅美接过,“谢谢。” “不用谢。”交警收回手,迟疑了一下,又看向后座的日向合理,“那个,车内是可以佩戴面具的、也可以不佩戴面具,因为治安问题影响您的日常出行、真的十分抱歉。” 日向合理:“……” 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警官,不由地仔细打量对方,然后发现对方的脸上居然真的有羞愧的表情。 这。 道理,日向合理都懂,但他就是有点不太适应。 特别是在对方居然真的如此真诚、真的非常歉意的时候,他多看了这个交警两眼,开始消耗蓝条,“不用抱歉,我本来就打算佩戴面具的。” 从后视镜中,他能看到广田雅美反而不动声色地警惕了起来,她笑着开口:“请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晚上愉快。”交警后退几步,又鞠了一个躬,“对了,日向先生,您之前在直播中、真的很勇敢。” “……”日向合理估摸了一下车速,用万能语句回复,“感谢夸奖。” 广田雅美迅速地开车,车驶出了大半条路,才有些担心地道:“警官们好像都认识你。” 这样,以后出去做任务,会不会? 日向合理轻松理解她没说出口的潜台词,并且轻松回复:“不会,做任务的时候、我会先进行伪装。” 不过今天确实出乎他的预料,他本来以为,一个月过去,大多数人都会忘得干干净净了。 “因为合理君长得比普通人帅气一点。”广田雅美斟酌着回答。 她看了看前方的道路,没有一直按照那位交警先生给的标注走,而是中途拐了几个其他的高速公路,才在新家门口缓缓停下车。 新家是单独租的一间别墅,下车的时候,日向合理瞥了一眼门牌。 据广田雅美所说,‘身份信息有些泄露,以防万一、需要用假名租房’,所以干脆连门牌上的姓氏都是假的,上面写着【宫野】,还点着几多颜色鲜亮的雏菊装饰品。 ‘雏菊’和‘日向’的读音基本一样,日向合理感觉对方是在表示这一点……那么问题来了,宫野这个姓氏大概率也是有意义的,是对方初恋对象的姓氏吗? 一边换鞋,他一边看了一眼广田雅美的侧脸。 发现一到家,对方的神情就放松柔和了下来,看起来确实有把这个地方当成‘家’或者‘可以放松的地方’。 友好共事进展估计为百分之八十,那么接下来还需要解决和上司友好共事的进度条。 …… 洗完澡后,他把浴室的水打开,在水流声中给琴酒打电话。 那边秒接,“说。” 和上司冷淡的应答声一起传过来的,还有一种音乐声、非常劲爆的音乐声,好像离话筒很大。 刚接了不到两秒,日向合理就直接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自己往后退了四五步,才询问:“你在游乐园?” 上司的声音更加冷淡,“是酒。” 噢,上司确实不太像是会去游乐园玩的那种人,不仅会崩自己的人设,还会把其他的小朋友吓哭。 日向合理理直气壮无视了对方声音里的冷淡程度,言简意赅地汇报任务,“任务已圆满完成。” 他若无其事地暗戳戳告状,“那个金发外国人,是今天的主要执行人吗?我撤退的时候碰到那个人了,不过……” “金发外国人?是她。”琴酒重复了一遍,淡淡道,“她居然换了伪装的发色去见你了,不过什么。” “他今天来晚了,”几乎是同时,日向合理也开口,“是不是刚从其他任务地点赶回来?” 然后反应了一下,“她?” 还有,‘换了伪装的发色’? “你是说那个之前简历上的那个金发外国人?”琴酒也反应了一下,“他也是去望风的,还有,他是本地人、不是外国人。” 今天在场的组织成员、不只是四个人,居然还有一个真正的主要执行人还没有露面。 日向合理的第一反应是:对方藏得够深。 第二反应则是:……所以明明根本不是竞争对手,那个金发黑皮的家伙为什么要露出那种捕猎一样的眼神啊? 肯定是故意的! 他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抓着萨摩耶上司不小心摇出来的尾巴、往上爬。 虽然听语气,从接电话开始、上司就很不耐烦,但是刚刚明明泄露了一点其他成员的消息,语气居然也没有更加凌厉,而是轻描淡写地转移了。 就像是转移一下逗猫棒,非常自然而然。 是可以追问的意思。 所以短暂思考了一下,日向合理立刻顺尾爬,明知故问道:“你刚刚说‘她’?当时还有一位金发外国女人在场吗?” 又礼貌性地表态,“如果是‘不该告诉我的事’,我可以删掉。” 琴酒不仅不回答,反而另外询问了一个问题,“今晚的任务是谁做的?” 听不太出喜怒,不知道是要打算夸奖‘任务达人’、还是要追究越权执行任务。 日向合理谨慎地把语气维持在一个平静的程度,“我。” 下一秒,上司便立刻道:“不错。” 听起来、早就准备好这句话了,说话时的语气都上扬了不少,心情好像好转了许多。 那个金发外国女人,是不是和上司有仇?还得是那种不小的仇。 日向合理也立刻道:“明天……?” 明天有什么任务吗? 话还没说完,上司的情绪就突然又降了下来,语气也变得硬邦邦的,“最近东京管理太严了,相关的任务必须全部暂停。” 谷档 啊? 也没有那么严?起码和‘琴酒、直升机、东京塔’比起来,只是小意思而已? 你可是神秘恐怖的黑暗组织一员啊,要不要这么胆小? 琴酒转了一下话锋,继续道:“不过你今天表现不错,有个和贝尔摩德有关的任务,你要不要接?”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就是今晚任务的主要执行人、本来,提醒你一下,她的另一个代号是‘千面魔女’,小心不要栽进去。” ‘千面魔女’,听到这个称号的那一瞬间,日向合理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人影,是穿着和服、露出神秘微笑的‘护士小姐’。 护士小姐今晚就很异常……如果是直接换了一个人,那就不算是异常,算很正常了。 而且对方才是真正的任务执行人。 那就是竞争对手、有过擦肩之交的仇人,考虑到上司和对方的仇可能更大,日向合理活跃了一下语调,“是什么任务?” “组织最近新选中了一批研究员,需要你去吸纳他们接受招揽。”琴酒着重强调,“吓唬一下就行,不要出现任何命案,也不可以有意外。” “如果那批研究员和谁有仇,那你要在命案发生前制止。听懂了吗?” 日向合理懂了,这是要他当保姆的意思。 他几乎立刻就要拒绝。 系统提示: [检测到日常任务:‘组织成员a先生的任务指示’ 任务详情:威胁那批天才研究员加入组织,记住只是威胁。 要求:任务结束时,研究员折损率为0%。 任务奖励:10积分/个活研究员] 把系统提示看完,日向合理吞下当机立断就要拒绝的话,若无其事地询问:“有几个研究员?” “十个。”琴酒冷淡地回答,顿了顿,又继续道,“做完这个任务,你就可以准备迎接你的代号了。” “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离开东京、等风头过去,我这里有一个任务……” “我没必要离开东京?”日向合理斟酌了一下语气,没有直接掀桌子,只是委婉地进行明示,“我已经学会了之前那位同事的做任务风格了,关于如何把现场伪装成自尽现场。” 首先,要确定周围没有侦探。 然后就可以正常执行任务了。 会有警方人员自己把自己带进沟里、判断这就是一起日常的自尽案件的。 “所以根本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他强调,顺便甩锅,“今晚引起的注意力,应该由贝尔摩德负责?她是主要执行人。” 又总结,“之前的注意力已经散去,也没有新的注意力起来,不会有人太注意我。” “……我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比东京的这些任务要重要一百倍,需要有能力的组织成员去干。”琴酒静静等他说完,便继续接着说。 “而即将成为代号成员的你,就是东京最有能力的组织成员。” 骗鬼呢。 光日向合理知道的组织成员、东京就起码有三个,比如琴酒、伏特加和那位神秘的贝尔摩德。 不过他没有再打断,而是带着‘我倒是要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屁话’的态度,继续听下去。 终于把这句话说完之后,琴酒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会多派几个其他有能力的组织成员过去,比如那个金发外……本地人,还有之前给你看过的那几个组织成员。” “但是东京最近动静太大,就算待在东京,你也需要安静一段时间。” ‘要么光明正大地去外地蹦迪,要么缩在东京睡大觉。’,日向合理悟了。 以及,琴酒在使激将法。 对方居然拿其他的组织成员,而且是能力应该过关的组织成员、激将他。 这就好像拿着一根肉骨头,当着自家边牧的面,亲切地递给其他犬类,并且大声夸赞‘谁才是最棒的犬类?当然不是边牧啦!’ 当然,日向合理也没兴趣当边牧或者是被逗的狗,更没感觉到那几个组织成员对他有威胁力。 呵,每次做任务都被他当场抢饭的家伙、没有一点威胁力! 就是有个问题,琴酒居然把他和那些家伙相比,是完全无视了他这段时间的高效率刷任务行为了吗?或者干脆就是有点拎不清。 日向合理沉思了一下。 他敷衍地顺毛摸上司,适当地放缓语气,“这个任务,对组织很重要吗?” “很重要。”琴酒强调。 “好。”日向合理再次放缓语气,把‘是因为这个任务对组织很重要、所以忠心的我才会接下’的态度表达出去。 “那要去哪里?是东京附近的区域,还是偏远的山区,或者遥远海岛之类的地方?” “就在东京附近,开半天的车就到了。”琴酒回答,说完顿了顿、又突然开口,“已经很近了。” “我之前把其他成员踹出东京的时候,他们需要乘换一下午的电车,还需要开车赶路很久。” 那看来是交通不太发达。 日向合理吞下‘怎么这么远’的话,兴致缺缺道:“好的。” 上司明显满意了,“那你先做研究员的任务、顺便准备一下旅游装备,我之后把这两个任务详情都发给你。” 在日向合理敷衍应答之前,对方又轻描淡写地开口:“组织发现了你父亲的踪迹,过不了多久就会逮到他。” 日向合理站直,重复了一遍,“发现了‘我父亲’的踪迹?” “是的。”琴酒道“放心,不会让你在其他地方待太久的,等抓到那个老鼠,你就可以回来、成为代号成员了。” 对方压低了声音,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我很期待你成为代号成员的那一天。” 这句话的意思很值得玩味。 究竟是,日向先生在东京、所以日向合理需要避讳,组织也在防他们接头。 还是获得代号的那个任务,就和日向先生有关呢? 不管怎么样,在提到这一点后,下面都是要表达衷心、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反咬一口的时候了。 ……起码暂时不会反咬一口。 日向合理用手拨拉了一下水流,在琴酒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毫无停顿地接上去,“好的,我知道了。” 不愧是上司亲自盖章的废物日向,果然好麻烦,现在还要牵连他。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点也不合理 挂断电话后,日向合理努力回忆日向先生。 对方在他记忆里的片段、真的不多,日向夫人如果能占十个片段的话,日向先生估计只有05个片段。 大部分还是那种‘办公室紧闭的门’、和缝隙视角的‘日向先生努力敲门,日向夫人跟没听见一样,继续弹奏乐器,直到把日向先生耗得无能狂怒’之类的不正常记忆片段。 甚至连有对方完整脸颊的片段都很少。 ……主要是对方不经常蹲下来说话。 日向合理想要重点回忆的,是有关日向先生能力的片段。 越回忆、越感觉对方真的不行,一点也不合格,不过这样也好,肯定会被组织轻松抓住,说不定他还没离开东京、日向先生就已经被抓住了。 等获得代号……算了,看琴酒对另一个代号成员的态度,以及对方疑似抢了一个任务给他做的行为,琴酒在组织里的地位还是挺高的,先继续薅羊毛。 展望了一下美好未来,日向合理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十点多了,这个时间、那位护士小姐应该也已经到家了。 可以验证一下,今晚的护士小姐到底是突然奇怪了起来,还是其实干脆就被人替换掉了。 他给广田雅美发了一条讯息,要护士小姐的联系方式,然后洗了洗手,把‘玛莎拉蒂’取出来,摁在耳廓上。 在摁第二个耳钉的时候,手机震动起来,广田明美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讯息里除了联系方式、还有一句额外的话,【我把医药箱也带回来了,合理君要是受伤了的话,我可以先做紧急处理。】 日向合理回复:【没有受伤。】 然后拨通了护士小姐的电话。 大概过了十多秒,他都不自在地摸了好几下耳朵,电话才被接起,护士小姐慌乱的声音响起,“摩西摩西?请问您是?” 和之前在典礼上相比,语气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是我。”日向合理道。 那边的声音停顿了几秒,护士小姐才局促地解释道:“原来是大人,非常抱歉!之前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忘记调回来了,所以……” “没关系,”日向合理调整了一下水流的速度,同时不急不慢地开口,“没想到今天能在庆典上见到上市小姐,真是意外。” “能见到大人,我也很意外。”护士小姐立刻回答。 这是认同了‘日向合理在庆典上碰到她’的话。 日向合理继续道:“不过没想到会出现意外。” 护士小姐叹了一口气,“居然在庆祝典礼上出现那种意外,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叹气很假,是故意的。 他不动声色道:“对了,上市小姐今天的香水味道很好闻,广田小姐好像也很喜欢的样子,我想要补送一个新年礼物……” 说完停顿了一下,电话那头也安静了下来。 找到破绽了。 日向合理放缓语气,“那种茉莉花真的很好闻,虽然一开始有些浓烈、但是留香也很近,上市小姐可以推荐一下吗?” 这是谎话,庆典上,‘上市小姐’身上的香水味是百合花的味道,还是那种非常清淡优雅的那种百合花味,一点也不浓烈。 “……欸?”沉默了几秒,护士小姐才紧张道,“实在不好意思,那款香水是病人送的礼物,我也不太清楚牌子,明天我询问一下同事再告诉你、可以吗?” 确定了,庆典上的那个人真的不是护士小姐本人。 确定完毕,日向合理迅速丧失兴趣,他兴致缺缺地把话圆起来,“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我其实也不太确定那是不是茉莉花,只是感觉很好闻。” “如果太麻烦的话,我还是去香水柜台挑选礼物。” “不麻烦的,反正我也要和同事聊天的,刚好可以有一个新话题。”护士小姐笑着道。 是和‘同事’,不过不是医院的同事,而是组织里的同事? 无所谓了,反正讨要茉莉花味的香水牌子已经够明显了,那位组织成员估计会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识破了。 无论对方假扮成护士小姐、是有什么目的,日向合理都挑开了基本谜题,算是接下了竞争对手的身份。 “那先提前感谢上市小姐了,”日向合理平淡告别,“很晚了,先就不打扰了,晚安。” 挂断电话之后,他关掉水龙头,对着镜子观察了一下耳朵,发现黑色的耳钉实在是太显眼了。 只能又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得更蓬松一点,勉强挡住一点耳钉,算是聊胜于无了。 就是总感觉,下次再遇到敏锐的警犬们时,耳钉会成为重点关注的对象。 最后观察了一下,努力适应那种耳朵上携带累赘的感觉,日向合理一边把声音打开、进行调节,一边走出浴室。 使用起来、感觉这个耳钉和蓝牙耳机差不多,只是离耳朵更远了一点,所以音量调到最低的时候,只有很轻很轻的声音,但凡周围热闹一点都会听不到。 一出去,广田雅美就坐在沙发上,对方抬头看过来,粗粗地扫视了一下他,就落在他的耳朵上,“欸,合理君戴耳钉了?” 这么明显的吗? 连广田雅美都能一眼发现,那其他人估计也能一眼发现了。 日向合理晃了晃头,把耳钉和现实同时听到的双重音挥掉,便随口胡诌,“嗯,之前出去逛街的时候买的。” “是耳夹吗,还是耳钉?”广田雅美沉吟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开口,“你不会是直接把耳钉摁上去的?” 不然呢,又不至于去那种专业店里穿耳洞,还麻烦,不如一摁减忧愁。 日向合理摸了摸耳朵,机智地换了种说法,“没有流血,明天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广田明美端坐在沙发上、用‘我要捕猎了’的眼神盯视过来的时候,很像是一只气鼓鼓的猫,而不是柔弱胆怯的小老鼠。 对方微笑了一下,拍了拍桌子上的医疗箱,语气柔和道:“我来帮你检查一下,还有左手和后背的伤,不然可能会发炎。” 语气很温和,好像又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但是考虑到之前,卷毛警犬和勇敢警犬也有过类似的‘表面还在温和微笑、其实怒气不断积蓄中’的前科,不能确定真的没生气。 日向合理多看了她几眼,还是乖乖在她面前坐下,把耳朵侧给她看。 那种百用的透明药剂没有出场,广田雅美一边用酒精给他消毒,一边轻声解释,“不能加快自愈速度,不然耳洞会愈合、和耳钉粘在一起……还好不是铁耳钉,是银制的。” 耳廓一直传来冰凉凉的触感,耳钉还把广田雅美的解释声又叠了一遍,日向合理莫名有种怪异的感觉。 就是那种,广田雅美是姐姐、现在正在轻声教训顽皮的弟弟的那种匪夷所思的错觉。 这个耳钉传出来的声音,还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谷餫 他皱了皱眉,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广田雅美立刻放轻手上的消毒动作,结束后,她迟疑了一下,开始给日向合理的左手臂和后背上药。 这次不是刺鼻的酒精了,而是之前的那种透明药物,和黏稠了两三倍倍的水差不多。 可能是一直不说话,气氛太尴尬了,广田雅美一边抹药,一边轻声询问,“合理君最近晚上休息的怎么样?” 拍上药水后,她立刻轻摁了几下,又解释道:“最近总是在新换地方,我有点不太习惯,晚上也睡不太好。” 日向合理感觉还好。 这次居住的地方,房租应该很贵,无论是设施、隔音还是周围的环境,都比米花塔公寓要好,同理、晚上也更安静。 本来他应该睡不着的,但是有琴酒在。 他睡不着的时候,经常会给上司打电话,听听对方充满了杀气的声音,也会录音通话、过几天播放着入睡。 ……广田雅美好像没有这个条件。 他问道:“广田小姐是觉得太安静了、睡不着吗?” ‘需要我分享一份纯净版的砰砰砰声吗?’ “是的,实在是太安静了,我只能在夜里听听磁带才能睡着。”广田雅美笑了起来,然后转移目光,往桌子上的录音机瞥了一眼,“就是用录音机听,合理君要不要试试?” 这是,觉得现在太安静了、有点尴尬,但是又找不出话题,于是就打算放放音乐的意思吗? 日向合理表示理解,他轻松点头答应,“好的。” 广田雅美便把录音机打开,继续低头上药。 录音机卡顿了一下,传出来一个犹如月光般静静流淌的声音,是个女人的声音。 “早上好、中午好和晚上好,因为不太清楚你那里的时间,所以干脆全部问好了。”对方含笑道:“新年快乐,莉莉。” 日向合理下意识抬头,紧紧盯住那个黑色的录音机。 磁带还在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有条不紊地把里面储存的声音播放出来。 “今天,我要讲的故事是‘雪女’。” 那个女声很温柔,吐字也很清晰,是在饱含爱意地讲故事,缓缓地把一个冰雪妖怪的故事讲述出来。 “这是什么?”迟疑了一下,日向合理还是询问出声。 广田雅美笑道:“是我在店里淘到的磁带,声音很温柔亲切?每次听到,都感觉好像母亲就在身边一样。” 确实很温柔,就像是母亲一样,还有一种微妙的安心感。 只是听着这个声音,在身边还有人的情况下,日向合理居然都感觉到自己有点困了,很想直接缩进广田雅美的怀里睡一觉。 ……算了,会被直接揍醒的。 这种想要睡觉的感觉,和平时秒睡的那种感觉不一样。 平时那种秒睡状态,是在本来应该睡觉的时间、因为周围太安静,所以神经过度提起,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又陡然放松下来,跳崖式地进入睡眠。 这次,却像是躺在水中的小船上,有人正在温柔地哄他入睡,是那种逐渐起来的朦胧睡意。 难道,以前的入睡方法都错了?不应该找琴酒,而应该听故事? 日向合理沉思了一下。 他礼貌性地询问:“广田小姐可以借我刻录一份吗?” “欸?”广田雅美怔了一下,旋即失笑,“不用这么麻烦,我那里还有一份,这一份、就送给合理君好啦。” “让我想想,就当是新年的礼物,怎么样?” 新年礼物不是和服吗? 日向合理没有立刻回答,录音机还在静静地播放,那个女人的声音也在静静地流淌进客厅。 “雪女冰肌玉骨,她的脸颊是苍白而冰冷的,神情也是冷漠的,樵夫看了看她的脸色,迟疑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让她缩在背笼里,打算自己把她背下山、让她得到及时的救助。” 含笑着说完这段,那道女声突然停顿了一下,广田雅美也屏住呼吸。 几秒后,录音机轻轻地问:“‘明明发现了异常,却还是选择救助怪物,这个人类实在是太奇怪了、也太愚蠢了’,雪女是不是这样想的呢?” 广田雅美一边轻轻拍按药水,一边试探性地出声:“雪女只是有些异常而已,并没有伤害樵夫,无论是樵夫帮助她、还是她回报樵夫,都是理所当然的,对?” 录音机的声音又停顿了下去,暂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日向合理奇怪地看了一眼广田雅美,不太理解她的思维,他理所应当道:“只是暂时没有伤害樵夫而已?” “在冰冷的山上,选择救助一个举止异常、行为异常的人,无论怎么看,都有些过分好心。” 如果不出意外,估计樵夫再也下不了山了。 ……不过考虑到录音机里那个女人的声音过分轻柔、语气也很缓和,大概率是在对给小孩子讲故事,那这个故事应该不会太过真实、太有逻辑。 所以想了想,日向合理又道:“不过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我期待雪女和樵夫各回各位、圆满结束故事。” “欸?各回各位算是圆满结束故事吗?”广田雅美有些吃惊。 步各回各位的话,无论是雪女跟着樵夫回到人类社会、还是樵夫跟着雪女住在雪山上,都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事? 日向合理没有反驳,沉着录音机还没有继续开口,他轻快道:“很好的礼物,我会珍惜的。” 他提前中断疗伤,披起衣服、提起录音机就走,“那我先去睡了,广田小姐晚安!” 今天大概率是不能给琴酒打电话了,而且最近几个晚上,对方那边都没有催眠的砰砰砰声,日向合理有亿点点嫌弃。 现在既然感到困了,那当然要在神经反应过来、并且传达出‘周围很安静,不许睡,快警戒起来!!!’的讯息之前,赶快入睡啦。 在他关门之前,广田雅美的声音追了进来,“晚安,合理君。” “晚安。”日向合理又回复了一遍,带着录音机扑在床上,顺便把手机静音关机了。 …… 深夜十一点五十,琴酒喝了第三杯烈酒,又看了一眼静悄悄的手机。 那个小鬼今天怎么不半夜汇报任务了?不是留了一个‘贝尔摩德’的话头吗?还有两个任务没发过去,怎么没催? 这不对劲,一点也不合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猫与棒球帽少年 晚上十点多,井上太郎疲惫地回家。 家里亮着温暖的灯光,把整个客厅都照亮。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先解开衣服、去浴室沐浴,浴缸里已经放满了一缸暖洋洋的热水,一泡进去,他就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气。 泡了半个小时的澡,等水温真的凉下来之后,他才换上睡衣,慢吞吞地走进书房。 书房的桌子干干净净,昨晚弄乱的文件已经被全部收拾整齐了,现在正有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那里,旁边还放着一张报纸。 井上太郎已经习惯了,肯定是他的妻子干的。 他舒服地在椅子上坐下,抿了一口咖啡,然后拿起报纸看了一眼。 报纸上的新闻是庆典当天发生的命案,上面还配有侦探指、凶手跪地哭泣的图片,旁边的大字着重强调了这个侦探的身份,是工藤优作。 井上太郎仔细看了看照片,发现自己没有看错,照片的角落真的有一个小孩子的身影。 什么嘛,这么重要的案件、居然还放小孩子进去,真是的。 正在这时,客厅的电话响起,他不耐烦地皱起眉,等妻子接起电话、然后通知他究竟是谁。 可等了一会儿,电话都快挂断了,客厅里也没有往常的匆忙走路和接电话的声音。 怎么回事? 井上太郎不情不愿地起身,拖拉地走进客厅,赶在电话铃声的尾巴上、把它接起来。 一接起来,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脸上的那种不情不愿神色已经彻底消失、转变成在研究室里的那种毕恭毕敬,他礼貌道:“摩西摩西,请问阁下是?” 妻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是我啊,真是的,你没看号码吗?” “你怎么回事,我昨天就说过了,我有事要回母亲那里一趟、让你去接孩子放学,怎么老师刚刚给我打了两个电话?” “下次早点去接孩子,然后和老师说一声行不行啊!等等,你不会又加班了?!” 啊? 刚开始,井上太郎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皱着眉反驳妻子,“你又在发什么疯,刚刚……” 刚刚不才帮我端了杯咖啡吗?怎么可能回母亲家了? 他愣住。 电话里,妻子也不耐烦地回声,“刚刚什么?你难道要说没有加班,同事相处很愉快,大家因为你的出色能力、很欣赏爱护你?” 这是在怼人,在工作的那间研究室里,井上太郎的能力很出色。 带头的那位研究员也很欣赏他,曾经欣慰地说过‘以后有了你,大家就不怕了。’ ……然后井上太郎就被大家排斥了。 不过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刚刚喝下的那口咖啡、仿佛又温热地滑进了一遍喉咙,井上太郎缓缓抬头。 客厅的灯还在亮着,整个客厅都充斥着暖黄色的灯光,看起来很温暖。 昨天,他的妻子确实说了,今天要回母亲家。 那么,现在,是谁在家里? 对方不仅把客厅的灯打开,还帮他放好了洗澡水,之后也没有离开,而是卡着他出来的时间、泡好了一杯咖啡,放在他洗完澡后的第一个目的地、也就是书房里。 房间里的一切突然变得陌生而恐怖起来,现在再去看整个房间,井上太郎才陡然察觉到不对,房间里的装饰品被调整过了。 墙壁上挂着的那副山水画、现在是背面在上,架子上的红色花瓶消失不见了,下列柜子放着的那列书也消失了……刚刚书房里确实多了一列书。 井上太郎握着电话,在原地凝固住,直到电话那头的人不耐烦地叫了好几句、又干脆挂断电话,他才缓缓扭动头颅、看向虚掩着的书房。 现在,那个陌生来客,在哪里? 对方是不是正在默默看着他、默默听着他打电话,而且已经发现了他的异常? 可以直接开门逃跑。 井上太郎试图动腿,却发现自己的腿好像灌了水泥一样,根本动不了,努力地抗争了几秒、他才缓缓走动起来,却不是向着门口去的,而是走向书房的。 同时,他把脸上的表情也收敛起来,变得若无其事。 现在跑出去,外面是狭窄的楼道,万一被追上来、绝对会死的。 还不如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然后直接翻窗出去,这里是三楼、窗外有绿植,应该死不了的……? 只要,那个陌生来客,现在不在书房里。 书房里的装饰也很简单,只有几个小箱子、没有柜子,应该藏不了人,对方肯定不在书房里,书房就是绝对安全的地点! 越靠近书房,井上太郎越恐惧,只能努力说服自己、书房里很安全。 他推开书房的门,大步走进去,只若无其事了一秒,就慌张地把门反关上,然后直接冲着窗户跑去。 路过书桌的时候,他的余光瞥到书桌上有一抹显眼的白色,于是下意识转了一下头。 桌子上还放着报纸和咖啡,和之前,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多了一样东西。 多了一个白色的便利贴,上面有一行红字。 井上太郎再次凝固住。 那个陌生来客,刚刚就在这里,很可能发现了他的异常、知道他终于意识到房间里有其他人了,才干脆贴了便利贴。 他凝视了那行便利贴几秒,对方大概也猜到他根本不会走近看了,所以上面的那行字很大、也很短:【加入我们。】 下面还有一个笑脸符号。 现在他拔腿就跑也不是、继续停留在原地也不是。 正在犹豫的时候,身上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发出刺耳而急促的铃声。 只响了一秒,井上太郎就仓促地接起,“你到底是谁?!” “……欸?”电话那头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得到怒气冲冲的态度,对方的声音立刻小心翼翼起来,“不好意思,我是小井上的老师,请问井上同学到家了吗?” “我刚刚一转身、井上同学就消失了,只有一张便利贴说您接走了他,真是……可能您有些着急,不过下次,可以和老师交流一下吗?我们会很担心的。” “抱歉,我也没有太指责的意思,只是找了太久了,突然发现原来有张便利贴不声不响地贴在那里,……” 井上太郎愣住,只觉得浑身都开始发凉。 他的儿子被人接走了,并且现场留有便利贴。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前,井上太郎虽然因为‘家里被人悄无声息地入/侵了’而惊恐和毛骨悚然,但重点还是在逃命上,暂时没有屈服的打算。 但是现在,他僵硬地挂断电话,站在无比陌生的书房里,下意识一点点地把眼神挪到桌子上。 风从半开的窗口吹进来,把桌子上的那个刺眼便利贴吹起来,露出下面的一角。 那张便利贴的下面不是桌面,而是同样的白色。 僵硬地揭开上面那层便利贴之后,井上太郎看到了第二张便利贴: 【对了,我帮你把孩子接回来了,用了一点点的麻醉药物,所以放心,他没有大声哭泣:) 也没有看到我的脸。】 只看字面,对方挺好心的,又是放热水、又是泡咖啡,还附带接孩子的任务。 还贴心不让孩子看到自己的脸,没有提供附赠的‘灭口’优惠活动。 看着这张便利贴,井上太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前几天,他的一个研究员同事突然请了病假,说是有急发病。 但是当时,他就在现场,亲眼看见同事从桌子上撕下一张纸、才脸色迅速变化,惊恐地四处张望,又很快直接冲去请假的。 那个时候,井上太郎只以为同事是有急事、托辞病假,可现在回忆,他想起了同事撕下的那张纸,是白色的便利贴。 又想起了今晚发生的一切、以及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对方知道他的小习惯,比如一回家就泡澡、各种洗漱用品放在哪里,比如泡完澡就去书房、还需要咖啡和报纸。 能够摸清这些,说明对方一直在监视他,甚至可能在他睡着后、悄无声息地盯着他、估算他到底是在装睡还是真睡。 期间,如果对方想要对他动手,也非常简单。 他紧紧地盯着桌子上的便利贴,颤抖着继续掀开下一页。 【我没有闲到一直监视你,只观察了你两三天,如果同意加入我们的话,可以翻开下一页。】 下一页,就是潘多拉的墨盒。 井上太郎下意识抬头,惊恐地打量了一眼周围,书房里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的急促呼吸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又低下头,反复深呼吸了好几次,脑海里闪出无数的片段,有最开始入职时候的画面,也有闲聊时、聊到某个突然失踪的同事是背叛了研究室,也有妻儿欢笑的画面。 犹豫许久,他最终掀开了下一张,然后猛地松了一口气。 【你儿子在门口睡觉,晚上有些凉,可以把他抱进来了。】 呼……还好、还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还好些什么,只有庆幸,然后干脆地掀开最后一页。 上面躺着一串数字,是电话号码。 最下角写着一行小字:【欢迎加入,我的同伴。】 ……这个混蛋,绝对是个魔鬼。 井上太郎匆匆扫过那串数字,把它记在心里,然后手忙脚乱地翻出打火机、开始销毁便利贴,提前销毁自己背叛的证据之一。 清理完毕,他匆匆地走出家门,果然在门口发现了一个昏睡的孩子。 他抱起那个孩子,在外面扫视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物和东西。 进屋之后,他又开窗,观察了一眼下面。 下面有些正在两两牵手散步的人,估计都是情侣,还有一些聚堆的老人。 在他的屋子正下方,是一个长椅,有个戴着棒球帽的少年坐在那里。 井上太郎下意识看过去,审视的目光在扫到对方在做什么时、就消散掉。 那个少年正在低头喂猫、或者换个说法,是被恶霸猫缠上了。 那是只纯白色的显眼猫咪,井上太郎知道那只猫,据说小区的管理者们都对它头疼无比,不过幸好它也不挠人咬人,只是平时恶霸了一点,又对非小区住户的人格外警惕凶狠,所以暂时没有处理。 现在,那只猫正半蹲坐在那个棒球帽少年的膝盖上,两只前爪勾住少年的领口,口中不停地发出喵喵叫。 ……这就是那只猫被称为‘恶霸猫’的原因之一了,每天都在挑幸运儿喂食自己,不过以往、这只猫不会和幸运儿那么亲密。 反正亲密、也只代表对方真的是小区里的住户,说不定是经常喂猫,所以才和猫的关系那么好。 井上太郎收回目光,继续严格地扫视其他人,试图发现情侣或者老人中、有没有异常人物。 严格扫视了一分多钟,打了第三次电话,才终于打通那串神秘号码,对面传来一个杀气腾腾的声音。 “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老鼠? [任务进度提示:9/10。] [目前已积累90积分。]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系统提示,又低头看自己膝盖上的猫,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嫌弃表情,“你到底多久没洗澡了?” 那只白色、很凶的猫炸毛,猛地发出一声猫叫声,继续试图收回爪子,但爪子被日向合理握住不放、根本收不回去。 “我猜一年了。”听到猫叫,日向合理平静地点了点头,像是听到回应一样礼貌回复。 猫咪又叫了一声:“喵——!” 介于撒娇示弱和瑟瑟发抖的威胁之间。 撒娇求饶的占比更大,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行,看来真的知道错了。 日向合理继续握着它的爪子,把爪子和自己领口缠在一起的地方解开、才放开那只毛茸茸的爪垫。 被松开后,那只猫立刻跳下他的膝盖,头也不回地踩着小碎步跑了,只留下一膝盖的泥印子。 上面最重的那两点梅花泥印,是对方弹跳下去之前、蓄力狠踩留下的,看起来分外重点。 只低头看了一眼,日向合理就忍不住想打出一串省略号,“……其实,我说你一年没洗澡是开玩笑的。” 可是现在看来,那只猫估计真的一年没洗澡了,只是一点也不显脏。 他站起来,拍了拍自己一片狼藉的衣服,尽量把灰尘和泥点子都拍掉。 撤退到安全的地方之后,那只猫又从草丛里探出头,犹犹豫豫地观望这边。 看起来,是打算观察他有没有什么恼怒的反应,如果没有、就再过来碰瓷一下。 日向合理一开始把这只猫丢出去的时候,这只猫就做过类似的举动,然后他就被扑过来的猫踩了满身泥点子。 现在,再看到对方又做出这个动作,他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走,开始进行撤退。 一边撤退,他一边给琴酒发消息,提醒对方,【任务进度9/10。】 琴酒很快回复消息:【嗯。】 确认回复后,对方又再次重复了一遍:【其实你可以留自己的联系方式。】 才不要,有泄露身份的风险,日向合理选择体贴地把这份风险递给上司,这样,说不定在不通话的日子里,上司那边的砰砰砰声可以更多一点。 现在时间还早、才九点多,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最后一个任务目标,决定赶在今晚一网打尽、把所有的草都薅起来。 这次的任务目标总共有十个人,上司很大方、直接给了一个月的时间。 但是过于大方了,日向合理本来做好了任务超难的准备、毕竟他真的一点都不懂人类,也不知道该如何威胁人类,还要小心不伤害他们。 出乎意料的是,真的很简单。 简单得像是砍菜一样,还没回过神,日向合理就直接一路顺利通关到最后一个,现在离任务发布、才过去三天时间。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明明做得够快了,但上司好像越来越冷淡了……一定是还不够快! 这十个任务目标、并不是一家研究院的,而是分散在三四家的研究院里,最后一个任务目标则有点特殊,和警方那边有牵连。 任务中特别标注,最后一个任务目标的长辈中有警方的高层人员,行动需要再收敛起来。 也就是说,不能端茶倒水展示组织的福利了。 日向合理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一边混进地铁,一边思考到底怎么样,才算是‘悄无声息地潜入、吸纳组织成员、又悄无声息地潜出’呢? 所谓最完美的潜入,就是把所有看到自己的目标干掉。 察觉到他的思维开始发生转移,系统:[……] 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日向合理还是遗憾放弃。 不行,不能在这个关头摇尾巴,不然肯定会被阴晴不定的上司抓住狠揪毛的。 [商店上新打折……咳,商店有正常价格的商品推荐哦?]系统试探性地探出提示,[宿主要看一看吗?] 那个更改的口误太明显了,日向合理先打出一串省略号,踩点进去看了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很神奇的商品。 [死亡圣器·神奇的隐身衣:莉莉可以使用它。 详情:披上隐身衣,你就可以隐身! 温馨小提示:但是别人还是可以碰到你,小心被抓住尾巴哦。] 它神奇就神奇在,很有用、又很没用。 隐身、有用吗?那当然非常有用了,大部分人获得隐身衣,第一反应都会是狂喜乱舞。 但是,那是对普通人来说。 对于日向合理来说,他直接询问道:“请问,这个隐身衣可以避开热透视仪器吗?” [……就算讲柯学,也不要在这种时候讲科学!]系统瞬间凝固了一下,突然理直气壮了起来,[而且它可以欺骗死神!!!] 这个世界是虽然是动漫世界,但也是普通世界观,哪里有死神啊? “好的,如果有机会购买、并且快死了,我会试图接受一下魔法的。”日向合理从善如流,顺便纠正,“对了,那句‘莉莉可以使用它’,应该是‘哈利可以使用它’?” 系统:[……] 系统再次安静如鸡了一下,发出保命的敷衍声,[啊是的,非常抱歉,我这就修改回来。] 它不对劲。 日向合理敏锐地察觉到这点,于是一边混进地铁,一边思索了一下,试探性地薅羊毛,“打折?” [你不要太过分,我们明明两清了!]系统停顿了一下,才大声谴责,又试图揭黑历史,[流弹!] “哦。”日向合理礼貌性地应了一声,兴致缺缺。 明明已经快十点了,地铁里的人还是人多,几乎达到了人挤人的地步,一半人群都说刚刚结束加班的工作党。 剩下的那部分,则是因为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所以一家人一起去参加活动,现在才刚回来。 日向合理刚好可以混在其中,假装是和朋友一起出去游玩、现在正在赶回家的未成年。 他站在车厢的中段附近,周围挤满了人,在目的地的前三站,突然又涌进来几批有些特殊的人。 说特殊,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变装打扮,但耳朵或者领口都有耳麦,彼此之间明明认识,却还假装不认识。 假装不认识就算了,还会情不自禁地时不时彼此对视几眼。 而且几乎个个都板着脸,就举个‘我是便装’的说明牌子了。 不只是日向合理注意到了,附近的其他普通居民也都默默远离了这些人。 他没有直接抬手拉低棒球帽的帽檐,而是在一个便装费力路过自己的时候,简单地半低了一下头。 那个便装扫了他一眼,便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继续专心从人群中挤过,顺便对着通讯那边汇报。 “第三天,即将抵达研究院,地铁上没有可疑人物。” 研、究、院?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 这个任务,其实不是他一个人执行的,这也是他快速刷任务的原因之一,害怕自己刷慢了、就被别人抢走了。 幸好,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抢他的饭。 但是,这个任务的困难程度是依次递增的,琴酒的要求是按照序号、一个一个把桃子摘回来。 也就是说,不存在其他人先对最后一个目标动手、被发现警惕的可能性。 日向合理舔了舔后槽牙,那里的牙尖要比一般人的后槽牙尖锐一点点。 已知,他没有对任何人提前汇报过自己的行动,也没有对前九个任务目标泄露过信息。 那么,信息是怎么泄露的呢? 肯定是琴酒那边、或者是其他的几个同事泄露的啦。 听刚刚那个便装的话,这是他们开始大张旗鼓的警惕和开始伪装抓捕的第三天,那就是从任务正式开始的时候,警方就知道了。 大概率是那几个同事里,有人出了问题,可能是无意间泄露的、也可能干脆就是线人。 如果是后者,那么毫无疑问,对方肯定是老鼠, 如果是前者……算了,直到现在、琴酒都没给他警示。 说明如果是这个情况,对方现在还没发现自己被盯上了、也没发现自己泄露了情报。 实在太废物了,真的让人无法忍受,干脆当成老鼠处理。 现在有个问题是。 他挑了挑眉,缓缓道:“我不会抓老鼠。” ……早知道就提前踩点,把所有同事都见一面,直接绑上定位器、窃听器和炸/弹了。 系统默默吞下本来应该弹送出去的商品推荐。 日向合理一边低头,给琴酒汇报情况,一边开始继续混在人群里,打算找个机会脱身。 到达目的地的前两站,再次有一批人涌进地铁,日向合理顺势跟着人群、往深处走了一段距离,期间一直在观察新进来的那批人。 便装含量少了很多,这批人里,只有两三个是便装,他们匆匆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没发现可疑人物,便分散着站立在周围。 他们一边继续保持警惕、一边高举着‘我是便装’的无形牌子。 日向合理扫了一眼,就要撤退,余光却突然暼到一抹金色。 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发现刚刚那批新进来的人群中、混进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对方一边低头摁手机,一边在前方不远处站立。 是那个金发黑皮的组织成员。 小老鼠? 第一百二十章 [棉花糖耶耶很生气]是谁? 日向合理严格地回忆了一下对方的样貌,然后思考了一下,样貌真的不能代表人的阵营。 虽然对方一脸‘我是个冷酷无情的鲨手’,但是说不定真的……算了,那股气势、对方的手上绝对有血。 如果真的是来卧底的警方人员,那组织肯定狂喜、能立马握爪欢迎人才回归真正的大家庭。 而且,虽然对方不是那个和他有竞争关系的代号成员,但是对方之前的那种震惊表情,肯定是t到了他当时递出去的信息。 这么聪明的人,如果是老鼠……那么欢迎人才回归真正的同类大家庭! 对方如果真的是老鼠,看到警方是这样警惕、排查和‘秘密’暗捕的,肯定当场气昏,直接转换阵营。 同理,对方很聪明,大概率也不会是那种‘泄露了机密任务,还洋洋得意、一点也没有察觉’的废物。 那么,对方现在出现在这里,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顺着逻辑思考下来,日向合理的眼神开始转变起来,他认真地扫视了一下这个金发黑皮的家伙、打算把对方牢牢记住。 如无意外,对方突然出现在‘执行最后一个任务’的途中,肯定是来抢饭的。 不过,对方没想到他的饭点很早,被当场抓住了。 对于这种抢饭的家伙,日向合理思考了-001秒,就顺理成章地放弃了‘提醒同事、附近有埋伏’的打算。 对方都能提前抢饭了,那么肯定也能发现周围有些不对劲? 哪怕错过了最关键的信息、只有周围的一点小题干了,但是肯定还是可以完美回答出所有的答案点的? 他真诚地在心里为对方祝福:加油。 …… 安室透停顿了一下,下意识把手机收起来,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周围。 周围好像没什么异常,找不到刚刚为什么会突然感觉到不妙。 他想了想,只能把这种不妙的预感,归结在等会儿的行动上。 这次的任务,琴酒发下来的时候,并没有说还有谁一起做任务。 是在接了任务的第二天,安室透提前去任务目标那边踩点,却发现任务目标已经乖乖在和组织成员接头了,才突然意识到,还有谁在做这个任务。 冰酒。 哪怕离开东京那么长一段时间,但回来的时候,安室透会和诸伏景光或者警方接头,努力接受这段时间的新信息。 不久之前,前者刚刚把最近一段时间、组织发生的事打包塞给安室透了。 据诸伏景光说,冰酒、之前的那个疯子狙击手和东京幽灵,很可能就是一个人,特别是在新年庆典事件,出现了刁钻的非正式密室案之后。 他也去调查过那场狙击、以及新年庆典的案件,把痕迹报告拿到手,也确定、这两个案子大概是一人所为。 更详细的报告需要申请,估计再过几天才能拿到手,进行更详细的分析。 把这三者合为一体之后,‘冰酒’的形象就更清晰、也更神秘了许多。 ‘她’是神经质的疯子,也是摸不到尾巴、轻描淡写完成一项项任务的幽灵。 ……怎么看,都不太符合‘冰酒’这个称号啊,冰酒不是低度的葡萄酒吗?! 总之,在把所有信息整合之后,安室透顺理成章地摁下和诸伏景光探讨‘松田阵平身边的那个绿眼睛未成年’的事。 ……反正这事目前只是一个无头绪的影子,他也不确定对方真的是组织成员,还是等调查完毕、再沟通。 于是,他直接快马加鞭,打算杀到最后一个任务目标的面前、进行蹲点了。 没办法,‘冰酒’做任务实在是太快了,要是一个一个任务目标地跟、估计还是根本摸不到对方的身影,还不如直接去最后一关蹲着呢。 现在,想必对方已经在做后半程的任务,起码做到第七位任务目标了? 在任务发下来的时候,安室透就询问过警方、要不要搞替换的方案,如果打算搞,他就把名单发回去、或者自己尝试一下。 警方考虑到时间太过紧迫,安室透目前的地位又太低、没有爬到理想目标,不能暴/露,所以干脆放弃了搞小动作的计划。 安室透本来有点不太甘心看组织快乐拔萝卜,但是现在,做任务的是‘冰酒’…… 他放弃挣扎,把‘被组织盯上的技术人才’改成‘和组织有合作关系的研究员’。 没办法,在还不了解冰酒的时候,去对方手下抢萝卜,只是在光明正大地跳出去,举着‘你好,我其实是个好人’的牌子。 虽然那些名单上的人才,个个都素养不错、能力出色,本来应该是警方菜篮子里的萝卜。 可恶。 他皱着眉扫视了一下,扫过周围人群的时候,目光突然和一个青年对视上。 对方的手虚放在领口上,嘴巴正在动,脸上有明显的警惕,刚好同样扫视过来也明显没料到会和安室透对视,直接愣了一下。 有古怪,是便装。 安室透立刻若无其事起来,没有立刻收回目光,而是又打量了那个方向一会儿,假装根本没有在意那个对视。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地铁车厢里会有便装? 有了心理准备之后,再扫一圈周围,安室透轻松地发现了其他的三四个便装。 这个便装的浓度不低……这节车厢里有什么危险分子吗? 还没来得及再仔细观察一遍危险分子,地铁就再次到站。 拥挤的人潮开始涌动起来,他们带着无数的交谈声、从安室透的身边路过。 未成年的女子高中生们在眼睛亮晶晶地讨论烟花,疲惫的上班族在给家里打电话,母亲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还有些不仅不困、还活蹦乱跳的孩子。 人群杂流中,安室透的后背被撞了一下,他下意识回头。 一个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人抬头,把被帽檐遮挡住的那双绿色眼睛露出来,就像是被人群簇拥过来的绿宝石。 ……是庆典上的那个未成年。 对方怎么也在这里?那么,那些便装?! 他猜测,自己大概是不受控制地露出了什么,所以那个未成年本来去拉低口罩的动作停止。 对方又微低了一下头,像是在道歉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人一样,轻声道:“help。” ‘救救我’。 所有活跃的念头和不停冒出来的猜测都冻结,安室透瞬间冷静下来。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围的便装,发现他们都没有注意过来,于是便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以免表情幅度过大、引起便装的注意力。 说完这句话,那个未成年少年便像之前庆典上那样,打算顺着人潮继续往前走。 在对方离开之前,安室透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跟着他一起往前走,然后迅速压低声音,用英文询问。 “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地铁上的这些便装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以及,最重要的是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组织里的人?” 这几个问题,都是他想问、又不会暴露自己的问题。 如果对方是组织里的成员,只会以为他是在以组织同事的角度、询问疑似组织成员的可疑人物。 如果对方是普通人,那也可以胡诌对方听错了,他说的其实是一个打工的地点。 人群中,对方缓缓抬起帽檐,茫然地投过来一个眼神。 有那么一瞬间,安室透以为自己在无意义地汪汪叫、引起了人类的友邦诧异,旋即反应过来一件重要的事:他刚刚说的是英语。 是日式英语。 虽然,日式英语真的也是英语。 但是从来没有听过日式英语、常年在国外生活的人,乍一听到日式英语,百分之八十都会懵、听不懂。 上次、对方说的话太少了,安室透抓住那几个音研究一两天、也只能列出一串可能的地区口音名单。 不过肯定是国外的口音、而不是日式英语,如无意外,对方常居住的地方、应该是国外。 宫野艾莲娜也确实是外国人,可能她们一家搬走之后、是去国外了,最近一段时间才回来。 顶着对方看过来的‘看傻狗的眼神’,安室透顿了一下,又干脆转换了口音,用美式口音询问:“你是组织里的人吗?” “你遇到了什么、需要求救?现在正在被警方追击吗?” 这次对方反应了一下,才明显听懂了,那种‘看傻狗的眼神’逐渐褪去,又格外明显敷衍性地点头,只简单回应:“yes。” 他们走出地铁。 未成年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单手摁着按键回复了一句:[ok。] 按键的速度有些快,手机屏幕也只亮了两秒,安室透只能捕捉到那句回复、以及和对方聊天的那个人的备注。 [耶耶很生气]。 呃,这个可爱的备注,对方是女孩子?青梅竹马?暗恋对象?是之前那个和他擦肩而过的组织成员?又或者是宫野明美? 没等他反应过来,未成年伸手挥了挥,敷衍地做出告别东西,连句话都没说,就直接和他分开,向其他方向走去。 他下意识跟了几步,就明显感觉对方身上的不满气息猛增了一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型猎犬? 后面跟了个金毛尾巴。 日向合理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就像之前那只白色的猫一样,明明被扔过一次、发现他没有真的生气,就直接得寸进尺地扑过来,踩得他衣服上都是灰尘和泥点子。 那只金色的外国人,也是明明得到了警告、还不乖乖和他分开行动,而只是把明面上的跟踪、转成暗地里的跟踪了。 他打开系统地图看了一眼,发现对方跟他还是跟得跟紧,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十几米。 之前在地铁车厢里,对方顺手抓住他的手臂、跟他一起走出地铁时,日向合理也非常顺手地往对方身上塞了一个监定装置。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对方这么跟踪,是不是在挑衅?就是把新年庆典的那次仇,报回来? 日向合理一边感受了一下被盯上的感觉,一边短暂思索了一下。 他换了一下装,把身上的那套全黑色装扮换掉,再走出街道的时候,就发现对方也同步换了一套装扮,从‘疲惫的上班族’换成了‘出来游玩的游客’。 就是那顶挡住大半金毛的帽子、没有被换掉。 这个应对方法实在是太敷衍了,虽然日向合理对那只金发外国人同样敷衍,但并不妨碍他默默谴责一下对方。 又拐进下一条街道的时候,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琴酒新回复了一条消息。 【不用管他,直接撤退。】 日向合理:“……”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了一下,碍于对方真的不在他面前,刚刚那个地铁到站的时机也很匆忙,就把本来应该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了。 ……下次能不能打快点!他都学会快速飙手速了! 欲言又止完毕,他简单回复了一条:【已脱离危险区域。】 然后往上翻了翻讯息记录。 在给琴酒告状、说组织里有老鼠之后,琴酒的手速达到了巅峰,几乎是秒回了一个任务详情,让他先撤离危险地区、有新任务。 是之前那个说过的、类似科研类型的任务,要去一个地方、去采集那里的土壤水源之类的东西,还要研究一下人类是不是更喜欢绿植多的地方。 看到后面那半句话的时候,日向合理思考了半天,心想加入组织不会还需要点亮养花技能? 然后发现最后一页的任务清单上详细解释了,要求执行此次任务的所有成员,都必须在正式开始执行任务的时候、佩戴上心率检测装备之类的东西。 研究员会根据每个人的心率变化,分析人类到底是更喜欢绿植多的地方、还是更喜欢水源多的地方。 并且佩戴仪器、在东京呆满24小时,才可以出发去任务目的地,无论任务完成的有多快、都必须在任务目的地呆满24小时,才能回来。 任务目的地是长野县。 第三个任务,就是要和长野县的组织成员接上头,把长野县和东京连贯起来,增加更多的任务区域。 等日向合理看完这个秒回的任务详情时,琴酒又发了新的讯息过来,是其他参与了此次任务的人员分组。 除去他、总共有三个人,要两两分组,一组去采集土壤、一组去采集水源,形成对照组,看人类是和土壤接触久了、心情会变好,还是和水源接触久了、心情会变好。 其实,日向合理觉得和不停冒出的新任务接触久了、心情才会变好。 总之,这是一个无论怎么看,都散发出浓烈的‘你得罪了上司,于是被狠狠踹去西伯利亚种土豆了’气味的任务。 不说别的,就只说任务说明里的那个所谓研究,就算佩戴了心率检测装备,研究人员怎么知道,佩戴者究竟是因为看到美好的景色、而失神心动,心情愉悦,所以心跳加速。 还是因为‘这地方也太鸟不拉屎了,一个任务都没有’而暴躁,所以心跳加速? 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在哪里得罪了琴酒了呢? 日向合理百思不得其解。 捋一捋他最近为组织做的贡献,任何一个上司都会欣喜有这么一个能干的下属? 除非,这个上司不对劲,不仅不为‘有一个能干的下属’而欣喜,反而因此而忌惮。 第二条讯息,加深了日向合理的这个想法。 上司又发了一封一起行动的组织成员档案过来,并且要求,其他的组织成员可以受伤、但是不能死。 起码在他们回东京,上交随身装备之前,其他的组织成员不能死。 这段时间,萨摩耶上司发的一些任务,除了那个新年庆典、都多多少少要求了生命的原则问题,就算没要求的,也直接在子弹数量上限制了。 再加上之前晚上通讯的时候,有时候能连续好几晚都没有砰砰砰的声音,最后一次打电话的时候,对方甚至在酒优先消遣。 一个清晰的事实逐渐浮出水面。 日向合理觉得,上司应该到了该乖乖舔毛、修身养息的年龄了。 而身为一个优秀的下属,就要在这种时候,恰当地伸手、直接把上司推翻……啊不,是帮助上司完成心愿,让上司圆满退休。 咳,这个当然不能向上司汇报。 那几个一起被踹去西伯利亚种土豆的组织成员里,就包括那个金发黑皮的家伙。 于是,日向合理把美好心愿藏在心里,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他现在的情况、又说明了一下那个金发同事的处境,便忍气吞声、为接下来的重大任务让步,主动出击去救同事了。 绝对不是因为,那个金发同事明明发现便装了,还是站如松、一副要把抢饭进行到底的样子。 真的是为了组织做奉献。 ——反正日向合理是这么对琴酒汇报的。 看上司回复的那封延迟讯息,对方绝对理解了他表达的忠心,所以也忌惮又冷淡地表示‘你才是最能干的,只要保住你自己就行了,其他家伙的地位和重要性都低于你’。 转弯走进下一条街区,在等待琴酒回消息的时候,日向合理第九次、试图甩开身后的那个金发家伙。 奈何对方就像是一只闻到了兔子味道的猎犬、就是死活也要紧紧追着,咬着线索不放。 在此过程中,日向合理又换了几次伪装……然后发现对方换的伪装更多。 现在,已经从‘刚下班的疲惫上班族’换成了‘热情洋溢的外卖员’装扮。 对方的帽子也从暗色、换成了鲜艳热情的颜色,甚至把口罩都摘下来了,脸上也挂着符合外卖员的热情微笑,正在努力赶路。 偶尔回头、遥遥观望一下对方的时候,日向合理就很想感叹:这是一点都不怕被别人记住自己啊。 这么热情、可能会有人留下印象,然后在对方下一次做任务、进行伪装的时候,被突然搭讪‘嗨,你不是之前那个外卖员吗?怎么变成便利店员了?’ 可能还会有下下次和下下下次,比如‘嗨,怎么又不干便利店,变成咖啡店员了?’、‘咦,你怎么在商场也有兼职?’。 总之,这样会留下隐患、也会意外在其他人那里留下印象。 迟早有一天,对方会突然翻车。 每次做任务,日向合理都是用同一幅装扮,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 警方只会记得‘是一个全身黑色的家伙’,全力追击符合条件的目标,然后对路过的、非黑色着装的无辜市民视而不见。 日向合理打开系统地图看了一眼,标注着对方位置的红点,离他大概有六十米左右。 他一边继续拐弯,走进热闹的小吃街,一边又翻看了一眼琴酒的讯息,找到最开始的那个分组名单。 琴酒的原话是:【你和希罗一组、负责水源,安室透和三野太郎一组、负责绿植。】 之前扫一眼档案照片的时候,日向合理简单粗暴地记下了其他三个人的最大特征,两个黑发、一个金发。 那么毫无疑问,这个和他一起组队行动的希罗,就是身后的那个家伙了。 他顺手把地图上的那个红点备注改了一下:‘希罗’。 然后走进热闹拥挤的人群,发挥自己的闪躲特长,在人群里各种见缝插针地闪现。 再走出小吃街的时候,‘希罗’和他之间的距离,就和之前那几次一样、再次拉大,现在变成了九十米。 啧……差不多相差一百米了,可以尝试小巷跑酷甩人了。 不过,那家伙不会真的是一根筋的猎犬? 没有任务目标、就创造任务目标,挑幸运的组织同事当任务目标的那种大型猎犬?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等你 开始跑酷的第一分钟,日向合理和‘希罗’的距离是一百二十米。 距离拉得更远了,甩开很轻松。 开始跑酷的第三分钟,距离是一百米。 日向合理开始觉得不妙了。 开始跑酷的第十分钟,距离是七十米。 日向合理开始努力调整呼吸。 开始跑酷的……算了。 不要、和犬类、比跑酷。 特别是在自己是个‘身体虚弱、体力不佳的未成年''的情况下。 虽然后面的那个家伙是狗,不是犬类。 日向合理花了差不多三十分钟,彻底领悟了这个道理。 此时,他和‘希罗’的距离为:3米。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堵墙。 翻墙跳下来之后,日向合理干脆不跑了,就靠在墙上,等对方也跳下来。 然后那道红点就一直停在墙后,对方也在调整呼吸,不过体力明显比较好、所以调整起来不怎么费劲。 日向合理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仰头凝视了几眼月亮,发现既不能把月亮瞪下来、也不能把后面那只金毛胜犬瞪死。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胸腔涌动着一股暖洋洋的热意,这也是他停下来、不再继续试图跑酷的原因。 再继续跑下去,明天就可以光荣去医院,和护士小姐执手相望泪眼、顺便被卷毛警犬汪到无语凝噎了。 右上角凝固着一个系统的提示框,从十分钟前,它就自动浮现出来,一直跳动。 [虚弱buff(小长期): 详情:……其实,你不必这么努力反向冲刺,你看起来够无害、足够钓罪犯了。 特别标注:高负荷剧烈运动中,体力和体术降低75(20暂时)。 温馨小贴士:遛狗还是被狗溜,这是个问题。] 日向合理:“……” 他的目光在最后一行上定格。 所以,后面那个家伙,真的是狗? 是的,和一般人相比,他的体力是有些不佳,但甩个普通人、或者经过一段时间训练的人,简直轻轻松松。 同样,甩开其他人的时候、有多轻松,在面对经过长时间专业训练的人时,就有多惨痛。 比如现在。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这次震动的时间格外长,不是讯息、而是电话了。 日向合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警惕性地抬头看去。 还好,那个金发的家伙虽然狗,但并没有‘悄无声息地趴在墙头、静静凝视傻狗’的恶劣习惯……这是个不好的习惯,日向合理决定改掉。 来电显示是[耶耶很生气],日向合理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地挂断。 他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点进讯息记录,先给对方回复一条:【有急事,在和同事友好交流中。】 对优秀的属下、有极强的控制欲,失联一会儿都会慌张打电话,看来上司想被按倒顺毛的心愿很强烈啊。 明明是件很快乐的事,但是…… 在一片寂静、几乎只有两道急促呼吸声的小巷子里,手机按键声很刺耳,足够墙后那个家伙听到。 摁键的同时,日向合理半蹲下来、开始悄无声息地脱鞋,同时把手臂举高、让手臂维持在原来的高度,继续盲打。 安室透调整呼吸。 他没有贴墙而站、而是和墙壁隔了一点点距离,防止对方又突然丢过来一堆的东西、或者是从天而落的蒙头衣物。 本来,调整了一会儿状态,安室透是打算出声的,但是墙后的那阵手机震动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只能顺理成章地把出声缓和气氛的话吞回去,静静聆听。 震动持续了五秒,就戛然而止,不过也没有通话的声音,说明对方没有接通、而是直接挂断了。 然后是手机摁键声。 安室透再次提高注意力,去仔细听按键音。 每个键的按键音、都会有一些细微的区别,从理论上来说,只要他能分辨出这些按键音的区别、就有一定的可能破解对方按了哪些键位,进而破解对方回复了什么讯息。 他努力分辨劈里啪啦的键音,按照顺序、迅速组装起来。 【有急事,在和同事友好交流中。】 对方摁下发送键。 安室透:“……” 怎么说呢,‘友好交流’? 从个人角度,他是非常愿意相信,这是一次友好交流的,起码在刚开始的前半段、确实是这样。 在伪装跟踪的后期,安室透就发现对方察觉到了被跟踪,本来打算找个恰当的时机现身,试探性地交流一波的。 但是对方非常快准狠地跑了,跑得干脆利落,一看就是平时没少甩人。 他只能追。 有一件从一开始、就很奇怪的事,直到现在,安室透才刚刚想明白。 那就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微妙的吸引力,同性相吸的那个同类吸引力。 早在第一次见面、对方还没有摘下面具的时候,他就打量过对方了。 未成年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质、一种鲜明的同类味道,和周围的普通市民截然不同,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安室透其实就知道,对方绝对不简单了。 几乎是在感应到这股同类味道的同时,他就情不自禁地升起了‘今天是不是要挑个幸运儿下手?不如就眼前这个。’的微妙想法。 想法只存在短短一瞬间、不到一秒,甚至还没有被他抓到,就在未成年露出眼睛的时候、彻底裂开。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奇怪……他又不是真的组织成员,怎么会有那种随便挑个幸运儿作案的想法。 刚刚在追踪和跑酷时、也有些奇怪,特别是在跑酷后半段。 对方都明显表示出这么强烈的不满和敌意了,安室透也没有把对方列为敌对目标和死敌,正常来说,理智地假装被甩开了、然后顺势结束今天的跟踪,才是他会做出的决定。 但是,跑酷的时候,安室透一边这么理智思考、一边不受控制地追着对方,被那种‘对方明显体力不支,再追一下、就可以追到猎物了’的想法影响到。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可能是因为对方的外表。 对方的外表、实在是太人畜无害了,但是气质又很明显是同类,是那种‘静静观察世人、洞悉世人坏想法’的……侦探? 在被那股同类气息激起在意和胜负欲的同时,自己的判断力也会因为对方人畜无害的外表、而产生偏移。 当然,这个外表不是指样貌,而是身形之类的,安室透根本没有看到过对方的脸。 墙后,未成年发送讯息之后、又立刻开始编辑新的讯息,手机摁键声再次响起。 安室透收敛思绪,继续分辨。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件重要的事要汇报。】 重要的事? 【关于这次的任务】 对方摁到这里的时候,安静到寂静的小巷里有其他的声音响起,安室透分辨了一下,发现是对方在用鞋子摩擦地面。 有那么一瞬间,那种声音把摁键声压下去了。 无论是安室透自己、还是墙后的那个未成年,都明确地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未成年摁键的时候、安室透可以听到。 所以,现在是在防窃听? 这条讯息一定很重要。 他立刻再次集中注意力,努力分辨断断续续的按键声。 【有个很重要的事】 摁键声突然消失,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个未成年急促的呼吸声。 小巷里猛地陷入了寂静中。 安室透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前蹿了几步、极限远离墙边,然后才回头看了一眼。 墙边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对方没有突然抛过来衣物。 对方的呼吸声还是没有出现,他数了两三秒,才试探性地走回墙边,看了看墙壁。 墙壁的上方,没有临时布置的钉子、玻璃之类的东西,也没有胶水、浆糊和糖水之类的东西。 墙壁暂时安全。 那对方……已经走了? 在他就要翻墙过去的时候,墙后传来了一声手机提示声,然后是从头摁到尾的手机按键声。 按键声过后,是一板一眼的手机机械音:[很重要的事就是,这位先生,请问您想干什么?] 没走。 安室透停下,他盯着眼前的墙壁。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追踪对方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于是顺理成章地低声道:“你是组织成员?” “为什么地铁车厢里会有便装?” 对方沉默了片刻,只有按键音响起,手机再次发出一声提示音,[你不认识我?] 机械音,没有人类正常说话的那种断句和情绪,听到这句话,安室透的第一反应是,对方的潜台词应该是‘那你追我干什么?!’。 旋即一怔。 这句话,比起浅显的这层质问,很可能还包含另一个意思。 ‘你不认识宫野艾莲娜,不认识我的眼睛,不认识我吗?’ 对方是组织成员。 这一点,在对方发出第一条讯息,说‘在和同事友好交流’的时候,就已经……等等,这个‘同事’。 是理所当然地指组织同事,还是……? 安室透不动声色地反问:“我应该认识你吗?” 墙后再次沉默片刻,一板一眼的机械声才响起,[这次的任务机密已泄露,警方已经得知,在任务目标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 [有其他人去接手任务了,你不要再靠近任务目标。] 警方已经得知? 安室透立刻皱眉,“有卧底?” 还有其他的卧底? [显而易见。]机械音冷漠地询问,[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吗?] 要问什么? 要问的问题其实有很多,比如宫野艾莲娜相关、比如组织相关,但是都不能问。 最终,安室透道:“你认识我?刚刚为什么要救我?” [不是在救你,以你的身手、哪怕被便装包围,也能轻松甩开他们。]机械音先解释了后一个问题,又补充了一句,[你是我同事。] ‘为什么要救我?’、‘因为你是我同事’。 ……所以到底是组织成员的这个同事、还是其他的同事? 组织成员对待同事,这么友爱互助的吗?只因为是同事,就要在便装的注视下、提醒同事? 这必然不可能。 安室透又不是没和其他组织成员一起合作过,被坑过无数次、也同样坑过其他的组织成员,才不是这样的关系。 机械音又回答前一个问题:[我见过你的档案,认识你。] 那到底是哪种档案? 安室透按捺下追问的念头,若无其事地转了一个话题,“我听说,组织里最近出现了一个很厉害的成员。” 他盯着眼前的墙壁。 在新年庆典上,未成年是冰酒的概率、基本为零。 但是这次跟踪和追逐,让对方的概率增加了一段。 “那位成员做任务做的很快,是组织里最狠、最锋利的一把刀。” “没有人知道,那位成员究竟是男是女、也没有人知道那位成员的样貌和身形特征,ta就像是黑暗中的幽灵一样。” “组织里的其他人也只知道那位成员的代号,‘冰酒’。” 安室透顿了顿,“我很崇拜冰酒。” 他询问:“冰酒,是你吗?” 空气寂静下来。 机械音回复:[不是我。] [我不是代号成员。] 啊……虽然知道对方有说谎的概率,但安室透还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冰酒’是做任务最快,也是组织最恨、最锋利的一把刀?]那道机械音把安室透之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没等安室透继续询问,那道机械音就再次响起。 [我不是桃宝小蜜,不会百问百答,现在提问环节结束。] 机械音道:[你能找到我吗?] 嗯? 安室透反应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一件事。 从刚刚、对方开始用手机的朗读功能开始,每次的按键音就都是从头摁到尾,根据对方回复的长短、有时候按键音也会按两遍。 他攀上墙壁,向下看去。 下方没有未成年,只有两部亮着光茫的手机。 一部手机在录音界面,正在随着远程控制、而播放一条五秒的录音,是按键声。 一部手机停留在讯息页面,自动朗读刚刚接受到的新讯息。 [我等你。] 啊……这…… 理论上,安室透本来应该没有一点玩游戏的兴致的,他的大脑应该被各种分析和猜测占满。 但实际上,听到这条讯息的那一瞬间,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活跃了起来。 被挑衅了。 还是被一个外表无害、很羸弱的未成年挑衅了。 对方能够听到他的声音,那么肯定就隐藏在附近的黑暗之中,真正的身份也隐藏在黑暗中,只要敏锐一点、就能把对方揪出来。 手机再次提示了一下,自动朗读新讯息:[对了,找不到我的话,记得把手机送到失物招领处。] [以及,你是只会蹲在墙上兴奋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牙齿有点痒 门铃响起。 广田雅美立刻从垫子上站起来,匆忙跑去开门。 门外的果然是日向合理。 她打开门的时候,日向合理正在打电话,不过非常敷衍,拿着电话的那只手机直接高高举起、远离耳朵。 琴酒的训斥声在空中回荡。 广田雅美:“……” 她勉强无视,直接用目光去扫视日向合理。 对方的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从头到尾、从帽子到鞋子都换了一遍,就连脸上的口罩也换掉了。 他乖巧打招呼:“我回来了,广田小姐。” 然后把举着的那只手臂放下,对电话道:“我已经到家了。” “十分钟前,你就说过你到家了。”琴酒冷冷道,“让广田雅美说话。” 日向合理立刻把手机递过来,用眼神示意‘老大让你说话’。 广田雅美:“……” 她接过手机,往后退了一点,让开鞋柜的位置,然后举起手机看了一眼,本来顺畅说出口的话又卡了一下,“呃,我在,合理君已经到家了。” ‘耶耶喷火中’是谁啊?! 不会不会,不会真的是琴酒? 合理君取代号的水平,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很有道理’和‘瞳孔地震’之间反复跳跃。 琴酒冷声询问,“嗯,疗伤药够吗?” 日向合理假装听不到,低头换鞋,然后一边往客厅走去,一边做口型,‘我去睡觉啦,广田小姐晚安’。 他现在很开心。 广田雅美清晰地认识到这件事,于是立刻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合理君,等一下。” 然后不出所料,下一秒眼前就天旋地转,她被反摁在墙上。 只摁了一秒,日向合理就松开,“抱歉,下次不要突然抓住我。” “好的。”广田雅美不怎么在意地应了一声,目光在日向合理的脸上扫过。 对方现在还戴着帽子和口罩,只有眉毛和眼睛露出来了。 那双眉毛不是压下来的。 哪怕刚刚经过琴酒的厉声训斥、以及突然被人抓住手腕,对方的眉毛也是上扬的。 不只是一点点的开心,真的是很开心。 确定之后,广田明美眨了眨眼睛,立刻道:“合理君之后要做那个检测任务?今晚要先检查一下心率数据,发给后勤部那边挑选装备。” 她再次确定日向合理的情绪真的不错,日向合理只是凝视了她几秒,就轻松答应,“好的。” 然后,对方率先向客厅走去,“我去找一下医疗箱。” “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我先检查合理君。”广田雅美落后了几步,和电话那头的琴酒沟通。 琴酒淡淡地应了一声,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广田雅美继续往客厅走去,她在沙发上坐下,侧首去看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刚刚拿到医疗箱,又打开冰箱、拿出来一盒冰块。 走回客厅后,他先把盒子里的冰块都倒在桌子上、腾出盒子。 然后把医疗箱打开,熟练地翻找出了几个装着透明药液的试管、又挑出同样款式的糖浆。 “看我干什么?”他一边头也不抬地询问,一边把两种液体都倒进盒子里,晃动了几下,才把口罩摘下来,开始喝东西。 他一摘下口罩,广田雅美就瞬间知道他刚刚为什么一直没摘了。 日向合理的脸颊右侧,有一块带着指痕的灰尘。 看样子,应该是对方的脸蹭到灰尘之后、毫不在意地用手摸了一下,发现不是血,就没怎么在意了。 “合理君,现在很开心吗?”广田雅美克制性地收回目光,先询问重点。 日向合理晃了晃透明的盒子,皱着眉、把剩下的液体一饮而尽,才慢吞吞回答:“还好。” 他沉思了一下,又补充,“只是回来的路上,见到一只金毛败犬,很开心而已。” “啊?”广田雅美茫然了一下。 她知道,肯定不是路上遇到一只犬类、所以很开心,日向合理肯定是在暗喻,但是她又没和对方一起行动,压根不理解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子。 只能先按关键信息来解读。 “你遇到外国人了?”她试探性地询问,“是警方人员吗?” 因为戏耍了看不顺眼的外国警方人员,所以现在很开心? 应该不只是这样,日向合理其实没那么在意金发和警方人员。 果然,日向合理摇头否认,“不是警方人员,是组织里的同事。” “他对我发起追尾游戏,我体力不行、失败了。”他平静道,“我对他发起捉迷藏,他敏锐度太高、也失败了。” “所以是金毛败犬。” 呃……你不是也失败了一次吗? 广田雅美放弃去思考逻辑,直接省略掉捉迷藏,弯眼夸赞道:“打败了对方吗?合理君好棒。” 可能是她脸上的那种哄小孩子的表情太明显,她这样说了以后,日向合理反而又道:“也不算是打败。” “只是在我熟悉的领域作弊了而已。” 黑暗、小巷、控制住气味和呼吸,对手是嗅觉听觉敏锐的人性物体。 没有人、比日向合理、更熟悉这种游戏玩法! 对手越敏锐、日向合理越有种如鱼得水的熟悉感,状态就会越好,也越振奋。 他太久没有进入熟悉的状态了,最近一段时间都处于很无聊的状态中,哪怕在做任务的时候、也有种找不到自己存在意义的乏味感。 所以最后才玩嗨了,还被琴酒训了一路。 日向合理草草地解释了一下。 广田雅美一直盯着他的表情,发现解释的过程中,他明显感觉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于是兴致明显下降,只在结尾总结。 “是个体力、智力和直觉都很敏锐的家伙。”他捧起一把冰块,往嘴里塞了两个,又敷在脸上,“我很期待,和他下一次的交锋。” “声东击西的效果很好,下次,我会记得带彩色小球的。” 广田雅美理解。 日向合理现在的状态,举个例子,就是一个钓鱼高手在小水塘里钓鱼,本来已经做好了大概率都是小鱼、甚至没鱼上钩的准备了。 结果钓到了一只超级大、超级重的金枪鱼,于是直接从摸鱼状态、转化成了正式的钓鱼状态。 重点不是那只金枪鱼,而是日向合理进入了某种状态,所以才开心的。 但是……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确认日向合理的视线瞥过来、看到了她伸手,才继续往前伸、触摸对方的脸,用手掌把那块灰尘擦掉。 “合理君的嘴巴不舒服吗?”她盯着日向合理散下来的碎发,发现和早上出门相比,碎发的长度增加了些许。 大概变长了两厘米。 日向合理顺势蹭了蹭广田雅美的手掌,随口道:“牙齿有点痒。” 他的注意力全在牙齿和冰块上,可能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做出了这个动作。 广田雅美扫视了一眼,发现他的脖子处也有一块灰尘,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钻过、才弄成这样。 还好耳朵的颜色还是正常的,没有沾上灰尘、也没有发炎。 “合理君先去洗漱,我放好水了。”她微笑道,“洗漱完,我就可以帮你测试数据,交给后勤部那边,让他们挑选配套的装备了。” 又叮嘱了一句,“记得小心一些,不要直接埋进水里,耳朵会发炎的。” “好的,麻烦广田小姐了。”日向合理一口答应,明显是在敷衍。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家庭录音带 洗漱完毕之后,日向合理乖巧地坐在垫子上。 他伸手手臂,任由广田雅美帮他测心率和血液,然后昏昏欲睡。 持续一分钟之后,广田雅美低头查看数据、并且记录下来。 弄好之后,她戴上手套、半站起来,对日向合理道:“合理君,张开嘴巴,啊——” 日向合理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他的侧脸被捧住,嘴巴里的冰块也被夹出来。 然后,广田雅美伸手进去,从最里侧开始、挨个摸了一遍他的牙齿。 口腔是最敏锐的地方之一,这种被触摸的感觉很怪,日向合理能感觉到对方的指尖落在自己牙齿上的触感,对方的手指很软、他的口腔内壁也很软,于是牙齿就更痒了。 有一点点、咬下去的冲动。 他克制住了。 广田雅美明显也很紧张,一直在避开他的视线。 把牙齿全部摸了一遍,她才松了一口气,弯着眼睛道:“合理君还在发育期哦,所以牙齿的尖端有一点尖锐了。” “吃饭的时候、可能会咬到自己,我帮你处理一下,可以吗?”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重点看了看桌子上的工具,那个类似刀子、两面却粗糙了很多的东西。 还用问吗,你不是已经把工具准备齐全了? 他道:“谢谢。” 于是广田雅美拿起那个工具,试探性地开始磨牙工程。 尖锐的部分被一点点磨掉的感觉、也很清晰,日向合理有点不太自在。 广田雅美换了个姿势,不再捧着他的脸、让他仰头,而是用另一只手、从他的手臂下面穿过,从后面摁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姿势,类似于把他半揽在怀里。 ……真的很像是在照顾人类幼崽,只有两三岁的那种幼崽。 日向合理沉思了一下,用一种陈述性的语气道:“广田小姐很会照顾小孩子。” 说话的时候,感觉也怪怪的,他只能尽量放轻声音,尽量不动舌头、牙齿和口腔,只发出一点的声音。 “欸?是觉得我太轻、太慢了吗?”广田雅美怔了一下,旋即失笑,“好久没有帮人磨牙了,害怕不小心伤到你,所以干脆放慢了一点。” “没有。”日向合理否认,“只是感觉你很温柔,就像是……” ‘就像是母亲一样’。 他看了一眼广田雅美,和对方含笑的眼神对视,于是把剩下的话吞下去。 然后开始发呆。 这种感觉,好像有些离谱。 不管怎么说,广田雅美现在都还没有成年,和他的年龄差也很小,是个百分百的未成年。 如果在这个时候,说出‘我感觉广田小姐好温柔,就像我的母亲一样’,会被打的? 绝对会被打的! 不过很奇怪的是,虽然年龄差很小、广田雅美也很漂亮,但日向合理很少把她当成‘同龄的漂亮女性’。 ……当然,这可能也很正常,因为日向合理虽然知道爱情、但根本不怎么理解它。 那,正常人广田小姐呢? 她对自己这么好,是为什么呢? 日向合理想了一下,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广田小姐把他当成家人了’,而不是‘广田小姐喜欢他’。 “怎么了,合理君?”广田雅美问道。 “广田小姐对我很好,是为什么?”日向合理干脆把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 他感觉到广田雅美磨完了一颗牙齿,开始移动工具,还没有磨下一颗牙齿,就再追加了一句,“因为喜欢我吗?” 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广田雅美的手下意识失控了一下。 如果是在磨牙中,他的口腔肯定会受伤的。 “……有没有受伤?”广田雅美把工具收回来,看了看上面有没有血迹,才回答,“当然不是啦。” “合理君在我心里,是家人一样的存在,而不是恋人。” 她含笑起来,“合理君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你的恋人,你会是什么感觉?” 日向合理想了一下,刚想了不到一秒,他就立刻中断,无法控制地抖了抖肩膀、缓解那种惊恐和恶心感。 他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下,远离对方,皱眉道:“……太不合理的,还是别打这种比方了。” 广田雅美失笑,“是是是,以后绝对不说这种话了,合理君可以回来了吗?” 她自己往前挪动了几下,又继续漫长的磨牙工程,“人类呢,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 “有的人,是明明没见过、但是却能立刻亲近起来,有的人呢,是以前分别过、也已经忘记了相处过程,但再次见面、还是会感到很亲切,有的人呢……” 广田雅美想了想,放弃绕口令,总结道:“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关系是不同的,我和合理君呢,只能是家人,合理君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不,不一定。 日向合理默默在心里反驳。 还可能是敌人。 他想了一下和广田雅美处于敌对阵营的画面,比如他用枪指着广田雅美的额头,或者干脆再离谱一点,广田雅美用枪指着他的额头。 ……有点无法想象。 可能是因为,广田雅美实在是太温柔了。 日向合理只要一想类似的场景,就会觉得,自己就算指着广田雅美、也不会开枪,而是会招揽她。 而如果是广田雅美指着他的头……日向合理把‘广田雅美立刻反水,砰砰砰攻击同伴、枪枪落空,然后拽着他就跑,从此亡命天涯’的画面挥去。 太离谱了,他表情空白了一下,才缓缓道:“广田小姐,换个话题。” 广田雅美失笑,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好的,那、合理君上次的磁带听完了吗?” 谢谢,在单曲循环了。 日向合理简单回答:“听完了。” “那刚好,我又找到了一盘磁带,要听一下吗?”对方弯起眼睛,“还需要一点时间,才可以磨好牙齿哦。” 那当然要听了,日向合理点头同意。 广田雅美便去整理了一下道具,然后摁下播放键。 那道熟悉的声音,随着磁带不紧不慢的转动、再次响起。 对方含笑道:“现在是三月十五号、凌晨四点,我刚刚处理完紧急事故,你应该还没有醒?先说声早安,莉莉。” “因为实在找不到你,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交流了。”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讨厌我吗?” 磨牙的时候,日向合理不能有大幅度的动作,他只是转动眼珠,用眼神去扫声音传来的方向。 录音机继续,“是因为一个月前、小白兔死去的事吗?还是因为我擅自叫了你‘莉莉’?” 女声顿了顿,“明美也很担心你,莉莉。” 日向合理耐心地听到现在,若有所思道:“这个磁带、听起来像是家庭录音带之类的存在。” 广田雅美微微含笑,“应该是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奇异恩典》 磁带中,宫野艾莲娜苦恼的事情,宫野明美还记得。 那是那只小白鼠死去的第十天,宫野艾莲娜询问了日向合理、对她的感受。 日向合理说,他很喜欢宫野艾莲娜和宫野明美,还说对刚出生没多久的宫野志保感兴趣。 于是那天,宫野艾莲娜便把日向合理带回家、并且让他过夜了。 就是那天晚上,日向合理说了他为自己取的名字、‘多莉·米尔寇’,宫野全家就改口了称呼,叫他为‘莉莉’。 当时,他们的关系很好。 结果没过多久,日向合理就开始绕着她们走,无论宫野明美多少次询问其他的研究人员和监护人员,都只会得到含糊的答案,“他不让我们告诉你,实在抱歉”。 就连宫野艾莲娜,也只能在一些必备的实验项目中见到对方,对方也根本不理她、假装她不存在。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快两个月。 一直到了四月一号的那天,宫野明美照常去找日向合理,那次,她和日向合理迎面相撞,对方没有躲开她。 …… 余光瞥到身后的墙角闪过一个人影、那个人影还没有墙壁一半高的时候,宫野明美立刻转头,“莉莉?” 整个实验室里,只有她和黑发小鬼两个小孩子,那么矮的人影、肯定是‘莉莉’! 听到叫声,黑发小鬼回头,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 他的脸色很苍白,平时就比普通人要白一个度,现在更是苍白到快要透明的程度,状态也很奇怪,不是平时那种平静的表情,而是露出了类似警惕和厌恶混杂起来的表情。 就像是一只受伤、处于应激状态中的小动物。 宫野明美停下脚步,在他的面前站住,有些担心地询问:“莉莉,你怎么了?” 黑发小鬼则冷淡道:“不准叫我莉莉。” 他把脸上的表情全部收敛了起来,没有生气、也没有警惕之类的情绪,就连声音都干巴巴的,是在陈述事实、并且没有带一丝的感情起伏。 宫野明美:qaq 她露出示弱的委屈表情,“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都不理我了,莉莉。” 黑发小鬼不常生气,但是对示弱的表情、都很心软,于是她试探性地加深了委屈的表情,猜测道:“是因为我那天没有来找你吗?” 对方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一种情绪,不过不是负面的了,而是偏向中立的。 又警惕着打量了一会儿宫野明美,过了很久,他的神情才突然放松下来,直接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揪住宫野明美的脸。 他冷淡道:“居然真的是你,都说了示弱完全没有用,在我生气的时候、应该先远离我。” “你是笨蛋吗?” 嗯? 敌意消化的太快了,宫野明美完全没搞懂,但还是伸出手,同样拽住对方的脸,“我比你大两岁,不许拽姐姐。” 然后,他们同时松开手。 黑发小鬼往后退了几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 什么?! 宫野明美依然没搞懂,但是肯定不能答应,“不要,我答应了你,要和你一起玩的。”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想起了一件事,于是立刻把书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找了一下,掏出来一个白色的绵羊玩偶。 再抬头,把绵羊玩偶举起来的时候,她怔了一下。 黑发小鬼连续退了四五步,最后停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冷冷地瞪着她。 “……这是礼物。”宫野明美假装没看到,继续举着绵羊,“我想了很久,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理我。” 然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猜测。 她和日向合理认识一年多了,但是从来没有陪对方过过生日、也没有送过对方生日礼物,更不知道对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把这个理由说出来,然后眼睛亮晶晶地道:“我不知道莉莉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莉莉可以告诉我吗?” 黑发小鬼走回来,接过绵羊,使劲捏了捏、发现它确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玩偶,于是神情又放松下来,“我没有生日。” 人类怎么可能没有生日? 宫野明美使出绝招,她走过去,轻轻拥抱对方、然后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告诉我嘛,莉莉——” 这个姿势,她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沉默。 过了好像很久,对方才说:“你有体温。” 嗯? “今天是愚人节。”黑发小鬼紧接着道。 宫野明美反应了一下,今天四月一号,确实是万愚节。 于是她点了点头,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过了好几秒,对方都没说话,她就眨了眨眼睛,“今天是万愚节,然后呢?” “我的生日……”黑发小鬼慢吞吞地开口,“是今天。” 他歪了一下头,绿色的眼睛注视过来,不是一如既往地盯着人的嘴巴,而是和宫野明美对视。 “你相信吗。” 万愚节,是一个可以理直气壮说谎话的日子,开一些无伤大雅的谎话、是很正常的。 宫野明美毫不犹豫道:“哇,就是今天?那刚好。” 她拽着黑发小鬼的手,拉着对方飞奔起来,把书包抛在身后,“快跟我走,我刚布置好现场,带你一起去。” 她带着黑发小鬼,一直冲刺到秘密基地。 那是一个独特的白色房间,开门的一瞬间,便有无数的鹅毛被带飞起来,她又赶紧把门关上。 地上铺了白色的垫子,他们便一起坐在垫子上。 黑发小鬼凝视着周围的鹅毛,沉默了半响,才在宫野明美期待的眼神中道:“你是笨蛋。” “欸?你不是说很喜欢天鹅吗?”宫野明美道,“我不能把天鹅带进来,但可以带好多鹅毛进来,很漂亮,是不是?” 黑发小鬼叹了一口气,“很漂亮。” 宫野明美抓住一根飞起来的鹅毛,笑着道:“我攒了好久,你喜欢就好。” “生日快乐,莉莉!” 她向黑发小鬼伸出手,笑得弯起眼睛,“可以抱抱我吗?” 黑发小鬼拥抱她,低声道:“howpreciodidthatgraceappearthehourifirstbelieved。” 初信之时、即蒙恩惠、真是何等宝贵。 是《奇异恩典》的一句歌词。 嗯? 在她开口询问之前,黑发小鬼主动道:“是句歌词,不许问我是什么意思。” “好。”宫野明美妥协地在对方颈窝蹭了蹭,再次道,“生日快乐,莉莉。” …… 安室透低头走进酒。 这间酒的灯光很暗、人群也很少,也不像其他酒那样吵闹,正在低低响着的音乐居然是《奇异恩典》,刚刚响了一个开头,正在播放‘奇异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已得赦免’。 他抬头看了一眼,找到自己的目标位置,在那里坐下。 后面那张桌子也坐着一个人,是诸伏景光,对方举起酒杯、假装抿酒,同时低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路上出了一点小意外,不小心捡到三四部手机,把它们送到失物招领处、费了点时间。”安室透低声回答。 他摸了摸自己的袖子,想起现在还放在浴室、正在听流水声的那枚窃听器。 诸伏景光低声道:“我接到了一个任务,要去长野县。”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冰酒和未成年 按理说,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上警校的时候、都在东京上,现在也在东京混。 就连在东京、都不怕碰到熟人,那去其他地方,就更肆无忌惮了。 但是长野县不同。 它特殊就特殊在,诸伏景光的哥哥、在长野县工作,当警方人员,安室透也和对方见过面,一旦再见面、对方绝对会认出他们两个的。 不过想想,他们两个的很多警校同学、也都在东京当警官,一旦见面、也会认出他们。 在东京这么久、都没事,那去长野县,肯定也没事……个鬼啊。 安室透沉思了一下,“这次的任务、只有四个成员,和我分成一组的、是一个我曾经见过的成员。” “你知道谁和你一组?”诸伏景光反而有些惊讶,“我收到的那条讯息上,只说明要在后天中午两点、去一个地方,和队友汇合。” 情况不对,说明诸伏景光的队友有些特殊。 安室透瞬间想起那个绿眼睛的未成年。 他沉吟了一下,突然道:“我执行的一个任务、很可能和冰酒同步了,所以下午,我去碰了一下任务目标。” “然后遇到了一个人。” 他从地铁发现便装、然后跟着那个未成年下车,又追踪了对方一段时间、又跑酷了半个小时,最后灰头土脸地玩痛苦的捉迷藏。 以及对方最后消失,他把现场的手机检查了一遍,发现上面干干净净、只有他自己的指纹的事。 还有事后发现的那枚监听器。 总之,把碰到那个未成年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又给诸伏景光补充了一下前面的剧情,把新年庆典见面的事也说了一遍,然后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等等,那不是第一次见面,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松田那家伙的车上。” 当时,安室透看到松田阵平的瞬间、就立刻看天看地看空气,只匆匆扫了一眼那个从头包裹到尾的未成年。 刚刚整理思绪、顺便说出来的时候,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那才是第一次见面。 “他是组织成员?他不是个未成年侦探吗?”诸伏景光同样诧异。 他们差点端着酒杯转过去、面面厮觑,幸好克制住了。 “你见过他?”安室透问。 “之前,我说过的那件震惊东京的爆/炸案、受害者就是他。”诸伏景光尽量简短预语言,“他和松田、萩原的关系很好。” 然后同时陷入沉默,思考分析突然剧增的信息量。 安室透冷下表情,“如果他是组织成员。” 已知: 一、对方和松田阵平、萩原研二的关系很好。 一个组织成员,为什么会和警方人员的关系好?是不是有什么计谋?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察觉到了吗?他们的关系到底是真的很亲密、还是正处于彼此试探的阶段? 二、一点也不巧的是,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也和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关系很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一起打过架、一起举过会、一起救过人,也一起参加过毕业典礼。 而对方和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好到什么程度呢?一起参与过案子、同生共死过。 这是一个,足以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那个未成年提起警校同学的关系。 这个未成年的存在、很微妙,从理智上看,必须除掉。 诸伏景光理解这个意思,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松田他们,可能猜到我们在干什么了。” “他们确认了剩余照片、以及警校其他人的印象,确认了没多少人记得我们。” 在猜到的情况下,诸伏景光不觉得他们还会向其他人说、顺便拿出照片指认‘看,这个金发的就是我们同期第一,黑发的就是他的同伴哦’。 所以大概率也不会发生,组织成员和警方人员把酒言欢、喝嗨了之后突然发现,‘哦豁、原来自己不是警方人员最亲密的组织成员……等等不对这俩是卧底啊!’。 这种设想太窒息了,哪怕知道发生的可能性不足1,还是会让人疯狂警惕。 以及,还有一件事,诸伏景光道:“我第一次见他,是那场狙击案、冰酒。” “我撤退的时候遇见了他,他当时就案子在附近,发现了我在躲避警方人员、却没有告诉警方。” 安室透停顿了一下,盯着酒杯里的液体,重复道:“我第二次见他,是新年庆典、冰酒。” “案子发生时,他也在附近。” “在新年庆典之前,那场爆/炸案的犯人事件。”诸伏景光继续道,“他也在附近。” 然后顿住,他大概算了一下冰酒当时应该在的地点、以及那个未成年的地点,皱眉道:“不,他不是冰酒。” “当时,他和冰酒狙击的位置、距离很远,而且遇见了一起案子。” 他把当时的情况说明了一下。 听到枪声的一瞬间,诸伏景光就调转镜头、看向了那边,然后就看到那个未成年侦探直奔案发现场,和犯人正面对上、又制服了犯人,和萩原研二汇合、而后走进房间。 还有,第一起案件,他和对方近距离接触过,对方身上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绝对不是连续开枪后的状态。 安室透皱了皱眉,“新年庆典的案子,有另一个组织成员在场,是个女人,她和那个未成年也很熟,松田那家伙对她很警惕。” 他沉思道:“那个女人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她才应该是冰酒。” 如果那个女人是冰酒、而那个未成年是冰酒的常驻辅助的话,倒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几乎每次冰酒出现的重大案件、那个未成年都在附近。 诸伏景光迟疑了一下,又道:“其实,米花塔公寓事件发生后,他的个人信息被泄露过。” 不是在警方那边的个人信息,而是来自于同学、邻居之类的存在提供的信息。 其中有提到过一些事情和案件,那些事情,都明显经过了夺人眼球的夸大化,诸伏景光只是稍微关注了一下,现在想想,他道:“他应该加入组织没多久。” 然后,他把自己了解到的,‘日向先生基本不回家、日向夫人根本没怀过孕、日向家经常虐待孩子’、以及真实性最可靠的‘日向夫人给儿子喂了安眠药、携子烧炭自尽’。 还有,‘儿子被路过的警方人员救下了,日向夫人却死了,但是不是死于烧炭自尽、而是中毒而死,是被一个当天下午拜访日向家的黑衣男子毒死的’。 诸伏景光又抓到了一些细节,“医院也曾经发生过爆/炸案,那起案件的受害者是他,犯人在到达警局的时候、就被远程狙击了。” 现在想来,那个嚣张的狙击手,很可能就是冰酒。 他说完,停顿了一下,安室透才道:“我让人去查医院和附近的监控了。” 如果,如果一切的、都是那个拜访的黑衣人,那么日向合理加入组织、大概率就是住院的时间点,那个时间点、刚好是东京狙击案。 “找到了,那个新年庆典上的组织成员,就是她。”安室透又道。 诸伏景光把手垂到桌子底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那部手机,看到了上面的简历。 [姓名:上市恭子 ……] 他继续往下划,手机就弹出来一条新讯息,是日向合理的两张病例照片以及总结。 总结是,日向合理两次住院,都是上市恭子负责的。 这个护士…… 诸伏景光缓缓道:“松田给我发过消息,说有位护士小姐、很喜欢日向合理。” 喜欢到目不转睛、有些病态的地步了。 他把手机递回去,思索起来。 目前的信息,还是很碎片化,但是已经可以拼凑出来一个大概了。 比如事情的经过,大概是日向合理住院、和冰酒有了接触,冰酒第一时间盯上了他,并伸手把他拉进组织里去‘细心爱护’。 想想未成年那张脸……确实很吸引人,同样,也很吸引犯罪分子。 但是,这些信息、拼凑不出来日向合理的立场。 他是抗拒?还是自愿? 诸伏景光回忆起对方平静的表情,以及对方直冲着枪声源头走去的样子。 在安室透静静翻阅手机的时候,他沉吟了一下,“要动他、很麻烦。” 背向而坐,他看不见安室透的表情,只能听到对方突然道:“可以假死。” “目前疑点太多,可以让他在组织面前假死、然后收进警方关押。”安室透道,“还有冰酒、她也接触过松田他们,必须处理掉。” 诸伏景光:“……” 不必解释这么详细的,提一下、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好,不然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总有种他们真的是组织成员,盯上了红方的未成年侦探。 于是虎视眈眈让未成年侦探在大众面前死亡,其实暗自把未成年侦探囚禁在组织内部的错觉。 不过,现在的安室透,确实有种盯上猎物的气势。 诸伏景光低咳一声,重复,“嗯,让他和他姐姐一起假死。” 然后转了一下话锋,“最好尽量逮捕冰酒,她应该知道组织的内部情报。”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不想死。 说完,他们一起和酒沉默了片刻。 那首《奇异恩典》早已经播放完毕,跳到了其他音乐上,还是一首低沉而忧伤的歌。 既然已经决定,要用笼子把那只乱炸毛的刺猬抓住,安室透便又提起同样重要的那件任务,“长野县的任务时间,是后天。” “需要我帮忙吗?” 诸伏景光确认了他的潜台词,有些惊讶,“你打算去?” “嗯。”安室透承认,“你的队友有可能是冰酒。” 也有可能是那个未成年,或者是其他人。 总之,如果对方很普通、那就会和安室透的队友一样,直接在任务中标注出来,而不是隐藏姓名、代号、和特征,只说见面地点。 在那个见面地点,还不一定能和那个神秘人物见面,总之,对方非常神秘,无论是谁、都应该是一条大鱼。 安室透觉得,可以试着去见一面。 反正他和长野县的那位诸伏警官不熟,看任务描述、是在野外乱逛,估计也不会碰到警方人员。 “我知道了。”诸伏景光把那杯酒喝完,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你先专心准备后天的任务,记得别被认出来。” 嗯?不讨论一下,怎么才能合理地不去做任务吗? 安室透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背影。 任务开始的当天,安室透佩戴了齐全的装备、以及那枚监听器,在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准时赶到汇合地点。 这是他和队友私下约定的时间地点。 抵达后没多久,琴酒就打过来了一个电话,声音带着杀气,“你在哪里?” “米花百花商店的地下停车场。”安室透干脆利落地报了自己的地点,顿了顿,才补充,“我在等另一位成员。” “不用等了。”琴酒道,“那个废物去不了了,现在,你先去可伦坡餐厅拿东西,再立刻去绿地公园,找一辆白色保时捷。” 绿地公园、就是指堤向津川绿地公园, 如果没记错的话,米花百花商店离可伦坡餐厅有点远,而可伦坡餐厅离绿地公园、那就更远了。 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和诸伏景光有没有关系? 安室透试探性地开口,“是任务出了什么意外了吗?去可伦坡餐厅拿东西的话、接头暗号是什么?” “直接说‘你要寄存在可伦坡餐厅的保时捷钥匙’。”琴酒语气里的冷淡再次加重,“那个废物出车祸了。” 对方简单地把事情讲述一遍, 大概经过就是,安室透的队友在任务开始前、喝酒喝嗨了,在赶到汇合地点的路上,刚好和诸伏景光碰上,诸伏景光超了一下车。 然后队友上头了。 最后的结果是,他们两个都出车祸了,还好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的,而是在人烟稀少的环山公路。 安室透:“……” 怪不得琴酒就差直说‘那个死人’了。 都执行任务了、还要去喝酒,开车途中遇到了组织同事,因为被超了一下车,就疯狂撵着同事追,让同事不得不偏离轨道、开往人烟稀少的地方。 实在是太微妙了,微妙到安室透想拽着诸伏景光的领口大喊:就算要使手段、不去做任务,也不用搬出车祸?还是环山公路的车祸! 算了,环山公路的车祸反而很安全,起码不是悬崖。 他揣摩了一下琴酒的语气,发现对方的重点除了‘天下的废物怎么这么多’、还有一个‘耽误了诸伏景光和那个神秘队友汇合’。 琴酒明显更在意后者,对方强调道:“给你一小时的时间,必须在六点之前赶到绿地公园。” 六点是什么特殊的时间吗?为什么要在六点之前? ……行。 安室透先去了可伦坡餐厅,问那里的服务员要了保时捷的车钥匙,服务员还额外递给他一个食盒。 他拎着食盒,在绿地公园转了几圈,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找到了一辆白色的保时捷。 保时捷静静地停下大树下,副驾驶座的车窗开了一半,安室透能看见副驾驶座上堆着一件黑色长披风。 走近了之后,他听到车上居然在放音乐。 是个有些熟悉的女声、在用假音轻声哼唱着一首英文歌,像是在哄孩子睡觉一样。 安室透一边走过去,一边试图回忆这种熟悉的感觉,然后想起来这是首什么歌了。 是《奇异恩典》,就是他和诸伏景光接头的时候,那家酒放着的那首歌。 最近,这首歌很火吗? 他用钥匙、把锁着的车门打开,然后看到了一台正在运转的录音机,那首歌不是车载音乐、而是录音机放出来的。 有些莫名其妙了,空无一人的公园角落、神秘空荡的白色幽灵车,以及一道幽幽响起的女人歌声,就像是一个刚刚开场的鬼故事。 安室透把食盒放在驾驶座上,刚要伸手检查录音机,录音机里的歌声便中止,然后是对方的本音。 “嘛,第一次唱这首歌,有些不熟练,请务必忽略掉瑕疵的地方……莉莉睡着了吗?” 是宫野艾莲娜的声音。 他惊愕住,伸出去的手也停滞在空中。 突然,旁边的副驾驶座传来声音,安室透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副驾驶座上的那堆黑色长风衣抖动了几下,有黑色的头发露出来。 头发的主人把风衣往下拽,露出了绿色的眼睛、以及没有戴口罩的脸。 是那个未成年。 风衣只滑落到领口位置、就停止,看到是谁进入车内之后,未成年的表情迅速恢复懒洋洋的状态,就像是真的没睡醒一样。 他又往座位上缩了一下,不带任何情绪、只单纯评价道:“希罗先生,你迟到了三小时三十五分钟零六秒。” 安室透:“……” “不要告诉我,你迟到,是因为你起晚了、又去逛了逛商场,然后悠闲地吃了一个饭?”未成年垂下绿色的眼睛,把视线落在驾驶座的那个食盒上。 安室透再次:“……” 理智上,他应该迅速控制表情,若无其事地对对方道歉,然后像个正常的组织成员一样、和对方一起出去做任务。 但是……但是要素太多了啊! 刚刚录音机播放的、绝对是宫野艾莲娜的声音,还是宫野艾莲娜哄小孩子睡着的声音,‘莉莉’肯定不是在叫宫野明美,那就是在叫眼前这个未成年了。 他的真实身世、以及资料上的身世,两者冲突着在安室透脑海里闪过。 首先,对方肯定是宫野艾莲娜的孩子、和宫野明美也是亲兄妹。 其次,其次…… 安室透哑然。 没有得到回应,未成年歪了一下头,明显茫然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安室透突然变成哑巴了。 眼前是那双熟悉的绿色眼睛,未成年明显没有设防,只是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身上还披着巨大的风衣,一看就是刚睡醒。 还有那句称呼,‘希罗’。 安室透知道,对方是在叫诸伏景光的假名,但是‘希罗’和‘景’同音,他有种对方在亲密叫诸伏景光的错觉。 未成年皱眉,疑惑地看过来,“你不是会说日语吗?” “呃,no,idon''anttodie?” ‘不,我不想死’的意思。 “……”安室透瞳孔地震。 等等,为什么对方突然说这句话?去谈话的时候,不是把监听器放置在浴室里了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要喝水吗? 金毛同事还是没有说话。 按照顺序、三句仅会的英语都说过一遍了,要是再说,就还要从头来一遍。 日向合理耐心地等了等,实在忍无可忍,就把头埋进风衣里,只给自己留一个呼吸的缝隙。 终于,他听到金毛同事的声音,“抱歉,我是临时赶过来的……我不是希罗。” 嗯? 虽然一向不记无关人员的名字,但是一旦记住,日向合理是绝对不会记错的。 他抬起头、看向金毛同事,陈述:“讯息中,和我一起行动的,是‘希罗’。” 金毛同事和他对视,对方好像又停顿了一下,移开了一下视线、又挪回来,才继续道:“‘希罗’出了意外,我是被临时调过来、和你一起行动的。” 奇怪,很奇怪。 日向合理表情不变,却警惕起来,他又往后靠了一下、贴紧车窗的玻璃,做好随时踹过去、或者直接翻窗出去的准备。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眼前的这个人。 对方脸上没有化妆伪装的痕迹,也没有口罩、墨镜和创可贴之类的阻挡一部分面容的东西。 身上也没有百合花的香水味道。 更没有那种若有若无,已经刻进骨子里、对别人散发出的微妙吸引性。 那不应该啊? 就算对方没有在见面的第一瞬间、就想起愉快的捉迷藏,直接抬手揍过来,也应该露出反感、排斥之类的神情? 怎么这么礼貌。 就像是对待上司……啊,等等。 日向合理微妙起来。 录音机把最后一截的空白音播放完毕,卡顿了一下、又开始自动播放下一遍。 在它发出声音之前,日向合理摁下暂停键,然后把它抱过来,平静道:“进来。” 金毛同事把驾驶座上的食盒移开,抬脚坐了进来,又把车门关上,“要去哪里?我只知道一个大概的地点。” 鞋子的厚度正常,不是增高鞋,那大概率不是‘贝尔摩德’伪装的。 那么,就是另一种可能了。 在金毛同事格外嚣张的那天,对方暴/露了一个问题,就是不知道日向合理是谁。 而日向合理知道对方是谁,很显然,他的地位比对方高,但对方当时不清楚这件事。 现在,看对方刚刚语气很礼貌,也乖乖听话进车,甚至还请示地点的样子,应该是清楚了? 护士小姐当时恭敬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日向合理格外多观察了一回会儿金毛同事,发现还好,对方脸上没有那种夸张到令人皱眉的畏惧、恐惧和尊敬之类的。 就只是普通的表情。 看起来,只是普通成员对准代号成员的礼貌性尊重。 在正常的人类社会生存,有一点很麻烦,那就是上下级,特别是在上下级尊卑关系很明确的时候,就算是混黑、也要格外地尊重上司,甚至要比普通人更尊重上司。 同事这个态度,已经算是比较体面的了,想想护士小姐那种‘没有得到夸奖,糟糕,大人不满意我,我要被处理了!’的态度…… 日向合理还是更喜欢正常人的态度,他从风衣里挣脱出手臂,然后一边举着手机发讯息,一边回复,“我也不知道,我问一下上司。” 金毛同事果然是礼貌尊重,在摁键的时候,日向合理能感觉到,对方表面在认真启动汽车、眼睛都快不动声色地粘过来,一看就是想隔空狂蹭上司、把上司身上携带的任务全部蹭下来。 他挑了挑眉,还是没有避开。 【希罗到了,我们要去长野县的哪里?】 琴酒很快回复:【长野县的诹访大社。】 神社…… 日向合理还没去过,他想了想,转头看向同事,“走。” 金毛同事似乎想说‘去哪里?’,不过又立刻吞咽下去,换了一句话上来,“好的,环山公路发生了车祸、暂时封路了,我们换一条路走,不过会浪费一点时间。” “没关系,我不认识路,你开就好。”日向合理回复,然后又补充,“你指路、我开也可以。” “你有驾照?”金发的组织成员打了一下方向盘,把白色保时捷调了一个头、向公园外开去。 这个,当然没有。 日向合理就没有正式地学过开车。 但是,就和他没有正式学过开枪、却真的会开枪一样,他也真的会开车。 就是,和正常人比,开车技术有点特殊。 在平直宽大的道路上,日向合理就会开得歪歪斜斜,在那种斜着的建筑、或者墙壁上,日向合理就能直觉飞跃。 不过,同事大概率不会希望看到这种场景。 所以日向合理只简单回答:“没有。” 他又往座位下面滑了一下,再次把手机举起来,然后开始发呆。 其实,金毛同事来的很巧。 当时,日向合理正在做梦,做一个很奇怪的梦,可能是这两天单曲循环太多次了,他受到了收音机的影响,梦到自己站在漫天飞舞的洁白鹅毛之中。 鹅毛真的很烦人,特别是铺天盖地的鹅毛,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要捂住鼻子,除了是白色的、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但是那个充满了轻盈鹅毛的梦,却一点也不让人讨厌。 日向合理在乎的是,在梦里,他抱住那个自称是自己姐姐的小孩子,用一种带着强烈愧疚的情绪、说出的那句话。 ‘初信之时、即蒙恩惠、真是何等宝贵’。 他会是那种、对其他人抱有愧疚、自责心理的人吗?绝不可能! ……那个小孩子又活蹦乱跳的,没有受伤、也没有死亡,所以他绝不可能对对方有愧疚自责的心理! 而且,在梦中,那个小孩子称呼他为‘莉莉’,和录音机里的女声叫过的那个名字、一模一样。 大概率,是最近单曲循环太多了,有了奇怪的代入感,所以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日向合理抽离出思绪,发现自己随便乱摁、居然摁到了广田雅美的联系方式,他想了想,干脆开始打字:【广田小姐喜欢天鹅吗?】 平时、广田小姐走路的时候,姿态很温柔优雅,就像是天鹅一样……梦里,那个小孩子的笑容也很温柔,就像是温柔捧起他脸颊的天使一样。 在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前,日向合理又觉得太莫名其妙了,所以逐字删掉,又编辑了一条新讯息,【帮我查一下工藤优作的联系方式,或能直接查到他儿子的联系方式更好。】 然后问工藤新一要一下毛利兰的联系方式。 刚刚回忆起梦中那个小孩子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毛利兰乖巧趴在他床边、见到他醒来,露出惊喜笑容的画面。 发出去之后,日向合理伸了一个懒腰,半坐起来,习惯性地顺手安抚了一下旁边的组织成员,“刚刚在发私人讯息。” 所以侧过去,没让你看屏幕,也关闭了手机摁键声。 金毛同事看起来没怎么在意,只是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提醒了一句,“对了,你在车里等了多久?应该饿了?这是琴酒让我帮你带的晚饭。” 车辆刚好驶过一家小型的便利店,金毛同事瞥了那边一眼,又道:“我在路上看了一眼,里面的是寿司、但是没有水,你要喝水吗?我去便利店买一下。” 日向合理也看了一眼便利店,刚好看到便利店门口有一个黑色的监控摄像头、是对准便利店内部的。 实在是太罕见了,居然有摄像头? 他拒绝,“有摄像头,换家便利店,而且我不饿。”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希望他不认识我 车子驶离便利店后,日向合理才若无其事道:“而且我已经吃过了。” 然后关注重点,“这是琴酒让你帮忙带过来的?” 同事点头承认,他迟疑了一下,便给琴酒打了一个电话。 上司还是一如以往地迅速,几乎是立刻接通了电话,并且发出一个冷冷的声音,“喂。”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后视镜,放弃调整表情,只调整语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诚恳一点,他道:“对不起,我错了。” 我装的。 琴酒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余光中,金毛同事也下意识看了过来……有点烦,想把这家伙踹下车。 日向合理维持着语气,继续道:“我不应该对你动手的。” 事情,是这样的。 在今天接头的时候,日向合理坐的、还是那辆黑色保时捷,在白色保时捷旁停下车后,伏特加就非常自觉地出去买东西了。 车上只有日向合理和琴酒两个人在。 琴酒在叮嘱任务细节,以及一些日常,比如注意吃饭睡觉时间之类的,要带干净的水之类的。 狭小、无法完全施展博斗术的车内,独自相处的两人,毫不设防的目标。 这是什么? 这是天赐良机! 咳…… 反正当时,日向合理坐在后座,就一边认真点头,重复‘好像是的,需要多带几瓶干净的水’,一边趁着说话,不着痕迹地接近前排的琴酒。 看琴酒的身体和手臂,日向合理就知道对方的身手绝对不错,起码能制服现在的他。 所以,他只考虑了一秒钟‘上去锁喉拧掉’的方案,就愉快地决定、直接摸对方的枪。 枪,是真的摸到了。 摸过来的一瞬间,人,也是真的完了。 因为那把枪的重量不对,里面没有子弹。 一秒摸到枪、就立刻抵住对方的日向合理:“……” 这个上司……这个上司真的很不对劲啊! 平时克扣下属,每次只给那么一点点的子弹,就算了,怎么对待自己也是这样啊? 就不怕遇到突发事件,突然被警方人员包围吗? 说到底,怎么会有人带枪的时候不带子弹啊?不带子弹、你带什么枪啊! 你对得起枪吗?! 空气停滞了三秒后,琴酒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单纯点评的声音说:“手速够快。” 幸好下一句不是‘我剁了你的爪子’。 总之,在伏特加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琴酒打包塞进了白色保时捷里,并且收到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警告‘乖乖在这里等到两点,到时候会有人过来开车、带你去长野县’。 “嗯。”琴酒淡淡应了一声,“任务临时出现意外,你的那个临时队友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 对方加重语气,“下次、队友迟迟不到,就早点告诉我。” 听起来,语气挺正常的,好像翻篇了。 日向合理试探性地说:“我以为,他迟到、是故意的。” 什么‘来自上司の惩罚’之类的,听起来很不靠谱。 但是被关进狭小的车里,车还被锁上,队友也迟迟不来、周围没有一个人的时候,日向合理的第一反应确实是这个。 而且‘希罗’的位置,还一直停在商城。 他一边感叹着想‘果然,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全球的惩罚手段都是同步的,很没意思’。 一边给琴酒发过去一条敷衍的认错消息,把‘我知错了,我要弥补,我要立刻做任务’表达了一下。 低头认错之后,‘希罗’的位置果然动了起来,去餐厅了。 当时,日向合理立刻:“……” 他当场就从车窗翻出去,也去公园附近的餐馆吃了一顿饭,又赶回来补了一个觉。 当然,这些都是不能说的,就和写作业一样。 在明知道老师是故意布置了很多作业的情况下,你自己私下里敷衍着抄抄答案、空几页,都是很正常的。 但是非要凑到老师面前,得意扬扬地表示‘老师,你根本没检查作业,我都没写,你居然没查出来''! 这是在找死。 还不如保持低头认错的虚假态度,递过去一个台阶,让上司表示表示自己根本不是故意的、其实很看重他、绝对不会使这种手段。 果然,上司的声音冷了一个度,对方冷冷道:“我不会用这种劣质的手段。” “下次再有这类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我误会了。”日向合理表示相信,然后打算结束通话,“那我等到了目的地,再和你汇报。” “嗯,”上司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如果对队友不满意、也可以立刻告诉我,临时只能调到几个人,其他人都有任务。” ‘其他人都有任务’。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驾驶座,从表面上看,金毛同事正在认真开车,一点也没有关注过来。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上次交流的时候,金毛同事说,‘冰酒是做任务最快的组织成员,也是组织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上司最近果然在卡他的任务。 这次太临时了,下次帮上司完成退休愿望的时候,一定要自带枪和子弹,子弹一定要把弹夹全部塞满。 当然,表面上还是要乖巧回答,他道:“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日向合理把手机收起来,静静等待了三秒。 车子顺着道路转弯,金毛同事果然询问道:“你袭击了琴酒?” 听语气、带了一点不可思议,关注的重点也是‘你袭击了琴酒’、而不是‘你被琴酒揍了’,那不需要敲打一下对方了。 等等,琴酒敲打他、他敲打同事,这就是正常的职场生涯吗?爱了爱了。 日向合理不怎么想解释,只淡淡地应一声,用作敷衍,“嗯。” 然后再次想起,这个态度很眼熟,眼熟就眼熟在、琴酒有时候会这样回应他。 他打出一串省略号,把头靠在车窗上,往外看了一眼,扯开话题,“前面有交警,小心一些……你有口罩、或者其他可以遮挡样貌的东西吗?” 同事瞥过来一眼,“没有。” 啧。 日向合理先把风衣掀开,快速把自己一只手上的松散绳子扯下来、又把脚上的绳子撤下来,塞进前座的小格子里。 这是琴酒把他塞进白色保时捷时,顺手缠的,也很好解开。 然后再次披上风衣,把他的大半张脸挡住,闭上眼睛伪装成睡觉的样子。 最后又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他突然睁开眼睛,向同事确认,“你带驾照了?没带的话,直接飞过去。” “带了。”金毛同事立刻收回目光,语气很冷静,“你和那个交警认识吗?还是在躲避警方?” “不认识,我也希望他不认识我。”日向合理重新闭上眼睛,在平缓行驶的车内、伪装成正在睡觉的样子。 第一百三十章 银发棉花糖耶耶 在水里下药,失败。 在寿司里下药,失败。 主要是时间太短了,才两天的时间,只够安室透用警校的那部手机、给松田阵平发了几句警告,并且在对方秒追问之前立刻关机。 警方也只来得及往医院派几个警方人员当病人、监视一下那位护士小姐。 没办法,无论是日向合理、还是那位代号是冰酒的护士小姐,都不是善茬。 前者能跑半个小时的酷、还能在捉迷藏里溜安室透,后者可是那种解决任务目标、就像切瓜砍菜一样的东京幽灵。 就算是宫野明美,安室透都不确定她的身手、警惕性和专业程度如何。 只能全部缓步接近,顺便寻找合适的替身、以便之后的金蝉脱壳。 今天出发之前、警方那边的人员刚刚汇报过一件事,医院里的那位上市护士请假了、请了一段小长假。 安室透以为、和自己见面的那位神秘队友,几乎百分之百是冰酒了。 谁知道真是未成年……对方被琴酒强行关进车里,一副被强迫执行任务的样子,还袭击了琴酒。 就、怎么说呢,安室透只能再次可惜,还没找到和未成年身形相似的重刑犯或尸体。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顺手又放弃第三个冒出来的不靠谱念头‘不如一路直开到警局’,继续平稳地开车。 然后在交警面前停下。 交警挥了挥手,礼貌道:“嗨,这位先生您好,请出示一下驾驶证。” 一边说话,对方一边打量了一下车内,看了看在副驾驶座上睡觉的未成年少年,又收回目光。 然后又突然看过去、又收回目光。 安室透拿出驾驶证递给对方,“请看。” 他也跟着交警的眼神,看了看副驾驶座的未成年。 再把视线转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交警已经处于警惕状态了。 还是那种隐藏的警惕状态,脸上虽然还挂着正常的微笑,但身体已经紧绷起来了。 手里握着的对讲机、不知何时也亮起了红色的光,显示正在开启状态。 他:“……?” 发生了什么。 交警仔细查看了一遍驾照,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又作出在本子上写画的样子。 “没问题……不好意思,请问您可以接受一下临时调查询问吗?” 在安室透说话之前,对方加快语速,“是有关交通安全和行驶安全的调查问卷,今天抽中了这条道路,来往的车辆都要做一份、非常抱歉。” 如果没看错,前面的那辆车,出示了一下证件,就直接通过了。 安室透看了一眼驾驶座的麻烦团子,礼貌性地委婉回绝,“不好意思,我们正在赶时间。” “噢噢噢,这是您的……弟弟?”交警作出理解的样子,“调查问卷只用一分钟就好,万分拜托!” 在作出理解样子的同时,对方自以为很隐蔽地、把手背向了身后。 这是一个暗自握住枪的姿势。 安室透沉默了一下,考虑到自己副驾驶座上的不确定因素,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交警,确定对方身上没有那种非常明显的伪装破绽、应该真的是交警。 最终,他道:“好的,可以出示一下警方证件吗?” 交警立刻掏出来警方手册,打开、递给安室透。 证件上的照片、确实是交警本人没错,就是行为举止有些太可疑了,一直在用余光看副驾驶座……等等。 安室透捋了一下,发现他和交警,现在都有点警惕。 他警惕,是因为交警实在是太可疑了,不仅频繁看向副驾驶座的那位未成年,还用拙劣的借口骗他下车、未果后还想动手摸枪。 而交警突然警惕,排除对方真的是伪装成交警的罪犯后,会是什么原因呢? ……副驾驶座,那个正在‘睡觉’、或者‘昏睡’的未成年。 无形之中,好像有口黑锅扣了下来。 安室透无言了几秒,打开车门下车,又反手把车门锁上,以免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直接进车偷人。 然后顶着交警先生又警惕了一个度的眼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举动更可疑了。 但是那个看起来乖乖在副驾驶座睡觉的乖巧未成年,可是能在闹区和专业人士跑酷半个小时、事后还能玩躲猫猫的存在,怎么可能会被罪犯绑架啊! 想了想当初的新闻直播,安室透默默思考了一下,怪不得松田会怀疑这家伙是故意被捉、引开犯人的,他也这样怀疑。 体力这么好、又能一招制服抢劫犯,怎么会那么容易被犯人制服,全程乖巧不反抗。 他把自己的手都拿出来,表示了一下自己没带武器,然后语气轻松道:“走,去做调查问卷。” 交警先生领着他到旁边,居然真的抽了一张调查问卷出来,也真的是和交通安全相关的,然后又递过来新的圆珠笔。 在安室透刚开始做的时候,对方还站在旁边、陪安室透一起做,顺便询问道:“你和那位小孩子,是要一起回家吗?你们来的方向、应该是绿地公园?” 那个未成年,虽然真的是个未成年,但不至于被称呼为‘小孩子’? 算了,三十多岁的交警对十六岁的未成年、叫声小孩子,确实很正常。 他一边飞速写,一边头也不回地应下了,“是的,他玩累了,所以先休息了。” “原来如此。”交警先生应了一声,又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往车那边走去。 对方把手肘搭在车窗上,推了推未成年。 安室透从答题中,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未成年还在执着装睡觉,被轻轻推了几下、都没醒。 在交警警惕着回头看过来之前,他低下头做题,然后在交警又看向未成年的时候,继续抬头。 又被推了三四下,未成年终于‘醒’了,睁开绿色的眼睛、看向交警。 交警对未成年说了几句话,安室透猜、应该和自己有关,因为未成年下意识瞥过来了一瞬间,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不会是在询问,未成年是不是真的认识他? 他最近虽然确实很凶神恶煞,但是好像还没到那种‘跟着孩子一起出行,会被立刻怀疑是拐孩子的坏蛋’的地步? 不知道车边的那两位交谈了什么,总之很快,未成年摇了摇头,半坐起来,把身上的风衣往下推了推。 然后交警突然伸手,抓向未成年的手腕,被未成年直接避开了,他们又交谈了几句,交警才连连点头着收回手,又回头看了一眼安室透。 离得太远,安室透看不清楚为什么那边突然开始动手动脚了,他假装站麻了、活动一下腿脚,把下意识想过去的举动掩饰过去。 过了一会儿,交警先生终于回来了,一回来就确认,“您好,请问您叫安室透,对吗?” “那位未成年是您的弟弟吗?” 安室透看了一眼未成年,未成年对他点了点头,他便答应下来,“是的,是我弟弟,怎么了?” “噢,是这样的,因为你证件上的名字、和那位小孩子叫的名字不太一样。”交警礼貌性地问,“是在叫您的称呼吗?” 安室透:“……” “是的,因为我的工作原因,大家都不会叫我真名,而是叫我的昵称,”他也礼貌性微笑起来,“他应该在叫希罗?” “我就是‘希罗’。” 交警脸上的怀疑消散了一些。 “不过我们不是亲兄弟,他姓日向、我姓安室,我是他姐姐的同学,他姐姐最近要忙一些,所以我帮忙照顾他一下。” 安室透继续微笑,顺便把这个漏洞补上,“毕竟这个年龄的孩子,没有人照顾可不行。” 交警脸上的怀疑彻底散去,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刻道歉,“非常抱歉,我看那位未成年疑似在昏睡中,您又不姓日向,所以……” 所以你是真的认识他啊,还知道他姓日向。 “没关系的,之前因为新闻直播那件事……”安室透理解性地点了点头,又及时把话头止住,提出告辞,“那我们便先走了?” 他把填完的调查问卷交给交警。 交警接过,又欲言又止了一下,还是提醒,“对了,安室先生,放风筝的时候、可以不用那么着急。” “还有,最好不要在车里吸烟。” 什么? 安室透反应了一下,表面还是立刻表现出尴尬的样子,“欸,好的,十分抱歉、我记住了。” 他往车边走,看到副驾驶座的日向合理看过来。 对方的表情还是很平静,绿色的眼睛就像是静静展览中的宝石一样,一点都没有心虚的表现,只是又往下缩了一下,把风衣往上拉了拉。 拉风衣的时候,安室透看到对方手腕上有红色的痕迹,像是……啊,之前对方整理的时候,确实从风衣下掏出来一截绳子。 因为掏出来的动作太轻松了,他还以为是从风衣口袋之类的地方掏出来的。 现在看对方手腕上的那种明显束缚伤,那捆绳子、原本应该是捆在对方的手腕上的。 那么,对方不会真的一直待在车上?从下午两点的那个见面时间、一直到现在,都在努力地挣脱绳子? 而且车锁着、只有车窗半开着,就算解开绳子,对方也出不去。 等等,之前那个代号是‘琴酒’的组织成员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着重强调,下午六点前必须到,不会是因为六点是晚饭时间? 他脚步慢了一下,日向合理便趴在车窗上,抬头看过来,无辜询问道:“没什么意外,希罗先生?” 无辜的就像是一只刚把家里踩成‘梅花泥点子屋’,就理直气壮假装根本不是自己弄的、而是愚蠢的主人弄的犬类。 安室透:“……” 从你之前的反应看,你绝对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他走到车窗前,特意仔细地嗅了嗅,居然真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 于是立刻锁定烟味的源头:那件黑色风衣。 那件风衣明显不是日向合理的,款式和长度都是大人的类型。 之前在车上的时候,安室透还在风衣上看到了一根银白色的长发,风衣的主人应该是一名银发女性。 抽男士烟的银色长发女性,或者是留长发的男性,后者可能性有些小。 安室透想起来日向合理的那个备注,‘耶耶很生气’,似乎可以和这件风衣的主人对上号。 那么,除了冰酒,日向合理的身边,就还有一位身材高挑、风格应该是御姐飒妹之类具有攻击性的女性组织成员,很可能也是代号成员。 ……这个未成年也太招人了。 安室透再次认真地观察日向合理,发现以对方的外貌、招这点人不奇怪,然后突然又发现了一个新线索。 日向合理的左耳上,戴着两个黑色的耳钉。 上次,新年庆典上,对方的耳朵上还是干干净净、没有耳钉的,现在却有了两个奇怪的黑色耳钉……风衣也是黑色的。 他简单道:“等下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买张毯子,这件衣服上的烟味太重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但是犬类可以 同事很奇怪,处于生气了、又没完全生气,温顺了、又没完全温顺之间。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感觉稍微明白了。 生气、是因为被一个小交警针对了,还有点‘犯罪人员被警方人员捉住检查’的恼羞成怒,温顺,则是因为对方的地位比他低。 同理,对方没有彻底温顺,是因为他的地位也没有彻底高于对方,对方还有点不服气。 比如现在,就开始试图提意见了。 “不用了。”日向合理无所谓披什么,但还是拒绝,“太麻烦了,你很显眼、会给店员留下印象。” 东京的金发黑皮很少,金毛同事也是一个大号灯泡,两个大号灯泡一起去便利店、店员绝对会记住的。 “任务地点不是这里,正常的采购、应该没关系?”金毛同事一边发动汽车,一边继续说话,“而且刚刚,那位交警先生肯定记住我们了。” 有道理。 日向合理敷衍性地换了一个理由,“我不想和你一起逛便利店。” 这个理由太直接了,金毛同事噎了一下,终于安静下来。 安静可能是有什么相对的犬性定律,对方刚安静下来,日向合理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提示收到了新讯息。 然后又震动了一下,又双震动了一下。 这个震动频率……日向合理掏出手机,打算回复松田阵平。 讯息也果然是松田阵平发过来的:【小日向的伤好了没有?需要再去医院复查一下吗?】 【我最近都有空,可以随时奉陪哦。】 【对了,最近,你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人?】 在日向合理低头查看的时候,对方的第四条讯息再次弹出来:【就是那种,明明不认识、但却见到过一两次的陌生人?那种特征鲜明的人物。】 第五条讯息是:【或者那种鬼鬼祟祟、一看就是犯罪分子,会被你盯上、也会盯上你的那种罪犯,长得有点好看,但是很欠揍,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狠狠地把他的牙揍掉】 最后没有标点符号,对方应该打到一半、就发出来了。 但是,‘会被你盯上、也会盯上你的那种罪犯’,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直到现在,对方还在暗戳戳地内涵他? 日向合理刚要敲几个字回复,就再次接到一条新讯息。 【警局那边有个混血犯人跑出去了,是个标准的外国人长相,你要是在身边注意到这样的人、一定要联系我。】 啊……怪不得有些奇怪和支支吾吾,卷毛警犬显然很骄傲自己是在编警犬,说这种警方失责的话、肯定会支吾低落一下。 就是有一点,连犯人都能跑掉,就算是‘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也有点过分了啊。 他回复关键信息:【犯人越狱?】 然后被立刻秒回:【不好意思,修正一下,不是越狱、是出狱了。】 那没事了。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同事,低头回复:【最近没有碰到这类人,松田警官认识那个犯人?】 之前那几条讯息里的形容,什么‘看到对方就想狠狠揍掉对方的牙’之类的,明显带了个人情绪,松田阵平肯定认识对方。 那个犯人,要么是松田阵平亲手抓进去的,要么就是松田阵平参与过那个案子。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案子,居然能让松田阵平记这么久,也不知道对方的刑期、不然可以估算一下。 他又回复了一条:【有照片吗?或者具体的样貌特征,几岁了,是哪国的混血?】 这次,松田阵平居然没有秒回。 日向合理又回复了一条:【案件信息也可以。】 手机还是没有收到讯息。 日向合理开始反向刷对方屏:【松田警官不是专业的警方在职人员吗?在给其他人警惕信息的时候,应该附带照片或者其他信息。】 【就算是担心犯人的隐私被泄露,也可以发当初的案件信息过来,不用警方记录在案的专业档案,当时的新闻也可以。】 不过松田阵平这么咬牙切齿,有一定几率、犯人的案子很久远。 等等,松田阵平确实表露过类似‘被罪犯伤害过的人、去当警方人员,完全没问题’。 也表露过‘当了警方之后、就可以执行自己认为的正义,并且接触到志同道合的同伴’。 啊这,日向合理短暂思考了一下,立刻振作起来,再次发过去新的讯息:【那个犯人,和松田警官有联系吗?】 如果是‘犯人伤害了松田警官的家人,或者其他的朋友,松田警官因此决定当当警方人员’的话,那只要干掉那个犯人,就算是在为松田警官做贡献了。 也可以直接拉平对方救过他的人情。 日向合理不确定地估摸了一下,估计在正常人的观念范畴里、这两者应该真的差不多对等,就更积极起来。 【是松田警官的仇人吗?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你很需要! 下一秒,久久不回讯息的松田阵平果然回了讯息,日向合理立刻点进去,就看到一条令人失望的讯息。 【确实有仇,不过不需要拜托你啦。】 他无聊地移开了一下视线,和金毛同事在后视镜中对视,于是冷冷凶狗,“好好开车。” “好的。”金毛同事停顿了一下,“现在已经很晚了,绕路去长野县的话、大概率要在外面过夜,我还是去便利店买点水、便当和毯子?” 在日向合理开口之前,同事又补充,“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日向合理又低下头,继续等消息,顺便敷衍性回复同事,“去。” 他回复讯息:【真的不需要吗?如果松田警官有需要,我会尽力帮忙的。】 松田警官几乎是瞬间回复:【手机打字太麻烦了,小日向身边有人吗,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的话,直接回我一个电话就可以了。】 不,对你来说,明明是说话的速度更慢、打字的速度更方便,打电话才是麻烦? 他拨通对方的电话号,又是瞬间被接通,卷毛警犬活泼的声音传来,“嗨,下午好,小日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方越来越活泼了,而且是犬类狂蹭人类的那种活泼。 同事安静又悄无声息地下车,又把车门关上,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声音,还不忘把车门锁上。 在这种声音中,日向合理听到了一种同样轻微的滴答声,很像炸弹倒计时的声音。 不过不是车上传来的,而是电话那端传来的。 他看了一眼金毛同事安静、像是夹着尾巴遁走的背影,继续问松田阵平,“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吗?” 说完,又想起来自己只是一个无辜可怜的普通未成年,便又补充,“你不是说,犯人会特殊关注我吗?那个犯人应该也会?我可以……” 卷毛警犬打断他的话,对方狐疑地重复道:“你可以?” “一提到罪犯,你果然打起精神了,居然都会主动追问了,小日向长官,真的不考虑当警官吗?” “以你绊倒萩、还有一招制服抢劫犯的身手,只要不碰到太离谱的同届,真的可以当第一哦?” 谢谢,还是算了,狗都不当‘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 ……犬类警探除外。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冷酷无情 日向合理敷衍:“嗯,是的,对。” 敷衍得太明显了,在被卷毛警犬谴责汪之前,他迅速把话题拉回来,“所以,那个犯人到底有什么样貌特征,最近在东京吗?” 最近在东京的话,只要做完这个任务、回东京,那么就可以继续不停地接任务,再继续满东京地转悠了,迟早有一天可以遇到的。 “这个,”卷毛警犬迟疑了一下,还是含糊道,“是个混血外国人,如果你遇到鬼鬼祟祟、或者格外欠揍的外国人,请务必告诉我一声。” “至于他在不在东京……我感觉应该不在,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先告诉你一声。” 对方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那个家伙,大概率是在国外看到新闻直播了。” 这个语气,好像又不是仇人。 以及。 日向合理友情地提醒了一句,“松田警官,你露馅了,你说的那个和你是仇人的犯人、是刚出狱,那么肯定是在东京。” 所以大概率,对方不是刚出狱的犯人,而是和松田阵平有私人恩怨,松田阵平应该也很久没有见过对方。 那就不能直接崩掉、充当人情礼物了。 卷毛警犬无言了那么一秒,就迅速活跃开,“小日向好聪明——” 日向合理迅速兴致缺缺,他趴在车窗上,揪住另一个自己在意的疑点,“松田警官,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你那边会有‘滴滴、滴滴’的声音?” 不会,是炸/弹的声音? 对方再次活跃道:“欸,小日向的听觉好灵敏啊,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又再次重复,“小日向好聪明!” 背景音是另一个陌生男人的‘松田警官,给您剪刀!’声。 日向合理平静地叹了一口气,他静静地等待了几秒,果然听到了熟悉的咔嚓声,松田阵平又手速超快地剪断了一根线。 他礼貌性道:“拆弹的时候,可以专心一点吗,松田警官?” “在和你打电话之前,我就已经观察完毕了,接下来只是下手而已,我的拆弹速度可是很快的。”松田阵平笑着安抚,“小日向放心,附近的普通民众已经被疏散了。” 那你呢? 而且这种话,不管听多少次,都很像在立g,就是动漫里的那种上一秒还在高帅地说着‘我、绝对不会失败的’,下一秒就立刻打出gg的角色。 松田阵平又道:“咦,等等,小日向是在担心我吗?” “不是的。”日向合理平静反驳,“只是隔着手机、我不能听到现场的所有细微动静,你拆弹失败的时候、我也可能捕捉不到细微的细节声,可能还在把手机放在耳朵边。” “那样,炸/弹/爆/炸的时候,手机就会变成传播器,在你和你的手机一起报废之前、把爆/炸声传过来。” “我的耳朵会受到冲击。” 解释完毕,日向合理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然后说出结束语,“不过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松田警官可以继续拆弹了。” 松田阵平:“……” 对方幽幽道:“小日向好冷酷无情。” 那不然呢? 日向合理耐心解释:“我不会拆弹,而且不在你身边,不能及时把你踹走……也不能踹炸/弹,所以只能把手机拿远一点。” “其实没那么恐怖,我现在拆的这枚炸弹、已经停止倒计时了,只需要再拆一下就可以了。”松田阵平幽怨道。 “你真的不用一副‘再见了我准备好聆听可怜的卷毛警犬的临终哀嚎了’的样子。” “好的,抱歉。”日向合理再次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下次说超长句可以中断、换气一下。”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下。开始转移话题,“对了,小日向明天有没有空?我明天是轮休了,可以一起出去玩?” 等等,这次出行,好像又没有告诉松田阵平……不过本来也不应该告诉松田阵平。 “不好意思,我最近可能不在东京。”日向合理戳破对方的计划,又搬出事先想好的敷衍理由。 “广田小姐最近要苦恼学业、准备报考大学的事,所以托了朋友照顾我,现在,我和那位朋友正要离开东京、去其他地方暂住一段时间。” “朋友?女性朋友吗?为什么要离开东京?”卷毛警犬立刻开始狂嗅,“等等等等,那位朋友是护士小姐吗?她最近请假是要和你一起去玩?” 护士小姐请假了? 日向合理想了不到一秒,就定义为无意义信息,暂时抛出脑海。 卷毛警犬又道:“不要告诉我,你们要去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 “是的,和东京对比、确实算是人烟稀少。”日向合理忽略前面的一大串,直接跳到重点,“那位朋友要研究一下‘绿植多的地方、人类的心情会不会更愉悦’。” 对面传来了最后的一声咔嚓声,以及一群人一齐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还有一个很低的陌生声音。 “呼,安全生还……就算是个死弹,松田警官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啊,一边打电话一边拆弹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啊!” 通话时间是五分钟,日向合理估摸了一下同事采购的进度,又道:“不过,我会很快回去的。” “喂喂喂你们要去哪里?”松田阵平连忙问道,“说不定那里的警方有我认识的人?我可以拜托同事照顾一下你们?” “广田小姐最近很忙的话,你可以来我、或者萩原那里暂住啊,为什么要跟陌生人跑去人烟稀少的地方?!” 这个,就要问问神奇的萨摩耶上司了。 余光暼到便利店的门被推开,金发同事提着袋子走了出来,日向合理无视对面的追问,开始结束句。 “总之,我会很快回来的,放心,不会遇到犯罪分子的。” 希望犯罪分子运气好一点,不要不识相地遇到他们。 “拜拜了,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立刻道:“喂你说清楚一点……咔。” 日向合理挂断电话。 同事没有立刻进车,而是先转到副驾驶座的车窗前,从外面递进来一叠毛毯和一瓶水。 对方简单道:“渴了的话,先喝点水,这是毛毯。” 日向合理也乖巧接过,又顺手把毛毯和水都塞到座位底下,然后道谢:“好的,谢谢。” 同事绕回驾驶座,用钥匙把车门打开,又把购物袋塞到后座,然后继续开车。 就是有一点,同事的车技……日向合理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很稳健?很新手? 总之,就是开得慢悠悠的,仿佛他们真的是去郊游一样,不紧不慢? 不像是在开车,像是躺在平稳轻晃的摇篮里。 同事本人也不紧不慢,甚至有闲情打听私人事件,“你刚刚是在和警方人员聊天吗?警方人员?” 话尾还用有些震惊的语气,多重复了一个警方人员,好像在不可思议一个组织成员、居然和警方人员有私人联系。 就感觉对方像是突然看到‘猫和老鼠共用一个盆喝牛奶’的正常人类,有些震撼。 “你刚刚也在和交警先生友善聊天,当一个体贴善良的好居民。”日向合理冷淡地回应。 金发的善良好居民沉默了一下,又若无其事起来,完全不受影响,只是好心提醒了一句,“我们这样的人,还是离警方远一点比较好。” “毕竟,不知道哪天就会露出马脚,说不定就会被当场逮捕呢。” 那也太蠢了。 除非是参加警方人员的聚会、并且在聚会上当场露馅,不然顶多就一两个警方。怎么可能跑不掉。 特别是…… 日向合理侧首,用眼神扫描了一下同事,只单纯评价道:“只要你不找死,去参加警方的内部聚会,那么就算暴露了、警方也拦不住你的。” 不止拦不住,以同事的旺盛体力,说不定还能反向操作,逮捕几个警方呢。 只要把知情者全部灭口,那能算暴露吗?那就是全程未暴露! 同事停顿了一下,又道:“就算不被抓住,友谊也会破碎的?” 代入感太强了,莫非同事也有警方朋友? 日向合理审视了一眼对方,他思索了一下同事的武力值、脑力值和综合素质。 武力值、不用多说,肯定很棒,日向合理亲自验证过,同事也很聪明,能立刻t到挑衅。 就是偶尔有点反应迟钝、或者反应超前,还有点不尊重前辈。 不过没关系,有空可以和对方比赛一下做任务,比比处理任务目标的速度,对方应该就会乖巧起来了。 没有经历过快速割人形物体的组织成员、是绝对割不过日向合理的。 于是,他调整了一下态度,把冷淡态度转换成对待可以打压、收服的优秀苗子的态度。 他贴心给予解决方法,“没关系的,只要你足够优秀,哪怕你是犯罪分子、你的朋友是警方人员,你们也依然是朋友。” 不仅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挚友,是天生的相对面,你是黑暗中的他、他是光明中的你,是死敌,是彼此最关注的目标。 前提只有一个。 日向合理淡淡道:“只要你足够优秀,你的朋友也足够优秀。” 普通的罪犯、和普通的警方人员,私下里有联系,那双方都会被自己的同行所鄙夷、指指点点。 一旦曝光,就是非常不合群、两面不讨好的典型,会被大家默契排斥。 但是那种犯罪天才、和警方天才之间有联系,那叫什么? 那叫惺惺相惜,叫势均力敌,是黑暗光明中的你我,无论是警方还是罪犯,都会忍不住拍掌叫绝,不会有一丝的鄙夷,还会忍不住羡艳。 总之,无论是哪个世界,手上沾满鲜血、成为罪犯,并不是原罪。 原罪只有一个,那就是废物。 只要你足够强,无论你干什么、都会有人崇拜你。 相反,如果你够废物,就算你去救人,也可能会被对方反踩一脚。 日向合理简单地讲述了一下,然后抬眼看向后视镜,在镜面中,和同事看过来的视线对视。 同事的表情有点微妙。 应该是很出色地领悟到了一点点的敲打。 他再次强调,“还要够识相。” 会尊重前辈。 以及,日向合理想了想,又道:“还有一点,不要伤害小孩子。” 执行任务的时候,怎么切菜砍瓜都无所谓,但是不能和小孩子有关,牵扯到小孩子,就是人类原则性的问题了。 ……等等,这个世界是和平的世界,小孩子根本不是稀有不可伤害的物品,大部分都能平安健康地长大。 那…… 日向合理短暂思考了一下,又侧首,着重观察了一下金发同事。 ‘希罗’的头发并不是那种太阳一样的金子色、而是浅金色,配合对方冷淡的神情,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凶。 不止看起来,是真的很凶,会抢饭。 气势也足够冷酷无情,是那种‘就算任务目标是婴儿,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手’的那类人,是组织的忠犬。 这种在黑暗中见过血的利刃,到底有多没底线,日向合理很清楚。 他也在黑暗中见过血,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尽量不伤害无辜小孩子’的底线。 在没有底线的时候,这类人就是完完全全的人间杀器,只要不累死、就可以处理垃圾的那种机器。 于是,日向合理没有撤回刚刚那句话,继续强调,“不准对小孩子下手。” 金发同事看过来,脸上的表情依旧有些微妙,眼睛就算微垂下来、也并不温和,反而更加锋利冰冷。 总之,是一个十足的犯罪分子表情,走在路上、会被路过的警官临时抽查证件的那种。 可以无缝出现在凶案现场,脸上再沾几滴血,就是完美的凶手了。 如果是现在遇到那位交警先生过来,恐怕交警先生就不会试探性询问。 而是直接汇报呼叫同伴,说这里有重大罪犯、而且绑架了一个名人受害者了。 对方短暂皱了一下眉、又松开,保证道:“好的,不伤害小孩子。” 不可信。 下次逮到对方伤害小孩子,就狙一下警告。 日向合理平淡地收回视线。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月亮不睡我不睡 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白色保时捷刚好行驶到长野县附近。 安室透缓慢停车,不动声色道:“再往前走、就要走山路了,现在太晚了,不太安全。” “你是开车新手吗?”日向合理没带任何负面情绪、只简单询问。 然后获得了对方非常坦然的承认,“是的,我对开车确实不怎么在行,怕出意外,只能开慢一点了。”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对方,低头调整收音机,把它的声音调大了一点,以表示自己根本不想和对方说话的态度。 第二个磁带实在是太家常了,听起来很有隐私感,虽然不是自己的隐私,但是在其他人面前放、日向合理还是会有种微妙的不舒服感。 所以,录音机现在在放的,还是那个雪女的故事。 他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录音机里的那道温柔的女声,正在含笑着描述雪女身上那些异于常人的表现。 又描述了一下樵夫的那种‘察觉到异常、所以忐忑和害怕,但是又没有直面异常,所以不确定,又对雪女抱有对人类女子怜惜’的矛盾心理。 “你要吃便当还是寿司?”安室透一边翻东西,一边询问,“餐盒里有汤、不过已经冷掉了,还是喝水。” 然后又拧开一瓶水递过来。 “不用了,我吃过晚饭了。”日向合理拒绝,又补充了一句道谢,“谢谢。” 那瓶水又被收回去了。 趁着安室透安静吃饭的时候,他又贴着录音机的声音、快速给另一个持续发声机回复消息。 【不是护士小姐,是男性朋友。】 【我很安全,很快就会回东京的。】 吃完饭,安室透又把毛毯抖开递过来,“要睡觉吗?” 手机继续持续震动,日向合理一边回复消息,一边头也不抬地拒绝,“谢谢,我不用睡觉。” “……”安室透沉默了一下,组织好语言,“你是不是对我有些意见?” “不好意思,之前追你、是因为觉得你可疑,又不确定你是不是组织成员,所以才追上去。” 其实没有。 对这个同事,日向合理的印象还是蛮……好其实很差。 是有点讨厌对方。 不只是金毛、还体力旺盛,一看就不好惹,能力也不错,不然不会被琴酒派来做外出任务,敏锐和直觉都行,也符合最基础的黑方要求、手里沾过血。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优秀的组织幼苗。 这就是日向合理讨厌对方的原因。 特别是在,他现在的极端短板、恰好是对方格外擅长的方面时。 如果他是琴酒,那肯定狂喜,有这样一个属下、以后脏活累活都可以丢进金色垃圾桶里了,自己只舒舒服服地收积分。 但他是琴酒的属下,对方也是琴酒的属下。 他们两个是竞争关系,哪怕他现在是准代号成员、对方还是低级成员。 以对方的能力,只要不死、肯定能获得代号,那以后还是竞争对手。 日向合理就是讨厌这点。 琴酒是上司,在踹到对方之前、不能明目张胆地讨厌对方,警犬们又是完全无关人员、连属下都算不上。 只有眼前这个金毛的家伙,和他处于一个微妙的竞争对手阶段。 对方还追着咬了他一嘴毛。 不讨厌,才比较奇怪? 当然,讨厌归讨厌,打压收服归打压收服。 日向合理当场反驳,“不吃饭喝水、是因为我已经吃过晚饭了,我也已经重复第二遍这句话了,不睡觉,是因为我下午补过觉了,而且这里不安全。” 但是没说究竟是不是有意见。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安室透观察周围,“附近的山很高、夜晚可见度低,白色的车很明显,一旦有人远距离攻击我们、就会很危险。” 而且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声和树叶摩擦的声音,时不时会有其他动物的活动动静。 周围还有一个竞争对手,对方有武器、他只有一件风衣。 鬼才能睡着。 日向合理轻描淡写地带偏话题:“这种时候、要有人守夜,你先睡,今晚我先守夜。” 然后去盯同事。 他不太相信同事能睡着,特别是他明显态度不怎么友善的情况下。 但是,同事顿了顿,居然没有太犹豫,就放松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好的,那我先休息,明天白天、你再休息。” 这也能睡?! 同事披上毛毯、闭上眼睛之后,日向合理默默地数对方的呼吸。 前十分钟,呼吸正常,明显没睡着。 然后,对方的呼吸逐渐悠长起来,日向合理试探性地晃了晃手,动了动身体,对方也没有猛然警惕起来。 他:“……” 不是,你不会压根没把我当成‘危险来源’? 他低头,继续回复松田阵平的消息。 手机和收音机贴在一起,手机的摁键声被最大程度地掩盖了起来。 安室透闭着眼睛,继续把呼吸放长,然后努力在宫野艾莲娜和收音机的自然刺啦声中、捕捉到那道细微的摁键音。 这次,他组装的时间就要长很多了,幸好摁键音也不是高频率的。 【松田警官,你最近是不是要升迁了?】 ……又在和松田阵平聊天,不是警告过对方,远离日向合理了吗? 安室透继续分辨下一条讯息的摁键音。 【没有,只是感觉你最近很高兴,比萩原警官还要活泼。】 他继续努力分析。 【没有说你太女子高中生的意思,请不要误会,只是我以为松田警官是偏热血开朗的那种,但是竟然会持续不断地撒娇……】 摁键声停顿,又一种特殊的声音响起,日向合理摁了几次删除键,把后面那半句话删掉,发送了出去。 这应该不是错觉。 安室透闭着眼睛想。 从新年庆典上的接触,他能确认,松田阵平确实很活泼……那句‘女子高中生’的吐槽很精准,虽然对方的本意是解释、而不是吐槽。 但是从接触来看,松田阵平就是在故意活泼,就像一只持续不断狂蹭、沉迷吸人类、脸上还一直有着奇怪笑容的犬类。 这是为什么? 日向合理身上的疑点太多,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安室透之前挨个分析的时候,也还没分析到这个问题,只能现在临时揣摩。 反正从接触看,不是日向合理故意接近松田阵平,而是松田阵平发现了什么、故意接近日向合理, 那家伙足够聪明,面对日向合理的时候、既然保持过分活泼的态度,就说明日向合理吃这一套。 呃。 安室透想了一下自己面带微笑、接触日向合理的画面,总感觉会被对方一脚踹出车。 今天,有好几次,这个未成年的姿势、都分明是准备好踹人的。 分析到这里的时候,不远处的山间突然传来了一种声音,‘砰’的一声,像是……就是枪声! 安室透下意识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直接追踪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直直地看过去。 不远处的高处,有一簇火光,它以极快的速度闪烁着,同时发出轻声的劈里啪啦声。 是鞭炮。 那刚刚的声音,是鞭炮声? 安室透皱眉,他一边回头,一边道:“刚刚的枪声……” 他的话戛然而止。 日向合理闭着眼睛,过长的碎发几乎要把眉眼都遮住了。 对方在座位上缩成一团,手机已经不在手里了,而在座位和车门之间的夹缝里、还在轻微地震动着。 嗯?十秒前,不是还有摁键声的吗? ------题外话------ 是加更,求月票——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是命案 早上七点整,日向合理准时睁开眼睛。 他先盯着眼前的空气浮尘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转头,看向驾驶座。 安室透也在睡觉,同样是靠坐在座椅上、闭着眼睛,身上半披着一件毛毯。 睡觉的时候,他就没有那种凌冽嗜血的气势了,反而挺平和的。 日向合理把手机捞出来,看了一眼。 松田阵平可能有着类似‘只要我一直和小日向聊天、那么我就全程参与了这次旅行’的想法,并且把它完美地发挥了出来。 最后一条讯息是凌晨三点,【下班到家啦,小日向晚安。】 字句简简单单,语气轻轻松松,但是搭配时间食用,很难让人不震撼。 日向合理摁键,询问一个自己疑惑很久的问题:【松田警官,你是不是有案件贴补?】 就是那种,每处理一个炸/弹、或者处理一个案件,就会得到巨额奖金的那种贴补。 不然,松田阵平是怎么忍的啊!而且平时怎么会那么精神! 加入警方阵营,居然会有精力旺盛buff吗? 回复完这条讯息,日向合理又翻了翻收件箱,从一堆狗毛中找到上司发过来的讯息。 晚上十一点多,上司发过来了一条询问信息,问他有没有到神社,任务进度怎么样。 还又警告了一句,现在是多事之秋、不能对任务队友或普通路人下手,也不能把他们变成任务目标、然后再下手。 日向合理:“……” 他看了看熟睡中的同事,心平气和地回复:【车速太慢了,还没到长野县。】 然后日常表示忠心、夹杂抗议,【我又不是嗜血怪物,没有你的任务指令,我是不会随便对其他人下手的】 又没有积分,为什么要白费力气。 几乎没过多久,琴酒就回复了一条讯息:【但愿如此。】 又发过来一条任务详情,关于到达神社后、应该找谁接头的讯息。 日向合理等了等,又等了等,发现没有弹出来什么‘组织成员a先生的愿望’。 那这条讯息就是假的,唉。 他开始研究这条讯息背后的含义。 现在才早上七点,上司就开始工作状态了,明明之前每天晚上都在敷衍摸鱼……对方不会是故意的? 驾驶座传来动静,他暼了一眼。 同事看起来像是刚睡醒的样子,正在很不符合表面冷酷地伸懒腰。 伸完懒腰之后,对方也转过头看过来,“早上好,要吃便当吗?” 在成为组织成员之前,这位同事是不是卖便当的啊? 日向合理的思路偏歪了一瞬间、又拉回来,直接拒绝,“便当已经不新鲜了?还是先到目的地,再吃早饭。” 饮用水还有一些,简单洗漱完毕之后,白色保时捷又启动了起来。 可能是经过了一天的熟悉,同事开车不再是慢吞吞的了,而是恢复了正常的车速,几乎没过多久、就正常赶到了长野县。 然后又正常地赶到了诹访神社。 全程没超过两个小时,让已经做好了‘还会在野外再住一晚’准备的日向合理很感动。 感动到想当场把司机踹出去。 既然会正常地开车,那昨天是在干什么啊?! 他跟着同事下车。 穿过鸟居之前,金毛同事居然鞠了一躬,“暂时不能换正装,只能穿便服拜访了。” 拜访前鞠躬、好像是拜访神社的社交礼仪,但是这和同事的冷酷画风有点不搭。 日向合理敷衍性地点了点头,率先踏上楼梯。 一边走,他一边转述任务详情,“到达神社后,要在神社里找到神主,和他接头。” 神主、就是神社内,负责祭祀事宜的人。 同事跟着他走上阶梯,惊讶地重复了一句,“居然是神主?” 神社的门口站着一位巫女,她身穿红白服饰、戴着金色的头饰,看到有人走上来、便立刻看过来。 在巫女的注视下,日向合理礼貌性地遵循神社礼仪,在浣手所前净手。 净完手,巫女便笑盈盈地迎上来,“请问是日向先生吗?” “我是神主大人派来,带您参观神社的。” 她的身上,有着一种很轻的百合香水味道,和新年庆典上,护士小姐身上的那种味道一模一样。 日向合理立刻警惕起来,他简短回答:“是的,麻烦你了。” 一边说话,他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眼前的巫女小姐。 从样貌上看,巫女小姐和护士小姐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就连发型也不同。 她们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很年轻、也都是偏向甜美清新的类型。 眼前的这位,是“贝尔摩德”? 同事也洗完手后,日向合理就顺势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同事更靠近巫女小姐一点,自己则远离。 金毛同事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又跟着不动声色地远离了巫女小姐。 巫女小姐还是笑盈盈的,好像没有发现自己被远离了,她轻声道:“这个时间点、神主大人暂时没空,所以只能请两位客人先参观一下神社了。” “请问客人是对神社内部感兴趣,还是想去湖边看看风景,休息一下?” 诹访神社的名字、来源于诹访湖,所以拜访神社的时候,很多人也会去诹访湖看一眼。 巫女小姐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今天有特殊情况,诹访湖边没人,如果去的话、可能会有些冷清。” 这就是在暗示要去诹访湖的意思了。 日向合理暼了一眼同样不动声色谨慎起来的金毛同事,重点暼了一眼同事的后腰,那个放枪的地方。 如果出现意外,他必须立刻反应过来,在抢到枪的同时、把同事踹到这个女人面前……等等,所以为什么同事有枪? 上司,真的在搞针对。 他们跟着巫女小姐,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 不只是湖边,整个神社的人都很少,一路走过来,日向合理几乎没有看到其他活动的人类。 似乎是察觉到了疑问,巫女小姐解释道:“现在,除了两位客人、神社内部只有几个外来者。” 她歪头想了一下,“分别是前来采风休息的作家小姐、和她一起前来的灵感助理先生,还有乔装打扮前来的明星小姐和她的助理,以及前来祈福的一位警官小姐。” “剩下的,就都是神社的工作人员了。” 那么,整个神社,加上他们、居然只有七个外来者吗? 不知道为什么,日向合理总有种微妙的不妙预感,特别是在巫女小姐笑意盈盈地介绍完外来者,又开始提供补充信息的时候。 “作家小姐一直独自待在房里,据说是在构思下本推理作品,前天和助理先生有些争执,不过昨天好像已经恢复了。”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助理先生一直失踪,好像是去到处拍照采风、试图帮作家小姐找灵感了。” “明星小姐和助理小姐也有一些不愉快,早上出来前、我听到她们在吵架,似乎在说……” 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日向合理礼貌性地打断,“不好意思,这些都是私人的事情?” “欸,确实是的,不过……”巫女小姐继续笑意盈盈,“不过,我很犹豫这一点,她们的争吵内容是死人。” 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这么说起来的话,作家小姐和助理先生也讨论过‘怎么杀人’这件事,不过应该只是在讨论作品?” “至于那位警官小姐,也有些奇怪,状态很不对劲的样子,身上也有种奇怪的味道,像是硝烟?身上还有血迹。” 她最后总结:“这么一说,总感觉好像会发生什么凶杀案呢,大家都很有嫌疑的样子。” 这种刚好点出每个人的职业和大致性格,又点出一点可疑的介绍,你现在真的是在‘介绍嫌疑人’? 日向合理嗅了嗅周围的气氛,又看了看巫女小姐的漂亮笑容,直接转移话题,“我感觉到水汽了,应该到湖边了?” 同事不愧是狗,一直微妙地徘徊在他们两个中间,处于一个‘发现不对劲,就立刻可以蹿步逃走’的位置。 日向合理也处于这个位置,顺便时不时堵一下对方的走位。 “是到湖边了。”巫女小姐轻快道。 他们转过一个弯,过了一个圆形的门,就到了一个类似野外的地方。 周围的墙壁几乎全部隐退、或者被繁荣的绿植所覆盖,最前方是一片幽幽的湖泊。 一头小鹿正站湖前喝水,有尾鱼从水中跳跃出来、又跳跃回去,把水溅到鹿身上,它抖了抖身体。 在那种若隐若现的百合香水味中,日向合理立刻开始告别,“谢谢,我们自己参观就好,麻烦巫女小姐了。” 巫女小姐还是笑盈盈的,她对着日向合理眨了一下左眼,又对安室透说话,“你们早上没吃饭?” “请这位先生跟我去拿早餐,合理君早上不吃饭可不行。” 合、理、君。 你果然是新年典礼上的那位‘护士小姐’? 安室透看向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也看向安室透,他平静挥手,“再见。” 再见了亲爱的同事,组织里的代号成员要点你,那你就乖乖任点,当然,你也可以假装睁眼瞎、没看出来巫女的不对劲。 安室透:“……” 他低声叮嘱了一句,“有不对劲的情况、就及时撤退,我最主要的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 然后就跟着巫女小姐走了。 目送他们离开这里,日向合理立刻掏出手机,直截了当地询问:【贝尔摩德也在?】 上司也很直截了当:【?】 【上次任务途中的那位‘护士’是贝尔摩德假扮的?我又遇到了她。】 那位巫女小姐身上的百合香水味,一直笑意盈盈的表情,轻快走路的步伐,还有那股魅力值,以及,对方刚刚笑吟吟咬重的‘合理君’称呼。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人?绝对是来挑衅报复的! 考虑到自己确实和对方有仇,把对方的饭抢了,对方还是代号成员,日向合理当然要立刻呼叫神奇的上司。 反正上司也和对方有仇! 虽然上司远在东京,舒舒服服地做任务,但是能传递过来最基本的意思,是要打、还是不要打? 过了一会儿,上司才又回复:【我问过她了,她刚好有另一个任务,碰巧遇到了你们。】 ‘刚好’、‘碰巧’。 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刚进入神社时,对方就早有准备的那副笑脸。 他打出一串省略号。 就算看不到对方笑意盈盈的表情,但是,这么敷衍的解释,上司你真的相信吗? 可能是自己也感觉很离谱,上司又发过来一条讯息。 【不用太在意她,她不会伤害你。】 日向合理反复看了看,逐渐悟了。 琴酒拿贝尔摩德没办法。 他回复:【如果她要伤害我,我可以自保反击吗?】 上司秒回:【可以自保,不能反击。】 琴酒果然拿贝尔摩德没办法,甚至连反击都不允许,要么是地位比贝尔摩德低,要么是出于个人原因、不想看到贝尔摩德受伤。 也可能是反击的话、日向合理会更受伤。 日向合理短暂思考了一下,继续摁键回复消息:【可以临时退出任务吗?】 【希罗的体力智力都很好,能够完美胜任这次任务。】 被踹出来做任务就算了、还这么危险……诡计多端的上司! 上司还是秒回:【不行。】 【贝尔摩德不会伤害你的,你先专心做任务,回来后就可以去完成代号任务了。】 【组织里,代号成员都是平等的,到时候,你想怎么报复贝尔摩德,就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了。】 代号成员都是平等的? 真的吗?我不信。 怎么可能是平等的,萨摩耶的雪橇专用犬有话要讲! 而且,‘你想怎么报复贝尔摩德’,如果他和贝尔摩德真的相安无事的话,怎么可能会想事后报复。 所以上司果然还是觉得他肯定会因为抢饭、被对方狠狠教训一顿?! 他理智地回复:【好的,我相信了。】 然后直接退出讯息界面,顺便无视了松田阵平发过来的讯息。 如果对方指的护士小姐,是新年庆典上的那位护士小姐的话,那么现在,护士小姐确实和他在一起,在同一个神社里。 还是暂时别回复松田警官了,对方万一嗅到不妙、会成呆滞警犬的。 他把手机收起来,然后继续迅速观察周围。 那只小鹿还没有跳跃走,也不惧怕人类,正在一边喝水、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神社里的人类应该经常喂养它。 在它又一次看向日向合理的时候,日向合理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不是时不时的短暂震动,而且持续性的震动,是电话。 他又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打过来的。 接通的那一瞬间,一个稚嫩又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日向哥哥!” 是工藤新一。 是好像看到了救世主、发出‘得救了’声音的工藤新一。 日向合理顿了顿,迅速警惕起来,“怎么了,你也被绑架了?” “欸,有人被绑架了吗?!”工藤新一瞬间精神起来,很快又萎靡下去。 那边的声音小了一点,日向合理听到对方用很轻的声音说:“小兰,是日向哥哥,你理理我,小兰——” 日向合理:“……?” 他左右扫视了一眼,看向那头无辜看过来的鹿,满意地发现,对方就像是一条走在路边、被人无缘无故踹了一脚的狗。 好,很好。 他又等待了几秒,毛利兰活泼的声音传来,“日向哥哥!” 背景音是工藤新一的不满嘀咕,大意是‘为什么不理我,却对日向哥哥那么热情’。 日向合理再次看一眼那只小鹿、啊不,是那只狗。 他心平气和地打招呼,“早上好,小兰。” 毛利兰也乖巧回答,“早上好,日向哥哥。” 然后,一声冲天的枪声响起。 日向合理下意识回头,手机里的声音也瞬间切换成工藤新一的声音。 “有枪声,是案件?!”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上司其实很恐怖 有那么一瞬间,日向合理突然觉得他其实根本不是狗,吃的也不是狗粮,而是在旁观分手。 工藤新一的声音太靠近手机了,一听就是突然冒出来、直接挤开了毛利兰。 这也能忍? 他期待地等了几秒,没听到工藤新一的痛呼声,只听到对方着急的询问,“是凶杀案吗?还是抢劫案?” “日向哥哥,你没事???” “你怎么不说话?” 好,小侦探还在担心他,那期待对方遭受‘来自青梅竹马の痛击’、好像有点不太好。 日向合理短暂地愧疚了-001秒,就平静回复:“枪声离我有一段距离,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又问,“小兰还好吗?” 对方不会直接把小兰推跑了? 电话那头,诡异地安静了片刻,然后是手忙脚乱地声音,工藤新一慌乱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抱你的,只是……” 毛利兰倒是丝毫没有介意,又接过手机,关心地问:“日向哥哥现在在哪里?去安全地方了吗?” 日向合理缓缓移动视线,再次和那只鹿对视,他短暂思考了一下,这只鹿到底像不像一条狗。 最后觉得,它还是像一条走在路边、被人无缘无故踹了一脚的狗。 于是收回目光,他一边把目光偏移到周围的树林中去,一边开口回复:“没事的,枪声离我很远,就算对方……” 看到树林中的一抹黑色时,他顺畅流出来的敷衍停顿了一下。 那抹黑色也停滞住,慌慌张张地看过来,刚好和日向合理对视。 日向合理:“……” 小黑:“……” 小黑先生、或者小黑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熟悉,全身漆黑、身材苗条,身体的比例也是人类最佳的比例,眼睛和嘴巴都大得吓人、眼白的面积同样很大,头上没有一根头发。 对视过程中,日向合理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长大了嘴巴和眼睛,好像是在表达瞳孔地震的神情,总之,是在为自己被发现而震惊。 他再次打出一串省略号,继续欲言又止地看着对方。 你、你不会……? 同样熟悉的系统提示声弹出来:[检测到任务‘凶手a巫女的震惊和侥幸’] [任务详情:可恶,这个时间点,诹访湖应该空无一人才是,怎么会有人??? 他看到我了,尸体被人发现后,他绝对会指出我在附近出现过的!] 任务要求:假装没看到凶手a巫女……] 系统提示声停顿了一下,旋即报错。 [检测到宿主和凶手a巫女进行‘敌不动、我不动’游戏超过三秒钟,更改任务要求中。] 小黑的嘴巴缩小回去,眼睛却没有缩小,而是往下压了一下,露出一副明显的‘恶向胆边生’的表情,它往前走了一步。 [任务要求:身体柔弱的你、无法反抗……] 在系统还没有提示完毕的时候,一道白光突然闪烁了一下,紧随其后的是刺耳的‘咔嚓’声。 日向合理平移视线,向旁边看去。 在另一侧的小门处,多了一个有些肥胖的中年男子,现在,对方正在举着相机、一脸欣喜地再次摁下拍摄键,于是又一道白光闪过,随后是拍照提示的巨大咔嚓声。 系统提示再次卡住。 它沉默了三秒,才继续提示:[检测到‘凶手a巫女’改变想法,任务要求更改中。] [任务要求:在警方到来之前,您和那边的那位先生多多参观一下神社,顺便独自往僻静的角落走一下。] 日向合理:“……” 方便被灭口是? 不是,第二次的任务更改,是因为突然多了一个摄影男,小黑小姐觉得自己一个人打不过两个人,所以放弃了当场灭口的想法了吗? 那么,对方是认为,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可以灭口成功? 他缓缓把视线平移回去,刚刚还在树林中的那位小黑小姐,已经慌里慌张地跑掉了。 对方‘恶向胆边生’的样子很靓仔,逃跑的样子很狼狈。 电话里,同时传来了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的声音,“刚刚是什么声音,你没事,日向哥哥?!” “有人在拍我。”日向合理省略掉小黑小姐,又转头,向刚刚那个摄影男看去。 摄影的那个男人没有和小黑小姐一样、当场跑路,反而是走了过来,他一边搓着相机,一边尴尬又纠结地犹豫,一上来就是一句抱歉。 “万分抱歉!” “请问您是来参观神社的客人吗?真是抱歉,我刚刚感觉构图太好了,可能会激发人类的灵感,所以没忍住、直接冒昧拍了下来。” 日向合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最近一段时间,他好像每天都在被‘抱歉’、或者是旁观别人被‘抱歉’。 他挑了挑眉,简短回答:“可以让我看一下照片吗?” 从摄影男的角度,那位小黑小姐应该被繁茂的树木挡住了,但是小黑小姐升起过当场灭口的想法,往前走了几步,应该会被拍到一点。 ……总不至于被拍到、也是漆黑的人影?! 摄影男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了那种‘你不会要摔我相机?’的表情,但到底理亏,所以只犹豫了几秒,就心虚地把相机递了过来,同时弱弱地恭维,“请问你是偶像吗?呃,需要我购买肖像权吗?我可以联系你们公司购买。” “之前拍的时候太冲动了,没有考虑到这些,万分抱歉。” “不用。”日向合理头也不抬地道。 反正他这次出来,要做的任务又不是‘处理任务目标’的那种任务,而是和其他的组织成员接头,顺便研究一下水源和土壤对人类心情到底有没有什么作用。 他也给松田阵平这个警方人员说过了,就算被拍到、也很正常。 真想不留下任何存在感的话,现在也晚了,就算让摄影男把照片删掉,过几个月、对方说不定还会记得他。 调整了一下相机,日向合理看了一眼取景器。 最上面的那张照片,是他侧首、冷淡看向镜头的样子,光影挺不错的,阳光穿过云层、洒在他的上半身上,构图也确实不错,起码一眼看过去、能立刻看到他。 这张照片,还拍出了一种静谧的氛围。 好像拍照人是误入林中的外来者,发现并拍摄了一个秘密。 言简意赅一些,就是日向合理的表情太冷,那种‘被光明正大地偷拍了’的意味太明显了。 日向合理只草草扫了一眼自己,就往取景器中的丛林看去。 在树木的层叠中,他看到了……一条黑腿。 还是一条模糊不清、正在光速撤回去的黑腿。 他沉默了几秒,往下翻。 下面那张照片,是一开始拍的那张,当时日向合理在和小黑小姐对视。 这张照片上只有日向合理,小黑小姐完全被树木挡住了。 他把相机还给摄影男,又简单地道了一声谢,然后对手机说话,“刚刚有人在拍我,所以停顿了一下,放心,枪声离我很远,我不会有事的。” 电话那头,传来了两声松气的声音。 日向合理又道:“不过,发生凶杀案了。” 不管那声枪声的怎么回事,但是那位小黑小姐确是确确实实地出现了,任务明确地标注了她是凶手,也标注了她正在撤退途中。 “可能是两起,也可能是一起。”他又补充了一句,然后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那个枪声的方向和距离……怎么说呢,希望同事人没事。 手机还在打着电话,不能给上司设置一条定时发送的哀悼讯息,日向合理继续往前走,然后听到了毛利兰惊讶的声音。 还有工藤新一的冷静的声音,“可能是两起?刚刚,你……” ‘刚刚,你果然遇到了什么,不然不会在枪声离你很远的情况下、确定确实有命案发生。’ 在脱口而出之前,对方又把剩下的话吞回去,毛利兰等待了几秒,奇怪地重复:“刚刚什么?” “刚刚、刚刚,”工藤新一支吾了一下。 日向合理不告诉他们,那个小黑小姐的事,是觉得太麻烦了。 但是工藤新一t到了可能发生的情况,也不说,是为什么? 小侦探应该不会怕解释麻烦?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解释分析,反而是……啊,怕毛利兰担心和害怕。 日向合理短暂回忆了一下那只狗鹿,理智地保持安静。 没能等到他默契递过来的台阶,工藤新一又支吾了一下,“刚刚,刚刚那个偷拍的人夸你长得帅气呢!” “之前日向哥哥上新闻的时候,我们班的同学都在讨论你,希望以后还能再电视上见到你呢!” “是想看你演的电视剧,不是紧急新闻!”毛利兰急匆匆地补充了一句。 呃,其实不用解释的,一解释,日向合理反而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刚要说话,就听到了匆匆过来的脚步声,便一边看过去,一边回复,“我对电视剧没兴趣……希罗先生,你好。” 匆匆赶过来的人,是端着大木案的金发同事,木案上放着味增汤、白米饭、鸡蛋等各种东西,品种很丰富。 丰富到他下意识做好了闪避的准备,以免被同事泼一身,同时遗憾道:“你没事啊。” 安室透看到他,也松了一口气,旋即严肃地低声道:“神主死了。” 神主,是谁? 是这次任务的任务目标,是他们要接头的人,而不是需要处理掉的任务目标。 日向合理瞬间沉默了下来。 “我和那位小姐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亡了,而且从现场来看、是饮弹自尽。”安室透注意到了他正在打电话,于是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点。 “已经有人报警了,那位小姐让我先回来,说……” 在对方第一句分享情报的话说出口时,日向合理就捂住了手机,此时,他无声地动了动口型:“让我们撤退?” 安室透诡异地停顿了一瞬间,才摇了摇头,“她说,警方人员还有二十分钟赶到,你有充足的吃早饭时间,记得吃慢点,不要太急。” 日向合理:“?” 他茫然了一秒,就再次给那位巫女小姐贴上‘诡计多端的竞争对手’标签,匆匆对着手机道:“我先挂断了,你们想知道案件详情的话、等会儿有新进展,我会告诉你们的。” 然后挂断电话,直接十万火急地call上司,在上司刚接电话、还没来得及冷漠‘喂’出口的时候,他就率先把炸/弹抛过去。 “希罗告诉我,神主开枪自尽了。” 重点一:神主死掉了。 重点二:希罗说的。 重点三:和我无关! ……可恶,都怪诡计多端的上司,他遇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震惊失落那十点可能飞走的积分,而是立刻撇清关系。 电话那头,上司也沉默了下去,过了几秒,才缓缓道:“我知道了。” “你见过他没有?” 日向合理立刻回答:“没有,我刚到神社,被贝尔摩德带走了,没有见过那个神主的面。” 他抬头,和无辜看过来的金发同事对视了一眼,考虑到对方跟着可恶的贝尔摩德消失了片刻,于是补充道:“枪声响起时,我自己独处,希罗和贝尔摩德一起离开、去拿早饭了。” 重点:和我无关,但是另外两个组织成员狗狗祟祟地跑走了。 很遗憾的是,上司一点也没有t到这个重点,或者是t到了,但不想理。 对方询问:“你还没吃早餐?” 全程静静聆听·安室透举了举木案,面无表情地示意了一下上面的早餐。 现在的关注点是早餐吗? 上司、是真的不敢惹贝尔摩德……那之前居然还敢从贝尔摩德手里抢任务给他。 也可能,是抢了那个任务之后,被贝尔摩德收拾了一顿,所以才不敢惹她了。 “没有。”日向合理按捺下活泛起来的心思,冷静回答,顺便又补充了一条讯息,“已经报警了,警方还有二十分钟到。” “嗯,二十分钟、时间充足,够你吃早餐的。”上司淡淡地应了一声,“既然和你无关,那只要警方不把锅扣在你头上,你就不用管了。” 枪声响起没多久,日向合理就被拍照了,上面有拍照的时间,他有不在场证明,必然不会被扣锅。 但是同事就不一定了,那同事被警方随便点将到了,也不用管吗?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同事。 安室透再次举了举木案,又平静地示意了一下上面的食物。 可能是他太长时间没回复,上司又安抚,“你想管的话,也可以,先吃饭。” 对方冷冷道:“你之前受伤太多,又用了特殊药物,身体很虚弱,不吃饭的话,会低血糖。” “你在现场昏迷,会被当成‘凶手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当场昏倒’、或者‘小孩子心理承受能力不行,被现场吓晕’。” 日向合理:“……” 这两种例子,都太耻辱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道:“好的。” 如果,如果金毛同事上辈子是推销便当的,那萨摩耶上司上辈子、绝对是保育机构的老师? 会絮絮叨叨说‘你今天吃饭太快了,喝慢一点,困不困呀?哎呀,你被子没有盖好’的那种老师。 虽然萨摩耶上司确实很好心、很温柔,但是…… 日向合理抖了抖肩膀,把那种可怕的幻想抛出脑海,又重复了一遍,“好的。” 然后火速挂上电话。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不是侦探 刚和安室透一起吃完早餐,日向合理就听到了‘呜呜呜’的警车声音。 声音一如既往的刺耳,像是警车在大声哭泣一样,不过考虑到,这里是案发现场,这个类比确实没毛病。 他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刚好过去了二十分钟。 所以,贝尔摩德的那句‘二十分钟’,是去掉了同事赶路过来的时间? 警方到达没多久,便把神社里的人全部聚集了起来,包括日向合理和安室透。 聚集地点是神社内部的空地。 赶过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齐了,日向合理一眼看到了一个熟人。 不是惊喜看过来的摄影男、和对方的同伴,而是一个身穿白色和服的女人。 对方伸手把发丝别在耳后,笑意盈盈地看过来,‘惊喜’道:“合理君?好巧呀。” 是换了一套衣服、样貌和头发的贝尔摩德,对方又恢复了新年典礼上的那副装扮。 不。 日向合理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对方,发现贝尔摩德身上的和服换了一件,他忍住皱眉的冲动,平淡地向贝尔摩德点了点头,简短回答:“好巧。” 除此之外,在场的还有两位衣着时尚的女性,一个戴着大帽子和墨镜、应该是那位明星小姐,另一位应该就是明星的助理小姐了。 摄影男旁边站着一个脸色苍白、一看就温柔的女性,应该是那位推理小说家。 还有一位穿着红白服装的巫女小姐,在日向合理看过去的瞬间,对方就紧张地收回了视线。 另一位女性则和警方人员站在一起、正在交谈,应该是那位警官小姐。 全场的嫌疑人都很正常,没有一个黑漆漆的小黑,而且只有一个身穿巫女服的女性,所以凶手真的很好认,就像是真的看到了对方的脸一样。 日向合理兴致缺缺地移开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警方人员才出来说明,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就在刚才,神社里发生了两起命案,一起、是神主中弹,一起、则是一个独自前来祭祀的鱼店老板死亡。 两起案子,看起来都是自尽案,但是。 警方人员一边叙述,一边用目光审视众人,“神主虽然看起来是饮弹自尽,但是口腔里却没有吞咽枪口的痕迹、以及近距离灼烧的痕迹。” “是有人趁他张嘴的时候、开枪袭击了他,而不是自尽案件。” 说完,警方人员和那位警官小姐对视了一眼,得到警官小姐的轻轻点头后,才继续往下说。 “而那位鱼店老板,从现场看、像是上吊自尽,但脖颈的锁钩是非闭合状态、有多道痕迹,手臂也有挣扎的痕迹,指甲内部有一些人体组织,是被人勒后、挂到房梁上的。” 这位警方人员,是在抄答案吗?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那位警官小姐,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果然发现她的便衣下摆有血迹,同时、膝盖处也有一处灰色的泥土痕迹,应该是不小心滑倒留下的。 “有武器,而且能趁神主张嘴、立刻攻击,肯定是和神主熟悉、又枪法好的人。”安室透低声道,“是不是贝尔摩德?” 他离日向合理很近,声音也很低,按理说,应该只有日向合理才能听到。 但是,日向合理用余光看了一眼贝尔摩德,发现对方还在含笑着看过来。 迟疑了那么一秒,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提醒同事’,日向合理就顺理成章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继续说! 获得了鼓励,同事沉默了一下,便继续分析,“神社处于封闭状态,目前只有我们这些人,无论是摄影师、作家、还是明星和助理,经过专业训练的可能性都不高,反而是我们这些人的嫌疑性很大。” 对方缓缓道:“而且,贝尔摩德消失了。” 不,她没有消失,她只是换了一副样子,现在就站在旁边,含笑着看过来。 日向合理再次点头,压低声音回复:“确实。” 然后再次用眼神给予同事鼓励。 第二次获得这样的目光,同事彻底沉默住,过了几秒,又突然坚定道:“但是我相信贝尔摩德,一个会关心未成年早餐问题的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下手,就算是她下的手,也一定是神主做了什么。” 欸,同事发现不对劲了,可惜。 日向合理一本正经地点头,再次附和,“是的,你说的对。” 他抬眼,和看过来的警官小姐对视,发现对方在认真打量同事,像是开始怀疑这个在现场窃窃私语的可疑男人了。 同事正在不着痕迹地打量他,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分享完案情,警方人员开始有了实质性动作:把人分隔开、单独询问案情。 日向合理有些单纯的疑惑,“不是说,店主的指甲里有人体组织吗?搜一下他身上有没有抓痕,没有的话,就大概率是凶手被挠了,送去解析一下、或者互相搜查胳膊和身体,不就行了吗?” 而神主那个案件也很简单,既然是枪击案,那直接检测硝烟反应就行了,检测不出来、再破案。 为什么,既不检测指甲内的组织、又不检测硝烟反应,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开始推理破案模式了? 他是以正常音量说话的,负责和他接触的警方人员怔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位警官小姐,才解释道:“长野县的设备不怎么完善,所以这些……” 解释到最后,警方人员可能也觉得离谱,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又突然高起来,“等等,能问出这种问题,我又觉得你很眼熟,你是侦探先生吗?!” 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反正日向合理仿佛看到了这个小警官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 同时,他能感觉到,在场的其他人也闻声看过来,把目光全落在他身上。 他:“……” 这种问题,不是稍微理智一点的人,都可以疑惑问出的吗? 贝尔摩德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话,“在落后的地区,发生这类案件,一般不会动用技术手段,人们还是更相信侦探。” 这句话,日向合理稍微思索了一下,就理解了。 这里对于一些技术手段的接受程度,看看监控的普及程度就知道了,道理、大家都懂,但就是习惯性找侦探破案了,甚至有些抗拒这些技术手段。 还有一点,这是一部推理作品。 日向合理被这一点说服了,他心服口服地解释:“不好意思,我不是侦探。” 那位警官小姐也开口对小警官说话,帮忙解释,“你之所以感觉他比较眼熟,恐怕是看了前段时间的新闻了,那个发生在东京的炸/弹案件,日向先生在新闻上出现过。” 对方又回首,对日向合理轻轻点头,“我叫上原由衣,在您吸引犯罪分子的那段时间、曾经见过您,不过您大概率对我没印象。” 见过吗? 上原由衣又解释了几句,“由于东京方面的警方人手不够,我和……其他警官被临时调过去过,当时见面的时候,餐厅里发生了命案,您当时应该在关注命案现场,所以没有注意到我。” 日向合理想起来了,他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寻找当时对餐厅命案的印象,发现托那三位‘神速断案’警官的福、他的印象很深刻。 等等,是这起命案的话…… “不过,对于您是否是侦探,”上原由衣迟疑了一下,“在告别聚会上,我听萩原警官说过,您非常聪明,在案件发生的第一时刻,就知道受害者是如何死亡的。” “并且,在嫌疑人到齐没多久,您就知道了谁是凶手。” 虽然是在用不确定的语气,但是你看过来的眼神,已经放出了‘你是侦探,你破案了没有,谁是凶手啊?’的信息了? 还有,告别聚会是什么东西,会上到底有多少人,你为什么会和萩原研二认识啊……这个倒是不需要疑问。 第一百三十七章 那不用甩锅了 日向合理镇定解释,“不好意思,萩原警官应该是想给我自信、所以过分夸大了一些,我不是侦探、对破案也没什么头绪。” “枪声响起时,我在诹访湖、当时有位拿着照相机的先生也在,他拍摄了我的照片,上面有拍摄时间。” “至于另一起案件,我也不太清楚,不知道具体的发生时间,不过我刚到神社、便和同伴一起去诹访湖了,行车记录仪有我们到达的时间。” 他能感觉到很多人的目光,包括那位巫女小姐的,余光也能扫到对方的表情,是错愕又震惊的表情。 然后,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凶手a巫女’的期望改变,任务‘凶手a巫女的震惊和侥幸’已完成,十积分已到账。] 嗯? 这也可以? 日向合理短暂地皱了一下眉,没有往巫女小姐那边看,他和上原由衣对视,在对方开口之前,他再次道:“上原小姐是警探?不如由你来破案。” 上原由衣一怔。 这个说法,其实很离谱,让凶手案的嫌疑人来破案、那简直就是…… 但是,除了那几位像是新手一样紧张的警官以外,其他人全部都是嫌疑人,显而易见的是,光靠那几位警方人员、是绝对破不了案的。 那还不如直接抽个侦探顶上去呢。 反正看上原由衣刚刚的意思,是如果他承认自己是侦探、而且对案件有些看法的话,就决定推他上去当破案人。 既然嫌疑人真的可以当侦探,还是让更专业、更熟练的警官小姐来。 日向合理向上原由衣投去鼓励的目光,又继续道:“刚刚那位警官先生说的那些案件信息点、都是上原小姐看出来的对?” “是这样的没错,但是……”上原由衣的目光扫过自己这方的警官们,又扫过其他的嫌疑人。 她显然也t到了‘如果你不支棱起来,这个案子就陷入僵局了’的信息。 “……既然这样,那请这位携带相机的先生、让我们看一下照片,”她又转头,对一位警方人员说,“麻烦帮忙把日向先生他们的行车记录仪取下来。” 摄影男立刻把相机递过去,“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枪声突然响起,然后过了十几秒、我转过弯,就看到了日向先生,又失礼、直接拍下来了。” 相机在众人手里依次浏览了一遍,在大家都表示无异议之后,又集体查看了一遍行车记录仪,发现案件发生声,日向合理和安室透刚到十分钟,根本没有一点的作案时间。 “既然日向先生没有嫌疑,可以请您帮忙吗?”上原由衣看过来,“我们先去看一遍案发现场,或许您能发现一点什么。” 萩原研二,到底对对方说了什么? 日向合理短暂地思考了一秒。 为什么有的人认识女性朋友的时候,不吹自己、而吹其他的男性朋友啊,萩原研二你不对劲。 他若无其事地压下吐槽,点头同意,和其他的嫌疑人一起、去看了一遍案发现场。 从现场看,神主当时应该是在吃饭、然后就被措不及防地偷袭了,饭已经凉透了、神主还没凉透,身体还有余温。 也没有尸斑、僵直之类的情况。 看桌子上的碗筷分布,饭桌上有两个人、而且都用过饭。 日向合理再次提议了一下,“不如,化验一下餐具上的液体,和其他人对比一下。” 警官先生为难了一下,“这个,警方的设备不太完善……” ……行。 然后是鱼店老板的现场,对方刚被取下来没多久,脖颈上的痕迹很明显,有很多条的抓痕,指甲里的那些东西也很明显。 但是,日向合理戴着手套,仔细了一下,皱眉道:“不用互相检查身体了,这是猪肉。” 上原由衣惊讶道:“猪肉?!” 她也立刻半趴下来,举起尸体的另一只手、开始仔细观察,又轻嗅了几下,最后才确认。 “真的有生猪肉的味道……日向先生好厉害,看一眼就看出来了。” 两个现场观察完毕,新信息还有一点:神主刚gg,鱼店老板要gg快一个小时了。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贝尔摩德和巫女小姐,平静道:“那么,大家把今天的活动轨迹说一下。” 率先开口的居然是巫女小姐,她镇定道:“因为厨房里的水是独立的、需要到井边去挑,所以我七点多起床、做好饭后,就去挑水了。” “大概挑了三四桶的时候,听到了枪声,就急匆匆赶回来了。” 然后是贝尔摩德,,“我是昨晚到的,今天醒来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帮那个小哥指明了一下哪里是厨房,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枪声。” 她含笑着眨了眨眼睛,“要问不在场证明,我大概是没有的,不过,我看到了巫女小姐赶回来的样子。” “巫女小姐是在哪里听到的枪声?回来的有些慢,不过提着那么大一桶水,慢也很正常。” 这种话,有点像是漫不经心的质问,场面瞬间紧绷起来,其他人也看向巫女小姐。 巫女小姐垂了一下眼睛,“是在井边,跑过来需要五分钟,所以慢了一点。”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她的裙子,发现小腿部分有些干掉后、仍然残留下来的水印。 但是,不是提着水桶赶路、被溅到的水印,而像是走进水里的水印。 安室透举起手,“是的,这位小姐告诉了我厨房在哪里,我去那里取了一份早餐,上面写着‘可以随意领取’。” 推理小说家则一直在房间里构思稿子,摄影师的轨迹、都可以用照片来证明,明星小姐则说自己一直在补觉。 助理小姐则一直在明星小姐隔壁的房间,并且出示了自己的通话记录,表示自己一直都在不停地接到各种电话、商量各种事宜,还有通话录音。 在枪声响起的时候,明星小姐从睡梦中惊醒,不小心把花瓶打破了,她的惊呼声和助理小姐的询问声都在电话录音里。 也有不在场证明。 日向合理听了一下电话录音。 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助理小姐和电话另一头的交谈声都下意识停住,然后是花瓶破碎声,和明星小姐惊呼、助理小姐关切询问的声音。 从声音看,助理小姐没进去查看。 听完,日向合理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又播放了一遍,在花瓶声响起时、再度仔细听了一下。 和花瓶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很轻微、但日向合理很注意的声音。 那道声音很像系统提示声,或者说,是机械声。 举个很奇妙的例子,它会在播放录音时出现、提示一下。 他又播放了一遍,再次确认,然后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贝尔摩德,和对方含笑注视过来的视线对视。 咦,凶手居然不是贝尔摩德? 那不用甩锅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样的人 不是贝尔摩德,那案件就更好处理了。 以防万一,日向合理先询问了一句,“请问,花瓶的碎片还在吗?” 明星小姐推了推墨镜,不耐烦地道:“当然是丢进垃圾桶了,谁还会留着花瓶碎片啊。” “好的,”日向合理举起手,向她们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可以请两位伸一下手掌吗?” 想了想,他还是放弃学习萩原研二,假装关心两位小姐处理花瓶时、有没有出现意外。 算了算了,目标明确就目标明确一点。 助理小姐不明所以地举起手,“呃,是这样吗?” 她的手掌白皙稚嫩,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日向合理点了点头,把目光移向明星小姐。 明星小姐没有动,直接沉默住。 他又耐心地等了十几秒,又示范了一下举手的步骤,“这样把手举起来就好,先举手、再把手心翻过来、让大家看到你的手心。” 对方红色的唇瓣动了动,“你……虽然压根没想多使些诡计,但是这么快就看破,也太让人挫败了?” 然后,她轻吐出一口气,举起自己的手,把手心面向大家。 她的手也很白皙,但是虎口处和其他的地方有些红肿。 正常情况下,这些痕迹当然无所谓,但是现在,有一个案件是枪击案。 上原由衣立刻上前,捉住对方的手、近距离闻了一下,然后回头道:“有清洁剂味道,也有很淡的火药味。” 明星小姐抽了抽手,把手抽出来,淡淡道:“没办法,临时找不到雨衣之类的物品……下次我会注意的。” 不是早有预谋吗? 确实,早有预谋的话,就不会和神主一起用早餐了,但是这样的话,枪是哪里来的? “枪是藏在花瓶里的,”明星小姐自己解释道,她轻蔑一笑,“那家伙自己藏的,没想到会在我手上派上用场。” 好像到了《推理作品》的特殊时间,明星小姐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自己的作案原因和经过。 大意是,她是长野县出生的,之前和神主有过一段正常的交往经历,然后目睹了神主跪在一个金发女人脚下哭泣、请求垂怜的场面,发现神主和神秘组织有勾连。 本来她都打算忍一忍的,毕竟神秘组织真的不好惹,人都是想活命的。 但是神主可能是在金发女人那里受到了挫败,所以最近不仅无能狂怒了许多,还打算向她展示,来自神秘组织の压迫。 具体就是,看上了助理小姐,觉得明星小姐太孤傲了、让他有点应激了,但助理小姐很小白花。 当时,是一个普通的早晨,普通的神主用普通的话说出了普通的要求,明星小姐也普通地点了点头,普通地忍无可忍,普通地发现了一把枪。 然后,就发生了普通的命案。 案件发生后,明星小姐是想挣扎一下的,她本来就是趁助理小姐不注意、和神主见面,还在房间里放了一支可以播放录音的手机,以免长时间不应声,助理小姐闯进去。 然后,刚好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日向合理:“……” 在全场的人都陷入沉思和茫然的时候,他感觉有人轻轻走过来、站在他身后,轻声道:“怎么样,对第二个案件的凶手,有没有思路?” “我可以友情提示一下,猪肉的话,神社后面有一窝野猫哦,就在诹访湖附近。” 是贝尔摩德。 日向合理侧首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正在用心偷听的同事一眼,在上原由衣看过来的时候,平静举手。 “上原小姐,我的朋友告诉我,他在取早餐回来的路上,看见巫女小姐拿着猪肉。” 上原由衣:“?” 安室透:“?” 巫女小姐:“?” …… 案件圆满结束,大家都很开心……反正敷衍掉两个案件,日向合理很开心。 他按照顺序、踩着长长的阶梯,走出鸟居的时候,被上原由衣匆匆叫住。 “日向先生!” 他和安室透同时回头。 上原由衣匆忙跑过来,缓了几口气,才说出口,“那位巫女说,是日向先生和她在湖边碰到的?” “那么,在她把行程说出口的时候,日向先生就知道,凶手是她了?” “虽然最后还是破案了,但是,我可以问一下,日向先生当时没有说出来的原因吗?” 上原由衣顿了顿,呼吸彻底平缓下来,“以及,还有一个萩原警官也想问的问题。” “总感觉日向先生、好像并不怎么在意案件,但是同时又会关注案件,不会允许犯人真的逃脱,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她急急补充,“之前,这是萩原警官的感觉,我也有类似的感觉。” 日向合理没听懂。 他捋了一遍对方问的话,还是没懂,所以便直接询问:“我没听懂,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呃,”上原由衣怔了一下,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日向先生,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但是为什么,却不太想破案呢?” 记忆中,好像有谁说过一句类似的话,一个金发绿眼、戴着眼镜的女人,对方蹲在他面前,耐心地询问。 “明明知道了谁是凶手,莉莉为什么不说呢?在他接近明美的时候、却突然说出来?” 日向合理的脚步顿了一下,他下意识抬头,去捕捉上原由衣的脸颊。 上原由衣露出关切的神情。 他从那一瞬间的恍惚中回过神,想了想对方刚刚的问题,回答:“因为确实和我无关。” “虽然,撕开皮肤、每个人都是一样血肉之躯,都拥有差不多的内脏、肢体和器官,死掉之后也差不多,看起来人人一模一样。” 但是,这根本就是错觉,人和人是截然不同的,因为价值和可利用度不同。 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他能感觉到上原由衣和同事惊讶的视线,便及时把自己的逻辑收回来,尝试着拐回正常的逻辑。 “但是在犯下案件的那一刻,无论是什么原因,犯人都会转变,就算是一样的血肉之躯,也会有截然不同的区别。” 他无趣地吐出空泛的话,“但是,如果真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还是可以挽回的。” ……这个理由可以吗?符合正常人类的想法吗?符合警方的思想吗? 日向合理的头有点痛,他敷衍性地挥了挥头,继续往下走,“我困了,再见了。” 第一百三十九 贝尔摩德的猫 “那个。”金发同事欲言又止了一下。 没有和神主接上头,日向合理正在竭力和琴酒解释,试图挽回失败的任务。 他抽出精力暼了一眼金发同事,看到对方的金发,顿时感觉自己头更痛了,“什么?” “你刚刚说的话,”安室透顿了顿,“是认真的吗?” 日向合理转过头、看向窗外,才感觉自己舒服一点,“什么话?” 车内好像沉默了一下,安室透才继续道:“就是,要拯救罪犯的那段话?” 有点像是半路改口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拯救罪犯? 啊?这么离谱的话,是他说出来的吗? 日向合理努力回忆,发现自己当时真的是随口中转、开始日常敷衍,真的没记到底说了什么。 但是,他的基本逻辑还是在线的,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么离谱的话的。 所以,他镇定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想了想,隐约回忆起自己说了什么,于是更加理直气壮。 “上原小姐是警官,当着警官的面,只能说一些正面的话……就像是你之前,也信誓旦旦地说相信贝尔摩德一样。” 反正都是言不由己……不,同事还是更倾向于保命一点。 至于真正的意思,日向合理又想了想,才道:“而且,无论怎么说,真的动手、对同类下手之后,那个人就会由内而外地、发生本质的变化。” 无论是被迫、还是主动,又或者是深有苦衷,又或者是为了正义或邪恶。 在真正动手的那一刹那,就像是纯白的纸落进了水里一样,很多的纸都会在水里腐烂掉,少数的纸会被捞上去。 就算被捞上去,浸过水的纸、和干干净净的纸,也是有着明显区别的,还是不可逆转的。 最重要的是。 日向合理向同事投去看傻狗的眼神,“我们不就是犯罪分子吗,你应该能切身体验到、那种截然不同的转变,为什么能总结出‘拯救罪犯’这种离谱的话。” 说拯救罪犯,就像是在说拯救自己,对方真的不觉得这个字眼令人感到粘稠负面吗? 他举起手,随口举了个例子,“你的手上,应该沾过血?” “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沾血可能是被迫、可能是不得已,更可能是因为日常,因为对方看到了自己、因为对方是任务目标,甚至是因为不爽对方,什么都可以。” 金发同事抬起手、抓住他的手,然后观察了一下,评论道:“没有枪茧、也没有刀茧,你的手上也沾过血吗?” 日向合理瞬间:“……” 道理,他都懂,同事可能只是单纯疑惑他的手怎么没有一点痕迹。 但是由同事这个隐性竞争对手说出来,为什么那么挑衅啊! 你在看不起谁啊! 他抬起眼,盯着同事的眼睛,加重语气,“沾过。” 虽然是金发,但是这个挑衅和敏锐程度,应该是猎犬? 那种死命追着兔子跑、不咬一口誓不罢休的一根筋猎犬。 他说完,猎犬同事好像还是不怎么信的样子,对方继续追问,“你还未成年?就算在组织里,也不会给你派什么严重性的任务?” 对方道:“未成年太显眼了。” ……这个确实,上司发的很多任务,基本上都是10积分点的日常任务,没有那种类似‘琴酒、直升机、东京塔jpg’那种,一看就是有丰厚积分的豪华任务。 原来任务那么无聊,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未成年吗? 日向合理茫然了一瞬间,立刻纠正思路。 执行任务的时候,组织成员都遮挡得那么严实,成年人和未成年有区别吗?没有! 差点被诡计多端的同事带沟里了。 他再次盯着同事的眼睛,避开‘有没有接过重大任务’这个让他不高兴的点,强调,“无论手上有多少血、只要沾过一点,就没有退路了。” 又淡淡地刺了一下同事,“你的地位好像比我还低,有接过什么重大任务吗?这不会是你第一次出东京。” 猎犬同事露出了一种微妙的表情,突然沉默了下去。 这种反应,日向合理立刻有了不妙的预感。 他静静地等了三秒,果然听到对方诚恳地开口:“这是我第四次出东京。” ……可恶的上司! 等等,虽然在东京、做的都是一些打杂清理的任务,但是比起来长野县进行科研任务,日向合理还是更喜欢清理垃圾的任务。 “哦。”他转过头,再次看向窗外,不理表情平静、其实每个细微表情都隐含炫耀的同事,“快点开始做任务,先去水源附近。” 第一个目的地:白桦湖。 安室透开车的时候,日向合理一直半趴在车窗外吹风,因此,一眼看到了湖边站着的那抹白色的剪影。 又是贝尔摩德,对方身上的和服已经换掉了,现在居然穿着一条到小腿的白色裙子,头上戴着一顶太阳帽,帽沿处有一朵鲜艳的雏菊花,手中还拿着一束包装精致的雏菊花。 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日向合理就想立刻转头对安室透说‘等等我们快跑’,但是他看到贝尔摩德的瞬间,对方也看到了他。 他只能把话咽回去,若无其事地抬起头,镇定地对着贝尔摩德点了点头。 车速没有第一时间降下来,还在快速冲刺,直到抵达贝尔摩德身边的时候,车子才进行了一个急刹车、不情不愿的停下。 贝尔摩德低头看了一眼裙摆,发现没有溅上泥土,便含笑着打招呼,“嗨,合理君——” 她别了一下耳边的发,笑意盈盈道:“我和医院请了长假,本来是打算度假的,没想到意外碰上了你,真是幸运呀。” ‘意外’。 看来对方是想保持‘护士小姐’的身份,日向合理下意识瞥了一眼安室透,不确定同事认不认识对方。 在和琴酒打电话的时候,他说过‘贝尔摩德’这个代号,不过那个时候,贝尔摩德还是巫女装扮……护士小姐装扮的贝尔摩德,也胡扯过不在场证明,让安室透作证。 那同事应该也认识贝尔摩德。 他乖巧地配合贝尔摩德演戏,抬手打招呼,“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护士小姐,好幸运。” 贝尔摩德笑盈盈地转移视线,把视线偏移到安室透的身上,敷衍性地盯了一秒,就再次转回来注视日向合理,“这位是?你们是来旅游的吗?” 日向合理再次拿出之前的那个借口,“广田小姐最近在忙学业的事,所以拜托朋友照顾我。” “欸,原来如此,你们是今天刚到?都没有好好看看神社、就发生了命案。”对方再次笑起来,“我陪你逛逛白桦湖?” 之前,对方捏着同事的脖颈、把同事单独提走教训,现在,要轮到他被提走教训了吗? 他打起精神,先谨慎地看了一眼同事,敏锐地发现,同事又隐晦地皱眉了,于是便更加谨慎地回答:“好的。” 然后推门跳下车,和贝尔摩德开始在湖边散步。 远离了车辆和同事后,他便感觉到贝尔摩德更放松了一些,就连走路的姿势都不那么优雅了,而是更符合身上的穿着打扮,有些天真烂漫,时不时低头踩一下水,或者晃晃手中的那束花。 又过了一会儿,对方才突然笑着开口,“琴酒告诉我,你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性格,怎么在神社里、突然愿意当侦探了呢?” 在她说话的时候,日向合理礼貌性地把视线转过去,落在了她眼睛以下的地方。 他斟酌了一下,挑了个隐晦示好的回答,“我以为是你解决了神主,所以想帮你洗脱嫌疑。” “欸,”对方突然弯了一下腰,眼睛和日向合理垂下来的视线对视,那双眼睛里满是笑意,“是这样吗?” “为什么,会觉得是我解决的神主呢?” 日向合理在说话的时候,不习惯和别人对视,他再次垂下视线、又把目光下移了一段,几乎就要耳观鼻、鼻观心了。 “神主的死亡现场,需要两个条件,一、凶手和他关系亲密,二、凶手的枪法在线。”他继续解释加示好,“我不知道神主的社交关系,但是知道你符合这两个条件,特别是枪法。” 对方本来有一个需要高超枪法的任务,就是新年庆典的那个任务,还是被日向合理抢走的,他当然知道对方的枪法不错了。 “这样啊,那怪不得会以为是我干的,”贝尔摩德笑吟吟了一下,又突然开口,“其实就是我干的。” “不过,不是我直接干的,我只是学习了某个人的小手段,‘驱狼吞虎’了而已。” 早有预料。 在进行敷衍推理的时候,日向合理就知道,这个案件中大概还神隐了一个人,不然这种理由和死法、也太让人无力吐槽了。 当然,也有很小很小的概率,是神主就是这个倒霉。 现在,他们已经在湖边走了一段距离,彻底远离了车边,也几乎收不到‘来自同事の凝视’了,如果近距离打起来,日向合理估摸了一下贝尔摩德纤细却有力的身体,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赢。 更不确定,打赢了,会被上司怎么穿小鞋,打输了,会有什么下场。 只能确定,对方没有带枪。 他短暂地思索了一下,试探性恭维:“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还感觉有些疑点,可是却摸不到头绪?” 贝尔摩德眨了眨眼睛,把头侧过去,“咳咳……嗯。” 她可疑地开始转移话题,“你不太理解那位明星小姐下手的原因?她和助理的关系明明没有多好,但是却可以为了对方下手鲨人。” 很不巧,日向合理理解。 他委婉地反驳了一下,“我大概知道一点,不过不是为了助理小姐,而是为了自己?” “哦?”贝尔摩德发出语气词。 “‘虽然自己不怎么喜欢自己拥有的这个所有物,但是她要被别人沾染的时候,却会忍无可忍。’,明星小姐大概是这样的想法?”日向合理道,“被夺走所有物的感觉,和自愿分享所有物的感觉,是不同的。” 他举了个例子,“比如你手中的花,你选择送给希罗先生、和被希罗先生抢走,是不一样的。” “希罗,是刚刚那个人的名字吗?”贝尔摩德询问了一下,然后把花递过来,塞进日向合理的手里。 “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就好。” ……不,举这个例子,不是为了要花,而是让你想起一个猎犬同事,祸水东引一下,或者因为这个例子、而对猎犬同事有那么一点点的反感。 “嘛,我能理解你的意思,换个更贴近一些的例子,大概就是,”贝尔摩德微笑了一下,再次伸手别了一下头发,“你养了一只猫,他很乖巧可爱、而且绝对不会伸爪子挠你,会自己吃猫粮、自己用猫砂,在你忙的时候、也会自己玩,绝对不会纠缠你。” 对方还养猫?身上完全没有一点猫毛。 有风迎面拂来,吹动贝尔摩德的长发和裙摆,发丝把她的笑容模糊了一瞬间,又被她别在而后,她继续说。 “但是,某一天,你却突然发现,讨厌的邻居也一直在试图喂你的猫,你的猫在他手里依然很乖巧、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楼下经常经过的路人,也看中了你的猫,你的猫对他也乖巧无比、翻身撒娇。” “甚至就连面对你的仇人时,你的猫也会乖巧摇尾巴,而不是立刻炸毛挠人,他在仇人的怀里、甚至更乖巧放松。” 这…… 日向合理快速瞥了一眼贝尔摩德,发现对方依旧含笑,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 他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在无形的杀气中飞速思考了一下,果断回复:“这猫也太过分了?” 对方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但是他只是一只猫,你能拿他怎么办呢?” 猫,是‘它’?为什么贝尔摩德用的是‘他’? 果然,对方根本不是在说猫,而是在用猫代指其他人? 那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跑来、和他说这种隐喻呢? 日向合理快速回忆,试图在记忆中找到符合‘乖巧听话可爱猫’的人物。 广田小姐?不是,对方上次和广田小姐见面、基本没说过话。 两位警犬?也不是,上次见面,他们的气氛不怎么愉快。 猎犬同事?那家伙才不是猫,是只狗。 那……琴、琴酒? 猫类有什么特征?冷酷无情、反复无常、翻脸不认人、身手矫健、白猫! 琴酒有什么特征?冷酷无情、反复无常、翻脸不认人、身手矫健、银发! 日向合理沉默了一下。 这么说来的话,琴酒确实不想招惹贝尔摩德,还压着他的头、让他不要招惹对方,如果是这个关系,那……那也正常。 他试探性地说:“你说的那只猫……是不是琴酒?” 与此同时,贝尔摩德微笑侧目过来,果断道:“不要误会,是琴酒。” 他们两个,念出‘琴酒’的音节重复着同时响起,贝尔摩德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 哦豁,果然如此。 那么,贝尔摩德来找他,目的就很明确了。 他之前试图推翻上司,和上司小打小闹了一下,在贝尔摩德的视角、可能就算他欺负了无辜猫猫……抱歉这个说法有点恶心。 虽然上司真的很人美心善,但是真的一点都不像是液体做成的柔软猫类啊!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冰雕忍者猫! 红黑反转番外一(解锁福利番外的可不定) 下课铃声响起,宫野志保把文具收进书包,然后向门口看去。 每个走出教室门的同学、都会情不自禁地望向先看向左侧,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顺着走廊往前走。 宫野志保大概有预料了,她提着书包、目不斜视地走出教室。 走出去的那一瞬间,左侧袭来一片阴影,她的眼睛被人从身后捂住,一道冷淡的声音擦着耳边划过,“猜猜我是谁。” 宫野志保:“……” 她动了动眉峰,盯着眼前的模糊黑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陈述事实:“我已经十七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也不用继续玩游戏了。” 那只体温偏凉的手还是没有移开,她伸手碰了一下、把那只手拉下来,然后回头询问,“你今天居然没有被警方抓去破案吗,未成年侦探?”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表情冷淡、大概和她差不多大的同龄男性,头发有些凌乱,那双绿色的眼睛微垂着看下来。 是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顺势放下手,把她的书包接过来,又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懒洋洋地回复蓝条,“今天结束的早,我回来接你放学。” 宫野志保伸手,毫不留情地夹住对方的头发,在对方下意识皱眉的时候,也皱起眉,“先回家,我再帮你剪一下头发,都快遮住眼睛了。” 对方再次简单回应:“嗯。” 她松开手,也再次叹气,“下次累的时候,直接拒绝就好了,反正这片区域又不止你一个侦探。” 日向合理,十九岁的高中生侦探,从第一次意外撞见犯人逃跑现场、被警官们发现,从此就被拽着走在了‘当高中生侦探’的康庄大道上。 别人放学后、都会去社团活动,日向合理放学后,会被警方人员立刻劫走,偶尔遇到突发状况,警方人员还会冲进课堂,顶着老师和学生们的杀人目光、当场把日向合理劫走。 一开始的时候,宫野志保还很不爽,后来就逐渐习惯了,也习惯了警方人员突然闯进家、直接大喊‘救命啊我破不了案不当人啦!’、然后劫走日向合理。 虽然还是不爽,但已经从‘你们怎么又来!’、转变成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又能有新的装可怜手段’。 说完,宫野志保顿了顿,又果断道:“之后,要是见到警官,你别说话,我来拒绝。” “好的。”肩膀上的人蹭了蹭她,毫无异议地低应了一声,说话时的轻微气流擦过她的脖颈。 校门近在咫尺,门口又双叒叕停着一辆警车。 其他路过的同学也已经习惯了,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投来关注的目光。 宫野志保气势汹汹地往前走了几步,刚要提前预知警官的请求,看到警车边站着的那个警官时、就立刻缩回去了,直接钻到日向合理的背后、抓住他的肩膀。 “是萩原研二那个家伙!” 萩原研二也看到了他们,于是懒洋洋地挺直了身板,笑着挥了挥手,“嗨,下午好,小日向……噢,还有宫野小小姐。” 萩原研二,在职警方人员之一,是宫野志保少数会害怕的人。 他长得很好看、性格也很好,和无数人都玩得很开,脸上虽然一直挂着轻浮的笑容,但是相处下来,似乎是那种‘表面轻浮、实际对人很真诚’的类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他、或者是见到那个松田阵平,宫野志保都能闻到一种弥漫着的血腥味,那股味道仿佛是从她的胃里泛出来的,让她忍不住感到恶心、反胃和恐惧。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难说明,幸好日向合理理解她。 在看到萩原研二的那一瞬间,日向合理也立刻从‘恢复蓝条中’的状态中脱离出来,顺势快步走了几步,把宫野志保挡在身后。 他回应对方,“萩原警官,又有什么事情吗?” “嘛,那个连环炸/弹犯,又寄来了‘情书’哦。”萩原研二一边举起那封白色的信,一边压低了一些语气、念出那封信的内容,“‘在日落的余晖之下,绿色的玫瑰散发出夺目的光辉,你没有让我失望,我很开心。’” 他弯起眼睛、含笑盯着日向合理,慢悠悠道:“下一个surprise,在两点一线的神明注视下。” 这个语气,实在是太……太生动形象了。 有种轻飘飘的趣味和恶意,还有压下来的威胁力。 仿佛萩原研二就是那个紧紧盯上了日向合理的连环炸/弹犯,宫野志保忍不住急促低声道:“先回家,我帮你剪头发。” 她的声音很低,萩原研二应该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什么、只能听到一点尾音,知道她开口说话了。 那种直觉一样的感觉再次袭来,宫野志保能感觉到,自己被冰冷的视线瞥了一下,不过只有一瞬间,几乎是下一秒,视线的主人便轻松笑道:“宫野小小姐很害怕吗?晤,不要担心,之前宫野小姐没有去上大学的时候、那个炸/弹犯也没有盯上她。” “所以,我猜,对方可能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 “——在小日向愿意赴约的时候。” 日向合理转身,把书包重新递给宫野志保,“你先回去,我去帮萩原警官处理一下案件。” 他的手绕到茶发女孩的后颈处,安抚性地摸了摸,又道:“我忘记在冰箱里冻冰块了,可以先帮我冻上吗,志保?” 宫野志保忍不住瞪他,在萩原研二的注视下,她低声道:“我到时候会给你打电话、确定你想要什么口味的。” “不许不接。” “好的。”日向合理答应下来,然后转身,走向警车,“走,萩原警官。” 他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萩原研二也拉开另一个方向的后车门,笑眯眯地坐了进去。 警车缓缓向后倒去,然后开始转弯。 宫野志保抱着书包,默默地盯着警车,才恍然,原来来的不只是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一直坐在驾驶座上、懒洋洋地看着这边。 几秒之后,车子飞快地行驶过街道,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日向合理戴上手套、接过那封信,他先皱着眉头嗅了一下,“还是百合花的味道。” 他低头辨认了一下字迹,那几行日文就像是纠缠蔓延出来的花蔓一样,淡淡地刻印在白色的信纸上。 前座的松田阵平道:“小日向有没有想法?” “这次的谜题很简单,”日向合理不想和对方在后视镜中对视,所以压根没有抬头,“是米花神社,找一下中心点就好了。” “欸,不愧是小日向。”萩原研二打开窗户,笑着道,“本来还想着,如果你暂时没有灵感、那刚好可以去放松一下,参加一下聚会。” “是兴趣俱乐部的聚会哦,大家都是同类人,有个家伙很想正式认识一下你。”松田阵平想了想,提示性地补充,“就是上次情报官房间被闯入的案件,那位金发警官,你还记得吗?” 情报官房间被闯入的案件,日向合理有印象。 一位情报官被朋友谋害身亡,他虽然破了案子、查出了谁是凶手,但也发现了一些不协调的案件元素。 在情报官死亡之前、他的房间刚刚被闯入过,有资料泄露了,但是情报官已经死去了,没人能确定究竟被窃取了什么情报资料。 至于那位金发警官…… 日向合理回忆了一圈,发现当时是早晨六点多,他还没有吃早饭,处于低血糖的不适状态,没太关注警方人员。 但是,不能和变/态……咳,不能和警方这样说。 他淡定道:“记得,下次有机会再正式认识一下。” 松田阵平笑了起来,“小日向果然不记得了,你当初记我和萩,可是用了三个案件。” “不,明明是十个。”萩原研二把手搭在车窗上,笑着吐槽,“要算上分不清我们谁是松田、谁是萩原的那段时期。” 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日向合理平静地叹了一口气,对这个话题实在没有兴趣,就直接转移话题,“麻烦你们拆弹了,两位百分百拆弹警官。” 百分百拆弹,是指拆弹成功率是百分百,而且拆弹速度和效率都像是神迹一样的警官。 整个警界,拆弹成功率百分百的,并不少,但像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这样,拆弹频率很高,却能拆得轻轻松松,而且社会影响力很低的,却几乎没有几个。 是警部里的天才警官,再加上站对了派系,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唰唰唰地升官。 对此,日向合理扳掉了自己的发言权。 萩原研二眨了眨左眼,“好哦,保证完成任务。” 到达神社后,没过多久,日向合理就找到了‘惊喜’。 它在神社的本殿和拜殿中间,供奉着币帛场所的上方,在下面轻轻投进去几个硬币、就能听到硬币和硬币碰撞的清脆声,向上面弹几个币,也能听到硬币和炸/弹碰撞的声音。 松田阵平轻松地跳上去,把它捧下来。 那种轻描淡写的动作,就像是经过无数遍的演习一样,换个不知情的路人过来,恐怕会立刻鼓掌叫好、恨不得把眼神黏在松田阵平的身上,再当场拜师,请求他教导自己一下。 可能还会顺口感叹一句‘动作好流畅,就好像炸/弹就是你放的一样’。 在挪动炸/弹的一瞬间、炸弹上的倒计时就开始跳动,松田阵平把它放在地上,日向合理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它刚好跳动到五分整的时候。 萩原研二取出工具,开始拆弹。 拆弹结束的时候,倒计时停留在4分零一秒。 “看起来,好像没必要拆弹。”松田阵平抽出它下面放着的那张纸条,递给日向合理。 那张纸条上,也是一行像是花蔓一样的字体,写着的是:【生日快乐】。 两边还花着像是烟花筒一样的撒花图案。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掏出手机,给目暮警官发讯息:【三天后,四月一号,是连环炸/弹案再次发生的时间。】 他又把手机收回来,看了一眼两位警官先生。 一个笑眯眯地戳着倒计时上的那行数字,一个微笑着看着他发讯息。 想了想,他主动发出邀约,“对了,我的生日快到了,到时候可能会开庆祝会,松田警官和萩原警官、你们要不要来?” 松田警官的表情相当浮夸,对方推了推墨镜,笑着惊讶:“什么,居然快到小日向生日了?小日向之前可是一点都没提起过欸。” “生日的时候,不想被外人干涉,很正常?”萩原研二也笑着道,又贴心地询问,“不过,我们去的话,会不会不太方便?” “不会。”日向合理顺手掏出几枚硬币,弹进钱箱里。 有硬币和硬币的清脆碰撞声传来。 他平静道:“如果能在零点前结束连环案件,我很欢迎你们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红黑反转番外二 生日倒计时前两天。 日向合理又被劫走,不过不是被警方劫走,而是被松田阵平。 对方欢快道:“一起去参加聚会,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哦,你都认识!” 说实话,日向合理一点也不想参加,连‘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都懒得反驳。 但是,对方提出这个邀请的时候,是在宫野家的门口,宫野艾莲娜刚好匆忙赶出来,“莉莉,你忘记带便当了……欸,是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欢快友好地对着宫野艾莲娜打招呼,“嗨,我是来接小日向去参加聚会的,今天不用带便当了。” “聚会?”宫野艾莲娜迟疑了一下,“莉莉居然愿意参加聚会了吗?”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他的笨蛋妈咪,轻松承认,“是的,我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 然后被松田阵平一把揽住肩膀,“居然同意了,那我们快点走,对了……” 对方伸出手、打算接过宫野艾莲娜手中的便当。 在双方碰到之前,日向合理一只手摁住松田阵平的手臂、一只手接过便当,“我拿走了,你快点去上班,要迟到了。” 松田阵平饶有兴致地低头,盯住摁住自己的那只手,缓缓把笑容扩大,他轻松道:“那我们先走啦。” 坐上车后,日向合理戴上一次性手套,把便当打开,在满盒子的冰块中挑了一下,才选中一块冰块,塞进嘴里。 是原味的冰块。 松田阵平迅速偷拿了一块,然后有些神奇地惊讶道:“是酒味欸,好神奇。” 日向合理盖上盒子,警告对方:“不要靠近我的家人。” “嗨,嗨,知道啦。”对方笑眯眯地抬起手,在胸前比了一个x,“绝对不要把事情牵扯到家人身上,不然小日向会生气的。” “不过,我可以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你哦,他们对你也很感兴趣。” “你们见过面,不过,我感觉你肯定不会记得。” 对于不感兴趣,又和案件无关、不能帮助死者破案获得积分的事情,日向合理都不会记得。 反正从松田阵平的角度,第二次见面,微妙地对着日向合理打招呼,却换来对方一个莫名其妙的生疏眼神、还有一句很礼貌的‘初次见面,你好,请问嫌疑人在哪里?’的问候,真的很…… 真的很难让人服气。 这就是,他和萩原研二、还有一些其他人,相继盯上日向合理的原因之一。 日向合理也一如既往地不感兴趣,只淡淡道:“原来如此。” 聚会地点是居酒屋。 一走进去,日向合理就锁定到了一个熟人,然后往下压了一下眉毛。 那个熟人,有着非常鲜明的特征,就是一头银发。 日向合理只见过对方两面,还都是在好几年前。 当时,放学后一起走的,还是宫野明美、宫野志保和他三个人,路过一条河的时候,他接到了一条助人为乐的任务,要求他救溺水的孩子。 然后任务差点被这个银发的男人抢了。 那是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则是,某次、他和宫野志保一起去餐厅吃饭,亲眼目睹了银发男人和一个壮硕的男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卫生间。 随后,卫生间发生命案,那名壮硕的男人居然是警方人员,第一时间联系了同事。 在现场的有名侦探·日向合理当场被抓包,只能先排查一下嫌疑人、挨个审问口供。 奇怪的事情发现了,那个壮硕的男人一口咬定、他是独自走进卫生间的。 审问到对方的时候,日向合理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所以也没有过多纠缠这一点,直接翻篇,把那个银发男人定义为‘警方人员、或者和警方亲近的人员’。 但是,现在,对方居然在这个聚会上出现。 在这个,被松田阵平再三强调‘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哦’的聚会上出现。 松田阵平迅速捕捉到他的神情异样,瞬间扫向那桌,语气正常问道:“居然有你记住的人,是谁?” 那桌的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除了表情冷淡,看过来的瞬间也微变了一下神情的银发男人,还有撑着下巴看过来的萩原研二,剩下的人都是陌生人。 陌生人一号是个金发黑皮的男人,发现他们的时候,对方举起酒杯,懒洋洋地笑着看过来,去掉那个像是狼盯紧猎物的眼神、看起来是个很和善的人。 陌生人二号是个黑发白皮的人,表情要正常多了、也更温和,看起来真的是一个警方人员。 陌生人三号是个一看就很凶神恶煞的人,嘴巴里叼着一根牙签,手里拿着大了一号的酒杯。 日向合理面不改色道:“那个金发的人,好像有点眼熟。” 不管是不是真的信了,反正松田阵平表面上是相信了,还很不爽地挑了挑眉,“啧,那家伙。” 并肩走过去的时候,对方又迅速低声道:“看到那个脾气好像是最好的人了吗?就是那个黑发的,等会儿如果他问你、你记不记得他,你如实回答就行了。” “那个家伙不好惹。” 啊,看起来最温和的人、其实是最记仇的人? 日向合理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并且同样压低声音、迅速道:“如果你不带我来参加聚会,我就不用回答这种神经病问题。” “神经病问题,”松田阵平笑了起来,他推了推墨镜,认真地反驳。 “不,你不要再‘不把自己当侦探、而当成一个普通的路过人员’,把自己放在侦探的视角,你就知道,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了。” 当然严重了,罪犯和侦探互相斗智斗勇,要么惺惺相惜、要么非常厌恶对方,无论是哪一种、都很正常。 但是,罪犯和侦探在案件中互动半天,确定侦探破了凶杀案、也发现了自己的痕迹,于是认真地欣赏了侦探半天。 却发现侦探压根不记得自己,也对自己的痕迹不感兴趣,甚至只把自己当成了可以无视的普通路过市民。 明明大家都是罪犯,但是你只能注意到那些low的普通罪犯,却对更高智商的罪犯无动于衷、不屑理会。 这谁能忍啊?! 反正松田阵平忍不了,萩原研二也忍不了。 只要是个有自尊心的罪犯,都绝对忍受不了这么轻蔑的待遇?! 都绝对会像是中了‘挑衅buff’一样,疯狂在侦探面前刷存在感,强迫侦探不得不注视自己。 不过,现在的竞争对手太多了,其他罪犯先排后站。 “……”日向合理认真反思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开口说话,“但是,没把你放在眼里的侦探,应该不少?” “我和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只是阵营而已。” 东京所有、有名的侦探,全部可以来一起参加这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聚会’。 日向合理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的呢? 他已经忘记了,可能是某次,再三碰到了其他侦探、并且一起破案,又发现侦探同行隐瞒了一些痕迹时, 也可能是,再又一次发现侦探同行在偷窃机密文件的时候。 总之不是很重要,具体是什么时候、具体是哪位侦探暴露的、具体是哪个案件,日向合理没怎么记,只知道他肯定接了堵口的十积分。 就是‘假装没看到/没察觉到’的任务。 这是一件很离谱的事,和‘那位是最有名的罪犯克星、以及推理小说家的工藤优作先生,居然是组织成员’一样。 但是日向合理平静接受了。 “欸,”松田阵平忍不住失笑,“阵营相同,哪还有什么罪犯和侦探?不过是犯罪者和犯罪者而已,我偶尔也会客串侦探,但我、他们,和你,本质是不同的。” “罪犯和侦探的奥秘,就在于阵营、立场和理念都不同,但是会相互理解、惺惺相惜。” 日向合理礼貌性地打断,“虽然很抱歉,但是我不理解你,也不欣赏你。” 只觉得你和萩原研二很烦,怎么老是出现在宫野家附近。 “好的,不理解和不欣赏也是奥秘之一。”松田阵平从善如流地改口。 他带着日向合理穿过人群,在桌子上的两个空位处坐下。 又笑眯眯地为其他人介绍,“初次见面,这位、就是未成年侦探长官啦。” 金发黑皮的组织成员率先点了点头,对方盯着他的眼睛,笑着伸出手,“初次见面,你好。” 日向合理对他没印象,但是还记得,昨天的时候,松田阵平说过,他和一个金发的组织成员见过,于是没有立刻伸手。 那位黑发的温和组织成员无奈摇头,“要介绍自己的名字,零……我叫诸伏景光,初次见面,你好。” 对方停顿了一下,眼睛弯起、脸上的温和笑意也加深,“虽然很冒昧,但是我们见过面,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果然像松田阵平说的那样,对方问出了这个问题。 但是,要不要按照松田阵平的给出的解题思路回答呢,这家伙不会又日常不当人,给错误的解题思路? 日向合理顿了顿,还没有回答,桌子最边缘的那个银发组织成员就冷冷开口了,“你们是真的在联谊吗?” 银发成员看过来,皱起眉,平静道:“我不记得,组织里有这号人物。” “嘛,这可是有名的侦探,你居然不认识吗,琴酒?”萩原研二撑着下巴笑道,他把一个装满了液体的杯子推到日向合理的面前,又轻松地对琴酒说话。 “可是唯一一个,在光明笼罩下的有名侦探,在组织里也很有名。” “萩原,”黑发成员再次开口,他看了一眼日向合理,“黑泽之前不在东京,不认识日向先生很正常。” 萩原研二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我口误了,是黑泽君,十分抱歉,小日向就假装没听到。” 日向合理:“……” 他平静地叹了一口气,不理表情生动的萩原研二,而是举起那个杯子,低头舔了一口里面的透明液体。 出乎意料,居然不是酒,而是水。 松田阵平推了推墨镜,解释了一句,“毕竟是未成年嘛,所以扳掉了你喝酒的选项,请多体谅、不要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哦。” 他的语气,更像是‘是的,你被小瞧了,快生气、快反驳’。 “谢谢萩原警官,”日向合理再次无视松田阵平,先是开口道谢。 他道谢的第一秒,桌子上的其他人就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萩原研二捂住脸,“虽然这个称呼没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再叫我‘萩原警官’,总感觉……” “‘总感觉突然干劲满满,想要再破几个案子、热血一下’,”松田阵平模仿了一下对方活泼时的语气,又威胁道,“不会是这样想的,萩?” “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金发黑皮的组织成员忍无可忍地皱眉,“你果然是欠揍了。” 黑发成员微笑着看过来,低声道:“不要理他们,先喝水,喝完了、我可以在帮你倒一杯。” 日向合理:“……”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琴酒,发现对方正在皱眉、和那个叼着牙签的组织成员一起喝酒,于是也捧着水杯、喝了一大口。 这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聚会’、和他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来之前,他本来做好了一桌子妖魔鬼怪的准备,现在,确实有一桌子妖魔鬼怪,但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妖魔鬼怪。 可以看出来,这群人的关系确实很好,也可以看出来,他们集体都很欠揍。 就是一群黑色人物聚会,非要拉个无辜高中生凑过去……这么嚣张,果然不只是欠揍,还欠抓。 红黑反转番外三 金发成员去了一趟前台,又搬回来一箱的酒。 日向合理没喝过,那些酒上也没有标示,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些什么酒。 他只能凭满腔的烈酒味、直觉认为,那绝对不是普通的酒。 金发成员居然没喝,对方送完酒,就顺势挤在他和松田阵平中间,还差点和松田阵平打起来。 “刚刚还没有介绍姓名,我叫降谷零。”降谷零笑着道,“刚加入警方……五年?” “太久了,已经忘记了。” 这是个真名吗? 日向合理持怀疑态度,他试探过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无论怎么突然袭击式地叫他们昵称、他们都能反应过来。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是真名。 他礼貌性道:“好的,我叫日向合理。” 降谷零再次笑起来,冲旁边扬了扬眉,“我知道,那家伙经常提起你,夸你和他心有灵犀,能瞬间t到案件的脑回路。” …… 这个夸奖,好像并不怎么美妙。 尤其是在这个黑方人物遍地走的东京。 他陡然沉默下去。 “之前办案的时候,我们也见过,你确实超厉害的,差点惊出我一身冷汗呢。”降谷零好像没有察觉到,继续笑着说。 日向合理不得不提醒他,“多谢降谷警官的夸奖。” 哪怕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了,你好歹明面上也是个警官,在人来人往的居酒屋,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啊! “欸——”降谷零的神情也微妙了一瞬间,再次扬眉,用确信的口吻道,“我确定了,萩不是在说谎,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称呼确实很……” 很奇妙。 怎么说,在人来人往的居酒屋,只有他们知道彼此的真面目,两张相对的笑脸下面,是对彼此冰冷冷的审视和估量。 阵营、立场、理想、目标、关重点和身份的冲突,在日向合理明知真实情况、还是选择称呼‘降谷警官’的那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像是跳进高空的那一刻,无比凌厉的风吹来,极端的危机感和极端的冷静感也一起袭来。 踏错一步,被对方抓住破绽,会死掉的。 但是同样,抓住对方的破绽,也会让对方死掉。 这种微妙的生死交加的感觉,对刀口舔血的犯罪分子来说,无异于猫遇见了猫薄荷、狗看到了大骨头。 怪不得松田阵平每天累死累活上班,还那么快乐。 假如每个罪犯都有一个绑定侦探,那么,每个罪犯都能很快乐,哪怕是在警方卧底、帮警方干活的时候。 ……虽然侦探本人,一脸的冷淡,从头到尾巴都透露出可疑的微妙嫌弃、以及轻蔑和不在意。 “确实很?”日向合理握住水杯,轻轻侧过过,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确实很恶心啊,想和欠揍的家伙打一架。”降谷零从侦探的角度、说出前半句的评价,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后挥了一拳,目标精准地砸向偷听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反应很迅速,同步抬手挡住了拳头。 萩原研二立刻站起来、把端着酒杯的手插在他们中间,冷静道:“居酒屋太多人了,现在打起来,我只带了几个小玩意、危机不大,来不及灭口所有人。”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日向合理,日向合理静静地和他对视,他顿了顿,继续道:“呃,你们打,记得负责灭口拍照的人。” 说完,萩原研二又坐了回去。 日向合理:“……” 你们,记不记得,现场还有一个路过的无辜高中生啊?这一桌子真的不只是只有你们组织里的人啊? 他压了压眉头,发现松田阵平和降谷零若无其事地收手了,收手之迅速、场面之平和,就跟刚刚在打假赛一样。 一个人从另一边走过来,在日向合理的另一侧坐下,“别担心,他们就是这样,经常打架。” 是那个黑发成员,叫诸伏景光。 日向合理敷衍性地回应了一下,“嗯。” 比起担心这两个人,还是担心居酒屋里的其他路人、更合理? 不过日向合理都无所谓。 他只在萩原研二提到这一点的时候,短暂估计了一下自己的体力值,又估计了一下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体力值。 一旦开始灭口行动,他肯定会立刻蹿出去,到时候,其他组织成员应该都在关注周围人,只有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会追上来、执着灭口他? 还要加上,那位银发琴酒的立场这个变数。 那么,到时候场面肯定乱成一锅粥,他成功跑掉的概率应该不小。 诸伏景光打量了一下他的表情,忍不住又笑起来,“怪不得松田说你不自知。” 不仅不怎么认为自己是侦探、也无所谓自己是稀有的红方侦探,更对自己的长相和闪耀程度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如果,居酒屋里真的全都是普通路人的话,他们现在已经被人围起来拍照录像了。 因为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稀有侦探未成年。 这个算是夸奖吗? 日向合理谨慎了一下,还是回答:“谢谢夸奖。” 介于刚刚两次敷衍称呼警官,两个被称呼的人都出现微妙的反应,他理智地把称呼摁回去了。 之前还好,诸伏景光一坐到他身边,他的直觉就开始疯狂响动,也瞬间理解了松田阵平之前那句话的意思了。 松田阵平当了一回人,没骗他,这个家伙真的不好惹。 哪怕对方的浑身上下全部在散发着‘我很温和’的气息,但是近距离接近之后,被压在对方体内的压迫力就无法隐藏了。 这个家伙,感觉会是那种愉悦犯,还是笑眯眯记仇、会追杀敌人到天涯海角的那种愉悦犯。 总之不是很好惹。 幸好,对方没有问之前松田阵平特意提过的那个问题,而是眨了眨眼睛,突然询问,“对了,松田对你进行委托了吗?” 日向合理怔了一下。 “果然还没说。”诸伏景光便了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缓慢伸出手,想要抓住日向合理耳朵边的头发,被日向合理直接侧首避开了,于是那只手停滞在了空中。 “昨天,你和松田他们合照了对?” 每次破连环炸/弹犯的案子,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就会和日向合理带着炸/弹合照。 日向合理不太理解他们的这个怪癖,就像也不理解连环炸/弹犯的案件是什么鬼的日常怪癖释放。 但是他无所谓,所以每次一被邀请、又有空,就会同意。 没空的时候……那两只有病的家伙,会主动帮他清理,让他有空的。 昨天,他们确实合照了。 日向合理点了一下头,也同样维持着偏头的动作,同时克制着自己后仰的动作,以免靠在身后的降谷零身上。 “今天,你的头发变长了……”诸伏景光作了一个手势,隔空估摸了一下,才缓缓笑道,“三厘米。” “果然,不愧是稀有的侦探啊,就算被选中,参与‘乌丸计划’,也很正常。“ 说完,诸伏景光又顿了一下,移动目光,笑着和日向合理对视。 收回手的同时,他轻松反驳了自己之前的话,“不,参加这个计划,是玷污了你的纯洁性。” 玷污了那种,单纯是侦探阵营、只对破案感兴趣,对其他的任何势力、正义邪恶又或者感情,都无所谓的纯洁性。 他捕捉到日向合理的表情变化。 日向合理的眉头往下压了一下,眼角的那点深色也被带动起来,和其他的细微表情一起组合起来,形成了一个厌恶的表情。 啊,糟糕,被松田带偏了,触碰到了对方的厌恶点。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日向合理就拍开他的手、重新坐直,皱着眉头问:“‘乌丸计划’?那是什么,我没听说过。” 错过了解释时机,再解释,就像是骚/扰失败后的借口。 诸伏景光从善如流地顺着对方转移话题,“你有没有好奇过,为什么我们所处的组织有那么强大的势力、深深地扎根在很多势力的心脏处,和很多势力都有合作。” “却还是多此一举地向警方、fbi等势力,派出那么多的卧底?” “没好奇过。”日向合理秒答,又补充,“我也不知道你们派了多少卧底,对此也没兴趣,不用和我解释。” 这个反应……怪不得松田阵平会被紧紧拉着仇恨值。 诸伏景光无视了对方的回答,继续道:“在侦探方面、就更令人奇怪了,除了你以外,其他的侦探、全部是组织里的人。” “这是因为上一个在东京出名的侦探,是工藤优作。”他盯着日向合理,嘴巴弧度扩大,“他现在,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又帅气又有活力。” 日向合理再次沉默了一下,他努力从脑海里找出一点工藤优作的近况,发现他自从知道工藤优作是组织成员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过对方。 当然,也没有关注过对方的外貌。 不过有一点是值得确认的。 他疑惑道:“工藤先生不是本来就很年轻吗?” “……”诸伏景光顿了顿,坦然承认,“是的,是很年轻,不过他的外貌要比真实年龄、要年轻十多岁。” “不认识他的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觉得他才二十出头。” 哦,那又怎么了? 日向合理静静地聆听。 “就算再过五十年,他也会是这幅样子。”诸伏景光缓缓道,“因为,他参与了‘乌丸计划’,哪怕他当时并不知情,就像是现在的你一样。” 他看着日向合理,日向合理看着他。 对视了十几秒,日向合理疑惑地皱了一下眉,试探性地接话:“所以?” ……这个反应…… 怪不得松田那家伙会追着这个未成年侦探咬,对方的这种反应,也太戳犯罪分子的在意点了。 诸伏景光也受了影响,他不再缓缓抖情报,而是干脆利落地把情报全部说出来。 所谓的‘乌丸计划’、其实是官方研究室研究出的一种药物,服用了那种药物的人、会永葆青春、宛如成了时间魔鬼的恋人,从此长生不老。 组织里的首领、以及其他知道这个计划存在的人,都非常想要它。 但是,很多年前,研究室发生了一场大火灾,所有的纸质资料和电子资料都被销毁,那批药物也神奇地不见了踪影。 之后,工藤优作的体检报告就出了问题,经过组织一段时间的研究,确认他服用了那种药物,并且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事情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这么多年,各方势力都在努力调查,终于确认,当初研究室的人没有死光,有人幸存了下来、并且带走了药物。 幸存者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会给一些高智商的正面人物投放这种药物。 当时,对方应该没发觉工藤优作是组织成员,是在事后知道的,所以立刻停止了发放药物。 那些散落的药物,有的落在了高层手上、有的则落在了各行业的出色人才手上。 相对而言,东京是药物最多的地方。 所以,组织派了很多卧底、又收服了很多的正面天才人物,想要试试获得药物,同时也往中高层插人,看能不能再获得隐秘的资料和药物。 日向合理兴致缺缺地接话:“你们确实是警方里的出色天才,还没有获得药物吗?” 对方的故事讲得很好,情报给的也很到位,就是有一点,组织真的会跟随着那个幸存者的脚步,伪装自己吗? 而眼前这批人,无论怎么看都不是省油的灯,也不像是乖巧伪装自己、让自己成为正方天才的料。 还有,官方为什么会研究这种药物呢,这种效果的药物、如果没有巨大的副作用,那肯定需要千百次的调整和实验。 中间应该省略了很多很多,头撞铁壁、或者鸡蛋碰石头之类的事件,有蛋清和蛋黄混在一起的场面。 无聊。 “没有。”诸伏景光回答,“但是你获得了。” 他的视线依次下移,从日向合理的眼睛、嘴巴、脖子、颈后发、手腕依次扫过。 “服用过药物的人,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牙齿、头发的生长速度,会翻十几倍地增长,伤势也会迅速愈合。” “比如,你今天的头发,要比昨天长了三厘米。” “就算研究服用了那种药物的人,也没有太大的进展?”日向合理平静道,“不然,工藤优作就不会还好好地活着了。” “所以,就算我服用了药物,你们也研究不出多大的进展,那个所谓的委托,不是要请我‘配合研究’,是要干什么?” 诸伏景光笑眯眯道:“当然是请你把它当成一个案件来看,破解掉它啦。” 对方是黑方人员,日向合理根本接不到任务,完全没兴趣。 他长了长嘴,发出敷衍的声音:“啊,原来如此。” 红黑反转番外四 诸伏景光盯着他。 日常敷衍、日常被发现敷衍,日向合理开始平静地进行日常转移话题。 “不过,东京只有我一个、不是你们组织人员的名侦探的话,为什么没有人来拉拢、或者铲除我?” 反正立场互换,日向合理肯定会派人拉拢那个名侦探,对方不识好歹地拒绝、那就果断把对方送出阳间。 但是,这么久以来,日向合理只接触过几个组织成员……或者说,他只认识并记住了几个组织成员。 也忘记了,有没有在日常拒绝警方の私人兼职邀请时,有没有顺便拒绝组织了。 “有哦。”诸伏景光微笑道,“松田就负责这件事哦。” 他依然含笑着,像是一个关心小孩子的温和大哥哥,“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松田时的案子吗?” 那是一场炸/弹案,松田阵平不胜其烦地说过很多次,把每个细节都捋过一遍、百般回味。 当时,松田阵平刚上任,就‘凑巧’发生了一起炸/弹案,一家商场被安装了定时物品,全商场的人都聚集在那里。 日向合理也在。 不过不是活蹦乱跳的日向合理,而是喉咙、两只手腕都被割了一道口子,放了一段时间血的日向合理。 那个商场里,关着受害者日向合理、一个不明成分的犯罪分子,以及一群瑟瑟发抖的平民。 据松田阵平所说,他光芒万丈地赶到、要当救世大英雄的时候,刚好看到日向合理拆弹的最后一幕。 对方随便往伤口上缠了点布料,一只手捂着脖子、一只手捏着一把小剪刀,还是有红色的液体、顺着手腕晕染开。 在剪掉最后一根关键线、倒计时停止的同时,一滴血晃悠悠地落在显示器上,像是一朵曼妙的花朵一样,绽放开来。 那个场景,松田阵平起码重复了四十多遍,诸伏景光闭着眼睛都能描述出来。 在他询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就像是触发到了条件反射一样,日向合理秒答:“记得记得记得。” 诸伏景光:“……” 啊,看起来,真的像是被人追问了很多遍,于是形成了不耐烦的条件反射。 也可能不是像是。 他弯起眼睛,“你记得哪些片段?” 没想到还要被仔细追问一下,日向合理卡顿住。 卡顿了大概有十几秒,才试探性地道:“我拆完弹,和松田警官对视,对他说‘抱歉,我已经拆完了。’?” 诸伏景光缓缓点头,深深地喝了大半杯酒,才把笑意抑制住。 据松田阵平所说,当时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当时,日向合理拆完弹、平静地站起来,边往松田阵平的方向走,边低头、狠狠把手腕上的布条缠紧。 他走过去的路线,都有着一道鲜明的红色指标。 松田阵平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自己。 然后其他警方人员也赶到,震惊又有点萎缩地散在附近,日向合理随便揪了个离他最近的警方人员,直接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几个重点。 重点一:已经拆除完毕,凶手就是那个穿灰色羽绒服的男人。 重点二:他在卫生间遇到突发状况,犯人是那个穿白色羽绒服的人。 在说明后者的时候,日向合理口误了一下,把对方称为‘凶手’,纠正回来的时候,平移了一下目光,和松田阵平对视上。 然后他就平静地带着那个手足无措的警方走了,去接受治疗。 全程几乎完全无视了松田阵平,只注意了两次。 一次是因为,松田阵平是在场的唯一一位警方人员,一次是因为,口误后纠正、随便偏离了一下视线。 松田阵平吐槽过很长一段时间,现在,诸伏景光再次给予对方怜悯的注视。 他叹了一口气,“松田不应该问你,‘你记得xxx吗’,应该问你,‘xxx事件发生了什么’。” 日向合理平移了一下目光,又移动回来,若无其事道:“嗯嗯。” “松田在你出名前、就和你有过接触了,所以他是那个负责驯服你的人。”诸伏景光对着日向合理身后笑了笑,“不过……” 日向合理猜,松田阵平肯定看过来了,因为诸伏景光莫名有点挑衅。 “不过,你的角色,好像不是被驯服的犬类。” 两个组织成员在互相挑衅,日向合理耳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诸伏景光再次失笑。 居酒屋里的氛围突然静了几分,他看到诸伏景光再次抬头,眼神落在了门口的位置,于是也跟着回头。 一个戴着针织帽的男人走了进来。 对方也有着一头长发,不过不是琴酒那样的银发,而是黑色的长发,眼睛是墨绿色的,眼角下有一点深色的痕迹。 这是一个,一看就很不好惹的人,一脸的肃杀之气。 其他的几个人、还可以伪装一下警方,但这个人、琴酒和那个叼着牙签的人,都属于那种浑身散发出黑暗气势,一看就是犯罪分子。 而且那个眼角的一点深色…… 他听见诸伏景光低声叹了一口气,“黑麦威士忌。” 在叹气的同时,对方抬手,日向合理也同步侧身,下意识避开对方拍向自己肩膀的手。 落空了,诸伏景光也没有在意,而是低声道:“不要理他们,帮我倒杯酒。” 你自己没有手吗? 日向合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新的玻璃杯,然后随便挑了一瓶距离最近的酒,开始倒酒。 他听到诸伏景光突然道:“伤口那么深,你的脖子和手腕上都没有留下一点伤痕……” 于是微侧了一下头,看过去,等待对方的下半句话。 对方遗憾道:“那个犯罪分子一定很不甘心。” “明明那么努力地留下记号了。” 日向合理:“……” 倒酒的轨迹歪了一下,手指触到了冰凉的液体,他下意识把头转回去,把酒瓶收起来,同时回复:“不是所有的罪犯,脑回路都那么异于常人。” 他刚要把酒杯递给诸伏景光,就感觉到有人靠向自己的肩膀,再次下意识侧着躲开。 这次偷袭他的,是坐在他另一边的降谷零,肩膀躲过了、酒杯没躲过。 顺着这个姿势,降谷零低头、叼住那杯酒,喝了大半口,然后一本正经道:“波本,是给我倒的吗?谢谢啦。” 诸伏景光无奈微笑,“明明是啤酒。” “不管了,我不小心喝到了,你自己再倒一杯。”降谷零把酒杯接过来,又转过头去和其他人聊天。 日向合理压了压眉,努力把表情调整回平静的状态。 “抱歉,零不知道你讨厌和别人近距离接触。”诸伏景光含笑道。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在短短一句话里,充满那么多槽点的? 特别是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是两个陌生人的时候,这句话真的又怪又让人无力吐槽。 日向合理忍了忍,还是抬起自己的水杯,平静道:“我再去接一杯水。” 诸伏景光指了一个方向,“饮水机在那边。” 又笑眯眯地提示,“不过,如果偷溜掉,松田会觉得你在轻蔑他的。” 行。 日向合理扫视了一眼居酒屋,往全场唯一一个饮水机走去,那是一个角落,和门口的方向截然相反。 离开的时候,他看了琴酒一眼,对方也看过来。 他们短暂地对视了一秒,琴酒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他也平静地继续往前走。 刚找到饮水机,日向合理也确定了琴酒是警方的人。 饮水机旁边的那张桌子上,坐着一个熟人,熟人竭力低头、假装自己不存在,但根本掩饰不住看到他后、那一脸震惊的表情。 是之前,和琴酒有关联的壮硕警官,没记错的话,别人称呼对方为……鱼冢警官。 他收回视线,把玻璃水杯放在一边,抽了一个一次性纸杯、继续接水。 接到一半的时候,再次有人突然靠近过来、试图袭击他,又被他一如既往地躲过。 这次真的是松田阵平。 对方习以为常地转移目标,直接接过他手中的一次性纸杯,把水都喝完,然后轻吐出一口气,迅速低声道:“玩大了,我们快走。” 嗯?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松田阵平像是被提示了一样,把自己的墨镜摘下、递过来,“你挡一下脸,有警方在靠近,万一有人看到你……” 对方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干脆直接揽住日向合理的肩膀,带着他就往后门走。 “先走再说,我先送你回家。” “其实,我不参加这个聚会,现在就不用狼狈逃命的。”日向合理平静提示。 松田阵平明显炸毛了一下,揪住关键词,“不是‘狼狈逃命’,是正常撤退!” 行。 在‘正常撤退’的途中,日向合理和松田阵平几乎走遍了这片区域的每个偏僻角落。 松田阵平从一开始理直气壮的‘这就是正常撤退’,到后来的怀疑人生‘至于临时派这么多人吗?’ 还吐槽,‘大部分人都是临时调过来的,我刚收到临时调人短信,怪不得几乎一半都呆头呆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实可以不这么狼狈逃命的,围布人员几乎都是两两成对,对讲机里又很乱,直接解决了就好。 但是,不知道松田阵平为什么不解决,而是一直走避开路线。 鉴于对方实在太反复无常、精力旺盛,日向合理理智地没问,顺便也把一个疑惑压下去了。 在松田阵平的视角,这就是阵营不同吗……? 果然还是无法理解。 他们脱离出包围圈没多久,就步行到了宫野家附近。 松田阵平把墨镜取回来,笑着结束科普,“那个最后来的讨厌家伙、代号是黑麦威士忌,就是他带来了一堆fbi,真是受够了。” 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你注意到的那个银发家伙,代号是琴酒。” 嗯?他和琴酒对视的时候,松田阵平不是在和其他人谈话吗,怎么会注意到? 斟酌了一下,日向合理选择了保命回答,他谨慎地无视掉其他的,询问:“你的代号是什么?” 选对了。 松田阵平的墨镜都好像亮了一下,对方活泼道:“未成年不许问这种问题哦。” ……那你还那么开心? 对方又笑着道:“不过,明天就是你的成年礼了对?到时候,我会送你一件礼物的。” “收到礼物的时候,你就知道我的代号是什么……记得先拆我的礼物。” 宫野家的邮箱桶满了,刚好松田阵平还没说完话,日向合理干脆就打开查看了一下。 正好避开询问‘你的意思是,萩原研二也会送吗?那没第一个拆萩原研二的,会被对方认为是轻蔑吗?’这种问题。 松田阵平自己说了,“萩很好说话,是不会介意的,所以,你第一个……” 邮箱桶里,有一个不是邮件的东西,是一个冰凉触感的东西,一瓶酒。 日向合理疑惑地摸索了一下,把它拿出来,然后辨认了一下上面的字体,“波、本?” 松田阵平:“……” 靠在邮箱桶侧面、欢快说话的松田阵平猛地沉默了下来。 对方缓缓移动视线,和无辜抬头的日向合理对视,又缓缓把视线下移,落在日向合理手里拿着的那瓶酒上。 有那么一瞬间,日向合理觉得,如果代号是‘波本’的人出现在他们眼前,松田阵平会直接抡着这瓶酒、砸在对方的脑袋上。 这应该是错觉。 松田阵平的身后,都好像燃烧着属于黑方人物的黑色不妙火焰,“降、谷、零。” 原来代号波本的组织成员,是那个金发家伙。 日向合理耳观鼻、鼻观心。 红黑反转番外五 成功逃生后,日向合理坐在客厅里。 那瓶酒也没有被松田阵平一口咬碎,而是完好无损地呆在桌子上,同时,还有一张盖了金色猎犬图戳的生日贺卡。 这个时间点,家里还没有人。 他半趴在桌子上,盯着那瓶一看就很贵的酒看,直到手机震动起来。 是一个备注为‘白发异瞳鸳鸯眼’的联系人打来的。 接听后,那边传来了凌厉的风声,以及一句言简意赅的话。 “卧底名单拿到了。” 听到这个声音,日向合理在脑海里扒拉了一下,找到一个对应的银发警官小姐、以及五十积分的对应形象。 他询问道:“没遇到意外?” 对方轻哼一声,“根本没几个代号成员……你是怎么把他们引开的?” “和我无关,”日向合理扯开话题,“不过,名单有那么重要吗?” 就算拿到名单,以东京现在的这个状况,怎么说呢,感觉还是会无事发生。 特别是,那个‘志同道合’聚会上的那些人,几乎个个都是警方阵营的出色人才。 官方是不会直接把这些人一把拔起来的,那也会伤到自己。 银发警官小姐的语气下压了一些,“当然会有用。” 她咬重了某些字音,“我知道警方里有卧底,但是不知道会有那么多,光是东京警部就有那么多的卧底,甚至很多还是受到表彰的警员。” “而在此之前,警方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不一定。 高层不一定不知道,那些是组织成员的高层、肯定会知道警方内部有很多卧底,而那些不是组织成员的高层,也有聪明人。 只是大家都没有戳破罢了。 而且,估计那份卧底名单里,根本没有东京侦探们。 在东京,几乎所有的侦探都是组织成员,在其他地方,可能是其他行业的佼佼者都是组织成员。 总之,日向合理觉得那份名单真的没用,顶多是起到‘得知自己癌症晚期’的作用而已。 但对面是位警官,还是位生气的警官,他理智地保持了沉默。 桌子上还静静摆放着那瓶酒,日向合理看了一眼,掏出便当盒,往厨房走。 他把冰块倒进水池,又用打火机把那个一次性手套烧掉,再放水、仔细清洗自己的手和便当盒,顺便询问对方,“你现在还没把名单交给警方?” “欸,你怎么知道?”警官小姐下意识问出声。 因为,五十积分的任务,没有显示完成。 “猜的,”日向合理随口敷衍,“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于是,警官小姐讲了一下,顺利地拿到名单之后,她没有被发现、也没有人追她。 在撤退的半路,她收到了紧急讯息,说是要去一家居酒屋捉人。 本来,警官小姐是不想去的,但是她的撤退路线就经过那附近。 在路过一个漆黑的小巷时,她听到了里面的搏斗声。 一个组织成员、正在和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互打。 本来是个势均力敌的局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组织成员突然昏倒了。 剩下的那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物,先点出了银发警官小姐的警方身份,又说明了昏迷的人是组织成员,然后,还留下了一句话。 银发警官小姐压低声音,模仿出对方冰冷的腔调,“让日向合理离组织成员远一点,再深入狼穴、会被吞掉。” 然后又补充了一个信息,“他当时压低了声线、改变了原音。” 能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居酒屋附近、而且和组织成员打得不相上下,日向合理想了想,脑海里就浮现出来一抹银色,特别是他倒酒时、对方不动声色注视过来的样子。 他平静道:“啊,我知道是谁了,不用担心,没有圈套。” “……你真的认识,”银发警官小姐顿了顿,“我当时问了他一句、他到底是谁,结果他说,把这话转告给你、你就明白了。”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不会又是盯上你的那种罪犯,知道你在帮我的忙,所以帮你的忙、讨取注意力的那种?” 银发警官小姐自言自语地反驳,“不,我没有受到伤害,不是极端刷存在感的罪犯。” 当然不是罪犯,而是你的同类,是警方人员啊,还和你一样,是偏向白色的银发。 日向合理想了想,还是没和对方解释。 银发警官小姐不知道,就说明对方的权限不到位,等对方再升几级、应该就会知道了。 他转移话题,“那,他成功脱身了?” “他避开了其他包围的人,脱身了。”银发警官小姐回答,“所以他到底是谁?我感觉他是组织成员。” 话题又被扭回来了。 “他是……”日向合理想了想,继续道,“是的。” 银发警官小姐狐疑,“那他为什么帮你?” 日向合理叹了一口气,无聊地敷衍,“可能,是因为……” 正在清洗中的手落入视线,日向合理想了想客厅的那瓶酒,又想起松田阵平,以及对方奇妙的狗逻辑。 他沉吟两秒,果断道:“因为,罪犯和侦探之间的默契。” 虽然越说越离谱,但他也越理直气壮,“我之前帮过他一次,这次是他在还人情。” 说完,他已经预感到警官小姐会隔空揍他的这套离谱逻辑。 电话那头,果然立刻沉默住了,沉默到有些诡异的寂静了。 过了大概五六秒,日向合理疑惑地晃了晃手机时,那边才有回应。 银发警官小姐用理解的口吻道:“是罪犯和侦探之间的默契啊,原来如此,那怪不得。” ……那怪不得什么啊,这个借口还不够敷衍吗?!为什么会有人相信啊! 难道,不正常的是他? “原来如此。”日向合理把手机换了一只手,又清洗了一下另一只手,然后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进行敷衍。 同时,他扫了眼周围,估计了一下。 嗯,内部涂了麻醉药物的一次性手套、已经销毁,沾满了药物的手、已经清理。 手机上还有一些残留,不过再等12个小时,就会褪去药力。 在此期间,碰过手机、就不能吃东西了,不然以他的药抗力、能直接失联三天。 “原来如此?”警官小姐也重复了一遍。 啊,敷衍又被发现了。 日向合理关掉水龙头,一边甩着手、走回客厅,一边再次扯开话题,“对了,那个昏迷的组织成员是谁?” “我刚把他的口罩摘下来,正在和名单上的卧底对照,”银发警官小姐道,“名单太长了,我刚对到一半。” “而且,这个家伙我认识,是在警方的表彰仪式上认识的。” 日向合理停顿了几秒,避开对方怒火高涨的点,才轻声应了一下。 他一边在客厅的桌子前坐下,一边听到警官小姐那边有自言自语的声音。 “不是黑麦威士忌、fbi的家伙,” “不是苏格兰威士忌、我也在表彰仪式上见过他。” 实在是太慢了,日向合理伸手、弹了弹那瓶酒,缓缓念出上面的酒名,“波、本。” 与此同时,警官小姐也道:“啊,是波本……等等,你怎么又知道?” “我猜的,你先把名单和战利品交给警方,我挂断了。”日向合理又补充了一句,“合作愉快。” 他再次趴在桌子上,等待父母下班、或者是宫野姐妹放学,又或者是警方紧急冲进来、再次发布求助任务。 乱抢别人酒杯的波本先生,合作愉快啦。 第一百四十章 怎会如此 用委婉一点的说法,眼前的这个人,可能是上司的上司。 日向合理努力纠正自己的思想。 猫类也不只有那种软绵绵的,也有很多是挠人超疼的,比如那种大型猫类,缅因之类的。 据说,有的猫跳到主人胸口上的时候,能活生生压断主人的肋骨。 而且狮子、老虎之类的动物,也会有人亲切地称呼为‘小猫咪’。 ……甚至有人养熊。 他一边试着说服自己,一边开始觉得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于是迟疑了一下,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来,要帮上司完成退休愿望,还要一次打包走两瓶酒,不然打了小的来大的、很麻烦。 贝尔摩德一直在盯着他看,得到他沉重的点头回复后,才表情复杂地转过头。 然后像是被迎面而来的风和头发呛到一样,发出奇怪的咳嗽声、以及忍耐咳嗽的声音。 她头也不回道:“嗯……看来你很喜欢琴酒。” 嗯? 日向合理挑了挑眉。 没等他立刻否认、并且向上司的上司表示“我绝对不想摸上司”、贝尔摩德就若无其事地转了过来,唇畔还挂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她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几分笑意,现在正在幽幽盯过来,嗓音也刻意着压低了几分,蛊惑道:“那么,你想不想知道琴酒的弱点?” 理智上,日向合理知道,自己应该立刻义正言辞地拒绝,表示自己是正经人,绝对不会背叛上司。 贝尔摩德大概率在试探他。 但是,他抬了一下视线,和贝尔摩德的视线对视,发现自己居然动摇了。 他沉默了一下,觉得就算问问、也可以用‘我是上司的忠实属下、虚伪应和一下看看你在搞什么鬼主意!”之类的理由圆回来。 于是,他试探性地道:“比如?” “比如,琴酒的掌控欲很强,只要适当地满足、应和他,就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哦。”贝尔摩德眨了眨左眼。 掌控欲。 日向合理知道这一点,在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琴酒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 满足对方的掌控欲,就会获得意料之外的收获……? 他陡然回想起,之前每天向琴酒汇报自己的行程和空闲时间的那段时间,琴酒确实很满意地给他发了很多任务。 那是一段甜蜜期。 原来如此吗?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确认两个组织成员离开视线后,安室透立刻给警方发消息,通知他们,冰酒的行踪找到了、就在长野县。 顺便询问了一下‘找到身形相似的人、充当替身’的进度。 在警方回复之前,他收到了诸伏景光的讯息,是几张图片。 第一张图片,是一张斜着的简历,从角度看是偷拍,他们用的手机、都经过特殊处理,可以无声拍照。 简历上的人,是一个板着脸的中年男人,安室透匆匆暼了一眼那个男人,就去扫视其他讯息,然后目光定格。 这个男人,叫日向太郎,和日向合理的关系是‘父子’,履历显示他在十几年前加入了组织、目前正在叛逃中,组织正在追缉他。 是日向合理名义上的父亲…… 虽然确定,日向合理是宫野艾莲娜的孩子,但是关于日向合理为什么不在宫野家、而是姓日向这件事,安室透没有一点信息。 只能确定,宫野艾莲娜是日向合理的母亲、日向夫人不是。 但是,日向合理的父亲呢?到底是谁? 这个男人居然也是组织成员?那日向合理到底是什么时候接触的组织? 他皱起眉,继续往下看。 第二张图片,还是同样的偷拍角度和简历,简历上的人也是日向太郎,但却是年轻的日向太郎。 上面的文字信息,和第一张简历完全不同。 这张简历上,这个男人不叫‘日向太郎’,履历信息是组织底层成员,着重标出来的信息是:数天前参与帮派火拼,损伤下体,已确认无生育能力。 安室透:“……” 安室透下意识再确认了一下时间,发现这是一张十年前的简历。 呃,日向合理十六岁。 他继续往下看。 【相貌粗狂、年龄合适,符合‘父亲’形象,暂时加入观察计划的备用人选。】 观察计划? 这条履历显示的下面一条,就是:【确认选为观察计划的‘父亲’角色,‘母亲’待确定中。】 观察计划、父亲、母亲,把本姓改为日向。 这几个信息点,在安室透的脑海里迅速组装拼凑,把一段往事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比如,组织把五六岁的小孩子、带离亲生父母的身边,又新派一对组织成员充当父母的角色,观察研究小孩子的某些行为、或者达到某种目的。 那个小孩子,就是日向合理。 但是,组织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日向合理的身上有什么特殊性、让组织这样研究,又或者是组织研究了很多小孩子,日向合理只是其中之一? 安室透下意识抬头,没有在视野里捕捉到日向合理,于是暂时压下冒出来的种种猜测,继续往下看去。 这一条履历、也是十年前添加上的,中间应该被人删去了很多,之后的一条、居然是两年前。 【已撤离‘父亲’岗位,暂时投入实验室,等待唤醒启用中。】 最后一条履历,是前几天的。 【已启用。】 第三张照片,也还是一张偷拍的角度,看周围的环境、应该是一所实验室内部,一个枯瘦干瘪的男人躺在病床上。 安室透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十几秒,才勉强认出来,这居然就是‘日向太郎’。 他看完的时候,诸伏景光的新讯息发了过来,是一条一看就是匆忙打出来的讯息,中间夹杂了一些的错别字。 最开头的那句话是重点:【捕捉任务中止。】 下面是一些言简意赅介绍情况的话。 大致是,他掐着时间点,在任务时间过去五六个小时后,才把自己新鲜出炉的体检报告交给琴酒,表示自己没有大碍,只是一点轻伤。 然后琴酒就把他和同事提去做任务了,还有一些其他的组织成员参与这次任务。 任务很简单,是清理收拾实验室,顺便把里面的一些实验体转移,又报出来了一串编码、让他们记得把那个编码的实验体提出来,单独转移。 那个实验体就是‘日向太郎’。 清理实验室的时候,诸伏景光趁机偷拍了几张照片,除了那三张照片,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拍的文件信息。 比如一份提及到‘观察计划’的新文件,上面语焉不详地提了一句,‘a号’从冬眠中苏醒过来了、开始活跃,目前是琴酒暂时负责直接接触‘a号’,定期向某人汇报。 就是这份文件,让诸伏景光决定,暂时不能动日向合理。 琴酒已经是他们能够接触到的、地位最高的代号成员了,但是在日向合理的这件事中,琴酒只是暂时负责、还需要向上面的某个人汇报。 这说明,组织对日向合理的关注,要比他们预料的更多,一旦动手、可能会引发不可预料的连锁反应。 之所以立刻发过来,是因为安室透现在有可能刚好和日向合理在一起,如果真的在一起,那安室透刚好趁机打包带走日向合理的可能性很大。 t到诸伏景光匆匆发消息过来的真实含义、并且真的思考过直接打把未成年包带走的安室透:“……” 他回复:【暂时不动宫野姐弟。】 又继续给诸伏景光分享进度:【冰酒跟过来了,出现新的代号成员‘贝尔摩德’和另一位不明代号成员。 前者的特征是黑色长发加红色眼睛,曾经以巫女的装扮出现在诹访神社,后者的特征是银发。】 他把只露了一面的巫女‘贝尔摩德’、以及她对日向合理的高强度关注,冰酒对日向合理的高强度关注。 以及,那件风衣上的银色长发和日向合理的那个‘耶耶’备注,都说明了一下。 ……可惜银发被日向合理一根根地揪掉、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不然可以去检验一下那几根银发上有没有毛囊。 目前为止,琴酒、冰酒、贝尔摩德,加上那个银发女性代号成员,日向合理身边起码存在四位代号成员。 除掉没见过面的琴酒和那位银发女性,其他三位代号成员、都对日向合理有高强度的关注和兴趣,还有体贴的关心。 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情感的那种体贴关心,都到了粘稠的程度了。 如果日向合理,有关组织里的一项特殊计划,那么这些人对他的特殊关注就是正常……还是一点都不正常啊! 正常的父母或许会比较关心孩子有没有吃早餐,但琴酒和贝尔摩德可是组织成员,执着关心日向合理有没有吃早餐的时候,有种平静又诡异的恐怖感。 就像是那种平平静静、却细思极恐的小故事,比如半夜醒来、习惯性地往床底下摸了一下,获得了狗勾的日常舔手,然后继续睡过去,第二天离开家了,才想起来昨晚被自家的狗舔手了。 但是狗早在一个月前就死了。 那么,舔你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现在也一样,为什么那么多人对日向合理的态度诡异、还那么关注他有没有吃早餐。 无论怎么想,不吃早餐也没有多严重的后果?除非是加了一些符合邪恶组织的实验项目……‘日向太郎’确实被踹进实验室了。 那么,日向合理的身上,有没有异常特征,和普通人有细微不同、表明被研究实验过的那种? 安室透顺着记忆扒了扒,发现居然真的有不少的可疑特征。 一、那种奇妙的体力。 明明在跑酷开始的第五分钟,就开始气喘吁吁了,但中段反而又支棱了起来,像是在透支什么东西一样。 二、那种神奇的睡眠能力。 昨晚,听到可疑动静的那一瞬间,日向合理就陷入了沉睡,还是一种很特殊的沉睡。 就是只要周围一旦有什么动静、日向合理就会本能制止,但是却不是清醒状态。 ……也可能,是清醒了,但懒得理他。 考虑到对方真的看自己不顺眼,安室透觉得这个可能性是99。 他试图开车门、出去检查状况,被制止了,试图继续开车,也被制止了,试图去勾对方的手机,还是被制止了。 中途被对方的腿锁了好几次,试图开车的时候,日向合理甚至直接用腿勾住了方向盘,等他默默拔掉钥匙,对方才又缩回去睡觉。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日向合理看起来,和普通的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但是相处下来,就会从一些细微的小细节、感觉到轻微的别扭,莫名感觉对方并不擅长和人类社交。 安室透本来只以为,是自己被针对了,但是现在想想…… …… ……怎么还是感觉是被针对了! 他在‘对方真的不擅长社交’和‘对方只是懒得理他’之间徘徊了一下,考虑到对方和松田阵平的亲密关系,发现有99的概率是后者。 咳,总之,这点先作废,用另一点替换掉:日向合理有时候,有些过分敏锐。 比如安室透这边决定,要提着笼子捉未成年,顺便让组织以为未成年死亡了,那边,未成年就对他说‘我不想死’。 再比如,他明明更正过,自己不叫希罗,但未成年还是一直叫他希罗。 再再比如,从见面开始,未成年就像是知道他和宫野艾莲娜的往事,一直在用绿眼睛对着他。 第一次见面只露眼睛,引起他的注意、就立刻放风筝溜走,让他注意到松田阵平和那个代号‘冰酒’的女性组织成员。 日向合理还和诸伏景光认识,在东京狙击案的时间,当时冰酒就在附近。 越是分析,安室透的眉头便越皱紧。 本来,获得新的情报,他是能更摸清楚‘日向合理’的,但是现在,却反而感觉更加扑朔迷离,就像是抓着兔子的耳朵提起来,它又眼迷离、又轻微蹬腿。 而且。 他回忆起在鸟居下的台阶上,日向合理的脸色苍白,平静地说出‘撕开皮肤、每个人都是一样血肉之躯,都拥有差不多的内脏、肢体和器官’那句话的样子。 又回忆起,坐在车上后,日向合理低落地垂着头,认真说出‘手上沾过血的人,是不可挽回的罪犯’的样子。 兔子再次蹬腿,案情再次扑朔迷离起来。 安室透启动车辆,向着那两个组织成员离开的方向滑去。 开了没一会儿,他就看到了日向合理和‘冰酒’,那个女人正用手掌捧起一簇湖水,笑眯眯地递给日向合理,扬起的湖水把她的裙摆淋湿。 日向合理侧对着车辆,手里拿着一个试管,就着那个女人的手、把湖水装进试管里。 安室透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女人的表情,发现那个女人居然表情温和地盯着日向合理,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红色的眼睛弯起,在阳光下反射出一丝光亮。 在他观察那两个人的时候,那个女人也看过来,于是弯起的眼睛淡平了一瞬间。 在日向合理收起试管后,对方便扬声道:“取水源样本的时候,需要对比湖边和湖心。你,负责收集湖心的水源。” 日向合理只侧头看过来一眼,就转回去,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女人的眼睛看。 安室透:“……” 等等,虽然完全不同,但是这种仿佛被迁怒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熟悉到,他感觉那个女人说出的话、不是让他跳进湖里取采集水,而是让他立刻收拾行囊滚去哪个乡下,然后对方就可以和日向合理单独相处了。 更离谱的是,越品味,越感觉这种既视感越来越强烈,他甚至能回忆起琴酒把他踹去西伯利亚挖土豆的那几封讯息。 怎会如此。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些雏鸟情节 今天是某个黑发绿眼未成年不在东京的第二天。 东京的天气很晴朗,交通很通顺。 不用每天中午接收垃圾讯息,也不用每天发任务,自己做任务有点忙,午饭需要吃面包。 琴酒淡淡地抽了一根烟,开始查看心跳异常报告。 他其实没有骗那个小鬼,这次的任务确实很重要,不过重要的不是去研究什么水源对人的心情加持度,而是收集最日向合理最近的心跳频率。 戴上那个检测心跳的仪器之后,就有人专门负责盯各种数据了,如果有异常情况,就会送到那位先生和琴酒这里来。 他看了一眼今天的报告,发现今天居然有异常情况,在中午十一点三十二分的时候,那个小鬼的心跳加速了五分钟,从九十多跳到了一百三十多。 就算是对正常人来说,这也是很不正常的情况,怪不得今天还没过完、文件就加急送来了。 琴酒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才九点多,估摸着对方还没睡觉,就直接打电话过去。 在对方接通电话的第一瞬间,他就开口询问:“你在干什么?” “嗯?”对方迟疑了一瞬间,还是乖巧回答,“在车上休息。” 琴酒顿住本来打算询问的话,皱起眉,“在车上休息?” 不应该在旅馆或者寺庙吗? “离城镇太远,来不及赶回去了,所以干脆在野外休息一晚。”对方解释了一下,“有什么事吗?” 负责开车的那个家伙有点废物,总是出现‘不得不在野外住宿’的情况。 琴酒暂时放弃这一点,关注更重要的事,“今天中午十一点三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你的心跳不正常加快了。” “中午十一点三十?”对面像是思考了一下,才不确定地回答,“我在湖边遇到了贝尔摩德,她说……” 对面停顿住。 琴酒皱眉重复,“她说什么?” “她说,她和你不是敌对关系。”日向合理试探性地说下去。 确实不是敌对关系,琴酒淡淡地应了一声,顺口叮嘱了一句,“不要招惹她。” “好的。”日向合理迅速回答,语气又恢复正常起来,自然而然地道,“我们一起收集了水源,又谈了一会儿怎么效忠你……和组织。” 这句话,对方在是在‘效忠你’处停顿的,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补了一句组织。 琴酒立刻警惕起来,严厉敲打道:“效忠组织才是你最应该想的事情。” 然后才去解读了一下这句话。 和贝尔摩德一起谈这种话题? 他重新把那句话组装重构:‘我和贝尔摩德勾勾搭搭、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当场商量了一个百万级别的装修计划,打算让你头疼那么亿下下’。 亿下下。 仿佛推测出他警惕了起来,对面回答了一句,“好的。” 更像是在肯定他的猜测了。 对面又越发乖巧道:“在我心里,除了组织,你就是我最效忠的对象。” 除了组织、你就是我最效忠的对象,结合对方之前顿了顿、才补充上组织,这句话几乎就是在光明正大地表示‘我是你忠诚的属下,我最效忠你,汪!’。 如果是其他组织成员这样,琴酒可能会无所谓,也可能会愉悦,但是这话是日向合理说的。 是被那位先生密切关心的日向合理。 那位先生连日向合理每天吃得怎么样、喝得怎么样、心情怎么样、运动量有没有达标之类的繁琐小问题,都会关心。 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承认,但是据琴酒推测,日向合理多半是那位先生的孩子、或者孙子。 现在,对方说‘我既不效忠我父亲、也不效忠组织,只效忠你!’,这是在表示效忠吗?不,这是看他最近过的太好了,想让他也尝试一下被踹到西伯利亚挖土豆的快乐。 琴酒立刻严声训斥:“你最应该效忠于那位先生,然后是组织,而不是我。” 贝尔摩德到底和这个小鬼聊了什么?! 那个女人又搞这种挑衅的把戏,但是这次太过了,要是让那位先生知道…… 他第一次这么严厉地训斥,效果很鲜见,电话那头立刻沉默了下来,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琴酒想起来在对方的角度、或许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便缓和了一下语气,又安抚道:“那位先生是组织的首领,他对你寄予厚望、并且给予过你很多的关怀,不要让他失望。” “但是,是你提拔我加入组织、也是你帮我安排好了生活中的事,给我发任务、让我能效忠组织的也是你。” 日向合理执着地低声回复,又表了一波忠心,“我不认识那位先生,我只认识你。” …… 在琴酒沉默的时候,对方又温顺地道:“贝尔摩德说,你的掌控欲很强,我不太清楚是不是这样,因为我和你的相处时间很短。” “这次回到东京,我能和你多相处一下吗?” 这个语气,就像是依恋父亲的孩子,又或者温顺蹭屠夫的羔羊。 就算是掌控欲和猜忌心再高的人、也会在这个时候心情愉悦一下,会更加满意对方,顶多就是有点不满意乱说出自己特点的贝尔摩德。 一时之间,琴酒的脑海里只闪过了一个词:雏鸟情节。 这实在是离谱了,但是琴酒想了想,发现居然不是没可能,可能性也不是很低、反而很高。 首先,日向合理名义上的‘父亲"、经常不在家,他的生活周围也没有大龄的男性长辈。 其次,某些时候,日向合理确实试探性地得寸进尺,可以理解成欠揍,也可以理解成小孩子试探性地靠近大人。 然后,日向合理最亲近的几个朋友,是谁来着?是那几个警方人员。 对组织成员来说,和警方人员做亲密的朋友,到底需要冒多大的风险?无论如何,就算再天才,再继承血脉、自然觉醒阵营和手段,日向合理都是第一次当组织成员。 起码从对方的角度来说,确实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和警方成员当朋友。 那几个警方成员破坏了日向家的现场,救了日向合理,而且他们已经成年,日常和日向合理相处的时候,确实有点符合‘男性长辈照顾孩子’。 琴酒:“……” 又离谱,又真的很符合。 他弹了弹烟,发现在他陷入沉默的时候,对方也陷入了小心翼翼的沉默,像是在敏锐地狂嗅他的反应,一有不对劲,就立刻趴下装死一样。 这个时候,反而不能再继续严厉训斥了。 反复沉吟了一下,琴酒缓缓道:“可以。” 等对方回到东京、获得代号之后,他就会直接抓住对方,开始紧急补课计划,争取一个月突击教会对方,真正要仰慕和效忠的人应该是谁! 令人讨厌的贝尔摩德。 第一百四十二章 怎么了,琴? 某个黑发绿眼小鬼不在东京的第三天。 完成任务后,琴酒翻开文件,粗略地查看了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行标注:【中午十一点三十二分,有持续五分钟的不正常心跳加速。】 怎么又是这个时间点,又出什么事了? 琴酒下意识皱了一下眉,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他一边拨号过去,一边找出昨晚的心跳记录看了一眼。 发现昨晚他们通话的时候,这个小鬼的心跳频率还算比较稳定,没有突然飙高。 ……怎么不妙的预感反而又强烈了起来。 在他想起来前段时间,每天定时收到讯息的‘1200’时,电话被接通,对面乖巧地打照顾,“晚上好。” “嗯,”琴酒应了一声,便直截了当地询问,“今天中午发生了什么,你的心跳加速了。” “中午十一点多吗?”对方像是不确定地想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回答,“当时我在收集水源样本,同事突然从水中钻出来,吓到我了。” 吓、到、了。 琴酒重新组装了一下对方的话:‘我中午和同事发生了冲突,热了一下身,血液和心跳就活跃了起来。’ 他继续问:“你受伤了吗。” 对方秒答:“没有。” 那就没事了,暂时不用处理掉那个组织成员,再等等。 琴酒抽出另一张心跳记录文件,比起日向合理的那一份、这份文件就很言简意赅、充满敷衍,他粗略地扫一下,重点落在中午之后。 嗯,还有心跳,那就是没死,看来日向合理确实把他的要求放在心上了,没有在起冲突的第一瞬间、就立刻把同事变成任务目标,直接解决掉。 他又看了看这个组织成员的心跳大起伏,发现对方的心跳频率也不怎么稳定,总是时不时飙升一下。 就今天,已经飙升了三次了。 ……没死就行,被日向合理暗算、或者气一下,也算是正常。 收起文件后,琴酒选择了一个有些挑衅的问法,“被别人吓了一下,就会心跳加速五分钟,在水边、你的胆子会变小吗?” 对方果然立刻否认,“没有,只是他太吵了,打扰到我休息了。” 那你还能理直气壮地卖惨说被吓到了,明明就是被打扰了、烦躁生气到想揍人。 琴酒冷淡地应了一声,刚要挂断电话,就听到对方迟疑着开口,“不过。” “这个科研任务好像不是太离谱,在水边的时候,我确实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情会更放松愉悦、也更不能容忍有人试图攻占领地。” 不,那个组织成员,琴酒有印象。 他之所以挑中那个组织成员、去临时照顾日向合理,就是因为,他把对方踹去偏远地区三次,但是对方还是没什么怨言,完成任务的效率很高、回复的讯息也很正常。 看起来也是个老实人,就和那个几次三番被当场挑衅、还能安分守己的成员一样,可惜那个成员被没脑子的东西缠上、耽误了任务时间。 总之,这种老实人,大概率不会‘试图攻占日向合理的领地’。 真实的情况,应该是处于休息状态时,日向合理寻思了一下,觉得自己的领地太小了,于是干脆直接扩大了领地范围。 然后扩到了那个组织成员所在的范围,诧异了一秒‘我放松休息的时候,领地里怎么还有其他人?’。 就十分干脆、自然而然地打出‘这家伙在试图攻占我的领地’牌,一点也没有考虑过、攻占领地的究竟是谁。 大致摸清楚情况之后,琴酒淡淡地应了一声,又顺口叮嘱了一句,“嗯,最近乖一点。” 挂断电话、顺便挂掉对方即将说出来的辩驳,他在文件上标注解释了一下,然后勾上无异常。 …… 二十多个小时之后,某个黑发绿眼小鬼不在东京的第四天。 琴酒盯着文件夹,以及上面那一行:【中午十一点三十二分,有持续五分钟的不正常心跳加速。】 中午十一点三十二分和中午十二点整,这两个时间在他眼前重合了一下。 那个小鬼是不是把仪器私自改造了,和手机定时讯息一样、也设置成定时,每天中午十一点三十二分开始心跳加速、十一点三十七开始心跳恢复正常? 他盯了一会儿那行字,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给那个开始得寸进尺的小鬼打过去,手机就响了起来。 对方主动打过来了。 “今天中午的时候,我们遇到了警方的临时拦车搜查。”一接通,那个小鬼就主动‘乖巧’交代,“希罗先生居然带着装满子弹的枪吗?差点被发现。” 带枪不是很正常?琴酒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小鬼没有带枪,不过不是主动选择不带,而是他把对方带枪的权力扳掉了。 他淡淡应了一声,缓慢重复对方的理由,“中午十一点三十二分,你遇到警方搜查、或者警方差点发现你们携带枪支,所以心跳加速了?” 又帮对方回答后续,“五分钟后,你们安全通行,所以你的心跳恢复正常了?” 他看起来,像傻子吗? 果然,一旦没有拴绳,那个小鬼就能瞬间不知天高地厚。 “是的,就是这样。”对方若无其事地装死,假装没有发现不对劲,还试图扯偏重点,“对了,听说临时拦车搜查是因为有警方人员失踪了,所以警方那边派出了很多的人手。” “最近一段时间,管理都会严格一点,外来者也会被着重盯一下。” 明显欲言又止了一下,对方幽幽道:“但是希罗先生带着枪,今天的情况很凶险,他长得太凶、被警方严格排查了,差点露馅,下次……” 下次,可能就不是差点露馅了。 琴酒提取到了这个明晃晃的眼药信息,同样也提取到了对方明显的潜台词:同事好废物,连枪都不会藏,不如我来帮他保管! 他直接无视这两条讯息,冷冷地把对方试探性的举动拨回去,“不用担心,如果被发现、你就直接说是被挟持的。” 车窗半开着,把浓重的烟味散出去,他又抽了一口烟,停顿了一下,才用平静的语气继续说:“在选中参与任务的人手时,我就派人在警方那边伪造了他们几个的案底。” “只要出了事,你就迅速撤退自保,说是被挟持的无辜人员。” 琴酒顿了顿,颇为微妙地道:“毕竟,你是有名的无辜受害者。” “真的要这样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那个小鬼为难犹豫了一下。 但是戏还没伪装够五秒,对方就立刻迫不及待地顺杆爬上来,“好的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果断自保的!” 琴酒:“……” 这个活泼的语气,一听就让人感觉很不爽。 他把烟摁灭,冷冷地警告道:“这次就算了,但是明天,我不想看到研究人员再把一份异常的心跳报告送上来,你懂了吗?” 在对方回复之前,他直接挂断通讯,然后再次批改文件,勾上无异常。 …… 二十五个小时之后,琴酒离开空荡荡、没有任何心跳文件的黑色保时捷,和伏特加一起走进酒。 他们在包厢里等了片刻,才有第三位不速之客到来。 是贝尔摩德。 她现在是一头淡金色的微卷长发,身上穿着一件边缘不规则的时尚贴身长裙,挎着包、端着一杯酒走进来。 “嗨,琴酱好过分,居然学会告状了。”一见面,贝尔摩德便笑着打招呼。 琴酒冷淡道:“是你这次太过了,那个小鬼、是那位先生关注的人,你最好不要过多干涉他。” “我可没有哦。”贝尔摩德眨了眨左眼,从包里掏出一份白色的文件递出去,“猜猜这是什么?” 那份白色的文件,很眼熟,非常眼熟。 哪怕几乎所有文件都是这个格式的,琴酒也能立刻分辨出它是什么,甚至能立刻闭眼说出来上面标注的那句话是什么。 贝尔摩德眨了眨眼睛,“咦,你怎么了,琴?”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尽快赶到 晚上九点多,日向合理等了等,发现居然还没有新的任务跳出来。 比如向上司解释自己心跳异常的那个任务。 根据之前两三天的时间,这个时间点,系统应该已经提示完任务、琴酒也该打来电话了。 怎么今天没有日常任务可以刷……可以帮助亲爱的上司解答疑惑? 同事都已经识趣地避开这个时间点,自己出去溜自己了,萨摩耶上司却缺席了! 又耐心地等了三四秒,日向合理决定主动出击,率先拨打了上司的电话。 电话静静地提示了一分钟,最后是一道甜美的女声提示对方暂时未接通。 ……怎会如此。 上司居然不接电话了,真的生气了?是因为他还不够忠诚吗? 还是前几天的应对方法错了,不应该顺势温顺下去,而应该再坚决地否定一下组织和首领的重要性,强调对方才是自己最效忠的对象? 日向合理握着手机,短暂地怀疑了一下人生,很快就纠正了他的思维。 首先,这必然不可能是他的问题! 肯定是上司太忙了,忙到还在做任务,根本没看那个什么心跳检测报告,所以也没有系统任务提示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对方在忙什么呢? 日向合理的脑海里立刻跳跃出来一个场景:‘琴酒、直升机、东京塔jpg’。 不过,应该不可能的?都没有紧急新闻推送。 上司应该只是在赶一些稍微有趣、或者单纯清理性质的任务,又或者被敌人一枪崩了,所以暂时没办法接……算了这个更令人无法接受。 他那么突然袭击,上司都能反应过来、功成身退,那必然不可能被人平平无奇地一枪崩了,不然上司这么没用、岂不是显得他更没用。 那么,估计上司在做一些很有趣的任务,暂时不想搭理其他人! 推理出结果之后,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意思意思地给上司发过去一条讯息,催促对方幸福完、就快点回复可怜的下属。 大概没过多久,外面就响起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日向合理头也不抬地听了一下,发现是‘希罗’的脚步声,便抬头看去。 金发同事步伐正常地走回来,和之前的那几个晚上一样沉稳、表情冷厉,像是偷偷去做了十几个清理任务、被烦得够呛。 但是。 在对方开门、裹挟着风坐进驾驶座的瞬间,日向合理闻到了一种味道,一种他绝对不会闻错的味道。 是血腥味。 是一种新鲜的血腥味、和旧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还夹有枯叶和腐烂土壤的臭味。 他挪动视线,盯着金发同事,平静地询问:“你受伤了?” 问出话的同时,他能感觉到车内的气氛稍微紧绷了一下,不过没有在意。 安室透转过头,没有任何迟疑,便回答了这个问题,“外面太黑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事。” “哦。”日向合理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用视线捕捉到他的脖子上有擦痕。 不只是那里,手肘处和膝盖处也有泥土擦伤,手上也有红色的粗糙痕迹,像是急匆匆抓住什么藤蔓、被拽出来的。 在安室透开口说话之前,他正在用视线捕捉这些信息,在安室透开口说话的瞬间,他就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安室透的嘴巴看。 嘴巴颜色正常,说话时也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牙齿是白的,没有任何不明痕迹,下巴也是干干净净的。 皮肤看不太出来什么异常,不清楚有没有微变青,但是眼睛的颜色还是原来的那样,没什么其他古怪的颜色。 嗯……看来同事没有去偷吃其他奇怪的东西,还行。 那没事了。 日向合理慢吞吞地收回视线,扫视了一眼周围,车里还开着灯,从他的角度看,只能看到黑漆漆一片的场景、以及闪烁着星星的旷阔天空。 身边的那种微妙的血腥味存在感很强,他又把视线挪过去,随口问道:“你摔进新坟里了?” “没有,”安室透同样收回视线,低头把袖子弯起,露出手臂处的一片擦伤,“就是摔下去的时候撞到了一个爬山失联人员的尸体,弄得一身狼狈。” 擦伤也很正常,是红色的痕迹。 日向合理低头找了一下,在前座的储存格子里找出一支透明药剂,递给同事,“用一下药,血腥味实在是太明显了,那个尸体到底有多少血迹,被……被动物们找到了吗?” 安室透迟疑了一下,才接过那支像是糖浆一样的东西,“是内服用的药剂吗?” 同事居然没有用过这种药吗? 日向合理审视了同事一眼,确定对方的表情不像是伪装,才简单解释了一下,“直接拆开倒在伤口上就可以了,会快速愈合的。” 没用过这种药,是因为同事之前做任务、没受过什么伤,还是因为级别和地位不够、不配用? 又或者,是这种未完成药剂,已经在成年人中试验过、研究出了稳定的方法,所以不需要再给成年组织成员发放了? 简单思索了一下,他把友善提醒吞回去,又继续盯同事,“现在快用。” 安室透:“……” 他和跃跃欲试的日向合理对视了一眼,在对方习惯性移下视线之前,率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擦伤,果断道:“我刚好去换洗一下,出去弄,等等就回来。” 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这种不明成分的透明药物+日向合理跃跃欲试的表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用这个药、会有糟糕的后果。 果然,果断拒绝之后,日向合理怔了一下,又继续试图纠缠,“但是你后背也有伤?我闻到你后背的血腥味了……啊,你是后背撞到的尸体。” “出去。” 说最后那句非常言简意赅,表面上是‘出去’、其实意思是‘滚’的话时,日向合理那种跃跃欲试瞬间被冷漠压了下去,变成显而易见的冷淡嫌弃。 安室透:“……” 味道其实根本不大,不过身为组织成员、居然这么嫌弃血腥味。 他默默地抓住那支药剂,开门走出去,去后备箱取完干净的衣服,又回来敲了敲车窗,“我尽快十分钟回来,遇到意外摁喇叭,或者先跑。” 获得日常敷衍挥手后,他往不远处的湖边走去,边走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警方那边回复了消息,说会尽快赶到。 他的身上之所以会有血腥味和擦伤,当然不是因为‘不小心滑了一脚、非常倒霉地摔在了尸体上’这种事。 不过他也没有太说谎,只是改编了一下真话,不是不小心、是故意,也没有摔在尸体上、而是轻松落在平地上,对方也还没有变成尸体,还有口气。 后背上的血腥味更不是撞击尸体留下的,而是试探性地背起那个伤员时,沾染到的血迹。 当时,安室透还特意把外套放在一边、才去背伤员,回车之前,又特意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散了散味,还拍了拍衣服蹭到的土。 就是没想到,日向合理的嗅觉居然那么敏锐,就这样还能闻到血腥味。 他速战速决,最后多用了几个ko绷、把那片小擦伤遮住,然后收起那支不明成分的药物,往回走。 第一次回去的时候,日向合理心情不怎么好。 第二次回去的时候,他先提前观望了一下,发现日向合理在打电话,还是那个半趴在窗外,一边抬头看星星、一边打电话的姿势。 确认完毕,对方的心情很愉悦。 不过,这个时间点,对方应该已经和琴酒通话完了,那么现在,和对方打电话的,是松田? 他的脚步慢了一下,再次放轻自己的脚步,试图靠近了一下。 离车没多久,大概只剩几米的时候,他听见日向合理的声音,“嗯,我知道了,以后会远离贝尔摩德的。” 贝尔摩德? 那电话那头不是松田阵平,是组织的人。 安室透立刻再次加大注意力,努力去听对方的声音,听到对方头也不回地乖巧道:“希罗先生回来了……是的,我们今天还住野外。” ……再次肯定这个未成年的敏锐程度。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日向合理回了一下头,和安室透对视了几秒,表情明显纠结了一下,才低声回答:“不用了,再换一个同事很麻烦。” 说完,对方又陡然警觉了起来,“这次的任务时间很长吗?度过两个磨合期也无所谓的那种?我还要再在这里待十多天吗?” 过了十几秒,对方勉强将信将疑起来,就是那种‘真的吗?我不信’和‘为了维持这段一点也不珍贵的感情,我假装信一秒敷衍你’、夹杂起来的反应。 挂断电话之后,日向合理立刻把那种敷衍的状态挥掉,在安室透开门坐进车内的同时,开口宣布了一件事。 “现在才九点,加上夜间行路、路况困难和你是个新手等要素,赶去下一个地点、最多需要四个小时,时间还行,我们现在就去?” 安室透:“?” 他提醒对方,“现在是九点,就算三个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到时候也已经零点了,你零点前会睡着。” “到时候也做不了任务,不如明天早上再去。” 日向合理也:“?” 明显茫然了一下之后,日向合理才理所当然地开口,“不是还有你吗?” “你负责开车,到达目的地之前肯定不会睡着,不是吗?而且我的睡眠时间又不是固定的,零点后再睡也无所谓。” 这点,从个人角度来看,安室透是愿意相信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组织生活后,他也可以随时随地地睡觉,别说零点后再睡了、午饭后再睡也完全没问题。 但是,在第二次带着日向合理住野外,也就是那个护士小姐和日向合理在湖边交谈的那个晚上。 那边、日向合理挂断了电话,这边,安室透就收到了琴酒的讯息。 讯息言简意赅,重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任务不着急、日向合理更重要。 还暗示了一下摸鱼方法,每天赶一个任务地点就行了,赶完就快点回镇子吃饭休息睡觉,别老是住野外,经常在车里睡觉对身体不好。 以及,特别标注了一点,让日向合理按时睡觉,如果过了零点还没睡着,就立刻汇报。 上面是安室透反复思索出来的信息,原话更公事公办,没这么怪异和变/态。 他停顿了一下、还没有说话,日向合理想了想,又道:“当然,赶时间的话,可以我来开车……算了,我不会修车、你又是新手,修车地点太远了。” “夜晚开车赶路是有点辛苦,对于新手来说、还可能会翻车撞树,但是,”对方真诚地看过来,“任务进度太慢了,你也希望尽快回到东京的?” 这话有道理。 但是,安室透想了一下,尽快回到东京的好处显而易见、可以回到熟悉的老地盘,坏处也显而易见。 他现在回东京,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又被派到西伯利亚挖土豆了。 那个代号为‘琴酒’的组织成员,像是突然发现他有做外派任务的天赋一样,这个任务已经是这段时间,安室透做的第一个需要离开东京的任务了。 比起连夜赶任务、为自己的组织履历增添几份业绩,然后在东京待一两天、甚至可能刚到东京五分钟,就再次被踹到偏远地区,可能是自己去、也可能是要和其他不明的组织成员合作。 安室透更愿意做这个任务。 现在的局势很紧迫,有很多需要尽快处理的事情,比如眼前的这个麻烦中心、日向合理。 一旦尽快结束这个任务、离开对方,就差不多意味着再次和局势断链,只能在心急如焚中揣测局势,等待自己这方获胜、或者失败的消息传来。 绝对不可以,一定要趁这个任务尽量接近‘麻烦中心’。 当然,同样,也不能立刻坚定地表示‘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回东京,甚至还希望任务时间拉长’,会被记仇+拉黑,或许还可能会打起来。 安室透适当沉吟了一下,扬了扬眉头,“能快点完成任务、尽早回东京确实不错,那我先开车赶路。” 他点亮车灯,慢吞吞地启动汽车,自信道:“我一定会尽快赶到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开车经过那片之前‘不小心摔跤’的地区时,安室透主动感叹:“就是这里,刚刚太暗了,完全没料到前面居然有一个悬崖,还好我半途抓住了藤蔓。” 在车灯的照耀下,那片土地一览无余、把上面的全部痕迹都清清楚楚地展现出来。 不只是两条短促的痕迹,有五六条。 日向合理观察了一下,单纯疑惑,“你是连环摔了吗?” 还是那种平地跌跌撞撞摔、最后飞扑到悬崖外的搞笑摔法? “哦,那些痕迹大部分都是那个登山者留下的,就是它们绊了我一脚。”安室透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说完,他就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副驾驶座那个未成年的反应。 对方没什么反应,只是再次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就继续低头摁手机,在清晰的摁键声中敷衍松田阵平。 从一开始,对方就对他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之所以接了一句,只是出于礼貌而已。 那没事了,这关过了,安室透已经给那个伤员做了简单的紧急处理、又通知了警方,大概在过…… 车辆拐弯的时候,安室透往山下看了一眼,在山脚处的位置发现了一束小小的车灯。 最多再过一个小时,赶过来的警方人员就能把那个伤员送去医院。 清晰的摁键音突然停滞了一下,那句‘这么说的话,你已经看出来,下一秒要拆什么’的回复也停滞起来,没有打完。 安室透立刻警惕起来,侧首瞥了一眼。 刚刚还在低头打字的未成年,眼神已经不在看手机了,而是一边缓缓抬头、一边疑惑地看向悬崖那边。 他默默加快车速。 在车辆加速中,未成年突然开口:“你撞到的,不是尸体。” 他把视线挪到安室透的身上,“停车。” “欸,什么意思?”安室透一边假装不明白,一边缓慢停车。 车子还没稳定地停下来,日向合理就把安全带解掉了,同时平静开口解释,“你之前撞到的那个人,不是倒霉死掉的登山者,而是……” 安室透转头,看向副驾驶座。 副驾驶座的未成年也静静地看着他,微妙地停顿了一瞬间后,那双绿色的眼睛才晃动了一下,移开视线。 对方推门走出去。 “一个警方人员。” 啊? 哪怕在对方表现出不寻常的举动、慢动作抬起头的时候,安室透就已经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但是在预感得到验证的一瞬间,他还是不理解。 他知道那个‘登山者’没死、还是警方人员,是因为他下去查看了一下。 但是日向合理是怎么知道的? 就凭开车时,路过的那短短瞬间? 哪怕再敏锐,人类也是有极限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一眼看透的人? 他匆忙解开安全带、又推开车门,想要跟上去,然后迎面看到又原路返回的日向合理。 看到他,日向合理也停顿住,先侧了一下视线,才平静开口,“后备箱有绳子?借我用一下。” 绳子?这是真的要下去查看情况。 安室透一边努力维持表情上的冷漠和不解,一边遵从本心地发出疑惑,“你要干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下面那个人没死、还是个警方人员的?” “你要下去救他,救一个警方的家伙???” 日向合理打开后备箱,在一片昏暗中、精准挑中那盘绳子,也同样分心两用,一边把绳子固定在车上,一边头也不抬地道:“嗯……确实是一个警方人员。” 回答的,根本不是前几个问题的任何一个。 从对方下车开始,安室透就捕捉不到对方的表情,只在中途、对方原路返回的时候,捕捉到了那么短短片刻,对方的表情很平静。 但是之前那种突然开口后的微妙语气,以及现在,避而不答、回答废话的行为…… 安室透皱起眉,在未成年熟练地固定好绳子后,主动伸出手,“我来,我之前下去过、有经验,下面太陡了,你下去可能会出意外。” 未成年避开他的手,又把绳子固定在自己的身上,才终于抬头。 隐晦不明的昏暗中,对方的绿色眼睛依旧清晰,不仅清晰,还明显处于警惕和露出敌意的状态。 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第一次,安室透没有想起宫野艾莲娜,而是想起了草原上的狼群,正在狩猎中的狼。 现在,日向合理处于狩猎、或保护状态,在极度反感他的靠近。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安室透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把路让出来,“你的绳结打得很标准,以前经常这样吗?” “和你无关。”未成年走过来,冷淡地说了一句话,就和他擦肩而过,又越过地上的那些伤痕,站在悬崖边上。 安室透保持一个微妙的安全距离,跟上去,在对方站立住、往下看的时候,再次试探性地出声,“不如我来?我下去过,不如……” 还在默默估算的日向合理回头,和安室透对视了一眼,又把头转过去,再次看了一眼脚下像是深渊一样的黝黑。 这个眼神……安室透顿觉不妙,立刻道:“喂,等等!” 未成年原地跳了跳,果断地向下跳了下去。 安室透立刻往前扑去,试图抓住对方的手、或者衣服,或者其他随便哪里。 不然这个高度,这个极度不标准、又轻松,像是在悠闲跳进小溪里一样的姿势,这个未成年绝对会——! 但还是晚了一步,他扑在悬崖边,只抓到了一截不断下滑的绳索。 粗糙的绳索摩擦着他的手掌,安室透立刻拽紧,同时调整出一个发力的姿势,挽回自己往前倾倒的趋向、并且强行勒住那截绳子。 下面没有沉闷闷的落地声传来,同样的,也没有人体撞到悬崖壁的那种声音。 维持了这个姿势几秒,安室透才调整好呼吸,刚要咬牙用力、把绳子拽上来,就感觉到手中的绳子像是被人狠狠拽了一下,又往下滑了一截。 他措不及防,姿势歪斜了一下,才又一边调整、一边喊出来,“喂,别动!我拉你上来。” “希罗先生,”有人类的声音从悬崖下面传来,“后备箱里还有一根绳子,没必要和我抢的?” “在这种时候捣乱,不是同伴应该做的行为。” 是日向合理。 对方没有大喊、只是提高了音量,依旧很冷静,只是用陈述性、外加一点责怪的语气说话,像是在不紧不慢地陈述事实。 同样,因为对方的声音偏向正常范畴,安室透必须努力听、才能听到。 但是,说话内容一点也不陈述事实,就像是在挑衅。 ……哈? 为什么搞得像是‘对方努力做任务、他是拖后腿的那个废物组织成员’一样啊? 安室透再次调整了一下呼吸,刚要说话,就感到绳子下端再次坠了一下。 他干脆闭嘴,也不再死死地卡住绳子,而是稍微放松了一些,估摸着把绳子往下放。 听声音,对方应该坠落到中段了,那么再缓慢往下放一些、就可以让对方平稳落地了。 就是有一点很奇怪,绳子很稳定。 从绳子的状况、可以判断出对方现在在半空中的情况,绳子稳定、说明对方的身体也很稳定。 但是那种跳水一样的姿势…… …… 日向合理平稳落地。 他松开绳索,思索了一下要不要解开腰间的绳子,然后果断选择放弃。 算了,虽然不解开绳索、不太方便活动,但是上面还有个友善的同事,对方都能在他下来的时候进行干扰,也不是不能趁他解开绳子、直接把绳子薅上去。 他敷衍性地扫了一眼周围,根据血腥味锁定了一片区域。 于其说这里是悬崖,不如说这里是一个小低谷,和上面的高度、也就是一栋楼高而已。 血腥味的来源很近,他边闻味道、边跟着走,然后在来源处半蹲下去。 地上躺着一个人,一个没有穿制服的警方人员。 日向合理先戴上手套,然后才伸出手,模仿松田阵平之前对他的动作,生疏地掰开这个人的眼睛。 ……完全分辨不出来。 死人、和活人的眼睛,到底有什么区别?眼白的颜色都是白色,松田阵平之前是怎么看一眼就分辨出来的? 反正这个人触发了任务,应该是活着的。 所以掰了两三秒后,日向合理假装分辨出来对方是活人,装模做样地点了点头。 然后又去搜了一下这个人的身,发现没有证件之类的东西,倒是有弓剑、不远处还有一匹死去多时的马。 那匹马、和这个人,都被移动过,周围也有那种很轻的血色脚印,这个人的身上也有简单的固定装置,看起来是被急救过的。 日向合理又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下那些脚印,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同事的脚印。 完全没印象。 不过脚印还很清晰、是新鲜的,周围的味道又和同事之前带回来的那种味道差不多,估计就是同事做的这些处理。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冷酷无情的组织成员,帮一个警方人员做紧急处理? 就算同事不知道这个伤员是警方人员,但是在意外落到下面的情况下,还帮这个不明人士做紧急处理……如果没有叫相应救援的话,就非常怪异。 叫了相应的救援,那就更怪了。 一边思索着,日向合理又摸了一边这个伤员的情况,发现对方不止被做了粗略的紧急处理,身上的伤口也被清洁了一下,嘴唇也很湿润、被喂过水。 他低头去探对方额头温度的时候,感觉到手掌下有异动,对方的眼珠子动了动,眼睫也开始眨动。 “你……”有轻微的气流从对方的嘴巴里吐出,“怎么又回来了?” 与此同时,刚刚响过的系统提示声,再次响起。 [检测到‘路人a警官的求救’已完成,30积分已到账。] 嗯?这就完成了? 日向合理惊讶了一瞬间,压低声音、轻微改变了一下声线,“我不是之前那个人。” 既然,只是下来转一圈,就有三十积分的话…… 他没有松开捂住对方眼睛的手,自己却在眼都不眨地看着对方,语气温和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手掌下的那双眼睛又动了动,但是对方没有回应。 日向合理再接再厉,“要不要喝水?你身上的急救处理有些粗糙,要不要我帮你再改善一下?” “你摔下来两三天了?应该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要不要吃烤肉?” “衣服也发黑了,要不要换件衣服?需不需要洗漱用品?” 对方依旧没有回应,眼睛也不再动了,只有鼻子处还有一点浅浅的呼吸、挠在手腕上。 事关无数个三十点积分,日向合理耐心地等待了片刻,又等待了片刻,才疑惑的挪开手。 躺低的人性积分已经再次失去意识,又昏迷过去了。 他:“……” 他伸手摇了摇对方,同时敷衍地扯了一个借口,“不要睡过去,坚持住,不然可能会一睡不醒。” 对方的眼珠子再次动了一下。 日向合理立刻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五六秒后,对方还是没有再给出下一个反应,又昏迷了过去。 日向合理再次:“……” 他凝视了对方几秒,又伸手推了推,对方还是毫无反应。 于是,他先在不让脏手套碰到自己衣服的同时、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没有水、也没有食物,那么。 他动手改善了一下那个固定脊椎的急救装置,改善完毕,又期待地等待了几秒。 还是没有任何系统提示声响起,系统和这个伤者好像都突然掉线、或者突然死掉了一样。 日向合理慢慢地站起来,试探性地戳了一下系统,“你掉线了?” [怎么了亲?]系统秒回,[放心,我和你绑定得很深,是绝对不会掉线的!] 那就是真的榨不出任务了。 短暂失落了一下,日向合理把手套摘下来,然后拍了拍腰上的绳子,“算了。” 他又原路走回去,拽着绳索、准备好发力,轻松地往上返回。 大概十秒后,系统才反应过来,迟疑着道:[你在干什么?] “上去,上面那个家伙、我不太放心,还是早点上去比较好,不然那个家伙找到剪刀、打火机,或者干脆用牙咬开绳子,我就暂时被困在这里了。”日向合理回答,他加快了上去的速度。 [那,那个伤员呢?]系统茫然了一下。 “你是指任务?”日向合理也茫然了一下,“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没有其他人的干预,他用和下来差不多的时间,原路爬回去。 一探头,金发黑皮的同事就直接锁定了他,快步过来的同时把手伸出来,“你上来了?” 日向合理谨慎地避开了那只手,自己上去,又往前走了三四步、远离边缘,才解开绳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松道:“耽误了十分钟,现在好了,我们走。” 没想到同事居然没有也跟着下来、试图抢饭……啊,可能是因为,之前已经吃过一次了,其实抢饭的是他? 无所谓了,反正对方没有下来挑衅,而是乖乖等他回来,日向合理还是蛮愉悦的。 他愉悦地往前走了几步,发觉同事没跟上来,于是往后看了一眼。 金发同事的表情有些茫然,先是看了看悬崖下方、又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看悬崖下方,才不确定地问:“呃,那个受伤的警官呢?” 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 日向合理再次茫然了一下,想起了系统刚刚的那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他理所当然地回答:“在下面啊。” 考虑到这是接收到的第二个迷惑问题,说完,他又试探性地反询问回去,“他不应该在下面吗?” 他和金发同事面面厮觑,彼此茫然了几秒。 金发同事还是不说话,日向合理耐心耗尽,“已经浪费了一些时间了,不赶路了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感不感动 直到坐上车,氛围还凝固在那种诡异的沉默当中。 但是只有安室透嗅到了这种诡异的沉默,日向合理却完全没有一点感觉。 相反,他的心情还挺不错,眼睛的弧度都变了,比打电话时还要高兴几分。 安室透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最终,他从乖顺的组织成员、正常的组织成员和刺头的组织成员,这三个的角度分别思考了一下。 发现无论是哪个角度,也无论他是不是组织成员,问出一个问题、都非常正常。 于是,在启动车子的时候,他便问了:“你刚刚,不是下去救他的吗?为什么又独自上来了?” 为什么啊! 对方敏锐地说出下面有一个受伤的警方人员时,安室透只是有些诧异和震惊。 对方在明知道下面是个受伤的警方,在戒备他这个组织成员的情况下、也要执意下去时,安室透当时的心情也只是有些复杂。 不过还没整理同样复杂的思绪,就被那信仰一跃给ko了。 对方最后自己单独一人爬上来,轻松愉悦地表示快走时,安室透就不只是心情复杂,而是震撼、大受震撼。 他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就算已经接受‘日向合理是个谜团’的这个设定,也不用这么谜团和匪夷所思,简直就像是有几千只兔子一起踹过来,把人类的思维线球一击踹断。 “因为……”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侧首看过来,顺畅地说下去,“他是警方人员。” 他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可不要忘记我们的身份,为什么要去救一个警方成员?” 如果,如果日向合理没有在下去之前、就识破了下面那个伤员是警方人员。 而是下去之后,才从那个伤员的茧和其他长年累月的伤痕上,得知那个伤员是警方人员,那么,安室透会相信这个理由。 但是,既然理所当然地不救警方人员,那刚刚那种‘敢拦我救人、你就死定了’的气势是怎么回事啊? 看着那双理直气壮的绿色眼睛,安室透也停顿了一下。 没等他继续询问,对方就率先抛出了一个轻飘飘的问题,“你之前下去过、并且帮他做过急救处理,给他喂了一点食物和水,并且和他交流过。” 说完,三秒后,对方才补充了一个句尾,“对?” 这个问题,安室透没有任何停顿,眼都不眨地对答如流,“是的,不过我不知道他是警方人员,以为是个倒霉的登山者。” 又圆上之前的回去时说的话,“就算做了急救处理,那个家伙也够呛了?估计再过几个小时,就会变成真尸体了。” 他挑了挑眉,故意露出不悦的表情,“沾上死人,真倒霉。” “确实够倒霉的。”日向合理想了想,认同性地附和,又提出自己的建议,“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可以在他自己死掉之前、先动手。” 遇到死人、确实很倒霉,但遇到自己弄出来的死人,就是平平无奇的日常了。 安室透沉默了一下,感觉自己又开始被兔子蹬腿踹思路了,他努力无视,先揪住第一个重点。 “对了,你是怎么发现他是警方人员的?我帮他做了急救处理都没有认出来,他身上穿的也不是制服。” 这个问题,可能问到关键的点了。 日向合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然后,他还是没有回答,而是把刚刚丢到角落的手机找到,删除了那句打到一半的话,重新摁键。 [恭喜拆弹成功。] 战术性回复完,日向合理也沉吟完毕,终于组织出语言。 “你知不知道,警方人员的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味道,那种味道、渗透到他们的骨髓和灵魂里。” 说话的时候,安室透能感觉到,那双绿色的眼睛看了过来,在幽幽地凝视着自己。 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神经,像是一根被人拽紧的线一样,猛地绷紧了一下。 如果警方人员的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味道的话,那么,对方接下来要说的…… “那种味道,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明显到只要你记住、就绝对不会嗅错。” 日向合理叫道:“希罗先生。” 安室透压下杂绪,表面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嗯?” 日向合理静静地看着他,“希罗先生,知道那种很明显的味道吗?” 那种味道明不明显、像不像夜晚的萤火,安室透不清楚,但是他清楚一件事。 处于捕猎状态的日向合理,是匹狼。 第一次在新年庆典上的那次见面,感觉果然没有错,对方是同类、是混迹在羊群中的狼。 在侧首、和那双狼一样的眼睛对视时,安室透出奇的冷静,甚至还把一件纠结了很久的事、划上了确定性的符号。 日向合理到底是被迫加入、还是自愿加入,是和其他组织成员一样的冷酷无情派,还是不适应黑暗的光明派? 这几个问题,他仍然不知道,只能确定一件事:日向合理绝对是符合‘组织成员’这个身份。 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无论是温和还是冷酷,这个未成年的手里,绝对、绝对沾过鲜血。 不是经手过数量居多的命案,就是有一场案件、翻天覆地地改变了他,让他彻底变质。 比如日向夫人的那起案件。 ‘冰酒。’安室透默念了一遍这个代号,这个可能是日向合理引路人的代号。 然后回复对方,“我没近距离接触过警方人员,不太清楚。” “哦。”日向合理淡淡应下,更加理直气壮,“那我举个例子,这种警方人员身上的味道,就是希罗先生身上,” 安室透不动声色地和他对视,准备好了开玩笑和反驳的话。 对方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出后半截话,“绝对不会出现的那种味道。” …… …… 安室透:“……” 他干巴巴道:“原来如此。” 然后继续和日向合理对视。 日向合理紧紧地盯着他、试图捕捉他的面部表情,他也紧紧盯着日向合理、同样试图捕捉对方的面部表情。 双方互相捕捉了一会儿,对方突然道:“希罗先生,你开车,是完全不看路的吗?” 嗯? 安室透立刻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前方,又顺手打了一下方向盘,“抱歉抱歉,我忘记在开车了,呼,还好没有撞到树。” “你不看路开车、开得比看路开车还要正常一些。”日向合理礼貌性地评价。 “欸,是吗?多谢夸奖,我会继续努力学习开车的,哈哈。”安室透打哈哈过去。 在对方握着手机、要继续低头摁键之前,他又像是闲聊一样开口:“你很讨厌警方人员啊,如果下面的是普通人、或者组织成员,你会救吗?” 对方看过来一眼,先是沉思了一下,“如果他们想要我救、那就救,不想要我救的话,就不救。” 无论是谁,摔伤在悬崖下、独自度过了五六天,都会希望有人能够救自己的? “比如刚刚,那位警官先生就很希望我去救他,所以我直接下去了。”日向合理诚恳地建议,“如果希罗先生以后再遇到这样的倒霉时间,也可以向我求助一下,我一定会帮你的。” 虽然真的很诚恳,但比起‘我一定会帮你的’,安室透总感觉对方说的是‘我一定会下去转一圈看看乐子,再活蹦乱跳地走掉的’。 他努力忽略掉这种感觉,若无其事道:“这么说的话,如果下面的是我,或者其他组织成员,你会救?” 这种感觉真的不是错觉,副驾驶座的未成年停顿了一下,才点头确认,“如果是其他组织成员。” 安室透:“……” 他没有隐藏自己转头、观察对方的举动,对方也没有隐藏自己的表情。 所以他捕捉到对方脸上的那种坦然的‘是的,我只是碍于虚假的同事关系、所以敷衍地安慰一秒,其实懒得管’表情。 对方再次开口,这次要诚恳很多,“每个人都要对自己负责,负责不了、就只能接受命运了。”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路过的命运女神?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行为……希罗先生如果有这种经历,请务必指定我救你。” ‘我看你很不顺眼,死之前请务必告诉我,让我开心一下。” 安室透好像理解到了这个意思,他看了看对方平静的表情。 再次沉吟了一下,他把那种理不清头绪的感觉暂时抛掉,开玩笑地试探道:“对琴酒也是这样吗?我以为你们的关系很好呢,每天晚上都要打很久的电话。” 边说,他边不着痕迹地观察未成年,惊愕地发现,对方的表情真的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不是‘关我什么事’、‘关你什么事’,也不是‘虚假地表露出同事情谊’,而是那种类似捕猎一样的气势。 对方握紧手机,眉头也压下去,“你要干什么?” “把你活泛的小心思收起来,不要再让我发现一次。”未成年冷冷地警告,“如果琴酒出了意外,无论是直接杀死他、还是间接制定计划的人,我都会铲除。” …… 安室透压住异样的表情,笑起来,“我只是开个玩笑。” “下次开玩笑的时候,把你的杀气、和那种锁定目标的眼神收一收。”日向合理淡淡道。 说完就低头,一边摁了几下手机键盘,一边继续说话,“他不是你的任务目标,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绝对不会是。” 看来,琴酒对这个未成年来说,非常重要,那冰酒呢?那个和日向合理关系更亲密的冰酒呢? 安室透避开这个话题,微笑着道:“不过,刚刚那个警方人员,也是很倒霉。” “听说,他之所以会‘失踪’,是因为在苦练箭法、打算在明年的新年庆典上出场,”他道,“今年,本来也应该是他上场的,不过因为东京出了大事,附近几个县的优秀人才都被东京借用了一下,所以是别人上场的。” 上原由衣也被调去过东京。 不过,这样的话,日向合理想了想,“啊,这么说的话,对方是因为我,才遇到这种意外的?” 安室透惊讶地反驳了一句,“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是。” 日向合理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而是在转头看向窗外的同时,偏移了重点,“那难怪那段时间,警方人员们都意外的乖巧。” 都硬着头皮去调其他地方的优秀警官了,估计那段时间、东京的警方人员都在夹着尾巴做人。 也怪不得‘观光游戏’持续那么久,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和其他的警官,都还只是稍微泄气一下,而没有彻底颓废下去。 当着其他地方的警方人员的面、真的颓废下去的话,那就是在抓着竞争对手的手,啪啪啪地打自己的脸。 “听起来,你和警方人员都很熟?”安室透顺势询问,“这么说起来的话,之前那个东京的新闻直播的片段,你和那个拆弹的警方人员好像确实很熟的样子。” 日向合理瞥了他一眼。 “但是你不是讨厌警方人员吗?”安室透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开玩笑地询问,“如果刚刚受伤的是你熟悉的那几位警官,你也会一走了之吗?” 这个问题,是在试探,日向合理接近松田阵平他们,究竟是有坏方面的目的、还是无意的,又或者其实是被接近。 不过,对方不一定会对‘有些讨厌的组织成员’说实话,安室透做好了迎接干扰选项的准备了。 他等待了几秒,日向合理没有说话。 又等待了几秒,日向合理还是没有说话。 一分钟过去了,安室透侧首、看了一眼日向合理,发现对方还在沉思。 对方也转过头,沉吟了一下,突然询问:“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黑色的蒲公英?” 安室透下意识道:“什么?” 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跳跃过来? “祭拜的话,好像白色的雏菊、白色的百合花、白色的菊花和白色的玫瑰才是主流。”日向合理继续道。 “但是,还是黑色的蒲公英更适合?要送和牺牲者相性符合的花,对方才会高兴?” 安室透:“……” 安室透理解了,日向合理已经在考虑到时候去祭拜牺牲的松田阵平、应该送什么花了。 无论送什么,松田阵平都不会高兴的! 他刚要开口,就听见日向合理再次开口。 “不过,我不太理解这里的规则,如果是拆弹现场死亡,尸骨是家属领走安置、还是统一管理?” “那下班途中遇到意外呢?对了,为了救人、或者赶任务,飙车的时候出意外,又会是什么安置方法?” “大概率是统一管理?”日向合理开始苦恼,“那要去送花的话,审核应该也很严格……还是送烟花比较方便,很符合他们的工作范畴、又可以很活跃炸毛。” “认真考虑的话,在夜空中绽放的黑色蒲公英烟花还有种黑色幽默感,就像是民众的心愿和警方人员的心愿融合在了一起,很合适,对?” 安室透再次沉默。 他不得不提醒对方,“不好意思,我没有接触过太多的警方人员,也不太清楚这些规定,但是这些是不需要现在考虑的对?” 为什么你一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再过几天肯定会牺牲,所以必须尽早想好祭拜的方法’的表情啊! “不,”日向合理否定,礼貌性地反驳了一句,“对于负责拆弹的警方人员来说,哪怕面对一个炸/弹的牺牲率只有1。” “每天、每月、每年的度过下来,那种牺牲率也会在某天提到100,然后,嘭——”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形象地挥了挥手,做出一个炸开的手势。 而以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工作时间,和那种轻描淡写的天才式拆弹方法。 “我现在不在东京,就算有意外,也不能及时踹开炸/弹。”日向合理估计了一下,“速度快的话,明天就可以准备祭拜仪式了。” “还是烟花,烟花很合适。” 安室透:“……” 起码,起码从这个回答看,日向合理不是为了某个目的、刻意接近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 而且话中也提到了‘不在东京、所以不能及时踹开炸/弹’,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还算不错……起码不是他这种组织成员和受伤的警方成员那个待遇。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日向合理重新低下头,欢快地摁键:[松田警官,你喜欢黑色的蒲公英吗?为你祭拜的那天,我帮你点一些黑色蒲公英的烟花怎么样?] 还真问啊,松田估计会感动哭…… 最重要的是,安室透发现,对方完全摸准、看透了人类。 如果是在这件事以前,他和日向合理聊到‘松田、萩原遇到危险,你会不会去救’。 对方却立刻开始思考祭拜的时候送什么花的话,他肯定会加大警惕,觉得‘这个未成年果然是不怀好意去接近警方人员、而不是意外和警方人员做朋友的’。 但是现在,甚至出乎自己的预料,安室透感觉,对方和那两个家伙的感情确实很好。 好到直接问‘你被炸了,我可不可以炸烟花纪念你’,虽然感觉松田并不是很想要这种感情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 无聊的称呼 挂断电话之后,琴酒看向贝尔摩德。 对方斜坐在沙发上,正在似笑非笑地摇酒杯,红色的酒液闪烁着醉人的光茫。 她轻抿了一口酒,红唇浸染上几分酒液,“没想到你还挺会照顾小孩子的,要比他的监护人还要更懂他哦。” 又是这种悠然自得、还带着恶劣看笑话一样的态度,琴酒抬了抬眉,冷淡道:“在这件事情上,不要太过火,那位先生很关心他。” “呀,”贝尔摩德吃惊地扬了扬眉,含笑道,“抱歉,其实我说的监护人,是指那个女人。” 是指宫野明美。 在琴酒皱眉的时候,她又晃了晃酒杯,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那个可爱的小护士。” “琴挑人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放心啊。” 琴酒把酒杯放下,言简意赅地询问:“她有什么问题?” 在他的注视下,贝尔摩德再次伸手、打开那只像是潘多拉魔盒一样的包,又翻出来一个雪白的文件夹、递过来。 幸好,这个文件夹不是明天的心跳检测报告,而是那个护士的个人简历。 上面粗略写了她为什么加入组织、帮组织干了多少年,期间又做了什么事。 加入的理由很简单,犯罪被发现了,组织帮她抹平了案底,加入组织也已经五六年了,帮组织干了蛮多的事,人也很聪明懂事,本职也确实是护士,这就是琴酒选择她的原因。 看完一遍,琴酒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于是又看了第二遍,才抬头,看向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又抿了一口酒,唇角扬起,“你看看她加入组织,是因为什么。” 琴酒又着重看了一遍这个护士是为什么加入组织的:对方拐走了三四个小孩子,有男有女,加入组织的那次、是拐走了邻居的孩子,邻居报警指认了。 组织看中了她胆大心细和镇定应变的能力,而且最近几年、她也确实安分了下来,老老实实地为组织服务,没有再惹是生非。 “怎么了?”他皱着眉,和似笑非笑的贝尔摩德对视,才反应过来,“……她感兴趣的,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子。” 日向合理已经十六岁了。 “不,准确来说,她喜欢的、是柔弱稚嫩的孩子。”贝尔摩德笑着道,“按理来说,冰酒是不符合的。” 按理来说。 但是,这个护士实在是太聪明了,发现了日向合理最不正常的地方,即旺盛的生命力。 这个护士、和那个医生,是知道一些日向合理的事的,琴酒是打算给日向合理绑定几个专属人员,所以也没隐瞒太多,甚至有些资料、是他也没看过的,比如一些身体数据。 那个医生就算了,十几年前、本来就是实验室的边缘人物,又很幸运地没死,见到日向合理的时候,没有瑟瑟发抖、大惊失色地避开对方的目光和血液,就算是意志力坚定了。 护士却很微妙,没有在实验室待过、所以不了解树上那颗红苹果的毒性,只觉得他看起来红润美味,甚至不需要蛇的诱导,就主动地、情不自禁地想要咬下禁果。 是在找死。 贝尔摩德看那个女人不爽。 她挑了挑指甲,轻吹了一口气,举了一个非常易懂的例子,“冰酒就像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就算是只喜欢黄金的人、也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偷窃他。” “从本质上来说,他也完全符合那个女人的怪癖,年轻、稚嫩、不懂人情世故,充满无限未来。” 紫红色的指甲在灯下好像闪闪发光了一下,贝尔摩德也出神了一瞬间,眼前浮现日向合理的脸。 以前的脸、和现在的脸,明明过去了十年,已经张开了,但任何人只要看到六岁的他和十六岁的他、都会瞬间认出来。 那种青涩、懵懂和不懂人情世故,杂糅在缓慢成长的长生体身上,散发出苹果般的清香。 在被那几个宫野影响之后,清香便百倍似得爆发来了。 她收敛思绪,继续道:“以及,只要用对了方法,就能很好地在他还没彻底坚硬成钻石之前,在他身上、永久地留下自己的刻痕。” “以后,见到他的每个人,在赞叹着欣赏的时候,都会注意到那个女人雕琢留下的痕迹。” 琴酒:“……” 他看了一眼噙着冷笑的贝尔摩德,总结了一下,“对于特定人群来说,冰酒就是头号目标?” 比如眼前的贝尔摩德? 他干脆利落地道:“我知道了,之后会把那个女人调走的。” “不用了。”贝尔摩德眨了眨眼睛,轻笑了一下,“忘了和你说,我被警方人员盯上了。” “就是不知道,那只偷偷放出讯息的老鼠,究竟是在我那里、还是你这里了。”她转了一下眼睛,“但是,警方的人,以为我是那个女人本人。” 如果是贝尔摩德那边不慎走漏了消息,那警方人员肯定知道,她不是护士本人,认为她是护士本人、就只能是东京这边的本地老鼠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包厢内安静了一下,琴酒的脸色阴沉下来,有手机铃声响起。 贝尔摩德看了一眼手机,便笑吟吟地选择接通,“怎么样了?” 她侧首看向琴酒,带着笑意重复对方的话,“今天晚上、突然得到通知,有几个警方人员上山了?” “哦,是找到那个失踪的甲斐巡警了呀。” “但是,现场有其他人存在过的痕迹,那个伤员也被做过紧急处理,悬崖上方的车轮印和之前的那个‘凶神恶煞的大人和未成年’组合的车轮印相同?” 琴酒皱起眉,贝尔摩德依旧笑吟吟的,又听了一会儿,才反问道:“那么,现在你们是认为,是那两个人路过时发现了那名警方人员、并且匿名报警的吗?” 对面又说了些什么,她耐心地附和道:“可能是不太方便透露姓名和信息,毕竟那个未成年……是?” 下一句话,对面的那个年轻男人加大了音量,琴酒隐约听到了。 “这样一想的话,确实不太方便接触警方啊,之前搜查到他们的时候、其他人还特意把他们隔开,一组去严格搜查那个大人,另一组去询问那个小孩子,到底和那个大人认不认识、是不是被挟持了之类的。” 他慢慢地挑了一下眉。 这就是,那个组织成员差点被发现携带枪支的原因?因为被特殊关照了? 贝尔摩德含笑着和他对视了一眼,调整了一下坐姿,把裙角压平了一些,然后才慢悠悠地接话,“确实呢。” 她漫不经心地套话,“那位警官,和那个孩子,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对?就算是这样,还是愿意救人,真是两位好心人。” 然后惊讶地挑了挑眉,重复了一遍对方说的话,“你不确定,那位警官有没有见过那个未成年?” “因为,之前东京连续出现几例特大事件的时候,那位警官被调去东京过、很可能和那个未成年接触过?” 她蹙起眉,“那位上原小姐和那个未成年接触过?这么说来,那个警官先生也很有可能和那个未成年接触过。” 又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贝尔摩德才展开眉头,然后挂断电话。 她沉吟了一下,才饶有兴致地感叹道:“真是,神奇的命运啊。” “那位警官因为冰酒、被调来东京,错过了典礼,又因为典礼上的候选者表现糟糕,所以勤奋苦练,结果意外跌落悬崖。” “同样,也因为冰酒,意外获救。” “生死起伏都是因为一个人。”贝尔摩德把手机收起来,那只手轻搭在自己的腹部,才又低笑着道,“真是,令人惊讶的巧合命运,宛如衔尾蛇一般。” 琴酒看了她一眼,冷静地提示,“冰酒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以琴酒对那个小鬼的了解的了解,只要那位受伤的警方人员不原地跳起、直接爬上悬崖,缠住路过的黑发小鬼,并且主动且粘人地和他做朋友。 那么,黑发小鬼是绝对懒得搭理对方的、更别提救人了。 “我的线人说,他们是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电话那边的人压低了声音,但是可以听出来是个成年人。”贝尔摩德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是冰酒身边的那个组织成员。” “那个家伙是个可有可无的附带品,主要是稳住冰酒的,所以我说,‘又因为冰酒获救’。” “处处都充满了戏剧性的间接巧合,”她脸上的笑意加深,“冰酒现在,绝对很烦躁。” “那个组织成员也挺有意思的,我去见冰酒的时候、他居然瞪我。” “还时不时用那种,看那个护士那类变/态的奇怪眼神看我。” 你和那个护士也没什么明显的区别,只从对那个小鬼的感兴趣程度上来说。 琴酒懒得理她,他抬起酒杯、喝了半口。 贝尔摩德懒洋洋地转移话题,把话题拉回正题,“你打算什么时候排查老鼠?” “最近这段时间不能排查,”琴酒点了点桌面,低声道,“我已经制造了几次机会,那个废物就像是死了一样、不肯偷跑出组织,冰酒就要回来了,他再不就位……” 那个废物,是指日向太郎,日向合理名义上的父亲。 琴酒对日向合理说,日向先生那个废物早就逃离出组织、逃之夭夭了,现在就要把日向废物踹出去,营造出那个废物真的脱离出组织的场面。 贝尔摩德秒懂,她往后仰在沙发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抿了一口酒。 酒杯和摇曳的酒液把她的表情遮挡住,过了半响,琴酒才听到她像是迷醉在酒液里的声音。 “打蛇打七寸,让那个家伙知道,他再不顺着洞钻出去,就会被直接碾死……冰酒回东京那天,记得通知我。” 在琴酒直接拒绝之前,贝尔摩德起身、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她一边倾身,一边含笑着抚摸了一下眼尾,把那里的蓝色眼影拉长。 同时,她压低声音,轻笑着在琴酒耳边道:“不许拒绝哦,这就是我来东京的意义,是那位先生让我过来的。” “哦呀,抱歉,忘记你根本不知道这件重要的事。” “我不来的话,冰酒万一失控……”她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笑吟吟地用手比枪,抵在琴酒的额头上。 他们冷冷地对视了几秒。 那只手轻轻往下滑,指尖虚虚地落在琴酒的心口,它点了点……然后又疑惑地实戳了一下。 手下的质感有些古怪。 “你居然,穿了防弹衣?”贝尔摩德微妙道,又想起来一处疑点,“帽子也有点不对劲……啊,我知道了。” “你该不会是做好了‘哄孩子翻车’,怕冰酒在长野县待得不耐烦了、直接杀回东京,找你算账?” 琴酒抬了抬眼,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叙述事实,“上次我和他见面的时候,是他要去长野县的时候。” “他夺了我的枪,试图攻击我。” 贝尔摩德缓缓挑起单边眉,有些诧异,“居然攻击你?不会?他不是挺喜欢你吗?” 是挺喜欢的,还有雏鸟情节呢,还对他说过‘组织和首领都不重要,我要专心为你效忠!’之类的话。 但是这和‘突然发现我忠心效忠的上司好像有弱点,我可以试着推翻一下’,完全不冲突。 琴酒言简意赅地回答:“他也很喜欢你,和我提到过你很多次,你要不要也试试?” 确实提过很多次,几乎次次都在告状,不告状的话、也在表达敌意。 “别这么生气嘛,我可是在提醒你。”贝尔摩德及时收回手,又笑着后退几步,“他最近好像确实很喜欢狙击,你记得要小心。” 琴酒道:“下次不要离我那么近。” “好好好,我知道啦。”贝尔摩德打量了几眼冷冷释放杀气的琴酒,突然又扬了一下唇角,“没想到这么冷淡的人,对待宝石却很小心翼翼呀。” 她转身往外走去,挥了挥手,“不用调走那个女人了,她的命运也早已经注定了。” 那就是要亲自处理的意思。 琴酒挑眉。 贝尔摩德半踏出房间,突然又侧首回头看了一眼,她眨了眨左眼,“对了,刚刚手上不小心沾到眼影了,十分抱歉啦,银发小花猫。” 吐出最后那个昵称的瞬间,她就立刻关上门,几乎没有停顿,走廊里就传来了摇曳生姿的高跟鞋声。 琴酒:“……” 他举起酒杯,盯着杯壁上的自己看,然后抬手,抹掉自己额头上的那点很浅的蓝色。 “银发猫,”琴酒重复,询问自己,“我对那个小鬼,是太友善了吗?” 这个昵称、实在不是贝尔摩德的风格,对方刚刚见完那个小鬼回来,全程都时不时聚焦他的银发,偶尔还会忍笑一下。 太好猜是谁取的了。 无聊的称呼。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可以开直升机了! 东京阴天多云,恶劣小鬼不在东京的第十五天。 今天的报告还没有送过来,琴酒也没有顺路去取,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又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伏特加停下车,活动了一下筋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个家伙真是麻烦,要不是看在那三亿的份上……前面有家便利店,我去买点便当?” 手机时间跳动到晚上九点整,琴酒淡淡地应了一声。 车门再次被轻轻关上后,他看了一眼伏特加轻快的背影,率先拨通电话。 电话被秒接,那边有一个熟悉的未成年声音打招呼,“晚上好。” 对方的声音很正常,口中没有异物、口齿清晰,但是背景音很混乱,有醉汉醉醺醺的声音、有酒瓶碰撞的声音,还有热火朝天的说话声。 琴酒立刻皱眉,“你在干什么,已经九点了、还没开始吃饭?” 虽然他也还没吃饭。 “已经吃过了,不过今天是在城镇过夜,周围有居酒屋,希罗先生想喝酒了,所以我们出来吃夜宵了。”日向合理解释道,声音又远离了一下,“这边,希罗先生。” 喝酒? 之前某个喝酒后、追着组织成员飙车的废物,立刻在琴酒的脑海里回闪了一下。 这个金发的组织成员也很拎不清,明明有能力,那几次外派任务都完成的很出色,但却还是经常在野外停车过夜,就像听不懂暗示和明示一样。 他松开眉头,点了一支烟,“公共场合不要喝酒,你最近被警方盯上了,被拍下喝酒照、很麻烦。” “被警方盯上了?”日向合理疑惑着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原因有两个,而且都很简单。 一、因为日向合理是个侦探。 虽然在警方人员认真询问他是不是侦探的时候、他认真反驳了,但是后续也是真的当了一次侦探,站出来破案了。 侦探都是稀有珍宝,出色的未成年侦探就更是了,日向合理直接在警方那边挂上号了,东京都同步。 而且,日向合理名下的案件不止是神社的那一件,还有之前的两起炸/弹案,算是履历少而质量高,走高质量路线的侦探了。 线人送过来的情报,还有一段警方内部的评价,警方综合考虑了这段时间以来、日向合理的表现。 比如炸/弹案的出色表现,比如和警方在一起时遇到过几起案件、却没有出手过,警方合理推测:这个未成年侦探有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和傲气,对普通类型的案件不感兴趣。 【因此,鉴于成长经历和性格,推荐有关孩子的案件、或重大复杂的难度案件。】 这是警方的原话。 二、则是因为那个受伤的警方人员。 对方已经在医院中醒来,并且向警方提到虽然没看到清晰的样貌、但确实听到过两个声音。 一个是成年男性的声音,一个是年轻孩子的声音,两个人都分别问过他需不需要帮助、也帮他处理过伤势。 警方那边已经确定,拨打了匿名电话的,就是凶神恶煞成年人和出色的未成年侦探组合。 那个警方人员在长野县有些名声,所以很多长野县的警官都多少认识了日向合理。 对此,琴酒只能说,万事都有双刃剑,他之前是冲着‘可以照顾日向合理的工具人’这个标准、去挑一起行动的组织成员的。 从目前情况来看,那个金发的家伙还算及格,脾气也还算可以,没有和日向合理起什么冲突,但同样,对比其他组织成员、就太温和了。 遇到这种事居然会报警,就算有车轮印留在悬崖上,直接推脱说天太黑、没有听到声音,不就行了吗,居然还打匿名电话通知警方。 不过这种应对方法也还行,提高了一下日向合理的正面影响力。 不知道,那个家伙是不是考虑到了这点。 想到这里的时候,琴酒回忆了一下对方的名字,因为日向合理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在若有若无的告状,因此很快想起来:希罗。 回头再考验一下能力,看能不能提拔一下。 他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一下原因和重点,着重说了第一个原因,以及‘日向合理已经在警方那里挂了号’这个信息。 对面的未成年沉思了一下,“原来如此,不过好像不是很重要,我原本就在警方那里有存在感了?” 这个确实,就算不挂号,警方也会额外注意日向合理。 这一点,想必那个被区别对待、严格搜查的‘凶神恶煞的可疑人员’有经验要讲。 “是的,那几个拆弹的警方人员,和你的关系挺不错的。”琴酒咬重了某些发音,淡淡道。 在对方反驳之前,他开始说正事,“汇报今天心跳异常的原因。” 虽然完全没有看检测报告,但是也根本不需要看了。 “十一点三十二分吗?”黑发小鬼先是日常假装疑惑着询问了一下,然后对答如流,“我当时在水里……还好这套检测装置防水。” 琴酒揪住重点,“在水里?” “是的,十一点三十二分的时候,刚好被希罗先生拎起来,”日向合理简略回答,又反问,“刚溺完水,心跳加速很正常?” 电话那端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手机像是被手掌捂住,连带着吵闹声都小了许多,琴酒听到对面小声地说了一句,“希罗先生在瞪我,等等,我先出去。” 过了大概十几秒,背景音越来越低,最后以关门声结束,所有的背景音都消失。 日向合理若无其事道:“可能是最近在野外住久了,感觉身上脏兮兮的,一看到河流、就想钻进去。” 琴酒把烟摁灭,一边随便抽出来一张文件、把这点记上,一边平淡地回复,“正常,记得带换洗衣服,不要感冒。” “好的。”日向合理一口应下,电话那头停顿了几下。 琴酒记完,耐心询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会努力做任务,效忠……首领的。”停顿了许久,对面才继续说话,开始每日宣读忠心。 就是不太用心,又差点把效忠对象说成琴酒。 对方本来想说的,不是这句话。 琴酒摁了摁笔,淡淡道:“嗯,你任务完成的很出色,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回东京的。” …… 东京大雨,那个恶劣黑发小鬼不在东京的第二十天。 琴酒和伏特加站在便利店门前,瓢泼大雨成串地砸落在地上,又回弹在他们的脚边。 坏消息:突发大雨,任务中止。 更坏的消息:晚上九点了,乌云盖顶。 好消息:一直有心事的日向合理终于不再犹豫,而是把自己的心事吐露了出来。 琴酒挥去脑海中的“小孩子趴在父亲膝盖上,委屈地诉说’画面,若有所思地重复,“你最近,一直在做噩梦?” “是的。”对方再次停顿了一下,才低声承认。 对面可能也在下雨,所以传过来的声音有些飘忽,像是在雨水中来回弹跳的狼狈玩具球。 情绪低落期,非常明显的情绪低落期。 琴酒立刻沉吟起来,他放缓了声音,“是什么噩梦?” 又再次放缓了一下,口吻也变成缓和一点的询问式,“可以和我说吗?” 说完,他再次清空了一下脑子,把那副对那位先生很不敬的幻想画面挥去。 “当然可以。”对面立刻给予坚定的准确回复,让琴酒的眉头跳了跳。 然后,传来的声音再次轻飘了几个度。 “我最近,总梦到……我的母亲。”日向合理断断续续道,“特别是在水里、睁开眼睛的时候。” 母亲?那个日向夫人? 琴酒回忆了一下,没想起来对方的具体长相,也没记起对方的具体姓名。 只记得,那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外表也应该是温柔优雅型的,符合家庭中的母亲形象,也像真的母亲一样、足够爱日向合理,差点带这那个黑发小鬼一起登出阳间……不过,得知这件事的时候,那位先生并不着急,反而很确定日向合理没事。 也确实如那位先生所料,有下班经过的警方人员,‘意外’发现了不对劲,冲进去救人了。 他看了一眼地面上的积水,语气不变,继续询问,“你的母亲,是指那个日向?那你对她是什么感觉?” 电话那端没有回应,雨又猛地大了起来,大概过了快十秒,日向合理才抱怨了一句,“你那边雨好大,好吵,我都要听不清你说话了……啊,是的,我是在说她。” “你对她的感觉如何?”琴酒加大音量,再次询问。 对面平平淡淡地回复:“感觉还可以。” 不对劲,一开始提到做噩梦话题的时候,对方还不是这种平淡的反应,就像是突然冷却了下来了一样。 琴酒重新捋了一下对话,再次温和回复:“你做的噩梦,都有些什么?” “她向我伸出手,让我拥抱她、接纳她,我拒绝了。”对面的声音再次飘忽了一下。 然后,在清晰的雨声中,日向合理突然道:“琴酒。” 非常少有的,直接称呼代号。 琴酒应了一声,又静静地等待了几秒。 对方冷不丁地道:“我以前,是不是组织里的人?” 这句话…… 琴酒没有任何停顿,语气正常地反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你很了解我,”日向合理平静陈述,“我以为,是因为我‘父亲’,组织里早就有我的相关资料。” “但是,贝尔摩德也很了解我。” 雨还在往下落,溅起巨大的声音。 “而且最近,我一直在做非常真实的噩梦,”对面也没有停顿,继续往下说,“所以我在想,我的记忆是不是像齿轮一样、有残缺处。” 又是贝尔摩德,有空逗猫、就没空管理一下自己的言行吗? 琴酒语气再次放缓,“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是我第一次见你。” “在去见你之前,我确实收到过你的个人资料,以及一些监控视频。” 事实确实是这样,不过这样说,就比较偏向否定的回答了。 他面不改色,继续道:“事实上,我也在怀疑这件事。” 对面立刻追问,“嗯?为什么?” “你的枪法。”琴酒言简意赅。 对面安静了一下,他便继续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和平家庭,为什么你的狙击技术会那么好?” “好到出乎我的意料,也出乎警方的意料,在东京引起那么大的反响。” 跟小孩子怎么相处,或者跟喜欢猫的小孩子怎么相处,琴酒不知道,但他知道怎么对付精力旺盛的家伙,只要在对方蠢蠢欲动的时候,突然伸手,指出对方身上的可疑点。 对方就会立刻心虚地耳观鼻、鼻观心,或者是快乐地顺着他指的方向,去咬空气、追根本不存在的球。 这种方法很有效,对面继续安静,不再纠结之前那个问题了。 琴酒把视线移向对面五颜六色的灯牌,静静地等待对面想好胡扯的话。 日向合理只停顿了一息,就流畅道:“我之前玩过枪击游戏,那种东西、和真实开枪差不多?就是真实开枪有后坐力而已,瞄准之类的完全一样。” 这个理由也太扯了。 现实中的狙击手们在哭泣,训练那么多年,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孩子自己玩枪击游戏。 琴酒淡淡地应了一声,对方便越发理直气壮,还圆了一下人形特攻的问题,“游戏里的敌人只有人形的,所以我习惯瞄准对面的人形物体,不太习惯瞄准普通的靶子。” 你那是不太习惯吗,那是极端到有些病态的狙击方法了,只盯着人打,不仅容易情绪激动上头,还记仇。 “嗯。”琴酒再次应了一声,他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越发肆无忌惮溅在衣摆上的雨水,继续谈正事,“对了,最近一段时间,警方可能会有一个大动作。” “到时候可能会有组织成员被捕,你不用在意。” 这个消息迅速转移了对面的注意力,对面重复了一句,“会有组织成员……被捕?” 然后语气立刻严肃起来,“要轰/炸暂时拘留地点吗?我可以负责开直升机。” 琴酒:“……?” 琴酒忍无可忍,冷冷提醒,“给我收起你的尾巴,注意组织的隐蔽性,我们不是明面上的暴/力分子组织。” 日向合理失望地应了一声:“哦。”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追问道:“开直升机轰炸、和要隐蔽,有什么冲突吗?” 还不够冲突吗?! “待在东京,你永远没有开直升机的机会,这里又不是美/国。”琴酒继续冷声提醒。 这次,对面长长地应了一声,“原来如此……那,如果以后,你在东京开直升飞机呢?” 做梦,不可能。 琴酒冷嗤一声,在对面隐晦的催促下,他不耐烦道:“那就让你开,可以了吗?挂了。” 挂断通讯后,日向合理伸手撩了一下眼前的雨幕,转身走回小餐厅。 直到三天后,他才突然明白,为什么琴酒突然告诫他、会有组织成员被捕。 因为被捕地点、是长野县。 那个组织成员,也是日向合理的熟人。 是贝尔摩德。 罪名是诱拐小孩子,诱拐很多小孩子,在很多的地方诱拐了很多小孩子。 日向合理:瞳、孔、地、震jpg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诡计多端 事情发生的时候,刚刚是中午,日向合理刚从水里爬出来、换了一件干燥的衣服,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他半趴在车窗边,看着车窗外的蓝天绿草发呆。 因为一直在做噩梦,日向合理对录音机的好感度也不断下降,怀疑可能就是最近听多了磁带、才老是做奇怪的梦,就顺理成章地把它丢进后备箱了。 最近几天,充填车内安静的,是电台。 在电台静静播放音乐的时候,突然,山下的不远处传来了一种非常刺耳的‘呜呜呜’声,直接压过了电台的音乐声。 是警车声,是起码十辆警车、突然同步响起警铃的声音。 日向合理当场捂耳朵,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下面的某个地方很闪眼,无数的五颜六色光茫正在闪烁,是警灯。 还有很多穿着制服的人走来走去,旁边还有医护人员待命。 然后是一声压下了所有警铃的枪响。 警铃、那些五颜六色的灯光和来往的人群,都仿佛凝固了一瞬间,又更加急促地动了起来、向某个方向涌过去。 日向合理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又回头看安室透,发现这种时候、对方居然一点也不感兴趣,而是在专心致志地调电台。 注意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安室透头也不抬地解释道:“这么大的事,肯定会有公布……找到了。” 车载电台里传出紧急通报的声音,女主持人镇定道:“下面宣报一条紧急通报消息,今天十一点四十五分,在长野县的木曾山脉附近,警方逮捕了一名二十九岁的女犯人。” 她口齿清晰地念到,“据悉,此犯人姓上市,是东京米花医院的一名在职护士。” 米花医院的护士,姓上市,二十多岁。 日向合理怔住,下意识看向同事,和同事对视了一眼。 同事也满脸震惊,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震惊道:“上市小姐?不是前几天还来看过你的那位女士吗?她怎么被警方逮捕了?” 看到同事这么震惊诧异不可思议,日向合理反而镇定了下来,他镇定地安抚对方,“没事,继续听,刚刚有枪声,说不定是她突围了。” 一边安抚,他一边回忆起琴酒之前特意叮嘱的话。 当时没感觉有什么,现在仔细一品,哦豁,简直就是大型弑主现场,日向合理很喜欢! 就是有个问题,琴酒上位成功,和他不久之前的上位失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琴酒那么讨厌贝尔摩德,肯定失败过很多次! 确信之后,日向合理继续兴致勃勃地听电台。 就是刚刚的安抚,好像没有安慰到同事,同事的脸色更差了。 电台停顿了几秒,旋即,女主持人的声音更加严肃,她急匆匆地扔下一句惊雷,“紧急现场急报,犯人已开枪自尽。” “刚刚那道枪声,是给自己的吗?”日向合理往山下看了一眼,又看了同事一眼。 同事的脸色更差了。 虽然对方在极力掩饰,但是那种差得惊人的脸色,还是日向合理第一次看,就是那种能在警方人员堆里、杀个七进七出的脸色。 他沉思了一下,又多看了同事几眼。 安室透竭力收敛自己的表情,勉强笑道:“她居然自尽了……真是可惜,我们离得那么近,本来可以试着救一下她的。” 日向合理又多看了几眼,开始总结目前已有信息。 一:之前,贝尔摩德来找他的时候,金发同事总是一直盯着他们看,被他和贝尔摩德看一眼,就会立刻移开目光,然后继续盯着他们看。 二:得知贝尔摩德的死讯,金发同事的脸色很差。 他若有所思起来。 以上信息,非常明显,金发同事和贝尔摩德多半有关系,不是对方的直属下属、或者隐藏的暗线,就是喜欢对方了。 考虑到贝尔摩德好像也不怎么喜欢、也不怎么在意金发同事,日向合理更倾向于后者。 这个猜测确实有些离谱,毕竟仔细算算,他们才认识…… 从新年典礼开始算的话,已经认识一个月了。 他也被踹出东京一个月了。 日向合理冷漠地总结,贝尔摩德身上的那种独特吸引力,同事喜欢上她、确实很正常。 之前在湖边,贝尔摩德促狭笑着、把花塞给他的时候,太过温柔了,当时,日向合理就有一种‘她很漂亮、很有魅力’的直观感受。 就是喜欢上贝尔摩德,是否会变得不幸……先提前恭喜倒霉的同事! 就算贝尔摩德表现得再怎么温柔,日向合理也能感觉到,对方就是一把锋利的刀,不是善茬。 再次恭喜倒霉的希罗先生。 他想了想,愉悦提议道:“反正我们要下山,不如过去看看?” 就是不知道警方还让不让通行了。 这句考虑还没说出来,金发同事就立刻点了点头,“我们去看看。” 这么着急吗? 日向合理把异议吞回去,心情不错地趴回车窗上。 他在心里权衡了一下。 真正的护士小姐不知道请假去哪了,但是在长野县附近的,肯定是贝尔摩德。 可是,贝尔摩德会是一个‘被警方包围、开枪自尽’的角色吗? 贝尔摩德的猫……啊不,他那成功励志的上司有话要讲。 他打开手机,胡乱摁了一堆摁键,在乱七八糟的摁键声中,询问琴酒:[我看到紧急新闻了,自尽的人是护士小姐、还是贝尔摩德?] 摁完,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同事,对方破解失败也没有泄气,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不远处的那片人群中。 那堆人潮中,五六点白色聚集到了一堆,缓慢地走出来。 在车辆快靠近的时候,有警方人员过来指挥着拦停。 安室透一边看向那边,一边询问了一句,“请问,这是在逮捕罪犯吗?” 那位警方人员看清楚车内的两个人,特别是在和日向合理对视了一眼之后,明显怔了一下,立刻回答,“是的,是在逮捕一位穷凶极恶的罪犯。” 然后气势又低落下去,“不过,她已经开枪自尽了。” 安室透和日向合理对视了一眼,才像是好奇一样继续询问,“已经确认死亡了吗?还真是果决啊。” “是的,是对着口腔开枪,已经确认死亡了。”警方人员再次看了一眼日向合理,用肃穆的口吻补充。 “不过,案子已经破了,那个孩子也找回来了,现在已经安全无恙地回到父母身边了。” 强调案子已经破了…… 日向合理微妙了一下,不再去看那个警方人员,而是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人群。 那几个身穿白色制服的人走出来后,身后又跟着几个穿着警方制服的人,他们抬着一个担架,担架被白色的布蒙住,有一点血色渗出。 他们向这个方向走来。 那个警方人员也注意到了,立刻指挥了一下,“请靠边行驶,然后就可以通过了。” 说完,对方顿了顿,在安室透启动车辆的时候,又突然往后退了一大步,深深地鞠了躬,“感谢两位之前的见义勇为……可以通行了,请注意安全。” 安室透怔了一下,把目光从那个担架上收回来,看了一眼那个警方人员,很快便又看向前方,只简单回复,“不用,我们走了。” 车辆缓缓行驶起来。 擦肩而过时,那队抬着担架的警方人员也好奇地看过来,然后彼此窃窃私语了一下,说了一些‘这就是那个未成年侦探’和‘救了甲斐巡警的人’。 日向合理排除无用的杂乱信息,盯着那个担架看。 担架上,有一只手垂了下来,手腕很纤细,是女人的手,上面干干净净、没有半分血迹。 白布上有朵悄然绽放的红色鲜花,绽放得更加鲜艳。 空气中,只有浓烈’红色鲜花‘的花香,没有那种标志性的百合香水味道。 手机震动了一下。 日向合理把眼神收回来,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发来新讯息的,不是琴酒,而是一个陌生号码。 [刚刚处理完杂事,最近都不能去见你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帮忙哦。 ——贝尔摩德] 在他查看这条讯息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一道注视过来的目光,那道目光夹杂在其他警方人员的注视中,却无比明显。 他下意识抬头,从车窗外看过去。 警方人群中,一位朝气可爱的女警看过来,她的右手虚落在唇前、俏皮地向他眨了眨眼睛,左手则背在身后。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像是人类跳动的心脏一样,和对方短暂对视了一瞬间后,日向合理低头。 [青春期孩子的苦恼,或者对某个银发猫咪的不满,也可以找我。不过不许告诉别人,这是独属我们的秘密。] 最后一句话的画面感很强,日向合理回忆起刚刚那位女警抵唇微笑起来的样子,那双戴着红色美瞳的眼睛仿佛在闪闪发光。 很漂亮。 他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驾驶座的金发同事,同事的表情很严肃,还在从后视镜中观察后面那堆乱象,似乎重点观察担架,有些不可置信。 很惨。 日向合理理智闭麦,他若无其事地低头回复了几条消息。 乱键声太吵,金发同事勉强回神,突然询问道:“你……你不伤心吗?” 伤心什么? ……其实确实有点伤心,伤心这居然不是一场教科书级别的下刺上,而是贝尔摩德在处理杂事。 不过,那个死亡的,应该是真的护士小姐? 他随口回答:“伤心,但也没那么伤心。” 手机又嗡鸣着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去。 [我被警方盯上了,所以拜托那位护士小姐帮我金蝉脱壳一下,不过,警方虽然强摁了几件悬案,但大体罪名是没错的。 那位可爱的护士小姐,可是用自己甜美可爱的外表、欺骗过很多个同样可爱的孩子哦,尸体大多都还没找到。 怎么,你对她很感兴趣吗? ——贝尔摩德] 不算感兴趣,日向合理挺厌恶这种事的,只是,他对护士小姐的印象,就是初次见面时,对方胆小得像是一只被吓破胆的兔子的样子。 胆小到他不夸一句,对方就瑟瑟发抖以为自己要被解决了,这样胆小的人、居然会多次对小孩子下手吗? 日向合理想了想,发现挺有可能的。 在他的印象里,小孩子向来是柔弱无力的小花小草,兔子咬不过猛兽,就去践踏花草,欺负比自己更柔弱的人,还蛮正常的。 他回复:[没有。] 考虑到对面发过来一大长串,他只回几个字非常不礼貌,于是沉吟了一下,他愉快决定帮助同事。 [希罗先生很担心你,听到‘你’开枪自尽的消息,脸色很差。] 回复这条讯息的时候,日向合理继续乱摁键、制造噪音,争取在帮助同事勇敢表达自己的同时,做个默默无名的好心人。 对面反应了一下,[那你呢?] 这个反应,怎么说呢……再次为同事默哀。 考虑到对方的地位,日向合理拿出对待琴酒的态度,眼都不眨地回复:[没什么感觉。] [你不是那种会被警方包围、无奈自尽的废物。] 欲扬先抑,糊弄上位者的小把戏。 一分钟之后,‘上位者’回复:[真是可爱的反应,还是你了解我。] [放心,最迟三月底,你肯定会回东京的,我会帮忙盯着琴的哦。] ……所以。 日向合理盯着那句话,陷入沉思。 所以,居然还要等到三月底,才可能回东京吗?!而且这居然真的是诡计多端的上司在排外吗?! 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诡计多端的上司发来回复:[贝尔摩德还活着。] [抓住你父亲的行踪了,他窃取了组织的一些情报,和警方勾结上了,目前组织正在紧急通缉他。] 贝尔摩德则又道:[对了,你真的不喜欢可爱的上市小姐吗? 警方今天带过来一个和那位可爱的上市小姐同样可爱的人,身材、样貌和气质都很相似,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带回来陪你玩。] 在围捕伪装成护士小姐的贝尔摩德时,警方带来了一个和护士小姐很相似的人? 日向合理怔了一下,重新组装目前得到的信息,得出结论:组织有老鼠,老鼠是日向先生。 警方这是要派人替死、活捉组织成员的意思,准备那么完善,肯定是有人泄密了。 刚好琴酒说,日向先生窃取了组织的一些资料……其实有些离谱。 一个背叛已久的叛徒,还是一个废物,居然能窃取资料、又勾搭上警方,还没被组织干掉。 ……对付这么废物的家伙,都要浪费这么久的时间,诡计多端的萨摩耶! 有本事喷火,有本事别踹下属出差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来领外挂啦 上午十一点三十二分,日向合理闭着眼睛,感受水波推浮着他肩膀、腰和腿的感觉。 强烈的阳光经过水面,就柔和了很多个度,温柔地抚摸在他的脸颊上。 这是沉浸在水中的第三分钟,那种水漫过鼻腔喉咙的强烈窒息感和火辣辣的呛感已经过去,变得不再那么痛苦,转而是一种漫长无比的死亡感,胸腔都像是浸满了沉甸而绝望的湖水,再也不能呼吸到一点空气。 他克制住自己往上钻的欲望,抑制剧烈到仿佛要带着身体一起跳动的心脏,静静地等待了片刻。 在感觉踏过某种临界线的那一瞬间,眼前的光又突然闪亮起来,像是烁烁发光的白炽灯。 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好像凝固了一下,旋即听见一道模糊不清的女声,它透过保护着他的水,折射过来,“哇,你好厉害,在水里待了起码五分钟!” 在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日向合理仿佛被人抓住了腿、狠狠往下拽,从云端跌落下去,转而去迎凌厉的风。 不需要睁开眼睛,他的就知道说话人的样貌,对方是个小孩子,长长的黑发披散在后背,纯真的蓝色眼睛看过来,脸上是有些惊讶的笑容,身上穿着白色的连衣裙。 不仅知道对方的样貌,日向合理还知道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还是闭着眼睛,却无声地张开嘴巴,再一次跟着对方重复接下来的话。 “你好,我叫宫野明美,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的小孩子,你叫……”对方懊恼地止住,“抱歉,你还在水里,说不了话。” “你不出来吗?”日向合理紧闭着眼睛,他在水中伸出手,水流从他的指缝间涌过,却让他有种抚摸到玻璃壁的感觉。 他睁开眼睛,看到站在眼前,一手摸着玻璃壁、满脸好奇看过来的黑发蓝眼小孩子,他的手也放在玻璃壁上,和对方隔着玻璃触摸。 这是幻想,只存在短短一秒的幻想。 几乎就在他看清楚对方眼睛里的友善情绪的那一瞬间,小孩子的脸庞就迅速淡化下去,转而是一张成年女人的脸浮现出来。 是一个金发绿眼的女人,她伸手把黑框眼镜取下,露出自己的长睫毛,那双眼睛眨了眨,眼里是笑意,“你看,我把眼镜摘下来了,看不到你的表情哦。” 摘掉眼镜之后,她的眼睫更长、更翘,眼里的情绪也更一览无余,满是温柔。 现实中,穿过水面、投射下来的阳光,和这个金发女人的笑容重合,让她看起来闪闪发光到了耀眼的程度。 日向合理又张了一下嘴巴,无声地念出对方下面的那一句话,“我的身上也没有携带武器,只有一支钢笔……你觉得钢笔可以伤害到你吗?那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对方半蹲下来,用有着柔和长眼睫的眼睛注视着他。 停顿了一会儿,金发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简单的问题一样,弯眼笑起来,“因为,你对我来说,也是独特的宝石哦,就像是明美、志保她们对我而言一样。” 那双绿色的眼睛,就像是闪闪发光的绿色钻石,闪耀着一种很明亮的光茫。 那是人类的某种情绪,是日向合理不懂、但是下意识想要避开的情绪。 是母亲对孩子的满腔爱意。 他眨了眨酸痛的眼睛,把嘴巴闭上,在无比强烈刺眼的阳光中,听到对方温和地伸出手,再次开口。 “要牵宫野博士的手吗,eiswe?” 日向合理刚刚伸出了一只手、去抚摸幻觉中的玻璃壁,在这句轻柔的问话中,他还没有来得及把手收回来,刺眼的阳光就突然开始四溅起来,就像是细碎的金子开始乱跳。 有人强硬地抓住他伸出的那只手,把他拽出水面。 幻觉和濒死感一起消失。 继而是一种比刚刚还要难受无数倍的感觉,空气们争先恐后地闯进他的肺部,让他有种呕吐的感觉。 “咳咳咳……” 他一边呛水、一边大口呼吸调整了一会儿,才把那种强烈的不适感压下去。 安室透浮在他身边,简单地甩了一下头,把头上的水甩掉,才轻松开口:“热好便当了,一起去吃饭。” 被甩了一脸水的日向合理:“……” 他又往水里潜了一下,然后再次浮上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同时‘咕噜噜’地吐了一串气泡,表示抗议和谴责。 “你下水十分钟了。”安室透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又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你可以骂大声点,反正我听不懂。” 日向合理又往上潜了一下,把嘴巴露出水面,“你是狗吗?居然那样甩头发,就像是一只刚淋过雨的流浪狗。” 说完,他又立刻礼貌性地道:“谢谢你捞我出来。” 干得漂亮,下次不要在捞了。 “潜得很好,这次还会换位置了。”安室透同样礼貌性道,“我找你费了一点时间,再不上岸的话,便当就会凉掉了,到时候会粘稠起来。” 日向合理懒得理流浪狗,转身往岸边游去。 在水面上,那种水波都晕染了一层细碎金光的感觉更加强烈,抬眼看去,视野内的大半景象都是闪亮亮的斑点状金子反光。 之前在幻觉中看到的那两张温柔脸庞没有再次出现,但却又仿佛无处不在一样。 日向合理一边慢吞吞地游,一边发呆。 不可避免的,他再次升起之前那个疑惑。 ‘我是不是失过忆’? 在第一次忍不住潜水,无聊吐泡泡,然后延长潜水时间,踏过了临界点、看到了幻觉的时候,日向合理就有这个疑问了。 他把自己的记忆整理着捋了一边,发现自己记忆的尽头,居然是六岁的自己坐在游乐场的凳子边,静静等待父母快乐地玩完旋转木马。 六岁以前、则没有一点记忆。 从六岁顺着往下捋,他记得很多清晰的记忆,比如笨蛋妈咪报了绘画班、被老师骂笨蛋,就快速把他交给老师顶替,报了数独班,同样只去了一天、就顺势躺尸提交他。 还有巴西柔术班,篮球班和表演班…… 总之,全部十年如一日地用一个‘我被老师骂了,我不管,我要让老师看看我的天才儿子、扬眉吐气一下!’的老掉牙借口,试图让他接触外界,活泼开朗起来。 ……幸好笨蛋妈咪在面对传销的时候,理智又坚定地说了不,不然,他可能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了。 然后就是在外国期间,那段记忆也没问题,日向合理能清晰地记住父母死亡的顺序,也能模糊记住之后日复一日的每一天。 也记得不小心被流弹射中的那天。 他本身的记忆,只有六岁那个疑点,捋完自己的记忆,又去捋原主的记忆。 原主的记忆很平淡,充斥着各种日向夫人的日常,没什么大事件,也没什么值得记忆的点,大多都很模糊,只有一些日向先生砰砰砰的间接画面很清晰。 综合捋了一遍,再加上那种‘金发女人是我母亲’的直觉,和日向夫妻的古怪之处。 以及琴酒微妙的宽容、贝尔摩德的那种熟稔的相处日常,和金毛同事一直傻乎乎凝视自己眼睛的行为。 总之,综合考虑,日向合理更倾向于是原主的记忆出了问题。 原主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但日向夫妻却是实打实地疑点。 日向合理合理推测,原主的父母确实是组织成员,但却不是日向夫妻。 本来,推理到这里,日向合理产生‘亲生父母究竟是谁’疑问的同时,他的脑海里就跳跃出了一个人。 一个严厉又温和的人,琴酒。 不过考虑到琴酒之前几次那种强行压抑烦躁、和他强调的忠诚性问题,对方大概率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也同样是基于琴酒强调忠诚性问题时的表现,他大胆推测:原主是首领的私生子! ……目前证据不足,日向合理只是根据琴酒的态度推测的,不过就算不是私生子,也十有八九有血缘关系。 上司是组织人员,又不是真正的萨摩耶,更不是无害可爱的,怎么可能屡次容忍下属的再三挑衅。 而且面对下属热情表达最真挚的效忠时,对方甚至会比面对下属找事,还要更烦躁。 而且,一直以来,日向合理仔细捋了捋,发现虽然他真的很忠诚、很能干,很是无数上司的梦中情下属,但也有过于挑衅的时候。 比如试图完成上司心愿的时候。 如果是他,被下属这样来一下,勃然大怒、倒是不会,因为他肯定提前预料了。 他估计会给下属一点教训,比如给身体多开几个洞,比如打断手脚,反正就是趁机上一点永生难忘的教训,好好敲打一下下属,让下属再次无比屈服地低下头。 如果是没提前预料的情况下…… 琴酒当时的枪里没子弹,明显是早有预料,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忽略了没预料的情况。 就是在考虑到‘原主和首领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日向合理才果断地向琴酒示弱低头,意思意思地表示‘你好,我是来领后台外挂’的。 琴酒当时有些不对劲,居然更加温和了,再次加深这种可能性。 日向合理上岸,又回头看了一眼安室透。 直到他乖巧上岸,没有出现半路突然消失的意外事故,安室透才松了一口气,也跟着上岸。 他拧了拧短袖,拎起岸边的外套,“先去换干燥的衣服,然后去吃饭……下次购物,一定要买雨衣。” 日向合理原地跳了跳,甩了甩身上的水,他一边跟着往车边走,一边拒绝,“不要,雨衣太拘束了。” “湿漉漉的衣服不拘束吗?”安室透回了一句,干脆利落地把衣服换完,又把便当递过来,然后指了指车内。 “刚刚你的手机震动了。” “是震动一下,还是震动了很长一段时间?”日向合理一边收拾自己,一边随口询问。 然后得到对方的准确回复,“震动了两下,就停止了。” 只震动两下,那必然不可能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日向合理立刻将手伸进车窗内,把手机捞出来,看了一眼。 解锁之后,屏幕上首先显示的是日期,四月一号。 日向合理定定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安室透若无其事道:“收到消息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的是‘诡计多端的黑心耶耶’。” “嗯,”日向合理头也不抬道,他点进收信箱,看到两条新讯息的同时,听见同事在吵闹地继续说话。 “那个耶耶的备注很可爱呀,是指萨摩耶吗?” [你现在在哪里?] [紧急任务,看到立刻回东京。] 两条讯息的尾巴处,都备注了琴酒的代号。 消息是几分钟前收到的,可能是没有得到回复,以为他在爱答不理,琴酒又发了一条讯息。 手机在手里震动起来,就像是砰砰跳动的人类心脏。 [这次任务,你可以用狙击枪。] 哦、豁! 紧急任务!回东京!狙击! 安室透一边打量他的神情,一边不动声色地打探,“之前我就无意间看到过类似的备注,是你的恋……” “现在不到十二点,车速快一点的话、九点之前就可以到东京了,快!”日向合理直接打断同事没营养的废话,自言自语地盘算了一遍。 盘算完毕,计划行的通,能快速飞回东京,直接接过狙击枪砰砰砰。 呵,诡计多端的黑心萨摩耶,就算再怎么排外,在需要狙击的场合,还是会低眉顺眼下去,乖乖地摇尾巴给积分。 他直接扔掉难吃的便当,花费了三秒时间、从车窗钻进副驾驶座,“快走快走快走——” “喂,”他扔得太快了,安室透连忙伸手接住,才诧异询问,“要回东京了吗?!” 语气有些诧异,还有点不情不愿。 日向合理从车窗探出头,给予同事死亡凝视。 顶着这种死亡凝视,安室透面不改色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任务好像还没完成,还有一处土壤样本没有采集。” “琴酒刚刚发消息给我,说有紧急任务,要我在看到讯息的第一时间、就立刻回东京。”日向合理咬重了‘立刻’的发音。 在他友善的注视下,同事只简单询问了一下,“刚刚那条讯息吗?” 获得点头承认后,同事就没再反驳,简单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又递过来一条干毛巾,也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这段时间天天都在开车,同事的开车技巧进步了许多,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就抵达东京了。 和来时的速度相比,简直就是神速。 见面地点还是公园,那里已经有一辆同款的黑色保时捷停在那里了。 但是保时捷里只有一个黑衣人,不是琴酒,是伏特加。 锁定到伏特加的一瞬间,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继续看天看地看空气,企图从车底捕捉到一缕银发。 一边打量,他一边直接推开车门、走出白色保时捷,又走到黑色保时捷旁边,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车里的烟味不怎么浓郁,某个黑心耶耶也没有躲在车里。 日向合理询问司机,“琴酒呢?” 过于配合了,流畅地就像是接幼儿园孩子放学,甚至连开车门都不需要帮忙,伏特加把原本的话咽回去,“大哥在目的地等我们,我负责带你过去。” 开车之前,他看了一眼正在下车的安室透,沉思了一下,在座位旁边翻了翻,找出来一份文件。 在安室透走过来,握住车把手之前,他冷漠地把文件递过去,不耐烦地道:“刚好有个外派任务,你直接开车去做,或者乘坐高铁也行,记得要快。” 安室透:“……” 他低头看了一眼怼到自己手前的文件夹,缓缓接过,“……好的。” 把文件塞给这个不知名的底层组织成员后,伏特加又看了一眼后视镜,语气正常道:“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开车了?” 日向合理从后车窗探出头,“等一下,希罗先生,麻烦你去后备箱找一下录音机。” “……好的。”安室透又去打开白色保时捷的后备箱,从一堆没拆封的一次性衣物里翻找到了录音机。 刚把录音机递给日向合理,黑色保时捷就不耐烦地喷了口气,一骑绝尘地冲了出去。 被喷了一身气的安室透:“……” ……好、的。 ------题外话------ 明天大家记得看一下作话,或者提前加书友群,贴贴大家 第一百五十章 你的名字(加书友群) 在路上,伏特加紧急介绍了一些情况。 首先重点介绍了琴酒为什么不在,说琴酒发现了老鼠,现在正在那边盯着调集组织里的人手,再过半个小时、就会开始行动。 日向合理也认真地嗯嗯啊啊,并且在对方一说完、就问了关键性的问题,“需要我做什么?” “有多少只老鼠,武器在哪里,几枪干掉……或者对死亡时间有要求吗,比如需要挣扎几秒,给予临终忏悔背叛组织的时间?” 伏特加:“……” 紧紧盯着伏特加看了几秒,日向合理发现,自己积极表现、展现自己的积极态度之后,伏特加居然没有兴奋,而是陷入了一种耳观鼻、鼻观心的状态。 对方为难道:“呃,我不太清楚这次任务的情况,到时候大哥会和你讲清楚。” 边说,对方便从后视镜打量他,然后又迅速眼观鼻、鼻观心。 不对劲。 他多看了伏特加几眼,又若无其事地询问一件关键的事,“这个紧急任务完成之后,我不会还要去执行外派任务?” 就像希罗先生一样。 离开的时候,他特意目不斜视,甚至没有探头看金发同事落寞的身影、也没有嘲笑一下,就怕自己的未来也是这样。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不会的,”这个问题可以回答,伏特加松了一口气,“紧急任务完成之后,你就是代号成员了,对于任务、就有自主选择权,如果不想离开东京,也可以一直待在东京。”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想继续做行动组的任务,也可以继续做。” 反正大哥会给任务的。 做完这个任务、就会成为代号成员。 日向合理捕捉到这个重要信息,他收敛起刚刚的漫不经心,仔细去打量伏特加的神情,发现对方又眼观鼻、鼻观心起来,黑色保时捷也开得飞快。 路过闪烁着红灯的交通路口时,伏特加停都没停一下,反而加速冲了过去。 交警在车后追了一会儿,就被甩开了。 又闯过了几个红绿灯路口,黑色保时捷迅速远离了闹市区域,在一处偏远一些的街道停下。 下车的时候,日向合理迅速打量了一眼周围,发现这里是一处狙击的好场所。 好就好在周围的楼很高……反正只要楼高,他就能狙击。 琴酒在其中一栋居民楼的天台,他还是原来那个装扮,身上穿着一件很长的黑色风衣,银色的头发垂在身后,头顶戴着一个黑色的帽子,叼着一根烟,正在看着远方。 他的脚下,有几根已经熄灭的烟头,还有一把黑色的枪。 整个天台,都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烟味。 “大哥,他来了。”站在天台门口的时候,伏特加叫了一声,又低声道,“你过去。” 然后,他后退了几步,退出天台的区域。 琴酒没有回头,只是掐灭了那支刚点燃没多久的香烟,“过来检查一下武器,没问题的话,就用它。” 伏特加很怪,琴酒也很怪。 日向合理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猜到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什么了,又好像没猜到。 主要是,他有些无法理解这种气氛,接受不到这个气氛带来的信息量。 他谨慎地走过去,捡起狙击枪检查了一下。 枪一入手,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拉开弹匣看了一眼。 只有一发子弹。 ……怎么又来! 日向合理沉默了一下,定定地凝视了那发子弹几秒,才慢吞吞地开口,“只有一发子弹?” “任务目标只有一个。”琴酒道,他终于把眼神从远方收回来,转头瞥了一眼日向合理,然后递过来一个黑色的耳麦。 “具体消息,我会在频道里通知你,记得接听。” “最多十分钟,任务目标就会出现,希望你不要失手。” 在耳麦被接过去之后,琴酒就收回手,转身往天台外走。 走到天台门的时候,他又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道:“一段时间没有执行任务,你的手、不会生了?” “需要观察员吗?” 嗯?虽然还是无法理解这种气氛,以及上司今天的怪异之处,但是面对质疑,日向合理还是第一时间回答,“不需要,我是绝对不会手生的。” “嗯,”琴酒淡淡地应了一声,头也不回道,“那你的三点钟方向,是任务目标过来的方向,先准备。” 等等,任务目标是谁还没说呢! 这种有些谜语人的任务,日向合理费力猜测一下,总感觉任务目标就是贝尔摩德、或者是其他的高层成员,不然琴酒不会这么保密,时间也不会卡得这么紧。 在琴酒走出天台之前,他提出自己的疑问,“任务目标的信息呢?还有时间,我回东京的时间、是不可预测的,时间卡得这么紧,万一我没赶回来……” 琴酒侧了一下头。 日向合理认真地把话说完,“你不会要把这个任务交给那三个对准这边的组织成员?他们太明显了,会被逮到的。” “下次,还是叫我。” 在他格外认真的视线里,琴酒摸了摸口袋、又放下,“先完成这次任务再说,这是一项很重要的任务,特别是对你来说。” 嗯? 对方头也不回地走出天台,还顺手把门带上了,日向合理只能回头,先又拆卸枪检查了一下,然后挨个对准了一下其他人瞄过来的方向。 琴酒走出天台之后,其他人就收回了视线,但是却没有转移位置,还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 那三个人都是全身漆黑加黑发的搭配,脸部也都被挡着,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观察了一会儿,黑色耳麦里便有声音响起,是在楼道里走路的脚步声。 琴酒冷淡的声音贴着耳朵传来,“情况怎么样?” 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任务目标已行动,在向目的地靠近,大概还有五分钟就位。” 然后是分别响起的汇报声,“一/二/三号位置,已就位。” 应该是那三个组织成员,日向合理慢半拍道:“已就位。” 他瞄准三点钟方向,暂时还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员。 “嗯,”琴酒简单应了一声,又停顿了几秒,才突然道,“日、向、合、理。” 其他方向也没有出现可疑情况,附近没有埋伏,只有三个组织成员。 日向合理一边继续观察,一边冷静应声,“在。” 奇怪,以前,琴酒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他也很少直接称呼琴酒的代号,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开称呼,直接交流。 这好像是日向合理加入组织之后,第一次听琴酒叫自己的名字。 琴酒的语气也有些生疏,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凌厉感。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就连组织成员也无法容忍 1 黑色耳麦里,突然寂静了一段时间。 琴酒再次开口,询问道:“可以做到吗?” 日向合理测了一下风速,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回话,他沉稳道:“收到,可以做到。” 然后继续专心致志地盯着三点钟方向。 又停顿了一会儿,琴酒才道:“如果你做不到,可以暂时申请缓得代号,等待下一次机会。” “不用。”日向合理直接拒绝。 琴酒也简单应声,“嗯。”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那种一直不间断的脚步声终于停止,随后传来拉开车门的声音,和点烟器的声音。 还有深吸一口烟、又吐气的声音。 日向合理:“……” 他又晃了晃头,用肩膀蹭了蹭耳朵。 那只耳麦很好,质量很佳,听起来感觉声临其境,所以,为什么琴酒还开着麦抽烟啊! 就不能闭麦抽烟吗? 总有种在公共频道、目睹别人私事的错觉。 “你的母亲,对你怎么样?”抽了一下烟后,琴酒又淡淡询问。 这个母亲,只能是在指日向夫人了。 日向合理当场翻了翻记忆,不确定地道:“感觉还好?” 日向夫人有正常的时候、也有犯病的时候,有冷淡对待孩子的时候,也有温柔对待孩子的时候。 有的时候,她会发着疯、把小孩子塞进衣箱里,有的时候,也会在日向先生刚刚砰砰砰完、到处找日向合理的时候,把他藏匿起来,不让他被发现。 还有一些其他的行为,总之,翻阅记忆,日向合理勉强能t到‘日向夫人爱自己的孩子’这一点……甚至不是她自己的孩子。 但是,这种询问孩子对母亲的感受、是很私人的事。 翻阅记忆是没用的,当时真实体验点点滴滴相处的人,才有资格理直气壮地说出,日向夫人对‘日向合理’怎么样。 日向合理只能给予不确定的回复。 2 诸伏景光闭了一下眼睛,继续保持静默,倾听耳麦里传来的声音。 那道冷硬凌厉的成年男性声音又停顿了一下,才道:“我记得,你打靶子很不熟练,会脱靶。” 是琴酒的声音。 回答的那道带着些稚气、明显是未成年人的声音,则是那个未成年组织成员的声音。 对方只应了一声,“嗯。” 琴酒继续道:“这次的任务目标有些特殊,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任务、并且绝对不能出错。” “二是立刻放弃,由其他的组织成员接手这个任务。” 几乎没有停顿,未成年组织成员就毫不犹豫道:“我来。” 耳麦中,琴酒冷嗤一声,又道:“那个废物……” 视线内,突然有辆车出现,诸伏景光立刻看过去。 那辆车上坐着两个人,两个都有些消瘦狼狈的人,衣服虽然都很干净整洁、但莫名有些脏兮兮的,头发也很凌乱,脸颊也松弛地挂在脸上。 他们一个坐在驾驶座上,一个坐在副驾驶座上。 看清楚那两个人的脸的那一瞬间,诸伏景光就没有再移开视线,他紧紧地盯着那两个人,却感觉自己好像深深地闭了一下眼睛。 同时,他知道,不止他一个人锁定了那两个人。 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后,诸伏景光强行镇定下来,继续盯着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他都认识。 他们两个以前都是组织成员,也都是那类加入组织之前、就恶贯满盈的人,一个是犯了连环案件,被紧急通缉,才被迫加入组织。 一个是骗了很多富豪的钱财,被大人物追击,狼狈加入了组织、获得庇佑。 这两个人,都很符合‘组织成员’这一身份,履历也很丰盛,是一旦被抓住、就绝对要进去一辈子的那类犯罪分子。 但是……但是。 之前,有关那位未成年组织成员‘日向合理’的种种资料,聚集着在诸伏景光的脑海里翻涌。 这个孩子的亲生母亲,绝对不是日向夫人,他的母亲是降谷零小时候见过的那位女医生,父亲暂时不明。 他长期处于组织的控制之下,也真实地加入了组织,并且现在,在执行一项任务。 一项正常人,绝对无法接受的任务。 他的身边环绕着很多的代号成员,琴酒、冰酒和贝尔摩德等,甚至他本人在组织中的地位也很高,至少要比那位代号‘冰酒’的护士小姐要高。 联合着围捕‘冰酒’的行动,人员伤亡很惨烈,结果也很不如人意,没有活捉到对方。 如果能重来一次,在组织没有过多防备的时候,选择一个组织成员进行围捕,诸伏景光一定会选日向合理。 或者是琴酒,这个难度太高了。 或者,或者干脆把那辆车上的两个人,严格管控起来,绝对不让组织发现他们的存在。 但是没有如果,诸伏景光也不会预知。 他静静地盯着那两个逃犯看,没有眨眼睛。 现在,此时此刻,无论是普通的平民,还是警方人员,又或者是犯罪分子,这三者的阵营或者种类划分,都不能在这件事上概括。 这是人类的事。 耳麦中,再次传来声音,琴酒询问:“你在干什么,日向合理?” 其他的组织成员也在静默,耳麦里,第二次传来的声音,是那个未成年的声音。 他迟疑而茫然地道:“我……” 4 虽然早在要当卧底的那一刻、就决定要忍耐一切,要当个犯罪分子,要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是,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了的。 就连剩下的那两个组织成员,刚刚在意识到眼下是一副什么场面之后,也都情不自禁地加粗了呼吸。 如果能够忍耐,诸伏景光就不是卧底,而是真的组织成员了。 在孩子哭着被解决的时候、他不能忍耐,在警方人员在眼前重伤去世的时候,他不能忍耐。 那么同样,这个时刻,他也不能忍耐。 他不是冷血动物,更不会在这种就连组织成员、都有些无法接受的场合下,冷静又理智地盘算得失,也不会有条不紊地思考不能出手、会暴露身份。 5 系统的提示声响起:[检测到任务‘a先生的直接命令’已完成,100积分已到账。] 呼,还好,任务完成了。 这个声音真美妙。 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视线的凝视,于是下意识抬起瞄准镜。 上次出现这种预感,是第一次和琴酒见面的时候,然后,他击毙了一只乌鸦。 这次,他也瞄到了不远处的一只乌鸦。 对方站在电线上,同样看着这个方向,脖子上携带着一个非常明显的镜头。 是组织里的乌鸦。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可以 日向合理慢吞吞地询问:“灭口?” “yes,”贝尔摩德道,“这毕竟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任务,当然要把那些听了全程的家伙处理掉,不是吗?” 惊世骇俗吗? 日向合理慢半拍地回忆了一下,捋了捋这个任务,然后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心脏还在正常的跳动,没有突然急促起来、也没有突然缓慢起来,是很正常的心跳频率。 但是好像有一层阴影笼罩在上面,它不影响心脏的跳动,只是让他接收到的情绪,带了一点类似拖泥带水、却又无伤大雅的负重。 “确实应该灭口。”他不得不承认,又紧接着询问,“刚刚是谁突然开枪?” “是个‘等得不耐烦’的小家伙,”贝尔摩德低笑着咬重了发音,“很有趣呢,不像其他的家伙一样,要么过于自大愚蠢、要么一味地唯唯诺诺,感觉收拾收拾,似乎就是个不错的苗子了。” 这个语气…… 日向合理略过这个危险的话题,转而道:“抱歉,这次的任务有些失败。” 从刚刚开始,琴酒就几乎没有开口说话了。 早知道就多在意一些记忆中的那些人了,不然不至于这么狼狈,居然认不出究竟谁是任务目标……上司居然也不发简历讯息了,明明以前都发的! 可恶,还是在上司面前,在这种执行重要任务的时候,出了这种无法容忍的差错。 幸好上司不知道他迟疑的真正原因,不然感觉真的会气晕过去。 虽然现在,日向合理就觉得,就算再过一百年,别人在琴酒面前提起自己,对方的第一反应都会是‘那个做任务一点也不果断、拖泥带水的日向废物?’。 他克制了一下低落的情绪,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出乎意料的是,耳麦里传来的,居然不是上司冷嗤和嘲笑的笑声,而是有些诧异的声音,“你在说什么?” 琴酒干脆利落道:“你今天,已经表现的很好了,远远超乎我的预料。” 欸——? 日向合理错愕地眨了眨眼睛,没等他下意识问出‘等等,在你那里,我究竟有多负面,任务弄成这样,你居然觉得我表现得出乎预料的好?!’,耳麦里就再次传来声音。 “不要再回想任务细节了,”上司淡淡道,“你做的很好,比这个世上的绝大部分人、都要做的要好。” “……没有?”日向合理认真道,“我应该立刻结束、直接撤退的。” 边说,他边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周围,发现现在还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应该是这片区域太过偏远了。 “那只是理论上,稍稍动动你的脑子,想想你的身份,你不是什么刚刚觉醒的智能机器人、或者无情无义的克隆人,”琴酒冷冷道,声音比平时还要更冷淡凌厉,“有迟疑、不完美,才是正常的。” “如果,今天你一如既往、冷淡又完美地完成了任务,直接撤退,那么,我反而会……” 琴酒顿了顿,意味不明道:“下次,把枪对准你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开枪,绝对不会给你一点机会。” 日向合理:“……” 他发出敷衍的声音,“嗯嗯啊啊。” 鬼才信。 虽然上司真的很冷酷,也真的干得出‘一枪崩了下属’这种事,但是同样,上司踹都没踹过他。 在对方因为过于明显的敷衍发火之前,日向合理收紧了一下思绪,若有所思地问道:“不过,失误、才是正常的吗?” 上司真的不是在骗人吗? 做任务,当然是要精准、完美、迅速,怎么可能容忍失误,甚至,上司还因为他的‘失误’、而提高了对他的印象分。 日向合理再次怀疑了一下:他在上司的心里究竟是什么形象啊? “嗯,失误才是正常的,”琴酒又强调,“但是,你只有这一次失误的机会,以后、无论是什么任务,都不能比这次更失败。” 还好,上司的脑子很正常,也觉得这次的任务有差错,而不是真的觉得很好很棒。 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瞥了一眼不远处,那只乌鸦还停留在电线上,定定地看着这边。 “以后再有这种类似的任务,你其实可以直接对我说、任务目标的特征,”他收回视线,抓紧时间强调重点,“比如这次,你不用对我说任务目标是谁,只需要告诉我、任务目标是副驾驶座的那个人就可以了。” “只要你下达命令、我就会百分百地去执行。” 过了一会儿,耳麦里才有回话,琴酒道:“以后,你就是代号成员了。” 那只乌鸦还在看过来,存在感很强烈。 日向合理没理上司企图划分界限的话,他一边摁着耳麦,一边盯着那只漆黑的乌鸦,然后开口道:“我看到一只携带监控器的乌鸦,它停留在这很久了。” 在他开口说话的同时,那只乌鸦突然抖动了一下羽翼,然后飞了起来。 一种奇妙的预感袭来。 日向合理盯着那只飞过来的乌鸦,他松开耳麦,自然而然地抬起手,把手背朝上。 那只黑色的乌鸦在天上盘旋了一下,便轻巧又熟练地落在他的手腕上,“嘎!” 它转动了一下眼珠子,作出看向日向合理的动作,又叫了几声:“嘎嘎!” 这只乌鸦全身都是黑色的,一个类似镜头的仪器就挂在脖子那里,仪器处于开启状态。现在正在闪烁着红色的光茫。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日向合理没有立刻查看,他把架着乌鸦的那只手往回收了一下,和乌鸦近距离靠近。 双方对视了几秒钟之后,乌鸦低下头,轻轻地蹭了蹭他的下巴,再次叫道:“嘎!” 在乌鸦的低鸣刺耳的叫声中,日向合理查看手机,然后缓慢念道:“欢迎正式加入组织,你的代号是……eiswe?” 这是刚刚收到的那条讯息,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过来的。 在他念出的瞬间,那条讯息像是四散的雪花一样,陡然碎开。 从提到乌鸦开始、耳麦中的频道就再次陷入默契的安静。 直到他念出讯息,才有人说话。 贝尔摩德含笑道:“从获得代号的那一刻起,你就真正加入了组织,eiswe。” “eiswe,”琴酒生疏地念出这个代号,言简意赅道,“欢迎你加入我们。” 在他说话的同时,贝尔摩德的声音压到最低,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欢迎回家。” 太低了,低到几乎没有声音。 日向合理抬眼,和那只乌鸦对视。 然后缓缓下移目光,看向那个闪着红光的仪器,和现在,正在透过仪器、远程注视他的那个人对视。 十几秒之后,红光闪烁的频率变动,乌鸦转动了一下黑色的眼珠子,又动了动爪子,只迟疑了不到一秒,就果断地展翅高飞起来。 它在天上盘旋。 盘旋了几圈,那只乌鸦便又逐渐远去,化作天边的一抹黑色的小点、又消失不见,只有几根缓慢落下的漆黑羽翼,彰显着对方来过。 “我很荣幸。”日向合理收回手,回复通讯频道里的两个伙伴。 荣幸了不到三秒,他就幽幽问出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么,已经成为真正伙伴的我、可以不受限制的持枪了吗?” 耳麦里传来贝尔摩德的嚣张大笑。 “不可以,”在嚣张大笑的背景音中,琴酒冷冷道,“没有自制力的家伙。” 第一百五十三章 那位先生是狗吗? 三分钟后,没有自制力的日向合理下楼,向着那辆黑色保时捷走去。 狙击枪里没子弹,他就懒洋洋地提着。 出乎意料,非常有自制力,绝对不会玩水、摇尾巴和晃头晃脑的上司,居然没有坐在副驾驶座上,而是坐在后座。 日向合理直路往后座走的脚步顿了一下,又硬生生地拐了一个弯,去前面。 在他拉开前座车门的时候,自制力很强的上司冷冷道:“过来。” …… 听说,在组织里,有代号的成员、都是平等的。 日向合理以前就没信过,现在更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他瞥了一眼伏特加,礼貌性地把狙击枪放在副驾驶座上,又拍了拍它的脑袋,“乖乖在这里等我。” 然后关上车门,又若无其事地绕回后座,坐了进去。 上司、或者是未来的银发同事看了他一眼,皱着眉把烟掐灭,“把那把枪收起来,去目的地。” 伏特加头也不回地伸手、捞过狙击枪、一把塞进车座下,然后启动车辆。 “接下来还有任务吗?”日向合理挑了一下眉。 “不,你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的时间……还没到五点。”琴酒看了一眼时间,平静地把接下来的话说完,“获得了代号、才算是真正地加入组织。” “组织里有很多人,有冷漠不近人情的、有专心科研的、也有恶劣逗猫的,还有一些隐藏在我们之中的老鼠。” 说话的时候,琴酒看过来。 一种无形的隔阂似乎消失了,随着他获得代号、加入组织,成为真正的一家人,琴酒似乎更接受了他一点……才怪。 明明就是‘发现了优秀下属其实并没有那么优秀、原来还有缺点,而不是完人,于是瞬间松了一口气,看这小子顺眼多了’。 日向合理把目光下移了一下,保持表情的正经程度,然后又若有所思地道:“感觉像是游戏通关了一样,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关卡?” 就像是在开会中,随口发出一些敷衍的声音,让其他人不要发现自己正在摸鱼。 琴酒好像低笑了一声,“游戏通关?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以后,你面对的,就不是之前那些简简单单的任……” 对方的话突然停顿住。 日向合理上移了一下视线,发现在即将对视的时候,琴酒居然移开了视线,才继续说下去,“就不是之前那些‘简简单单’的任务,能够较量的了。” 后视镜里,伏特加的视线也看过来,存在感很强。 有哪里不对劲吗? 他认真捋了一下琴酒的忠告,又想了想之前做的那些任务,认真地点头附和,“是的,那些简单的外派任务、丢给普通成员去做就行了?” 划重点:外派任务! 琴酒把视线移过来,淡淡道:“以后不会给你发外派任务。” “想把我的注意力引开的话,可以多发一些普通任务,如果是那类有趣的普通任务,我是不会在乎是在东京、还是在纽约的。”日向合理紧接着道,他若无其事地打破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又体贴地举了一个例子。 “比如,你想要轰/炸的话,我是不会在意目标是东京塔、还是帝国大厦的。” 他努力把语气放诚恳一点,“我都可以,不介意的。” 然后再次接到了上司投过来的眼刀,上司道:“我介意。” “我知道你做什么任务,”琴酒停顿了一下,在日向合理又试探性地亮起眼睛的时候,又冷冷道,“但是,绝对不可能。” “你以为组织是什么?” 隐匿性—— 日向合理张嘴,睁着眼睛发出敷衍的声音,“组织是沉默的深渊,是无数国/家的阴暗面,是绝对不会公之于众的存在。” “是隐匿真理的存在,是充满着血腥味的……” 琴酒拎出来一个小型皮箱,直接打断他的话,“我现在要带你回组织,不过,你需要戴上一些以防万一的小东西,在此之前,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什么要问的吗? 日向合理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居然还真的有一个问题。 他平铺直叙,“之前在遇到希罗的时候,他告诉我,东京有一位很厉害的组织成员,是组织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那个组织成员的代号,是eiswe,冰酒。” 琴酒眯了一下眼睛。 黑色的保时捷刚好转弯,又凌厉的风吹进来,穿过琴酒的银色长发、挥舞在日向合理的脸上。 “之前,我很不服气,”他没受影响,继续说话,“因为,我觉得东京是在你的管理之下,而我才是你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现在,” 他能感觉到,前座伏特加盯过来的视线,于是停顿了一下。 糟糕,当面挖墙脚……算了挖都挖了。 日向合理认真询问:“我是你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吗?” 每日表达忠心、迷惑黑心上司(n/1)。 琴酒:“……” 琴酒的眉头跳了跳,他突然伸手,把耳麦取下来,直接扔出窗外。 黑色的耳麦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便被另外的车辆碾碎。 然后,他又向日向合理伸出手。 日向合理配合地侧了一下头。 琴酒把他的耳麦拽下来,冷冷道:“我自有主张。” 然后摔出窗外。 日向合理也挑了一下眉。 刚刚,耳麦里没什么声音?还是说,琴酒听到了其他频道的声音? 这个反应,总感觉是贝尔摩德说了什么。 “是的。”琴酒又道,然后低头打开箱子,“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日向合理也一起低头,目光落在箱子内部的东西上。 他的视线停顿了几秒,又缓缓、缓缓地上移,去凝视上司。 上司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看起来随时能掏枪砰砰砰,和箱子里的东西,一点也不匹配。 那个黑色的皮箱里,放着一个非常明显、又非常怪异的东西:止咬器。 它是由银色的金属组成,扣带是黑色的,嘴巴的位置处有条状的金属柱,不知道是铁、还是银造物,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适用于一些精神病人、或者犬类。 止咬器的旁边,还放着黑色的布条、同样银色的手铐锁链,以及遮住指尖的黑色皮质手套。 黑色保时捷静静地行驶。 日向合理静静地看着黑色的皮箱,暂时没有说话。 琴酒也盯着黑色皮箱里的东西,暂时没有说话,他摁着黑色皮箱的手动了动,做了一个抬手摁耳麦的动作,半路又收回来。 …… 车里又安静了半天,日向合理缓缓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琴酒言简意赅地回答:“显而易见,避免你突然袭击那位先生的必要装置。” “那位先生,”日向合理努力不带任何歧义,只单纯表达疑惑,“是狗吗?” 在获得上司的眼刀之前,他再次点头,礼貌性地作出理解的表情,“那我能理解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最讨厌的人 手套,是黑色的皮质手套,但是很奇怪的是,戴上之后,指头和指甲会被皮质手套包住,中间的指头和大部分的手掌却露出来了。 这个手套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戴上手套的人,不能再挠人。 同理,戴上其他东西的时候,日向合理很快发现了相应的作用。 黑布、是为了让他看不到路线,链子、是为了束缚住他的手脚活动,手套、是防止他突然挠那位先生。 止咬器……显而易见,是为了防止他突然咬人。 反正全副武装完毕,日向合理沉吟了一下。 他才在眼前一片漆黑的情况下,向印象中琴酒的方向侧首,真诚发问:“是不是我有精神病啊?” 说完,立刻感受到了歧义,于是立刻补充了一句。 “或者,以前有人在获得代号、面见那位先生的时候,突然冲过去挠咬那位先生吗?” 不然,这些装备,完全就是……呃。 不过后面那种可能性很低,刚才打开箱子的时候,琴酒明显也没有预料到里面居然是这些东西,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那前者的概率就陡增了。 日向合理又思考了一下,精神类疾病的话,他身边确实就有一个:已经gg的日向夫人。 不过日向夫人的情况特殊,她的病,有一部分是环境压抑,有一部分是自身压抑。 还有一部分是服用的那种不明药物,那种药物是日向先生带回来的,组织在里面动手脚、简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是有精神方面的家族病史吗?”他隐晦着问了一下、是不是亲生父亲那里有精神类遗传病。 又立刻滴水不漏、心照不宣地圆回来,“我母亲也有这类疾病,在长期服用治疗药物。” 黑暗中,他看不见琴酒的表情,只能听出琴酒语气平淡地重复了一句,“治疗药物?” “不,那个女人服用的不是治疗药物,”对方否认,“恰恰相反,她有疾病、正是因为长期服用了药物。” 说这话的时候,对方的语气很轻蔑,听起来不是在解释,而是在提日向先生‘那个废物!’,然后语气里的轻蔑收敛起来,转为安抚。 “那不是遗传类的病,你不用担心,这些装备只是常规的必要措施罢了。” “嗯嗯啊啊,”日向合理严肃认真地表示自己信了。 敷衍太明显,车里又陡然安静下去。 一会儿后,琴酒才又继续道:“快到目的地了,到时候,我会带着你过去的……然后在你出来的时候,会接你回来。” “然后,我们再来谈一下今天的任务。” “还要谈?”日向合理下意识侧了一下头,往说话声传来的方向靠了靠,又被摁着额头推回去,“不是已经处理完了吗?” 现在都在享受胜利的果实了啊! ……不会是要复盘,然后一点点把他失误的地方扒出来、仔细分析,反复鞭尸? 车子缓慢停下,他两手之间的锁链被人拽住,推开车门的声音传开。 琴酒没有再接这个话题,只言简意赅道:“目的地到了,下车。” 日向合理摸索了一下坐垫,顺着锁链力道传来的方向、直接跳下车,然后跟着琴酒慢慢往某个方向行走。 这里的空气很清新,周围也很安静,应该还在偏远地区。 现在这条路,则应该是一条长长的隧道。 在行走的时候,日向合理能清晰地听见脚步声,有他和琴酒每迈出一步发出的脚步,也有上一次脚步的回声。 又走了一会儿,空气逐渐沉闷起来,远处有轻微的鸟类挥动翅膀声,他侧耳听了一下,便听到琴酒突然问:“你耳朵上的耳钉,是贝尔摩德钉上的?” 日向合理脚步不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然后再次听到上司冷笑了一声,“强行摁耳钉、标注所属物,是她的风格。” 为什么能看出来的强行摁耳钉?就不能是按照流程打的吗? 日向合理疑惑了一下,也如此问了。 “回去之后,你可以对着镜子照一下耳朵,完好的耳洞,和被耳钉刺出来、和耳钉融为一体的耳洞,是不同的。” 上司再次冷笑一声,“注意一下,你在长野县破案的时候,有些记者开始关注你了。” “希望下次再在报纸上看到你,不是记者指控你疑似被‘临时监护人’、或者是被‘临时监护人名义上的朋友’虐待。” 是指广田雅美和希罗先生。 “这不可能,”日向合理瞬间反应过来,立刻反驳,“广田小姐太柔弱了,只会被人以为,我们两个都被金发危险分子挟持了。” 上司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嗯。” 再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有机关声的旋转声响起,地面开始震动,然后上司彻底停住,转而抓着他的锁链、让他去摸墙壁。 “摸着墙壁走,走到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嗯? 居然是单独去面见那位先生吗?那怪不得要全副武装。 但是有个问题,走廊上可能会有机关,在眼睛被蒙住、手脚受限制的情况下,躲避机关有点困难。 不过,不死就行了。 日向合理应了一声,便摸着墙壁,在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中,独自往前走。 手下的墙壁触感很奇怪,质感很细腻、又很冰凉,还在轻轻地震动。 同时,一种若有若无的震动声也在一拍一拍地响起。 这种震动的频率有些熟悉,日向合理翻了翻脑海的记忆,却没找到有什么类似的环境。 他的手摸到了一块触感不同的东西,不再是那种细腻冰凉、像是大理石一样的质感,而是木头的质感。 面前是一扇木门。 木门上有一种花纹,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木门发出一声‘识别成功’提示声,便缓缓开启。 一种醇厚的酒味顺着门缝传来,有点像是烈酒和葡萄酒的混合物,日向合理皱了一下眉,又把门推开了一些,然后迈步走进去。 离开走廊、走进房间之后,那种有节奏的震动声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明显,甚至不只是顺着墙壁传来,而是在空中浮动着。 声音的来源在最前方,但是不远处有人类的呼吸声,是有些浑浊的缓慢呼吸声,不是年轻人。 一声乌鸦叫声响起,还有鸟类的羽翼声,又很快安静下去。 除此之外,房间里就没有其他动静了,那种有节奏的震动声还在继续响起,并且越来越熟悉。 日向合理停在原地,把手收回来,‘看’向前方,乌鸦声响起的地方,以及那种让他产生被注视感的根源地区。 哪怕眼前一片黑暗,他也能在不远处勾勒出一个人影,对方的视线紧紧地黏在他身上,像是寻宝者在盯着自己的宝石。 在他停在原地、不再试图往前走动的第十秒,那名年迈的人类开口:“……初次见面,你好,eiswe。” 对方命令道:“过来。” 在此之前,日向合理以为,他最讨厌的人、是那位金发的希罗先生,对方盯着他的目光,就像是猎狗盯住了兔子,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对方就会立刻出击,直接咬住他的脖子。 但是现在,日向合理才发现,原来他最讨厌的,不是那种‘被人视为猎物’的眼神,而是‘被人视为自己的私有物’的眼神。 第一百五十五章 心跳声 日向合理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停留在原地的姿势。 他缓慢地询问:“那位先生?” 黑暗中,碍于年迈的身体,对方也慢慢地回答:“yes,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说完后,停顿了一下,对方又补充道:“或者,父亲也可以。” …… 日向合理瞬间沉默下去。 很奇怪,明明在回到东京之前,他就已经有所预料,模糊地知道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会有些不简单,是组织里的人,可能是组织的首领。 但是,在听到那个有些年迈和疲惫的声音,在听到对方亲口承认的时候,他还是有种很古怪的感觉。 就像是老老实实地开车、突然被其他车狠撞了一下,于是两辆车都四分五裂,而司机还没反应过来,只顾着震惊和毛骨悚然。 或者,是一只甩着尾巴,悠哉走路的猫,突然转角遇到香蕉、黄瓜,于是直接一秒弹起,飞到三米处的高空。 就连日向合理自己都很难理解,只能确定,如果身后的门没有自动锁上,或者他是站在窗边的话,他肯定会直接后空翻蹿出去,直接开启会被上司疯狂追杀的跑路生涯。 总之,那是一种完全没有准备、就直面惊悚东西的本能反应,就是全身上下都在抗拒。 ……其实,身上的束缚装备,确实发挥了作用。 起码,日向合理刚动一下手指,就触摸到了冰凉的触感,迅速冷静下来。 他若无其事地填补上沉默的空白时间,装出茫然迟疑的样子,“父、亲?” 再次感谢束缚装备,起码那条黑色的布能把眼睛遮住,让他的情绪不过于外露出来。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那位先生低笑了一下,语气又低弱了下去,和刚刚的命令语气形成极大的反差,“过来扶我一下?” 日向合理压抑住本能反应,平静地往前走了几步。 他的眼睛上蒙着黑布,房间里也没有开灯,周围只有一片黑暗,所以也不能透过布料、模糊地定位,只能粗略估计一下距离,然后停下。 正前方,有人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我原本以为你长大了不少。” 那只手、确实是一个年老人的手,皮肤有些松弛,充满了皱纹,但并不像普通年老人那种无力,而是正常成年人的力道。 而且是从斜下方伸过来的,那位先生不是在站立状态,是坐在椅子或者轮椅上。 对方的语气则像是一位普通的父亲一样,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复杂。 动作也很复杂,在说话之前,对方先用自己的手丈量了一下日向合理的手,然后才说出的那句充满长辈意味的话。 日向合理顺势半蹲下去,语气正常地说话,“可能是你的错觉,我才十六岁。” 他估摸着调整了一下姿势,停留在大致能和对方平视的角度上。 非常奇妙的,通过对方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他能模糊地感触到对方的心跳。 对方握在他的脉搏上,稍加用力、也能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同理,日向合理也能感受到自己脉搏跳动、被其他人握住的感觉。 在他的脉搏弹到对方的皮肤表面上时,也有一种更快一些的心跳弹回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 也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温度要比他高一些。 但最能感触到的,却是对方的衰老与年迈。 那只手,哪怕还像年轻人一样有力气,但是已经彰显出它主人的真实状态了,它的主人正在日落西山。 对方似乎同样察觉到这种近乎通报自己状况的情况,于是笑了笑,便松开他的手,转而去抓住那条锁链。 摸索了一遍之后,那位先生又抬手,摸了摸黑布条和止咬器,最后停下来的时候,他轻叹了一声,“现在见你,都要小心翼翼的了,以前是不需要任何保护措施的。” “我的记忆里没有你的存在,”日向合理顺势询问,“是我有什么精神类的疾病、控制不住自己,所以见你的时候,需要戴上这些东西吗?” 他没克制自己对这些东西的嫌弃,明晃晃地明示了一下。 果然,那位先生笑着道:“你不喜欢吗?也是,我帮你解开。” 那只手离开止咬器前方的金属部分,转而绕到日向合理的脑后,去摸索止咬器的扣上的带子。 一边摸索,那位先生一边反驳之前的那个询问,“不,你很健康,不用怀疑这一点。” “只是,比起你的健康、我要更苍老一些,你被拘束住,不是因为你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我太苍老了。” 那只手很不熟练,一直没有解开止咬器复杂的扣子。 日向合理忍了忍,又忍了忍,在第三次感觉被揪了一下发丝之后,还是甩了甩头,往后仰了一下,“你看不到后面的结构,还是我自己来。” 他转动手腕,用皮制手套边缘卡住手铐,然后干脆利落地把手抽出来,又甩了甩那只干净的手,摸索着止咬器后面的扣子、把它挨个解开。 用手摸起来,这个止咬器就更像大型犬用的那种了,特别是前面的那排竖起来的金属条。 他把止咬器往前递了一下。 止咬器被人接住,对方又笑了起来,“很厉害的挣脱手段。” 日向合理应了一声,又打算把手再钻进去,然后就被摁着制止住。 那位先生道:“人生而自由,既然不喜欢,你可以不用戴这种东西,先把手铐和链子都取掉。” 对方没说要不要扯下蒙眼的布条,日向合理也没问,只是随口接了这句名言的后半句话,“但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适应了这种排斥感后,他迅速调整好状态,开始向首领表示自己的忠心,“在面见您的时候,如果您想,我可以戴上这些束缚类的工具,以确保您的安全。” 其实不,就算戴上手套、止咬器和手铐链子,也不能把日向合理直接拘束住。 他的主要攻击手段,又不是撕咬和抓挠。 就算是现在这种状态,他如果想要突然袭击面前这个人的话,也可以直接用手臂夹住对方的脖子,直接扭一下就可以了。 但是只要智商和情商正常,肯定不能在表现完自己可以轻松挣脱束缚之后,又继续得意洋洋地说‘其实你这些手段没多少用,我想干掉你、还是能轻松干掉你哦’。 说完,日向合理等待了一下。 那位先生没有立刻回复,只是笑了一声,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侧脸。 那个止咬器很沉,之前佩戴的时候也贴的很紧,可能留下了压痕。 日向合理把身体又压低了一点,让自己处于下方,顺势脱离那只手。 然后,那位先生才开口:“不用,这些措施并没有用,只是安慰手段罢了。” 对方又顺势摸了摸日向合理的黑发,才继续道:“把其他的也取下来,只留下遮挡眼睛的布条就可以了。” 这句话说的很轻松,日向合理也轻松挑了挑眉,同样轻松回复:“我没有钥匙和工具,取不下脚链。” 戴上束缚工具之前,琴酒简单搜了一下他的身,把尖锐物体全部搜走了,包括别在衣袖上的线卡和圈在衣摆里的钢丝。 有拐杖点地的声音响起,那只手收回去,日向合理听到了金属的碰撞声,旋即,对方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冰凉的金属钥匙。 “解开。” 日向合理低下头,先把另一只手也挣脱出来,又摸索着用钥匙解开脚链,把钥匙和链子一起递回去。 然后,他拍了拍手,没有站起来,而是继续半蹲着、处于一个下位的角度,把话题拉回去,“你说,你是‘我’的父亲,但是在我的记忆中,我的父亲……” 他停顿住。 那位先生再次伸手,摸了摸他的黑发,“这个世上总有很多不得已,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能发现一些异常之处,eiswe。” “在你六岁之前,你都是生活在组织里,在我膝下承欢,”对方幽幽道,“但是,你六岁时,组织里出了一起意外。” 日向合理仰头,重复:“意外?” “对,一起意外的大火,”对方再次揉了揉他的黑发,用确凿的语气继续道,“组织内部有叛徒,那个叛徒为了窃取资料、释放了一场大火。” “大火的时候,你在现场。”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位先生停顿了一下,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发出语气词,示意对方快点讲下去,“嗯?” 对方便继续道:“当时你还很小,所以出现了应激反应,只要是在组织,或者见到任何一个组织成员,就会出现应激反应。” 应激反应? 接下来,那位先生用寥寥数句,简单勾勒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充满大火的白色实验室,小孩子意外撞见了那名受伤的叛徒,于是理所应当、顺理成章地被挟持了。 那个叛徒是个熟悉面孔,在逃离过程中、带着小孩子蹿了大半个基地,所以之后,小孩子再见到熟人和基地,就会出现应激反应。 具体表现为,会为了保护自己而下意识攻击别人,手边有武器的时候,就会用武器无差别攻击周围的所有人。 手边没有武器的时候,就会用手、脚甚至是牙齿,总之是一切可以对其他人造成伤害的部位,拼命攻击其他人。 最重要的是,还会伤害自己。 讲述的时候,那位先生着重强调了这一点,说在应激状态,他有相当大的几率、会割破自己身上的血管。 日向合理品了品对方的意思,成功理解出了对方的重点: ‘虽然你处于应激状态的时候会无法控制自己,会下意识攻击所有的人类、会攻击一切电脑和资料,也真的弄死过蛮多组织成员,但是这些都无所谓,我还是比较担心你攻击自己的行为。’ 以及‘我知道你都不是有意的,攻击其他人类、是想保护自己,攻击电脑和纸质资料,则是跟着那个叛徒的时候,注意到对方在收集这些,所以才会下意识想要销毁、不让对方得逞’。 反正全程重点只有一个:‘错的不是你,是其他人’。 就算其他组织成员不敢动手攻击他、而被干掉了,也是因为他们太弱了。 这个逻辑…… 虽然,日向合理平时都这么理直气壮地觉得就是这样,但还是知道这种思维是不对的。 第一次听别人这么理直气壮地觉得、而且认为这就是真理,他还是蛮惊讶的。 他再品了品,发现对方的感情居然真的非常真挚,于是,他也真挚地为对方标上标签:[父亲]。 ……不是亲生父母,真的很难形成这种思维啊! 不过还有个重点,日向合理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一些,“当时的‘我’几岁?可以伤害到其他的组织成员?” 听对方一笔带过的描述,伤到的组织成员还不少,可是能被叛徒单独挟持的孩子,怎么可能伤害那么多的组织成员? 他再次被摸了摸头,对方无奈道:“你是我的孩子,从小就接触一些训练……比如现在,哪怕什么都看不到,只要你想,下一秒、你的手就可以勒住我的脖子,把它扭断。” 日向合理下意识移动了一下眼睛,才反应过来现在被蒙着眼睛,不用移开视线。 对方继续道:“让人致命,并不需要扭断,只要轻轻用力就可以了,哪怕是一个孩子,只要掌握了技巧,又足够熟练,就可以做到。” 所以,小孩子,为什么会在这种事上熟练? 不愧是组织啊! 日向合理顿了顿,又道:“所以,我需要蒙眼吗?” “看到你的脸,我可能会感到熟悉,再次发病攻击你?” 这种理由有些……不过没关系,反正日向合理可以睁着眼睛说出来。 “不,不是。”那位先生立刻给予否认回答,然后强调,“不是发病,只是一些正常的应激反应而已。” 而已。 日向合理确认,对方肯定是一个父亲,就算不是这具身体的父亲、也会是其他人的父亲,这种父亲思维简直是太离谱了。 都能无差别攻击所有人,并且真的伤害到了很多组织成员,还只是正常的应激反应。 他没说话,那位先生便继续说:“现在,时间已经抚平了你的应激。” “在听到我声音的时候,你没有立刻攻击我,说明你已经脱离了应激状态,就算还残留应激反应、也只是小小的小问题。” 小小的小问题。 日向合理暗自划个重点,压下吐槽。 他之所以不立刻攻击眼前这个人,不是因为没有反应,之前那种强烈的排斥感、现在还有。 如果在这里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估计已经动手了。 边想,他边敷衍地应了一声,“嗯嗯。” 那位先生好像摇了摇头,“你不信?” “听到我声音的时候,你的心跳只加快了几秒,就迅速平静下去了。” 这不能说明什么? 日向合理关注另一个重点,“你可以听到我的心跳?” 他慢半拍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那个装置。 那个可以检测心跳频率的装置,离开东京没多久,他就扭转了它的性质,把它从‘任务道具’变成了‘逗狗玩具’。 也早就没那么在意了,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把它当成衣服或者贴身饰品之类的东西。 直到现在。 “是的,”那位先生道,语气古怪了一下,又恢复正常,“你的心跳,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 然后,本来一直静静浮在半空中,充当微不可察背景音的那种节奏拍声变大,直接塞满了整个房间。 “怦——怦——怦——……” 在这一瞬间,日向合理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一直感觉这种声音很熟悉了。 这是心跳声,他的心跳声。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怎么了,小朋友? 日向合理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怦怦的心跳声还在继续,而且有加快的趋势,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形成一种独特又微妙的音乐。 “怎么了?”那位先生听出来了,含笑道,“是感觉到被冒犯了?” “抱歉,忘记你不是小孩子了,现在已经长大了。” 不,这不是被冒不冒犯的问题。 虽然这种事,确实是在侵/犯他的隐私,就和系统精准推送某样商品一样,但是…… 但是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不会把关注点放在隐私问题上。 无论是小孩子、还是大人,遇到实时听自己心跳的人,都会不可避免的,产生一种微妙的茫然感? 茫然只是其中一种最基础的反应,还有其他更加负面的情绪。 他克制住自己挣脱那套装置的动作,也尽量压抑语气中的微妙,“你在听,我的心跳?” “我戴上这个装置之后,你一直在听吗?” 那种怦怦怦的心跳声开始减弱,最后恢复到日向合理一开始推门进来时、听到的那种程度,但是这次,他很难轻松忽略那种有节奏的声音了。 “不,你讨厌这种行为,所以一开始、我只让人专门记录异常阶段。”对方否认,停顿了片刻,才又缓缓往下说。 日向合理有预感了。 “但是,你的心跳异常阶段很固定,每天中午的十一点三十二分开始,持续五分钟,到三十七分就会恢复正常。” 果然是这个异常。 都怪诡计多端的萨摩耶上司! 这可能就是一种另类的‘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是更惊悚负面向的,可以无缝衔接悬疑恐怖片场……等等这里确实是个悬疑恐怖片场的世界,那没事了。 再次隔空谴责了一下诡计多端的黑心萨摩耶,日向合理便听到那位先生带着笑意问:“异常很有规律,你是刻意控制,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为了握上司的爪子,训练上司形成条件反射。 他仗着自己被蒙着眼睛、不会露出心虚的眼神,面不改色道:“没什么特别意义,只是不知道有人专门记录心跳而已。” 说完,过了几秒,他才听到对方含笑着应了一声,“是这样吗?” 没有达到对方的预期回答。 看来在对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过想想也是,他每次习惯性献忠心,萨摩耶上司都有些暴躁和想要砰砰砰崩人,看起来对首领非常忠心,真的是只萨摩耶、很符合种族天性,那上司会对首领解释一些情况、也很正常。 于是,日向合理流畅地接下去,“只是想让东京不会忘记我而已。” 他仰着的头侧了一下,声音放轻,“这段时间,我之所以要离开东京,不是因为做任务,而是因为我的父……” “……日向先生?”刻意地装作改了一下口,他继续道,“你们捕捉到了他的痕迹,把灭鼠现场布置好了,才把暂时离场的我找回来,完成最后一环。” 那只摸着他头发的手没有收回去,还在轻轻摩挲着他的黑发。 那位先生沉吟了一下,没有反驳,“嗯,还有呢?” 还有什么猜测,是可以适当地吐出来的? 日向合理想了想,突然又道:“组织很废物吗?” “一个废物,都可以逃离组织的追踪,并且能再次窃取组织的机密、和警方勾搭,让贝尔摩德被迫放弃了护士小姐的身份。” “还是说,”他眨了眨眼睛,“从一开始,无论是叛逃、还是窃密、又或者是和警方联系,和那天的灭鼠现场,都在组织的预料之中?” 如果组织是自己的敌人,日向合理会选择相信前者。 但是很不幸,组织不是自己的敌人,那日向合理只能相信后者。 ……不然,这样废物的组织,和‘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有什么区别的? 好歹,‘推理作品中的凶手’高光时刻的智力和行动力,都能轻松碾压这么废物的组织,逮只老鼠都能逮好几个月。 不至于啊,萨摩耶上司看起来很能干啊,之前那次试探性地满足上司退休愿望的行动、也证明了上司只是看起来很,其实是铁心的,一点也不好惹,怎么可能在捉老鼠的事上那么废物。 又不是真的狗捉耗子。 在沉思‘狗捉耗子’场面的时候,日向合理听到了笑声,从那位先生喉咙里发出的笑声。 对方明显是压抑过了,但是压抑不住,所以后面干脆就没再压抑,而是放声大笑起来。 剧烈的笑声通过衰老的喉咙,一抖一抖地颤出来,像是一只年迈的蝉在费力鸣叫。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反正他脸上没有感觉到气息,估计对方是仰头笑的,就懒得管。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这种手段实在是太明显了,”那位先生边笑边摇头,“但是抱歉,这也是必要手段之一。” “就像开手术前、必须保持一定时间内没有进食一样,在正式开始灭鼠之前,你也要保持一段时间的纯净期,远离任何会对你产生影响的人。” ‘远离任何会对你产生影响的人’? 日向合理皱起眉,还没有问,就听到对方突然收起笑意,又叹了一口气,“不过,今天,我本来是不打算和你谈这种不愉快的话题的。” 那只手往回收,拍了拍日向合理扶住椅子边缘的手,像是在宽慰。 “贝尔摩德告诉我,执行任务的时候,你犹豫了一分钟,差点让场面失控。”对方轻声询问,“我本以为,是因为你当时产生了正常的感情,有不忍、抗拒和反感,也有正常的孩子之心。” “但是听你刚刚的语气,似乎并不是这样,那么,你是为什么而犹豫的,可以告诉我吗?” 因为不知道到底哪个是任务目标。 日向合理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回道,在回话之前,他先嗅了嗅空中的空气。 首先,不管事实是怎么样,现在,对方维持的场面就是‘多年不见的父子重逢,父亲慈爱又心酸地询问儿子的过往’,在这种时候,对首领和对父亲要说的话,就是两个方向的话了。 嗅完空气,发现片场应该还是‘父慈子孝’,日向合理便干脆利落地回答:“因为,我不知道任务目标是谁。” 他相当坦然,“琴酒只告诉了我一个名字,只给了我一把枪和一颗子弹,但是当时下面不只有一个人。” 他的声音和对方迟疑的声音重叠,“我没认出来。”/“你……没认出来?” 空气寂静了几秒,日向合理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满不在乎的气势,就听到对方再次笑出声。 这次,对方只是低笑了几声,便自然而然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把重心偏歪,“只给你一发子弹,是贝尔摩德怕你会出意外,她也是在担心你。” 嗯? 所以,这次不干人事的,居然不是萨摩耶上司,而是贝尔摩德? 日向合理快速对比了一下‘琴酒’和‘贝尔摩德’不干人事的几率,发现浑身散发出愉悦犯气势的贝尔摩德完胜,甚至能吊打好几个看起来人狠话不多的琴酒。 于是果断转移记仇目标,他微笑道:“好的,我知道了。” 那位先生又低笑了一下,继续道:“作为礼物,我赐予你一个权利。” 权利? 日向合理挑了一下眉,收敛住所有突然涌出来的心思,不动声色地询问,“什么权利?” “你不喜欢被束缚,那么仅此一次。”对方笑着道,“以后,除了我、你不用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也可以不从琴酒那里接任务。” “无论你想去哪里,只要确保能保护自己,就可以随便去。” “怎么样?” 这…… “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日向合理委婉回答。 这,不怎么样啊! 这个首领也很诡计多端啊,把‘不接琴酒的任务’这个重点降弱、隐藏在了其他无关紧要的条款当中。 这不是权利,是惩罚。 他想了想,补充:“您说,您是我的父亲,琴酒应该知道这件事?” “他很照顾我,我不用这种权利。” 那只手再次拍了拍他,那位先生淡淡道:“看来你挺喜欢他的。” 然后在他反驳之前,又立刻道:“那么换一个,你想继续做行动组的任务、可以继续做,把这个自由自在的权利、换成可以自由联系我。” 联系你,有什么用吗? 理智上,日向合理知道这真的很有用,这就是他往上爬、坐在萨摩耶头上的一大步。 但感情上,他真的很嫌弃。 尤其是,不管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反正首领真的说了‘你是我儿子’这种话,他也可以拿这种话,暗搓搓地去压琴酒,所以这个随时联系的权利,也真的很没有用。 首领又不会吐任务,还不如给个随时联系琴酒的权利呢。 他发出诚恳的虚伪声,“真的可以随时联系您,不会打扰到您吗?好的我知道了。” 肯定会打扰到的对,特别是老年人睡得晚,他每晚一个电话弹过去,就会被忠心的萨摩耶以为他是在慢性暗杀首领。 算了算了,没重大急事绝对不大。 “你的电话,不算是打扰。”那位先生道,“之后,我会把我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对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又道:“对了,还有礼物……” “过几天,你应该有空?到时候,会有一个任务。” 礼物和任务。 日向合理立刻竖起耳朵,集中注意力。 对方终于没有让他失望,熟悉又亲切的系统声弹出来,把对方有条不紊的声音掩盖住。 [检测到任务‘a先生的礼物’] [任务详情: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四月,有一位重要的科研型人才要回到东京,开启组织新一步的研究计划。 任务要求:接机。 任务积分:100积分。] 一百积分…… 日向合理反复看了几遍,又看了看任务名称。 熟悉的一百积分,熟悉的慷慨大方a先生。 他立刻调整姿势,把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手挪到对方的膝盖上,只恨黑布挡住了他充满孺慕和渴望父爱的眼睛。 “我一定会认真完成!”日向合理刨出之前的那个话题,开始追问,“您之前说,让我不用听从琴酒的调令,那么,我该怎么为组织服务呢?” 他诚恳补充,“在我迷茫又不知所措的时候,是组织拉了一把,能够为组织效力、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 他强烈暗示,“琴酒是我能接触到的、最高等级的组织成员,完成他发布的任务,总让我有种为组织效力的感觉。” 他直奔正题,“所以,之后,是您直接向我发布任务吗?” 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一时之间没有说话,看起来似乎是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和追问三连击打懵了。 日向合理再次诚恳道:“之前被调离东京,我有段时间一直很痛苦,有一部分是因为觉得琴酒排斥我、不让我为组织效力,更多的部分是因为,在那段时间,我真的不能为组织效力,只能每天无所事事。” 不做任务,我很痛苦! 你不是说你是好爹吗,懂? 那位先生:“……” 又默默沉吟了一会儿,那位先生拍了拍日向合理的手臂,生硬地转移话题,“快到时间了,先站起来。” 什么时间? 日向合理先继续诚恳道:“好的,我听命于您。” 说完,才慢吞吞地站起来。 然后,他听见房间里再次传来一阵声音,和之前在走廊上听到的机关声类似。 在他面前,有东西缓缓升起。 几乎就在面前的东西停止的瞬间,旁边也有同样的机关声响起,是从那位先生的位置传来的。 日向合理下意识伸手,想要攥住冤大头。 冤大头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身体还在缓缓往下降,“别急,先松手。” 冤大头就要跑路了,谁都会着急的。 日向合理沉默着揪了两三秒,又跟着对方下降的趋势调整姿势,从站立又恢复到蹲姿,仍然倔强地揪着对方不放。 僵持了几秒,在一片沉默声中,系统任务声弹出。 日向合理扫了一眼,捕捉关键字,‘放手’和‘一百积分’。 他在一顿饱和顿顿饱之间迟疑摇摆了许久,才忍痛放手。 本来卡住的机关声迅速响起,又传来重重合上地板的声音,对方毫不留情地走了,一点也没有发现孩子正在恋恋不舍。 日向合理叹了一口气。 有高跟鞋的节奏声踩着这口气的尾巴处,高跟鞋的主人摇曳着踏进房间,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贝尔摩德含笑问道:“怎么了,小朋友?” “怎么这么失落呀?”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好无情 “贝尔摩德。”日向合理叫出对方的名字,然后缓缓挑眉。 琴酒都要在外面等着,贝尔摩德却能进来,那她的地位确实比琴酒要高。 而且,她进来的方向,和日向合理进来的方向,是两个方向。 这个房间不止一扇门。 贝尔摩德笑盈盈地靠近,作出了一个近似拥抱的动作。 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动作,手臂紧贴在一起,鼻子也互相轻碰了一下,呼吸交融。 很奇怪,这个动作明明很暧昧,但日向合理却能理解对方不是暧昧的意思,是在嗅他身上的味道。 他没有动。 几秒之后,贝尔摩德又往后退了几步,懒洋洋地伸手、去摸他脸上的那条黑布,隔着黑布摸他闭着的眼睛和眼睫。 “yes——”贝尔摩德拖长了卷进去的尾音,把‘s’的发音咬得短暂又轻、几乎没有,“确实完毕,没有眼泪的味道。” 日向合理再次挑眉,确实对方没有其他举动了,就想要往后退,又被对方拽着手臂稳住。 贝尔摩德含笑道:“不要乱动,你旁边就是桌子……当然,如果你想被压在桌子上的话,也可以轻微动一下,我会立刻识别出来的哦。” 啊这,行。 “那位先生已经离开了,”他询问道,“我还要遮住眼睛吗?” “这个嘛——”贝尔摩德再次拖长尾音。 她含笑着用手臂带动日向合理的身体,让他往旁边挪了一下,然后带动着他转身、往下坐去。 日向合理坐在椅子上,听到对方慢吞吞的后半句话,“当然可以啦。” 于是,他伸手,把脸上的黑布扯下,再抬眼的时候,眼睛里就倒映出了幽幽跳动的烛火。 刚刚的那两声机关声,后面那声是那位先生跑路用的,前面那声更大、持续时间更长的机关声,就是用来上移餐桌的。 是的,餐桌。 拿掉黑布之后,日向合理的眼前就是一个西式的长餐桌,周围摆了大概十几个椅子,桌子上有两根燃烧着的白色蜡烛。 房间果然没有开灯,可见度低得可怜,只靠那两根蜡烛支撑。 餐桌上已经摆了一些菜肴,每个位置都有餐盘、牛排和饭后甜点,旁边还有一只饮酒的高脚杯。 贝尔摩德旋转了一下,从他旁边离开,轻盈地落在桌子前端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 然后,她开启香槟,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些,又笑意盈盈地起身,向日向合理的方向倾身,举起香槟。 香槟和空高脚杯碰撞了一下,日向合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它们碰撞的位置。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香槟停顿了一下,突然移开。 贝尔摩德可恶的笑脸露出来,“哎呀,抱歉,忘记你不能喝酒啦,我可不想在这种事上违法犯罪嘛。” 她把香槟放回去,转而拿了一个银色的壶,在那支空高脚杯里倒了半杯的水,然后又坐回去,把手交叉、笑眯眯地看过来。 这个做法和态度……日向合理居然很眼熟。 不过以前,一般是他是逗人的那个,上司是被逗的那个,而且他不会露出那么明显的笑意表情,只会多暗中注意一下上司隐忍的表情。 在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 日向合理无视对方笑眯眯的表情,提出问题,“只有我们两个吗?” 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座位? 而且。 他保持自己看向贝尔摩德的姿势,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暼了一下桌子的布置,再次确定,他现在做的这个位置、是首位。 为什么,他会是首位? 这是不是表明一件事,身为‘首领之子’,在首领不在的时候,他就是地位最高的人? 哦豁。 日向合理想了一秒琴酒,又想了一秒慷慨大方的那位先生,在‘每天薅首领的羊毛’和‘每天薅萨摩耶上司的狗毛’之间犹豫不决。 他迟疑了一下,又迟疑了一下。 贝尔摩德也扫了一眼其他的座位,无所谓地道:“哦,他们啊,只是表示一下有他们的存在罢了。” “这里摆的每一把椅子,都是目前在东京的代号成员,是组织的正式成员。” “不过嘛,”贝尔摩德用手背撑起下巴,眯起像是红酒一样的红色眼睛,“有没有资格参加晚宴,那就不一定了。” 对方还戴着美瞳,眼睛和半边脸庞被烛火暖亮,同时被照亮的还有穿着露肩礼服的半边身体。 如果说那双眼睛的颜色像红酒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她眼睛里的笑意、就真的把眼睛酝酿成了甜美醉人的红酒。 在这种笑意中,贝尔摩德慢悠悠道:当然,代号成员都是平等的。” 是在讽刺吗?绝对是在讽刺。 日向合理确信点头,敷衍地假装了一秒真的相信了,然后,他再次和贝尔摩德对视了一眼,没有询问对方的真实面目和真的眼睛颜色。 他举起刀叉,询问道:“吃完就可以走了,可以吃了吗?” “欸,你很急吗?”贝尔摩德惊讶了一瞬间,旋即又了然,“对了,琴酒在等你……我让他换条路,刚好可以直接走。” 不,不是因为有人等,所以才要吃快点。 而是因为…… 日向合理尽量控制住力道,平静地切了一块肉,刀叉穿过牛排、狠狠划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再次平静地举起刀叉,平静地交代道:“不,是我不会用刀叉吃西餐。” 已经发完讯息的贝尔摩德缓缓挑眉,扬起红色的唇瓣,“嘛,总是在一些想不到的地方出乎意料,真是可爱。” 日向合理无视,他又切了一块肉,并且发出刺耳的噪音声,以示自己的抗议。 在切第三块肉之前,贝尔摩德递过来一个黑色的礼物盒,然后把盘子拖走。 “这是礼物,你先拆礼物,我帮你切牛排。” 礼物? 刚刚那位先生也提到的这个词,看起来是欢迎回归的礼物。 日向合理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在低微的心跳背景音中,把盒子打开。 盒子包装的很精美,但是里面却只有一个黑色的唱片,看起来很单调。 贝尔摩德一边切最后一块,一边头也不抬道:“奇异恩典的唱片。” 奇异恩典是什么?对方喜欢的歌? 日向合理又把盒子盖上,干巴巴道:“谢谢,我很喜欢。” 等等,作为欢迎回归的礼物,你不应该发几个一百积分的任务吗? 就算不和慷慨大方的那位先生学,也要学学银发小猫咪? 不会就送一个唱片,一积分都不吐? 他盯了贝尔摩德几秒。 对方再次翘起唇角,又把盘子推回来,笑眯眯道:“可以吃啦。” ……好无情。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月光 在兴致缺缺吃牛排的途中,贝尔摩德像是疑惑一样询问:“对了,你怎么蒙着眼睛?” 日向合理抽空,敷衍地暼了她一眼,“那位先生之前说,是你的提议” 不要再试图甩锅和祸水东引了。 祸水东引还没开始,就被直接戳破,贝尔摩德居然还能继续若无其事地道:“咦,是这样吗?” “对了,你们怎么来的那么慢,我都收拾完那个小家伙一会儿了,才收到你们抵达的消息。” “在郊外绕了几圈。”日向合理简短回答,旋即关注更值得关注的重点,“是那个突然开枪的家伙吗?他死了?” 烛火摇曳了一下,贝尔摩德惊讶地暼了他一眼,含笑着否认,“不不不,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可怕吗?” 她抬手拿起高脚杯,慢吞吞地饮了一口酒,又舔了舔沾了酒液的唇瓣,“不过是摸索了一下那个家伙的胆量和枪法。” “毕竟,可是敢违抗旁观命令、直接出手的家伙欸。” 确实。 如果不是确认胜利的果实是被谁取走了,哪怕没有第二发子弹,日向合理也一定会找过去报仇。 当然,现在对那个家伙的印象也不怎么好,甚至比对金发希罗的印象还差。 得知对方还活着,他再次兴致缺缺,“是吗?那你准备怎么办?” “再好好‘培养’一下嘛,”贝尔摩德咬重了发音,又眨了眨左眼,才玩笑道,“感觉只要不半路死掉,就会快速成为代号成员呢。” “这种有底线、又敢违抗组织的任务,被拷打还死咬着借口不放,开始仇恨琴酒、又非常有毅力的家伙……” 贝尔摩德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放大,声音变小,一句话轻轻地从她的唇齿间涌出来,“总感觉等那家伙成长起来,琴酒的表情会很有意思呢。” 啊…… 日向合理垂下视线,仔细琢磨了一下对方的表情,嗅到的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说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九真一假、却把整个话的意思扭转了,这种谎话通常无法辨认,除非说谎的人出现其他异常。 现在,贝尔摩德解释的太详细了,又轻描淡写地提到了琴酒,好像她一开始提走那个家伙,是刚好感兴趣,后来没有弄死对方,则是因为发现对方因为这件事、开始痛恨琴酒一样。 解释得实在是太详细了,把自己的转变过程都点了一下,反而有鬼。 他缓缓收回目光,假装相信了,平淡地符合:“我知道了,是逗猫玩具对?” 贝尔摩德怔了一下,又笑了起来,“对,是的,是逗猫玩具哦。” 骗子。 他平静地又吃了一块牛排。 贝尔摩德则是懒洋洋地吞咽了几口香槟,然后伸手,转动了一下蜡烛的位置。 有窗帘拉开的声音响起,房间里陡然大亮起来,月光和五颜六色的灯光都投射进房内,把本来有些昏暗的房间照亮。 被一同拉开的,应该不只是窗帘。 在房间陡然亮起的瞬间,日向合理还听到了汽车的鸣笛声,一声、两声、三声……它们重叠在一起,勾勒出一个闹市的场景。 他下意识回头,发现身后的那面墙居然变成了巨大的落地窗,窗帘垂在两侧,让玻璃窗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外面是繁华的城市夜景,各种广告灯牌都在下方闪闪发光,远处能看到交织的公路和车水马龙。 日向合理下意识询问:“这里不是郊外?” 之前执行任务的场合不是郊外吗?黑色保时捷也是在郊外转了几圈,才到目的地的,怎么突然变成繁华地区了? “你们是从富人区的通道过来的,因为很安静,所以你以为还在郊外,”贝尔摩德笑着伸出手,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但是,那么安静的地方、除了郊外,还有富人区。” “只要你足够的有权有势,就可以在东京的繁华街道开辟出一块寂静之地,所有的车声和人声都会消失。” “那些紧贴着上流社会区域路过的行人,最多也只会用目光打扰一下,根本不敢大声喧哗。” 日向合理收回视线,把头转回去,看向贝尔摩德。 此时此刻,她身上的那种魅力达到了巅峰状态,是那种恶劣的神秘感,和微醺的纸醉金迷。 她微微一笑,“只要你有能力,那么整个东京都是你的。” “你可以任性地掌握相当一大批人的生杀大权,哪条路不让通行、哪天医院禁闭、什么时候才可以下班。” 她是毒蛇。 那条盘旋在禁果旁边,诱惑亚当夏娃吃下禁果的那条毒蛇。 日向合理看着贝尔摩德,脑海里陡然蹦出这个句子。 贝尔摩德端着酒杯站起来,她摇曳到落地窗旁边,在无端的月色和城市灯辉下,露出一个收敛一些的微笑。 房间内、那种心跳背景音还在继续,房间外、车鸣声还在此起彼伏。 她微笑着轻声道:“欢迎回来,莉莉。” “欢迎回到你的东京。” 她仰头,一口饮尽香槟,然后把杯子扔在地上。 日向合理盯着她,眼睛里也倒映出外面的月光和城市灯辉,以及她的剪影。 有那么一瞬间,白裙子女孩儿和贝尔摩德的身影重合,又陡然分开。 他目不转睛,重复道:“莉、莉?” 说话的同时,他回忆起白裙子女孩儿脸上的那种笑容,有时候充满好奇、有时候充满开心,但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温柔而纯洁的。 又想起新年典礼上,贝尔摩德温柔又内敛抿起唇瓣,把笑意挂在唇畔,柔柔弱弱得向他打招呼。 那个白裙子女孩儿,是贝尔摩德……? 这个猜测只出现不到一秒,就立刻被日向合理的直觉打碎。 贝尔摩德毫无所觉,仍在笑盈盈,“是的,莉莉,这是你以前的名字。” 和‘幻觉’中被称呼的名字一样。 日向合理确认了,就是原主吗记忆出了问题。 贝尔摩德继续笑意盈盈道:“能看到你不再沉寂,而是决定苏醒过来,我真的很开心。” “在听到那位先生说‘你醒了’之后。” 哪怕日向合理露出明显的茫然表情,示意她解释,她也没有解释,而是微眯起眼睛,继续往下说。 “你真的苏醒了,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令人沉醉的红光,就像是罪恶的潘多拉魔盒。” 日向合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确认它真的没有散发出什么红光,其他的身体部位也没散发出红光。 于是,他又抬起头,冷静地提醒道:“你是不是喝醉了?” 谜语人就算了,还说出‘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令人沉醉的红光’这种话。 重新组合一下,这不就是吸引罪犯的意思吗! 再重新组合一下,就是在说他看起来很弱小,很容易被制服的意思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呵 接收到晚宴结束的消息之后,琴酒摁灭了那根刚刚点燃的烟。 他顺着通道走了七八分钟,才见到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就站在门口,用背抵住了门板。 这条通道里没有白炽灯,只有头顶的声控灯,通道尽头是一片昏暗的,显然,对方在那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琴酒的脚步慢下来,停顿了一下。 几秒后,他头顶的灯光也熄灭。 在一片昏暗中,他看着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身上穿的还是白天的那件衣服,是很鲜艳夺目的红色卫衣。 究竟有多鲜艳夺目呢?就像是陡然溅开的血花一样。 穿着这件衣服,无论他会在山野、还是水中突然失踪,都会被人立刻发现。 琴酒要求那个金发的组织成员向自己汇报日向合理动向的时候,除了日向合理的心情,那个组织成员还着重汇报了日向合理‘撒手没’的特性。 具体表现为,采集土壤和水源的时候,经常一转头就不见了,再次找到他的时候,他总是在水中、水中或者水中。 所以,在采购衣服的时候,那位组织成员询问过琴酒的意见,说要买一些明显的衣服。 琴酒对此没意见,他又不是连日向合理要穿什么衣服、都要插手管一下,只让对方去询问日向合理的意见。 但是,在天台见到日向合理的时候,琴酒才陡然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到底有多鲜艳显眼。 鲜艳的衣服,配上他冷淡的眉眼和过分年轻稚嫩的脸庞,让他像是一个周末陪恋人去游乐园游玩的高中生。 ……他也确实是一个高中生。 总之,这身衣服让日向合理看起来有几分活泼的气势,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不动,都能和老旧的天台割裂开,也能和接下来的任务割裂开。 白天阳光下的日向合理,和现在身处黑暗的日向合理,气质截然不同。 很奇妙,白天的日向合理能让人意识到他的外表很年轻,也能让人情不自禁地盯着他的眼睛看,更因为太过显眼、能吸引罪犯。 但是现在,他平平静静地站在黑暗里,斜靠着禁闭的门,琴酒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这个时候,他的气势很微妙,像是那种饮一口、不觉得醉了,却后劲强烈的酒。 锋利而漫不经心,是明晃晃经历过很多危险,受过很多伤,也摘过很多人的性命果实的那种气质,是那种一闻就让人微醺的神秘感。 不过,这种拂面而来的神秘气质只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是在是琴酒转进这条通道,锁定了日向合理的下一秒,那种气势就慢吞吞地被主人收敛了。 在琴酒继续往前走,然后停住脚步,等头顶的声控灯熄灭的时候,琴酒一直在看着日向合理。 看着日向合理从一把平淡又锋利、专门杀人的剑,转化成一个有些冷淡的高中生。 就像是戴上了伪装的面具,更加普通无害了一些,成功让自己和其他普通人类更合群了一些。 停顿了几秒,琴酒继续往前走,头顶和前方的声控灯都屡次亮起。 日向合理像是才刚刚发现有人来了一样,慢半拍地侧首过来、看了琴酒一眼,然后站直身。 琴酒走到他面前,言简意赅道:“走,我送你回去。” 对方摆出无辜的表情,乖巧道:“好的,g。” 不对劲。 一开始发现他、却假装没发现,不对劲,现在居然格外老实,更不对劲。 琴酒立刻保持警惕。 日向合理走了几步,头顶的声控灯也跟着亮起,他像是被骤然亮起的灯晃了一下眼一样,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琴酒、扶稳自己。 然后被琴酒直接避开。 日向合理:“……” 他瞬间稳住,又无辜抬头看了一眼琴酒,催促道:“我们快走。” 边说,他边把指间的定监器收起来,暂时先贴在自己的袖子上。 琴酒没有靠近他,继续警惕地言简意赅,“走。” 说完,就快步走出去。 日向合理只能快步跟上,和琴酒并肩而行。 一边走,他一边试图缓和气氛,安抚上司炸的毛,“东京居然有那么多的代号成员,我以为只有你和贝尔摩德呢。” 琴酒暼了他一眼,淡淡道:“很多都不是行动组的人,和我们的任务不重合,不用担心。” 咦,对方居然能一下子理解他有点担心竞争力? 日向合理侧首看了一眼琴酒,发现对方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眼睛被几缕银发遮挡住,手插在兜里,一副只想快点赶路的冷酷靓仔模样。 既然是银发小猫咪,那揣测其他人类的能力肯定很强,挺合理的。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不再用视线摸猫咪胡须,“我刚刚见到了贝尔摩德。” 琴酒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日向合理便佯装迟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我’以前,和她认识吗?” “她刚刚说了很多奇怪的话,说我是最闪耀的宝石,灵魂都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在月光下更漂亮,是无数犯罪分子梦寐以求的存在。” 这些话,之前听到的时候,日向合理只想把它们都打回去,让贝尔摩德好好组织一下语言,不要再强夸这种令人尴尬的话,或者好好解释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在挑着重点,转述给琴酒的时候,他却气定神闲,表情非常平淡,像是在询问‘你今天吃饭了没有?’一样平静又自然。 当着对方的面,重点转述了一下贝尔摩德对自己的评价后,日向合理用余光观察对方的表情。 听着听着,琴酒确实皱起了眉。 果然,这世界上没有哪只猫,能容忍主人大肆赞美其他东西。 虽然日向合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把琴酒看成猫。 他又若无其事地等了一会儿,等来了琴酒的警告,“以后离她远一点。” 哦豁,好直接了当的威胁,一点也不迂回,直接是上来打直球警告。 日向合理打起精神,还没说话,就听到对方再次冷冷道:“那个女人,有些特殊的爱好。” ……嗯? 琴酒冷冷地扫了一眼日向合理,提示:“之前那个护士。” 之前那个护士小姐,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对方,然后迟疑。 琴酒是指,不立刻夸赞、就会恐慌吗? 估计不是贝尔摩德恐慌,而是她让别人恐慌。 不过,琴酒这个有些排斥厌恶的态度,虽然好像确实有点‘所有物被其他人触碰’的排斥厌恶感,但好像不是对他。 而是对贝尔摩德? 但是,琴酒不是贝尔摩德的顽皮小野猫吗? 他短暂地思索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回复:“好的。” 然后委婉地询问一下,“我听贝尔摩德说,她和你的关系很亲密?” 听到这句话之后,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琴酒把眉皱得更厉害了,眉眼也往下压。 对方冷冷道:“动动你的脑子,不要被那个女人骗了,不过是接近你的手段。” 日向合理再次惊讶地暼了琴酒好几眼,反复确定,更加惊讶地发现,琴酒的气势很凶,说的好像真的是真的。 他立刻‘惊愕地脱口而出’,“但是,贝尔摩德说,你是她座下的银发小猫咪?” 琴酒:“……” 琴酒的脚步停顿住了,日向合理也立刻停住脚。 他耳观鼻、鼻观心,顺便用余光去看琴酒的表情。 有种猫叫乌云盖雪,有种表情叫乌云压顶。 琴酒不是乌云盖雪,是乌云压顶。 只暼一眼,日向合理就暂时收起计划,继续眼观鼻、鼻观心,把‘坐在萨摩耶头顶上’改成‘旁观萨摩耶大战贝尔摩德’。 在头顶的声控灯熄灭之前,琴酒又继续往前走,他在两个人的脚步声中冷笑了一声,“那个女人。” 明晃晃的在说‘等死’。 日向合理跟上步伐,若无其事地附和,“她一开始说这种鬼话的时候,我就不怎么相信。” 琴酒可是能和直升机组成‘美丽的东京塔jpg’图片的人,怎么可能和乖巧猫咪这种东西扯上一点点的联系? 他把当时的情况和自己的反驳思路说了一下,着重强调了贝尔摩德的诡计多端,以及自己发觉到的不对之处和疑点。 他说完之后,琴酒又冷笑着看他一眼,言简意赅道:“贝尔摩德告诉我,这个称呼是你取的。” 什么? 你在说什么? 理智上,日向合理知道,自己应该立刻解释绝对没有这种看不起琴酒的意思。 但是,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知道这个昵称?” 而且还以为是他取的?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之后,居然没削他,也没掏枪,甚至连威胁都没威胁一下,就假装不知道? 日向合理只能感叹:一些地位的重要性。 他是‘首领之子’,所以昵称是他取的时候,琴酒就假装若无其事,发现是贝尔摩德取的时候,就立刻乌云压顶。 “知道,”琴酒冷冷道,又评价,“在没处发力的时候,你能取出这种称呼、不奇怪。” 所以之前,他没怎么怀疑,就认定了这个恶劣的称呼是日向合理取的。 身后的声控灯按照顺序熄灭,前方的声控灯则一盏盏亮起,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投射在雪白墙壁上,非常明显。 琴酒扫了一眼,一眼从一团漆黑中锁定自己的影子。 因为另一个影子有点张狂。 他又暼了一眼日向合理,发现日向合理还在用余光偷暼他,脸上的表情非常镇定从容。 是那种,犬类闯祸前,狗狗祟祟的偷看表情。 再仔细观察一下,琴酒轻而易举地透过日向合理乖巧的表情,一眼看透对方快要甩出残影的尾巴。 日向合理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回应:“哦——” 琴酒复盘了一下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糟糕,有不妙要素,非常严重的不妙要素,直接点明了地位问题,对于精力旺盛的家伙来说,接下来就是一场灾难。 他立刻道:“那位先生说,以后你可以不做行动组的任务,直接对接那位先生,和贝尔摩德的待遇一样。” 对方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和贝尔摩德的待遇一样?” 琴酒言简意赅,点出重点,“贝尔摩德由那位先生直接负责,可以不接任何任务、也可以接任何想接的任务。” 又再次强调了一下重点,“她很受那位先生的器重和宠爱,只要是不过分胡闹,想干什么都可以。” 重点:贝尔摩德的地位比你高,比你受宠爱,比你特殊,还不快把精力放到她身上! 在清晰的脚步声中,日向合理短暂地思索了片刻,“她是首领的女儿?” 琴酒直接划清界限,“我不知道。” 他们又走了几步,墙上的影子又被拖曳到地下,斜斜地拉长出去。 琴酒推开通道的门,走出去。 门外的场景也很繁华,是一家豪华餐厅的内场,地上铺着长长的红地毯,头顶挂着璀璨的水晶灯,走廊上还有依次点缀的蜡烛式灯。 日向合理跟着踏出去,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吃完饭、离开的时候,那套心跳检测装置被贝尔摩德取下了。 作为回报,在最后和贝尔摩德拥抱分别的时候,他往贝尔摩德身上贴了一个定监器。 之前拽首领的时候,也意思意思地往首领身上贴了一个。 不过都是消耗品,吃饭的时候,首领那里的定监器就提示脱离任务目标,等琴酒的时候,贝尔摩德那里的定监器也提示了一次。 他询问:“你获得代号,在做代号任务的时候,也佩戴了检测心跳的装置了吗?” 琴酒带着他往外走,毫不犹豫地道:“没有。” “无论是代号任务、还是配套的装置,都是独特的,你是特殊的那一个。” “特殊的那一个,”日向合理重复了一遍,“贝尔摩德不是这样吗?” 琴酒再次回答:“我不知道。” 他带着日向合理从餐厅的后门走出去,然后几步走完小巷,走到黑色保时捷面前,提前精准打开后车门。 在日向合理绕路钻去副驾驶座之前,他提前冷冷道:“进去。” 日向合理怔了一下,在原地停顿了三秒,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被打开的车、和后车座,又抬头看了一眼提前打开车门的琴酒。 三秒之后,他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道:“很好。” 然后在琴酒反应过来之前,直接一秒坐进车里。 琴酒:“……” 琴酒的眉头跳了跳,看着日向合理一秒蹿进去。 呵,蹿得这么快,也不怕坐下时压到自己得意洋洋竖起来的蓬松大尾巴。 他也跟着坐进去,顺手甩上车门。 “先去宫野家,把这个小鬼送回家。” 第一百六十章 不要靠近我 后座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本来是很宽敞的,琴酒坐进来之后,日向合理就有一种‘整辆车都被蓬松的耶耶塞满了’的错觉。 犬类就是这点不方便,狗毛太蓬松飘逸了。 车门关上后,琴酒道:“你座位下面有东西。” 坐进去的时候,日向合理就发现车门边塞着一个黑色的盒子,不过没有过多在意,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把注意力又放回到琴酒身上了。 现在,听到琴酒提到那个盒子,他才伸手够出来,一边感受了一下盒子沉甸甸的重量,一边询问,“这是什么?” 琴酒言简意赅道:“礼物。” 也是迎新礼物? 怎么说,在某些方面,组织居然还蛮有人情味的,欢迎新成员、或者迎接成员回归的时候,居然都会送礼物。 就是如果不是实体礼物,而是直接吐积分,日向合理会更高兴。 他拆开盒子,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 是一把枪。 一把很酷的手枪。 一把很酷的老式手枪。 它酷就酷在是真枪,周围还铺满了一颗颗的子弹,几乎半个盒子都被子弹铺满了,就像是礼盒里的白色小泡沫那样。 黑色的手枪就放在子弹上面。 这把老式手枪很妙,妙就妙在它会卡壳。 几乎在看到它的一瞬间,日向合理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三四个开枪卡壳的记忆。 他不清楚这种老式手枪的型号是什么,只知道但凡磕一下碰一下,或者枪管被咬住、被顶住,就会直接开不出火。 只要不是万不得已,正式战斗挑选武器的时候,日向合理都会跳过它和左轮手枪。 盯着这把很酷很妙的手枪看了一会儿,日向合理慢吞吞抬头,看向琴酒。 琴酒神色淡淡,也在看他。 互相看了几秒,没有在他脸上发现什么高兴的情绪,对方才强调:“这种手枪可以不限子弹,狙击枪不行。” …… 日向合理没说话,又慢吞吞地低头,看了一眼礼物盒子。 虽然是老式手枪,但这把手枪看起来很新,新到都能反射出光了,一看就是琴酒特意选的型号、又特意拿的新枪。 这个思路其实没错,平时限制他什么,送礼物就送什么。 但问题是,日向合理真的不缺这种枪。 他要是真想搞到小型手枪之类的东西,之前做任务的时候就可以搞,任务目标几乎全是灰黑色人物,带走他们性命的同时、顺便带走一把手枪,简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了。 之所以没有顺手带走,是因为没有必要。 执行任务的时候,有枪、可以几秒完结任务,没枪、也可以几秒完结任务。 那枪还有必要吗?又不是狙击枪,没有必要。 还是会卡壳的老式手枪。 短暂沉默了一下,日向合理露出敷衍的表情,“谢谢,我很喜欢。” 他把枪拿出来,重新组装了一下,又上了子弹,然后往枪管里看了看,“但是这种枪,会卡壳?” “万一磕到哪里就会失灵,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不太方便,容易被警方发现。” 所以,算了? 这个容易被警方发现,有两个意思,一个是遇见交警或者和其他警方人员交往的时候,枪容易被发现。 另一个是,每把枪射出去的子弹都很好分辨,到时候警方那里一做一下检验,就能顺着子弹、立刻规整完他后续做的所有任务。 就跟做任务时在世界频道大声炫耀一样。 ……也不是不可以。 都用上枪了,任务目标总不能还被自杀? 送礼物失败,琴酒皱了皱眉,再次首先强调:“狙击枪不行。” 然后,他伸出手,握住那把手枪的枪管,强行把它往后退,让它远离日向合理的眼睛,才继续道:“不用怕被发现,我已经帮你办好手续了。” “‘你经常遇到歹徒,又是个未成年侦探’,申请允许携带老式枪支的调令,很正常。” 琴酒不咸不淡地说完,在被抗议前又道:“这把枪在警方那里登记过了,在做任务的时候不许用。” 日向合理顺从地放松了握住手枪的力道,然后无言地张了张嘴。 “……既然不能做任务,那这把枪是用来干什么的?” 还专门在警方那里做了登记。 萨摩耶怎么这么遵纪守法,之前都淡定砰砰砰,怎么现在在这种事上这么配合警方! 这时,黑色保时捷停了一下,日向合理下意识往前面看了一眼,发现前面是红灯,于是又收回视线。 刚收回,他停顿了一下,又震惊地挪回去。 等等,居然不直接闯过去吗? 之前有几次,不也是直接闯过去的吗? 最近坐金发希罗的车,偶尔会拐到正常的道路上去,日向合理已经习惯老老实实遵守交通规则,哪怕周围一个人没有、也绝对不闯红灯了。 但是,之前伏特加不还是带着他闯红灯吗? 怎么现在也这么老老实实了? 这还是恐怖的违法犯罪组织吗! 注意到他的视线,琴酒也往前看了一眼,然后又顺势不咸不淡地警告:“在市区不要闯红灯。” 红灯过去,黑色保时捷继续飞驰起来。 “和你一起行动的那个组织成员向我汇报过,说你怂恿他一路直踩油门、勇敢潇洒闯红灯。” 什么,居然连这种符合身份的违法行为都告状! 看来对金发希罗的讨厌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日向合理反驳了一下,“在无人街道都要老老实实地遵守交通规则,只会让我怀疑他是警方人员、而不会让我觉得这是小心谨慎。” “你心里有数就好。”琴酒点了点头,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把枪,“不要的话,可以给我,我去处理掉。” 虽然无所谓,但日向合理还是下意识把枪收起来,“不是礼物吗?当然要要要。” 可以不送,但不能送了又收回去! “那注意安全,”琴酒看了他几眼,突然冷笑了一下,“虽然不能用于做任务,但下次遇到意外情况的话,你可以用于‘自保’。” 比如又遇到炸/弹犯之类的。 平时也可以用,只要小心一点,弄出一个可以圆回来的场面。 比如如果不耐烦崩了一个警方人员,可以圆一下突然遇到意外袭击,枪被别人抢走了,或者说是犯罪分子握着自己的手、亲自开的枪。 总之,只要能有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就可以用,毕竟日向合理的身份是在警方那里挂了勾的。 日向合理仔细嗅了一会儿,理解了这个意思,然后委婉地敷衍了一下,“……好的。” 用枪太麻烦了,还不如直接扭掉。 敷衍完,他又立刻转移话题,“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聊任务的事吗?” 琴酒停顿了一下,先低头看了一眼他拿着枪的手,又一寸寸往上扫,最后和他对视。 日向合理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换了一只手拿枪,耐心询问,“怎么了?” 他也认真地观察琴酒,顺便仔细扫量对方不对劲的领口。 这个距离很近,近到琴酒一冷笑、他就能感觉到气息,所以也能观察琴酒衣领处的不对劲。 之前琴酒丢给过他一件风衣,那件风衣和现在琴酒穿的这身风衣一模一样,但是里面的纹路和厚度却不太一样。 现在这件风衣……打量了一下,日向合理狐疑住,又继续锁定那块小区域,多次打量,最后确认。 从风衣衣领露出的那一片区域,真的很像防弹衣。 但是,琴酒之前没穿过防弹衣啊? 日向合理上次临时决定突起造反、啊不,是突然决定帮助萨摩耶完成退休心愿的时候,对方风衣下面还不是防弹衣。 琴酒打量完毕,收回目光,冷冷道:“看你精力很旺盛的样子,没有聊的必要了。” 对方是因为那次突起摸毛,特意穿的防弹衣吗? 日向合理蠢蠢欲动,他表面不耻下问,“为什么精力很旺盛、就没有聊的必要了?” 边说话,他边侧了一下身,更靠近琴酒一点,也让对方看到自己诚恳的表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乖巧又诚恳的表情,琴酒反而用目光抗拒了一下,之后居然往车门边挪了挪。 日向合理:“……?” 他短暂疑惑了一下,试探性地往琴酒那边挪了挪。 琴酒再次往车门边挪了挪,并且掩饰性地把车窗打开,假装自己是要开窗。 日向合理再次打出问号,又往旁边挪了挪。 耶耶把自己的尾巴抽出来,冷冷训斥他,“给我坐好,不要黏过来!” 日向合理:“……”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琴酒。 对方表情格外冷淡,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摆和发尾,整理了一会儿,又冷冷警告,“不要搞小动作。” ……你是小学生吗?发现同桌越过三八线、就会生气的那种小学生? “抱歉,”一言难尽了一下,日向合理先道歉,“刚刚不小心坐到了你的身体组织末端。” 一定是坐到了根本不存在的狗尾巴,不然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琴酒冷冷暼他一眼,没有接这个道歉,而是回答之前的问题,“执行任务的时候,你第一次迟疑了。” “任务执行完成,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岂止是看起来心情不好,简直就像是一只被丢掉的狗,千辛万苦追着车一路跑回家后,就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人类,又不可置信又受伤。 当然,日向合理当时的情绪起伏并没有到那种程度,是弱化了无数倍的那种情绪,还带着点茫然。 就像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处于情绪低落期。 其实太明显了,尾巴都没摇一下,也没试图扑过来造反,更没有动手动脚的试探。 把他的眼睛蒙上时,琴酒摸过他的眼睛下方,那里一片干燥,也没有湿润的痕迹。 所以,他决定和日向合理聊一聊。 但是看日向合理见完那位先生,就瞬间像是风中摇曳的蒲公英,高兴得快要迎风咬空气了,就算了。 估计是知道真实情况了。 顿了顿,琴酒提起另一个事,“关于你的‘家庭’,组织那里都有详细的记录,‘日向太郎’和你的接触不超过三十次,你应该对他很陌生才是。” …… …… 你知道啊,原来你知道啊! 那你淡淡吐出‘日向太郎’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还那么冷淡,态度还那么果决,简直就像个人一样。 萨摩耶上司哪里都好,又吐积分又会砰砰砰,就是老是不退休,还总不干人事。 日向合理深深吐出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让他在任务中做出低级失误行为的罪魁祸首,发出亲切的应和,“嗯,然后呢?” 琴酒暼了他一眼,平静地把那位先生的话转述了一遍,“你母亲那件事,是组织的疏忽。” 有些古怪的是,对于日向合理,组织处于一种紧绷着的放养状态。 紧绷是指,密切关注日向合理的一切,包括他的一日三餐、睡眠状况和社交状况,还要注意他是否受伤和血液是否流传出去。 放养是指,组织也只是密切关注,很少插手。 只有在日向合理的周围有命案发生的时候,才会再派人格外关注一下情况。 比如之前那个学校的命案,几乎在确定日向合理没有回家、学校又发生命案的同时,就有组织人员过去查看。 举个微妙的例子,对于日向合理来说,平时的组织就像是一只正在呼呼大睡的犬类。 只有他遇到命案的时候,这只狗才会突然惊醒,站起来保护自己的小主人,然后狂嗅主人的味道、确认他真的是主人。 确认完毕,琴酒就立刻接到了那位先生的直接命令,要他接触日向合理。 实在是太奇怪了。 但是,那位先生有那位先生这样做的理由,琴酒不动声色地继续转述那位先生的话。 “当时,组织是想把你接回组织的,你母亲也答应了。” 本来还能走‘子承父业’、‘父母支持、顶头上司青睐’的天之骄子路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过无所谓,反正那个日向废物在实验室里待了那么久早废了。 听那位先生的意思是,那个废物如果再次见到日向合理、也根本露不出属于父亲的温和笑脸,本来就该换掉了。 他说完,去看日向合理的表情。 日向合理疑惑地抬手,摁了摁自己的胸腔,“我现在没带心跳检测装置……之前没戴的时候,那位警官也问过一些问题。” 琴酒解释了一下,“专门负责跟你的那批人,有人认为,这种问题可以刺激你的情绪。” 不只是‘刺激’程度了,反正琴酒看完那些问题和回答,就觉得日向合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动声色、稳坐如山。 甚至反而让询问者有些惊恐他,实在是……太那位先生了。 不愧是那位先生的孩子。 “哦——”日向合理若有所思道,他放开手,然后歪头,沉吟了一下,“现在,还有人专门跟我吗?” 他基本没感觉到被跟踪。 “没有。”琴酒也否定,“我接手任务之后,他们就被撤下去了。” 日向合理想了想,又问:“是去做其他任务了吗?” 在得到对方的点头确认之后,他轻松道:“那给我一份名单,我去处理一下。” …… 琴酒注视他。 他也轻松地注视回去,甚至疑惑地眨了眨眼,“怎么了,是不能处理吗?” 不是,只是在刚刚出现任务失误,确认了日向合理原来真的有感情、在某些时候真的很像个孩子之后,又再次见他轻飘飘否决人命,有种奇妙的感觉。 琴酒沉吟了一下,用手指点了点腿,才道:“他们都去科研组了,科研组不归我管,过几天会有负责人回来,到时候你直接问她要名单就行。” “那新来的代号成员,不抢行动组的任务?”日向合理询问了一下,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琴酒暼了一眼他摇曳的尾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假死不到位 很明显,日向合理根本不需要回答,他自己就得出了答案,并且因此开心了起来。 琴酒懒得理他,他看了一眼窗外,估摸了一下快到宫野家了,便抬了一下下巴,“快到目的地了,把枪收起来。” 日向合理心情很好地点了点头,又低头去拨拉盒子里的子弹,拨拉出一阵悦耳的碰撞声,“这些子弹用完了,可以再找你要吗?” 能铺满半个盒子的子弹…… “只许自卫。”琴酒再次冷淡强调。 对方又长长地应了一声,又压低了声音、疑似自言自语道:“那要想办法自己弄子弹。” …… 琴酒冷冷地扫他一眼,开口道:“用完了,找我要。” 诡计得逞,对方立刻抬头,露出乖巧诚恳的表情,然后做出要开口说话的动作。 同时,那只懒洋洋扣着手枪的手突然抬起来,像是一条处于捕猎状态的黑色毒蛇,直接弹射着发动攻击。 早在日向合理挪过来开始,琴酒的警惕雷达就一直在滴滴震动,暼到对方抬头露出乖巧表情时,他的雷达更是疯狂震动。 所以,在那把枪贴过来的那一瞬间,琴酒同时抬手抓住枪管、把它往内摁了一下。 也几乎是同时,枪管发出了两声清脆的咔哒声。 第一声,是因为枪口被强行往回摁,和枪身轻微脱轨发生的碰撞声。 第二声,是子弹卡壳的声音。 黑色保时捷紧急刹车,在宫野家门口停下,在车子还没彻底停下的时候,伏特加就掏出了枪,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后座的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侧了一下首,看了一眼和自己距离不超过三厘米的枪口,便收回视线,和琴酒抿住的嘴巴对视。 未成年一直有尽量不和其他人类对视的习惯,只有在必要或者打量的时候,才会和其他人类对视,其他时候都是下移视线,看向说话人的嘴巴。 这个习惯,琴酒知道。 他暼了一眼伏特加,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用另一只手掏枪,抵住嚣张未成年的下巴。 他抬手,嚣张未成年便被迫抬起下巴,用那双绿色的眼睛和他对视。 日向合理没有说话,只是弯了一下眼睛,用眼睛表示了一个意思:居然拿枪指我,好过分。 哪怕刚刚伏特加的枪已经对准了过去,几乎要立刻开枪了,哪怕琴酒现在用枪斜对着他的下巴,一开枪就可以贯穿他的脑袋。 他还是这种淡定的表情,甚至有空恶趣味地伸爪子拨拉一下。 ……绝对是跟贝尔摩德学的。 让那个女人来东京、并且成功和日向合理长期接触,是最脱离事态的一件事。 刚刚,日向合理抬枪的动作有多像是突然发起攻击的蛇,现在,琴酒的目光就又多冰冷。 他冷冷询问:“你在干什么?” “我感觉你身上穿的是防弹衣,所以试一下。”日向合理平淡回答,又反问,“真的是防弹衣吗?” “你不会,是怕我再突然袭击,所以这段时间一直裹着那件防、弹、衣?” 说到最后,对方刻意咬重了某些发音,有些似笑非笑的轻蔑感。 但是表情还是无辜诚恳的那种表情,眼睛甚至是友好的微弯状态。 那种轻蔑和嘲讽,似乎只是琴酒感觉到的错觉。 似乎。 琴酒嗤笑一声,“就你的近战能力……” 他没有说完,只在适当的时候停顿,把剩下的话扔给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自己理解。 果然,对方愉悦的恶劣情绪减淡了一下。 又过了几秒,对方干脆跳过了这一话题,伸出另一只空手,握住抵在自己下巴下方的那只枪。 枪口被握着往下移了一下,对方像是挠痒痒一下,用枪口在脖颈上磨蹭了几下,很快蹭出一大片红色的伤痕。 一边挠痒,嚣张的未成年还一边谴责,“你太用力了,很痒。” 琴酒的眉头跳了跳,他冷冷地看着日向合理,看这个嚣张的未成年还能再玩出什么把戏。 挠完痒之后,对方就把手往后移,握住他握枪的手,食指也贴住他勾着扳机的手。 每一步,几乎都在走火的边缘大鹏展翅。 再次皱了一下眉后,琴酒不得不冷冷提醒,“想死的话,我可以帮你。” “真的吗?”日向合理询问道,然后往前倾了一下,向琴酒靠近。 姿势发生变动,抵住琴酒腰部的那只枪松开,但琴酒握紧那只枪枪管的手没有松开,又紧抓了回来。 同理,他抵住日向合理脖颈的枪也松了一下,又被对方拉回去。 靠近到距离很近的位置,嚣张的未成年才停下,然后闭上眼睛,迅速浅嗅了几下,又睁开眼睛。 这种举动,对对方来说,明显有些接受不了,像是现学的耍贱技能,明知道这个技能真的很拉仇恨度、但是自己也使用不太熟练。 但是对方的表情稳住了,后续动作也稳住了,语气也稳住了,“不如来玩个游戏。” 在琴酒越发皱起眉头的时候,未成年往后退了几厘米,继续挑衅,“我现在说出‘我想死了’、拜托你帮我,你立刻开枪,怎么样?” 琴酒:“……” 前座的伏特加犹豫了一下,又试探性地举起枪,对准日向合理。 琴酒没有动,也没有用眼神示意。 日向合理也没有动,更没有回头看。 僵持了几秒后,对方率先开口:“我想死了。” 琴酒看到、也听到对方用诚恳的表情,说出诚恳的话,“可以帮帮我吗?” 然后,不等他回答,对方就带着他的手、直接扣动扳机。 枪管和枪身碰撞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喀嚓声。 和枪口紧贴着的日向合理立刻凝固了一秒,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先是低头看了一眼枪,又抬头看了一眼琴酒。 像是死不瞑目一样,嘴巴还轻动了几下,试图吐出遗言。 可能是言简意赅说凶手是谁的遗言,也可能是啰啰嗦嗦一大堆感慨万千,然后终于要说出凶手是谁,却在吐出完整名字的那一刻直接gg的高血压遗言。 考虑到正在试图吐出遗言的家伙是日向合理,应该是后者。 琴酒:“……” 他忍无可忍,直接甩开这个未成年,冷冷道:“没装假弹,也没血浆,假死不合格。” 日向合理扣动扳机之后,没有枪声。 那声清脆的咔嚓声,是没有子弹的空壳声。 这把枪,里面根本没有子弹。 真的紧张起来、并且真的两次对准日向合理的伏特加:“……” 伏特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他眼睁睁地看着琴酒冷淡又嫌弃地撕开身上的未成年,又眼睁睁地看着未成年乖乖坐回座位上,伸了一个懒腰。 未成年还有脸抱怨,“我真的有点惊讶,你怎么一直带着没有子弹的枪?而且身上居然还能有枪的硝烟味。” “不会真的是在和我会面之前,把子弹一颗颗地卸掉了?” 琴酒则干脆利落地给那把枪补充子弹,同时凌厉道:“不,是和你见面之前,刚刚打完了枪里的所有子弹。” 听起来,大哥有点想打空整个枪匣,目标就是那个未成年。 未成年也意会到这个意思了,他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枪放进盒子里,又在车上找到之前存放的黑色收音机。 然后抱着两个礼盒和收音机,勉强空出一只手拉开车门。 对方像是想什么一样,又突然回头,松开握住车门的手,“对了……” 伏特加和琴酒一起看向他。 后者立刻反应过来,再次伸手。 又是一声清脆的喀嚓声。 下一秒,半坐在车门边的未成年消失不见,连带着他的两个礼盒和录音机也逃之夭夭。 填补他整个人存在的、是一声重重的甩门声。 以及拉长声音传来的挑衅声,“对啦,手铐是向贝尔摩德借的,我没有钥匙,不要来找我——” 伏特加沉重地把目光凝固在车门上,他缓了缓僵硬住的姿势,若无其事地回身坐好,一本正经地询问。 “等会儿有个接头任务,是吃完晚饭去,还是先去再吃晚饭?” 后视镜中,坐在后座的琴酒还抬着那只手,凝视自己挂着半只银色手铐的手腕。 那只手铐,有半边紧紧铐在琴酒的手腕上,银色的金属和黑色的风衣形成明显的反差。 剩下半只,则松松垮垮地摇曳在空中,给予最轻松、却又最直击的嘲讽。 伏特加从后视镜看了看琴酒,又从外后视镜看了看那个溜走的未成年。 他短暂思考了一下,如果大哥直接推开车门砰砰砰,或者命令他调头撞过去,他应该怎么办。 ……怎么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然后,伏特加得到杀气腾腾的回复。 “先去解决任务目标。” 第一百六十二 十七 人逢喜事精神爽,但是不能太得意。 站在宫野家的门口时,日向合理还在警惕身后,做好了随时避开撞过来的车辆的准备。 但是,就和第一次见面一样,那辆黑色保时捷没有撞过来,而是真的开走了。 收回目光后,他打量了一下门铃,又暼了一眼宫野家,迟疑是摁门铃、还是直接翻进去。 现在的时间不算很晚,刚过晚饭时间没多久,天色也刚刚昏暗下来。 周围的几户人家都已经亮起来明亮的灯,窗户看起来亮堂堂的,但是宫野家的大部分窗户都是暗淡下去的,只有客厅有一束很小很小的昏暗灯光。 那束灯光还是暖光色的,只点亮了窗户一角。 又打量了几秒,日向合理发现那不是电灯,而是会摇曳的烛火。 宫野家,停电了? 迟疑了一下,日向合理还是摁响了门铃。 如无意外,现在宫野家就只有广田雅美,他翻墙进去,可能会吓到对方……如果不止有广田雅美,那更会吓到对方。 门铃响了几秒之后,有人一边急匆匆地从客厅走出来,一边应声,“请问是哪位?” 是广田雅美。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裙子在中部收紧、勾勒出她的腰身,白色的羽毛点缀在她的腰身和胸口处。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举起右手,“是我。” 看清楚他的那一瞬间,匆匆赶来的广田雅美顿住,惊喜在她的脸上绽开,又迅速席卷她的全身。 她惊喜道:“合理君!” 然后以更快的步伐,扑过来。 整个人就像是舞台上优雅旋转的白色天鹅,沐浴在明亮的灯光下,散发出干净又温柔的光芒。 日向合理再次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把手放下去。 广田雅美匆匆打开大门,但打开门后,她反而冷静下来,没有像日向合理预料的那样拥抱他,而是往后退了几步,让开了进来的道路。 她的表情也冷静下来,眼神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日向合理,话也组织了好几遍,才说出来:“欢迎回家。” 距离近了,广田雅美的裙子就更明显了,裙子上的白色装饰物真的是白色的天鹅羽毛,裙摆则有点像是绽放的百合花瓣。 她的脸上还化着淡妆,能明显看出来的、只有唇瓣,她的唇瓣上抹了偏红的口红。 日向合理再次回忆起,那个在满天天鹅毛中拥抱他、以及隔着水液和玻璃对他露出微笑的小孩子。 他不自觉地拘谨起来,抱紧了沉重的盒子和收音机,也组织了几下话、才解释,“临时有紧急任务,所以回东京了……以后不会再离开了。” 然后下一秒,正在温柔微笑的广田雅美便怔住,笑容也在渐渐褪去。 如果说,刚刚的她是一朵鲜艳绽放的百合花,现在的她就是一条百合花裙子,惨白而不带活力。 不过只有一瞬间,她几乎是立刻低下头,掩饰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又伸手接过收音机,轻声道:“先进来,合理君。” “你知道紧急任务?”日向合理没有动,也没有做出任何靠近对方的暗示动作,以免对方再次受惊。 他用确定的语气,陈述道:你知道紧急任务是什么。 “嗯,我知道。”广田雅美用手挽了一下耳边的黑发,又若无其事地抬起脸,唇瓣上的偏红色彩多了一抹咬痕,“先进来……” 她突然停顿住,用余光快速暼了一眼身后,像是猛地意识到一件事一样。 停顿了两三秒,她又浅吸了几口气,继续道:“先进来。” 宫野家可能有什么外人在,不太方便吗?是广田雅美的男朋友吗? 日向合理不太高兴,有点微妙的排斥感,对那个可能在客厅里的男朋友。 不是很严重的排斥感,就是刚好新获得了一把枪、可以试一试枪怎么样的那种轻微排斥感。 “你不太方便吗?”他斟酌了一下,还是直接询问,“我可以等会儿再进去,你先收拾一下。” 广田雅美踌躇了一下,还是坚决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本来就是为合理君准备的。” 为他准备的? 日向合理抱着盒子,往前走了几步,走进院子里,广田雅美则关上门,便提着收音机,带他往客厅走。 一边走,她一边语气不稳地解释,“我之前看过合理君的资料……嗯,资料上说……” “资料上说,我不太稳定,有遗传的精神病?”看她停停顿顿,日向合理先猜测了一下。 然后,和之前提出这种猜测一样,广田雅美给予强烈的否定,“什么?不不不,不是这个,合理君很健康,没什么遗传病。” 无论是广田雅美、琴酒还是那位先生,在这个问题上,好像都有些反应过度,每次都过分坚定地否决。 日向合理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广田雅美握住客厅门上的把手,站在那里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推门。 她的语气渐弱,“我看合理君的资料,上面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自己做了一点布置,又不知道你会回来……” “……我想过你会不会在今天突然回来,不过感觉不太可能,所以只是像之前那样简单地布置了一下……” “不是,我是说……” 乱七八糟地解释了一堆,广田雅美的声音越来越低。 日向合理看了看她紧紧握住门把手的手,又看了看她紧绷的身体,和紧张的表情。 他短暂思索了一下,重新组装了一下目前的信息。 已知:广田雅美化了淡妆、穿了小礼服,客厅没开灯、有烛火,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他轻松得出结果,好奇问道:“是庆祝会吗?” 简直太好猜了,是道送分题。 广田雅美怔了一下,下意识看过来,表情和身体都开始放松,“合理君……知道?” “猜出来了。”日向合理道,他举了举手里的盒子,“g和贝尔摩德的礼物。” 他迟疑了一下要不要打开,让广田雅美看看,但是对方暼了一眼那两个礼盒,就松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脸上也重新露出笑容。 那种完全发自内心、情不自禁的笑容。 然后,广田雅美也没有在意他提到了琴酒和贝尔摩德,像是只关注了一下‘他获得了礼物’,就直接把其他的因素无视掉了。 她一边拉开门,一边解释了一下,“我以为今年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只是简单地布置了一下,有些简陋。” “明年,我们一起布置?” 顺着那道缝隙,温暖的烛光透出来,烛光暖亮了广田雅美的手臂和侧脸,她推门走进去。 日向合理跟着走进去,然后怔住。 客厅布置的确实很简陋,没有彩色气球、没有拉花、没有条幅,更没有彩纸和酒水。 只有桌子上的白色蛋糕。 上面简单地插了两个数字蜡烛,分别是‘1’和‘7’,蜡烛很亮,把大半个客厅都照亮了,也照亮了周围一部分的全白系家具。 这就是客厅烛光的来源。 那两束烛光真的很亮,但要看和什么对比,如果是和明亮的白炽灯比、那还是太暗了,整个客厅都很昏暗昏暗。 如果是和昏暗的客厅对比,它们又非常非常明亮。 连带着烛火的中心、也就是那个白色的蛋糕,都像是在熠熠生辉一样。 这个庆祝会,不是正式加入组织、获得代号,成为代号成员的庆祝会。 而是日向合理十七岁的生日庆祝会。 第一百六十三 我希望 烛火倒映在日向合理的眼睛里,他看着那两个数字,下意识摁了摁胸腔。 广田雅美又低声解释了一下,“没有太布置……” 听声音,她有些失落。 日向合理再次眨了眨眼睛,他后知后觉地回忆今天到底是几号,又翻了一下原主和自己的记忆。 太久没有过生日的后遗症就是,真的忘记自己的生日了。 今天是四月一号,万愚节。 日向合理知道这件事,所以刚刚才会突发奇想拽一下萨摩耶同事的尾巴,恶劣地逗逗对方,对方也挺配合的。 但是,他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自己生日,只感觉确实有点熟悉,好像确实是今天。 翻阅原主的记忆,也有种生疏和模糊的感觉,只能找到几个模糊不清的蛋糕和日向夫人在烛光下垂眸的画面。 不过,广田雅美都说了是查看资料得知的,那肯定是指‘日向合理’的生日。 日向合理迅速抛掉纠结的点,镇定回复:“不简陋的。” 从广田雅美开口,到日向合理回答,没有超过三秒钟。 微妙地顿了顿,他又补充,“谢谢。” 同时,他开始庆幸,幸好临走的时候,贝尔摩德把心跳检测装置取下了。 不然,等会儿萨摩耶气势汹汹地打来电话问为什么刚分开、他的心跳就有大起伏。 他就只能睁眼胡诌‘因为想到一个更好的愚人节恶作剧,可惜你已经走了,我过分扼腕,才心跳加快’。 ……那就可以期待一下会不会被萨摩耶同事的尾巴绊倒了。 日向合理一边努力胡思乱想,跳跃出眼前的场景和气氛,一边又很矛盾地压抑胡思乱想,让自己去关注眼前的气氛。 广田雅美没有回复那个谢谢,她再次咬了咬唇瓣,不自在地道:“刚刚做任务回来,你累了?‘ “要不然,你先去洗漱一下,我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为什么要收起来?”日向合理控制着视线、把它从蛋糕上收回来,才疑惑地去看广田雅美。 明明觉得他不会回来、还是布置了蛋糕,明明布置了,现在却要收起来。 而且,之前她提到过‘像以前一样’之类的话,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过这样露馅的话。 日向合理换了鞋,把两个礼盒放在鞋柜上,又拍了拍手,自然而然道:“我先去洗手,广田小姐先到桌边做好?” “欸,”广田雅美怔了怔,快速眨了几下眼后,她反应过来,露出大大的笑容,同时用力点头,“嗯!” 然后,日向合理洗完手回来,就看到乖巧趴在桌边的广田雅美。 暖黄色的烛光倒映在她的半边脸上和眼睛里,让她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莫名的,在日向合理眼里,她再次和记忆中的小孩子重合了一瞬间。 他的脚步顿了顿,继续走过去,在对面坐下。 生日具体的流程,日向合理已经忘完了,不过这属于常识部分,他知道一些理论上的流程。 坐好后,他看了看蛋糕,平淡道:“我要开动了?” 边说,他边试探性地拿起蛋糕刀,跃跃欲试了一下。 “欸——”广田雅美再次出声,她用语气喊停了日向合理跃跃欲试的动作,便忍不住笑起来,“合理君喜欢吃甜食吗?下次,我多做一些甜品?” “不过,过生日呢,在吃蛋糕之前,是要先许愿的,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许愿,愿望就会成真哦。” 可能是发现了日向合理很不熟练,她最后残留的那点紧张也褪去,彻底轻松起来。 也可能是到了她比较熟悉的领悟:哄孩子。 她说话时的轻柔语气和语气词,真的是在哄小孩子。 日向合理多看了她几眼,缓缓放下蛋糕刀,顺从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发了三秒的呆。 要对着生日蛋糕许愿,是理论上的流程的一步,不过只思考了一秒,他就判断很没用,直接丢掉了。 既然对方要他进行这一步,他就敷衍地进行一下。 发呆完毕,日向合理又举起蛋糕刀。 广田雅美再次制止他,“不可以。” 他打出一个问号。 对方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很快便强行止住笑意,弯起眼睛,“要真的许愿哦。” 她指了指上方,“天空的星星们收到你的愿望,会努力帮你实现的。” 笑容很甜美,也很有感染力和说服力。 但是。 日向合理斟酌了一下,还是诚恳地提出异议,“广田小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不用说这种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话。 广田雅美失笑,再次尽量克制住后,又笑着抓住重点,“所以,合理君刚刚真的没有许愿?” 日向合理:“……” 他动了动捏着蛋糕刀的手,又看了看广田雅美生动的笑脸,突然开始怀念琴酒。 比起在这种他不熟练的环境和气氛里、和广田雅美相处,他还是更适应砰砰砰完、去找琴酒接下一个任务。 或者一起去做任务也行,再试图满足对方的退休愿望也行。 反正,就算满足琴酒愿望的行动再一次失败,日向合理也能瞬间想出应对方法。 比如刚刚,在感觉到琴酒怼过来的那把枪的重量不对的时候,他就顺势逗狗,把对方的注意力拉偏了。 但是现在,应对这种场面,他非常生疏,不太清楚怎么才能迅速又有效地应对广田雅美。 日向合理只能沉吟一下,也把对方当成小孩子哄,“嗯,没有许愿。” 他坦然道:“我想不出要许愿的愿望,也不相信天上的星星会帮忙实现。” 把希望寄托给缥缈的愿望,实在是…… 广田雅美怔了一下。 他想了想,把这个问题捏成球,原路抛给对方,“如果是广田小姐,生日的时候,会许什么愿望?” “……我吗?”对方迟疑了一下,“会许和家人有关的愿望。” 广田雅美有弟弟妹妹,日向合理记得这件事。 他再次抛出一个球,静静地陪对方玩,“那广田小姐试试,反正我想不出来愿望,你可以给我做个示范。” 广田雅美:“……” 她无奈笑了一下,连声道:“好的好的。” 有一种包容和无奈的口吻,以及有点像是姐姐对待弟弟的宠溺透露出来。 日向合理又抛过去一个球,强调,“要真的许愿,不许发呆。” “好的好的,”对方再次笑着连声,然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烛火还倒映在对方的脸上,哪怕对方闭上了那双格外璀璨的眼睛,也依旧很有魅力、很吸引人。 今天,此时此刻,广田雅美像是处于特殊状态,顶着一个特殊加成的buff一样,魅力成倍地增加。 日向合理以前不怎么关注别人的样貌,现在也有一种直观的感觉:广田雅美很漂亮。 漂亮到,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过的最好看、最好看的女性。 他歪了一下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对方轻轻扬起唇角,十指紧扣,轻声开口道:“我的愿望是……” 声音很轻,比偶尔摇曳一下的烛火还要轻,听起来随时会被风吹散。 很快,接下来的话被她依次吐出,越来越坚定。 “我希望合理君,能够一年一年、一岁一岁地长大。” 第一百六十四章 做人不能立flag 说到‘长大’时,她的语气达到坚定的顶端,像是在说性命攸关的大事。 介于对方越来越坚定的语气,日向合理也越听越认真,但听完后,他:“。” 道理,日向合理都懂。 但是,每过一分钟、人类都会长大一分钟,每过一月、人类都会长大一月,每过一年、人类都会长大一年,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如果过了整整一个月,人类却长大了一个月零一天、或者只长大了不到一个月,才是有问题! 这个愿望,纯属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 顿了顿,又顿了顿,日向合理还是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广田雅美。 在一片静谧中,对方安静地呼吸了几秒,又笑着继续道:“能够心情愉悦、能够健健康康、能够万事如意。” 这个后续,倒是正常了许多。 说完,对方轻轻松开手,睁开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像是在征求认同。 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说出一句安抚的话,“很有特色的愿望。” 广田雅美弯着眼睛笑了一下,“轮到合理君了。” ……这个例子,不太具有教学特色。 日向合理试探性地双手合十,在闭眼之前,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突然询问,“我以前,见过广田小姐?” 对方没反应过来,“欸?” “我是指小时候,”他双手合十,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缓缓吐出一个称呼,“宫野明美小姐。” 那个小孩子的自我介绍是‘宫野明美’,这是日向合理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她是不是广田雅美的原因之一。 在此之前,他也没有意识到‘记忆中的小孩子,可能在现实中也在自己身边’这件事,只是看到一些温柔笑容或者白色裙子,就会想起一下对方。 但是今晚的广田雅美……实在是太美了。 那双眼睛仿佛蕴涵了璀璨的星河,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又穿着带有白色天鹅羽毛的裙子,还送上了几个关于‘以前’的破绽。 问出这个话的时候,日向合理基本已经确定了。 他抛掉自己杂乱的思绪,静静地看着广田雅美、或者是宫野明美。 对方怔着和他对视,几秒之后,又硬生生移开视线,垂下眼睫、挡住眼里的情绪,有很轻的声音从她的唇齿间泄出来,“不好意思,你在说什么?” “合理君是想念小时候的同学了吗?” 啊,不承认,日向合理有预料了。 如果广田雅美真是‘宫野明美’,那么就有一件很微妙的事情了,从头到尾,对方都假装不认识他,虽然有些细节露了马脚。 对方为什么会用假名,又为什么会假装不认识他呢? 这是一件在欺骗边缘徘徊的事,不过无所谓了。 反正归根到底,和‘宫野明美’认识的都不是日向合理本人,对方否认,也没什么。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记忆会美化、现实会褪色,人总是会变的。 他平淡地点了一下头,轻描淡写地掀过这一篇章,“那就是我认错了,十分抱歉。” 广田雅美又抬起眼,重点观察他的表情。 他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首先把那种向虚无缥缈的存在祈求的不愉快排除掉,再排除掉广田雅美刚刚的那个愿望,那么,可以许什么愿望呢? 希望萨摩耶同事一直吐积分? 希望慷慨大方的a先生一直吐积分? 希望大家都努力成为人形自走积分机? ……不行。 这个愿望,与其说是他为自己许的生日愿望,不如说是他许给广田雅美看的敷衍愿望。 这些愿望,广田雅美听不懂。 那,希望升职加薪,可以天天逗狗? 不行,广田雅美以前是琴酒手下的,大概率会大惊失色。 她太柔弱、还对杀人有抵触,也不能再用摸萨摩耶尾巴的手段、同样摸她的尾巴。 愿望很难办。 日向合理沉思起来。 幸好广田雅美也没有催促,他能感觉到对方一直在温柔地注视着他,有点像是蛋糕上的烛火,有存在感、又不灼烧眼睛。 “广田小姐,平时我受伤,你很担心?”想了想,日向合理先开口询问。 闭着眼睛,他只能听到对方轻声开口说话声,“是的。” 那么。 日向合理再次想了想,继续开口说话,“我的愿望,是希望广田小姐可以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度过每一天。” 然后,他睁开眼睛,隔着两束烛火和广田雅美对视了一眼,不,烛火太显眼了,占据了对方的半边脸,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 日向合理压下陡然升起的不愉快感,又努力忽视烛火、去认真辨别了一下对方。 对方眉眼弯弯地看过来,神色非常温柔,眼睛也还是亮晶晶的。 太亮了……是含眼泪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松开手,轻轻吹了一口气,把蜡烛吹灭。 客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刚刚最后那抹烛火摇曳的身影还残留在视网膜上,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才越过蛋糕去看广田雅美。 对方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努力地看过来,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像是转着微晃的星河。 ……真的流泪了啊。 为什么?不就是过个生日吗?是哪里不太开心吗? 之前新年庆典也是这样,明明很高兴,眼睛却有些湿润。 日向合理搞不懂,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问‘你不高兴吗,为什么要流泪’,想了想,还是咽回去了。 身为人类,要有情商。 多看了广田雅美几眼之后,他发现对方眨了眨眼睛,显然还是不太能适应眼前的黑暗。 他心里一动。 现在,他能看到对方的细微表情,对方却看不到他的细微表情。 于是,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道:“我不相信许愿,不过广田小姐想让我许愿……那我再加一个愿望。” “最近这段时间,每次听那个收音机里的带子,我都会做梦,梦到一个金发的女人和一个黑发的小孩子。” 他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果然发现对方在黑暗中放松了一些,闻言发生了表情变化。 “她们叫我莉莉,”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略过过多的细节,继续道。 “那个黑发的小孩子自我介绍说,她叫宫野明美,她问我叫什么,又道歉说忘记我在水中、无法说话。” “所以,我觉得,我当时应该没有自我介绍。” “现在我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日向合理。” 他弯起眼睛,轻声询问:“广田小姐,你叫什么?” 广田雅美的表情再次发生变化,还是很明显的变化。 从惊愕地看向日向合理,到紧紧抿起嘴巴,又闭了一下眼睛,低下头。 ……糟糕。 日向合理只愉悦了不到三秒,就像恶作剧成功一样,就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之前,琴酒说要让他远离一些会影响他的因素,当时他还没怎么在意,只觉得是诡计多端的萨摩耶。 但是现在,在已经决定了不戳穿广田雅美,而且认真追究下来,和‘宫野明美’认识的不是自己、而是原主的情况下。 他还是突如其来地决定,拍拍广田雅美的尾巴、吓唬她一下。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广田雅美确实影响了他。 意识到这个问题,日向合理瞬间皱眉。 在广田雅美睁开眼睛,低声开口之前,他先道:“刚刚是熄灯后的秘密时间,现在过去了。” “那么,现在的环节就是,希望广田小姐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他确信道:“我切蛋糕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书店任务 日向合理从中间切下去,把蛋糕一分为二,蛋糕刀和底盘发出了清脆的咔嚓声。 同时,他无视广田雅美的视线。 蛋糕的外层是纯白色,但是内部却是有些鲜艳的红色,最中间的颜色最红,有浓稠的流心缓缓流出。 没什么符合‘万愚节’的特色惊喜。 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 确认了一下底盘没有立刻gg,他继续切,努力控制力道,又把蛋糕切成小份,然后若无其事地装盘分给对方,自己也尝了一下。 白色的部分是柔软的奶油,没有想象的那么甜腻,反而有种淡淡的感觉,抿起来像是咬到了天上轻飘飘的云朵。 红色的是柔软的沙瓤面包,不需要用牙齿要,用嘴巴抿一下就能抿开。 比日向合理预想的要更好吃,但是有个问题,蛋糕太柔软了,只吃了一口就感觉牙齿有点痒。 他咬了咬叉子,补充道:“我开动了。” 广田雅美也低着头小口地吃蛋糕,她迟疑了几下,还是假装刚刚没发生什么,低声询问:“这种甜度怎么样?做的时候,我少放了些糖。” 咦,居然是对方自己做的?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很好吃。”日向合理说出了真实感受,又咬了咬叉子,继续吃。 对方看过来,然后低头吃了几口蛋糕,又看过来,又低头吃了几口蛋糕。 她暼过来的第五次,日向合理放下蛋糕盘,咬着勺子去把客厅的灯打开了,又若无其事地坐回来,“太暗了,广田小姐看不清把,我把灯打开了。” 广田雅美:“……” 她的视线流连在日向合理的嘴巴边,再次迟疑了片刻,还是询问,“合理君的牙齿很痒吗?” 日向合理下意识咬了咬勺子,再次看不懂对方。 明明被猛拍尾巴吓了一跳,现在都缩起尾巴、像只短尾巴兔子一样瑟瑟发抖了,怎么还是在关注他的一些小细节? 就算小时候认识……算了,对方擅长照顾小孩子。 他点了头,“是有点痒。” 广田雅美撑着下巴,又用目光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头发也有点长了……我去拿工具,合理君等一下。” 她站起来,往柜子那边走去。 日向合理举起蛋糕,对着对方的背影道:“不吃了吗?” 这一拿,就拿得有点久。 他把蛋糕吃完,对方才提着医疗箱回来,眼睛还有点湿润。 广田雅美从里面拿出一把剪刀,然后牵着他的手,让他换了个方向、避开餐桌。 那把剪刀很短,想要剪头发,就必须靠得很近。 她先帮日向合理整理了一下头发,估摸了一下长度,才开始剪,把遮住眼睛的碎发全部剪掉了。 又修了修旁边的头发。 ……果然擅长照顾小孩子。 在对方剪侧面的时候,日向合理开口解释了一下,“我前不久刚剪过头发。” 之前在长野县,金发同事也突然发现过他头发过长,帮他剪了一下,距离现在才过去十几天。 头发长得太快了。 “嗯……现在也不太长,只是修理一下,”广田雅美笑着道,又递过来一个杯子,“来,合理君先漱漱口。” 边说,她边把剪刀收起来,换成一次性手套,又拿出来一块长方形的硬糖。 硬糖很显眼,日向合理一边漱口、一边猜测它的用处。 然后。 一分钟后,他张着嘴巴,面无表情地感受着牙齿被硬糖摩擦的感觉。 一看他的表情,眼睛湿润润的广田雅美就忍不住笑出来,“怎么样?甜度是不是也还好?” 不好,再笑就恼羞成怒了,再见。 为了避免发生恼羞成怒一拍两散的场面,广田雅美及时松手,笑着道:“合理君自己咬一下,我继续帮你剪头发。” 日向合理看出来了,他伸手接过那块糖,慢吞吞地磨牙。 这块糖不怎么甜,他还可以接受。 一边磨牙,他一边感受广田雅美帮自己剪发尾的感觉,又陷入沉思。 已知:广田雅美对他产生影响。 可得:…… ……萨摩耶同事对他的影响更大。 他换了个姿势,顺便磨另一侧的牙齿,继续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下去,排列萨摩耶和广田雅美的相似性。 然后,他凝重开口:“广田小姐。” 身后的广田雅美顿了一下,“怎么了?” 他继续凝重:“我离开东京的期间,你有没有做任务?” “……”对方迟疑了一下,“没有,我的直属上司是你,其他人不会越过你、给我发任务。” 日向合理:“……” 从新年到四月,三个月的时间!黄金培养下属时间!就这么被耽误了! 果然是诡计多端的萨摩耶! 他继续把糖塞进嘴里,掏出手机,严肃道:“我帮你主持公道。” 手机里的讯息很多,不过大多都是一些乱飞的热情狗毛,狗毛中有一根银色的。 【三天后,机场接机。 ——琴酒】 是接那个科研人员,对方和他不是一个路线,没有竞争关系。 日向合理简单地扫了一眼,敲字回复:【你那里有空余的任务吗?】 【不要清理任务,不要黑色任务,不要白色任务,不要过于复杂重要的任务。】 清理任务,就是字面意思的清理,需要处理任务目标。 黑色任务和白色任务则是两个相对的概念,前者是有关违法枪支的任务,后者是有关走私那种白色的违禁药物的任务。 过于复杂重要的任务,可能会中途异变,不适合用来摸新人的底子。 这四个,都不符合广田雅美。 他补充:【要普通的接头任务,任务目标最好是女性。】 很快,萨摩耶回复:【你要带你那个监护人做任务?】 【注意,别让她死了,她的妹妹是组织重要的科研人员。】 然后发过来一个任务详情。 日向合理举着手机,把任务详情念出来,“明天下午一点,‘我孙子书店’的c区,和一位女性推理作家会面,获得对方这段时间收集的私人情报。” “注意事项,明天是书店十周年庆典。” 身后的剪刀停下,他顺势转头,看向广田雅美。 对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头发上,又打量了几秒,才露出轻松笑意,“好啦,理发大成功。” 然后,她毫无异议地道:“在书店的c区和一位女性推理小说家会面?好的,没问题。” “我会顺利完成任务的……那片区域有家很有名的冰淇淋店,合理君要不要试一下?回来的时候,我刚好可以带一点。” 现在是在说任务,态度应该严肃一点。 但这个任务实在是太轻松了,严肃起来总有种认真踩蚂蚁的错觉,日向合理轻松地接受了广田雅美的态度,又驳回她的提议。 他轻松道:“我跟你一起去,到时候一起去吃就可以了。” “欸,你要跟我一起去?”对方怔了一下,拿毛巾擦了擦他的后颈。 他乖巧低了一下头,自然而然道:“我要看看你怎么做任务,才能决定怎么教你。” 把他后颈的碎发全部擦掉之后,广田雅美是轻手轻脚地收手,一边打量着他,一边微笑着后退了几步,“好的。” 剪完发后,眼睛和耳朵全部露出来了,日向合理不自在地摸了摸耳钉,转移话题,“要继续吃蛋糕吗?” “好呀……等等,说起书店,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广田雅美轻松答应,半路又改口。 她匆忙收拾了一下东西,提着医疗箱走出去,再回来的时候,白色的医疗箱就变成了一个包裹。 “十几天前,我收到了这个包裹,是你的包裹。”对方解释道,目光盯过来,“寄件人是‘推理作家小姐’。” 推理作家小姐是谁? 同时同刻,日向合理也升起这个疑惑。 他眨了眨眼睛,“是任务吗?” 迟疑了一下,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好应对暗算,才拆开包裹。 包裹很薄,里面装的不是什么违法物品,而是一本崭新的书,书的封面是夜景,大大小小的流星划过天边,一个黑色的人影坐在地平线上。 封面上有几个白痕组成的字:《与神同行的那一天》 署名是青川诗织。 ……不认识。 日向合理迟疑着打出一个问号,他把这本书拿起来翻了一下,发现书页间夹着一张卡片。 看之前,他先抬头看了一眼广田雅美,和对方全神贯注看过来的眼神对视上。 对视了几秒,广田雅美连眨了几下眼睛,“咳……这次出去,合理君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不,日向合理还没弄明白这本书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摇了摇头,去看那张卡片。 卡片是白色的,上面有一行女性的娟秀字迹,第一句话就是道歉:【冒昧打扰,十分抱歉。】 还好,日向合理习惯接受歉意了,他继续往下看去。 【拜托了许多人,才找到您的联系方式和卡号,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在那场令人惊愕又草草收场的神社命案中。】 看完第二段,日向合理又重新从头看了一遍,发现对方果然没有称呼过他的名字,他一边把卡片收起来,一边回复广田雅美。 “是不认识的人,应该是寄错了。” 广田雅美怔了一下,“但是,包裹上的地址和名字没错,是找你的。” 嗯? 日向合理又翻开书页,找到那张卡片,从第三段开始看下去。 【我从摄影师那里听说了偷拍的事,十分抱歉。】 摄影师,偷拍,神社,命案。 日向合理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终于找到了黑历史。 他再次抬头,和期待看过来的广田雅美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速战速决地快速扫过下面的文字。 总得来说,这张贺卡就是一封道歉+赔偿费用的信。 推理作家小姐为两件事道歉:私自请侦探调查他的信息,摄影师偷拍他。 又说一件事,她去神社是想找灵感的,看完日向合理破案、她的灵感也出来了,唰唰唰地把写了一半的书全改了,目前已经出版了,寄给日向合理一本样本,供他观看和批评。 补偿费和灵感版权费,则会在每月一号的九点四十三分打到日向合理的账户上,是分批打,每月打日元。 卡片的最后,推理作家小姐终于提到了称呼,但是日向合理还是不能确定,对方说的就是自己。 那个称呼是‘缪斯’。 他:“……” 广田雅美尽量委婉地询问,“怎么了?是不明白对方的一些话吗?” 她目不转睛,又强烈暗示,“或许,你可以把一些不太隐私的话拿出来,我帮你解释一下对方的意思?” ……不,你关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反正绝对不是对方想的那种告白信封、或者和好感对象的私信交流,日向合理干脆把卡片递给她,“没什么隐私,你可以看一下。” 然后把那本小说放在桌子上,又端了一块蛋糕吃。 广田雅美看得也很快,看完就也茫然了起来,“呃,这是……” 她抓住重点,“你遇到命案了?” 然后诧异,“你当侦探、破了命案?” 这确实是一件值得诧异的事,正常人听说自己朋友突然成为侦探、并且破案,都会下意识诧异。 但是广田雅美太诧异了,好像根本没料到他会出头成为侦探一样。 ……好,日向合理也没料到。 “这是代表了每月一笔一万日元到账的通知书。”他简单道,又最后咬了一口蛋糕,再次询问对方,“你不吃了吗?” 现在,感觉和蛋糕比起来,广田雅美对那本推理小说的兴趣更大。 她喜欢推理小说?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五十五分,日向合理镇定地在书店里漫步。 他从a区走到区,又从j区走到x区。 总之就是没有找到规律,也没有找到回去的路,彻底在书海里迷失。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的人都在书店外面参加庆典活动、领取各种优惠券或者赠书,书店里只有寥寥几人。 广田雅美不在视野之内。 日向合理继续盲走,一边走,一边用目光扫视周围的书架,试图辨别自己是否来过这里。 这片区域是推理小说区,旁边就是一大片江户川乱步的推理作品,有着名的《两分铜币》、《人间椅子》和明智小五郎系列。 前面几排书架也是空荡荡的,不远处就是休息观看用的书桌,只有寥寥几人。 两名年轻女性对立而坐,正在冷冷看书,一个工作人员正在训斥另一个工作人员。 还有一个戴着针织帽、头发很长的男性,低头向这边走过来。 日向合理打量了一眼环境,着重观察了一下制造出超大噪音的那两个工作人员,又收回目光。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被警方盯上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日向合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广田雅美发来的讯息,对方已经找到了c区,正在等待任务目标到达,顺便询问他现在在哪个区,迷路了吗,等会儿来接他。 日向合理再次抬头,沉默住。 他回忆起分别时,广田雅美再三迟疑,还是叮嘱出口的话,“如果迷路了,就站在原地不要动,我会去找你的。” ……一定是莫名的诅咒。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传来广田雅美的第二条讯息。 对方说,庆典活动还要再延长一段时间,任务目标没办法立刻脱身,需要她再等待片刻。 又安抚日向合理,说他可以看看感兴趣的推理小说打发时间,比如昨天差点被丢掉的那本。 最后一句是重点。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回复:【好的。】 回复的同时,他陡然有种被人观察的感觉,于是抬头扫了一眼周围,锁定了不远处的一个黑色摄像头。 他盯着看了几秒,又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这个书店很大,书架像是森林一样密密麻麻,据说,无论想找什么书、都可以在这家书店找到。 比起杂乱的分区,书的摆放还算有规律,具体是指,推理书区就真的全是推理书籍,没有法律文学等专业书籍。 最新的书在最外边,日向合理把目光落在书籍上,一边看、一边往外走。 三个月前到的一批书……一个月前到的一批书……昨天刚到的一批新书。 找到昨天刚进的那批新书,他顿了顿,继续往外看去。 第一本没印象,第二本没印象,第三本有印象,但那是日向合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他下意识抽出来,看了看出版日期,发现是二十多天前出版的。 然后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换世界了,时间线不同了。 有脚步声在靠近,他很快回神,把书摁回去,继续顺着书架往外看。 又略过一大批不认识,和有几分印象的推理新书,他扫到了一个空隙。 昨天那本书是十三天前出版的,他抽出空隙前的那本书看了一眼,发现出版信息是十三天前,空隙后的那本书,出版信息也是十三天前。 那么,昨天那本推理小说,就在这附近了。 在他低头观看这个空隙的时候,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他旁边停下。 一本书被递了过来,进入日向合理的视线,递书的人淡淡询问:“你是在找青川小姐的作品吗?” 那本被递过来的书,整体色调是蓝黑色,书封上有划过的流星和书名的白痕:《与神同行》 是那位推理小姐的书。 那只拿着书的手,指腹和虎口部分有些粗糙,是枪茧。 日向合理顿了顿,一边抬手接过那本书,一边抬眼看过去,“谢谢。” 递书的人,是刚刚扫描到的那位戴着针织帽、有着一头长发的男人,这个男人很高、长得很显眼,身上有种独特的硝烟魅力,一看就是个不简单的神秘分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神秘分子的样貌,或者说,眼睛。 神秘分子的眼睛下眼睑部分,有一道自然加粗的黑线,和日向合理下眼睑的那条黑线一模一样,宛如复制黏贴的一样。 眼睛颜色和日向合理的眼睛颜色也一模一样,都是绿色。 不过,对方的绿色程度要比日向合理的眼睛颜色要深一些,是墨绿色。 对视的一瞬间,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升起了一种微妙感。 他盯着对方的下眼睑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似乎也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他的下眼睑。 又看了一眼,日向合理收回视线,稳稳地把那本书接过来,然后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才又冷淡着补充了一句,“是这本,谢谢。” “不用谢,举手之劳。”对方的视线还停留在他的脸上,“请问,你有没有见到江户川先生的《人间椅子》?” 这是个危险人物,手上有枪茧、是长时间摸枪留下的,不确定会不会搏斗术,也不确定是黑方人物、还是警方。 在这个时间地点出现这种人物,需要格外警惕。 以及,对方的下眼睑问题。 估摸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日向合理微微侧转身,借着指路的动作、再次往后退了两步,“在那边。” 神秘分子没有看他指的方向,视线还停留在他的下眼睑上,“……好的,谢谢。” 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对方才往那边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日向合理暼了一眼对方的后腰,发现走动间、对方的外套下有一处不显眼的小鼓包。 是枪。 他拿着那本书,再次暼了对方的背影一瞬间,便一边往书桌那边走,一边掏出手机,迅速召唤萨摩耶。 【这个任务,还有其他组织成员参与?】 又略过下眼睑的问题,把那个神秘分子的其他特点汇报了一下。 书桌是两列一排,成片地分布在观看区。 日向合理挑了一个边缘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边翻开书,一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周围。 不远处,刚刚发出训斥声的工作人员正在擦书架,被训斥的那名工作人员则在旁边清洗抹布。 那两位冷冷对峙的女性书客还在低头看书。 这几个人,没有一个在暗中观察过来,而是很奇怪的、在互相观察彼此。 可以先稍微降低是便装警方的可能性,虽然有点奇怪。 他又用余光去打量窗外。 窗外并不是书店的正门,而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道,没有太多热闹的人群,这里是二楼,等会儿突发什么事故、可以直接翻窗跑路。 在他打量撤退路线的时候,刚好有一辆白色的车辆拐进小道,停在窗户下方,然后有人下车。 第一个下车的人是个短发男性,日向合理不认识。 从他的角度、除非对方仰头看过来,否则他根本看不清那名男性的脸。 但是,紧跟着下车的那名男性不是短发,而是一头蓬松的卷毛。 一头很眼熟、很眼熟的黑色蓬松卷毛。 看到那头卷毛的那一瞬间,日向合理就仿佛无视了视野的阻碍,直接看到了对方嚣张的墨镜和大大的笑容,就跟看证件照一样清晰。 甚至直接幻视了一只热情扑过来的卷毛警犬。 是松田阵平。 他:“……” 怎么这都能碰到! 书店是有炸/弹吗,为什么松田阵平会出现在这里! 他把手放进兜里,盲控手机,把它调成静音模式,给广田雅美发消息,【附近有警方人员,任务中止。】 下方那个卷毛有些急匆匆,和其他依次下车的几个人低声交流了几句,才漫不经心地往楼上的窗户扫了一眼。 日向合理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尽量避开对方的视线。 他又听到了一阵靠近的脚步声,于是用余光扫了一眼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刚刚的那名神秘分子从书架中走出来,打量了一下周围,便目标精确地往他这边走来。 日向合理再次:“……” 他隐约懂了。 看来这个任务很不安全,情报走漏了风声,警方得知了情况。 现在,他被警方盯上了。 那广田雅美那里呢? 在那名神秘分子彻底靠近之前,他发挥卷毛警犬的特色技能,无视手机的无声震动,再次给广田雅美发了一条讯息。 【我被警方盯上了,注意警戒周围,找机会撤退。】 第一百六十七 你还有哥哥啊? 神秘分子走了过来。 神秘分子在桌子对面坐下。 神秘分子翻开书。 神秘分子没有看书,而是在看他。 日向合理认真观看手下那本、他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推理小说,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字。 这本推理小说是第一人称,主人公是位神社巫女,开头是正在早起梳洗、去接一名远道而来的客人。 那位客人是来拜访神主的,但是几天前神主遇害去世,她被抓丁负责和对方解释、以及带对方逛逛镇子。 嗯……很有趣……这种毫不掩饰的视线,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是盯上他的警方的话,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他,除非是只菜鸟。 但是菜鸟是不会被允许单独行动,近距离观察逮捕目标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并没有警方的味道。 所谓的警方味道,日向合理之前就对金发同事胡诌过,还是光明正大、信誓旦旦地信口胡诌,说警方的身上有一种味道,一种金发同事绝对不会有的味道。 这句话,深究真实性的话,日向合理会立刻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假装根本不是自己说的。 但是,很多的警方人员身上,是真的会有一种莫名的气质,可能是正义、或者坚信正义的气质。 他们的精气神也和普通的居民不一样,和违法分子的差别更大。当然,大部分都是制服带来的加成。 穿便服的时候,只有少数警方还会残留这样明显的特征,比如松田阵平,哪怕他穿便服,日向合理看他一眼,也会产生‘卷毛警犬!’的印象。 ……也可能是刻板印象。 桌对面这个神秘分子,日向合理看一眼,就不会产生那种警犬印象,而是立刻警惕起来‘有人抢饭’。 会更偏向组织成员。 在时不时被紧盯一下的第三分钟,日向合理再次翻页,匆匆扫过密密麻麻的文字,同时敲定了跑路路线和应对方法。 窗户下方的白色车辆已经没人了,等下翻窗跑路刚好有个踏脚板,翻下去之后,直接往巷子里钻。 目前还没有形成包围圈,只要甩掉这个神秘分子,他大概率就能脱离警方视线。 就是有个问题,如果他真的被警方盯上了,那这个身份也不能用了……刚好可以和广田雅美一起换身份,再改改样貌。 不是‘突然被两位警犬发现身份’,而是被大范围透露身份的话,也不需要考虑干掉警犬。 那么,目前的主线任务只有一个:逃离警方封锁区。 目前的支线任务则有两个:一个是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捞一下广田雅美,另一个就是换身份。 不远处,传来了一些轻声交谈和脚步声,又有新的人走了进来。 事不宜迟,在下次被注视的时候,日向合理抬眼和对方对视,冷淡询问:“请问,是有什么字不认识、需要请求帮助吗?” 他冷冷地注视对方。 然后发现了一点点为什么觉得对方是组织成员的原因:对方很冷峻。 无论是整体表情,还是眼神,都是那种冷淡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风格,一看就很不好惹。 换而言之,真的很琴酒。 还都是长头发,不过一个是银发,一个是黑发。 还有那个很有特色的下眼睑。 在他冷冷的注视下,神秘分子用目光蜻蜓点水了一下他的下眼睑,低声回复:“不好意思,只是你的眼睛……” 对方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下眼睑。 然后言简意赅,“请问,你母亲姓什么?” 日向合理:“……” 他和对方对视,发现对方的表情虽然还是很不好惹,但是能看出是真的很认真。 这种‘你母亲姓什么’的问法,加上对方的下眼睑和对方现在认真严肃的神情,他陡然有种微妙的预感。 不会不会……? 他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就听到了一阵快速接近的脚步声,于是立刻顺势转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刚刚的那阵动静,是又进来了几个借书的人,一个模糊的卷毛从书架间飘过,往这边蹿了过来。 甚至没有看清卷毛的具体形状,只模糊暼到了一个糊成一团的头发,日向合理就立刻把头转回来,假装刚刚根本没转头。 他也认真严肃地道:“这个问题,我需要回家拿族谱……” 假装失败。 卷毛目标精准地蹿到他身边,一脸笑容地打招呼,“嗨小日向好巧啊!” 果然是卷毛警犬,还是没戴墨镜的卷毛警犬。 还好,对方没有超级大声地打招呼,而是把声音压低了,只有日向合理和神秘分子能听到。 打招呼的同时,卷毛警犬还顺势坐在他旁边,用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日向合理打出一串省略号。 对方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居然没有告诉我?” 在看起来像是突遇故友、热情叙旧的同时,卷毛警犬把书放在桌子上,然后借着桌子的阻挡、快如闪电地向日向合理伸手,去摸他的腰。 日向合理格挡了一瞬间,又立刻松开自己的动作,任由对方快速检查他的腰部。 虽然真的很看不起那把崭新的破枪,可为了给萨摩耶挽尊,今天出门前,他把枪别在腰后了。 反正已经登记在案,就算被警方摸到也没关系。 不过,卷毛警犬的态度有点可疑,虽然笑容很灿烂,但是莫名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这种态度很熟悉。 熟悉到他梦回医院新手关。 他没有立刻撕开卷毛警犬、当场跑路,也是因为对方太热情了,过分热情,而且还是热情给对面那个神秘分子看的。 卷毛警犬在警惕对面那个神秘分子。 ……那今天就不是警方联合捕捉行动。 他任由松田阵平快速检查,摸到他腰间的那把枪时,对方的手立刻顿住。 距离太近了,日向合理能感觉到对方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卷毛警犬又再次狐疑地摸了摸,确认了一下,又继续检查其他地方。 日向合理:“……” 他暼了一眼对面的神秘分子,发现神秘分子眉头皱起来了。 神秘分子应该看不见松田阵平桌下的动作,只能看到一个超级热情的家伙扑上来,热情地和他打招呼,然后狂蹭他。 狂蹭又持续了一两秒,卷毛警犬纳闷地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询问:“炸/弹不在你身上???” ……啊,真的有炸/弹啊。 那身为警方,松田阵平不应该立刻发挥自己优秀的嗅觉,在书店狂嗅一阵,顺着一种神秘的味道、精准锁定炸/弹吗? 为什么会直接精准搜查他? 日向合理顿了顿,移开和神秘分子对视的视线,同样用气音反问:“这里有炸/弹?” 松田阵平格外警惕神秘分子,还在笑容满面地提高了一点音量,让对方能隐约听见声音,觉得他们是在叙旧。 “我去日向家找过你好几次,前段时间广田小姐回来了,你都没回来,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呀。” “哎呀,我妹妹可是念叨了你好久啊,你小子,回来居然也不说一声,是不是在躲着我啊?” 一边说,对方还一边笑容满面地拍他肩膀,让场面变成‘过分热情的同学哥哥,和被热情打倒的倒霉自闭学生’。 日向合理:“……”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这个场面,根本不需要他说话,松田阵平就顺势把矛头对准神秘分子,“欸,这位先生是谁……你居然还有哥哥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喜从天降 日向合理闭了闭眼睛,用气音道:“我和这位先生是第一次见面,之前不认识。” 松田阵平笑容不变,用余光暼了他一眼,同样用气音道:“这里有炸/弹,犯罪分子就在附近。” 而眼前就有一个可疑的人。 可疑的神秘分子皱着眉,散发出更琴酒的气息。 言简意赅一点,就是对突然出现的不明热情人员不耐烦了,想干掉。 对方过了两三秒,才压抑住不耐烦,勉强回答:“不是。” 紧跟着,又补充,“不过,我正在询问他母亲姓什么。” “欸,居然不认识吗?”松田阵平佯装惊讶,又发出令人讨厌的大人寒暄声,“你们的眼睛可是很有特色,我还以为你是小日向的哥哥呢。” 说完,他又伸手拍了拍日向合理的肩膀,用一副大人口吻道:“今天刚好,我妹妹也在,她在那边借书呢……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哦。” 然后推搡日向合理,用气音道:“快走。” 日向合理:“……” 他grt到能走的信息,瞬间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开始礼貌告别,“那我去……” 突然,一道重重的落地声和男人的尖叫声同步响起,打断了日向合理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两道依次响起的女性尖叫声。 日向合理侧首看过去,发现不远处,那位正在高处擦拭书架的工作人员跌落在地,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一副突发急性病的样子。 另一位男性工作人员停止下意识的惊慌尖叫,连忙蹲下去推他,“馆长,馆长你怎么了馆长!” 那两位看书的女性也大惊失色,下意识想要过去查看情况,起到一半、又互相打量了一下,然后又强忍着坐了回去。 是突发状况,没有撤退重要。 日向合理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继续道:“那我去找一下……” 他再次被打断,那个查看馆长状况的工作人员连滚带爬地后退了好几步,重重地撞上书架,有几本书砸下来。 对方惊恐道:“馆长、馆长死了!!!” 是突发命案。 这个时候,继续面不改色地说要去找松田阵平的‘妹妹’,会不会被人认为是怪人? ……无所谓了,反正这两个,一个怂恿他快走,一个则是不明分子、没有话语权。 日向合理刚要面不改色地继续说下去,就发现那边的现场又有了新的进展。 进来的时候,松田阵平不是一个人进来的,而是和其他几个人假装成普通顾客,分批进来的。 松田阵平是目标精准地找过来,但是其他人还依旧默契地分散占位,借住假装找书、把这层控制住了。 现在,在听到尖叫声的时候,那些人几乎本能反应地靠过去、要展开行动,有的人半路克制住了,有的人克制住,冲过去了。 刚刚松田阵平的手臂也有一瞬间的绷紧,又很快若无其事地放松下来。 卷毛警犬装模作样地站起来,往事发地看了一眼,又隐晦地和其他人对视一眼,然后佯装大大咧咧道:“咦,那边好像死人了,是不是要报警啊?” 边说,边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发挥超快的手速,直接拨号。 日向合理:“……” 在卷毛警犬又装模作样地坐下来,对着电话汪汪汪汇报完毕,他再次用气音询问:“那我走不走?” “别动,现在突发情况,犯罪分子可能会撤离。”卷毛警犬也迅速低声回复,“你现在离开的话,绝对会撞上犯罪分子、然后被挟持的。” …… 这句话,好像有点怪怪的,又好像没有怪怪的。 日向合理短暂思考了一下,又问:“你不是警方人员吗?” 和你一起进来的那几个人,不也是警方人员吗?为什么还要报警? “接线员小姐告诉我,警方人员会抓紧时间赶到,拜托我帮忙维护一下现场,”松田阵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向对面。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先封锁这片区域,组织起目前的在场人员,别让凶手溜掉。” 对面的那个神秘分子还在盯着现场,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眉眼凶狠地往下压了一下。 日向合理便也往那边看去。 那个近距离接触了尸体的工作人员还在惊吓中,手软腿软地靠在书架处,哪怕被掉落的书砸了一下、也没有移动。 现在,他惊恐着移动目光,像是求救一样向那两位女士看过去。 面对这种目光,两位女士都短暂地移开了一下视线。 然后,那位工作人员反手撑住书架、勉强站起来,他的食指和中指间闪过一点银色的光点,在他收回手后又消失。 是针? 向最近的人寻求帮助无果,站起来后,那位工作人员又把求助目光往日向合理这边投来。 日向合理和对方对视了一下。 对方怔了一下,下意识把那只手别到背后。 那是个本能反应,和那个本能反应同步的,还有从对方脚底开始、迅速往上蔓延的浓重黑色,和系统提示声。 [检测到任务‘凶手a先生的惊疑不定’] [任务详情:那桌的客人有些奇怪,特别凶悍冷漠、像是通缉犯一样的男人,一脸热情大笑、强迫搂着少年肩膀的大人,还有那个看起来很虚弱的少年……他刚刚直直地注视过来,有没有发现我的动作??? 任务要求:回答凶手a先生的疑问,有没有发现他藏作案工具的动作? 任务奖励:10积分。] 暼了一眼任务,日向合理欲言又止。 他把视线下移,盯着蔓延到对方腰部的浓厚黑色看。 蔓延到腰部之后,那抹浓厚的黑色就不再上升,反而有下滑的趋势,现在正在徘徊挣扎中。 这就造成了一个很令人掉san的场面,工作人员的腰部以下、是类似黑色塑料模特的纤细形体和质感,分不清男女老少。 腰部以上、则是正常的人类身体,哪怕遮住脸、也能明显看出来是一名年轻男性。 这两部分,就像是硬生生拼接在一起一样。 他注视了几秒,那抹黑色经过艰难地上上下下,最终出现确定的动向,直接往下褪去,不再试图遮挡凶手的样貌。 褪滑到凶手脚底时,那抹黑色重重地拍击了一下地面,在地面上溅起一些墨汁一样的东西,旋即破罐子破摔地钻入地面。 日向合理缓缓闭了一下眼,才镇定地收回视线。 在他盯着那边、并且被凶手a先生同样盯视的时候,松田阵平已经愉快地敲定了接下来的环节。 具体就是:‘我看这位先生似乎有点不太好惹的样子,不如一起组织在场的人员不要离开?你出场的话,别人怕挨揍,肯定会同意的。’ 然后愉悦安排大家的工作,让神秘分子去和那几个伪装成普通民众的警方交流情况、让他们不要随意走动,他自己则去现场那边,让那几个大惊失色的真普通民众不要随意走动。 至于日向合理…… 松田阵平笑容灿烂地道:“麻烦小日向去关一下门窗,把门虚掩上就可以了、不用锁上。” 说完,他顿了一下,盯着日向合理的眼睛,着重强调,“如果有什么想要离开的人、不用阻拦,直接远离,跟我读,远——离——” “这位先生也是一样。”他又转头,装模作样地叮嘱了一下神秘分子,“我们毕竟只是普通人嘛,如果有人执意要离开,那也没办法,还是等警方人员来!” 别人挨不挨揍,日向合理不知道,不过他感觉松田阵平快挨揍了。 在神秘分子开口之前,他率先举手表态,“我去关门。” 然后抖了一下肩膀,甩开卷毛警犬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爪子,扭头就溜,顺便还把那本书塞给对方。 对方下意识抱了一下书,又最后叮嘱了一句,“远离危险分子,有情况记得给我发讯息!” 日向合理敷衍地挥挥手,顶着两道存在感强烈的视线就跑,直接拐进临近的书架了, 一进入隐蔽地区,他就掏出手机,查看讯息。 刚刚,手机几乎一直在无声震动,罪魁祸首是广田雅美、琴酒和松田阵平。 首先是被警告快跑的广田雅美,在收到讯息的时候,她就立刻回复了几条讯息。 第一条是正式回复上司的口吻,表示在得到讯息的同时、便立刻中止行动,并且转移了位置。 正式回复完后,她又以正常的口吻关心日向合理,询问发生了什么、以及他是否安全。 然后是琴酒的回复,对方言简意赅:[没有额外派其他组织成员,我去查。] 在这条讯息之后,就是松田阵平的讯息。 [突然接到了紧急任务,说是书店有突发情况。]对方以轻松地口吻一笔带过具体情况,又接着揶揄,[听说书店十周年庆典,请了蛮多推理作家,比如青川小姐哦。] [神明侦探大人有什么想要说的吗?勇敢记者犬永远冲在采访第一线!] 日向合理:“……” 他反复看了几遍,再三重新划重点,最终无视其他干扰要素,把重点落在‘勇敢记者犬’上。 然后再次打出一串省略号。 怎么说,松田阵平还蛮有自知之明的,如果对方是警方、绝对是冲在第一线的警方人员,同理,如果对方是记者,肯定也是冲在第一线的记者。 也可能钻进各种黑暗里,去闻嗅黑暗,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虽然对方偶尔还是会汪言汪语、让人类根本听不懂在说些什么,但是对方的自知之明和自我狗塑水平,还是很在线的。 发完这几条讯息,松田阵平应该就进入书店了,所以没再发讯息。 然后是收到他第二条讯息的广田雅美,对方的反应非常直接,干脆利落地汇报了自己在安全位置、暂时没发现其他人,又询问他在哪里,附近有什么明显标志,被多少警方人员盯上了。 最后,更是非常直接地让日向合理不要管她、直接跑路就行,她会自己跑路的。 日向合理先给她回复了一条解释情况的讯息。 [警报解除,书店有炸/弹、又出现突发命案,大批警方分子接近中,目前有犯罪分子潜伏,注意安全。] 考虑到对方之前发过来的关心讯息,他斟酌了一下,又回复:[我没受伤。] 发送成功后,他迅速退出这个页面,继续查看讯息。 最后几条讯息又琴酒发的。 对方直接发过来一张监控的截图,上面是那位神秘分子走进书店侧门、抬头看了一眼监控的样子,监控把他的样貌清晰地拍了下来。 包括绿眼睛和下眼睑。 [警方的户籍资料里没有他的信息,这张脸是黑户。] 然后又是一张图片,是一张国外新闻的截图。 那是一则马路凶杀案的新闻,在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凶手突袭收费站、并且伪装成了工作人员,干掉了之后的三四辆车,最后抢了辆跑车跑路了。 新闻附录了一张模糊的监控图,上面是一个戴着针织帽、长头发的男人,那个男人处于半抬头状态,露出大半张脸和大部分的眼睛。 下眼睑是加粗的。 琴酒:[一个月前的外国新闻,可能是偷渡人员。] [不要接触他,我来接手这件事。] 哦豁,居然是马路杀手? [他询问我的母亲姓什么。]日向合理简单回复,想了想,又拽了一下狗尾巴,[小心点,他带了枪。] [啊,撤回刚刚那句话,忘了你有防弹衣了。] 一边低头打字,他一边在书架中穿行,随缘找门。 在拐入下一条无人通道时,他再次升起了一种奇妙的预感。 是被其他人观察、被注视的感觉。 他顿住脚步、抬头,向这种感觉传来的方向看去,和一个黑色的摄像头对视。 那个黑色的摄像头是可扭动的,现在,它扭转了过来,锁定日向合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低头,发现是松田阵平发过来的讯息。 对方一口气把目前的情况简述完:[警方收到匿名报警,说中午十周年庆典结束的那一刻、书店的第三层会同时爆/炸,作为丧礼的礼炮。 并且,安装炸/弹的犯罪分子会一直观察现场,决定如果被通风报信,有拆弹警方提前赶到,就会提前启动炸/弹。 说完情况后,报警人立刻挂断电话,没有提供更多的信息。] 十几秒后,他又收到一条松田阵平的讯息。 [大部分人都在外面参加庆典,只有少数人通过侧门提前进入,三层的人更少,除了那几位牵扯到命案的工作人员和两位女士,就只有你和那个不明分子。 想要一直观察这层,犯罪分子大概率在书店、或者附近的高建筑物处。 你对面的那个不明分子嫌疑很大,不要单独靠近他。] 快速看完这两条讯息,日向合理的第一反应是:这么多字,居然只发了两条讯息,而不是讯息轰/炸,有点不习惯。 看来在正事上,卷毛警犬还是很正经的,只发挥自己的超快手速,而不狂抖身体、炫耀自己的狗毛数量。 他微妙的欣慰了一下,就再次收到了一条讯息:[从现在开始,除我以外、任何试图接近你的人,无论是陌生人还是熟人,都不要理,直接保持距离。] [远、离。] …… 为什么松田阵平会认定,犯罪分子大概率会接近他? 日向合理不懂,但……算了。 他再次抬头,无辜地和摄像头对视一眼。 摄像头还亮着红光,处于工作状态。 他头也不低地盲打回复:[好的,我知道了。] 在发送成功的同时,系统提示声响起。 [检测到任务。] [任务名称:‘喜从天降的路人a先生’] [任务详情:为什么,为什么只过去了几年,这家书店的来历就被人遗忘了?! 我要让人记住我,我要让人记住这家书店……咦,那个少年是……]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别害怕 [任务要求:独自落单十分钟(已落单9分55秒。] [任务奖励:30积分。] 在任务完成倒计时进行到最后几秒时,日向合理终于找到了求生通道。 他慢吞吞地走过去,伸手握住门的把手。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任务完成,积分已到账!] 上方的楼梯传来脚步声,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走下楼,见到日向合理的瞬间,他露出惊喜的表情,又竭力按耐住,换成焦急的表情。 他连连叫道:“等一下,小朋友,等一下!” 日向合理停顿住刻意放慢的动作,努力让眼神保持疑惑。 中年男人急匆匆道:“小朋友,三楼发生命案了吗?快带我去看看!” 边说,他边从上衣兜里掏出工作证,示意日向合理看看,“我是这里的馆、店长!” 和他递工作证动作同步的,还有悦耳动听的系统提示声。 [检测到任务‘喜从天降的宿主大人’。] [任务详情:路过的犯人a先生非常上道,无缝接新发布了新任务,某只宿主很开心、很满意。 任务要求:带上道的犯人a先生去查看命案现场……算了直接转身把后背露给犯人a先生看。 任务奖励:10积分。] 只有十积分,没有上一个任务丰厚,不过任务要求也相对简单一点。 就是有个问题。 日向合理把视线落在任务名称上,又缓缓下移,看向任务详情,发现无法反驳,他又继续下移,最终落在任务要求上,才沉吟了一下。 ……总感觉系统有时候跟刚刚看到的那抹黑色一样,在破罐子破摔。 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系统已经直接省略‘是否接取任务’这一步骤了,好像是萨摩耶变成‘自动发放日常任务的npc’没多久,就和萨摩耶一起摆烂了。 确认他查看完毕,系统提示便逐渐转淡、直接在空气中消散,他的视线便往下落,落在那张证件证上。 证件证有些老旧了,上面有一张同样老旧的照片,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龄的男人。 如果照片上的人是眼前这个中年男人,那照片起码是五六年前的了,不然中年男人不会比照片上胖这么多、秃这么多。 细看对比是一种残忍。 只匆匆瞥一眼,日向合理就瞬间收回视线,顺便把吐槽全部摁捺住。 他一边回忆着刚刚松田阵平惟妙惟肖的演技,一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真的傻乎乎、相信对方了。 还记得松田阵平的叮嘱,以正常人的视角犹豫迟疑了一下,“那……好,我带你去。” 中年男人一直在紧紧盯着他的脸,应该百分百观看到了他的精湛演技,在他松动口气、答应下来之后,本来应该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反而迟疑了一下。 日向合理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那种紧紧盯着他的眼神都移动了一下,对方才犹豫迟疑着回答,“那,那现在就去?” 搞得好像是中年男人是来关门的那一个,他才是匆匆赶到的凶手一样。 再次按捺下吐槽,日向合理平静地点了点头,试探性地转身,做出带路的样子,“跟我来,命案现场在这边。” 他完全背对着中年男人,磨磨蹭蹭地走了两三步,缓慢移动了快一米,身后才传来迟疑着跟上来的脚步声。 对方不够果决,为什么突然迟疑了,是哪个环节不太对吗? 快速把整个灭口或者挟持环节捋了一下,日向合理恍然大悟。 在推理作品中,当受害者背对着凶手时,嘴里一般都会说着一些激怒凶手的话、或者是一些能让凶手暴露的关键点,这是促进凶手恶向胆边生的重点之一。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是失误。 认真反省了一下,日向合理迅速收拾好状态,在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远、对方似乎有点想转头就走的时候,冷不丁地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是命案?” “您刚刚不在三层?感觉您好像是亲眼看到了案发现场、目睹了死者被杀,所以确信是命案,而不是死者有突发性病一样。” 关键点:‘好像亲眼目睹了案发现场一样’。 说完,日向合理没回头,继续磨磨蹭蹭地往前走,默默等待了几秒。 对方果然接收到了这个关键信息点,并且真的被鼓舞了斗志,只在最开始停顿了一下脚步声,在他说完后,脚步声便陡然加快了一些。 “这个啊……”对方的声音从身后追上来,同时追上来的,还有一阵陡然加快的风。 以及更加悦耳动听的系统声:[‘喜从天降的宿主大人’完成,积分已到账。] 风袭向日向合理的脖颈。 在被勒住脖子之前,日向合理握住那缕风、抓住风前的那条粗壮的手臂,然后果断给对方来了个过肩摔。 对方过重,过肩摔差点摔歪。 落地的声音也很大,肥胖的人体砸在冰凉的地板上,直接砸出了巨大的声响,又被安静的环境衬托得更加巨大和突兀,形成了一种整个建筑物都在嗡鸣的错觉。 白色的地板裂开一条条细小的缝隙。 在嗡鸣声中,日向合理吐出一口气,缓慢地站直,他扭了扭身体、伸了伸腰,才低头看向眼冒金星的中年男人,“店长,你没事?” 他敷衍地善后,“不好意思,是本能反应。” 店长还在眼冒金星,眼睛还是懵的,听到他的声音、过了三四秒才反应过来,便瞪了瞪眼前的空气,吐出来几个零星的话,“你……我……” “你、我。”日向合理敷衍地重复,他半蹲下去,快速搜查了一下店长的身,摸出来一把手枪和一个遥控器。 遥控器很眼熟,是那种哪怕之前没有见过,在看到它的那一瞬间、也会立刻意识到它的作用的那种眼熟。 炸/弹遥控器。 它大概有成年人的手心大小,整体是黑色的,中间有几个键、最明显的是那抹红色,整体都被透明的盒子包裹着,所以没有随着店长重重落地而被摁下。 “在书店安装炸/弹的,是你啊?”日向合理询问。 他捡起那个遥控器,试探性地摁了一下,手指被盒子阻挡住、根本摁不下去。 这位好心人已经吐出两个任务了,还是轻轻松松、十分上道地吐出了两个任务。 日向合理斟酌了一下,把那个透明盒子旋转了一下,寻找可以打开它的间隙,然后贴心询问:“你需要帮助?” “现在头晕眼花、遥控器也被抢走了,警方也正在赶来的途中……对了,三层的那几位顾客里、就有警方的拆弹人员哦。” 他垂眼,看向好心先生。 刚刚那几句话太长了,好心先生还在头晕目眩的状态下,所以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本来就通红的脸再次涨红了一个度,“你你你……” “我、我、我。”日向合理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又继续陈述,“最迟半个小时,炸/弹就会被警方收入囊中,不管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之后都要去服刑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或许会有一些人会记得你,想起你的时候,他们会说——” 好心人先生躺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想要爬起来,脑袋刚抬起来一下,便有源源不断的红色液体流出、在破碎的地砖上滑动,像是小孩子在残垣断壁上留下的稚嫩涂鸦。 “‘你在说什么炸弹犯?书店居然被安装过炸弹……噢,我想起来了,那次搞笑的把戏啊,那算什么炸弹犯,不过是被警方轻松收服的跳梁小丑罢了,这种东西连当饭后谈资的资格都没有,真是败兴’。” 这句话,相当于在狠狠地踩了一下丧家之犬的尾巴。 丧家之犬立刻痛着呜咽了一声,从眼睛里射出愤怒的光。 日向合理强烈明示,“所以,你现在很需要帮助。” “有个人可以帮助你完成剩下的事,帮你摁下摁扭,或者让这家书店和你永远地留在其他人的记忆里,十几年后、附近的居民仍然对此讳莫如深。” 他举起透明盒子,当着好心人先生的面,亲切地摁了一下红色的摁扭、手指再次被盒子盖挡住。 这样够明示了? 就差直说‘你快发任务,我今天助人为乐一下,帮你完成你的遗愿!’了。 但是,一秒,两秒,三秒…… 系统的提示声迟迟没有跳出来,好心人先生也没再挣扎着试图让思路清晰。 对方躺在地上,眼睛里倒映出他的脸和那个遥控器。 日向合理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伸手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发现对方的眼珠子还会转动,“没有失去意识?那就好。” 不远处,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竖起耳朵尖听了一下,就果断判断事情不妙。 这种急促的脚步声,要么是迪士尼在逃凶手,要么是追着白雪公主的警犬……要么是追着自己尾巴…… 要么是听到地动山摇声、一路狂嗅受害者味道的警犬! 大概率是后者。 不行,好心人先生还没吐任务,不能被警犬发现。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秒‘拽着好心人先生、火速跑路’的可能性,他低头看看好心人先生的体积,又感受了一下自己隐隐发疼的背部和手臂,迟疑着把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拖人跑路’、严重不行。 半路就会被警犬当场逮住,到时候就不能试图钻任务空子、空手薅积分了。 他推了推好心人先生的肩膀,压低声音催促,“警方人员快要来了,你真的不需要帮助吗?” 身边的书架在急速地往后掠过,松田阵平无视岔路,直接顺着记忆的方向继续往前赶,赶向门那边。 一边赶,他一边忍不住懊恼。 可恶,明明知道那个家伙的个姓,还让那家伙单独行动去关门,他真是……! 他手里握着电话,上面有几条没有被回复的讯息。 刚刚那道突兀沉重的砸地声响起来的时候,松田阵平便直接警惕了起来。 辨认了一下方向、发现声音是从这层逃生通道那边传来的之后,他便更加警惕,直接给日向合理发了几条讯息。 没有回复。 虽然日常不被秒回、很正常,但是在刚刚有那种动静响起之后,这种不回消息的行为、便陡然蒙上了一层不妙的阴影。 特别是,松田阵平两次和日向合理一起经历炸/弹犯事件,或者修改一下说法,是两次碰见日向合理‘碰巧’成为炸/弹犯的受害者之后。 那种不妙的预感根本不需要过多思考,便自动对准之前的例子、开始疯狂作响。 有那么一瞬间,他忍不住想‘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和‘一定、一定要来得及’,旋即又觉得连走神想一下,都会影响赶路的速度。 穿过最后一片书架,眼前便陡然开阔起来,视野范围内的层层书架消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鲜艳的红色液体。 地上躺着一个胖乎乎的人,未成年蹲在对方的头部面前,正低着头,认真地在和对方说些什么。 他半曲起的膝盖上有一抹血迹,那里的裤子被血液浸湿,手上也有一些红色的血迹。 听到急促又戛然而止的脚步声,未成年抬起头、向这边看过来。 他的脸颊一侧也有血迹。 不过只看了一眼,松田阵平一直提着的心便陡然松了下去。 未成年脸上的血迹是擦拭状血迹,应该是不小心用手碰到了脸颊、蹭上的血迹,而不是头部受伤。 “松田警官。”对方的表情有些茫然,只叫了一声称呼,就又低下头,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一眼。 那双手是红色的,沾满了血迹。 松田阵平再次心头一跳,他顾不上压抑急促的呼吸,直接快步走过去,查看现场的情况,“发生了什么?你受伤了?这个人是什么情况?” 他快速检查了一下地上那个人的情况,发现了地板的裂纹和那人后脑勺的伤势,又快速掰开那人的眼睛看了几秒,凝重的脸色放松了一下。 后脑勺遭受重击,不过被掰开眼睛的时候、眼珠子还在转动,意识很清醒,现场的地面也没有拖拽痕迹,没有被移动过。 那只要小心地保持对方姿势、等待急救人员过来急救就可以了。 今天行动的时候,他们这个小组是第一组进入现场、摸查排清现场情况的小组。 后面还有几队随时等候命令、可以立刻出发的警方人员,最重要的是,还有急救车待命。 就算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急救车停的比较远,最晚三分钟也能赶到急救。 “这里有伤员,后脑遭受重击、暂时还没有失去意识,受伤后没有移动过。”他快速掏出手机,直接拨打同事的号码,摇急救人员过来。 挂断电话后,松田阵平匆匆暼了一眼自己刚刚检查伤势时、沾上血液的手,以及被手染上痕迹的手机。 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把手勉强擦干净,然后直接伸手,去捧起未成年的脸,强迫对方不再低头查看伤员的情况。 未成年被迫抬头、和他对视。 松田阵平尽量言简意赅,“发生了什么?这个人是谁?” 对视之后,他把未成年的眼神和表情看的更加清晰准确。 对方确实处于茫然状态,还有些不知所措,闻言,停顿了几秒、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吐出一句话,“他死了。” 松田阵平:“。” 他迅速松开未成年的脸,又低头快速检查了一下伤员的情况,掰眼、试呼吸和听心跳之类的。 做完一系列后,他再次抬头,发现未成年又低头、凝视着伤者,便又把对方的脸捧起来,强迫对方抬头。 “伤员没有死亡,暂时没昏迷,提前准备的急救人员三分钟就可以赶到、在急救人员赶到前,不能移动他的位置。”松田阵平尽量把话说清楚明白,他和那双绿眼睛对视。 又再次耐心询问,“发生了什么?” “但是,我叫他、他没有反应,”未成年想了想,“……他装死?” “为什么?” 未成年很茫然。 松田阵平:“……”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挤压了一下手掌,让未成年回神,再次询问,“别害怕,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从后面袭击我,我过肩摔、他的后脑勺落地,有血流了出来。”未成年回神,“我想要帮助他,他不理我。” “……我以为他死了。” 第一百七十章 夸夸你? 松田阵平:“……” 过、过肩摔? 他情不自禁地暼了一眼地板,发现那里确实有裂纹,而且裂纹确实是以伤员头部为中心,大概率是刚砸出来的、而不是以前的旧破损痕迹。 …… 呃,确实,日向合理确实会搏斗术,萩原研二和之前那个抢劫犯都体验过。 但是,这好像有点夸张了。 虽然伤员后脑勺的伤口不怎么大,但是地板的惨烈状况和缓慢晕染开的血液,总让人很难和轻飘飘的‘过肩摔’联系起来。 语塞了一下,松田阵平再次想起来,之前萩原研二像他描述的时候,说的是‘明明他的身形和力量都不算大,但用腿绞杀的位置很精准,感觉像是走在草丛里、突然被蟒蛇袭击了一样’。 蟒蛇。 他收回视线,再次把目光对准日向合理。 对方没有挣扎的意思,还是半抬脸看过来的角度,只是用一只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以稳住自己的姿势……这个姿势,也只能半抬脸。 只看这张过分出色、又有些稚嫩的脸,以及同样稚嫩、没有一点训练痕迹的手,他很难把眼前这个未成年和蟒蛇这种令人悚然的东西联系起来。 就是加上这次,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三次了,就算是普通的蛇类,钻三次雄黄桶、都会大彻大悟某些东西。 “小日向,”松田阵平也大彻大悟了,他认真询问,“‘他从后面袭击你,你过肩摔’,是本能反应吗?” 如果说,之前是他强迫未成年和自己对视,那么这个问题问出口后,就是未成年主动追逐他的目光、认真和他对视了。 对方诚恳回答:“是本能反应。” 对视了几秒之后,那双绿眼睛还是很诚恳,“是克制了继续攻击的本能反应。” 又继续对视几秒,未成年眨了眨眼睛,又道:“他走在我后面、突然勒住我的脖子,我只能过肩摔他。” “不过,摔倒后,他带的东西掉落了出来,有枪和一个遥控器。” 对方往后退了一下,从束缚中挣脱出来,然后举起一个遥控器样式的东西,平静询问:“你之前说书店有炸/弹,这是炸/弹的遥控器吗?” 松田阵平再次:“……” 他情不自禁,又低头看了一眼意识很清晰、却闭眼装死的伤者。 真的只是本能反应吗…… 刚刚未成年轻描淡写的那句话,好像是在打游戏,就是那种‘我打死了一个小怪、掉落了一个头盔’一样平平淡淡。 楼下有由远而近的急促脚步声响起,粗略估计有十几个人。 松田阵平顺势拉着未成年站起来,让开位置,言简意赅,“急救人员到了。” 十几秒后,紧急赶到的急救人员爬楼梯上来,气喘吁吁地检查伤者的情况。 和他们一起赶到的警方则分为两批,一批去负责读书区的那个命案,另一批则留了下来,处理案发事宜。 有警方人员分别询问松田阵平和日向合理。 松田阵平是在事发后赶到的,只比急救人员早到三分钟,所以很快交代完、去旁听未成年的现场口供。 他发现,自己还不算太特殊对待未成年。 负责给未成年做口供,是一位年轻警官,对方明显在直播上见过未成年,现在已经满脸同情,全盘接受了未成年的说法。 边记录口供,对方还边安慰未成年,“没事的,医护人员说嫌疑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是他先袭击的你,你是自卫反应。” 松田阵平再次沉默。 怎么说,这位年轻警官说的话很正确,换作以前,松田阵平大概率也会这样安抚未成年。 因为对方是被害者,是被人袭击、是在自卫,而且还是未成年。 但是,在未成年格外诚恳地说自己真的只是普通的本能反应,在发现他反应不对后,又立刻转移话题之后。 松田阵平总有种微妙的感觉。 人很难正确地审视自己,未成年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说谎时的表现。 在正常的状态下,未成年很少主动和别人对视,视线一般是落在其他人的嘴巴上,主动对视都是特殊情况。 比如,说谎时。 为了强调表示自己的诚恳和观察听者的表情,在说谎时,对方会格外主动地和人对视。 松田阵平也是刚刚才发现对方的这个习惯的。 他把手插兜里,沉思地盯着还在口述案情的未成年。 未成年的视线下垂,落在那位年轻警官的嘴巴上,他平静地道:“我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没有回答我,我以为他死了。” 没有明显的说谎特征,应该是在说真话。 年轻警官赶紧安慰,“不会的不会的,虽然人类的后脑勺很脆弱,但是要达到致命伤,需要的力道……呃。” 说到一半,年轻警官暼了一眼碎掉的地面,直接卡壳,于是立刻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旁听的松田阵平。 “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把烟又放回兜里,认真接住同事安慰,继续往下说下去,“人类的后脑勺很脆弱,根本不需要多大的力道、有时候只是用手敲打一下,都会让当事人当场毙命。” 口风完全不对,年轻警官大惊失色,立刻投来诧异的目光。 松田阵平盯着未成年,意有所指地警告,“但是,普通人在被袭击的时候,无论攻击犯人哪里都可以,在那种时刻,最重要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自己。” 在危险的境地,求生是人类的本能,在这种本能下,普通人做出什么样的反击,都是连对方本人都无法预料的,这也是正常反应。 但前提是,真的是在危险境地,而且不是自己钓鱼引犯人、主动陷入不妙的危险境地。 他说话的时候,未成年是盯着他的嘴巴看的,哪怕他说的话口风不对、很不妙,对方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还是那种平静。 直到他转折出‘但是’,说出意有所指的话,对方抬起视线,开始和他对视。 那张脸上满是无辜,那双绿色的眼睛也很无辜。 年轻警官没有听懂松田阵平是在意有所指,只以为他是在硬邦邦地安慰,于是又松了一口气,继续安抚未成年。 “对于非特殊职业类的普通人来说,要求他们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又衡量自己对袭击者的反击,实在是太不现实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年轻警官停顿了一下,把视线落在眼前的未成年身上,陈述事实,“实际上,很多人连‘保护自己’都办不到,更不要说是游刃有余地把握对方的伤势了。” “能够保护自己,你已经很棒了。” “‘保护自己’是一件很难的事。”松田阵平也道,他盯着未成年,再次用眼神警告。 未成年和他对视几秒,平静地平移开视线,诚恳认错,“下次,我会先跑的。” ……不打自招。 松田阵平忍下叹气的动作,在年轻警官看过来的同时,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又示意了一下口供,“初步记录完了?我可以领他走了吗?” “领走?”年轻警官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那边有命案……”松田阵平说到一半,暼了一眼未成年,又改口,“让他先跟你们回警局也可以。” 他面不改色地胡扯,“他有点怕生,但是案子还没处理完、我暂时没空,可以请你帮忙把他带到我办公室吗?” “然后锁上门就行了。” 关在警局里,对方总不会还能遇到野生的犯罪分子?也应该不会有野生的犯罪分子上钩? “锁上门?”年轻警官再次大惊失色。 未成年则关注了另一个重点,“怕生?” 对方再次抬起视线、对视过来,用眼神表示‘谁都有资格说别人怕生,只有热情冲向怕生陌生人的犬类没有资格!’。 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插了进来,“命案还没处理完,我看,大家一起处理完、再回警局?” 松田阵平瞬间看向突然插话的人,发现是个熟人:胖乎乎的目暮十三。 是搜查一课的人,也是读书区那场命案的负责人。 想起对方的身份,再去看对方目不斜视盯着日向合理、一副生怕未成年侦探突然凭空消失的表情,他瞬间理解。 反正,在‘把未成年绑在身边’和‘把未成年绑在空办公室’这两个选择中,松田阵平更偏向后者。 于是,他又顺理成章地同意这个提议,“那先处理这个命案再回去。” 目暮十三热情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小日向!” 谈话间,未成年发现归属已经确定,便转移了一下位置,从年轻警官身边转到松田阵平身边,然后礼貌性地回应热情招呼。 “好久不见,目暮警官。” “欸,你还记得我啊?!”反而是立刻顺杆往上爬、附和着说出亲热称呼的目暮十三愣了一下,又有些恍然,“噢,不只是我们对你印象深刻,你对办案的警官应该也印象深刻。” 目暮十三和日向合理的交际,松田阵平知道,是学校的那场案子。 一开始,松田阵平就看过那个案子的记录,两次炸/弹案后,为了摸清楚日向合理的状态,他专门去询问过当时在场的一些警方人员。 他能询问到的大部分人,几乎都没有太接触过日向合理,但口径却出奇的一致,都说‘那是个很乖很好看的孩子,是被意外卷入命案的’。 其中,一位警官小姐无意间的话让他印象深刻。 对方回忆了半天,在说完表述‘日向合理很乖巧、很好看,在学校里一定很受欢迎’之类的话后,又随口说了几句:“不过,当时那孩子和小工藤先生坐在一起,我有听到了他们说的一些话。” “好像是小工藤先生认为他喝了那个杯子里的水、而且在破案以前就知道凶手是谁,却没有说出来。” “对了,他好像有家族遗传病史,吐血就是因为遗传病。” 不知名的遗传病暂且不提,‘在案件被破前、便知道凶手是谁’对日向合理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因为,一般情况下,他就是受害者。 ……咳。 就算不是那种情况,之前在餐厅遇到命案的时候,日向合理也发现了凶手是谁、并且没有说出来。 总之,松田阵平是为了摸清楚日向合理去了解这个案子的,但不仅没有捋清楚对方的思维逻辑,还更加迷惑了。 可能如果是诸伏景光,会能更理解对方。 从一个怒气点转折到了另一个怒气点,松田阵平暂时掐断思路,顾好眼前的事。 目暮十三在热情地表示‘你之前破案很厉害,我都知道啦,今天有你在现场、我很开心!’,未成年则在茫然地抗拒,“什么,你在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松田!’。 松田阵平响应求救信号,他揽住未成年的肩膀,把对方从他和目暮十三中间、调整到自己的旁边,阻挡了一下目暮十三热情的视线。 然后一边和目暮十三往案发现场那边走去,一边提醒,“死者的指甲是紫色,非常明显的中毒反应,可能是自杀、也可能是他杀。” 搜查一课的人都来了,显然是后者的概率更大。 他继续道:“案件发生时,我和小日向都在现场附近,也是嫌疑人。” 按照程序,在没有洗清楚自己的嫌疑之前,哪怕是侦探、也要被暂时闭麦,不能直接跳出嫌疑人的身份成为法官。 “噢,这个我知道,你转述案情的时候有说,”目暮十三倒是很镇定,“你从头到尾、只在案件发生后靠近了死者,监控排查完、就可以排除嫌疑。” “到时候再排查一下案发前、谁和死者接触过,就可以把在场其他人的嫌疑排除了。” “这里有监控?”松田阵平诧异了一下,“不是说是老店吗?” 大多数的新式书店都没有监控,怎么这么老旧的书店居然有监控? “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是书店吗工作人员说的。”目暮十三摸了摸头,又迟疑道,“不过,我确实没发现摄像头……” “这里的摄像头,基本都是隐藏款的,比如前面书架上的花雕装饰品。”未成年道,“只有一两个是暴/露式的摄像头。” 又详细解释这样装的理由,“见到暴/露式的摄像头,大多数人就会下意识只注意可以看得见的摄像头,无视隐藏摄像头。” 这样,在没有明显摄像头的地方,罪犯反而会更加放松。 安装者可能是为了防范有人偷书、或者是其他的违法行为,也可能是有窃私之类的癖好。 松田阵平转头看过去。 发现他的态度不太对劲、又不能立刻溜掉,未成年只能试探性地顺毛,比如现在,就在解答问题。 还是很少见的主动解答问题。 并且一边解答,一边继续露出‘我很乖,你不要生气’的表情。 不过,对方之所以会顺毛,估计不是因为他会生气,而是因为‘松田警官生气,就有可能进行干预=麻烦’。 ……除了‘态度活泼点,未成年就会无法应对’和‘说谎的时候,未成年会主动和别人对视’之外,松田阵平又多了解了对方一点。 ‘怕被干预行动、怕麻烦’。 他无言了一下,把语调变凶了一点,“夸夸你?”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你不想知道 未成年平静道:“谢谢。” 好像根本没有听出来松田阵平故意把语调压凶了一点,也没有听出来这其实不是句陈述、而是反问句。 松田阵平再次无言了一下,暼了他一眼。 旁边的目暮十三嗅了嗅空气中的氛围,又仔细看了看他们,“……我去问口供。” 刚好到了读书区附近,视野里已经能看到忙碌的警方人员了,目暮十三便快走了几步,留下‘大人教训小孩子’的教育空间。 没办法,工藤优作是个很优秀的推理作家、也是个很优秀的侦探,更是个很优秀的丈夫,但是很少人知道,他也是个很优秀的父亲。 优秀就优秀在教育孩子的手段上,他从来不会直接点出‘这是错误的,你是不对的’,也不会直接轻蔑小孩子,敷衍一些‘你是小孩子,现在还什么都不懂,等长大就懂了’。 而是重新把事实梳理一遍,让小孩子自己意识到自己的不对,然后主动更改。 拜托工藤优作破了那么多案子,目暮十三当然碰到过很多次这种教育场合,对这种味道太清楚了。 再想想,这位未成年侦探刚刚遭遇了袭击,袭击者后脑勺受伤……松田还是有点严格啊,不过教育孩子的套路果然是一样的,先赞扬肯定、再轻微批评。 一边暗自觉得‘学到了’,一边快步跨步走出去,目暮十三很快融入现场。 松田阵平也打量了一圈现场。 死者那里被拉线围住、并且盖上白布遮挡了,暂时没有处理,等待法医过来。 和他同队进来的几个便装警方人员没有接触过这边,所以被聚集到一起录口供,其他的几位嫌疑人则正在被单独询问。 包括那个看起来非常不善、身上有种明显罪犯味道的针织帽男人。 暂时没人搭理他们,松田阵平估摸了一下等待审讯的时间,便决定先处理眼前的事。 他靠在书架上,单刀直入,“在被袭击之前,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想要袭击你?” 直接盯着未成年的眼睛、看是否主动对视有点太明显了,所以他没有侧首去看未成年,而是盯着眼前的忙碌场景看。 几秒后,耳边响起未成年镇定的声音,“不知道。” 好的,无法验证,这个问题可以暂时截过了。 松田阵平从善如流,“那以后注意安全,如果以后再发现命案,在警方人员到场前、绝对不要单独行动。” “在警方人员到场后,也不要单独行动。” 说完,他顿了顿,才自然而然地侧首,温和地往下补充,“我要求你不要落单、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 “在这件事上,你绝对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很多罪犯在行动的时候,也会有一些倾向,目标多是一些女孩子和小孩子。” 未成年也看过来,表情很平静,只眨了眨眼睛、以示自己在认真听。 “就算前提是,你是故意落单。”松田阵平再次强调。 从表情看,未成年的表情根本没有发生过变化,还是很平静、又不是冷冰冰的面无表情,而是面部自然放松后的那种平静表情。 但这不代表没有异议。 “但是,弱者本身就是过错。”未成年也斟酌着语气,用‘提出一个小错误’的包容语气道,“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过错的本身,是做出犯罪行为的罪犯。”松田阵平立刻纠正,又皱起眉,“大家是谁?谁在向你传述这种观点?!” 得到坚决的否定回应,未成年明显错愕了一下,立刻移开视线,没有回答。 也根本不需要得到回答,松田阵平就已经有了预感,他再次斟酌了一下语气,把语气放得更温和平等一些。 “是医院的那位护士小姐吗?” 这句话说出去后,未成年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不是排斥和警惕,而是一种有种微妙的表情。 幸好也不是依恋和低落。 松田阵平暗中松了一口气,在未成年沉默着没有开口的时候,继续装出不经意的口吻,“我之前看到新闻了。” “真没想到那位护士小姐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柔,其实却是几场案件的真凶,那些遇害的小孩子……” 之前,未成年对待小孩子的态度,也让松田阵平琢磨不透,他一边缓慢地说话,一边细致地观察未成年的表情。 未成年没有把视线转回来,低垂着眼睛,给出平淡的回应,“嗯,她自尽的时候,我在附近。” 这句话,很平淡,也挑不出什么错。 松田阵平打起十二分精神分析,也没从中听出什么惋惜的意思,但是也没有听出什么厌恶,对方真的就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没带任何自己的情感。 他顿了顿,继续用闲聊的口吻说话,“对了,你之前在长野县很帅气哦,我看到报纸了,一口气破了两场案子、警方都在称赞你呢。” 对方可疑地沉默了一下,才缓慢重复,“报纸?” “对啊,长野县的报纸,因为你是东京人、之前又……有些记者发现是你,所以转载报道过。”松田阵平把那场新闻直播含糊了一下,又立刻继续假装不经意。 “好像报道没过多久,护士小姐就在长野县被捕了。” 在日向合理离开东京的时候、那位护士小姐就请假了,没多久就在长野县自尽了。 这件事,和日向合理有关吗? 那位护士小姐,对日向合理确实有着某种感情,松田阵平亲自体会过,确认这种事,当时他以为是男女之情。 但是在对方自尽后,他研究了一下对方身上的那几起小孩子案件,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对方对日向合理的态度,再加上日向合理的年龄…… 虽然,那几起案件的受害者,都是十二岁以下。 但是,他们的特征都很明显,文档袋里有附录他们的照片,都是明显的稚嫩小孩子。 从外表看,日向合理不符合这一特征。 但是他的其他方面很符合。 只要简单地相处一下,敏锐的人就能立刻把握住他的特性:在某些方面,他本人和正常的世界产生了微妙的错觉感。 小孩子的世界和大人的世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 日向合理就有种‘在大人世界生活的小孩子’的气质,在某些方面,他表现得格外生疏,比如人际交往。 这种稚嫩、‘初次当人类,才当了一个月还不熟练,请多指教’的气质,有多明显呢? 大多的警方人员,在背后提起日向合理的时候,都自然而然地叫他小朋友……哪怕是刚刚从警校毕业、只比日向合理大五六岁的警方人员。 咳,这也是松田阵平一开始快速称呼出‘小日向’的原因之一。 他暼了一眼小朋友。 对方还在组织语言,发现他开始用眼神催促了,才慢吞吞地道:“是的,离开东京太久了,我忘了。” 又立刻反问,“你提这件事干什么?” 松田阵平言简意赅,“想知道你们有没有遇见过。” “如果你是指护士小姐,”未成年想了想,没有转头过来对视,“没遇见过。” 都追到长野县了,那位护士小姐居然没有找到日向合理吗? 松田阵平有些惊讶,旋即又反应过来。 虽然对方没有找到日向合理,但日向合理可能找到了对方,所以对方被警方包围了。 可能,只是可能,不是确凿。 “没有遇到就好。”他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没有深究,而是直接带过这个话题,再次回到今天这件事上。 “现在还在紧张吗?别担心,急救人员赶到的时候,那个人的意识还很清醒……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未成年立刻诚恳回复:“我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但是他没理我,我以为他死了。” 听起来挺诚恳的,也没有主动追求对视。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随口道:“你没摸心跳确认吗?” 他确认的时候,那个伤员的心跳非常快……不知道日向合理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也没必要深究了。 “确认?”未成年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我以为,只要没有失去意识、彻底变成……尸体,人类是肯定会大声呼救的?” 嗯?这种想法…… 倒也不算错,正常人类肯定会呼救的,但也有特殊情况。 松田阵平想了想,“这倒是。” 他拍了拍未成年的肩膀,语气轻松道:“好啦,来,再回答一次开头的那个问题。” “在被袭击前,你有没有察觉到,对方会袭击你,或者有没有察觉到,对方是炸/弹犯?” 他笑起来,“不许撒谎,认真回答哦。” “不然,松田警官会在‘不听话的小朋友’名单上记录你!” 说完之后,未成年便抬起眼,明晃晃地投来‘看傻狗的眼神’。 松田阵平笑容不变,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强行中止对方的挑衅。 对方不怎么情愿地回答,“但是,你已经预设答案了。” “你觉得我是故意的,如果我说我是无意的,那么会上名单,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那么就违反了你说的远离原则,也要上名单。” 居然没有吐槽‘这是什么鬼名单’,嫌疑人态度良好! 松田阵平立刻提醒对方,“错了,就算你是无意的,也违反了我之前的叮嘱。” “注意,我之前说的是远离一切人员。” 鉴于对方良好的态度,他大方道:“不过说出去的时候,就没觉得你会做到,所以这点可以一笔勾销。” 就是因为觉得日向合理绝对做不到远离罪犯,所以他才会格外叮嘱,并且一听到异常动静就立刻追踪。 早有准备啦。 未成年垂了一下眼睛,又摆出无辜的表情。 松田阵平立刻做好被敷衍的准备。 但是,对方却没有立刻吐出敷衍的回答,反而再次确认,“松田警官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吗?” 这个口风…… 松田阵平立刻给予肯定的回答,“当然!” 他热情回答后,未成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又等了五六秒,才抬起眼,再次疑惑询问:“你真的想知道吗?” “?”松田阵平顿了顿,再次给予肯定的回答,“当然想知道!” “小日向可以认真回答我吗?” “当然可以认真回答你,”对方也给予肯定的回复,又再次强调,“只要你真的想知道。” 他们对视了几秒。 松田阵平试图推了一下墨镜,发现今天没戴,于是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继续给予肯定答复,“当然,我很想知道。” 第三次肯定答复。 未成年还是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又和他对视两三秒,未成年才道:“不,你不想知道。” ……? 松田阵平立刻不明所以地否认,“不,我想知道。” 未成年也立刻认真道:“你想知道的话,可以询问我。” ??? 不是询问完好几遍了吗? 松田阵平茫然了一下,还是暂时把卷毛上的问号摘下来,认真问道:“请问,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伤员有问题?” 在他的认真询问下,未成年也认真地看着他。 互相对视几秒,未成年居然有些生气,“你根本不想知道。” …… 到底是谁应该生气啊! 明明被当成笨蛋犬类耍的那一个都没有生气!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下,试探性地道,“那我不想知道?” 这个也不是正确答案,未成年明显更不开心了一下。 “那我想知道?”松田阵平再次试探性询问。 未成年开口:“你想知道的话,可以真诚一点,我接受到信号、会立刻回答你。” 对方好像不是在耍笨蛋犬类,继续认真地表述,“就像你之前听到动静,很担心我的安危一样,我接受到信号了。” …… 好的,听不懂。 松田阵平思索了一下,坚定道:“我想知道。” 在他坚定回答的同时,对方也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 然后,那双眼睛熄灭了。 “你根本不想知道。”未成年嫌弃地暼过头,发出敷衍的声音,“是的。” 嗯? 在松田阵平反应过来之前,对方再次重复,“是的。” “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用摄像头看我、知道他是炸/弹犯,也知道他要从身后突然袭击我。” …… 居然,这么坦诚?! 松田阵平其实根本没打算得到这个回答,只是像人类很普通地献上猫粮一样,他也只是很普通地询问确认一下。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得到否定回答后、该怎么敲打对方的准备了。 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坦诚。 就好像平时只会获得猫类拳打脚踢、连环猫猫拳的人类突然获得了自家猫类の温柔蹭蹭一样,松田阵平又惊讶,又怀疑了一下人生。 ‘这个世界好像哪里不对劲,是不是我在做梦jpg’ 刚刚的那段谈话绝对是重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茫然沉默的时间太长了,未成年已经收敛好了嫌弃的表情,又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回来,陈述事实,“现在,周围的警方人员很多……你也在我身边保护我。” “你觉得我平安无事了,”对方询问,“那么,你觉得我安全了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对方好像期待了一下,眼睛又有些亮晶晶的,不过没有之前询问他是不是真的想知道时亮。 松田阵平缓缓把沉思压下去,诚恳回答:“不觉得。” 能活蹦乱跳,就是日向合理最大的不安全。 只要能活蹦乱跳,就能眼睛亮晶晶地盯上罪犯,也能立刻发挥出自己的外貌优势、让罪犯同样盯上自己,然后开始双向奔赴。 ……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日向合理:“……” 那双眼睛再次熄灭下去,对方嫌弃地移开视线,“嘁。” ……嘁???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开始的目标 现场的警方人员正在忙碌,有一部分在搜索痕迹、一部分在询问口供,还有在往来记录的人员。 不远处,有几道视线时不时注视过来。 分别是那位提供了回答任务的凶手先生,绿眼睛的神秘分子先生和期待他站出来破案的目暮警官。 日向合理只粗略地往那边暼了一眼。 凶手先生立刻移开视线,神秘分子先生还皱着眉、定定地看着这边,然后和负责询问他的警方人员说话。 几秒后,那位警方人员也把视线转过来,着重扫视了一下松田阵平,又尴尬地把头转回去,低声解释了一些什么。 目暮十三则积极地和他对视,满脸写着‘家庭教育环节结束了吗?你是不是要破案了?’。 日向合理又把目光收回来,再次看了一眼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还在茫然沉思,看起来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更没意识到自己的诡计多端和心口不一已经被发现了。 那头黑糊糊的卷毛上,仿佛凝固了一个卡住的加载中圆圈。 他凝视的时候,系统沉不住气,又把刚刚的提示刷了一遍。 [检测到任务‘警官a先生的担心’已完成,宿主目前活蹦乱跳,积分已到账。] 又强调:[目前没有新任务。] 真的没有新任务,热情的卷毛警犬没有再次热情地吐积分。 日向合理再次失望。 他刚失望没多久,目暮警官便隔空嗅了嗅气氛,发现他们有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话、疑似教育中止,便果断赶过来,热情打招呼。 “哈哈哈,监控查完了,你们都没靠近过死者,没有嫌疑。”目暮十三看向正在做记录的其他人,又补充,“只有那位工作人员、以及在附近看书的那两位女士接触过死者,其他人都没有接触过。” “包括松田觉得很可疑的那位先生……话说,那位先生的眼睛——” ‘是不是和你有点像啊?’ 目暮十三没有询问出来,只是暗示性地低咳一声,用眼神示意了这句疑问,又给松田阵平使了个眼神:‘是他哥哥吗?’ 虽然是询问,但他已经有了预感,所以很快又继续使眼神:‘人家哥哥还在这里,也不要太严肃了’。 在松田阵平说话之前,日向合理先开口否定,“不,我不认识他,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目暮十三回头看了看,发现那位神秘分子也同样看过来,表情平静得和日向合理如出一辙、只是要更冷峻一点,看起来很不好惹,绿色的眼睛和下眼睑的那点特征也很明显。 他沉思了一下,又恍然大悟,“噢噢噢,我懂了!” 眼前这位未成年的母亲去世、父亲失踪,在东京没有任何一个亲人,差点被送去福利院,幸好在最后关头,有位日向家的远房亲戚赶来、暂时领养了日向合理。 那位远房亲戚也是父母双亡、没有亲密亲戚的配置,也同样未成年。 相当于两个孩子在相依为命。 目暮十三知道这件事。 现在,既然日向合理不认识那位几乎浑身写满了‘日向合理的哥哥’的神秘先生,那么,肯定是…… “是松田帮你找到了其他远方亲戚吗?看起来是位成年人啊,很可靠的样子!” 哈哈大笑着说出口的瞬间,目暮十三就被松田阵平无情反驳。 “不,不是我帮忙找到的远方亲戚,而且哪里可靠了,”松田阵平使了个眼色,含糊了一下,“而且,小日向这种情况,面对突然找上来的亲戚、也要十二分警惕才对。” 在东京,日向合理已经很有名气了,特指身为受害者的名气,估计会有很多罪犯盯上他,任何突然靠近他的人员、都很可疑。 “不,也不是远房亲戚,”日向合理也否定松田阵平,他轻松道,“只是碰到的陌生人而已。” 不过这个陌生人有点特殊。 绿眼睛,加粗的下眼睑,在警方内部没有户籍信息,在逃马路杀手,偷渡客,在警方户籍系统没信息、却有证件。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道:“不过感觉是有点巧合,他好像也很关注我,我不太习惯那种直直地注视过来的视线,好像被标记所属物了一样。” 划重点:那个可疑的家伙盯上了他,像罪犯。 松田阵平立刻接受到了这个信息。 某一瞬间,他的卷毛好像抖擞振作了起来,散发出类似美食番中的灵魂光芒。 “我知道了。”卷毛警犬认真道,“最近一段时间,你有没有事?” 真的有光辉,那种‘随时待命、可以立刻出发’的警犬光辉,也可能是那种‘发现人类拿起牵引绳,于是立刻开心跳起来’的犬类光辉。 这种问话,几乎就是非常明显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一起行动,我贴身保护你!’。 日向合理立刻警惕起来,果断地绕着坑走,绝对不跳进去,“可能有点忙,广田小姐最近有事。” “广田小姐最近又有事?”松田阵平沉思了一下,“那很忙,刚好……” 没有刚好。 绝对不能住进狗窝。 日向合理尽量委婉,“广田小姐要上大学,她打算带我去看看,看我喜不喜欢她的大学。” 如果喜欢,就让日向合理也报考。 松田阵平再次立刻意会了这个虚假的信息,也瞬间被堵住话头。 这种向好的方向努力的事,当然不能阻止。 但是,他再次努力了一下,“你对警校真的没兴趣吗?可以试着去参观一下,警校的时间也不算太长,只有几个月。” 目暮十三也颇为感兴趣地看过来。 …… 日向合理冷不丁地开口:“那位工作人员先生,好像一直在看过来。” 他露出真诚疑惑的表情,“从我们站在这里谈话开始、到现在,他一共看过来了十三次。” 卷毛警犬凝视他,过了几秒,才缓缓接口:“是吗?那可真够可疑的。” 那可真够可疑的,直接转移了话题的家伙。 “之前死者遇害的时候,那位工作人员先生也是离得最近的一个。”日向合理无视对方凝视的眼神,继续镇定自若道。 目暮十三往那边看了一会儿,在对方下次看过来的时候,捕捉到了,于是也沉思起来,“好像是有点可疑。” 他回忆了一下刚刚看到的口录,立刻开始给侦探补充信息,“对了,那位工作人员先生、是死者的私生子。” “听说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但是半路辍学了,走了死者的关系、才能进来当工作人员。” 这种信息,是其他工作人员隐晦暗示的,属于懂得都动。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点,最重要的点是…… 目暮十三移动目光,分别把视线落在另外那两位女士的身上,“那边那两位女士,也是死者的私生女。” 他努力保持表情的平静,把事情完整地叙述一遍。 在场的三位嫌疑人、全部都是死者的私生子女。 那位工作人员,是大家都默契的存在,知道对方以后会继承死者的位置、甚至会成为书店的店主。 那两位女士,则是死者比较喜欢的私生女,平时偶尔会来看死者,被其他工作人员撞见过几次。 “但是,案发之前、接触过死者的,只有他们对?”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确认了一下。 “是的。”目暮十三也简单回答。 “那么,如无意外的话,”松田阵平皱起眉头,“这起案件的性质很恶劣。” 都出现命案了,当然恶劣。 日向合理微妙地想起了代号任务,他往死者的位置暼了一眼,那里现在只剩下一圈白色的人形胶带,尸体已经被运走了。 他又暼了一眼那三位嫌疑人。 工作人员刚好再次暼过来,一脸的强装镇定,那两位女士则有些不同,一位正在满脸笑容地对警方人员说些什么,一位冷着脸、只时不时地说几句话。 无论怎么看,都和目暮十三透露出来的信息对不上号,完全不像是亲人被人谋害的样子。 观察完毕,日向合理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再次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代号任务,又回忆了一下琴酒的态度,不确定地询问,“但是,他们没有伤心的样子?” “这样很正常吗?”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从理论上看,自己的亲生父亲死亡、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的事情。 但是,眼前的三位嫌疑人,一位是凶手,一位笑容满面,一位很不耐烦……这种禁忌的行为,又好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反正,伤害同类、已经是最禁忌的事了,伤害的人再特殊一点,好像也没什么更进一步的禁忌。 “不太正常,”松田阵平随口道,“接下来要有场硬战打了,目暮警官?” “嫌疑人的反应都很奇怪,”目暮十三点了点头,又试探性地看了一眼日向合理,“我们打算从他们和死者的关系入手……你们要去看看吗?” 他重点落在日向合理的身上。 日向合理秒t‘来自警方の邀约,侦探大人是否答应’这一信息,立刻拒绝,“不用了,我只是普通的居民,不太方便旁听?” 在对方再次提出更近一步的邀请之前,他举起手机,“而且,我是和广田小姐一起来的,她找不到我、会很着急的。” 松田阵平看了看他,也拒绝,“等会儿排查小组就到了,我要跟着一起排查炸/弹。” 目暮十三:“……” 一个侦探都没蹭到,他只能遗憾地迈步离开,又回头看了一眼,观察一下他们是不是又陷入教育状态。 日向合理也在提防这件事,几乎是在目暮警官刚离开的瞬间、他就立刻给广田雅美打电话,“莫西莫西?可以听到吗,广田小姐。” 并且特意咬重了对广田雅美的称呼。 再次有视线落过来。 是那位工作人员先生和那位神秘分子,以及旁边的卷毛警犬。 日向合理无视这些干扰视线,听到电话里传来猛地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广田雅美如释重负,“合理君安全了吗?现在在哪里?” “书馆的三层发生了命案,还有隐藏的炸/弹,”日向合理老实地交代,又强调,“我现在和警方在一起,很安全。” 他想了想,又提前道:“不用上来了,上面有点危险,炸/弹还没有拆除,我等会儿下去。” “那我上去找……”广田雅美的话顿住,“好的,我在下面等你。” 她又低声道:“我在一楼见到了任务目标,任务已完成。” 欸,不是已经宣布任务中止了吗,怎么还擅自行动?书店现在的情况那么危…… 日向合理及时修正自己的思路,警告自己不要被卷毛警犬的思路影响。 无论怎么样,广田雅美都是组织成员,书店的这种状况、对她来说,根本……还是有点危险的。 他忽略杂乱的元素,干脆道:“我知道了,等会儿再聊。” 卷毛警犬就在旁边,不太方便直接开口夸奖。 挂断电话后,日向合理又补充了一条真诚夸赞的讯息过去:【能够临危不乱地继续任务,广田小姐做得很棒。】 广田雅美回了一个笑脸符号。 日向合理收起手机,继续旁观案件。 目暮十三不愧是有经验的警方人员,直接把三个嫌疑人聚集在了一起,说明了一下他们的身份问题、又询问了一下他们怎么反应这么微妙。 工作人员的理由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还有点回不过神,不相信父亲真的就那么死了。 满脸笑容的女士则很无所谓,说根本不认死者是她的父亲。 冷漠的那位女士更绝,直接脱口而出死的好、死的妙。 全场的警方人员都忍不住看过去了。 日向合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努力学习正常人类对待自己父亲的态度。 看了一会儿,他便听到松田阵平冷不丁地开口:“我说,凶手是那个刚刚一直盯着你的工作人员?” 他下意识侧首,看向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紧皱着眉头,继续道:“剩下的两位嫌疑人,也知道凶手是谁,但是却在掩护。” 是的,距离那么远,日向合理都能清晰地看见工作人员藏起凶器的动作,更不用说是就在附近的那两位女士了。 她们也一定看清楚了工作人员藏凶器的行为,但是却都选择了缄默。 是故事的味道。 日向合理对故事不感兴趣,只对一点感兴趣,他斟酌着询问:“这种对待父亲的态度,很正常吗?” 代号任务那次,他对这种事很不熟练,所以反应可能很不正常。 但是没关系,他还有一位理论上的父亲,在第二次表现自己对待父亲的反应时、他一定会完美表现。 “……不太正常。”松田阵平看了他一眼,像是发现他在积极求学,明显迟疑了一下,“不过,这种事情,是不能直接问正不正常的。” “不同家庭的相处方式不一样,是不能按照一个模板去评价的。” 松田阵平绕过这个关于家庭的敏感话题,又道:“不要让别人影响你。” 果然,偷学被发现了。 日向合理立刻丢出玩具球,吸引犬类的注意力,“只知道凶手是谁的话、没办法结案?” “之前,我看到那位工作人员先生把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塞进那边的书架里了,当时我不太明白,但是刚刚突然想明白了,那应该是一根针。” “是凶器?” 玩具球、抛出去了。 但是,犬类没有立刻飞奔过去接球,而是留在原地,凝视他。 对方缓缓确认,“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凶手是谁。” “但是,你没有说。” “那位工作人员一直在看你,你看到他藏凶器的时候、他也看到你了?” 对方继续缓缓完成最后一环,“最后,在我让你单独行动的时候,你没有异议、立刻去关门了。” 卷毛警犬面无表情,没有带警方发现潜在罪犯的情绪,只努力表达单纯的疑惑,“你一开始的目标,是那位工作人员先生?” 第一百七十三 fbi深恶痛绝的存在 …… 日向合理看向松田阵平,松田阵平也看着他。 他沉默地和对方对视,开始缓慢地思考人生。 对方也严肃地和他对视。 沉默了快一分钟,日向合理才道:“松田警官,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我不是身为救世主的高中生、也不是身为裁决者的高中生,这里是现实,不是小说游戏动漫,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目前正在苦恼地应对‘来自正义警方的钓鱼’。” 他扯了扯嘴角,也礼貌性地反问:“松田警官,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确认我正在执行私法’吗?” 又对视了几秒,松田阵平脸上的严肃散去,对方若无其事地笑起来,“咦,小日向果然学会了更多的人际交往技巧。” “居然知道了‘用反问来回避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这一招。” 日向合理叹了一口气,移开目光。 卷毛警犬继续热情地蹭他,顺便抖出漫天飞舞、像是蒲公英一样的狗毛,“嘛,这个问题,不回答也没关系的。” “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也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对方笑眯眯地道,“你知道什么是可以、什么是不可以。” 没有回答之前那个问题,而是直接反问回避,就说明日向合理确实有自己的标准,知道什么是可以做、什么的不可以做的。 但是,这只是初步阶段。 总有一天,这份清晰的界限会模糊。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假如眼前这场命案,在大家都心知肚明谁是凶手的情况下、如果凶器和证据都被销毁,无法直接指正凶手,而凶手也拒绝自首,那么,这场案件会如何呢? 日向合理又会如何做? 如果,再根据凶手和嫌疑人的态度倒推、加入死者是死有余辜之类的信息,日向合理又会怎么做呢? 在‘死者死有余辜’的情况下,凶手对付死者、就和日向合理对付凶手的本质一样。 当然,这个问题,同样也可以用来叩问每一个警方人员。 在一场完美的谋杀案中,大家心知肚明凶手是谁、却没有任何证据,那究竟是根据程序、定为悬案,还是执着地追下去、嗅闻每一个可能还残留的证据,哪怕为此付上几年、几十年的时间,又或者,动用一些‘手段’,让真凶伏法呢? 不可避免的,松田阵平停顿了一下。 沉默是点到即止的意会言传,日向合理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他动了动眼珠子,若有所思地询问:“松田警官,你的家人里,有罪犯吗?” “当然没有。”松田阵平挑了挑眉头,笑了起来,“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松田警官和其他的警官好像有点不太一样,”日向合理想了想,“如果是正常的警官,认为我有私法寻仇的行为、应该会立刻警告我?而不会屡次和我谈心、甚至有些默许。” 是的,有些默许。 松田阵平没有什么阻止的举动……虽然也根本阻止不了。 按照对方的逻辑,他第一次狩猎、应该是在医院遇见炸/弹犯。 松田阵平赶到时,炸/弹犯都跑路了。 第二次,应该是日向夫人案件的凶手被捕,松田阵平只在事后、接到了电话的通知。 第三次,应该是东京新闻直播的那场案件,松田阵平赶到时,日向合理立刻学习并发扬了萩原阵平的假死技巧,当场装死、避免再次被火山喷发对准目标。 ……不是不想阻止,是根本没办法阻止。 等等。 日向合理立刻修正自己的思路,警告自己不要再被热情的警方人员带骗思路了,他根本没有对罪犯嫉恶如仇、也根本没有私下里盯上罪犯,只是盯上了任务目标而已。 松田阵平没有反驳这件事,而是沉思了一下,笑眯眯地道:“因为我也是人嘛,其他警官也是人。” “只要是人、就会失误和犯错,哪怕再想成为永不失误的存在、也会有失误的。” 说完,对方抬手,弹了弹日向合理眼前的那缕头发,突然又笑了一下,“就比如小日向,虽然一直很抗拒警方的存在,但现在不也是接受了吗?观念是会被影响、改变的。” ……? 日向合理努力把疑惑抑制下去,不直接询问‘你哪里看到我接受了啊?’。 他只用简单的字音回应,“嗯。” 嗯嗯嗯,对对对,是的是的是的。 “不直接插入,是因为,你很谨慎。”松田阵平继续道,又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你对罪犯很感兴趣,之前那段一起在东京游玩的时间,只要碰到命案、你就会目不转睛地盯视破案警方人员。” 特别是在,警方人员吐出‘自鲨案’的结论之前。 一旦警方人员吐出这个字眼,日向合理就会瞬间丧失兴趣,并把破案的警方人员定义为‘愚蠢的存在’,然后觉得‘我可以自己上’。 这个‘我可以自己上’、当然不是指立刻站出来破案,而是指私下里。 当然,根本没给他自己上的余地,松田阵平、萩原研二或者是其他路过的侦探,就会上去帮助同事破案。 在没有明显谋杀痕迹的案件中,找不到线索、又不能解剖尸体,一般情况下,警方人员只能判断成自鲨,因为按现场判断、就是自鲨。 这是没办法的事,也是最大佐证‘警方人员也会失误’的证据之一。 “而且经常会甩掉警方人员的跟随。”松田阵平把杂乱的思虑清除,继续笑道,“特别是在一些靠近混乱的街区。” “是发现了罪犯,去观察了吗?” 日向合理深深地看着对方,认真诚恳道:“不是。” 不是发现了罪犯、去钓鱼,而是去执行任务了。 现在的卷毛警犬很麻烦,处于脱毛状态,但是不能为了抑制住这种脱毛状态、而轻松承认对方递过来的话头。 不然,这一秒、卷毛警犬还能热情地蹭蹭他,过段时间,卷毛警犬就会在热情蹭他的时候,做出一些琴酒行为,给他戴上银色手铐了。 到时候,跑路的同时、还要准备一场盛大的黑色蒲公英晚会,以纪念英勇牺牲的卷毛警犬。 太麻烦了。 再次得到否定的回答,松田阵平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日向合理的肩膀,暂时放弃,“那今天就到此为止。” “我先去找目暮警官补充一下凶器信息。” 对方笑出白色的牙齿,“‘像是神明洞悉世人一样、轻而易举地洞悉了我’的未成年侦探,请问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信息吗?” 日向合理缓缓打出问号。 这个莫名其妙的前缀……算了,卷毛警犬总是会突然莫名其妙一下。 他无视,“没有。” “好的,那我去了。”松田阵平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作家果然是一种敏锐的存在,能够快速把握到某些人身上的本质、进而速写出来,那本书我看了,很棒哦。” ……? 日向合理再次打出一个问号。 他眼睁睁地看着卷毛警犬活泼跃走,捋了捋思路。 首先,松田阵平突然说了一些意味不明的肉麻话,还着重加重了咬音,像是在背诵台词。 其次,对方又突然表示很喜欢那本书。 那本书,是哪本书? 日向合理缓慢移动目光,往旁边的书架上暼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正在和目暮十三交流的松田阵平。 不会,是那本,神社推理家小姐写的? 那本书里到底写了什么? 没过多久,那边的现场就有了异动,随着松田阵平的说话,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几乎同步转头、看向日向合理,然后又继续转头,看向死者旁边的书架。 平平无奇的系统提示声响起,提示积分到账。 有一位戴着手套的警方人员快步走过去,在书架上扒拉了一下,神情凝重地举起了一根银针。 凶器被发现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日向合理查看新讯息。 是广田雅美发过来的,她现在在楼下庆典现场的边缘附近,看到有一列全副武装的警方人员进入了书店,于是立刻汇报。 应该是前来搜查炸/弹的警方人员。 日向合理把大致猜测回复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就发现现场一副已经破案了的样子。 具体是指,凶手跪倒在地、在叙述着些什么,两位嫌疑人小姐都移开视线、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强忍着不忍,警方人员则几乎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松田阵平紧皱着眉头,正在看着那位凶手。 ……这很推理作品。 日向合理又低下头,找到松田阵平的联系方式,[松田警官,我可以走了吗?]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个笑脸,一起发过去。 发完,他又突然感到了一股注视过来的视线,于是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隔着一个警方破案的现场,那位神秘分子把视线投射过来。 莫名其妙的家伙。 不过,那个下眼睑确实值得注意,是巧合吗,还是…… 对方,其实也是首领的私生子? 潜在竞争对象。 没关系,现在不需要在意,如果只是碰巧、那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见,如果不是碰巧,那之后见面,先摸摸对方有没有威胁力,有的话,直接干掉就行。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日向合理又低下头,看到松田阵平给他的回复:[记得注意安全。] 可以跑路的意思。 日向合理果断开始跑路。 “感谢诸星先生的配合,麻烦您了。” 警方结案,开始清理命案现场的后续,叮嘱有关人员记得去警局做口供、无关人员可以回家养养神。 赤井秀一点了点头,遵从警方的安排,顺着来时的道路离开。 他路过一列列书架的时候,目光在墙角边的一个雕塑上定格了一下,旋即发现有警方人员去检查那个雕塑,估计很快,便会把里面的炸/弹拆除。 于是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电梯还在禁行中,他拐进绿色通道。 楼梯间有高高的天窗,透过天窗,能看到外面一部分的街景。 赤井秀一的目光落在天窗上。 街边的一角,有两个人正站在路边,其中一个是穿着黑色风衣的长发女性,她捧着一个冒着寒气的杯子,插起一个冰块、投喂对面的少年。 对面的少年低下头,一口咬住冰块,缓慢眨着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那位少年突然抬眼,向这边看过来。 从赤井秀一的角度、可以看到对方的全身,但是从对方的角度,只能看到黑糊糊的天窗。 赤井秀一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才缓缓收回,他调整了一下耳麦,低声汇报:“接近任务目标失败。” 耳麦里传来了电流声,在清晰又平静的脚步声中,他继续道:“任务目标已和‘冰酒’汇合。” 冰酒,是那个神秘黑衣组织的成员。 在那场令对方名声大噪的东京开场秀中,对方只开了七枪,简简单单的七枪、死亡了十个人。 其中,有三名是fbi的优秀卧底。 他们在几年前潜入了黑衣组织,并且努力获得信任,在死亡不久前、曾向fbi传递信息,说是接到了重要的任务,可能会向高层更迈一步。 ……然后一步升天了。 除了那场笼罩着噩梦阴影的狙击,冰酒也是清理者,在狙击事件后的短短一个月的时间,fbi的另外几个卧底就遭遇到了不同程度的怀疑和试探。 本来,他们隐藏得更深,手段更狠、也完美融入了黑衣组织,但是不知为何暴露了,手头里的所有任务都被紧急调走,只能在仓皇逃走的同时反击。 ……然后就此失联了。 甚至,就连派去东京调查的人员,都在刚混黑的第十天,被发现死在东京街头。 对方被发现时,还安详地躺在按摩椅上,被温柔地摁摸身体,按摩椅的时间还剩下三十分钟。 凶器是针管。 fbi只能再次沉住气,经过几个月的耐心调查,终于摸索出了一些冰酒的信息。 最近一段时间才到东京,搏斗术偏向以弱对强,日常能够接触到医院、获得针管。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代号和某几个fbi知道的男性代号成员有轻微的差别。 综上所述,是女性。 又锁定了几个疑似是‘冰酒’的人物,经过再次排查和锁定,最终确认、广田雅美就是冰酒。 一、她的身份是假的。 二、几个月前的监控视频中,她身穿黑色衣物、和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接头。 那辆车的特征很明显,是琴酒的车。 三、她的地位似乎不低,一直不做任务、却没有任何麻烦。 四、在冰酒清理东京的老鼠期间,她经常出入米花医院、去看望自己的弟弟。 五、她是一位女性,一位看起来很柔弱的女性,符合‘冰酒’的代号。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在另一场冰酒出没的舞台上,也就是那场新年庆典,广田雅美也在。 餐厅的监控视频拍到过她,在事件发生后。 赤井秀一的任务,当然不是直接接触这位令fbi深恶痛绝的冰酒,而是靠近她的身边人。 一提到冰酒和任务目标在一起,耳麦对面便立刻有了决定,“立刻撤退,远离冰酒,等待下次机会。” 赤井秀一再次看了一眼天窗,平静地应了一声。 “收到。”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准甩尾巴 早晨,明亮的光线照进房间内。 在脸上落到一点光斑的时候,日向合理的眼珠子动了动,他没有睁眼,直接抬手抓住枕边的手机,翻开手机开始发消息。 随着一阵有节奏、像是童谣一样的摁键声,他发出去一封亲切问候早安的消息。 然后翻身,把光线拒绝在身后,继续闭目养神、停止不动。 过了大概几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日向合理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屏幕。 [早安,祝你今天的任务愉快。] 是个非联系人发来的信息,对方的号码处是一片空白,在他看完这条消息的三秒后、消息自动销毁,从收件箱中消失。 是那位先生。 日向合理再次摁了一串号码,摁出一阵像是童谣的声音……可能真的是童谣,他对这里的童谣不怎么了解,只能感觉到摁这串号码的时候、能组成一串旋律特殊的音乐。 也可能是诗词,总之是有寓意的东西,大概率符合本地的文化风俗。 是日向合理的知识盲区。 他用礼貌的口吻,真诚回复了那位先生:[能为您解忧答惑、便是我最愉快的事了。] [如果能为您付出更多、为您办更多的事,我会更愉快。] 几乎在他发送第二条讯息的瞬间,就再次收到了一条讯息,对方叮嘱:[记得按时吃早饭,不要空腹做任务,注意身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之后的三分钟,对方没有再回复,也没有任何一个再发新任务的意图,系统更没有活蹦乱跳地跳出来提示有新的一百积分的任务。 又被拒绝了。 唉。 日向合理没有退出发送界面,又分别给琴酒、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发送一条早安讯息。 五分钟内,三个人依次回复了他。 [早好,任务别迟到。] 这是言简意赅、一笔带过早上问候,着重提醒任务的琴酒。 一看这个回复,日向合理就愉悦了。 有的人刚醒,有的人加了一晚上班、现在还没睡。 咳,不能太幸灾乐祸。 他努力保持表情的平静,继续看下一条。 是热情活泼的卷毛警犬,对方连发了几条讯息,先回复了早上好,又问日向合理有没有吃饭、他刚拆完弹,在警局快乐地吃早饭。 快乐 日向合理挪动视线,落到屏幕上面的时间,发现还没到早上七点。 这就是警方人员吗?实在是太恐怖了。 然后是有黑眼圈的勇敢警犬,对方先回复了早上好,然后说明了一下凌晨遇到突发状况被紧急叫起来,现在要趴一会儿补觉。 做人类,果然是要对比的,对比才会产生快乐。 日向合理安慰了萩原研二几句,便轻松愉快地起床。 客厅里充满了早餐的芳香,广田雅美从厨房探头,露出微笑,“早上好,合理君。” 日向合理也回了一个微笑,“早上好,广田小姐。” 一个小时后,他跳上黑色保时捷,对着后座的琴酒打招呼,“早上好,g。” 琴酒抬眼,“嗯。” 眼底没有黑眼圈,脸色也不憔悴,还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像是随时能砰砰砰路人。 日向合理打量了一圈,发现对方的毛发依旧蓬松、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泥点子,只能失望地收回眼神。 车辆启动后,琴酒递过来一份文件,淡淡道:“这是这次的任务目标。” 文件不怎么厚,日向合理翻开的第一瞬间,就被照片抓住了视线。 照片上的人,是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她有着一头茶色的头发,冷冷地对着镜头看过来。 目光停顿了三秒,日向合理缓缓挑眉,放弃了‘只扫一眼照片、再快速翻页一下,就算看完了整个文件’的打算。 他往下看去,看到任务目标的名字时,再次定格了一下目光,缓缓把它念出来,“……宫、野……志、保?” 宫、野? 这个姓氏……对方和宫野明美是什么关系? 他又抬起视线,认真去打量那个照片。 对方和宫野明美的第一个相同点很明显,都很漂亮。 但宫野明美是那种温柔的漂亮,像是静静绽放的百合花,照片上的这个人,则是一块在寒风中绽开的冰雕。 虽然对方的脸部线条还很稚嫩,眉眼间的那种锋利感却已经形成,很有攻击性的美貌,是个不太好惹的人。 日向合理和对方的照片对视,发现对方的眼睛和下巴处、和宫野明美有点相似。 宫野明美确实提到过有弟妹,这就是那个妹妹? 他有种微妙的感觉。 看的时间太久了,旁边的琴酒都投来诧异的目光,颇有种‘你居然真的在认真看?’的惊诧感。 看来是以前摸鱼太明显了,以后要改正,要更加隐晦地摸鱼。 日向合理顺势往下看去,看对方的履历,然后忍不住挑眉,向琴酒侧目、进行确认,“十三岁?” 宫野志保,居然才十三岁? “你今年十七岁。”琴酒和他对视,平静地回复。 不,这不一样。 自己是什么情况、日向合理门清,他真正十七岁的时候……啊等等已经开始砰砰砰了,那没事了。 他十三岁的时候,还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日常就是在各种兴趣班和学校之间奔波,完全就是个正常人。 宫野志保的十三岁,却已经在组织里工作十几年,甚至还出国留学回来了,接下来就能更好地为组织做出奉献。 才十三岁、就工作了十几年,说明从一出生就开始为组织工作了。 对此,日向合理只想说:我!也!想!要! 十几年的履历啊! 如果他已经为组织工作了十几年,现在已经稳稳坐在贝尔摩德那只狐狸犬身上,甚至成为首领了?! 琴酒观摩着他的整体平静、但明显沉思的表情,冷不丁地幽幽道:“你在想什么?” 日向合理立刻收敛思绪,认真道:“我也想为组织服务十几年。” “……”萨摩耶同事投来一言难尽的眼神,警告道,“在她没用之前,不要把尾巴甩到她身上。” ……? 日向合理同样投去一眼难尽的眼神,“在对同事没礼貌之前、先把自己甩过来的尾巴收回去。” 明明自己还在矜持地摇尾巴,摇得还是一条蓬松大尾巴,怎么还能那么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不要摇尾巴? “不要带自己的种族有色滤镜看人,”日向合理继续道,“我是人类,没有尾巴。” 车子漂移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拐弯,假装刚刚的不稳定是在准备拐弯。 琴酒:“……” 琴酒冷冷地挑眉,冷笑出声,“是吗?” “果然,晋级成代号成员后,你更活力旺盛、也更令人讨厌了。” 不,不只是代号成员。 日向合理若无其事道:“那位先生说,他很喜欢年轻人有活力的样子。” 他摆出无辜的表情,给同事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难道,你很讨厌吗?” 获得一次重新组织语言机会的同事并没有感激,相反,眉头还又挑了挑。 总有种‘天要下雨、狗要咬人’的错觉。 日向合理立刻警惕起来,准备随时抬手错掉对方抵过来的枪、然后直接踹门跑路。 萨摩耶没有咬人。 对方缓缓地扫视他,把他从头扫到尾,又偏移目光、往他身后的位置扫了一会儿,像是在扫某条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扫完,对方冷笑一声,“不,我很喜欢。” …… 但是你刚刚还说,‘更令人讨厌’了耶。 不愧是毛发蓬松的犬类,哪怕是低头改口,都能改得这么有气势,好像不是在改口,而是在处决人类。 日向合理没直说,只用表情感叹了一下。 对方立刻接受到了这个表情的含义,表情再次冷冽了一个程度,更加不妙。 “嗯嗯嗯,”日向合理迅速见好就收,没直接夸赞对方迅速改口的样子真靓仔,而是转移话题,“她是宫野明美的妹妹?” 他举起文件,把它挡在自己和琴酒的中间,挡住自己和对方的脸,然后迅速暼了一眼前座。 前座的伏特加立刻收回视线。 琴酒抬手,拽住文件的下半部分、硬生生地把它拽下来,然后眯着眼睛凝视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和对方对视,为了可持续发展、没有再继续挑衅,而是继续询问正经事,“她是宫野明美的妹妹吗?” “宫野明美?”琴酒冷冷道,“我以为,你发现她的身份姓名是假的那一刻、会直接处理她。” 嗯? 日向合理短暂地沉思了一下,不明所以地反问,“为什么?” 琴酒也不明所以了一下,理所应当地回答:“她用的是假身份、假名字。” ……理由好像很充分。 日向合理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迅速抓住关键信息,微妙地问:“你好像很了解‘我’?” 原主,也是那种‘被欺骗、绝对会连夜追杀’的类型吗? 反正,日向合理是这种类型。 被欺骗,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在明晃晃地讽刺他太弱了,而弱者、是不配活下去的。 身为弱者活下去的每一天、都是无比的痛苦,像是光脚踩在玻璃渣上。 为了彰显自己有活下去的资格,日向合理只能把证明了自己是弱者的存在消灭。 简而言之,千里追杀。 也没那么夸张,一般情况下,目标少的话,几枪下去,他就又是一个全新的强者了,目标多的话,扛着火/箭/筒来几发,世界就清净了。 后者那种情况,火/箭/筒主要是发挥出情绪作用,顺便吸引一下没有理智的人形生物。 这种,是应激反应。 日向合理知道、并且理解自己在这方面的过度应激反应和过度小心眼。 但是,他也知道,正常的社会中,很少有像他这类过度记仇的人。 原主,是这样的性格吗? 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琴酒再次挑了挑眉,露出冷冷的笑容,“睚眦必报,不是犬类的优点吗?” 啊这。 日向合理暼了一眼窗外,发现快到机场了,于是抓紧时间,真诚地劝同事,“一句事、一句毙。” 不要带着前几句和前几天的恶劣情绪说话,不要发挥睚眦必报的优良传统,对待同事要友善宽容,对待首领之一更要小心乖巧。 只说了一句,发现萨摩耶好像有恶狠狠呲牙的倾向,日向合理立刻合理逗狗、理智收手,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机场到了。” “宫野志保是宫野明美的妹妹?”他自顾自地道,“这就是宫野明美不做任务、却还能处于组织的庇护下的理由吗?” 最后一句可能需要修改一下,可能。 宫野明美虽然抵触伤害他人的性命,但应该不抵触组织? 反正,日向合理身为优秀的组织成员,没被她抵触过。 他想了想,继续道:“之后,把宫野明美的资料发给我,我要培养她。” “你要培养她?”琴酒皱起眉,再次提醒,“她妹妹还有用,她暂时不能死。” “不要把我当成你。”日向合理也提醒。 “三月十五号,你在长野县遇到偷猎者,对方发现了你们、并且开枪袭击你们。”琴酒没有理他,转而淡淡道。 “子弹对准的不是你,你发现了、却没有提醒。” 在快被子弹射到的时候,那个金发的家伙自己躲开了。 这是日向合理自己的解释,解释三月十五号、为什么会心跳加速。 当然,解释的时候,他委婉修改了一下,说自己是‘发现了,但太久没有遇到人类、所以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直到听到枪声,并被金发同事猛地摁倒,才反应过来’。 那个金发家伙则完全没有发现,事后汇报的时候,重点全在‘完美遵从任务指示,日向合理没有受伤’上。 愚蠢的家伙。 但是,却足够忠心,最近的任务也完成的不错,也没被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玩死,可以提拔一下,就是有个问题…… 那个家伙的本名叫什么来着? 琴酒回忆了一下,发现被日向合理一声声的‘希罗先生’占据,立刻理智地停止回忆,然后和日向合理对视上。 日向合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从表情看,也在疯狂回忆。 他们同时中断回忆。 然后,日向合理坦然道:“我看那家伙不顺眼,而且,我向你说了,不是吗?” “真有这种念头,我是不会隐瞒你的,g。” 说话的时候,他坦然又理直气壮,目光清澈而坚定,更是交出了信任之击。 如果,琴酒没有清晰地记着,当时,这个家伙满口‘真的没有反应过来’的话,是真的会相信的。 这个家伙,连自己脱口而出的敷衍话语都不记得,导致泄露了尾巴。 迟早有一天,他要死在这上面,在得意洋洋地冲着警方甩尾巴的时候。 琴酒冷笑:“呵。”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在干什么啊! 气氛陷入诡异又彼此心知肚明的沉默。 人群涌出机场的时候,日向合理立刻目不转睛地盯着外边看,无视旁边没有出声、但存在感占满了整个车内的蓬松萨摩耶。 在灰色的疲惫人群中,有一抹亮眼的颜色在走动。 是宫野志保。 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穿着长靴,日向合理看过去的时候,她刚好伸手把自己的茶色短发往上捋了一下、让随风飘扬的头发不再挡住视线,同时平静地对旁边的那位黑西装男说这些什么。 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像是个不动声色的大人。 和宫野明美,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宫野志保很敏锐,日向合理注视了她一会儿、她便抬头看了过来,然后脚步声停顿了一下,远远地和日向合理对视了几秒。 她把手插进风衣兜里,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脸上的表情比较偏冷淡,不在乎周围的人群、也根本不在乎急匆匆跟上来的西装男,像是在走个人t台秀。 非常诡异的,日向合理有一种对方帅气走过来、抬起枪就一枪毙了他的错觉。 可能是因为,从发现他的那一刻开始、对方的目光就紧紧地落在他的身上,和金发同事看他的眼神有点类似,那双一种猎犬捕捉到了心爱兔子的眼神,但是日向合理并不怎么排斥宫野志保的这种眼神。 ……大概是,虽然对方的气势很足,但对方的外表看起来很小,没有足够的威胁力。 金发同事就不太一样了。 同一种眼神,在宫野志保身上、能让日向合理微微挑眉,干脆半趴在车窗上,撑着下巴看对方过来,但在金发同事身上,能让日向合理有种威胁感,会下意识想反手摸出琴酒的枪、直接崩掉对方。 他眨了眨眼睛,继续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宫野志保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宫野志保的表情不变,一路直线走到后车门处,然后抬起手臂、抵住车窗上方,低头和日向合理对视。 这个距离很近,近到他们能看清楚彼此的眼珠子、也能看清楚彼此颤抖的眼睫。 日向合理再次眨了眨眼睛,用眼神一点点地张量宫野志保的脸庞,从那双凌冽的眼睛、到光洁的鼻子、再到有些淡红的嘴唇,又到纤细的脖颈和锁骨,最后又抬起头,瞥了一眼对方搭在车窗上的手臂和白皙的手掌。 这位同事,看起来不太友好啊。 他顶着对方同样一寸寸打量过来的视线,坦然自若地打招呼,“你好。” 文件夹上,有提到对方的代号,日向合理稍微回忆了一下,便轻松地吐出那个代号,“雪莉。” “你好,”宫野志保的那种眼神依旧没有收回去,打量完他的全脸之后,便又抬起了一下视线、落在他的眼睛上,和他近距离地对视。 这种近距离的对视,实在是太微妙了,所以哪怕她的语气很冷,都染上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冰酒。” 打完招呼,她的视线终于偏移了一下,落在日向合理身后的琴酒身上,又颔首了一下,“琴酒。” “嗯。”琴酒淡淡地应了一声,旋即伸手、拽住日向合理的后领,但没有用力,“坐好。” 又对宫野志保说话,“上车,带你去看实验室。” 然后再次拽了拽日向合理的后衣领,试图让他坐好,“对于人类而言,是有交通法限制的,比如不许把头探出窗外。” 日向合理往后仰了一下,顺势调整自己的位置,乖乖坐好,同时顺口反驳回去,“对于人类而言,也是有社交礼仪限制的,比如不许随便拽别人的衣领。” 等等,萨摩耶同事不算正常人类,没直接把其他普通人的头拧掉、就算是不错的了。 宫野志保再次移动目光,把目光从日向合理的眼睛、移动到琴酒身上,她站起来,冷淡地询问:“我去前座?” 虽然是询问,但根本没有挪脚的意思。 琴酒抬了抬下巴,“你的行李之后再处理,先上车。” 没说要让宫野志保坐哪,但是车上就只有一个位置了。 宫野志保又垂下视线,和日向合理对视一眼,然后她拉开前座的门,一边干脆利落地坐进去,一边若无其事地问:“我姐姐怎么样?” “问他。”琴酒再次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日向合理。 妹妹询问姐姐在哪里、非常合理。 日向合理回复:“宫野小姐很安全。” 他想了想,觉得对方毕竟是宫野明美的妹妹,肯定不会满足这一个简单的回答,于是又道:“她最近挺开心的、可能是因为知道你要回来了,每天早上都会吃适量的早饭、中午会吃适量的午饭、晚上会吃适量的晚饭。” ……这种废话,听起来有点像挑衅。 但是没办法,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可以交代的了。 说完,日向合理顿了顿,为了显示自己没有在挑衅、立刻补充,“她向我提起过你,说她的弟弟妹妹都很有天赋,是组织里的得力人员。” 前座,本来面无表情、一直听他说废话的宫野志保抬眼,她皱起眉,从后视镜投来一个古怪的眼神,“你……” 她又顿住,转而道:“谢谢。” “冰酒归那位先生直接调属,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向我、或者向他汇报,研究有了新进展也可以直接向我们汇报。”琴酒插话,又带着警告意味道,“但是。” “东京最近很乱,你们可以私下玩玩、但是不能闹出乱子。” ‘你们可以狗咬狗一嘴毛,但是不能真的咬伤对方’。 日向合理立刻t到了琴酒的委婉意思,他再次打出六个点,不得不出声洗刷自己的清白,“不好意思,我对游戏没兴趣,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向那位先生要任务做。” 他顿了顿,真诚道:“当然,如果你也有行动组的任务、我也可以为你分忧,g。” 又转头和新同事拉近关系,“如果需要什么帮助,也可以找我。” 新同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居然轻松答应了下来,“你的联系方式是什么?” 什么,居然真的答应了。 日向合理迟疑了一下,把手机递过去,然后瞥了一眼琴酒,发现对方微微挑眉,不过并不是诧异的意思,而是明晃晃的‘我看你们能玩成什么样’的观战表情。 宫野志保摁了一会儿摁键,她自己的手机便提示了一下、显示有新消息,然后便把那支手机递了回来。 她自己给自己备注好的名字,非常言简意赅,是【雪莉】。 等等,添加新联系人,应该不需要进通讯录? 日向合理一边沉思,一边顺手把备注改了一下:【身高一米六、气势一米八的大型犬】。 又自然而然地给琴酒也修改了一下备注:【超大份的汤圆耶耶】。 他若无其事地敲出一串特殊旋律的号码,给那位先生汇报自己的行程:【我接到雪莉了。】 发送完,他顺着盯住自己的视线抬眼,和宫野志保对视。 宫野志保收回视线。 车里沉默了一会儿,琴酒审视了一下日向合理、又审视了一下宫野志保,发现这两个都有些尖锐的人,真的相处的时候,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天崩地裂,相反、还有种莫名的融洽感。 “不要随便什么消息、都发给那位先生。”考虑到自己之前的经历,琴酒先叮嘱了一句,随后便对着宫野志保道,“你每月有一次见宫野明美的机会,什么时候见、怎么见,则由你和他商量,只要不出差错、我是不会管的。” 咦,见自己的姐姐,居然还有规定吗?还每月只能见一次? 这不太正常啊? 日向合理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前座的新同事,新同事也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看都没看琴酒、便轻松回复,“嗯,所以我加了他的联系方式。” ……这种见自己的亲姐姐、也要受别人管束的行为,于其说宫野志保是组织看重的人才,不如说是被组织拿捏住的天才。 但是,宫野姐妹的父母,不也是组织成员吗? 他没有疑惑多久,便收到了一条讯息,是隔壁的琴酒发过来的:【雪莉研究的项目非常重要,处于绝密状态,所以日常不能走出实验室、也不能和家人相处太久。】 看起来,好像可以理解。 好像。 就算是再怎么绝密的计划,对待父母都是组织成员、自己本身也是代号成员的雪莉,也不用使这种家人要挟的手段?这种手段,真的很像是违法犯罪的反派……等等,组织真的是违法犯罪的组织,也真的是反派组织。 那没事了。 日向合理迅速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就像是‘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无论做出什么事,他也不会……太离谱的话,他还是会有点诧异的,同理,‘推理作品中的反派组织’,无论使出多么简单粗暴的要挟手段,都是正常的。 如果被要挟的人是一个年轻天才、具有悲惨过去、又和‘侦探’有那么一点点共同语言的黑方人物,那推理作品中的后续,有一半的可能会出现反叛、毅然决然地投向红方。 还有一半的可能,则是毅然决然地成为幕后黑手,把时髦值拉满,成为读者惋惜又意难平的对象。 至于眼前的雪莉究竟是哪一个。 日向合理认真地打量着雪莉,初步估计了一下,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于是陡然警惕起来。 首领只有一个! 他回复琴酒:【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然后又疑惑了一下:【我们的手机声那么明显,没问题的吗?其实你可以事后再提醒我注意警惕的。】 现实中,琴酒瞥了他一眼,反手把手机收起来,继续言简意赅,“不许打架。” 你没话说、只能再次重复,试图缓和气氛的样子,真的好靓仔。 日向合理默默在心里鼓掌,表面上则认真严肃地点头,好像没有一点意见。 直到到了目的地,他才陡然意识到,为什么琴酒会屡次警告他、不许和新同事打架。 新同事的实验室,是一栋大楼。 大楼的外部很正常,内部却被私人改造了,还又向下深挖了几层,算上地面和地下的楼层,有整整十三层。 这栋楼里,权力最高的组织成员,就是雪莉。 地面上的楼层、每层都在分别研究一些分支项目,并且随时受雪莉的调控,地面下的楼层,则全部归雪莉直管、研究绝密项目,全权都在雪莉的掌控之中。 换而言之,这是一块地盘,一块标记上雪莉记号的地盘。 日向合理:!!! 在琴酒言简意赅地为宫野志保介绍的时候,日向合理默默凝视琴酒。 他们进入电梯、刷卡抵达地下的时候,日向合理默默凝视琴酒。 他们穿过长长的白色走廊,一起粗略检查设备和数据的时候,日向合理默默凝视琴酒。 宫野志保换上了白色的大褂,生疏地调动实验室的其他人、开始同步数据的时候,日向合理默默凝视琴酒。 琴酒忍无可忍地转头,和他对视,“闭嘴,不许说‘我也想要’,这是实验室、不是游乐场。” “枯燥又单调的研究项目、你最多坚持三天,就会立刻逃之夭夭。” ‘我也可以进科研组的,只要有地盘’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无情地堵住了,日向合理只能转而道:“但是,我一直在参加研究项目啊,不是吗?” 他点明,“我每次受伤、都会服用组织的药物,不也是参与实验吗?” 琴酒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看起来是哑口无言了。 日向合理继续凝视琴酒,又顺手接过其他无关人员递过来的白大褂穿上。 “这是那位先生的安排。”又过了几秒,琴酒避开这个话题,直击要害。 他冷冷地抬眼,平静地嘲讽,“你想要的话,可以问问那位先生,看他理不理你。” 几乎在他话音还没落的时候,日向合理就秒掏出手机,发挥从警犬那里学到的超快手速,把那串有旋律的号码摁得加快了无数倍,然后一边敲字、一边念出自己正在敲的话,“雪莉、有一整栋实验楼,琴酒说,让我问你要。” 琴酒:“……” 他下移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那只飞快打字的手,有种要剁狗爪子的冲动。 几秒后,这种冲动达到顶峰。 日向合理的手机响起震动,他一边看、一边快速念出来:“好。” “好久没见你了,明天一起吃饭,顺便为你挑选领地。” 琴酒:“……” 这句话,应该构解重组一下,对于日向合理而言,应该是‘想要领地、和我一起吃饭’。 等等,这就是为什么,雪莉刚回来、就有一栋实验楼吗? 那位先生就是在这个家伙的眼前钓了一根胡萝卜,等这个家伙眼睛红红地发出‘我也想要!’的撒娇声音时,便一秒也不肯多等,直接迅速提出交换‘让抱就给胡萝卜’,然后把这个家伙抱起来,和蔼地给他喂胡萝卜? …… 这个猜测,非常离谱,但又非常合理。 因为按照规定,雪莉本来就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权利,简直丰厚过头了,日向合理也根本不需要来接雪莉,那位先生也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回复消息。 这就是一个宠孩子的诡计! 那位先生,你在干什么啊! 这个家伙,可是见风就涨、获爱就膨胀的类型啊!!! 第一百七十六 合理诱捕器 日向合理礼貌性地询问:“明天几点吃饭?” 琴酒:“……” “中午吗?”日向合理沉思了一下,顿了几秒,又眨了眨眼睛,快速否决,“不,不用改到晚上,我中午没事。” 琴酒:“……” ‘不用改到晚上’,这个‘改’字用的很好,说明那位先生真的是提前计划好了,而日向合理也不是真的只顾着吃胡萝卜。 “g?”日向合理往旁边瞥了一眼,“我没有甩掉他,他在我旁边。” 琴酒:“……” “有吗?我的语气有点奇怪吗?”日向合理再次投来目光,好像是在求证,和那位先生打电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是不是有点奇怪。 琴酒:“……” 不,不奇怪,只是非常平静内敛,一点也没有炫耀,也没有光明正大地挑衅,更没有摇尾巴而已。 而、已。 他审视着日向合理,停顿了片刻,在对方不回答那位先生、继续看过来的第六秒,他才低声、挤出一句意见,“你的语气很生疏。” 日向合理对那位先生的态度很生疏,这通电话、只从字面意思上看,是有些亲密的对话,但是,日向合理的大部分心神都不在和那位先生对话上面,而是在得意扬扬到甩出残影的尾巴上面,在挑衅他。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做好了听到日向合理立刻转述这句话、专门给那位先生听的准备。 但是,那个挑衅的蓬松家伙并没有立刻摇着尾巴火上浇油,而是疑惑着看过来。 ‘语气很生疏?’对方用嘴巴无声地重复了一遍,陷入了沉思。 这种沉思…… 琴酒陡觉不妙,还没有立刻伸手制止,就听到对方用亲切一些的口吻道:“我的语气很奇怪吗?可能是因为最近太想念你了,我今天想你问候早安的时候,你都直接无视了我的讯息。”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几句话,琴酒总有种微妙的熟悉感,也感觉日向合理脱口而出这些话的时候、是根据熟悉感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 那种不妙感再次上升了一下。 日向合理继续自然而然地接下去:“就是询问任务的那条……” 他陡然停下。 琴酒也陡然想起,为什么会有种强烈的熟悉感和不妙感了,这句话的后半部分、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 ‘就是询问任务的那条,东京最近的人手不够吗?如果人手不够,我可以帮你抓叛徒的,对于老鼠的躲藏地方、我也很清楚哦。’ 在日向合理离开东京的时候,这句话、对方基本能构解重组成无数个句式,每天抱怨一遍。 在停顿的时候,日向合理下意识瞥来视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而且,在现实里接触你、在讯息里接触你和在电话里接触你,是三个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琴酒:“……” 怪不得,在这个家伙开口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微妙的熟悉感,先开口反问、再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然后加上指责,最后点明‘任务’、让它一直成为话语中的无形重心。 这不就是之前的灾难生涯吗! 只是还是有点不太一样,面对那位先生,日向合理的最后结束语不是表达自己的忠心,而是在露出尾巴的瞬间、心虚地继续指责下去。 琴酒眼不见心不烦地移开视线。 他听见日向合理镇定自若地继续指责,“在讯息里、你的态度最冷淡,会无视我的讯息,电话里,你想无视的时候、会为难一下。” 然后又迅速安抚,“现实的话……我和你接触的不多,不太了解。” ‘我和你见面的时间不够长,想多见见’。 t到这一讯息后,琴酒压了一下眉头,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 雪莉在房间里操控仪器、还没有初步检查完毕,周围的几个白大褂工作人员大多都很谨慎,只有一个露出了全神贯注偷听电话的神情,伏特加在目不斜视地盯着玻璃,仿佛突然发现玻璃上有无数个灰尘。 他扫过去没多久,伏特加便抬起头,谨慎地和他对视一眼,又立刻心领神会,瞥了一眼那个正在听电话的工作人员,默默点头。 琴酒按捺下微妙的心情,又冷冷地扫了日向合理一眼。 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管这件事……特指那位先生和冰酒之间的事。 不管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愿意用胡萝卜钓兔子、一个真的要啃两口,都和他无关。 那位先生是首领,明面上,冰酒是和他同层次的组织成员,就更没有他插手的余地了。 但是…… 但是! 但是你们父子之前玩小情趣,能不能走心点…… 特指日向合理。 讨好首领、就要拿出讨好首领的态度啊! 用这种随便对待路边流浪犬的态度,一边漫不经心地顺毛,一边又要有些嫌弃的挑眉,明明是在摸狗、却还要警告‘你好脏、不许动,不许舔我、蹭我、扑腾我’,这是在看不起谁啊! 还有那位先生。 理智上,琴酒有职业生涯可以保证,那位先生是绝对的理智、又运筹帷幄的神秘存在,能够让组织走到这种地步、绝非善类。 这种存在,哪怕对自己的血脉有身为人类正常的好感、也绝不会太多。 毕竟,如果真的想要血脉的话,有无数种手段可以做到。 还是那个转折,但是…… 正在思索中的琴酒停顿了一下。 从他开始思考、就没有再看日向合理,而是看着面前的玻璃。 足足三分钟没有看日向合理、没有亲眼看到日向合理的挑衅,只能像那位先生那样、听到日向合理的声音之后,他的思绪陡然冷静了下来,脱离被挑衅的状态。 首先,已知,那位先生很宠爱日向合理。 具体表现有很多,包括让日向合理独立出组织生活之类的,让日向合理成为代号成员,也包括默许日向合理有时候的肆意妄为、比如现在。 但是,深究一下,这些很离谱吗? 日向合理虽然独立出了组织、可他身上自带了一个项目,琴酒没有主动地去了解过这个项目,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知道了很多关键的信息,能够轻而易举地拼凑出这个项目的大拼图:虚构一对虚假的父母、和日向合理生活,让他拥有正常孩子的生活,然后研究他是否会正常。 从日向合理的狙击手段和三观来看,结论很明确了。 这并不算是宠爱,严格意义上讲,是在做研究,只是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而日向合理能够成为代号成员、也并不是走后门,是实打实地清任务清出来的,只是比其他的普通成员少了几环严格核实背景的程序。 至于容忍日向合理的肆意妄为……可能是容忍得多了,琴酒觉得对方还好,还是很有分寸的,每次都只是挥挥爪子,没有真的亮出过利刃,属于恶劣性格的范畴,不算是不可饶恕的事。 以及,那个任务,那个让日向合理晋级成代号成员、再次获得冰酒称号的任务。 琴酒定格了一下目光,用余光瞥了一眼日向合理,对方还在打电话、眉眼间有些开心,似乎是没有得到拒绝,而是再次被委以重任了。 他想起任务结束时,日向合理坐在车里的那种表情,那种自己都没有发觉、却充斥在每一根狗毛身上的情绪。 低落。 或许,对方和他一样,在那个任务正式下发之前,就已经提前有所预料了……不,是绝对有所预料了。 不确定的是,在和那位先生见面之前,日向合理究竟知不知道,那个废物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不过,不管知不知道,都没什么区别了。 哪怕那个废物只是日向合理名义上的父亲,甚至一年都不回几次家,没和日向合理见过几次面,但这个名义已经足够了,特别是在日本。 ‘父亲’这个词,不止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称呼,它还代表了一张巨大的网,属于人类社会的网。 这个网,是由无数跟线组成的,有正常人所默认的常识、亲情、也有他人的目光……总之,有正常人会在乎的所有东西。 每个人都被网紧紧地缠住,在无形的束缚之下,老老实实地上学、结婚、生子、又供孩子上学,组成人类社会中微不足道的小碎片,也可以用‘枷锁’来形容这个网。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那一枪,那简简单单的一枪之后,日向合理身上的枷锁,就直接碎掉了。 不管他是不是自愿的,以后,都没什么可以束缚住他的东西了,比如世俗的目光。 就算他和一些警方人员是朋友,和那些警方人员产生交集,重新构成了一片网,只需要任何一个人把这一枪搬出来,那片网就会立刻碎掉。 那一枪,是绝大多数的组织成员得知情况,都会诧异的一枪,更不用说是正常的人类社会或者警方了。 从那一枪开始,日向合理的归属,就只有组织了。 这,可能不算是父亲的宠爱,但有概率算那位先生的偏爱了,不过不是对待自己长大了的孩子的偏爱,而是对待自己所有物的偏爱、掌控和占有欲,就像是对组织一样。 琴酒摩挲着口袋里的烟,他把余光停留在日向合理身上太久,对方轻松又愉快地结束这通电话,抬头看过来,“怎么了?” 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又在伏特加、其他几名工作人员和刚刚结束操作仪器的雪莉身上分别转了一圈,又重新落回来,“这里是禁烟区吗?” 被发现了,琴酒干脆把烟拿出来,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而是平静道:“这里的仪器很精密,点烟可能会妨碍到它们工作。” 他扫了一眼时间,决定速战速决,“还有一层,检查完毕,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好的。”日向合理倒是没什么意义,也没提出‘我再仔细观察观察,到时候一比一复制到我的地盘’之类琴酒预料的话,反而道,“现在不是晚上,不用送我到家、眼睁睁地看我进门?” “等会儿过几个路口,直接把我放下就行,我有任务要做。” 划重点:任务。 琴酒比较难以理解这个家伙的脑回路。 是的,很多的组织成员确实比较喜欢接任务,因为任务就代表着功勋和履历,也有人不愿意接任务,因为任务也代表着危险。 更有人在接到任务的时候,高兴地舔嘴唇,为即将开始的杀戮。 但是,日向合理不是以上的任何一种。 这个家伙有些嫌弃简单无脑的清理工作,也嫌弃复杂难懂的智斗工作,在‘一刀斩乱麻’方面很熟练、很平静、很麻木,然后就没有太多的其他情绪了,不是因为接下来可以杀戮、才高兴起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琴酒都以为这个家伙高兴接任务,是因为任务代表的功勋和履历。 这个家伙每次要任务,也几乎不掩饰自己明晃晃的意图,就是一副有好处、所以才做的样子。 直到,这个家伙在去见完那位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向琴酒索要任务,琴酒才逐渐反应过来,这个家伙也不是因为功勋和履历才做任务的。 有很多简单、又没有什么功勋的清理任务,日向合理照样认认真真地完成。 那么,他是为了什么,才做任务的? 搞清楚这个答案,或许可以掐住那根疯狂摇摆、不停一键清扫任务的尾巴。 琴酒把这件事记住,然后平静地应声,“嗯。” 应声的同时,他默默地开始数数,一、二…… “你有没有什么任务,我很乐意为你效劳哦,”日向合理用熟练的口吻道,“g。” 在对方熟练又自然而然地顺口吐出表忠心的话之前,琴酒提前截断,干脆利落地摁了一下手机发送键,“任务详情发给你了,晚八点前解决他就行。” “……”日向合理顿了顿,“好的哦。” 你怎么这么熟练啊jpg 付完款后,松田阵平从便利店走出来,他一边头也不低地敲手机摁键回复同事,一边走路,[买好啦买好啦。] [十个炒面面包、三个奶酪面包,还有两份便当。] 警方人员快乐就快乐在,就算是庆祝,也完全不用出去聚餐、然后顺势举行联谊,而是必须老老实实地待在警局里。 尤其是,最近一年的炸/弹犯浓度陡然增加。 松田阵平对此没什么感觉,他从上班第一天开始、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强度了,倒是时不时会惊讶前辈们口中的那个‘十天半个月都没有炸/弹犯’的东京,并且对此表示怀疑。 顺着道路走了一会儿,快走到路口的时候,周围人人群发生了出奇一致的变化:往右看。 从最右边的人群开始,这个动作逐渐蔓延。 松田阵平也顺势往右边瞥了一眼,又收回来,然后停顿住,再诧异地瞥过去。 右边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非常眼熟的一个未成年站在车前,对着汽车乖巧挥手。 汽车头也不回地跑路了。 未成年没有立刻放下手,而是维持着这个动作,凝视着汽车,直到那辆汽车脱离视线,他才缓缓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红绿灯。 松田阵平也挪动视线,往红绿灯的尽头瞥了一眼,在人群中发现一抹白色的东西。 他定睛看去,一只雪白的萨摩耶被拴在手动式红绿灯上,它好像被太阳晒得很热、吐着红彤彤的舌头,用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观看周围路过的人群,傻呼呼地和每一个人类对视。 有人在路过的时候顺手摸它一下,它都开心地眯起眼睛、主动仰头任摸。 松田阵平看了看那只萨摩耶,又平移视线,把视线挪回到日向合理的身上,发现未成年调整了一下人行道的红绿灯,目标准确地穿过人行道,直奔那只萨摩耶而去。 他:“……?” 第一百七十七章 挺可爱的 日向合理礼貌地询问:“请问,我可以摸你吗?” 说话的同时,他半蹲下来,给予萨摩耶一个尊重的平等视角。 萨摩耶没有当场就跑,也没有反复摁爪不安,而是稳坐如山,继续咧着嘴巴吐舌头,露出软乎乎的表情,那条蓬松的白色大尾巴,也在地上不断的扫动。 总之,无论是它弯起的眉眼,还是像是笑容的嘴巴,又或者是摇来摇去的尾巴,和那种时不时轻抬头、平起白色的小角耳朵,都在疑惑着询问一件事:你怎么还不摸我?快摸摸我! 日向合理当场满足它的愿望,立刻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顶,然后感觉到了手指被顶了顶,对方也眯起眼睛、用头顶蹭他的手。 ……大哥啊大哥,你看看人家! 为什么别人家的萨摩耶这么乖巧可爱,主动伸手够摸,蓬松的毛一点也不可恶、反而还软乎乎的。 最重要的是,尾巴还摇得那么热情,那么主动! 日向合理轻摸萨摩耶的头顶,顺手摸了摸它支棱起来的耳朵,然后顿住、抬起手,审视眼前的萨摩耶,开始严格地对比,对比这只萨摩耶和他家萨摩耶的区别。 几乎没有共性。 在热情上、琴酒完败。 在柔软上、琴酒完败。 在主动上、琴酒还是完败。 它和琴酒,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共性,那就是宛如开了发光特效一般的天使笑容,比如现在,发现头顶的那只手离开,萨摩耶疑惑性地睁开眼睛,摇着尾巴看向日向合理,它合了一下嘴巴、让舌头短暂地休息了一下,然后又吐出来散气。 这看起来很像是笑容,在耀眼的阳光下,几乎闪闪发光,犹如有一道淡白的光圈围绕在它的笑容旁边。 日向合理几乎能听见它用慈爱的声音开口,发出琴酒的声音:“汪,这里有一个金闪闪的任务、一个银闪闪的任务和一个普通的任务,你是都要呢、还是都要呢,又或者是都要呢?” 只是短短一瞬间的错觉。 几乎是下一瞬间,日向合理就忍痛清醒过来,再次确定,琴酒除了偶尔的冷笑和萨摩耶的笑容一样,其他时候,根本完败。 可不可以和其他人互换萨摩耶……? 他失落地伸出手,再次摸向萨摩耶的头顶。 萨摩耶立刻抛掉疑惑,欢快地眯上眼睛。 不远处的松田阵平:“……”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他站在原地,直直地注视了日向合理快一分钟,日向合理都没有像是被摸到尾巴一样,突然警惕性地转过头、看过来,反而沉迷撸狗。 日向合理喜欢犬类。 在此之前,松田阵平知道这个设定。 他知道的时间点,是在知道‘警犬’昵称之后,私下里交流情报的时候,萩原研二轻松推理出了日向合理为什么会为他们取这种昵称,又顺理成章地推出‘日向合理喜欢犬类’这个设定。 之所以说是设定,而不是信息点,是因为松田阵平有点怀疑。 萩原研二的角度,是建立在日向合理对他们蛮有好感的情况下。 但如果,日向合理因为那些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反正没有被警方人员抓到确凿证据的替天行道,而对他们这种格外靠近的警方有点反感和极大的不耐烦的话,那这个称呼,代表的含义就不是‘日向合理喜欢犬类’。 而是‘日向合理讨厌犬类’。 不过,松田阵平只是在怀疑的阶段,他能感觉到,日向合理有时候确实不耐烦,但更多时候还是蛮真诚直接的,是那种‘我觉得以你的智商可以理解这个、所以直接表现出来,我觉得以你的智商不可以理解那个问题,就干脆隐藏起来’的直球系。 简而言之,就是欠揍边牧,还是那种赛系冠军、获得无数人嘉奖的那种高智商边牧。 直到现在。 松田阵平深刻地反省自己: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怀疑小日向呢? ……这个确实应该怀疑。 他忽略掉这一步,继续往下反省下去: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怀疑小日向的友情呢? ……这个,好像,应该,大概,也需要怀疑一下。 不过是在‘执行正义’这方面,松田阵平无比确信,每次提到这个话题,他和日向合理就不是惺惺相惜的朋友,而是不动声色对立的天敌。 不过,在不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和日向合理的友情程度…… 松田阵平深深地看着日向合理和那只萨摩耶,发现那两只家伙几乎同步了,同时在欢快地摇尾巴,散发出一股子‘找到伙伴啦’的味道。 他闭了闭眼,在回忆里扒了扒,发现在和日向合理相处的时候,基本上没碰到过狗,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对方的这种特性。 这种见到犬类,就走不动道,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样的特性。 那么问题来了:他和萩原研二,在日向合理的角度,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 在知道警犬昵称之前,松田阵平还没怎么思考过这个问题,知道昵称之后,他曾短暂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过也没有深思,直到现在。 他凝视着那只萨摩耶,开始缓缓核对。 还好,萨摩耶没有卷毛的……不过倒是有勇敢的,不错。 确认与他无关,可以放松警惕之后,松田阵平又收回视线,缓缓在周围打量了一圈。 不知何时,周围的人流和车辆好像放慢了几拍,移动的速度都缓慢了许多,很多人都若有若无地打量着那边的两只家伙,还有蛮多光明正大停下脚步观看的。 还好,虽然有犹犹豫豫掏出手机的家伙,但是碍于拍照一定会发出声音、所以暂时还没人拍照。 ‘口罩,小日向,你的口罩呢,你怎么又不戴口罩!只戴帽子,根本没什么作用啊!’ 松田阵平在心里抓狂了一下,紧急反思上次见面、他没有提醒日向合理戴口罩的事,再次观察了一下周围,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怀里的东西有点多,如果举起来,其实是可以挡住脸的,松田阵平考虑过一瞬间、要不要挡住脸,去惊喜偷袭一下,不过想想自己的一头卷毛,再想想书店的那位炸/弹犯,又想了想袋子里的东西都是食物、不能被踹,就只能一秒放弃。 在他走过去的时候,日向合理又再次停下摸头的手。 那只手在空中凝固了一下,手的主人像是陷入了沉思,然后,下一刻,它就缓缓下移,虎口试探性地落在萨摩耶的鼻子上,被对方疑惑地拱了拱。 只顺势攥了一下萨摩耶的嘴巴,那只手就微微松开,手指落在萨摩耶的眼睛尾部,在它疑惑的时候,试探性地往下抹了一下。 萨摩耶眉开眼笑的可爱表情发生了改变。 有那么一瞬间,它好像有点冷酷,像是一只冷酷无情的杀手犬,不过也只有一瞬间。 那个冷酷的表情,是介于眉开眼笑的天使笑容、和委屈巴巴的可怜表情之间,只持续了不到05秒,松田阵平甚至没有看清。 他刚好走到日向合理身边,听到对方满意道:“大哥!” ……啊? 啊??? 松田阵平愣住,下意识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日向合理又把手指往上抹了一下,让萨摩耶的表情从委屈巴巴恢复天使笑容,又满意道:“真的是你。” 萨摩耶不明所以,摇了摇尾巴,用一种带着委屈的天使笑容看向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又伸出手,在它面前晃了晃,它便下意识地伸出爪子、落在他的手心上,他赞扬道:“乖狗勾。” “……”松田阵平短暂思索了一下,现在他应该怎么办。 凭直觉,他总有种日向合理沉迷撸狗、会被立刻拉入黑名单的预感,所以相应的,也有种立刻转身就走,假装根本没出现过的冲动。 但是潇洒打招呼,欢快出声‘嗨小日向’,然后立刻拍照录视频保存未成年人沉迷吸狗的冲动,更强烈。 他动了动手指,克制住了自己,没有遵从本能、往被拉黑的道路深走,而是在日向合理似有所觉、就要抬头看过来之前,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小日向?” 日向合理抬头,萨摩耶也支棱着耳朵抬头。 有那么一瞬间,未成年的表情空白了一下,就跟之前那只萨摩耶短暂冷酷了一下一样。 松田阵平把嘴角抿平,认真严肃地走流程,“好巧,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萨摩耶摇着尾巴,天真无邪地仰着头,一点也没受人类的气氛影响,只疑惑了一下人类为什么又不摸它了,于是舔了舔人类的手。 “不许碰我。”日向合理立刻收回手,然后迅速收敛起表情,同样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正常地打招呼,“原来是松田警官,好巧啊。” ——真是有够虚伪敷衍的打招呼流程和语气。 松田阵平默默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同时,一边自我反省、警告自己不要太过分,一边控制不住地露出灿烂笑容,“嗨,你朋友?” 他下移目光,和那只萨摩耶对视,获得了一个充满可爱的犬类笑容,又上移目光,获得了一个充满杀气的犬类平静表情。 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回复:“不是,是你朋友。” “我突然看见他,想起松田警官,于是停下来和他打招呼,果然遇到了松田警官。” 不能太得意,不然真的会被拉黑,列入‘日向合理看一眼、扭头就走,从此江湖不见’的超级超级黑名单列表的。 松田阵平一边继续警告自己,一边恍然大悟一样点头,“原来如此!” 哪怕被暗自内涵了,他的笑容也依旧灿烂,并且从善如流地遵循了日向合理对那只萨摩耶的称呼,‘他’。 他道:“没想到在小日向的视角里,我那么……萩那么可爱,简直太出犬意料了,汪~” 说到最后,他把便利袋抱在怀里,空出了一只手,模仿出招财猫的挥手动作,笑眯眯地‘汪’出声。 效果很好,几乎是瞬间,日向合理就露出了‘看傻狗的眼神’。 对方直接跳过了这个愚蠢的话题,目光落在他怀里的袋子上,发出会心一击,“松田警官又要加班了吗?” “接下来的三天,都要在办公室工作,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这句话,大部分都和事实不太符合,除了它所代表的工作量。 松田阵平膝盖中了一箭,他迅速正色起来,“不是,是刚解决了一场案子,打算开聚会。” 然后抬了抬怀里的袋子,“小日向要来吗?我们在‘在办公室啃面包’和‘去饭店吃大餐’上平票了,我可以给你一票权哦,帮我们决定?” 说完,他顿了顿,目光迅速下移了一下,“如果你认识他的主人的话,其实有不少餐厅是允许宠物入内的。” 那只萨摩耶还在仰着头,吐着舌头听两只人类谈话,发现他们依次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是就是没人伸手摸自己,于是动了动爪子,用头蹭了蹭日向合理的腿。 日向合理不动声色地躲开脚边的那只犬类,又不动声色地拒绝面前的这只犬类,“松田警官不是已经买好了吗?我投‘在办公室啃面包’一票。” 面前的那只犬类也蹭过来,狂甩着尾巴,“驳回!” “这些东西可以先放几天,下次再吃,我们先去聚餐!” 在日向合理即将立刻后退拒绝之前,松田阵平迅速低声道:“你没戴口罩,很多人都认出你来了……不要太明显地观察周围。” 日向合理用余光扫了一下周围,发现人流确实时不时往他这边瞥了一眼。 被注视感太强烈了,在车上的时候、琴酒就一直注视着他,下车之后,又有很多人注视他,这也是他没有在松田阵平出现时、第一时间回看过去的原因。 之前,日向合理只以为,是琴酒太显眼了、那种黑衣组织的气势也太明显了,以至于周围的普通人都忍不住频频注视过来,所以在琴酒离开之后,人群还是时不时地注视他。 真的会有人,对几个月前的一场直播中出现的受害者,那么印象深刻吗? 哪怕那场直播确实闹得挺大的。 但是一般来说,基本上过了七天、那个话题度过去,大部分人就会忘记他的具体面孔,过去三个月,就几乎想不起来。 松田阵平装作摸狗的样子,拉着他顺势蹲下去,又调整了一下便利袋的位置,挡住了人群最多的那个方向。 他笑眯眯地道:“真的会那么印象深刻哦。” 萨摩耶扑上来,日向合理顺手把它摁在怀里,又顺手拍了拍它的尾巴,安抚住它,然后看了看松田阵平的笑脸, 几分钟之前,他在试图拐带这只萨摩耶,几分钟之后,他在被卷毛警犬试图拐带。 卷毛警犬又笑眯眯地补充道:“当然啦,如果你有目标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什么目标? 短暂思索了一瞬间,日向合理就成功对接上对方的思路。 罪犯。 他:“……” 日向合理,合理地怀疑,这是卷毛警犬的激将法。 他反手把怀里的萨摩耶往下摁了摁,不让对方蹭舔自己的脸,然后询问:“地点是哪里?” 这就是要答应的意思了,松田阵平嗅了嗅意思,立刻回答:“这件事上,我们也平票了,所以小日向负责选!” “去米花商场,”日向合理回答,“米花商场很热闹。” 而且,琴酒要求清理的那个任务,下午也会到米花商场。 到时候敷衍一群警犬的同时、出去敷衍一下任务目标,就可以一下午完成两件无聊事了。 “我通知同事了呦,”松田阵平立刻举起手机,在瞬间炸开的手机按键声中,他继续道,“那我们先去,不过,首先,要先回便利店买个口罩。” 边说,松田阵平边站起来,日向合理也跟着站起来,把帽檐往下拉了拉,无所谓地道:“好的。” 他跟着松田阵平走了几步,回头对那只茫然看着他走远的萨摩耶告别,“大哥再见。” 萨摩耶摇了摇尾巴,终于意识到他要走了,于是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 “……”松田阵平低声询问,“呃,那只萨摩耶是叫大哥吗?” 日向合理若无其事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我觉得他像大哥。” 又反问,“他很像是一只?又白又蓬松,笑容也很温暖。” 萨摩耶的别名有很多,其中一个就是耶耶。 但是,那只萨摩耶,哪里像‘大哥’了? 明明又软又甜,还傻呼呼的,从头到尾都被日向合理揉在掌心,就跟一只真的一样,一点也不‘大哥’,很‘小弟’。 难道,在日向合理的视角,这样的顺从,才比较‘大哥’?、松田阵平想了想,发现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还是更愿意做小弟。 他发出恍然大悟的应和声,“原来如此。” 顺便回避了‘你觉得卷毛警犬是什么品种的犬类’这个问题,和日向合理一样,他同样继续若无其事地夸赞,“很像,挺可爱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父母案浓度过高 [任务名称:组织成员a先生的日常任务 任务详情:除了混入组织的老鼠之外,不识好歹的碍眼蟑螂也很多,幸好,精力旺盛的家伙也有一个。 任务要求:清理不识好歹,胆敢敲诈组织的蟑螂先生 任务奖励:10积分] 日向合理的目光从任务上一扫而过,又瞥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发现走起来后,被簇拥和注视的感觉更明显了。 之前,他是半蹲在红绿灯前,有人群在红绿灯前聚集很正常。 但是现在,他跟着松田阵平走在人行道上,往便利店走去的时候,人群的重心也随着他而移动。 “话说,小日向很喜欢犬类的话,有没有考虑过养一只?”松田阵平轻快地开口,他无视了周围若有若无瞥过来的视线,又压低了声音,迅速道,“便利店有后门哦,我和那家老板很熟。” 日向合理看过去,看到对方又眨了一下单眼,笑容灿烂道:“有谁能拒绝可怜兮兮、又无家可归的狗勾呢?没有,汪!” ……你够了。 不就是意外撞见一个熟人摸狗吗,这么兴高采烈是闹哪样,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的那股想蹭人类的气息又是闹哪样。 而且,日向合理总有种对方会随时蹦蹦跳跳汪出‘我是最可爱的小狗!’的诡异错觉。 这个诡异错觉是有几分道理的,因为对方实在是太欢快了,很难不让人多想,这位勇敢的卷毛警犬大人是不是把自己代入到犬类身上了。 他沉默了一下,瞥了一眼松田阵平,和对方过分灿烂的笑脸对上,勉强安抚道:“嗯……很可爱。” “?”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理智地把过分灿烂的笑容克制了一下,才委婉提醒,“咳,我不是在问‘我可不可爱汪’。” 所以不要被‘汪’迷惑了心智啊! 日向合理再次敷衍,“嗯嗯嗯,你很可爱。” 松田阵平:“……” 他反复看了看日向合理,短暂地怀疑了一秒,眼前这个未成年的家伙究竟是在故意逗他、还是真的被汪汪迷惑了心智,旋即就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当他有这个怀疑的时候,事实就99地偏向了第一种可能,毕竟眼前的这个家伙,如果是犬类的话,绝对是边牧,会蔑视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的边牧。 意识到这件事后,松田阵平缓缓道:“喂。” “可爱可爱可爱,”日向合理转头看这只卷毛警犬,认真道,“松田警官超级可爱,便利店的老板是绝对不会拒绝你的。” 为了再次强调,他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在松田阵平看过来的同时,再次开口,把口型放慢了一点,“卡、哇、伊。” 松田阵平:“……” 确实挺可爱的。 他思考了一下,未成年到底是在逗狗状态、还是在敷衍状态,就发现未成年扬了一下嘴巴,便陡然意识到了不妙。 日向合理一本正经道:“哪怕是刚刚那只可爱的耶耶,也没有松田警官可爱,松田警官放心,你就是最可爱的存在。” “如果你还不确定的话,我可以帮你询问一下其他的同事,让大家一起确认这件事。” 划重点:其他同事。 松田阵平迅速捋清了思路,意识到了危险的局面:如果,他把日向合理撸狗的事分享出去,那么,他的同事们就会同步发出‘松田那家伙好不要脸,居然和狗争宠欸,还是在未成年面前,卡哇伊呢——哈哈哈’的嘲笑声。 实在是太恐怖了,几乎是瞬间,他就幻听到了同事们的嚣张笑声。 而且,虽然所有的同事都对日向合理很好奇、同时也有身为警方人员对受害者的保护欲,对这个未成年的关注度很高,但是,日向合理是不会天天和那群家伙相处的。 和那群家伙每天相处的,是松田阵平。 搞不好日常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就会有同事突然笑喷出来,怪声怪气地拖长声音‘很卡哇伊呢,松田’,然后整个办公室就会充满一群人的嚣张笑声,让松田阵平再无容身之地。 哪怕,松田阵平根本没有争宠,也没有跟一只萨摩耶比可爱。 他:“……” 他迅速收敛灿烂的笑容,表情严肃起来,伸手接过这只过分边牧递过来的爪子,表示接受这个一笔扯平的、对大家都好的交易,“咦,好巧啊,小日向!” 说话的同时,他们走进便利店,松田阵平自然而然地接下去,“居然在便利店碰到了欸。” 他感觉到自己被边牧轻蔑的瞥了一眼,不是错觉。 日向合理敷衍道:“好巧啊,在便利店都能碰到松田警官。” 边说话,他边扫视便利店内,精准地锁定口罩,便顺势脱离松田阵平,走过去拿口罩。 松田阵平没有跟过来,而是留在前台处,和那名女性老板聊天。 等日向合理拿着口罩回去,就面对了女性老板的灿烂笑容,对方本来正在和松田阵平说话,在他走出货架的那一瞬间,就仿佛被抓住了目光,直接不受控制地转动视线、深深地看过来。 老板笑眯眯地打量他,特别是他没被帽檐遮住的下半部分脸颊,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把眼神撕下来,用一种理解性的口吻道:“哎呀,果然还是现实里更好看,怪不得。” “是是,”松田阵平一边付款,一边积极怂恿,“所以帮帮忙嘛,下午,我们可能有联谊哦,我会严格监管萩那家伙的!” 什么?这位老板和萩原研二有关系吗? 日向合理下意识打量了一下老板,完美捕捉到了她的白眼,她没好气道:“说的好像你能很轻松地应对联谊一样……等等,你之前不是还说,下午要在办公室聚餐、不出去吗?” 然后,她又缓慢挑眉,抓住重点,“你不会要带着小孩子,去你们警局内部的联谊?” 松田阵平老老实实道:“我不知道联谊的另一方是什么。” “不要把‘把联谊当成自助餐’这种坏习惯带给小孩子。”老板再次翻了个白眼,转头对上日向合理,就瞬间笑起来,“不要跟这家伙学坏了哦,小日向。” 为什么,每次新认识一个松田阵平的朋友,就会被顺理成章地叫‘小日向’? 日向合理顿了顿,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嗯。” 老板继续笑眯眯道:“居然是冷淡系的池面,怪不得帅气得都有攻击性了,要是我再年轻几岁、肯定会勒索松田那家伙,让他交出你的联系方式的。” ……松田阵平的朋友,果然也很松田阵平。 日向合理假装没听到,松田阵平也假装没听清,若无其事道:“哇,什么什么,碍于未成年人保护法,我没听清。” 语气太活泼了,老板表情古怪了一瞬间,下意识上下打量了一下松田阵平,才奇怪道:“你今天倒是心情很好啊,果然,和小孩子在一起、会年轻很多。” 她又往店里打量了一眼,无视店内其他人看过来的眼神,继续面不改色道,“后门没锁,你们快去。” “还有,未成年保护法根本没有‘不准要未成年人的联系方式’这一条,小日向带手机了没有?” 获得了允许,松田阵平立刻推着日向合理往后门走,同时快速略过回答、开始告别,“那我们走啦,老板再见啦。” 日向合理抽出黑色的口罩戴上,没有反抗背后传来的推力,顺从地跟着对方从走出后门。 后门是一条小巷,就在刚刚那个红绿灯的不远处,巷口能看到一些路过的人群。 简单地打量了一下,日向合理就熟练地把外套脱下来,然后反穿上,让上衣换了一个颜色,同时,他迟疑了一下,提醒道:“刚刚那个老板……” “这边,我们走。”松田阵平也打量了一下,辨认了方向,带着他走,又有些惊讶地继续往下说,“小日向居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吗?刚刚很不适应哦,像是从来没有面对过。” “很不适应吗?还好。”日向合理回道,他转过头,幽幽地盯着对方。 “在和你认识之前,我从来没遇见过过分热情的人类。” 所以,如果松田阵平觉得刚才他的应对很生疏、不适应,那他一开始面对松田阵平的时候,更生疏和不适应。 没想到会有回旋刀,松田阵平反应了一下,立刻略过这个话题,接上日向合理之前的提醒,“那个老板,有点奇怪,是不是?” “看你的眼神有点过分的热切,对?” 日向合理瞥了对方一眼,没继续追究下去,顺着转移的话题道:“她的眼神很奇怪,不过不只是看我,看你的眼神也很奇怪。” 最重要的是,他还觉得那种眼神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熟悉就熟悉在,那是他平时看琴酒和任务目标的眼神,那种看到了闪闪发光的积分、于是目不转睛的眼神。 正常的人类也会有这种眼神吗?居然是男女之间那种情感的眼神吗? 或者,对方是个鲨手,他和松田阵平都是对方的任务目标吗? 日向合理主要迟疑的是这一点,他分不清这种眼神是不是正常的,只能确定对方对他没有恶意,他没有那种防御的直觉,所以按兵不动。 “眼神相当不正常呢,”松田阵平默契回答了这点,又轻声解释,“这是被害者,看能洗清自己冤屈的侦探、或者警方人员的眼神。” 嗯?被害者? 日向合理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不过,她并不是被冤枉的被害者。”松田阵平道,“她会有这种眼神,主要是因为父母都是失踪已久的通缉犯。” “她父亲是路煞,母亲则涉嫌拐带三名男性儿童、并将他们残忍分尸。” 路煞,是指在道路上进行无差别鲨人的那类罪犯。 “他们是同时被通缉的,一开始的理由,是鲨害了一位去便利店购物的警方人员。”松田阵平继续道。 他的侧脸格外平静,像是陈述一件普通的事,但是语气低沉了下来。 日向合理目不转睛地盯了那张侧脸看一会儿,发现并没有获得任务,对方不需要安慰。 不过,现在不需要,可能过会儿就需要了。 他按捺下失望,继续盯对方。 “一开始的时候,警方的包围圈时不时传来他们夫妇的消息,本来已经快要把他们抓捕住了,但他们却突然消失了。”松田阵平皱起眉,“当时的老板大概和你差不多大,还在上高中。” “因为当时消失的太突然,而且地点也在混乱街区,那几天,有黑方势力在进行一场交易,这是警方事后才知道的。” “所以比起他们逃之夭夭,警方人员更倾向于,他们闯入了交易附近,被黑方势力处理了。” 松田阵平想了想,没有转过头来和日向合理对视,而是继续道:“老板也知道这种猜测,比起被黑方势力处理,她更希望父母被抓,在监狱里老老实实地赎罪,这样起码还活着。” “所以,她很关注警方人员和一些有名的侦探,希望有天能获得父母的消息,亲眼看见他们被抓。” 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平静。 日向合理品了品这个语气,有点分辨不出来是友善的语气、还是厌恶的语气。 不过,说这话的人是松田阵平,那分辨不出来、就从根本上说明了问题。 他迟疑了一下,直到和松田阵平走出小巷,才缓慢接道:“她在期望警方人员给她带来父母的消息,那松田警官呢?” 和那位老板成为‘朋友’,是同样想从那位老板的身上,获得那对犯人的消息吗?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亲密,是有些处于朋友范畴的人都无法问出,只有亲密朋友才能问出的问题。 因为,在某些方面,日向合理和那位老板有些相似之处,问出这个问题,就有点询问‘你接近我,是别有目的吗?’的意味。 “她的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松田阵平没有回答,只是又补充了几个信息,“但是,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十年过去,她的父母可能也有新的孩子、也可能早就一拍两散,更可能早就死亡了。” “据之前的邻居说,她的父母经常家暴她,所以就算没有死亡、没有分开、也没有新孩子,她的父母也很可能不会联系她。” 没有正面回答,也说明了问题。 还是没有任务弹出来。 日向合理又等了等,怀疑了一下他嗅错了,这场谈话并没有值得安慰对方的地方,不然怎么可能会没有助人为乐的任务。 在合适的时机开口安慰,不就是助人为乐吗! 最终,他还是道:“松田警官,是在低落吗?” 松田阵平抬头看过来。 日向合理继续道:“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本来就是别有目的占大多数。” “松田警官没必要低落的,”他换了一下位置,从正常人的角度平静安慰,“就连罪犯都没有自责和懊悔。” “嗯?”松田阵平惊讶地笑起来,“不,我没有低落,只是在想事情。” “我在想,刚刚那家便利店里,其实有三扇后门。” 刚刚太匆忙了,而且便利店太大了,日向合理没有扫视到多余的后门,他单纯评价了一下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不太妙。” 一位父母是通缉犯的便利店老板,在自家的便利店里,开了三扇后门。 就算是正常人,第一反应都会是往负面方向猜测? 而且,那位老板看过来的那种眼神,那种仿佛被硬拽着视线看过来、又目不转睛的眼神。 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便迟疑起来,能和他有类似眼神的家伙,会是好人吗? 然后又立刻否决,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正常人,其他正常人的眼神有时候和他类似,其实也很正常。 最重要的是,如果得出‘眼神和他类似、那肯定是个坏蛋’的结论,那不就是自我确定不是正常人了吗! 松田阵平快速收敛好表情,轻松转移话题,“对了,书店的那个案件也已经结案了。” 当时,日向合理在结案前就走了,大概率……大概率已经清楚地知道真相了,不过试探还是要试探的。 他把具体细节省略,只在不违法规定的情况下、简略说明了大体情况。 那场书店案其实很奇妙,死者令人一言难尽,他在妻子怀孕的时候出轨,在第一位情人怀孕的时候、又再次出手勾搭其他人。 总之,死者总共有七八个孩子,只有一个是婚生子。 书店的那位凶手和两位嫌疑人,都是私生子,而且,他们其实都做了准备,打算在那天干掉死者,只是凶手先生是最快下手的那一个。 原因是,死者最近几年沾上了赌博,把早已离婚的妻子和已经分手的情人都坑了个遍,时不时地上门骚扰她们、威胁她们借钱给自己,甚至把一些心软接济他的女人递给了债主。 就连那家书店,其实都被死者抵押了出去,不久后就会易主、转给一位商人,然后就会拆除书店,转而建一家酒店。 死者是副店主、而书店真正的店主,就是那个被日向合理过肩摔的伤者,他得知了书店被抵押,一时怒从心中起,想把这家书店永远留在自己的心里、并且让周围的人铭记住这家书店。 这不是最奇妙的,最奇妙的是,警方做了一下dna验证,发现当时在场的那位凶手和两位嫌疑人小姐、居然都不是死者的血脉。 ……反正,办完案件,警方人员都大受震撼。 松田阵平也是。 他一边讲述,一边观察日向合理的表情,然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最初的那起医院和直播的炸/弹犯,经过警方的调查,发现那两个犯人和父母的关系很不好,他们第一次犯罪不是炸/弹案、而是父母。 警方也调查过那位护士小姐,对方会对小孩子下手,是因为她在小时候被父母虐待。 书店命案,也和父母有关。 刚刚那家便利店的老板,也有和父母有关的案件。 日向合理的父母也有问题,一个和黑方势力有所牵连、失踪许久,一个则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企图带着儿子一起上路。 松田阵平陷入沉思。 是错觉吗?还是童年至关重要,父母是第一任老师? 怎么感觉日向合理周边,和父母有关的案件浓度过高?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互相微笑以示敬意 这个疑惑,只浮现了一瞬间,松田阵平就立刻收敛起来,然后谴责了一下自己。 哪怕在某些方面、有些怀疑日向合理,但也不能这样毫无根据地揣测对方。 日向合理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地用眼神表达了一下‘你怎么又突然狗狗祟祟了?’,但也没说什么,继续表情平静地跟着他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 松田阵平日常无视了这个眼神,一边开车,一边从善如流地顺势把行程走下去,“小日向提前知道吗?你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在获得反驳之前,他强调,“一点都不惊讶哦,表情很平静,还没有在摸‘大哥’、却看到我时那么惊讶。” 然后没有获得反驳,获得了一个平静到他忍不住转方向盘的眼神。 日向合理进行日常敷衍,“你只转述了一些情况,没有现场经历那么有代入感。” 最重要的是,他其实不怎么在乎那个命案的死者多么离谱、凶手和嫌疑人又是多么的离谱、情节又是多么的离谱,更对探究死者头上的绿帽子没什么兴趣。 又看不到父子相处,没有参考价值,不需要过多关注。 不过,有一点很重要。 凶手和死者其实并不是真的父子关系,顶多是个名义上的父子关系。 松田阵平讲述到这一点的时候,日向合理特意地打量了他的表情,发现他的重点在‘三个人,居然凑不出一对真父子/父女,震撼’,而不是‘凶手居然鲨死了死者,震撼’。 那就说明,这是正常行为,哪怕不是正常行为、也是属于可以接受的行为,其他人最不能接受的点,大概不会在于双方的身份,而是在于鲨人这一行为。 日向合理不怎么在意这个。 所以,那个代号任务就是正常的任务,不过夹杂了一些诡计多端的首领和琴酒,狗毛有点多。 松田阵平分神打量了一下他,又回忆了一下自己说的内容,不得不承认确实,哪怕是全程详细的转述、也没有亲临现场那么震撼,更何况只是粗略地提一些大体情况。 于是转移话题,“对了,你不是说,最近要跟着广田小姐去大学参观吗?” 说完,松田阵平自己眨了眨眼睛,缓慢重复,“你不是说要跟着广田小姐去大学参观吗?怎么独自以任在警局附近?” 怎么在警局附近?这里压根没大学啊! ……也没有犬类大学。 教导犬类知识的地方,不在警局附近。 刚刚带日向合理走的时候,日向合理也没有提出一些‘广田小姐在附近,叫上她’之类的异议,而是就像自己单独一人行动的一样,没怎么犹豫,就无所谓地跟着他走了。 可能不是就像自己单独行动一样,而是就是自己单独行动。 那么问题来了,关于日向合理那句‘我最近没空,要和广田小姐一起去大学参观’,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根据‘和高智商边牧相处准则’的第一条,当产生某种怀疑的时候,不要怀疑,大胆地肯定自己,那就是事实。 还是那句话,能产生怀疑,本身就说明了一些东西。 车内的气场突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驾驶座,随口道:“广田小姐上午有事。” 他又顺理成章地继续往下打补丁,“所以搭了一辆顺风车来警局附近转一转,你昨天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把为什么在警局附近的补丁打了,以及,他不知道松田阵平到底到多久了,反正提前预警,把从琴酒车上下来的补丁也打了。 虽然,在松田阵平开口说之前,他压根不知道这附近居然有警局。 松田阵平提取重点,“所以,你是来找我的?” 结尾,语气有些上扬,看起来没有沉迷怀疑,而是相信了。 日向合理再次瞥了一眼对方,和对方一头黑色卷毛对映的、是白色的牙齿。 大多时候,松田阵平好像一直在高兴,一高兴、就有概率笑出白色的牙齿,还有概率笑出一脸灿烂,不过后者的可能性有点低。 对方嘴巴张开的弧度还是有点笑,看不出来哪颗是假牙。 不过对方这么爱笑,日向合理确定了,那个把松田阵平假牙都揍出来的警方人员,一定是精准打击,真的是故意揍脸的,可能也是觉得松田阵平笑起来太欠揍了。 他同样张开嘴,毫不犹豫地应下来,“是的,我是来找你的。” 又继续打补丁,“本来只打算在警局附近看看,如果你们忙的话,我就自己转转。” 松田阵平把‘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的问题咽回去,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今天没有突发案件,我们还打算庆祝一下圆满结案,就是那个书店的爆/炸案。” “小日向来的刚好。” 不,一点都不刚好,有点倒霉。 日向合理敷衍地点了点头,他刚要开口敷衍出一些日常话,就听到松田阵平放在方向盘旁边的手机响了一下、提示有新讯息,于是顺理成章地把话吞回去,又习惯性地把帽檐往下拉了一下,礼貌性地移开视线。 然后,他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 他快速低头瞥了一眼,发现是广田雅美的讯息。 [松田警官刚刚突然询问我在哪里,又问我最近有没有什么行程规划,比如在开学前、和你一起去旅行。 我回答最近想和你一起参观一下大学,不过今天上午有事、所以没有和你一起行动。 你和松田警官在一起吗?遇到了命案,在接受盘问吗?] 哦豁? 快速看完这条讯息,日向合理没有抬头,而是用余光瞥了一下松田阵平,刚好捕捉到对方收回的视线尾巴。 他平静地摁手机摁键回复:[不是命案,不过是盘问。] 摁键的时候,他能听到自己缓慢摁动摁键的声音,也能听到旁边有一道很快速的摁键声。 两种摁键声的节奏太鲜明了,很好区分,在对方停下的时候,他也刚好停下,摁发送键。 发送后,他抬头,若无其事地和松田阵平对视,他平静地微笑了一下。 松田阵平也若无其事,一点也没有心虚或者解释,同样镇定自若地微笑了一下。 双双假笑不到三秒,松田阵平的手机提示声响起,再次提示收到了新消息。 日向合理又低下头,默默数了几个数,手机便震动起来,提示收到新讯息。 广田雅美:[你们要去参加聚会?松田警官问我有没有时间。] 看完这条简短讯息的时候,他听到松田阵平的声音,“我问了一下广田小姐现在有没有时间,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来参加聚会。” 对方笑起来,“嘛,毕竟大概率会变成联谊性质,未成年参加的话,要有家长陪同才行。” 笑容一如既往的正常,还有点促狭。 再细究下去的话,松田阵平面对那位老板时、态度也和面对朋友差不多。 就是不知道有几分是演习、有几分是真实。 是‘把老板当朋友、顺便再操心一下老板父母的案件’,还是‘关心老板父母的案件,于是和老板交朋友’。 当然,也不确定,对方到底有没有把老板当朋友。 同理,日向合理也不知道,对方是真的想和自己做朋友,还是像对方误会的那样,以为他是想当什么正义之辈、于是先和他拉近关系。 这两者,其实没什么区别。 就算松田阵平是真的单纯想和他当朋友,大概率也是因为‘日向合理是一个父亲失踪、母亲去世,还差点被母亲带走,在东京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亲戚和朋友,和同学的关系也很疏远,是需要关心的可怜未成年’。 也是基于警方人员的职责。 后者,把他认为是潜在罪犯、所以先提前拉近关系,就更是出于警方的职责了。 而之前的那些医院的照顾和谈心、推荐警校、一起参加新年庆典、一起在东京游玩,甚至是前几天,对方慰完提醒他注意分寸、不要一不小心越界,也都是出于警方的职责。 对于弱小的孩子、给予关心与照顾,对于潜在的罪犯、要加大关注和警惕,对于已经是罪犯的存在,则毫不犹豫地进行逮捕。 这种警方的职责,已经刻进了松田阵平的行为准则了,所以就造成了一种状况。 松田阵平所作的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真心,但同样,也都是出于警方的职责。 这两种东西已经杂糅在了一起,这也是日向合理绝对、绝对不会和这位卷毛警犬,成为真正的朋友的原因之一。 “你醒醒,”他同样一如既往地随口反击,“广田小姐也是未成年。” 松田阵平表情夸张的呆滞了一秒,缓缓推了一下墨镜,“……好像是的。” “没办法,”那种呆滞表情被缓慢切换成了沉重,对方的肩头也相应地往上抬了抬,作出担任的动作,“只能由我这个靠谱的成年人,来肩负起两位未成年人的责任了。” “那么决定了,把联谊当成自助餐!” ……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 “松田警官,”他忍不住提出最直击灵魂的质疑,“这样的你,当初是怎么理直气壮地建议我和青梅竹马恋爱的?” 松田阵平诧异侧首,“很奇怪吗?” 很奇怪啊! 松田阵平这种人,凌晨四点还在快乐上班,早上七点就精神旺盛地欢呼结束了工作,把联谊当成自助餐,不是已经把工作刻进了血液和dna吗,怎么可能还会有‘爱情’这种观念? 在这种人的字典里,就应该没有一点爱情的痕迹啊? 这不科学。 这不合理。 日向合理给了对方一个眼神,让卷毛警犬自行理会复杂的眼神含义。 “……喂喂喂,这是什么轻蔑的眼神,你是在怀疑我的智商吗?”松田阵平作了一个大受打击的轻微动作,又立刻继续照常地开车,只用强烈的语气谴责,“我智商很正常的好吗!” “而且,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才不会靠近。” 对方耸肩,“我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适合找恋爱对象啦,只会给对方带来负担。” 随时会从床上爬起来、直接跑路去突发现场,很可能二十四小时不在,四十八小时在指挥现场,紧张又急迫地揣测罪犯的意图,轻松地拆弹,再加上欠揍的笑容和警方的工资。 确实,非常、非常不适合恋爱。 日向合理忍不住回忆自己父母的相处模式,然后认真地点头赞同,“确实,你不适合当恋爱对象,只适合当儿子。” 特别是那种恩爱父母的儿子,那样,父母会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见不到儿子这个电灯泡,松田阵平一定能当得很称职的。 松田阵平:“……” 对方把车开进停车场,幽幽道:“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认知有点错误。” “不是,没有,你想错了,”日向合理立刻意会,并且给予强烈的否定,“我没把你当儿子。” 松田阵平再次:“……你说出来了。” 车子停下,他看了一眼手机,轻松道:“萩他们订好位置了,给我们留了两个最里面、可以专心低头吃饭的位置。” “不过广田小姐还没回复我的邀请,某位智商很高的侦探先生,请问您有什么看法呢?” 日向合理一边开门下车,一边摁键回复,同时头也不抬道:“我觉得你很欠揍。” 对方也下车锁门,得意扬扬地晃着尾巴转过来,笑容灿烂道:“也很敏锐哦。” “也很可爱和高智商。”日向合理面不改色地回答,收起手机。 没过几秒,松田阵平就收到了消息,对方举起手机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地分享道:“广田小姐说现在有空了,可以来参加。” 他们一起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松田阵平像是若有所思一样,自言自语道:“不过好像有点奇怪欸,你一回消息、广田小姐就答应了,好巧。” 尾巴,得意扬扬地竖起来了。 不过这只是表面,日向合理估计如果对方真的是警犬、现在肯定立刻围在自己周围嗅个不停了。 他再次平静地叹了一口气,睁着眼睛胡扯,“有没有一种可能,广田小姐比较在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界限,所以在类似的事情上、会先询问我的意见。” “类似的事情上?在和小日向朋友有关的事情上吗?”松田阵平立刻敏锐追问。 “不,”再次给出否定答案,日向合理道,“你可以关注一下前面的重点,广田小姐是比较在乎人与人之间交往界限的那一个人。” 有比较在乎人与人之间交往界限的人,就有比较不在乎交往界限的人。 后者是谁呢? 他平静地看向松田阵平。 对方立刻转头,作出闻嗅的动作,一本正经道:“啊,电梯里的味道好像有点奇怪,小日向有没有这样觉得?我闻到了,是心虚转移话题的味道!”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日向合理又平静地收回视线,再次叹了一口气。 松田阵平却逐渐收敛了开玩笑的表情,脸色逐渐凝重起来,眉头也皱起来,他又在空中闻嗅了几下,若有所思地道:“咦,好像真的有奇怪的味道。” “像是火药……” 第一百八十章 这个,还是算了吧 不只有火药味,还有血腥的味道。 它们交织勾缠在一起,共同隐藏在难闻的汽油味和干燥的车味中间,形成了一种会令人感到干呕的不妙气味。 一进电梯,日向合理就轻松闻出了血液的味道,他对这种味道太过熟悉了,就像是普通人走在大街上,闻到了蛋炒饭的味道、于是意识到附近有蛋炒饭一样,血液的味道,对于他来说,就是平平无奇的蛋炒饭。 但是松田阵平居然能在这种不妙味道里闻到那么轻微的火药味,倒是让日向合理有些惊讶。 他不禁侧目,再次刷新了对卷毛警犬敏锐程度的认知,“火药味?” 松田阵平的眉头紧皱,不过在收到他深深看过来的视线,便立刻松开眉头,若无其事道:“现在没有了,可能是我闻错了,” 话虽如此,日向合理发现对方还是控制不住地扫了一眼电梯的顶部。 ……和不熟的警方人员待在一起,就是比较麻烦。 遇到什么意外情况,警方人员的第一反应,永远是‘保护普通民众’,然后才是‘调查清楚这里的情况’,看松田阵平现在的反应,估计等会儿把他送到餐桌,就会立刻‘不好意思我去一趟卫生间!’。 然后浪费一段时间,会得出‘不久前,这里发生过枪击案,所以有火药残留、还有血迹残留’的结论。 至于日向合理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这里应该谢谢琴酒。 昨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琴酒的一个手下来米花商场进行交易,在乘坐电梯的时候,发现了旁边的人不对劲、衣服里鼓囊囊的,于是就警惕地试探了一下,被对方发现,直接一枪崩伤。 意外突生的时候,那个手下正在和琴酒通话,上一秒,手下还嚣张地说着‘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可疑的小老鼠’,下一秒就重伤倒地,被人用枪抵住额头,只能迅速滑滑跪,说自己的身后的势力很大、很恐怖。 于是就被当成勒索组织的提款机。 对方和琴酒约定,今天下午三点、在米花商场的二楼卫生间见面,用三百万日元换那个手下的性命。 和松田阵平一样,松田阵平说没事是敷衍,琴酒和对方的约定也是敷衍,任务要求根本不是进行交易,而是让日向合理直接在交易的时候解决掉对方。 提出要求的时候,日向合理和琴酒都坐在保时捷的后座。 当时,琴酒盯着他,意有所指地冷笑道:“至于那个看不清楚状况,只会嚣张摇尾巴、对着人类狂吠的废物,如果他没被对方干掉,就也交给你负责处理了。” 警告的目光太有指向性了。 日向合理合理地怀疑,这只诡计多端、对同类痛下狠心的琴酒,就是在意有所指,还是又光明正大、又狗狗祟祟的意有所指。 他半蹲下身,伸手在干净的电梯角落抹了一圈,再抬起手,对卷毛警犬道:“不是闻错了,这里有血迹。” 松田阵平立刻蹲下去,又嗅了嗅,眉头再次皱起,“不是新鲜的血迹。” 电梯缓慢地停滞住,提示已经到达目的楼层。 “是昨天的,松田警官没看新闻吗?”日向合理一边站起来,一边面不改色道,“昨天这里发生了枪击案,凶手和受害者都没有找到,残留的血液已经送去化验了,暂时还没有出结果。” 电梯门缓缓打开。 日向合理走过去,伸手摁住开门键,才回头看向松田阵平,对方迅速检查了一遍那边的角落,慢半拍地站起来,同时发出了疑问,“新闻?” “最近都没空,是没怎么看。” 新闻是定点定时播放的,以松田阵平的忙碌程度,在东京新闻播放的时间,确实很难在家里休息,对方能够看到这条可能存在的新闻的概率,不到百分之十。 所以日向合理才放心胡诌。 如果他真的那么‘幸运’,昨天松田阵平真的看到了新闻……新闻也可以指街头小报,反正商场发生枪击事件,加害者和受害者双双失踪,肯定会有报道的。 他作出刚刚反应过来的样子,慢半拍回答:“忘记你没空看新闻了。” 他们一起走出电梯。 松田阵平一边辨认方向,一边笑着道:“小日向很喜欢看新闻吗?” “这种没有确定有人死亡的案子,新闻也不会过多提及,只会在结案后才决定是否详细报道,一开始应该只是简单地提一下。” “小日向却能记住,而且立刻反应过来,记忆力很棒哦。” ……精力旺盛的家伙,有时候确实挺令人讨厌的。 怪不得琴酒有时候那么暴躁,日向合理终于理解对方了。 他假装没听出卷毛警犬漫不经心的暗示,一口把夸奖答应下来,“谢谢夸奖。” 然后反击,“松田警官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闻嗅到昨天的硝烟残留味道,嗅觉也很棒,很符合身份哦。” 一般情况下,嗅觉敏锐的,是什么东西?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夸奖,“反应能力也很棒,很出色的反击哦。” 米花商场的这层基本都是各种特色的餐厅,刚走了没一会儿,日向合理就瞥见了萩原研二的身影。 对方微笑着站在餐厅门口,在和一位年轻的女性说话,疑似在帮忙指路。 看过去的同时,萩原研二也看了过来,于是笑容扩大了几分,一边抬手打招呼,一边又快速和那名年轻的女性低声交流了几句,然后顺着人流,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订好房间了,你们都不看手机的吗?” 他无奈摇头,“我不太清楚小日向喜欢吃什么,所以打算只点了一些普通的菜,等会儿再继续点。” 日向合理的视线落在萩原研二笑起来的脸上,然后缓慢平移视线,越过对方的肩膀、看向对方的身后。 一个大概一米八的男人从餐厅里走出来,他的头上戴着一个黑色的棒球帽,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外套的领口是立起来的,把他脖颈上的伤痕遮挡住了一半,腰间有些鼓囊囊的,双手都插进兜里。 一米八、携带枪支、脖子处有一道大伤疤。 是任务目标。 说好的下午三点见面,一手现金一手废物,任务目标居然提前这么早来踩点? 几乎是瞬间,日向合理便推己及人地明白了一件事:任务目标想要黑吃黑。 在获得一笔丰厚的现金之后,再绑一只软绵绵的小肥羊,继续大宰一笔,形成可持续资金。 如果是日向合理,日向合理也会这么选择。 没有人能拒绝次次富! 任务目标走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辨认一下方向,又抬头看了一圈周围的绿色标识,便顺着一个卫生间的标识、向远方走去。 锁定了任务目标几秒,日向合理便把视线平移回去,继续落在萩原研二的脸上,他礼貌性回答:“我没有忌口的东西,也没有特别喜爱的食物,萩原警官看着来就好。” “果然是这个回答,”萩原研二侧身瞥了一眼身后,挑了挑眉,继续回答,“所以只是打算点一些普通的菜,最后还是把菜点完了。” “放心,没有太黏糊糊的菜、也没有太辣的,更没有甜辣交加的,更没有一些特色菜,比如草莓水饺和牛奶鸡排……也没有单纯的野菜。” “不要听他胡扯,果然是到联谊的时刻了,”松田阵平推了推墨镜,“在一起游玩的时候、默默摸索对方的口味,然后在聚餐的时候、先礼貌性地说自己不懂对方的口味,等对方过去补菜的时候,却发现满桌子都是自己喜欢和不讨厌的菜。” 他一边推着日向合理往餐厅走,一边吐槽,“你上次、还是上上次被追杀的理由,就是这个?” 日向合理迅速抓住重点,“被追杀?” 萩原研二也立刻否认,“才没有。” “比起‘把联谊当成自助餐’,还是‘在联谊上完美地展示自己,却根本没有和某人更进一步的打算’更容易带坏小孩子。”松田阵平悠悠道,“小日向不要和这家伙学,我们等会儿坐在角落就好,还可以看到孔雀开屏哦。” 萩原研二没有再反驳,只是摇了摇头,又赞同道:“你们坐里面就好,等会儿吃饭要摘掉口罩,如果坐中间,午饭可能会出一点问题。” 没有反驳‘因为太孔雀开屏、而被追杀’,那就是确认。 日向合理一边继续被松田阵平推着走,一边试探性地助人为乐,“萩原警官。” 对方看过来。 他继续道:“你需要帮助吗?被追杀的话,很苦恼?” 虽然,大概率是开玩笑式的追杀,而不是真的砰砰砰,但是也会影响到日常的快乐工作? 被阻碍到了工作,萩原研二绝对会苦恼的? 也绝对会想要别人助人为乐,帮他解决一下妨碍到工作的事情? 日向合理可以! 他张口,继续说下去,“我可以帮你。”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和他对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忍不住伸手,勾住他的口罩。 这个世界的人,总有一种随意接近其他人类的习惯,日向合理已经习惯了,也不会像最开始那样,在被靠近的时候立刻反抗。 他顺势把口罩摘下来,和萩原研二继续对视,试图让对方一览无余地看到自己真诚的目光。 “这个,”又互相对视几秒后,萩原研二委婉地拒绝,“还是算了。” 日向合理:“?” 你在看不起谁? 别说只是追杀你的个别人,就算整个联谊都追杀……等等,也不是没可能。 那需要武器,才能轻松应对十几个人。 还要考虑到一点,男方大概全是警方人员,而能和警方人员进行联系的另一方、估计也不简单,也有可能是警方人员。 对付十几个警方人员,必须做好准备,‘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不算。 他认真道:“我可以。” “我暂时不想被同事们追杀,”萩原研二双手合十,作出了一个虚假的低眉顺眼表情,“特别是在精疲力竭、只想睡觉的时候。” 联谊的绝对不可违背事项:不能把bug带入场。 熟人都知道萩原研二只是性格如此,会习惯性地贴心,也会告知前来参加联谊的另一方。 但是熟人不知道,和松田阵平定位一样,是‘凑人头数’的日向合理,想要站出来、认真地参加联谊。 那是在帮萩原研二引走火力吗? 不,那是在帮萩原研二吸引火力,把双方的仇恨值全部紧紧拉上,一方是因为‘卧槽你这个狗东西,我忍你很久了,你自己当bug就算了,居然还试图引更大的bug进来,对方还是未成年,你还是不是人了,但凡和人沾边的事,你是一点都不干’。 另一方则是因为‘卧槽你这个狗东西,我忍你够久的了,当个观赏性的萝卜钓人就算了,居然又自带萝卜过来炫耀,对方还是未成年,根本不能啃,你能不能干点和人沾边的事’。 “不要理他,”松田阵平摇了摇头,“我也不想被广田小姐追杀。” ……广田雅美根本不会追杀你,短时间内,她是不会亲手鲨人的。 日向合理在内心反驳一句,发现不能揪出来有价值的狗毛,他就暂时止步了一下,“就是那家餐厅对吗?我先去上个卫生间,等会儿再回来。” 松田阵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电梯,再看了看周围,缓缓挑眉,“米花商城有监控。” “地下停车场的监控不齐全,但是这层的餐厅都额外配置了监控,可以录到餐厅内和外面过道的情况。” 卫生间没有。 而且日向合理本来就不打算在商场内动手,是想先打个印记,远程定位一下,等对方等不到接头的人、怒气冲冲地回去灭口时,再追过去,顺势灭口。 但是,那不是警方人员需要知道的事。 他张了张嘴巴,诚恳道:“我不想被你和萩原警官追杀的,真的只是去一趟卫生间而已。” “好的好的,”松田阵平放开他,晃了晃手,“十分钟内回来,不要跑太远。” “楼下直走三十米,马路对面有公用电话,可以匿名报警提供罪犯信息。” “拜拜。”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好巧\’ 最近一段时间,要格外远离松田阵平,直到对方彻底冷静下来,把那种诡异的‘正义执法者’的思路捋清楚。 说到底,警方人员自己在执法,所以自然而然地推己及人,认为别的正常人类也有试图执法的想法,这很正常。 但是一直误会下去,就真的很不正常了。 日向合理考虑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身份,合理地怀疑对方其实是在小看自己。 和警方人员一起行动的时候,他又不是没有出去执行过任务,也不是没有在近距离地点执行过任务,但是松田阵平就是没有往‘日向合理可能是违法犯罪组织的一把利刃,附近的一些命案和他都有关系’的方面思考过。 可能是因为对方自己就没有犯罪的想法、也没有鲨人的想法。 总之,‘正义执法者’这种简直只有日漫里才会存在的……等等,这里确实是日漫。 那没事了。 日向合理放弃谴责卷毛警犬,直接把话全吞回去,只简单点头回应,“绝对不会用到的,拜拜。” 他脱离两只警方人员,连口罩都没拿,只又拉低了一下帽檐,便顺着刚刚任务目标离开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去。 背后,那种被凝视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 无视了一会儿,直到走到快转弯的地方,日向合理才回头看了一眼。 餐厅门口,两只警犬还没有进去,正在双双凝视他,像是两尊石狮子。 ……这两只警犬,是否哪里有问题。 无言了一下,日向合理迅速把头转回来,假装根本没回过头,他快步转弯,又直线走了一会儿,才在偏远地区找到卫生间的位置。 途中没有撞见那个任务目标,绿色通道也在相反的方向,对方应该还没有离开卫生间。 他走进去,伸手拧开水龙头,用水冲洗手。 卫生间内部传来了开门声,几秒后,有人快步走出来。 日向合理闻声抬头。 出来的人,刚好是那个任务目标,对方腰间鼓囊囊的地方往上偏移了一点点,似乎是调整过了。 和他对视了一秒,任务目标的脚步一滞,脸上浮现出了茫然,然后是抑制不住的惊讶和狂喜。 狂喜。 再次确认了一遍对方的情绪,日向合理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上扬了一下的心情按捺下去,他和对方互相凝视了几秒,用渴望的眼神互相打量对方。 对方的眼神非常明显,盯着他的眼睛逐渐明亮,像是一只看到了活蹦乱跳大公鸡的黄鼠狼。 他的眼神比较含蓄,只是看普通的十积分的眼神。 互相对视了几秒,不知道任务目标是不是明白,这是一场双向奔赴。 总之,对方迟疑了一下,又迟疑了一下。 日向合理平静地点了点头,用正常对待陌生人的态度、无声地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洗手。 水流从他的指缝间流落,迸溅在水池底部,在这种平静的流水声中,系统的天籁之音传来。 [……叮,检测到任务!] 停滞住的脚步声再次传来,任务目标调转了脚步,放弃直接直走出卫生间,而是慢慢走到洗手池边,也拧开水龙头,开始认真地洗手。 系统的提示声还在继续。 [任务名称:犯人a先生的狂喜 任务详情:是羊,是大肥羊,是一只活生生的大肥羊,两亿日元近在眼前!!! 任务要求:柔弱无害的小绵羊,当然会被大灰狼一口……] 卫生间内,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这道脚步声比较平稳,一路平静地越来越近。 ‘糟糕,有人打扰。’ 这个自然而然浮出水面的想法,不只是日向合理一个人的。 下一秒,正在加载中的任务要求便停滞住,又一字一字地删除,开始重新加载。 [任务要求:放低戒心,尽量往人少的方向走。 任务积分:10积分。] 日向合理克制住皱眉的冲动,旋即意识到自己洗手的时间太长了,任务目标可能会意识到不对劲,于是抬手拧上了水龙头。 他从镜子里,和任务目标对视了一眼,在获得‘看肥羊的渴望眼神’的同时,也向对方投去‘看二十积分的渴望眼神’,然后克制地抽纸擦手。 几秒之前,任务目标还是十积分,现在就身价翻倍、变成二十积分了,等过会儿他落单,对方估计还会再弹出来一个让他放弃抵抗、好被制服的任务,估计还会再翻倍一下。 睁着眼睛四舍五入一下,这就是一百积分啊! 不是简简单单的十积分,而是一只天真可爱,‘咩咩’叫的可爱小绵羊。 可爱的小绵羊也在镜子里抬头、和他对视,又同样克制地低下头,结束这场互相眼馋的双向奔赴。 日向合理把提前兑换的定监器夹在指间,在转身出去的时候、轻轻贴在对方的后衣摆处。 衣服太厚了,他的动作又很轻,只交错而过了一瞬间,任务目标还在克制地低头,全神贯注地听他的脚步声,没有感觉到背后的轻微触感。 走了几步,还没有彻底离开洗手区域,卫生间内部便走出来一个男人。 刚刚,就是这个人的脚步声打断了任务要求,让任务目标意识到这里还有其他人、不能直接上手逮人。 不过是好事,又多挤出来了一点积分。 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扫到对方样貌的同时,日向合理侧身避开、直接出门的脚步便顿住。 对方也下意识顿住脚步,惊讶地看过来,那双绿色眼睛的加粗下眼睑都好像再次加深了一下。 是书店的那个戴着针织帽、和日向合理有着一双如出一辙眼睛的神秘分子。 日向合理:“……” 他缓慢眨了一下眼睛,克制自己伸手拔枪的动作,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免得被突然袭击。 神秘分子也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一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一边把垂落在身旁的那只手伸向后背,做了一个隐晦摸枪的动作。 “好巧。”他率先打招呼,快速扫视神秘分子,收集对方身上的可疑信息。 神秘分子也警惕又镇定地打量他,一副同样没想到会在这里巧合遇见,而且正在怀疑这个‘巧合’的样子。 对方也简单回复,“好巧。” ------题外话------ 下章是特殊支线番外 红黑番外的第二阶段太剧透了,所以我又挖了一个番外坑(捂眼 特定番外的【特定】背景:柯南元年,合理成功上位,需要假死 限时救援:安室篇·上 午夜十二点,无形的钟声在空气中回荡。 安室透猛地睁开眼睛,从沙发上站起来。 咖啡摔落在地,迅速染湿了一片地毯,同时,他的视角左上方缓缓浮现出了两个数字:[44] 那两个数字是闪闪发光的银色,扭曲着勾连在一起,形成一个类似于衔尾蛇的纹路,就算是再厉害的眼力,也很难第一时间辨别它究竟是什么数字。 但是,在看到它的瞬间,安室透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不是因为他的眼力和理解力超脱了人类的范畴,而是因为,这是他第四十四次回到这一天的零点。 也是他第四十四次,回到日向合理死亡的那一天。 十五分钟零四十二秒后,组织的那部手机就会收到一条紧急讯息,通知代号[冰酒]的日向合理窃取组织机密、背叛了组织,要求东京的所有组织成员都通缉阻拦,不计代价地把他击毙。 二十三分零十七秒后,那部手机会再次收到一条紧急讯息,表示危机解除,[冰酒]已确认死亡。 不,现在应该是二十三分零十秒后。 安室透用最短的时间收拾了一下东西:三支糖浆、车钥匙、组织的那部手机,刺激性药物喷雾瓶,以及消音手枪。 日向合理现在的地点,不在任何一个组织的临时落脚点,也不在组织内部,而是在一个废弃空闲、被所有人选择性遗忘的地方:宫野家。 开车赶过去,正常情况下,需要三十分钟的时间。 安室透能用十一分钟赶到,这是他一次次急速飙行后、获得的确定时间。 更准确详细一点,就是十一分钟十三秒。 不过,这是最快抵达到宫野家的时间。 如果算上入侵宫野家的时间…… 安室透面不改色地急转弯,无视车轮急速摩擦地面的巨大刺耳声,也无视旁边那辆车惊骇地猛踩刹车、远离疯子的举动。 远远看到一片漆黑、没有开灯的宫野家时,他才减慢车速,尽量让车子悄无声息地停在宫野家门口。 日向合理很警觉。 在窃取完情报,对方就陷入了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毫不犹豫跑路的状态。 第五次回到这天的时候,他是飙速停在宫野家的,然后找遍了宫野家、也没找到日向合理的人影,只找到了一扇半打开的窗户和窗户下的半截脚印,最后再次收到了那条代表危机解除的讯息。 安室透下车,轻轻把车门关上,看也没看宫野家紧闭的铁门,直接从外墙翻过去。 敲门、或者从正门翻,同样会收获一个空荡荡的宫野家。 从客厅的正门进也同理,不会多收获一根日向合理的兔子毛。 而且,这个时间点,日向合理不在客厅、不在卧室,更不在宫野明美的房间,而是在卫生间里。 安室透熟练地绕后,又熟练地薅断几缕杂草、绑在自己的手上,然后往上爬,踩过每一个可以放心落脚的地方,就像是年少时训练、翻越障碍墙一样……翻了几十遍,确实很像警校集训。 他轻巧又无声地落在二楼阳台处,把手清理干净,又潇洒轻巧地越过隔壁房间的正窗、头也不回地抵达卫生间的侧窗。 然后直接推开窗户。 卫生间里没开灯,日向合理穿着一身白色的宽松衣物,那身衣服分别在手腕、腰间和脚踝处收紧了一下,是便于行动的衣服。 现在,那件衣服上有血迹,不过是在脖颈前方,从安室透这个角度看不到,需要再等一秒。 听到开窗声,扶着洗手台的日向合理下意识转过头。 月光从窗户开启的缝隙撒进卫生间,把日向合理的脸照亮,那张脸苍白而虚弱,嘴巴几乎淡成一道白痕,说是几乎、是因为上面还沾着一些血迹,衣服的前襟处是颜色更深的血痕。 洗手台的水在哗哗流动,把日向合理吐出来的血冲洗干净。 他们对视。 安室透半蹲在窗户上,直接开门见山:“你暴/露了。” 边说,他边抬起手机。 手机刚好震动了一声,提示收到新讯息,然后按照安室透路上做的设定、直接朗读。 【紧急情况:[冰酒]已叛变。】 在朗读的机械声中,安室透保持着单膝半蹲的动作,也没有四处打量,而是一直和日向合理对视,直接接受对方看过来的眼神。 ……这样可以避免出现‘日向合理和他发生搏斗、日向合理出假招、日向合理兔子蹬、日向合理佯装受伤、日向合理逃跑了’的一连串操作,也可以避免打出‘日向合理死亡’的固定结局。 那条讯息很长,也很详细。 它说明了日向合理窃取了实验室的机密资料、那事关组织的根本,也说明了日向合理的样貌特征和在光明世界的身份,更附带了一张监控视频的截图,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日向合理的样貌。 那是日向合理窃取完资料,若无其事地走出实验室,抬头和头顶的摄像头对视的那一刻。 最后,手机继续朗读: [全力追击,一旦发现他的踪影,格杀勿论。 ——琴酒] 死板地念出发送人的代号后缀后,机械音便停止,卫生间里陷入沉甸甸的安静里,只有微弱流动的水声。 安室透没有说话,他把手机合上、暂时静音。 “讯息上说,一旦发现我的踪影,格杀勿论。”日向合理顿了顿,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上还是一片平静,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条讯息代表着什么,“你不杀了我吗?” 它代表着,安室透打出的四十三个死亡结局,第四十四次回到这天的零点。 日向合理问:“为什么?” 这个时候,有两个选择。 一是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是卧底、是警方人员,所以绝对不会听从讯息的灭口命令,反而会帮助日向合理。 然后会收获十三个死亡分支。 日向合理分别会死在卫生间、卧室、宫野家外的小道,高架桥……最好的结果,是死在距离松田阵平家三百米的地方。 最后一个,死亡时,他会把芯片藏在松田阵平家的绿植处。 ‘最好的结果’。 这个选项,只要一选择,就绝对不会获得日向合理的信任。 所以安室透熟练地选择了第二个选项,他露出了一种类似于冷笑的表情,“你不是一直很看不起我,觉得我不如琴酒吗?” “怎么样,现在,我可以让你活命,琴酒只能让你死亡。” “你是选择对我跪地求饶,还是在琴酒的枪口下认命呢?” 他微笑起来,没有再掩饰自己的势在必得,“友情提醒,你死掉的话,以前和你关系亲近的警方人员、可是会被一个个地处理掉的。” 没人会喜欢这种被当成猎物的感觉。 日向合理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缓慢地提取重点,“你要和琴酒作对?” “哪怕,为此背叛组织?” “不是背叛组织,你还不值得。”安室透询问,“考虑得怎么样?” 在他询问出口的同时,外面又有一道车灯扫过,把安室透的身影照亮了起来,剩下的光线则穿进室内,照亮日向合理的脸上。 那双绿色的眼睛被照亮,因为刚刚捧水洗过脸,所以格外的湿润明亮,白色的灯光照进去、晃出了破碎的星光,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迎来了光明。 就像宫野艾莲娜一样。 不过也只有一瞬间,那辆车很快拐走了。 还有三分钟,贝尔摩德的子弹就会从七百米外的地方过来。 有时候,会先命中日向合理的额头,有时候则会先命中他的肩膀,再穿过日向合理的额头。 而在下一秒…… 和刚刚那一瞬间的光亮相比,现在的室内又太昏暗了,安室透难以辨别日向合理的表情,只能看到对方的身体晃了晃。 对方道:“我想要活命。” “只要能让我活下来,无论事后你怎么折磨我、都没关系。” 谎话。 在对方话落的时候,安室透也平静地接话,“哦?是想把情报交给你的同伙,再放心赴死?真是让人感动到落泪。” “不过也太异想天开了,区区一份情报,”他冷笑一声,“你还不如学那个fbi,去抓琴酒。” 同时提‘fbi’和‘琴酒’,会让日向合理迅速丧失说话的欲望,直接进行下一步。 果然,他话音刚落,日向合理便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衣襟的血,再次张口,“我有遗传病,刚刚犯过一次了,需要取特效药……药就在客厅的医疗箱里。” 谎话。 所谓的药,是糖浆。 以前行动的时候,安室透看日向合理喝过无数次,甚至还取走过化验,不过只以为那种药有两种,有种是伪装的普通糖浆、另一种则是混合了组织药物的真正特效药。 直到不久前,他才知道,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特效药,日向合理也根本没有遗传病,只有不稳定、随时会崩溃的身体,和组织调过比例的糖浆。 那种糖浆没什么特别的,喝两支普通的糖浆,也能达到那种效果。 日向合理说要去拿特效药,不过是想跑路。 而且,客厅医疗箱里的特效药有毒,就算跑路失败,日向合理服下药物之后,过不了多久,也会死亡。 安室透从兜里掏出糖浆,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是这种药物吗?不用去拿了,我准备好了。” “就你那种孱弱的身体,没有格外药物的帮助,也根本逃不了琴酒的追击?” 日向合理的视线落在那几支糖浆上,眼神再次晃了晃,然后妥协,“那没问题了,宫野家有密道,可以通往不远处的小巷,我带你走。” 还是谎话。 “你知道这条讯息,有多少人接到吗?”安室透作出耐心耗尽的样子,“所有在东京的代号成员,都会收到这条追击讯息。” “普通的成员也会收到拼尽全力追杀‘神明侦探日向合理’的讯息。” “所有人都在找你,你觉得,会不会有人找到了宫野家附近,嗯?比如那个fbi?” 前置步骤全部走完,可以直接进行下一步了。 安室透直接跳下去,拽着日向合理的胳膊就走。 他目的准确地越过三四个房间,走进书房,然后在书桌下的箱子里翻到了窗帘,把它拴在窗户上,示意对方顺着窗帘绳跳下去。 又熟练地警告,“你下去的瞬间、我也会下去,最好不要耍小花招。” “……这里是二楼,我只是有些虚弱,不是残废了。”日向合理没怎么反抗,就握住了窗帘,往外翻去。 又是谎话。 说得好像如果安室透不弄窗帘,他就会流畅地跳下去,不说‘我很虚弱,不能安全落地,摔伤四肢会拖累你’之类的话一样。 他也跟着翻出去,让日向合理单独在下面的时间不过长。 落单小于五秒,日向合理格外乖巧,还在下面等待。 安室透又翻出来喷雾,在窗帘绳的尾巴处喷了一下,然后又往巷口的汽车伤喷了几下,最后把喷雾剂直接扔进半开的车窗里。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那么熟练地在书房里找到收起来的干净窗帘’。 日向合理也没有询问那个问题,而是询问了眼前的这个问题,“有警犬?” “有警犬,”安室透回答,他再次冷笑,“不过别奢望了,警方内部也有组织的人,你是忘记了吗?” “警犬要搜索的,是‘意外鲨人的名侦探’,而不是‘被违法组织追击的名侦探’,他们找到你的时候,就是你死在他们手里的时候。” 有几次,日向合理确实是被警方人员当场击毙的,安室透也没有全部说慌。 对方的表情再次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嗯。” 下面,就是要找个暂时安全的地方,躲开贝尔摩德。 最多十分钟,就会有人搜查完宫野家,并且汇报[日向合理不在宫野家]的重要信息,贝尔摩德就会撤去,去其他地方寻找。 不过还有其他人会依次过来,比如琴酒。 最多在这里再待半个小时,这里就会极度不安全。 安室透带着日向合理穿过几个小巷,找到一个和各方势力包围圈交错的地方暂时休息,然后又掏出手机查看讯息。 贝尔摩德发来了一条询问讯息,对方用开玩笑的口吻问他和日向合理不是相看两厌吗,怎么没有出现在猎场上。 琴酒也发来了一条讯息,是着重说明那个被窃取的机密有多重要,警告他不要耍小花招的。 然后是诸伏景光发来的隐晦讯息,询问他要在哪里,有没有找到日向合理。 [fbi开始行动了,他们在向宫野家靠近。]安室透没理前面那两条讯息,只回复了诸伏景光,但是也没回复他现在的位置和有没有找到日向合理,[如果你在附近,注意安全。] 回复完这条必要讯息,他合上手机,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又陡然睁开眼睛,看向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靠在另一角,在黑暗中凝视他。 阴影把对方的脸庞和眼睛覆盖,留下了静谧的留白。 安室透看不太清,不过习惯了,他熟练地警告:“别耍小花招,我可不想被琴酒抢走猎物……或者,你想落到fbi的手里?” 日向合理:“。” 限时救援:安室篇·下 等了十多分钟,休息充足后,安室透继续带着日向合理赶路,他高效率地避开了包围过来的警方人员,中途听见过警犬的汪汪叫声,不过很快便远去了。 警犬应该是顺着刺鼻的味道,去追那辆重新启动的车辆了。 接下来,步行不再是最方便有效的方法。 安室透目的性准确地找到一辆车,熟练地用手肘敲碎驾驶座侧车窗的玻璃,拾起驾驶座的车钥匙,把车门打开,然后使了一个眼神,“进去。” 这一套太行云流水了,没有多走一步、也没有多做一个动作。 不过,日向合理不会询问。 对方好像没有察觉到这种不对劲的熟练,没有反抗,直接坐进副驾驶座。 不问,不代表没有支线。 “之前那些无聊的监视,果然还是派上用场了,”安室透适时地道,“专心致志地收集信息潜伏,耐心等待,然后在猎物经过的那一瞬间出击,直接命中致命弱点,可是毒蛇的基础功。” 递出信息:‘我对宫野家和附近这么熟,是因为很久之前就把你当成猎物,并且进行日常监视了。’ “。”日向合理迟疑了一下,“很厉害。” 莫名有种被隐晦骂的感觉。 安室透懒得多思考对方是不是真的在阴阳怪气的骂他,直接开车跑路,并且默默在心里倒数。 第三个道路口后,一……二…… 侧面突然传来急速行驶的车声,安室透毫不犹豫地打方向盘,率先漂移,直接躲过那辆想逼停他的车辆。 副驾驶座的日向合理抓着安全带,在急速转移位置的车中转头,看到了那辆车的司机:赤井秀一。 安室透当然也看到了。 不仅看到了,还知道赤井秀一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是要求他把日向合理转交给fbi保护。 更知道,一旦日向合理脱离他的视线,就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亡。 无论是把日向合理交给非法入境的fbi,还是交给包围过来的警方人员。 交给fbi,在赤井秀一和其他人汇合的那一瞬间,日向合理就会被那个在fbi卧底的组织人员击毙,哪怕赤井秀一不和其他的fbi成员汇合,那名卧底也会在高架桥上等待、狙击日向合理。 还不如让fbi人员去和组织对打。 所以,他带着日向合理短暂地冒头、引fbi人员,诸伏景光那边则负责引组织人员,制造一片战场。 交错而过的时候,两辆车都短暂地停滞了一瞬间,安室透冷笑了一声,在对方开口前,率先道:“滚。” 车子毫不犹豫地冲天而起,擦过墙壁,在道路上飞驰。 后面的车也迅速紧跟过来,不过没过多久,就被安室透找机会甩开了一段距离。 然后,后面便传来了远远的枪声。 赤井秀一碰到了其他的组织成员,暂停追击。 剧烈颠簸中,日向合理平静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 “fbi的人也来了,接下来,就是琴酒了?”安室透适时地递上嘲讽,也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不能走大路,也不能走一些关键性的小路,那些道路都有交警在查。 很不幸的是,一旦被阻拦、或者直接闯过去,组织都会比警方人员还要先得到消息。 在此之前,安室透也没有料到,组织对东京警方人员的渗透居然如此之深,简直就把警方当成附属组织了。 不过还好,这种控制只是暂时的、爆发性的,只会持续三个小时。 凌晨三点的时候,组织已经进行过一波紧急转移,那个时候还没有击毙日向合理的话,就算是确认机密情报无法追回了,剩余的部分就会立刻收敛爪牙,继续转移。 现在只能走小路,尽量避开一切的警方人员和监控,往偏远地区走。 因为,最多再过十分钟,东京上空就会有一架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上,还会有一只疯狂喷火的琴酒。 安室透无法理解,为什么日向合理会觉得琴酒是萨摩耶,琴酒和萨摩耶,有半点关系吗? 能有这种联想,说明对方对琴酒的感官不错。 而琴酒疯狂追杀……可能只是机密信息真的至关重要。 他掏出另一支手机,把屏幕侧起来、避开日向合理,编辑讯息发送。 [阻拦直升机。] 这条讯息,不会起到什么阻拦的作用,只会让更多的直升机飞起。 不过上空的混乱有助于下方的逃窜,万一真被琴酒发现,就要继续品尝被直升机追着扫射的痛苦滋味了,到时候,大半个东京都会被巨大的爆/炸声和持续不断的枪声吵醒,琴酒简直就像是一个疯狗。 凭借着之前的经验,安室透熟练地绕开各种异常道路,每次都在最恰当的时候、转到最恰当的道路上,一路有惊无险地抵达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那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地方:堤向津川绿地公园。 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五分,暂时没有追击成员跟踪上他们,按照之前的经验,没有触发琴酒、就可以无声无息地抵达这里,而到这里之后,也不会有新的追兵了。 停车后,安室透直接开口:“宫野明美没有死。” 副驾驶座上,表情一直平静的日向合理抬头看过来,“嗯?” 安室透把那三支糖浆递给对方,重复,“宫野明美没有死,她还活着,在光明的世界活着。” “喝药,再不喝,你的身体就会第二次崩溃。” “短时间内崩溃两次、又没有得到特定的补充,你就会死亡,不是吗?” 上一次,是安室透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 他和日向合理待在公园里,待在这颗大树的下面,收到组织收敛起来、不再报复性追击的消息时,他大松了一口气,又转头看向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坐在副驾驶座上,往车窗那边垂着头,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呼吸。 不像是死亡,像是趴在屋檐上小憩的慵懒猫咪。 安室透伸手晃动这只猫咪的身体,才发现他又失败了。 直到被晃动,日向合理一直咬在嘴巴里的血液才溢出,隐约地透露出死因。 …… 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征兆。 确认无法抢救后,安室透坐在车里思考了许久,才搞清楚日向合理的死因,也才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之前的那一次次死亡,不只是因为日向合理处于虚弱状态,也只不是因为追击的敌人太厉害了。 而是因为日向合理没有太大的求生欲。 宫野明美的死,是一个转折点,她死后,日向合理便逐渐发生了改变。 在脱离危险前,不能询问日向合理有关机密信息的详细情况,也不能询问对方到底是半途叛变、还是从一开始就是卧底,所以经历过最初的那几次后,安室透也就没有询问过,更不知道答案。 或许,日向合理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地加入组织,因为他身边有宫野明美。 也或许,日向合理是半途叛变,因为宫野明美死了。 安室透不确定,他只确定一件事:再不服药,日向合理就要死了。 “死亡意味着再也无法亲眼看见、亲手触碰,也意味着羁绊彻底消失,莉莉。”他说出上一次,紧急联系宫野明美之后、对方转述的话,“身为牧羊犬,就不能肆意地在草原上奔跑,不能放弃自己的羊群。” 日向合理:“……” 对方的表情微妙起来,在他的注视下,侧首遮挡了一下表情,才低声开口,“你其实可以不用那么一本正经地叫我‘神明侦探’和‘莉莉’。” “哦,”安室透无所谓地应下,苦中作乐地想着下次一定,“好的。” 懂了,第四十五次,要着重多叫几遍。 有机会还可以询问牧羊犬。 日向合理手接过那三支糖浆,依次打开服用,又提醒,“这只是普通的糖浆而已,没人会因为没有极时服用糖浆而死亡。” “如果有,要么是骗你的,要么就是个和正常人体制不同的怪物。” 谎话、谎话、还是谎话。 今天的日向合理,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确认他服用了糖浆,安室透便放松下来,他默默计了一会儿时,在安静的气氛里睁眼养身、又要提起一根神经注意周围,还要注意旁边的日向合理,免得对方再无声无息地出现什么意外。 这一路逃脱得太过顺利了,没有贝尔摩德的狙击、也没有琴酒的疯狂扫射,总感觉有些过于安静了,随时会发生意外的样子。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又突然道:“明天,我带你去见宫野明美。” 日向合理侧首看他,没有说话。 组织的那部手机震动起来,传来撤退的新讯息,现在是三点。 可以彻底放松下来了,安室透积累了五天的困意便再也压制不住,像是涨潮时的浪潮。 他第一时间转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日向合理。 对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是还活着,还会在这种扫视下移动位置,掩饰不自在。 成功了。 暂时成功了。 “现在先让我睡一会儿,我几天没有休息了。”安室透又放松了一下,疲惫地低声道。 四十四次重头开始,每次都持续几个小时,加起来大概有一百多个小时、就是整整五天。 整整五天,除了零点醒来的那一瞬间,他就没有睡过觉,跟熬鹰一样熬自己。 和他逐渐低沉的声音、和不住下沉的眼皮成反比的,是他干脆利落掏出手铐,分别铐住自己和日向合理手腕的动作。 日向合理再次:“……” 他回答:“好的。” “你是在回答哪一句?算了,别说话,先睡觉。”安室透的手松开,在驾驶座上进入疲惫的睡眠状态。 没过多久,他的呼吸便平稳悠长起来,眉头也微微松开,不再一直紧皱着了。 这个时候,他是近乎不设防的状况,不过只是看起来。 盯着金发猎犬看了一会儿,日向合理的手机无声震动起来。 是琴酒发来的讯息,需要输入特定的密码才能查看。 [捕猎计划超时,已启动备用方案撤退。 ——g] 这条讯息之后,又来了一条讯息:[首领,您还好吗?] 四十三次假死计划成功,第一次假死计划失败。 ……被警方人员盯上咬着不放的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几乎整整七天。 一旦安室透死亡,对方就会立刻归零重来,那股破釜沉舟般的执着和决心也会暂时回到一开始的阶段,然后再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涨起来。 算了,惹不起还可以躲。 日向合理平静地叹了一口气,无声地摁键回复:[还活着,就是遇见了一个疯狗,被咬了一口而已。] 就当是去医院打一针狂犬疫苗了,再换换假死计划,反正为了计划掉毛的又不是他,是笨蛋萨摩耶。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车窗上,回复的动作迟缓起来。 [我六七天没睡觉了,先补觉,晚点再聊。] 以及最重要的一件事。 [还有,不要叫我首领,我讨厌这个称呼。] 第一百八十二 礼貌:你合理吗? 这,会是巧合吗? 赤井秀一冷静地在心里询问自己。 在浮现出这个疑问的瞬间,他就有了答案:绝对不会是巧合。 眼前的这个人,可是组织成员,还和那个在东京引起巨大震荡的‘冰酒’关系亲密。 他维持着符合‘身份’的警惕和震惊,只扫了一眼眼前的日向合理,便立刻转头扫视周围,同时随口问道:“和你在一起的那个条子……警方人员呢?” 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未成年的场景,不是在书店,而是在fbi的会议室,不过那次见到的不是真人,而是证件照。 那是不久之前,他在日常训练的时候,突然接到了fbi高层的会议召令,于是不明所以地中止日常训练,赶去参加会议。 走到会议室门口,就要抬手敲门的时候,赤井秀一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声音诧异道:“什么?让这个赤井秀一去?这也太闹了,哪怕我们牺牲的人再多,也用不着让一个没有经过卧底训练的人去接触那个组织?” 那道声音有些熟悉,赤井秀一在一些大场合听到过。 他敲门的动作停顿在半空中,便听到了自己顶头上司的上司开口道:“他可以接受集训,再说了,他已经加入fbi三年了、又不是完全的新人,完全可以接受集训再去嘛。” 一开始的声音冷静了一些,但还是质疑,“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接受矫正?万一在细节暴/露自己……” 听到这里的时候,走廊的尽头拐角传来了脚步声,于是赤井秀一把手落在门上,敲了敲门。 会议室里的声音立刻停止,几秒后,才有人淡淡道:“进来。” 赤井秀一推门走进去,发现里面的人几乎都是他眼熟的人。 有他顶头上司的上司a,也有他经常在大的公开场合看到的几个高层abc。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礼貌性微笑的女性,赤井秀一不认识。 一边反手把门关上,赤井秀一一边礼貌点头,便站在门边,等待命令。 奇怪的是,除了上司a,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在看到他时,都纷纷露出了一副惊愕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看了他几秒,又情不自禁地都同步转头,回头看会议室的那副巨大投影仪。 赤井秀一也抬头看去。 五颜六色的光茫从投影仪上放出,投射在了白色的布上,构成一副场景有些暗的照片。 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坐在阶梯上、向后微仰,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头,他的样貌很出色,在由光茫构成的情况下更是闪闪发光,是个未成年,另一个则穿着警方人员的制服,正在一边安抚未成年、一边检查炸/弹。 照片的下半部分有一些白色的配字,可以看出是它其实不是一张照片,而是新闻报道的截图。 这个未成年有些病弱,嘴巴的颜色只比垂下的白布要有颜色一点、非常没有气色,眉毛倒是没有过分的淡、但也没有过分的浓郁,是恰到好处的正常程度,眼型的尾部是向上扬的,不是那种委委屈屈的猫眼。 如果是无关人等误入会议室,看到这张投影的第一反应,恐怕是:‘沉迷美色,fbi的败类人设不崩,这是要对哪个童星下手了吗?’ 这个未成年看起来太小了,至多十六岁,哪怕外貌很出色,眉眼间都还有种没有张开的清涩感,那种清涩感把他的年龄感又拉低了一些,让人在升起惊艳的同时、还会谴责任何对他下手的人。 最重要是,这个未成年的下眼睑处,像是加重了一点的黑色三角,和赤井秀一的下眼睑一模一样。 在全场吃惊,下意识反复打量的时候,上司a得意地扬了扬眉,又操控了一下投影仪,把那张图片放大,让未成年的脸部成为投影仪的中心。 上司a道:“怎么样,看到他的眼睛了吗?我就说赤井绝对会是最合适的人选,哪怕他根本没有经过卧底训练,也没有矫正过言行举止。” 其他人纷纷回神,结合前段时间在fbi内部流传的风声,再结合刚刚在门口听到的那几句话,赤井秀一已经大致猜出来了,他皱起眉,佯装疑惑“……这是?” “这是你接下来的任务目标。”一个高层a开口道,还是忍不住打量他和照片上的那个未成年。 听声音,这个声音就是之前那个强烈反对的熟悉声音。 对方不是fbi的高层,不过能跨部门来参加fbi高层的会议,职位只会更高。 赤井秀一看向上司a。 “最近,fbi的内部一直流传着一种风声,说最近严查内部、是在搜查内奸。”上司a沉吟了一下,解释道,“这种风声没错,确实是在彻查内奸。” “前段时间,fbi的机密信息被一个隐秘的黑衣组织窃取,fbi派去黑衣组织的卧底几乎被全部拔出,只剩下一些在外围潜伏的成员。” 一个隐秘的黑衣组织…… 听到这句非常明显的暗示时,赤井秀一的眉头动了动。 前几天,fbi的高层,有人调过他的个人档案,和那件羽田浩司案,当时,赤井秀一就有了某种预感,现在,在上司a说出‘隐秘组织’的时候,那种预感达到了顶峰。 “而且直到现在,fbi还是没有查出是谁窃取了机密,只逮到了几个壁虎尾巴。”另一位高层c开口,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道。 “毕竟是有着‘阴影’称呼的那个组织嘛,要真是那么容易逮到,他们现在早被破灭了。”上司a立刻笑着圆回来,说完顿了顿,又继续道,“事实上,除了样貌特征,赤井也非常符合潜入那个组织。” 一边说着,上司a一边再次调整投影仪,把上面的未成年照片换下来,换成了一个案件的档案显示,是羽田浩司案。 “十一年前,阿曼达·休斯被刺杀的案子,应该就和这个组织有关系,”上司a笑道,“而赤井的父亲,就曾经调查过这个案子,我没记错的话,你也很想调查这个组织,赤井?” 阿曼达·休斯,和羽田浩司一起死亡的那个人,也是那次被主要针对的任务目标,羽田浩司只是被牵扯的。 那次刺杀案后,赤井秀一的父亲去调查案子,发觉到了神秘的黑衣组织,就此失踪。 这件事,在进fbi前的背景审核中,fbi就调查过了,赤井秀一便点了点头,没有过多掩饰。 上司a和其他人对视了几眼,继续含笑着施加压力,“那个组织最近要有大动作,开始清理组织内部的卧底了,fbi必须把人手跟上、摸清楚他们的大动作是什么。” 原本反对的高层b接口:“我们都比较支持你去,你的样貌特征很适合接近任务目标,而且和那个黑衣组织有着仇恨。” 上司a询问:“不知道你的意愿如何呢?” ‘早就同意、没有一点异议’的其他人纷纷点头,表情平静。 这是一件不需要犹豫的事,赤井秀一加入fbi就是为了这个组织,他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我愿意潜入这个组织。” 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露出笑脸,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 那位一直耳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听不见的微笑女士适时开口,把事情推到下一阶段,“那么,下面就由我为赤井先生分析介绍一下任务目标的情况。” 她站起来,握住投影仪的遥控器,把羽田浩司案给跳过去,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那是东京新闻直播的视频,从无人机靠近窗口、到萩原研二把它赶走的全程。 “这是东京新闻的直播画面,背景是任务目标被炸/弹犯挟持、并安装上炸/弹,”那位女士继续微笑,“请注意屏幕上的那位警方人员,他、以及另一位警方人员,都和任务目标的关系很亲密。” “根据fbi的调查,就在这件事的前不久之前,任务目标的母亲选择携子自杀,这两位警方人员路过,意外救回了任务目标。” 携子、自杀? 赤井秀一看着投影仪上的视频,眉头动了动。 有些东西,是隐藏不了的,更何况视频上的人没有刻意隐藏,从细节的互动中可以看出,这个警方人员和任务目标的关系不错。 但是,新闻截图上的日期不是很久之前,而是几个月前,任务目标现在既然是组织成员,怎么会和警方人员关系那么亲密? 视频播放完后,那名女性摁动遥控器,投影切换成一张图片。 是一个年轻的黑发红眼女性抱着一个孩子,对着镜头微笑的照片,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同样在笑的男人。 照片上的那个孩子应该没到十岁,是任务目标年幼的时候,任务目标轻轻回抱年轻女人,平静地待在对方的怀里,那双眼睛很平静,下眼睑尾部加粗了一点。 这应该是一张家庭合照,但是合照上的人都有些僵硬,那个男人和整个照片都有些割裂,一点也融不进家庭的氛围,年轻女人则紧紧抱着孩子,也勉强笑着。 只有没有笑起来的任务目标,是照片上最不尴尬的存在。 “注意她的手,和向相反方向半侧的身体,”那名女性指了一下重点,分析到,“在心理学中……” 说到一半,对方顿住,干脆把所有的专业术语省略,直接说结果,“这名女性在防范那名男性、也就是她的丈夫,她在让孩子远离父亲。” “这个男人,是组织成员。”上司a适当地接话,介绍前情,“在东京警方的结案档案中,这个男人和不明的违法组织有联系,任务目标的母亲就在被同个组织的黑衣人刺激后、选择的自杀。” “是的,然后,任务目标认识了两位警方人员。”疑似是心理学专家的女人微笑道。 她摁了一下遥控器,投影仪上的影像再次跳动,出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看场景是医院大厅,任务目标乖巧坐在座椅上,一个卷毛警官正半蹲在他面前,研究他腰间的那枚炸/弹。 ……怎么又是炸/弹?还都是腰间的位置。 赤井秀一按捺住皱眉的冲动,继续打量照片,发现照片上的气氛并没有多么紧绷。 这张照片是从侧面拍的,应该不是真的照片,而是某位警方人员佩戴的执法记录仪,最边缘还有一抹制服的肩膀。 由于是侧面视角,任务目标和那位卷毛警官的表情也只露了一半,一方平静地垂眸,一方则笑着,像是在交流一些什么。 “请记住这个表情,来,现在我们来对比一下。”专业人员笑道,又继续摁遥控器。 那张童年照和医院照同时浮现在屏幕上,两张照片中,任务目标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认为,任务目标对警方人员、有特殊的好感。”专业人员继续摁遥控器,并且解释,“对于长期见不到父亲的青少年来说,靠谱的男性长辈会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当然,我不是指任务目标把这位警方人员当成父亲的意思,只是对于他来说,救了他、无缝衔接他母亲定位的警方人员,应该是特殊的存在。” “比如哥哥、兄长啦之类的。” ‘兄长’被咬重了读音。 赤井秀一突然有了某种预感,他缓缓扬眉。 那名女性专家笑道:“所以,我认为,当某位极可能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年长男性、或女性,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会克制不住‘血缘的吸引’。” 说是‘血缘的吸引’有些玄学了,其实就是缺爱孩子会靠近长辈,这是缺爱群体的特征。 ‘极有可能和任务目标有血缘关系的年长男性’,听到这里的时候,全场纷纷转头,毫不掩饰地看向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 他稳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这副冷峻的表情,会吓坏小孩子的?”一个人开玩笑地开口。 上司a再次笑着圆回来,“越是严肃才越长辈嘛,继续继续。” “好的。”那名女性继续微笑,“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赤井先生会更容易地靠近任务目标,相反,可能会更困难。” “在是一名失去父母的青少年的同时、任务目标也是一位组织成员。” “这个年龄的孩子,还和警方人员关系亲密,大概率是非自愿加入那种组织的。”上司a耸了耸肩,在第一时间甩锅,又和其他人使眼色。 “东京警方那里的相关资料太少了,他们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孩子是组织成员,真是……唉。” ……所以,fbi是怎么获得东京警方的内部讯息的呢? 事实很明显,明显到赤井秀一甚至没有询问,便接话道:“他可能会处于警惕状态。” 他若有所思起来。 投影仪还停留在刚刚那张执法记录仪的截图上,第一眼看去,那张图是冷静的未成年和专心的警方人员。 但是只要仔细分析和感受,就能感觉到一种微妙,觉得这张截图像是冰块下的湖水,上面的两人处于一种微妙的互相试探、互相接近阶段。 “是的,他会处于警惕状态。”那名女性微笑着道,“从新闻直播中、我们可以看出他是冷静聪明的那类未成年,所以,在自己处于不安全、不稳定的处境时,会格外地警惕。” “在警惕的状态下,见到赤井先生之后,他可能会有两种相反的应对方法。” 第一种,是被动地等待,警惕又期待地等待赤井秀一第二次和他遇见。 第二种,就是主动出击,在赤井秀一第二次找到他之前、自己主动出现在赤井秀一的面前。 专家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都说了一下,又道:“我比较倾向于,他会被动等待。” “在直播新闻和照片中,那两名警方人员都是‘给予情绪’的主动型,而任务目标则是‘给予反馈’的被动型……他不太擅长人际交往。” “但是,”那名女性的脸色严肃起来,“如果像之前猜测的那样,他是被动加入组织的,那么这种预判并不稳定,他大概率会选择第二种,会主动出击。” 如果选择主动出击,那也就意味着一件事。 任务目标的情况不太美妙。 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任务目标了解黑衣组织了,而一旦了解一些黑衣组织、又转头面对警方朋友时,他必要会产生情绪波动。 特别是,那两位警方人员都很特殊,是在他母亲去世后、出现的长辈定位的角色。 “在彻底质变成纯黑的组织成员、或者背叛组织之前,他会处于一种极端不稳定的徘徊状态。” 对方严肃地警告,“如果任务目标选择主动,那么他越迫切,就说明……” 就说明,他的处境越不妙。 扫视完周围,发现既没有警方人员、也没有组织成员之后,赤井秀一装作不经意地随口询问:“还是,你是自己来的?” 第一百八十三 怎么这么开心? 日向合理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理智上来说,一个罪犯、最先关注的是警方人员,这正常。 感情上来说,对方上次看到他和警方人员在一起、于是这次也下意识找警方人员,也可以理解。 但是,见到一个违法犯罪的组织成员的第一眼,就问警方人员怎么不在附近,是否哪里有问题。 当然,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对方是否知道他是组织成员,第二,对方是否是在故意接近他。 这两个问题都有两个答案,可以分开组合成很多种可能性。 无论事实如何,日向合理都打算按‘对方知道他是组织成员,并且是在故意接近他’算。 真不是这种情况的话,那就只能遗憾地算对方倒霉了,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拿出对待死人的基本礼貌,平静解释:“我是和松田警官他们一起来的,他们先去餐厅了……那,我先走了。” 这层到处都有监控,可惜了。 不然可以直接拿到四舍五入后的一百积分,还能直接这位神秘分子先生拿到手的。 不过对方现在还携带着枪支,日向合理又没武器,别说针管了,连根筷子都没有。 那把卡壳枪就算了,一旦被神秘分子反握、局势就会瞬间颠倒。 得到回复,非常神奇的是,对方那种警惕起来的气势居然逐渐消失,转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深深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对方有点诡计多端,日向合理有点难以描述现在的感觉,只想赶紧疯狂抖毛,把那种黏糊糊的目光抖掉。 他无视对方就要开口和迟疑着想要拦住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地又侧了一下身,绕着这个神秘分子走了一圈,又警惕对方可能会突发的袭击。 最后安全走出卫生间。 卫生间里,传来神秘分子超凶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又传来那位任务目标先生噎了一下后,慌乱应答的声音,“没有没有……” 日向合理一边掏出手机,一边放慢脚步,等了一下,果然听到了匆匆跑出来的脚步声,是任务目标的。 任务目标明显没想到能看到他的背影,于是脚步顿了一下。 那种后背被注视的感觉很强烈,特别是投来注视的人有些狂喜的时候。 “莫西莫西?是广田小姐吗?”日向合理一本正经地连线广田雅美,“请问你到哪里了?” “欸,聚会快开始了吗?非常抱歉。”广田雅美歉意道,“我已经到商场了,正在停车,这就可以赶到。” “那我去接你,”日向合理再次放慢脚步,口齿清晰、表明重点,“你在地下停车场对吗?” “地下停车场很黑、人很少,而且昨天出过事,那片的摄像头好像坏了?你别害怕,我这就过去找你。” 在保持口齿清晰、目的地明确的同时,日向合理也控制了一下音量,没有太提高声音,让身处卫生间门口、不自觉地跟上他的任务目标先生可以听见,而另一位神秘分子先生就听不见。 说得太明确了,电话另一头的广田雅美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是有什么情况吗,合理君?” “嗯嗯,”日向合理继续道,“我最迟三分钟就到,姐姐。” ‘姐姐’,说明电话那头的人是个女性。 肥羊要自己单独前往一个很黑、人很少,监控摄像头还坏掉的地下停车场,去接另一名女性。 这简直就相当于自己乖乖钻进羊圈。 不会不会,不会有人能忍得住不去抓羊? 哪怕,之前那位神秘分子明确提到过‘警方人员’。 能够挟持组织成员、甚至敲诈组织的罪犯,应该不会被区区一句‘警方人员’吓到? ……以防万一,转角的时候,日向合理漫不经心地用余光扫了一下旁边的玻璃,发现任务目标先生果然没有掉头就跑,而是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 对方的跟踪手段真的很差,居然直直地盯着目标的背影,脚步也毫不迟。 那个被任务目标挟持的组织成员,到底有多废物啊? 真的不是亲爱的萨摩耶同事想给他塞任务,所以派人故意钓鱼,硬生生钓出来一个不识好歹的罪犯吗? 还是组织的底层成员就是这么良莠不齐,有金毛同事那种令人警惕的存在,也有那种身为短板的废物? 介于萨摩耶太诡计多端了,而且他们现在已经是同事了,他还有后台,日向合理合理地推测是前者。 同理,介于‘推理作品中的警方人员’质量,组织成员有这种质量也可以理解,日向合理又倾向于后者。 他在两种可能之间反复横跳了一下,最后果断决定,就按第二种来理解! 如果真是诡计多端的萨摩耶示好喂耗子,那假装没发现示好,对方肯定会继续递肥耗子到嘴边的。 还有,今天又‘碰巧’遇见那位神秘分子的事,要先通知一下琴酒,毕竟对方之前说过要接手这件事。 日向合理刚打算把页面调到讯息页面,就发现手机屏幕上,还显示正在通话中。 但是,对面没有一点声音,广田雅美不应该早就挂断电话了吗? 他疑惑地询问了一声,“广田小姐?你还在吗?遇到意外了吗?” 刚刚,他虽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后,但是如果通话的另一段有搏斗声,或者遭遇袭击的哽咽声,他也会立刻反应过来的。 “……yes,”广田雅美的声音听起来挺正常的,只是语速有点迟疑缓慢,“没发生什么。” “那个……我现在在停车场的c区,需要我去电梯那里吗?还是在这里等你?”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需要帮助吗?” 餐厅门口,那两尊化成凝视石像的犬类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已经进入餐厅了,以防万一,日向合理先加快了脚步,快速走过这片区域。 余光里,那位任务目标先生也急急地加快了脚步。 走过这片危险的区域,日向合理又继续放慢脚步,余光暼到后面那位任务目标也跟着急刹车。 周围,已经有两三个人皱眉暼过去了。 他无视身后的动静,若有所思道:“你的口癖是跟谁学的?” “欸?”广田雅美怔了一下。 “就是那个,‘yes’,”日向合理继续模仿了一遍,继续道,“咬着‘ye’,漫不经心地把它拖长,然后轻点一下‘s’,我很少见有人这样说‘yes’。” 不是很少,是只有两个人会这样说。 一个是贝尔摩德,一个是那位先生。 其中,贝尔摩德说出那句‘yes’的时候,日向合理最印象深刻,那句‘yes’漫不经心又挑衅十足,让她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者。 广田雅美刚刚说‘yes’的时候,明显不是回复那句‘遇到意外了吗’,而是单纯的口癖,特征和贝尔摩德的几乎一样,只是语气不太同。 她的语气温和,所以这句‘yes’就没有了挑衅,反而像是类似安抚的话语。 “……合理君感觉熟悉吗?”广田雅美反应了一下,才迟疑着道,“我的母亲有时会这样说‘yes’,所以,我也有这个习惯。” 广田雅美的母亲? 突如其来的,日向合理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画面,那位戴着眼镜的金发女性温柔地半蹲下来,向他露出不设防的微笑,然后向他伸出手。 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你的母亲,是外国人吗?发色是很漂亮的金发?” “……”电话那端,广田雅美沉默了一下,才道,“是的,她出生在英国,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 她轻轻询问:“你不是有些讨厌外国人吗?” 怎么会用‘发色是很漂亮的金发’这个形容? 电话联系,有一点很不方便,那就是无法切实观看对方的表情,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但是声音充满了不确定性,没有直接看表情和感受气氛明确。 比如现在,虽然能感觉到广田雅美有些迟疑和担心,但是日向合理不能准确地把握她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是怕他想起来吗?为什么? 他想起来,会有什么后果吗? 难道,广田雅美和她母亲,和他的关系其实不怎么样,所以才怕他想起来吗? 可广田雅美现在对他的态度,明明是对待童年伙伴的友善态度。 问题太多了,日向合理挑了挑眉,干脆不想了,而是直接了当地道:“我讨厌外国人。” “我隐约记得一个金发、戴着红色眼镜,笑起来很温柔的女性,我很喜欢她。” “两者不冲突。”他在电梯前停下,摁了一下向下的摁键,一边等待电梯下来,一边等待广田雅美的回复。 广田雅美沉默了几秒,才迟疑着回复了一句没用的废话,“原来如此……” 没有说更进一步的话。 日向合理想了想,举了一个生动形象的例子,“你觉得,我讨厌g吗?” “欸?琴酒吗?”广田雅美再次被为难到,为难了几秒,才有些不情愿地道,“你不讨厌他。” 电梯的上面的标示在不断地跳动,显示电梯正在靠近这一层。 身边有轻轻的脚步声停下,是那位若无其事走过来的任务目标先生。 “是的,不讨厌。”日向合理先停顿了一下。 电梯抵达,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电梯门缓缓开启。 他和任务目标一起走进去。 摁下地下停车场的负三层后,电梯门又缓缓关闭。 日向合理继续道:“g的头发,也不是正常的黑发,是银色,严谨地说、他也大概率是混血,不过不太可能是美的混血。” “你母亲虽然是金发,但是也不是美的混血,我只讨厌那国人。” 其实,都无所谓,就算那两个人都是美混血,日向合理也没什么讨厌的。 严格来讲,他讨厌的,只是那种典型的美式愚蠢,特别是那种肌肉大汉,或者是官方人员、比如fbi。 他们都对人类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指过于愚蠢、让纽约直接沦陷,充满了可可爱爱的人形生物,日向合理根本清理不过来。 “……在我说,她出生英之前,金发也可能是美?”广田雅美顿了顿,还是询问,“那个时候,你也不讨厌她吗?” “不讨厌,我只讨厌愚蠢的人。”日向合理淡定回答。 他侧首,转向任务目标先生,“比如,这位先生。” “我以为你听到‘g’,会反应过来的,结果根本没有记住和自己进行交流的人啊。” 任务目标没有反应过来,但听出来自己被骂了,于是立刻作出发怒的表情,想要装成是临时下手、而不是早就盯上日向合理的样子。 “喂?还可以听到吗?”日向合理又对电话说了几句,无视对面清晰传来的‘喂?’回应,直接继续往下说,“听不到呀,那我先挂断电话了,等会儿见,姐姐。” 他挂断电话。 …… 日向合理说:“我双标。” 握着被挂断的电话,沉思着反复回忆许久,广田雅美终于确认了,对方刚刚就差直接说这句话了。 什么?广田小姐的母亲是金发? ‘不好意思,那我讨厌的不是金发,而是有美混血的金发。’ 什么?如果不知道广田小姐的母亲是哪国混血,会讨厌吗? ‘不好意思,我讨厌的是有美混血的金发蠢货,广田小姐的母亲不符合,所以我也不讨厌。’ 如果,如果宫野艾莲娜是美混血、或者有些笨蛋,那么,那句话就可以畅通无阻地换成‘不好意思,我讨厌的是有美混血、而且不好看的蠢货,广田小姐的母亲很漂亮,我不会讨厌的。’ 至于琴酒…… 广田雅美适时地跳过煞风景的点,苦笑了一声。 就凭刚刚那通电话,她能感觉到,日向合理对宫野艾莲娜的好感很高,对她的好感也很高。 但是,她不确定,对方究竟想起了多少。 尤其是,她想起对方刚刚似乎是漫不经心叫出的‘姐姐’,便下意识用力闭了一下眼,握住胸口的那个吊坠。 如果,如果想起太多的话…… 遥远到模糊的记忆里,因为找不到莉莉、怕他再出意外而哭泣的时候,那位先生曾经传唤过她。 对方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她只能闻到难闻的乌鸦气息,和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 简单地叙述完‘莉莉已经去了光明的世界,而且忘记了不愉快的事情,不会再伤害自己’之后,对方淡淡道:“明美,你和莉莉的关系很好,他很喜欢你,你不会害他的,对?” 一旦日向合理想起来…… 广田雅美闭着眼睛,眼前却仿佛浮现了最后一次去见日向合理时的实验室,当时,实验室已经被收拾了一遍,但几乎一路走过去的缝隙处,还是有血色。 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沉浮,几乎能凝聚成一层厚重的红色气体,挤进每一个人的鼻腔。 还有被暂时关在黑暗密室、冷静不下来,像是一只脏兮兮羔羊的莉莉。 一旦想起来,第一时间受伤的,绝对是日向合理自己。 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并且向这边靠近。 广田雅美下意识睁开眼睛,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她便隐藏住痛苦的表情,含笑道:“合理君。” 日向合理看起来很高兴,嘴巴弧度都比平时大,像是走在路上、天降惊喜了一样,“广田小姐。” ……语气也上扬了些许,怎么这么开心? ------题外话------ 下两章是限时救援的松田篇。 限时救援:松田篇·上 刚走到路口的时候,那辆车便开始转向,刺眼的灯光从车灯处发散出来,刺得松田阵平眼睛一阵痛。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身处明亮到刺眼的医院停尸间,被头顶冷冰冰的白炽灯照得眼睛红通通的、想要流生理性的眼泪,一下子又走在昏暗的道路上,被那辆打着远光灯的车照得眼睛酸痛。 那种感觉非常割裂,当他感觉自己身处医院的时候,手上有种黏糊糊的感觉,那是日向合理已经干掉的血,当他感觉自己身处昏暗夜路上的时候,手上却是冰凉的,像是握住一瓶凉水。 ……又或者,是日向合理已经凉透了的手。 那只手的手腕上,还会划着两道交叉着的刀痕。 是非常专业的自尽方法,不是横切,而是沿着手臂上的血管竖切,哪怕松田阵平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迅速赶过去,也只能摸到还温热着的水,也只能背着已经没有呼吸的日向合理、去迎接同样迅速赶过来的急救人员。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一点,在很早很早之前、或许就已经有征兆了。 早在松田阵平认识日向合理的那一天,那一天,他没有及时赶到,只救出了日向合理。 在确认日向合理是否还有意识时,他和那双绿色的眼睛近距离对视,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将死之人的平静。 在那天,日向合理的生命被急救了回来,但某种东西、却随着他的母亲一起离开了。 那一次,急救结束之后,负责急救的医生没什么表情,只简单地宣告:“抢救回来了,家属去签字,之后的医药费付了?” 松田阵平只能狼狈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并且垫付医药费。 但是这一次,急救结束之后,负责抢救的医生却郑重地走出来,深深鞠躬,没有说结果,只是道:“非常抱歉!” 这次签字,不是在费用单上,而是在确认死讯的通知书上。 其实根本不用进急救室了,在救护车还没到的时候,日向合理的呼吸就已经停止了,进急救室,只是松田阵平坚持要用仪器做心脏复苏、试图把他的朋友抢救回来。 确认通知书上的死亡时间没错之后,松田阵平才在通知书上签名。 低头签字的时候,他听见医生遗憾道:“死者的意愿很果决,伤口很平滑,哪怕是在切开的第一时间就进行急救、估计也……请您不用太自责,松田警官。” 伤口很平滑,说明下刀的时候,死者没有一点点的犹豫,哪怕感受到了疼痛、也没有犹豫迟疑,而是继续坚定地用力,直到完成那道伤口。 把日向合理捞出来,摁住伤口的时候,松田阵平就发现了。 他胡乱地点了点头,好像什么都听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 只知道急救室的大门打开,有盖着白布的东西被推出来的时候,医生再次道:“松田警官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仁义了。” “我听闻过日向先生的一些事迹,他是非常了不起的侦探,哪怕拥有那样不幸的过去……有心理问题,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去很正常。 又劝道:“松田警官毕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从根本上来说,只是陌生人,如果知道您这么伤心,日向先生也会难过的?” 不,不会。 他组织不好自己的语言,也根本没有反驳,跟着那架被白布盖着的病床,一直跟到临时停尸间。 ‘有这样不幸的过去,有心理问题,选择这样的方式很正常’,是指,日向合理的母亲就是选择了自行离去,虽然不是同一种方法,却是同样的果决,孩子会受母亲的影响、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而这么久以来,日向合理常常和犯罪分子接触,也经常目睹死亡……并且没有朋友。 如果,日向合理不承认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是自己朋友的话,松田阵平就可以确认,对方是真的没有朋友。 对方像是一缕浮在天上的白云,或者落在松树上的一捧柔雪,没有任何在乎的事物,也没有任何可以将对方挽留下来的人。 因为,早在一开始,当日向合理还是一只在空中飘荡、却有线的风筝时,那根线就断了,之后,也一直没有形成新的风筝线。 于是…… 为什么会自杀呢?日向合理好像没有理由,又好像只是没有理由、都能说服一切人。 几乎所有的人,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都会露出了然和怪不得的表情,用理解的口吻道:“原来如此,是割腕自尽啊……那怪不得了,松田警官。” 那种割腕的方式,松田阵平还无比的熟悉,因为,那是他教给日向合理的。 之前有次案件,日向合理遇到了一位割腕自尽的女性,把对方救了下来,又沉思着问他,“明明割腕了那么久,却还没有死亡,而是在痛苦地挣扎,又希望有人救她、又希望路过的人不要发现她,如此矛盾,究竟是为什么呢?” 当时,松田阵平回复了一大堆的话,尽量把话都掰碎了喂给日向合理听,说完之后,又庆幸了着道,“幸好是横切,如果是沿着血管竖切的话、那就救不回来了。” 对松田阵平来说,那只是一个有些普通、又有些不普通的日常职业生活,不普通在于、一个生命没有流逝,普通又在于、他经常挽救生命。 但直到在停尸间,握住尸体的手腕,他才忽然意识到,对于日向合理来说,那天或许非常不寻常。 不寻常在于,对方记住了‘如果伤害自己、会来不及抢救’,并且在今天执行得很好。 一种疲惫的感觉蔓延出来,不知道是身体方面、还是心灵方面,总之,松田阵平浑身疲惫。 他反复回忆认识日向合理的每一处细节,重新认识日向合理每一次远远观望这个世界的表情,回忆起对方表情冷静地戳小孩子的额头、警告小孩子不要再哭了。 回忆起救了人后,对方隐约露出笑意,说‘我尊重了她希望我路过、不进去的意愿,也尊重了她求救的意愿,是双份奖励哦’的柔和表情。 更回忆起,收到安室透的讯息,前去找到他们时,日向合理把额头抵在玻璃上、放松进入沉睡的安静表情,以及对方醒来后,突然说的那句‘我好累’。 在对方疲惫地吐出‘我好累’的时候,松田阵平拿冷饮冰了一下对方的脸颊,然后笑着夸奖对方,没太把那句抱怨放在身上。 但是现在……但是,现在。 松田阵平闭上眼睛,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涩得厉害,喉咙处也像是塞满了棉花一样,心脏处的感受,就像是他跪在浴缸旁边,从温水中捞起日向合理时、那种沉闷又湿滑的感觉。 就连呼吸都喘不过来气,只能一点点地从胃里吐出一点气,像是犯病了一样。 医生其实说的对。 从根本上来讲,他和日向合理只是认识了六年的陌生人而已。 现在回首望去,他才意识到一件事,人和人之间的无法彻底理解的生物,对于没有沟通过的事、他无法确定,就像在医生说出‘你们只是陌生人’的时候,松田阵平都无法坚定地反驳,无法质疑医生究竟在说什么,无法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可是认识六年,是朋友啊!’。 六年时间,他都没有发现对方逐渐坚定起来的信念,当然算不上什么亲近的朋友了。 别说是朋友,就算他真的是日向合理的长辈,他们两个也只是单独的生命个体。 一个独立的生命,是无法对另一个独立的生命负责的。 可生命不是冷冰冰、只会按照‘理论上’的道理来运行的程序,理论上,已经做到这种程度,能在最开始救了日向合理一次,并且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又紧急赶到日向合理身边,他已经做的不错了。 但感情上,松田阵平很难接受近乎朝夕相处的人,就这么结束掉了生命,还是自己选择了结束。 而周围的任何人,都没有发现过他的异常,也没有接受过他的求救信号。 又或许,日向合理每一个不是冷淡的反应,都是求救信号,比如单独走出医院、又脸色苍白地回来,比如明明讨厌被人触碰,却还是没有反抗搭肩,比如会和他一起玩打气球游戏,比如会在吃到过辣的东西时、不停地吐舌头哈气,像是犬类一样,一旦他们也一边不停地哈气缓解、一边嘲笑,对方就会立刻踹过来。 …… 总之,太多了。 实在是太多了。 越是回忆,松田阵平那种身为人类的本能、身为警方人员的本能,就会不停地作响。 如果、如果能早一点发现,如果能早一点赶到,如果他再关注日向合理一些,如果他能向日向合理伸出手。 如果,能回到初次见面的那一天,如果,能救到日向合理。 如果…… 汽车的刺耳喇叭声猛地响起,贴着松田阵平的耳朵滑过,他的手臂被人强行拽了一下,连带着身体都踉跄着往旁边让去。 眼前还是模糊的,松田阵平看不清眼前的场景,只能从光线感觉到这里不是白到刺眼的停尸间。 旋即,他听到了萩原研二发火的声音,“xxx年九月七号二十三点六十八分,米花町2丁目36番地处、一辆打着远光灯的白色保时捷超速行驶,在人行道上飙车,车牌号是xxxxxxx。” 是萩原研二在记录那个飙车党的违法时间、地点和车牌号。 ……xxx年,九月七号,二十三点,六十八分? 松田阵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彻底看清楚了周围的场景,是一条道路。 不远处,有一辆白色的保时捷正在飞速离去。 六年前? 他茫然地停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低头看了看手,又抬头看了看周围。 对着通讯器报完之后,萩原研二才皱着眉看向他,“你没事?刚刚怎么不躲开,眼睛还好吗?” 再次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睛,松田阵平逐渐反应过来,他重复道:“六年前,九月七号……二十三点六十八分?” 这个日期,这个时间! 向附近的警方人员通知完那个白色保时捷的讯息之后,再过几分钟,他们就会收到反馈,那辆保时捷是在逃罪犯抢来的,已经抓捕了,但是罪犯抢的赃物失踪了。 于是,他们顺着保时捷来的方向,沿路去找,找到没多久,就发现了日向家的异常。 那大概是,二十分钟后。 眼前的世界,好像越来越清晰。 随着记忆的复苏,松田阵平的眼睛逐渐亮起,几乎是瞬间,他就在风中疾奔起来, 身后传来萩原研二扬高的声音,“……喂喂喂?小阵平?你干什么去?!” “现在,立刻,马上。”松田阵平头也不回道,还紧紧握着那瓶在发现白色保时捷之前、在便利店购买的冰水,“米花町四丁目有场自尽案件!” 跑步,当然快不了多少。 他急急地截停旁边的车辆,迅速道:“不好意思,我是警方人员、现在要赶一场至关重要的案子,可以征用一下您的车辆吗?” “这是我的证件,麻烦您先收着。” 上车转向的时候,萩原研二扑上副驾驶座,骂道:“你在突然发什么疯?哪里来的紧急案子……喂喂喂我们刚报告完一起超速车辆,就不要超得更快了!!!” “喂,收到收到,这里萩原研二,什么?赃物丢失?啊您听错了我这边没有在飙车,是旁边又路过了一个飙车的醉鬼……不要关心车牌号了,赃物是我知道了,我们这就步行去找!” “松田阵平,你有病啊!” “……你还笑???” 在质问声、和呼呼的风声中,松田阵平没有克制自己,他大方地诚恳道:“是啊,我在犯病啊!” 然后没忍住,在车子蹭上墙壁、直接飞起来的时候,也哈哈大笑起来。 “不管这是不是什么臆想中的梦境,在梦境结束之前,我绝对、绝对要赶到那个地方。” “并且要尽快赶到,哪怕死在路上,也比慢吞吞地到晚了要好,就当我是在犯病或者发疯,坐稳啦——!!!” ------题外话------ 限时救援篇x 合理假死翻车指南篇√ 限时救援:松田篇·下 到了日向家后,松田阵平毫不犹豫地破门而入,直接往客厅赶去。 推开门后,他看到客厅的地上躺着两个人。 一个穿着白色的和服、盛装打扮,唇瓣殷红、像是咳出的鲜血,脸庞很漂亮。 另一个,就是穿着黑色和服的日向合理,他像是在睡觉一样,被那名女性握住了一只手,胸膛还有着微弱的起伏。 但是,客厅里的可见度有点不对劲,几乎和他第一次赶到时的可见度差不多,都有着熏眼睛的感觉。 顾不得多想,松田阵平立刻扑过去,“小日向!” 他拍了拍未成年的脸,对方没有反应,又掰开未成年的眼睑确认了一下,然后惊喜地确认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对方的心跳很微弱,但是却真的存在,一下一下地在松田阵平的耳边跳动着,是真的存在,不是幻觉,也不是错觉。 反复确认了几次,松田阵平才勉强把情绪收敛起来,又去试探旁边日向夫人的呼吸,然后动作凝固住。 日向夫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比之前提前了起码二十分钟,按照日向合理当时的病危情况,是再晚几分钟、就会再也抢救不回来的情况,日向夫人就是晚了几分钟。 他们的吸入状况差不多,应该…… 萩原研二把炭盆扔出去,又重新返回,打断了他的沉思,“快走。” 他下意识放弃思考,背起日向合理,转头就跑出客厅。 已经准备背起日向合理的萩原研二只能调转方向,转头背起日向夫人,也跟着跑出客厅。 现在的日向合理还是十六岁,体重很轻。 几乎在背起日向合理的那一瞬间,松田阵平就后悔了。 就在前不久,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两个小时之前,反正具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松田阵平已经忘了、也根本就没记,只知道,上次背起日向合理、对方失去了呼吸。 于是,就连这个普通的姿势,都变得有些不幸、和想让人避开了。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不理智冲动,很快,松田阵平就迅速克服了。 因为,这个背起的姿势,被背起的人如果无意识的话,头会垂在他的肩膀处,呼吸就会打在他的脖颈处。 由于是一氧化碳中毒,对方的身体很热,脸很红,心跳很快,呼吸也格外地困难,很短很浅、绝大多数的时候都呼不完一口气,便只能凭借本能,进行急促的浅呼吸。 脖颈,是很敏锐的存在。 它离人类的心脏很近,本身又是一处致命的弱点,平时又被保护得好好的,是一处可以代表生命的地方,呼吸和心跳则是可以代表生命的存在。 那种代表彼此活着的存在相互触碰的感觉,让松田阵平很难平静下来。 每快跑一步,背上的人就会颠簸一下,头发、呼吸或者身体就会更加明显。 呼吸的存在感很强烈,‘日向合理活着’这一事实的存在感也很强烈。 但是,日向夫人…… 松田阵平欢快的脚步慢下来,抵达安全地方后,他干脆利落地把日向合理放下来,先扯下来那根腰带、然后松开对方的领口,让对方能够更自由的呼吸。 弄好之后,他又拍了拍日向合理的脸颊,“有没有好点,小日向?” 那种急促的呼吸还在继续,日向合理的胸膛还在剧烈的起伏,像是根本喘不上来气,更危险的是,对方的手臂、脖颈处,血管都格外得明显。 未成年的手臂和身体也在时不时地痉挛一下,青紫色的血管就像是印在他身上的纹身贴、像是随时会裂开一样。 松田阵平尽量把对方的和服袖子撸起来,确认了一下手臂上的血管,确认它们还是完好的。 他又拍了拍未成年的脸颊,“小日向?你感觉怎么样?救护车马上就到!” 这次,对方有了反应,那双眼睛缓慢地睁开了一下,很快又闭上,在新一轮的痉挛中,那双眼睛再次勉强睁开。 松田阵平伸手,在对方的眼睛上方挥了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终于聚焦了视线。 未成年凝视着那只手,和松田阵平立刻凑过来、占满了整个视野的惊喜笑容,又缓缓侧首,勉强打量了一下周围,最后又看向松田阵平。 这个过程中,由于过于虚弱,他的动作很缓慢、也很明显。 那种急促的呼吸和痉挛也都没有褪去,反而更明显起来。 松田阵平紧张地盯着未成年看。 很奇怪,未成年失去意识的时候,他能理直气壮地冲刺、也能理直气壮地背起对方,更能理直气壮地惊喜和悲伤。 惊喜是因为这次救到了,悲伤是因为不久前,对方刚刚死去。 但是,未成年有了一些清醒的意识之后,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像直接丧失了语言功能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开口说什么。 刚刚太急了,他好像也吸入了浓度很高的一氧化碳,所以头晕目眩起来,过了一会儿,等未成年都打量完毕,他才再次开口道:“……救,救护车……马上赶到。” 这是一句勉强组织出来的话语。 日向合理:“。” 松田阵平看到对方反复闭了几下眼睛,胸口还在剧烈的欺负,呼吸很急促,脸上的那种不健康、代表着中毒的红晕反而增加了。 他下意识又把衣领扯开了一点,让对方能够更放松地呼吸。 然后,他听到对方一边急促呼吸,一边断断续续道:“……你,你是谁?” 松田阵平愣住。 “所以,你是以前去过高中,碰见过日向同学?”萩原研二微笑着总结,明晃晃地散发出‘你可以编个好点的理由吗,傻子才会信’的气息。 松田阵平耳观鼻、鼻观心,缓慢确认,“是的。” 心虚中,他听到日向合理的道歉的声音,“抱歉,我忘记了,松田警官。” ……真信了?不不不,信的好……不。 鉴于之前六年的相处经验,以及直到最后,都在被对方欺骗、没有发现对方的真实想法,松田阵平认真地扫视了一下日向合理。 未成年坐在病床上,脸色很苍白,神情很平静,说话的时候也淡淡的。 这不是相信了的意思,这是无所谓的意思。 松田阵平给了一个看得过去的理由,他便直接接受了,就算是松田阵平不给理由、他也不会探究‘一个陌生的警方人员怎么会认识自己’,因为他无所谓。 几乎是发觉到这一点的瞬间,松田阵平就立刻警觉起来。 无所谓,再过六年,日向合理也会因为无所谓,而选择自尽。 他立刻调转口风,“其实也不是。” “我总感觉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小日向,所以格外熟悉。” “小日向,嗯。”萩原研二点头确认。 和日向合理相处的要诀: 一,只要在没有触及到底线的时候,够热情、那日向合理哪怕有些抗拒相处,也会继续相处下去。 二,只要可怜兮兮地祈求,再随机发出虚弱的‘汪’声,那么在被日向合理怀疑一下智商和种族之后,对方就会答应请求。 三,经常遛狗。 经常遛狗是,每个月,起码有一次约日向合理出来,确认对方的心理状态。 松田阵平一边自学心理学,一边努力工作,一边认真遛狗。 这种‘只要我没有以死抗议,那我的休息时间就绝对充足’的日常持续了三个月,最先受不了的是日向合理。 在日出前,一起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的时候,日向合理坐在刚搭好的帐篷边,突然询问:“松田警官,你觉得,够了吗?” 松田阵平正在调整录像机,闻言下意识抬着录像机侧首,“什么?” 他还在看着录像机,录像机聚焦了日向合理的侧脸。 对方也转过来头,那双绿色的眼睛仿佛是平静的湖水,“你觉得够了吗?已经三个月了。” ……什么? “每天早午安,吃饭认真打卡,周末也来找我玩,帮我努力地找学校,还把我带到办公室、去一起处理案情。”对方眨了眨眼睛,“我有在认真睡觉、认真吃饭、认真生活。” “已经持续三个月了,你还不觉得不够吗?” 听着听着,松田阵平便怔住了,他手中的摄像机逐渐往下滑去,他用人类的视野看向日向合理。 对方轻声道:“醒过来,松田警官。” “不要再沉浸在梦中了,现实生活中,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忙,有很多的人要关心,不是吗?” “你……”松田阵平只发出一个字音。 “想要拼命抓住已死之人的手,想要救回死在自己眼前的熟人,是人类的本能,更是警方人员的本能。”对方继续道,“我已经诚恳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醒来,去正常的生活,松田警官。” 这是一场梦吗? 因为日向合理死亡,所以他虚构出来的梦境吗? 一旦醒来,就可以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了吗? 那,什么是正常的生活呢? “醒来的话,你已经去世了?”松田阵平道,“不,这个梦持续这么久,说不定是我昏迷了,你的葬礼也举行完了……也不需要参加。” “你不需要任何人参加你的葬礼,对你来说,所有人都只是过客。” “没有,”未成年举起右手,严谨地竖起四根手指,“我发誓,我绝对、绝对不会抑郁了,我的心理很健康,真的很健康。” “也不会再在警方人员的面前死去,不会让警方人员确认我的死讯,不会再试图往这方面努力了。” ……不会让警方人员确认死讯,那不还是要死的意思吗! 松田阵平说不出话。 他沉默、沉默,又沉默。 “但是,我受伤的时候会有痛觉,”最后,他道,“这真的是梦吗?因为你死掉,所以我虚构出来的梦?” 对方迟疑了一下,还是反驳,“当然不是。” 那四根手指又竖了起来,对方继续道:“你睁开眼睛,就会发现,我其实没有死,你只是做了一个连环梦罢了。” “我死亡的时间,是13号晚上七点?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绝对在我死之前。” 边说,对方的眼睛边主动地注视了过来,寻求注视。 ……骗子。 “不是那个时间点的话,你可以再来一次。”似乎是察觉到他根本不信,对方又道,“只要不持续太长的时间,三个月,真的,真的太长了……” 该委屈的人,到底应该是谁啊…… “只要我醒来,你还活着?”松田阵平叹了一口气,进行确定,“一次不行,就来第二次?” 骗子。 他询问道:“现在的你,是由我幻想出来的,还是真正的你?” 对方偏移了一下视线。 懂了,是真正的日向合理。 那,对方自尽了,也没有离去……是因为被他困住,所谓的梦境里了? …… 松田阵平再次叹了一口气,一种巨大的无力感袭来,他转头,看向天边,突然道:“太阳,升起了。” 红色的太阳跳出来,像是扭曲的血色,或者是活泼的生命力。 为了一己之私,把那么认真努力想要离开的人留下……他努力克制自己的不甘心和身为警方人员的那种本能。 对方没有说话,也看向太阳。 刚升起的太阳,太过鲜艳了,不像是真正的血液,真正的血色要更黯淡一点,不过刺眼程度差不多。 “那,”松田阵平眼都不眨地盯着太阳,“我要醒了。” “被困在这里,感觉很疲惫?对不起,为了一己之私,做出这么……的事。” 余光中,对方的身影晃了晃,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眼前的太阳越来越刺眼,刺眼到眼前的场景都模糊了起来,耳边也传来杂音,像是一颗颗宝石在相互碰撞,浓郁的血色层层叠加在一起,变成梦的黑色。 然后,是不断作响的手机声。 松田阵平茫然地张开眼,迟钝地拿过手机,他看到屏幕最上方的时间:下午三点。 ------题外话------ 写上的前半段时好快乐! 合理日记:不要惹路过的警方人员,会活人的。 限时救援:琴酒篇·完 琴酒在认真办公。 把文件翻到下一页的同时,他感觉到对面的那抹黑影动了动,于是立刻停手,缓缓抬头看去。 桌子对面,趴着一个正在午睡的人。 一个正在午睡,非常、非常欠揍的人,是他亲爱的首领大人。 能在下午两三点就昏睡过去,想必亲爱的首领大人昨晚一定在彻夜忙碌,为组织的未来认真规划,勤勤恳恳地工作? :) 屑首领。 那抹黑影又动了动,终于挣扎起来,像是睡了很久很久一样,先是打量了一眼周围,然后才又趴回桌子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琴酒先把房间里过高的温度调回正常,才礼貌性地敲了敲桌子,“先生,请问您醒了吗?” 睡够了吗?可以来处理文件了吗? “……不要叫我先生。”对方默默抖了抖,像是被这个称呼恶心到了。 ……行。 琴酒从善如流,“好的,大人。” “也不要叫我大人,这个称呼会提醒我一件事。”慢吞吞地抱怨完,对方终于抬头,露出了那张脸。 那张脸很出色,出色到去学校转一圈,就能和无数的女性孩子交上朋友……但也只限于是学校了。 因为那张脸也很稚嫩,是属于十几岁孩子的脸,就连去酒、都会被保安拦住。 哪怕,他现在已经成年了,但他还是和琴酒第一次见他的那天,一模一样。 岁月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变化,他就像是一杯被冻住的高浓度酒,只静静地散发着酒香。 ……不,岁月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变化的。 在刚认识日向合理的时候,琴酒没有预料到,这个人,居然如此……如此的不干人事。 日向合理抬手捂住脸,又捡起自己旁边的文件,询问道:“这是第二份假死计划的文件?” “是的,”琴酒平静点头,“你睡着的时候,我赶出来的。” 刚刚打印出来没多久,还很新鲜。 在他的注视下,日向合理露出了一个轻飘飘的笑容,只花了001秒的时间快速翻页了一下,便道:“太不严谨了,第三页的第五行漏掉了敬语,第六页的第三行错字……总共有五个错字。” 对方真诚询问:“你在干什么,g?” “……我在干,”琴酒冷冷道,“公、务。” 我在干公务,你在干人事吗? 就凭那短短一瞬间的扫视,怎么可能会扫出来错别字。 琴酒干脆利落地翻开自己身边的复印件,翻到第三页,去看第五行。 [……基于以上的理论,符合‘警方人员确认你死亡’的条件……] ……是漏掉了敬语,应该是‘您’。 停顿了一下,他又翻去第六页,在第三行发现了一个错字的同时,听到自家首领又道:“计划做的很好,但是‘要在警方人员面前死亡’这个设定,你是怎么想起来的?” “很天才哦。” 又在阴阳怪气。 自从对方成为首领、并且在度过了新鲜期后,就好像对什么都丧失了欲望,只对阴阳怪气地嘲讽人和搞乱子有兴趣。 这种时候,不能跳脚,而是应该理智地陈述事实。 “是您要求的,”琴酒理智地反夸道,“‘必须被警方人员确认死亡,顺势脱身’是您的核心要求,其他都是我的自由发挥。” 他咬字清晰道:“伟大又天才的首领大人。” 伟大又天才的首领大人瞬间沉默。 几秒之后,对方就像跳过了‘处理公务’话题时一样,平静地跳过了这个话题,轻松道:“哦,驳回。” “再做一份计划。” 您好,您干人事吗? 琴酒没立刻说话,而是陷入沉思。 为什么,会有人,能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迅速把他对‘首领’这个存在的忠心给搞崩掉? 特别是在安室透陪首领快乐玩耍、直接叛变之后。 距离安室透叛变,已经过去了三天,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真的是叛徒,还是自家的首领终于忍无可忍、不再想看到一个碍眼存在,于是干脆利落地把安室透踹出了组织。 ……怪不得看到第一份假死计划时,答应得那么容易。 也怪不得贝尔摩德按照计划,去宫野家找首领的时候,却没有找到。 更怪不得他开着直升机,在东京飞了半天,都没找到那个不按计划走、跟着别人跑路的首领。 原来第一份假死计划,根本不是为了假死,而是为了把自己看不顺眼的玩意都踹出组织啊。 琴酒捋着思路,一路顺下来,发现这个思路有99的可能性没错,就算是另外1的可能,也不是他推理错了,而是他低估了首领不干人事的程度。 那么,第二份假死计划,又是想干什么? 反正现在已经被驳回了,琴酒皱起眉,没有再扒拉下去,而是道:“那,还是按您之前的要求?” ‘死在警方人员的面前,让外界对日向合理死亡这件事毫无怀疑’。 “不,”对方立刻给予否定的回答,那双绿色的眼睛格外真诚,“不要惹警方人员。” 琴酒:“?” 他费解地抽出一份文件,翻开第一页,开始念:“晚七点,您和警视厅高层秘密会面的第一分钟,便真诚建议对方,私人吃饭的时候也需要戴帽子、不然头顶反光会让你不愉快。” 然后,他真诚询问:“不要惹警方人员?” 为什么,终于遭报应了吗? 啊不。 终于意识到,过于不干人事……算了,想不出什么委婉的好话了。 “……”对方移动了一下视线,又移动回来,“我是指,有底线的警方,不能惹。” “比如安室透,或者降谷零这个称呼,再比如松田阵平。” “安室透,有底线的警方。”琴酒重复,他再次询问,“你是指,他上次做情报任务,结果翻车,于是把一家幼儿园都夷为平地的事吗?” 对方:“……” 对方开口:“那应该是假的,早有公安浑水摸鱼。” 懂了,首领要把‘卧底’这个帽子死死地扣在安室透和希罗的头上,为此,他们之前做的一切任务,都是虚假的,是有警方人员接应,他们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是正义的警方人员。 嗯嗯嗯。 琴酒礼貌点头,“好的,首领大人。” “不许叫我首领,不许叫我大人,不许阴阳怪气。”伟大又天才的首领大人快速甩出三不原则,又立刻转移话题,“我不能在警方人员的注视下死去。” 为什么? 明明已经确认了计划,却又总是临时反悔,是因为和那几个警方人员有友好联系,不忍看他们伤心吗? 琴酒理智地修改了想法:是觉得自己死掉之后,就不能再本体出现,跳脸挑衅警方人员,于是不舍了吗? 对方看出他的不以为然,想了想,便道:“如果现在,有人突然从窗户翻进来,直接把我崩掉,你会是什么反应?” 虽然首领欠揍、欠揍、很欠揍,而且真的真的很欠揍。 但是,对方有时候的莫名其妙,会是一种格外锋利的状态,琴酒用‘天才’形容对方,并不只是单纯的阴阳怪气,外界对对方的形容也是‘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样,洞悉可悲的人心’。 于是,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琴酒便反应过来,干脆利落地调转方向,掏出枪对准窗户,他淡定询问:“几秒后,刺客会出现?” “呃,我是在问问题,不是在逗你炸毛,”身后,传来首领真诚的声音。 没‘预言’几秒会出现刺客,那最近,要先格外注意一下组织里的守卫情况,加大警戒力度了。 琴酒皱眉,没有把注意力从窗户处收回来,“嗯。” 他听到对方无奈道:“那换个例子,如果我在你的眼前,突然自尽……” 身后,有一声很轻的金属磕碰桌面的声音。 几乎是瞬间,琴酒立刻转头,刚好看到日向合理举起了一把枪、对准脑袋,然后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按照正常的距离,他们只隔了一张桌子,应该很近。 但这个距离还是太远了,根本制止不了。 琴酒只能立刻伸手,哪怕明知道阻止不了、也去制止对方的行为。 没有血液喷出,他顺利地拽住了对方的手,并且顺利缴械。 “没有子弹的左轮,无聊的心理博弈道具。”日向合理轻松道,又摇头,“你是好人吗?” “你看,就连没有底线的你,遇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自尽,都会下意识阻止,更何况是有底线、有毅力的警方人员?” 这个问题,其实可以删减一下,再反问回去:你是人吗? 哪怕已经习惯被骑脸挑衅,琴酒还是冷下脸,根本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低头检查了一下左轮。 然后脸更青了。 他抬手,把左轮的蜂窝弹夹打开。 一枚澄黄色的子弹跳出来,在桌子上弹跳了几下,和硬木桌面发生清脆的碰撞。 没、有、子、弹? 琴酒抬头,冷冷道:“如果您真的想死,可以告诉我一声。” 他会负责帮忙,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直接崩掉。 这是前任首领的交代。 碍于自身的成长经历,日向合理和这个世界没什么联系和羁绊,琴酒知道这件事,前任首领也知道。 所以,前任首领给琴酒发布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绝对、绝对要保护日向合理的生命安全。 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舍弃组织。 ‘因为日向合理的存在、就已经是组织追寻了无数年的秘密本身了。’,这是前任首领的原话。 前任首领死亡的时候,琴酒也在场,对方握着日向合理的手,格外强调了‘你一定要活着,活着的你,才是最闪亮的红色宝石’这句话,然后让日向合理低头。 对方的最后一个动作,是亲吻日向合理的眼睛,完成首领之位的交接。 然后,登位之后,日向合理迅速丧失了对‘蹲在大家的头上,张狂地摇尾巴’这件事的兴趣,可能是已经摇尽兴了,而且和人不沾边的事也干得够多了。 “失策了。”对方若无其事道。 话题合适,琴酒乘胜追击,“您说,我只负责制定假死计划,至于到时候你怎么逃生、以及是否用替身,都不用管,你会在事后向我解释。” “现在,是事后了?” 琴酒对这点,一直有疑虑。 按理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日向合理的人。 但是,很多时候,他面对日向合理的时候,只能感觉到一团抓不住的迷雾,还是一个很会挑衅人的边牧形状迷雾。 “是的,你看,我不是成功生还了吗?”对方继续若无其事,甚至张开了双手,“没死在第一次假死计划?” 那是因为,你半路和一个狗东西跑路了,计划书上的执行人,以及备用执行人,都根本找不到你。 ……踹那个狗东西,踹得好! “嗯。”琴酒懒得搭理对方。 就在对方要反转攻势,乘胜追击之前,有悦耳的铃声在办公室内响起。 对方接起电话,“喂,松田警官?” 呵、呵。 琴酒调转一部分的注意力,去注意窗口,防止有人突然翻窗进来、暗鲨首领。 这通电话格外得漫长,那个警方人员说了很多话,首领也用正常的口吻回复了很多。 然后,一挂断电话,日向合理就立刻把电话卡拔出来,直接折断。 他道:“g。” 琴酒侧首,看向对方。 对方平静道:“我要给你发布一个任务,任务名称是‘追杀叛徒计划’。” 这个认真的口吻,以及任务名称……接下来就是任务详情、任务要求和任务奖励了。 琴酒的表情严肃起来,他垂下眼睛,静静地等待首领发号施令。 日向合理会在很多事情上开玩笑,但只有这样发布任务的时候,绝对不会开玩笑。 在对首领的‘忠心滤镜’破掉之后,琴酒可以随意拒绝来自首领的命令……事实上,他猜测,日向合理其实是故意激他拒绝,所以才发布了很多离谱命令。 比如,组织和美某个高层的合作伙伴见面时,因为对方左脚先踏进咖啡厅,首领就发布‘干掉他’的任务。 离谱的是,对方还真的被干掉了。 更离谱的是,对方的竞争对手居然和组织搭上了线,而且态度很恭敬。 ……看来,谁都怕疯子。 总之,琴酒有拒绝任务的权力,甚至可以当着其他成员的面拒绝,贝尔摩德也有这个权力。 但是,如果日向合理是以‘任务名称、任务详情、任务要求和任务奖励’的格式,发布任务。 那他们就必须全力去完成。 “任务详情是…”对方平静地侧首,同样看过来,“没有谁会容忍叛徒,起码g不能,哪怕调动整个东京的组织势力、也要追杀‘日向合理’。” “任务要求是,让日向合理失踪,生死不明。” “任务奖励是,”对方顿了顿,轻快道,“允许你养一只你自己?” …… 琴酒无视那个离谱的任务奖励,也没有反驳说‘我不喜欢萨摩耶、也不想养’。 他单膝跪下,领取任务,“收到,boss。” “这个称呼不错!”对方立刻赞扬,“原来你会叫称呼啊,可爱的。” ……毁灭,屑首领。 不要在一位首领年少时,就认识他。 那样,虽能够成为首领座下的一把手,比那些没见过首领的代号成员好多了,比如朗姆。 但和‘心腹’这个成正比的,是被祸害的程度。 等等,虽然他是首领的心腹,但首领是他的心腹大患,是双向奔赴啊,那没事了。 ------题外话------ 总结一下特定番外的特定背景: 柯南元年,合理成功上位,需要假死 是琴酒的心腹大患x 第一百八十四 成年人 日向合理开心起来,实在是太明显了。 就像是一直平静无波的蓝天白云,突然之间,云散开,有大太阳晒下来了一样。 和他一起走回去的路上,广田雅美一直在敏锐地到处观察,想要找到路上的一些痕迹,比如搏斗过的痕迹、比如新鲜血液的痕迹。 但是什么都没有,一路上都平静无波,地下停车场安安静静,周围的场景也没什么异常。 就好像日向合理什么都没干,就是单纯活蹦乱跳一下一样。 可挂断电话前,从电话那端传来的那阵厉风…… 似乎是察觉到她有些沉默和心不在焉,按下电梯之后,日向合理轻轻地安抚了一句,“别担心。” 她抬头。 “虽然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坏掉了不少,但是上面的监控没坏,它清楚地拍到了我和他一起下来,”日向合理平静地陈述,“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他是不会死的。” “大概再过三四个小时……如果警方能发现他,并且没有定义成自尽案件,愿意尸检的话,他的死亡时间会是三个小时之后,我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他’。 说明和日向合理一起乘坐电梯的那个人,是名男性。 再回想一下对方之前咬字清晰的‘地下停车场很黑,监控坏掉了,我去接你,姐姐’,事情就清晰了起来。 在有监控的地方,日向合理不能动作大的强迫别人和他一起乘坐电梯,但是对方可以不怀好意地跟上来。 “好的。”迟疑了一下,广田雅美还是只简单回答。 确定了对方是男性,她边不再在日向合理的全身扫视,而是专心去扫视日向合理的肩膀和膝盖。 那两处都没什么灰尘和其他诡异的痕迹,那就说明日向合理没受伤。 她松了一口气。 对于敏锐的人来说,日向合理开心起来,简直是太明显了。 他带着广田雅美走回餐厅,刚在餐厅里捕捉到了松田阵平他们,松田阵平便站起来挥了挥手。 走过去的时候,对方一边倒了两杯果汁,一边随口问道:“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开心?” “没什么,”日向合理也随口回答,又看向广田雅美,“很明显吗?” 既然是联谊性质的聚餐,那当然不是熟人和熟人做一堆,而是男性单独坐一排、女性也单独坐一排,分别坐在长桌的两旁。 他和广田雅美是坐在最里面的,旁边就是墙。 广田雅美的另一边是一位看起来很飒的女性,有着一头短发,他的旁边则是松田阵平、再往旁边一点就是萩原研二。 对方瞥了一眼礼貌微笑、凝视过来的松田阵平,伸出一只手、从侧面遮住嘴巴,然后轻声回答:“很明显,嘴巴在上扬,眼睛在弯起。” 不过很轻微,轻微到如果是一个陌生人来看,就会觉得日向合理还是一副平静无所谓的表情,还因为脸色有些苍白、所以有点厌世感。 日向合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和嘴巴,没摸出什么区别,只能点了点头,假装自己听懂了,“原来如此。” 广田雅美弯起眼睛,她旁边的那位短发女性也笑着看过来,出声打招呼,“嗨,您好,您就是日向先生?久仰大名了。” 不认识的人。 “您好,”日向合理礼貌性地回复,继续礼貌性疑惑,“您认识我?” “我听由衣说起过您,”对方笑着道,“上原由衣,是长野县的警方人员,她之前来东京帮忙的时候,我们共事了一段时间。” 上原由衣,也是个陌生的名字。 但是长野县很熟,熟到日向合理眼前立刻浮现出了‘蹲坐在地,露出天使微笑’的萨摩耶同事,明明狗毛很白,却有着一肚子的坏水,就像一颗蓬松的黑芝麻汤圆。 他的表情瞬间再次礼貌了一个度,“原来如此。” “咳……咳咳,”旁边的松田阵平发出可疑的低咳声,又递过来一个杯子,扬声道,“咦,小日向怎么不喝果汁,是不喜欢喝吗?那换杯白开水。” 说完,一边倒水,一边迅速压低声音,在倒水声中紧急提示,“就是神社案件里的那位女性警方人员,那个案子只有一个被卷入案件的警方人员,差点成为嫌疑人了。” 神社案,女性警方人员。 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日向合理就想起来‘上原由衣’是谁了,就是那位在破案后、还追着他出来,询问他问题的那位警官小姐。 回到车上之后,他还一本正经地忽悠了金发同事。 但是,他用眼神示意,询问松田阵平:‘为什么,你会知道?’ 倒水结束,不能再偷偷说悄悄话了,松田阵平若无其事地又坐了回去。 发现他们这边恢复正常,对面的那位短发女性又继续道:“不过,我本来有些疑惑的,由衣说你很好心,但是那本推理小说里,你又很冷漠,简直完全是两个人。” “再见到你之前,我其实不太能想象得到,‘好心’和‘冷漠’居然能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么融洽。” 边说,对方边撑着下巴笑。 日向合理则缓慢地提取重点: 一,对方知道他的黑历史,就是那件神社案,上原由衣应该对对方详细描述过。 二,推、理、小、说。 如无意外,这个所谓的推理小说,就是之前那本寄到了日向家的那本推理小说,松田阵平也读过。 而且,不知道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东西,卷毛警犬看完后,居然会发出更加奇怪的汪汪叫声,比如‘神明侦探’。 ……对侦探和推理小说等一切有推理要素的东西过分夸张,甚至过分看重,是这里的社会风气,日向合理知道这件事,虽然还是不太适应,就像不适应经常有人一上来就向他道歉一样。 他侧首,瞥了一眼偷听的卷毛警犬。 对方现在还戴着墨镜,手里端着一个茶杯,没有看向这边,像是在听另外一堆人的话题、而不是在关注这边。 警犬的要求很严格,比如,必须是立耳犬。 如果那双狗耳朵没有直直地竖起,努力地往这边支棱,那假装自己根本不在偷听的伪装就能更完美无缺了。 收回目光后,日向合理递出一个话题,“推理小说?” “欸,”短发女警惊讶起来,“你不知道吗?” “推理作家小姐给我写过信,不过我最近才从长野县回来,有些忙,所以……”他停顿了一下。 “推理作家小姐?”对方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又失笑起来,“好有意思的称呼。” 这个称呼很礼貌,但又充满了生疏,所以有一种微妙的疏离和古怪感,却并不会让人觉得自己被冷漠地排斥了,而是觉得能够叫出这个称呼的人,一定是那种很注意人与人之间距离的冷淡性格,反而更想靠近。 失笑完,她便解释了一下自己笑场的原因。 日向合理再次礼貌性点头,提高自己的礼貌程度。 虽然不理解,但是尊重。 广田雅美把杯子里的果汁喝完,轻举了一下手,“松田先生,可以把水壶递过来吗?” 松田阵平立刻举起水壶,“我帮你倒。” 一边倒,他一边自然而然地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短发女警,收获了对方看待障碍物的礼貌眼神,于是也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顺势去打量日向合理。 好的,这边这个家伙倒不是看障碍物的眼神了,而是看傻狗的眼神。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杯子接水的人已经是日向合理了。 察觉到对方看过来,日向合理解释了一句,“端着杯子接水,可能会被烫到。” 接完后,他把水杯递给广田雅美,又顺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短发女警。 双方重新坐回去。 短发女警默默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又挑了挑眉,暂时没有说话。 在互相的微妙打量中,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 “?”日向合理嗅了嗅气氛,疑惑地打出了一个问号,便继续把话题进行下去,“很有意思的评价,谢谢夸奖。” 虽然他根本没有听懂什么‘冷淡却又想让人靠近’这种很矛盾的话。 他关注重点,“所以,那本推理小说,是讲述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所以,那本书里,究竟写了什么东西? 日向合理只在书店看了一个开头,知道是神社背景,主角是一位巫女,但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夹杂了什么能带歪犬类的东西。 总不能是猫薄荷?松田阵平又不是猫。 “嗯……”短发女警为难着沉吟了一下,和那种为难语气成反比的,是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酝酿着某种笑意,又尽量克制它涌出眼睛、浮现在眼梢唇角处,努力正经道:“讲述了一个很悲剧的凶杀案,简单来说就是凶手因为一段过去的惨案,所以向死者报复,下手鲨害了对方。” “当时的警方人员并没有发现证据、也没有查出凶手是谁,只把它定成一桩暂时陷入了困境的悬案。” 这是背景设定。 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日向合理认真听讲,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松田阵平,发现对方正在凝视这边,又用余光瞥了一眼广田雅美,发现对方也在凝视这边。 ……在互相凝视吗? “咳咳,”短发女警再次抑制笑意,继续正经地讲下去,“主角是一位巫女,用合理君的称呼来叫的话,应该是叫巫女小姐?” “真是一个疏离又亲密的称呼,很可爱。” “小日向,你要喝茶吗?”旁听者之一·松田阵平发来询问。 “合理君,我可以喝你的那本果汁吗?”旁听者之二·广田雅美也发来询问。 这两个人,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日向合理暂时脱离话题,打量了一下这两个分别坐在他旁边和对面的人,然后统一了两个问题,简短回答:“我喝白水就行了。” 他把果汁推给广田雅美,又抿了一口白水,表示自己有在喝水、不用再换饮品了,于是继续把目光投向斜对面的警方人员小姐。 对方笑得一脸灿烂,竟然比表情正常的松田阵平还要开心。 发觉他看过来,对方立刻收敛笑容,继续一本正经地说下去,“巫女小姐去接了一位远道而来、拜访死者的客人,那位客人是一位未成年。” “在带着那位未成年去参观各种地方的途中,巫女小姐逐渐对那位未成年产生了好奇。” “一种,根本无法控制的好奇。” 懂了,是爱情。 日向合理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两位旁听者,发现他们都在凝视他。 他:“……?” 他不明所以,适时接话,“是爱情?” 是看他一直默默听,不回答,所以才凝视他吗? 那怎么在他回答后,又凝视得更厉害了? “爱情?或许。”短发女警笑容灿烂地讲下去,“在参观的过程中,他们遇到了毒蛇,那位未成年及时发现、并且拦住了巫女小姐,让她没有被咬到。” “有另外一行人被毒蛇咬伤,未成年询问完蛇类的特征、便就近找到草药,把受伤人的毒血吸出来、为伤口上药,并且科普了那类毒蛇的特性,救了那位倒霉路人的性命。” “参观中途休息时,那位未成年教巫女小姐怎么护理手部,让手掌更柔嫩凝滑。” “在爬山的过程中,巫女小姐的脚踝扭伤,那位未成年紧急做了处理,帮忙把她背下山。” 这。 听着听着,日向合理陷入沉思。 现在的未成年,这么全能吗?知道毒蛇、会处理伤口,还会处理脚踝扭伤就算了,怎么还懂怎么让手掌更柔嫩凝滑啊…… “他们一起走在乡野,一起呼吸新鲜的空气,一起聊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一起讨论起那起凶杀案。” “在这个过程中,巫女小姐对未成年的好奇心,逐渐疯涨起来,”短发女警道,“她想,未成年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说完,她顿了顿,又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补充道:“欸,这么说起来,我之前也对你很好奇欸。” 日向合理点了点头,询问:“那个未成年,是什么身份?” ‘未成年’这个形容,不会是…… 他总感觉自己猜到了,但又有点不愿意承认。 短发女警端起水杯,浅喝了一口,然后边喝边笑边咳起来。 她迅速收拾好自己,认真严肃道:“巫女小姐也是这样问的,在互相分别的那天晚上,他们站在山间的栏杆处,看着天空中灿烂的烟花,她询问‘先生,您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是祭祀的烟花,”旁边,松田阵平礼貌性地举起一只手,尽量委婉地进行插话,“那天是神主下葬的日子,所以镇上放烟花祭祀他,不是烟花大会的烟花。” 有,什么,区别吗? 日向合理礼貌性地点头,“原来如此。” “是的,不是爱情的烟花,”短发女警继续笑道,“巫女小姐继续问,‘您懂得很多的知识,外表虽然冷漠、为人却很好,一直在关怀我,您是一位医学生吗?’。” “那名未成年回答:‘医生?不,我是一位侦探。’” 短发女警笑眯眯地压低声音,尽量让腔调平静下来,“我是一名接到了委托的侦探,来长野县,是为了调查一件陈年旧案……不过,我赶到的时候,凶手已经死去了。” …… 日向合理努力维持住表情,不让脑海里浮现出画面,也不让自己被尴尬击倒,他干巴巴道:“嗯……” “巫女小姐的脸色陡然苍白起来。”短发女警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未成年侦探先生则继续说下去,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找到‘杀害了那名凶手’的凶手,可以完成这个委托了。” 她轻快地拍了一下手,“到这里,线索篇便结束,接下来就是侦探的推理时间,也是作者对于读者的挑衅‘我已经把凶杀案的线索全部交代了出来。你能破解开吗?’。” 边说,短发女警又露出了苦恼的神情,“不过太难了,一周目的时候,我和我男友对着抓狂了很久,都没有猜到凶手是谁。” 是巫女小姐?信息很明显了。 日向合理没说话,等待短发女警公布凶手。 旁听者却有些诧异,松田阵平脱口而出:“男友???” “等等,你有男朋友?” 广田雅美也难掩惊讶地重复:“你有男朋友?” 短发女警眨了眨左眼,笑容灿烂道:“当然啦,我的男朋友,可是一个成年人哦。” 第一百八十五 现在是可以说谎的时间 “日向先生一点也不惊讶呢,”短发女警笑道,她回忆了一下,“刚刚你来的时候,我在倒水……啊,我项链上的戒指可能露出来了。” 日向合理:“。” 这个,不需要惊讶? 好,明明有伴侣、却还是来参加联谊,是很令人惊讶。 不过,这种事也只会让在乎这方面的人比较惊讶,比如想和对方有更进一步关系的人。 显而易见,日向合理不在这个范畴。 他迟疑了一下,在过分敷衍和认真解释自己不太关心这方面徘徊,最终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没有看到,不过漂亮的女孩子,有男朋友,很正常?” 那个推理话题,在短发女警一本正经地说出一些中二到令人尴尬的台词之后,就迅速黑历史化和尴尬化了,日向合理不太想继续聊下去了。 而现在这个有关情感的话题,他也不太想聊下去。 对人类情感这方面,他没有太多的敷衍技巧,不能确定自己应和式接出的话、有没有超出正常人类的范畴。 万一短发女警苦恼了一下‘男友最近有些奇怪,老是在吃饭的时候暗搓搓盯着我怎么办’,他说不定会口比脑子快,先脱口而出‘崩一枪看看血的颜色’。 对于自己,日向合理有最基本的自知之明,虽然也只有最基本的。 比如现在,他就能感觉到自己在很认真地进行社交礼仪,夸出一些能让对方高兴的赞美。 但是不知道会不会生硬明显,只知道还是处于正常范畴。 至于这个范畴有多大…… “原来如此。”短发女警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只连连连头,模仿了日向和了之前的那种礼貌口味,他听出来了。 对方撑着下巴,用那双笑起来的眼睛和他对视很久,再次道:“那个,虽然合理君真的很好看、很符合人类的审美,但是,我真的有身为成年人、最基本的克制。” “而且,我男朋友上个月刚刚向我求婚,我答应了。” 日向合理和她对视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挪动视线,去看他对面的广田雅美。 从刚才惊讶插嘴开始,广田雅美便不再凝视他,而是低下头、抬起胳膊,做出用胳膊挡脸的可疑举动。 听到短发女警再次重复这个话题,她下意识往外面瞥了一眼,刚好对上日向合理疑惑看过去的视线。 几乎是对视的瞬间,广田雅美就立刻窘迫地低下头,继续用手臂挡住一部分脸颊。 但是,她的黑发是散着的,耳尖的部分露出来了,和手臂相比,那里红彤彤的。 ……? 盯着那只涨红的耳朵,日向合理茫然了一下,又缓慢地移动视线,重新去看短发女警。 这位女性警方人员的黑发很短,只到下巴的位置,发尾有些弧度,配合着她扬起的唇角和展开的眉眼,有种又美又飒的感觉。 她一手撑住下巴,另一只手拽着那条项链,那枚钻石戒指静静地挂在项链上,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了一下璀璨的光茫。 除此之外,她在盯着广田雅美笑。 ……啊? 再次缓慢挪动视线,去盯广田雅美的同时,日向合理缓慢地把‘推理小说’这个重点踹出脑海,开始重组目前的信息: 一,这是一个联谊性质的聚餐。 二,刚刚,他和短发女警交谈的时候,广田雅美一直凝视他。 三,广田雅美试图打断过一次谈话,不符合她以前的那种‘温柔观望、不影响事态发展’的作风。 四,短发女警也注意到了以上信息,并且笑容越来越灿烂。 五,很突然的,短发女警提到了自己有男朋友,广田雅美第一时间惊讶出声,再次不符合以往的‘温柔观望’作风。 六,短发女警特别强调男朋友是成年人,又强调自己对未成年人没想法,广田雅美就是未成年人。 七…… 十二,他带了一把枪,不过在警局有编号备案。 十三,现在不是晚餐、是午餐,不过在场有十三个人,这很合理。 这,很合理。 他的凝视太久了,久到广田雅美默默放下手臂,低声道:“非常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是合理君的姐姐?你们很像哦!”短发女警立刻道,她把项链放下去,反手抱住广田雅美的手臂,笑眯眯道,“看,嘴巴几乎一模一样!” 边说,她边凑近,笑眯眯地打量广田雅美还残留红晕的脸颊。 日向合理:“……” 有非常明显的低咳声响起,而且接连响了两三次,根本不是在低咳,是在提醒别人转头。 日向合理缓慢扭头,向旁边看去,刚好捕捉到松田阵平‘唰’地转头的卷毛,那头卷毛在空气中划过明显的残影,好像糊了一样。 低咳的是萩原研二,他假装喝水,用水杯挡住自己的嘴巴,迅速低声道:“咳,忘了说,小阵平,你对面那位女性、可是有男朋友的。” “我以为,你看到她也坐在靠内的位置、会明白过来,她的定位和班长差不多,不过比较偏大姐大,是来保护其他女性的。” “我一开始猜到了!”松田阵平也压低声音,迅速反驳,“但是她和小日向聊得太开心了,很符合今天的主题,我和广田小姐就都误会了!” “是的,我也误会了。”萩原研二再次压低声音,“你可以回头看一眼小日向的,眼神是杀不死人的。” 日向合理:“……” 等等,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松田阵平同样沉默了一下,他缓慢地坐直,却依然扭着头、没有看过来,“那你为什么一直低头看水杯,不和他对视?” “我没有参加‘虎视眈眈凝视小朋友交友现场’的意外节目,”萩原研二也没有看过来,“和我无关,不要牵扯无辜犬类。” 日向合理开始重组信息。 那边,广田雅美和短发女警的交流告一段落,短发女警再次抿了一口水,佯装疑惑地大声道:“咦,广田小姐的道歉真可爱,在场好像还有一位很不礼貌的家长啊,是谁呢?” “让我想想,首先,绝对不是状况外的合理君。” “非常抱歉。”松田阵平立刻转头,低头道歉。 “没关系,我平时也是有看新闻的,和由衣也会聊彼此身边的案件,”短发女警收敛笑意,认真道,“也会一起谈跨区域的案件。” 边说,她边看了一眼日向合理,似乎想委婉一下,不过还是直白道:“那位在长野县自尽的护士案,我和由衣也讨论过,觉得合理君是不是也见过对方。” “不过之前不太确定,毕竟合理君只是住过一段时间的院而已,那位罪犯的目标又都是小孩子,现在看你们的态度、倒是可以确定了。” 说完,对方沉思了一下,又改口,“好,住院的时间不只是一段时间,有点长。” “……”日向合理顺着正确的思路,把目前的局面捋清完毕。 首先,他之前的思路其实没有偏歪太多,只是没有在观察广田雅美的同时、也观察松田阵平,对方也没有非常明显地羞愧埋头,脸部表情也被墨镜阻挡的。 加入‘松田阵平的可疑点’这个重要要素后,思路瞬间被拉回正轨,并且在正确的宽阔大道上一路狂奔。 如无意外的话,刚刚他和短发女警讨论的时候,广田雅美和松田阵平之所以会凝视过来,是因为误会,误会他们符合了联谊性质、对彼此有好感。 短发女警应该在第一时间看出来了,所以笑容越来越灿烂,讲述推理小说剧情的时候,也故意暧昧了一下。 同样,广田雅美和松田阵平也察觉出了这份故意的不同寻常,先是各自都用倒水的借口打断了一下,后面还又格外强调了一下‘不是浪漫爱情的烟花,是祭奠死人的烟花,一点也不浪漫!’。 复盘完毕,日向合理再次打出一串长长的,能够填满卷毛警犬的点。 “那个,”他举手,又放下,平静叹气,“算了,你们继续。” 无聊的大人。 果然还是工作不够忙、加班不够快乐。 “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松田阵平含糊了一下,没有明确表示那位有不健康癖/好的护士小姐和日向合理之间的交际,他再次道歉,“非常抱歉。”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解释了一下,“只是,我很少见小日向那么感兴趣地聊一个话题。” 上一次,日向合理露出那么明显的兴致,是在书店里,真诚和他对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安全了的时候。 上上一次,日向合理露出那么明显的兴致,是在新年庆典上,那次,护士小姐有出现。 再上上次,就是那场轰动了东京的新闻直播了。 前几次,每次露出那种提起兴致的神情,不是和罪犯有关、就是和罪犯有关。 这次还是在联谊上,几乎瞬间让松田阵平梦回新年庆典,那个时候,他旁观了一下护士小姐对日向合理那种过分亲密的微妙态度,就已经预感到不妙了。 在这种相似的神情、相似的配置,以及一样有些特殊的场合,实在是太…… 看他、广田雅美和萩原研二三人根本没有经过任何的交流、就对上了彼此脑回路的默契程度,就知道,这根本就不只是一点点的错觉。 不过,还是有一点点的区别的,现在回忆起来,松田阵平就能明显感觉出来是自己的过激反应了,虽然日向合理确实是有那种提起兴致的神情,但是比前几次要浅很多。 ……不行根本说服不了啊! 新年庆典那次,日向合理流露出的‘提起兴致’的神情程度,完全和这次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比这次还要再浓郁一些。 虽然这两次,都没有在书店、以及在身上有炸/弹的时候浓郁。 果然还是日向合理本身不对劲! 松田阵平放弃解释,继续重复:“非常抱歉。” “因为,你之前提到过一些怪话,比如,”日向合理平静地张口。 “不愧是洞悉了人心的神明警官呀,居然能那么精准地看穿了我对这个话题的兴趣,简直像是一位游离在人群之外、却又掌握了整个人间的神明一样。” 原话,他已经忘记了,不过看松田阵平逐渐空白的表情看,程度已经够了。 “……咳。”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下,又发出低咳。 过于重复了,分不清究竟是几个人的,但是日向合理盲猜,那个不小心笑出一点声音的,绝对是萩原研二。 杀犬诛心。 “……谢谢夸奖,”松田阵平无视了笑声,推着墨镜道。 “究竟是什么,让你会产生一些错觉?”日向合理迟疑了一下,还是礼貌性询问,他掰开手指,一点点地算,“你开始,你觉得我很柔弱。” 这个,日向合理其实可以理解。 虽然,他碰到一个父母双亡、母亲还企图携子自杀,被紧急救回来的人,会没什么情绪。 但是正常人,会不可避免地觉得这是个‘小可怜’,产生‘可怜’、‘同情’之类的情绪。 这种情绪,不是高高在上、也不是负面的,而完全是人类的本能。 当然,前提是正常人,还是有不少人的第一反应是施暴、欺凌弱小和兴奋的。 他继续掰手指,“然后,你认为,我和那位凶手先生碰巧伏法有关系。” 他想了想,发现这个,他居然也可以理解。 对于正常人来说,生病的时候还到处乱跑、是有些难以理解,而且,那天他还上了琴酒的车,还玩了枪,虽然吹风吹散了一些味道,但是碰过枪、又没有洗漱过,身上遗留了一些味道很正常。 那么问题来了,犬类最擅长什么呢? 当然不是热情地甩尾巴,而是闻可疑的味道。 就以松田阵平今天在电梯里嗅到可疑味道的敏锐程度来看,那天,对方如果嗅到了他身上的硝烟味,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还要再加一点因素。 日向合理平静地掰手指,补上一条,“你觉得,我是提前发现了那位炸/弹犯先生,故意吸引他的。” 在有了这个误解的前提下,他失踪了一下午,带着一身硝烟味回去,恰好,鲨害了他母亲的凶手就落网了……无论怎么想,都很可疑。 至于故意吸引犯人,日向合理想了想,还是倔强地反驳了一句,“我当时只是去卫生间,在被挟持、又明知道对方想干什么的情况下,带着他走向偏僻的角落,是普通人该做的事情。” 不带往偏僻角落,难道还要带到人堆里吗? “基于这两个误会的点,”他继续道,“你认为,我对罪犯格外关注,甚至偷偷对罪犯执行正义。” 如果,这个执行正义,是指接到了任务、于是一枪崩了恰好是罪犯的任务目标的话,那日向合理确实无法反驳。 但松田阵平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于是,他理直气壮地解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真的担当不起‘神明侦探’这个称呼。” 这个称呼简直太离谱了,就算强行算他是个侦探,他也才破了几个案子? 屈指可数。 其他认真破案的侦探会疯狂哭泣的。 记仇、又挨个解释完毕,他礼貌性地询问,“还有什么疑惑吗,松田警官?” 这些内容,认真来讲,其实有些尴尬和隐私。 所以,说话的时候,日向合理是压低了声音,掰手指也是在桌子底下做小动作,力求不让对面的短发女警听见、看到。 另一个距离近的萩原研二是知情者,就不用隐藏小动作了。 “现在是不许说谎时间?”松田阵平反问。 没等日向合理回答,他就正色起来,认真道:“现在是不许说谎的时间。” “那么,第一个问题,”他竖起第一根手指,“在路过你家的时候,我发现了异常情况,于是闯进去急救,当时,你睁开眼睛,和我对视。” 日向合理张口欲答,但抢答还没开始,就被对方摁着尾巴强摁了回来。 “我要问的,不是你当时是否清醒,也不是你是不是知道那杯水里有安眠性药物。”对方完全侧过首,和他一起抛弃桌子,坐在长凳上、面对面地审视彼此。 墨镜往下滑了一下,把那双认真的眼睛露出来。 “而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松田阵平一字一句道,“你会不会死亡?” “你觉得,如果自己死亡了,会是什么感觉?” 日向合理:“……?” 他看了看松田阵平,发现对方竟然真的很认真,认真的情绪很强烈,完全不是以往的那种状态。 但是,这个问题…… 他不得不提醒,“我死了,我会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会有人、认真询问一个死人有什么感觉啊?! 死人能有什么感觉啊! 日向合理不懂,但大受震撼。 他深刻检讨了一下自己,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对自己的正常程度太不自信了,是不是对松田阵平的正常程度太自信了。 正常的人,根本问不出这个问题! 难道谁死了,还要特意爬出来,告诉大家一声,‘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参与我的葬礼,首先,我有以下几点感受要说。’,然后开始介绍自己的感受吗? 松田阵平没有笑,认真道:“是的。” “……”日向合理短暂地思索了一下,“我觉得,如果我死了。” “应该是没有感觉比较好?” 他虚心求教,反问回去,“松田警官,如果你死了,你会有什么感觉?” 难道,正常人死亡之后,还会有感觉吗? 那他那个‘卷毛警犬死后,把骨灰掺进黑色蒲公英的烟花里,来一场盛大的礼花’的计划,岂不是当场夭折? 骨灰爆/炸,卷毛警犬会痛的。 “那,”松田阵平没有回答,而是又继续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没有赶到,也没有任何其他人帮助你,你会怎么样?” ……那就继续躺着,等安眠效果过去? 反正日向合理又不会死。 不过,考虑到松田阵平的意思是‘没有任何存在帮助你’,系统也算是一种存在,日向合理先把自己因为生存时间没清零、不会死的特殊因素排除,和松田阵平一起面对相同的题干。 然后沉思。 他试探性地回答:“会死?” 那,不然呢? 对于普通人来说,没有系统、又没有其他人的帮助,在那种情况下,只会无知无觉地死去,甚至连最基本的反抗都做不了。 甚至,如果没有系统,日向合理也根本等不到松田阵平,早gg了。 “你是不是很不理解我为什么要问这些浅显易懂的废话问题?”松田阵平询问。 在看到日向合理的立刻点头后,他也疑惑道,“但是,你明知道这些问题很浅显易懂,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的感受呢?” “一直以来,我都对你格外关注。” “是因为你母亲去世、是因为你很虚弱、也是因为你的一些行为……甚至是因为那位不正常的护士小姐喜欢你,是的,这些都是原因。” “但是,更是因为刚刚那几个非常浅显易懂的问题。” 对方困惑地询问:“你知道你会死,那你为什么没有相应的情绪呢?” 醒来之后,日向合理的整体情绪都趋于平静,只是偶尔因为案情‘惊讶’或者‘无语’一下,还是很轻微的情绪起伏。 没有一点死后逃生的侥幸,也没有自己活下来、母亲却死亡的复杂情绪,比如开心伤心、哭泣崩溃,也没有那种值得警惕的‘为什么活下来的居然是我’的生还者愧疚自责的应激症状。 只有平静。 得知日向夫人的行为、他很平静。 得知自己生还、他很平静。 就连被炸/弹犯绑架,在身上还绑着炸/弹、并且不知道松田阵平的拆弹技术时,他也仍然很平静。 很多时候,冷静是好事,但在某些时候,仍然保持着近乎冷漠的平静,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自从看了那本推理小说后,松田阵平就不得不惊叹,不只是警方人员敏锐,推理小说家也同样敏锐,对方精准地把握到了日向合理身上的那种特征: ‘游离在人群之外,却又不高高在上,而是单纯地漠视一切’。 那种游离感和非人感,就是日向合理的特征。 甚至,松田阵平能够隐约地感觉到一件事。 那位果断自尽的护士小姐明明只对小孩子感兴趣,为什么却突然对不符合小孩子年龄,十六岁的日向合理感兴趣呢? 因为,小孩子有种和成年人角度不同的游离感,他们不能很正确地理解一些社会规则,而日向合理身上那种漠然的游离感,就和此类似。 太难反驳了,日向合理沉默住。 “你可以说,你的年纪还小,根本不懂得死亡的意义,”松田阵平贴心地递台阶,“也可以说,你只是习惯性压抑住情绪了。” “更可以说,我太过热情了、你很不信任我,就像警惕那位护士小姐一样警惕我,所以不想对我表露激烈的情绪。” 看着日向合理低垂下去的眼睛,他抬手推了推墨镜,再次后退了一大步,表示最大程度的理解,“你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回答,保持沉默是你的权利,我不是在审问你。” “友情提示,现在是可以撒谎时间。” ------题外话------ 松田疑惑:你不怕死的吗? 教练我要举报有人开锁血挂! 第一百八十六章 非常抱歉,松田警官。 日向合理陷入沉思。 日向合理开始组织语言。 ……语言组织失败。 日向合理发现辩无可辩,便陷入沉默。 很久很久之前,有一段时期,他什么都干不了,于是只能看库存里的书。 有一本心理学的书里是这样写的:【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被家庭和过去影响的痕迹,就像是道路上的车痕,小时候不幸福、被暴力对待的人,长大后也会控制不住地暴力对待别人,哪怕跪地哭泣反思,那种被刻进记忆里的本能反应还是会再下一次出现,就像是一场荒诞而匪夷所思的噩梦。】 【即:长大后,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当时看到的时候,日向合理完全没有在意,心想全是看起来很有道理、其实很没道理的理论,那些在快要被咬到的时候、就撕扯着别人为自己挡口的人,总不能小时候也被这样对待过? 很多人可是在人形物体刚出现的时候,就精通了这项技能。 很多时候,人类的行为单纯就是被各种欲/望所支配,根本没那么多理由,不是什么童年阴影、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就是最简单地;【我想要活下去】。 但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这种不知道到底专业不专业的心理学理论,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见识过太多的死亡之后,就会对死亡麻木起来,很难像和平年代的正常人那样、用正常的复杂情绪去面对死亡。 他已经把死亡视作日常。 人类需要呼吸、人类会死亡,这两者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是就连小孩子都能轻松理解、并且接受的事情。 松田阵平提出的这个问题,有一个无法表明的线索,那就是系统的生存时限。 刚刚,在没有纳入[松田阵平也有异常]的这个线索时,日向合理对异常的推理就顺势歪了,现在也一样,松田阵平不知道[生存时限]这个线索,也就自然而然地歪掉了。 “我……”日向合理沉思着,试图组织语言。 如何,在不暴露这个线索的同时,回答松田阵平这个问题呢? 等等,回答问题的时候,要先确定是不是、才能详细进行解答。 日向合理设想了一下,如果他没有系统、也没有生存时限,那在日向夫人的那次事件中,他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问题,其实真的很好回答,他又不是没死过,早在第一章就gg过了,彻底gg的前几秒、才被系统绑定。 那么,按理来说,只要思考着回忆一下和系统绑定前,他是什么感受,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松田阵平了。 前提是,他当时的感受,和松田阵平预设的问题答案不一样。 他当时是什么感受呢? …… 日向合理再次陷入沉默。 他迅速组织好语言,义正言辞地开口:“松田警官,这真的不是在审讯吗?” 松田阵平缓缓挑眉,做出耐心听鬼扯的表情,“您请说?” “先是提出了一个问题,然后预设了四种反应,”日向合理伸出四根手指,“无论我是哪种回答,我都会陷入你的节奏,就算我跳出这四种答案、提出第五种答案,也必须解释我绝对没有前面那四种的想法。” “你真的不是在审讯,”他礼貌性道,“带着预设立场审讯,是警方人员的大忌。” “……”松田阵平耐心听完,笑出来,“知道我为什么认为你有一些可能越界的行为,却没有真的强行插手,雷厉风行地强硬制止你吗?” 日向合理也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请说?” “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身体虚弱的未成年孩子,”松田阵平顿了顿,又立刻补充,“哪怕你会博斗术。” “你也是受害者的立场,而不是‘预备罪犯’的立场。” 他拽住日向合理的手、让它放下,然后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不过,如果你信任我的话,在这方面可以找我。” “我可是很有经验的哦。” “?”日向合理重复了一遍,“很有经验?” “是的,我之前应该说过,在警校的时候,我有个朋友的情况和你类似。”松田阵平沉吟着道,“他的父母是被人鲨害的,而案发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这是个有些沉重的话题。 提到这些话的时候,松田阵平的表情也不由自主沉重了起来,明显陷入了回忆。 同样,这是一个需要投入思绪和情感的话题。 可以转移之前的话题。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日向合理立刻摆正态度,配合性地露出吃惊的神情,“在现场?” “是的,在现场,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患有失语症和其他的应激反应,也同样因为年龄过小、被亲戚收养。”松田阵平顿了顿,像是不经意一样摸了摸嘴巴,然后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对了,小日向好像有和别人交谈的时候,看别人嘴巴的习惯?” 说完,对方又笑着自言自语地否定,“不过从刚刚说话开始,你就一直和我对视,‘盯别人嘴巴’应该只是一个错觉。” 日向合理:“……” 正话、反话,全被对方说完了,而且刚刚提过那位朋友的应激症状、就提他的小习惯,暗示太明显了。 “我不太擅长和别人交往,和陌生人说话的时候会紧张、所以习惯性盯别人的嘴巴看,不过和熟人交谈的话,就不会紧张。”他只能轻描淡写地解释一下,又催促,“然后呢,你在这方面有处理经验,是因为那位朋友?” 在谈话的时候自带立场,这个技巧真的很好用,同时也可以触类旁通一下,在谈话的时候自带好话,比如‘你是熟人’。 松田阵平应该理解了这个意思,又笑了一下、往上推了推墨镜,才用同样轻快的语气道:“然后,他的心结被我和其他人挖了出来,又一起整理线索、找到了当时那个命案的凶手。” “结果……” 结果,那个凶手活了下来了吗? 在对方停顿的时候,日向合理谨慎地掂量了一下,先提前思考了一下自己怎么回答,‘原来如此’?还是‘这也难免’?又或者是‘怪不得’? 或者干脆不正面回应,只从侧面流露一下正常人会有的同情情绪,只字不提那位凶手的下场,表示自己的态度? 他开始斟酌情绪。 “结果,那位凶手想要和一个小孩子一起自尽。”松田阵平继续往下说去,“被我们救下来了。” 几乎在对方话音落下的瞬间,日向合理就深深点头:“原来如此——” 又突然意识到不对,“等等,想要自尽,救下来了?” 啊?什么? 中间是略过了什么了吗?怎么突然转折了? “‘不是去找凶手的吗,杀害了父母的家伙,不亲手报复就算了、怎么突然救人了?’,”松田阵平笑眯眯地道,“‘明明一开始私自找证据和私自接触罪犯就是违规行为’,小日向是不是这也想的?” 日向合理撇清,“没有。” “无论是根据各种线索找凶手,还是私自去见凶手,都是我们的私自行动,被教官知道、绝对会大发雷霆的那种私自行动。”松田阵平收敛笑意,“这是违规事项,而见死不救也是违规事项,但两者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法律,是永远不会完善的,在公法和人情之间,永远有一条模糊不清的界限。” 对方询问:“你憎恨罪犯吗?” 实话实说,日向合理不憎恨,也不喜欢,他无所谓。 但是现在,他明智地模糊回答:“有一些。” “私自执行正义、报复罪犯的人,和罪犯,没有最本质的区别。”松田阵平继续道,“都是在伤害别人。” 上次,松田阵平就表达过类似的意思,日向合理明智地按下所有的意见,假装自己没有嘴巴、只有耳朵。 “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会、你也会,”松田阵平的语气温和下来,“小日向,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人命、是无法挽回的东西,而错误,是只能尽量减少、不能必然避免的。” “万一有一天,你执行自己心目中所认为的正义时,比如给予杀人犯同等惩罚,之后却发现那个人是无辜的。” “或者换一种情况,万一,那位罪犯和你是一类人,鲨死的也是罪有应得的罪犯,那么,在你的观念里,他鲨罪犯、和你鲨他,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吗?” 有点绕,有亿点点绕,也有亿点点的预设立场。 问题是,日向合理从来没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也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么多。 他不得不装上嘴巴,缓慢提出抗议,“你又带预设立场了,松田警官。” 在这个无聊的话题进行下去之前,他思考了一下,再次提问,“现在是剖开胸膛、真心对真心的环节吗?”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现在是真心环节。” “那,”日向合理再次道,“哪怕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可能会被别人听到?” “哪怕是大庭广众之下,”对方确认,又紧接着道,“我们也可以出去转转。” 出去转转就不用了,反正这场无聊的谈话不会再进行多久,顶多会再进行五分钟。 日向合理组织了一下语言,陈述了一下松田阵平视角的一个观点,“你认为,我有很多事情瞒着你,并且不真诚、在撒谎,对吗?” 他补充,“包括在我们的‘友谊’这方面。” 如果真的有这玩意的话。 松田阵平似乎想反驳或者解释什么,不过最后没说出口,只简单回答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是的。” “想要获得真心,就要交出真心。”日向合理心平气和地使出对普通人来说、最无解的招数,“松田警官,你觉得我不真诚,那你真诚吗?” 只要没有道德、就不会被道德绑架,也就越坦然自若和理直气壮。 道德越高,就越会哑口无言,甚至会陷入逻辑怪圈、自我反省自己的‘错误之处’。 日向合理理直气壮地道:“从一开始,和我认识的,是松田警官、还是松田阵平呢?” “是先觉得受害者很可怜、需要关怀,后觉得案子有疑点、需要盯住可疑目标的松田警官。” “还是不在警官状态,不觉得我是‘自尽案中的生还者’或‘凶杀案中的生还者’和‘炸/弹案中的受害者’,而是觉得,我是喜欢吃冰块、喜欢喝凉水、讨厌麻烦的日向合理?” 这个问题,非常简单,也非常令人迷惑。 因为,以日向合理和松田阵平的认识方式,松田阵平用‘警方人员’的态度对待‘受害者’才是正确的。 如果对方是用‘松田阵平’的态度对待‘日向合理’,才是令人惊愕和觉得古怪的。 只要给松田阵平足够的时间,对方一定能够反应过来。 但是,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日向合理继续追击,“护士小姐认识我的时候,是以‘连环案件的凶手’的态度、对待‘有兴趣的猎物’吗?” 又添加一定程度的歪理,“执行私法正义的人和伤害别人的凶手,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而用警方人员或者罪犯的标签,从本质上也没有任何区别。” “松田警官,可能是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又一起经历过很多案件,你似乎没有回头看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你觉得我和护士小姐处于类似师生的那种不平等的关系,有没有想过警方人员和受害者、或者加害者也是不平等的?” 最后进行彻底扭曲的总结,“对我来说,你和护士小姐,也没有最本质的区别。” 松田阵平:“……” 他抬手推了推自己的墨镜,再次:“……” 然后,又推了几下墨镜,才组织好语言,“……你,是这样看我的吗?” …… 对方的声音很茫然。 这种手段很有效,对方不会再笑着明示,也不会再思考之前的任何一个话题。 但是,对方之所以关心那么多问题,之所以那么耐心地反复和他强调‘不要过线’这件事,之所以会在案件结束后、还和他继续来往,之所以会每天发消息,是因为一件很显然易见的事:对方在乎他,在乎朋友。 而对方越在乎他这个朋友,他现在使用的这种不道德手段、就越像是一把刀,对方有多在乎、那把刀就捅得多深,直到把对方的心脏挖开、露出存放朋友的那块地方。 “……”日向合理调整了一下姿势,开始卡壳。 他连续眨了几次眼睛,没有立刻回答这个‘最后一问’,而是先抬头,看了一眼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一直默默地旁听全场,但一直没有插话,哪怕是现在、也没有出声说话,而是看过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没有谴责或者憎恨的目光……啊。 他只能自己顺了顺思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只需要给一个字的答案,“我对人际交往不擅长,松田警官。” “我无法理解你过于热情的亲近举动、也无法理解护士小姐过于热情的亲近举动。” 没有正面回答,但意思很明显了。 明显到,如无意外、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哪怕是大打一架的绝交、也没有现在的场面糟糕。 松田阵平没有再说话。 …… 日向合理没有试图低头凑到对方脸前、查看对方的表情,也没有试图捧起对方的脸,他举棋不定一段时间,还是迅速道:“对不起。” “谢谢你之前救了我,我很感激。” 能够加班加到午夜、实在是松田阵平倒霉,回家的路上路过日向家,松田阵平更倒霉。 最倒霉的,就是救了日向合理了,所以才会在现在被伤害。 不是只有在物理上杀人,才被称为凶手。 这份救命之恩和对方付出的友谊,日向合理绝对不能平等地回报回去,尤其是后者。 想要平等地交流,那起码要做到一件事,就是告诉松田阵平、他的组织成员身份,以及在东京执行过的那些任务。 如果告诉对方这些事、那就绝对不可能成为真心的朋友。如果不告诉对方这些事,那也绝对不可能成为真心的朋友。 从一开始,就只有谎言和欺骗的关系,及时止损、才是在对付出真心的那个人好。 只能事后,从警方人员的方面回报回去,让松田阵平疯狂晋职了……虽然对方并不想要。 迟疑了一下,日向合理还是道:“我先回去了。” “非常抱歉,松田警官。” ------题外话------ 以防万一提前说一下,虽然场面真的天崩地裂,但是真的能圆回来。 第一百八十七 退无可退 “你们吵架了?” 当晚十一点,刚打通琴酒的电话,日向合理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话筒里传来的声音。 他沉默了一下。 这句话没头没尾,是直接抛过来的,但是鉴于今天的情况,简直太好理解了。 “不是吵架,”日向合理纠正,“是绝交。” “但是,你为什么会知道?” 知道就算了,看这种秒接电话然后瞬间询问的架势,对方还挺关心。 明明那么关心、却不打电话过来,非要等日向合理打过去。 非常冒犯的,日向合理的眼前再次浮现出的一只萨摩耶的影像:雪白的萨摩耶乖巧地蹲在路边,一点也不矜持地摇着大尾巴,还吐舌头哈气。 嗯……如果是那只萨摩耶,肯定会忍不住,在第一时间用爪子拍着电话过来汪汪叫,琴酒却能忍住,果然,除了同一种族的那种微笑,其他方面都截然不同。 琴酒顿了顿,用反问代替回答,“你觉得,组织会放任你和警方人员交往吗?” 也对。 他都那么明目张胆地和警方人员握爪子了,组织如果完全不在意、甚至不关心也不调查,那反而才是蠢货,指不定哪天一睁眼,全组织有名有性的代号成员就会迎来警方人员的枪口。 日向合理翻了一个身,轻松回答:“我觉得不会。” “和警方人员混在一起,”对面冷笑一声,停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而挑剔,“你们绝交了?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绝交’这个词是日向合理自己说出来的,但是再听琴酒重复一遍,他还是忍不住再次翻身,想要纠正这个词,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没必要在这种小细节上纠结那么多。 “你不知道吗?”他平静叹气,“我以为,你会连我在第几句话时停顿了几下都知道。” 毕竟是在‘监控’和可疑警方人员有接触的同事。 “好好说话,如果你有意见,就去和那位先生说。”琴酒干脆利落地回道,“我只收买了几个警方人员,知道了你们今天吵架了,但是不知道具体吵了什么。” 这句话,琴酒没说谎,他确实只收买了几个警方人员,也就三四五六七八个。 收买其中一部分人的时候,是走组织的风格、敲打和威胁,收买另一部分人的时候,则是走的伪装路线,以‘被警方人员救了,所以很崇拜那位警方人员,希望能获得他的更多消息’为借口,塞了亿点点的钱。 在下午的时候,这两者都不约而同地传达了一个讯息:松田阵平不对劲。 一个普通的警方人员而已,一个普通的、和日向合理有牵连的警方人员而已。 琴酒立刻提前处理完任务,进行追问,把那些人知道的情况全部问了出来:中午,他们一起去参加联谊,日向合理也出席了,然后在吃饭的时候、和松田阵平不欢而散,连饭都没吃几口就直接走了。 场面直接僵住了,联谊勉强继续,但大家都面面厮觑。 而且,几乎没人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吵架、怎么吵起来的、又是得出了什么样的结论,只知道,当事人之一松田阵平的情绪很低落。 那日向合理呢? 一方面,琴酒冷冷地掂量了一下那个活力旺盛家伙的爪子,觉得对方的爪子很沉甸甸的,肯定没心没肺,说不定还会觉得轻松愉悦。 但另一方面,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之前那个代号任务。 做完任务后,从表面上看,日向合理没什么问题、还是一如既往地恶劣欠揍,仔细去品味的话,却能发现对方刚做完任务的时候,有些安静,还有些‘失魂落魄’。 后者,就连对方自己都没有发觉。 所以,向那位先生汇报完,琴酒就在等日向合理的电话。 他又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自己知道这条讯息的渠道、再次询问:“你们争吵了什么?” “无聊的话题太多,忘记了。”日向合理沉思了一下,“其实我们当时也不是在争吵当时的话题,只是我在踩狗尾巴而已。” 猛踩一下狗尾巴,犬类吃痛,就会下意识远离他。 就是有点不道德,对良心会是一种考验。 “……”琴酒略过杂乱信息,淡淡讽刺道,“既然是绝交,那打算什么时候和好?” 绝交的前提是,有友谊。 琴酒倒也不算意外,虽然日向合理做任务的时候,真的很干练简洁,就像是一个按照程序设定运行的机器人,但他毕竟不是机器人,和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接触久了,有友情很正常。 不正常的就是为什么现在突然踹开了……难道,又有新想法和小动作了? 他顺着这个思路、警惕性地思考了一下,就听到日向合理先是沉默了一下、才用一种有些复杂的口吻叫道:“g。” 下面的,绝对不是好话。 琴酒没出声。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管着人际关系的感觉了,谢谢你让我有了新的体验。”日向合理真诚道,踩了一脚狗尾巴,他立刻转移话题,“对了,我中午和你说的那个可疑分子,你查到了什么没有?” 琴酒:“……” 日向合理耐心等了一下,等待对方沉默、反应过来。 又过了安静的几秒,对方居然没有立刻生气,反而真的顺着话题转移了重点,冷冷道:“查到了,你最近最好夹紧尾巴做人。” “那个家伙之所以千里迢迢偷渡到这里来,是因为他杀了不该杀的人,惹上了fbi,被fbi的那群疯狗盯上了。” “那群疯狗还跟着他来到了东京,如果你不想被疯狗咬上一口的话,最近最好给我乖乖缩起尾巴,不要胡乱惹事。” 咦,脾气这么好的吗?被明示讽刺了也没生气,反而还老实交代了情况? 要是话里没有隐晦的讽刺,也没有指桑骂槐,那就更好了。 他也无视指桑骂槐,关注重点,“fbi?” 一提起fbi,他的脑海里就瞬间涌出了无数的事故……啊不,是故事。 他坐起来,“那些家伙居然敢来东京?” 又进行歪理推断,“既然你警告我最近做任务要小心……是他们影响组织在东京的行动了吗,也打扰了你的行程?” “需不需要我帮忙?”他跃跃欲试地自告奋勇,“我会完美处理任何胆敢阻碍你的障碍!” 忠不……哦,对方不是他上司了。 有没有同事情!对方感不感动!会不会立刻发布无数个清理疯狗的任务!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琴酒就冷冷回复:“不需要。” “fbi的事归贝尔摩德管,当然,如果你想要在她手下体会体会更新奇的体验,也可以插手去管。” 贝尔摩德…… 几乎是瞬间,日向合理的眼前就浮现出护士小姐的样子,进而又想起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那么警惕护士小姐,有很大一部分是贝尔摩德。 他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这个话题,“我是在帮你处理障碍,不应该是你面对贝尔摩德吗?” “想法不错。”琴酒淡淡道,又揪住重点重点,“所以,你怕贝尔摩德?” “没有,不过我知道你怕贝尔摩德。”日向合理立刻反驳。 对方平静反驳,“我只是讨厌不稳定的麻烦因素。” “很巧,我也是。”他也平静叙述。 然后一起安静了下来。 他又缓缓道:“好的,我相信你只是讨厌不稳定因素,嗯……真的相信。” 勉强信001秒,银发小猫咪肯定有故事,也可能是事故。 “你讨厌不稳定的因素?”琴酒也冷笑一声,又不耐烦地确认,“关于‘绝交’那件事,还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汇报’?”日向合理重复了一遍,再次重复之前提到的话,“虽然我表现得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我这边踩个尾巴、那边就立刻被人逮着询问’。” “但是,并不代表我真的不在乎‘控制狂家长’。”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他补充,“我们是平级。” 当然,严格来讲也并不是平级,中间有一个很模糊的界限。 琴酒管理东京、甚至不只是东京的行动组,等级肯定比大部分的代号成员要高。 而日向合理的‘父亲’则是那位先生。 交融一下,勉强算是平级。 再次令人迷惑的是,明明算是被人踩了一脚尾巴,琴酒居然还没生气,语调也没有陡然变冷,还是原来的那个语气。 “抱歉,关于‘绝交’这件事,你还有什么想要和我交流的吗?” 居然还顺从地改口了。 日向合理立刻警惕起来,他斟酌了一下,“你最近,有趣任务很多吗?” 肯定是有趣的任务多,心情也很好,所以才屡次不生气,还这么好脾气! “没有可以给你的任务。”琴酒提前拒绝,又再次询问,“有要和我交流的吗?如果你有不明白的地方。” 没有,真的没有。 日向合理沉思了一下,又缓缓躺回去。 其实,刨除掉一切复杂的因素,他还真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 不过不是在今天,而是在以前。 之前,执行那个代号任务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好像有一点不明白、不清楚。 当然不是不明白任务,而是另一种,很微妙,很复杂,就算想说、也说不出口、组织不出语言的感觉。 一方面,他能意识到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潮水缓慢上升、一点点淹没心脏,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很模糊,不清楚那到底代表什么。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也有一些规律,那就是当它出现时、一定有人死亡。 不过这个规律不准确,因为有一次日向合理在一处基地停留了大概三四年的时候,中途就有过这种感觉,它会慢慢出现、塞满整个胸腔。 之前的每一次,日向合理其实都似懂非懂这种感觉,不太明白、也不太清楚。 但是今天的这种情况,他清楚。 理论上来说,那应该是愧疚。 是正常人走在路上,突然踹了一脚路边的可爱小狗,小狗立刻呜咽着夹住尾巴,泪眼汪汪地看过来时,会产生的那种愧疚情绪。 这一点,日向合理清楚。 除了今天之外,就是代号任务那一天就,但是那天琴酒也有点奇怪,凭直觉,日向合理觉得不太适合询问出去。 而其他出现这种类似潮水感觉的情况,也不能表达出去,不然琴酒听着听着突然问一句‘嗯?人形物体?人形物体是什么?“,那就没法解释。 沉吟了一会儿,日向合理回答:“没有。” 中途沉吟的时间太长,琴酒重复了一遍这个回答,没太继续确认,只是简单警告道:“我已经向那位先生汇报过了,你最好提前想好回答。” 然后挂断了电话。 日向合理收起电话,再次沉吟了一下,才把它扔在床头,自己则继续平躺着,一边摆出标准的躺尸姿势,一边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 “愧疚。”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又再重复了一遍,“愧、疚。” 理论上来说,那应该是愧疚。 但那只是理论上。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将信将疑着把它定义成‘愧疚’之后,日向合理居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种熟悉感隐隐约约,并不明确,像是隔了一层雾气,但随着困意袭来,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他闭上眼睛,跌入深沉的梦境。 “好。”抱着自己的黑发白裙小孩子妥协,不再追问,而是道,“生日快乐,莉莉。” ‘莉莉’,日向合理无声地重复这个名字,他垂下眼睛,看到怀里小孩子的柔顺黑发。 现在是在做梦,所以他有种意识模糊、控制不了自己行动的感觉,就像是在被鬼压床一样。 他感觉到自己伸出手,环住怀里小孩子的肩膀,用手掌去摸对方的后颈。 那是个脆弱的位置。 只要稍加用力,这个孩子就会立刻死亡。 在清晰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一种陌生的、巨大的感觉像是巨浪般卷来,把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的日向合理卷进海里。 “……谢谢。”他感觉到自己闭上眼睛,“对不起。” “莉莉?”怀里的小孩子不安地动了动肩膀,又立刻安静下来,“……你哭了吗?” “发生了什么?” 这是在做梦。 日向合理能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能清晰地感觉被‘潮水’淹没的感觉,也更感觉到‘自己’在竭力压抑着那股翻涌情绪,更能感觉到这具身体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背被迟疑着拍了拍,宫野明美有些慌乱道:“呼吸,深呼吸,你在想什么?不要再想下去了,莉莉?” “你可以听到吗???” “你带药了吗莉莉,深呼吸,控制情绪,莉莉!” 叫道最后,对方干脆放弃和他对话,而是大喊起来,想要向其他人呼救。 在这种惊慌失措的呼救声中,他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动了动,有声音从里面挤出来,“我很……我很抱歉,我没有控制住。” “我杀了你。” “……我很抱歉。” 除了那种呼吸急促、血管都被情绪带动着汹涌澎湃的头晕脑胀感外,日向合理突然看到了一幅画面。 【在一条洁白而干净的走廊上,浑身散发着光芒、眼神平静无波的宫野明美向他走来,对方调动脸部肌肉,露出了一个机械的笑容。 同样机械的,还有她的声音,“莉莉,抱抱我好吗?” 她的语调毫无起伏,就像是机器一样。 ‘他’一步步后退,而由光芒构成的宫野明美一步步前进,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变化,每一步的距离也一模一样。 直到退无可退,被对方拥抱住。 ‘他’用手抚摸对方的后颈,用力。 在用力的那一瞬间,‘他’的后背有剧痛感,被对方用匕首攻击。 然后,对方化作光芒消失,只留一柄匕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落地声。】 那副画面闪过一瞬间,日向合理很快回神,又回到那种被‘潮水’淹没的状态。 这次的感觉更明显,更绝望。 第一百八十八 谢谢,拉黑了。 黑发孩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宫野明美能感觉到和他肌肤接触的地方、有种很明显的热感。 她努力反应过来,一边小幅度挣扎,一边慌乱道:“先躺平调整一下呼吸好不好?” 然后又继续向外面大喊,“救命,有没有人啊?!莉莉发病了!!!” 她听到,她怀里的黑发孩子虚弱道:“不会有人来的。” 然后有金属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很清脆。 “哪怕我现在攻击你,也不会有人来阻止的。”对方轻/喘着开口,“他们只会瞪大眼睛注视着屏幕,试图揣摩我现在的状态和思维。” 眼前逐渐模湖了起来,宫野明美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慌张又无措的情绪,“你不要出事……莉莉……” 怎么可能会没有人来? 和对方相处这么久,宫野明美深刻地知道对方的地位,按常理来说,哪怕他们偷偷甩开所有大人、私自熘去小房间,只要对方一不小心受伤、或者情绪激动,不到三分钟,就会立刻有专业人员把他带走。 但是现在……还没有人来。 外面安安静静的,好像整个实验室都陷入了沉默中,没有一个活人。 对方抱她太紧了,她根本挣脱不开,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对方的后背,努力调整对方的呼吸,又慌忙道:“呼吸呼吸,还可以呼吸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方一直在低声重复这句话,好像每一份力气都没有用在呼吸上,也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出事,只无限重复那句道歉。 “可是,可是我没有死啊,”宫野明美只能回复,“我还活着,你没有杀了我……调整呼吸好吗?不要出事好吗?” “你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在急促呼吸的同时,黑发孩子低声道,“人类产生的第一种感情是什么。” 这个问题,宫野明美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 前不久,她的妹妹出生,黑发孩子受宫野艾莲娜的邀请、去宫野家住过一晚,那天晚上,宫野明美带着黑发孩子去看自己的妹妹。 当时,他们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孩子看,一旦对方有一点动作,就会惊奇地瞪大眼睛,还一直试图摸摸那个孩子,又觉得对方太脆弱、担心自己下手不知轻重。 在那期间,他们杂七杂八地闲聊了很多,其中有个问题就是‘人类产生的第一种感情是什么’。 宫野明美认为是爱,因为她妹妹在挥舞着双手、不小心碰到了他们时,他们都控制不住地一起笑了起来。 黑发孩子则认为是‘求生的欲望’,理由是那个孩子饿了会哭、被强者凝视会讨好强者。 被讨好的强者·宫野明美:“……” 由于对方过于一本正经,被她笑了之后还恼羞成怒,所以她多少有点印象,而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忘记了。 她迟疑了一下,便察觉到对方那种急促的呼吸好像平复了一下,立刻回答:“我还记得,怎么了吗?” “人类、或者人型生物、或者是我。”对方用一种不确定、茫然的口吻道,“产生的第一种感情,活下去的欲/望。” “哪怕他们自己都没有发觉、认为自己没有感情,在他们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那种想要活下去的欲望,还是会产生,就像是新手礼包一样。” 宫野明美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安静地倾听。 “为了活下去,他们会不择手段……”对方再次停顿,然后停顿了一下,严谨地更正自己,“我会不择手段。” “莉莉。”宫野明美低声道。 “我会在意识到‘实验室’和‘其他伙伴’是什么情况的那一刻、果断背叛自己的阵营,去讨好实验室的负责人。”对方继续道,然后再次停顿下来。 日向合理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一副画面,这具身体又开始回忆。 这次的画面不像上次那样是连贯的、而是碎片化的。 他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两个成年人交谈的画面,听到了一句一闪而逝的话‘放心,只要你把a号交给我,我们会负责保护你的安全,说不定你还能获得代号呢’。 还看到‘自己’站在控制台前,操控巨大的光屏,上面闪烁着一串串复杂的符号,它弹出来一个红色的明显提示:[自毁程序已启动,请在三小时内撤离完毕]。 那个提示被删除,程序被设置成隐藏状态。 三小时后,经过短暂的杂乱,整个实验室都陷入了安静中, 然后,视角从实验室的大门开始、向内部推进,它掠过紧锁着的门窗,扫过拥挤在门边的工作人员,又浮过一个个的小床、瞥过上面躺着的实验体们,从一个个巨大的营养罐前路过,最后进入一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本来,日向合理以为刚刚那种‘潮水’已经够强烈的了,但没想到在回忆破碎的那一刻,那种情绪居然加倍地翻涌起来。 如果说,之前的那种感觉是溺水,那么现在的这种感觉就是沉到了海底,距离海面实在是太远了、氧气也用完了,根本无法挣扎,也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只能茫然地睁着眼睛,清晰地品尝自己一点点死亡的痛苦。 还有着翻涌着想要呕吐的感觉。 日向合理:“……” 谢谢,已经从刚接触到这种情绪的不熟悉阶段、直接飞跃到反胃拉黑了。 他再次被措不及防地击垮,只能痛不欲生地躺平,感受着这具身体沉默了一下、略过这一段继续陈述,“……会在遇到真心爱自己的人之后,体会到‘爱’这个概念。” “然后,会在人格越来越完善、真正成为人类的那一刻,被彻底击垮。” 怀里的黑发白裙孩子又不安地叫道:“莉莉。” “在一开始,我从来没有什么‘绝对不要杀死你’之类的觉悟,一开始不反抗,是因为没有预料到,后来不反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茫然地低低道,“我好像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我分不出你究竟是谁,是不会伤害我的人、还是会伤害我的人。” “我知道,散发着光茫的你、会伤害我,可是我能碰到充满光的你,能和你对话,那样的你只是没有体温、没有呼吸、也没有自由的意志。” ……还在说别人是笨蛋。 日向合理想叹气,或者干脆拽着这具身体的衣领大喊一声‘让我来解释!’。 如果是他,他一定言简意赅地说:“我遇见了类似虚拟vr的情况,见到了很多个由高科技虚构出来的你,理智上、我能意识到那不是你,但感情上我觉得那是你,所以杀了那种你之后、我很痛苦!” 等等,好像也不算言简意赅。 不过起码说明了情况,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宫野明美根本没理解,只能可怜兮兮地重复:“但是你没有杀了我呀,我还活着。” “如果我死亡的话,我就不能和你说话、也不能拥抱你了,你看,我现在还可以和你说话,可以拥抱你,就说明我没有死掉呀?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莉莉?” ‘莉莉’到底是做噩梦、还是犯癔症,或者是真的被人恶意搞混认知,日向合理不知道,反正他感觉自己肯定是做噩梦了。 还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能做这种痛苦又真实的梦。 他快要窒息了,也终于理解之前金发同事为什么用看疯子的眼神看自己。 在窒息溺水的时候、是如此的痛苦,对金发同事、或者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是这样,但是日向合理对那种感觉游刃有余,同样的,他觉得现在很痛苦,可这具身体却好像觉得游刃有余,又或者经历过太多次、已经麻木了。 宫野明美体会不到,这具身体游刃有余,只有他这个意识在痛苦地挣扎、不断地想要逃离这种被过剧情绪淹没的感觉。 那种巨大的情绪稍微褪下去一些,他听到‘自己’疑惑着询问:“只要你可以和我对话、可以拥抱我,你就没有死亡?” 宫野明美轻快地回答:“是的呀。”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那种无法动弹、只能被动承受的感觉瞬间消散,日向合理勐地坐起来,趴在床边剧烈地喘气。 他的手在剧烈颤抖、心脏在疯狂跳动、体温在迅速飙升,血液好像受到了某种刺激、在血管里狂奔,以至于血管都越发明显了起来。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那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才逐渐缓解,在喘气的间隙处,日向合理道:“系统。” 系统犹犹豫豫地探头:[我在。] “这具身体,”日向合理换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询问,“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意识存在?” [???????]系统立刻给予否定,[当然不是,这具身体、只有你一个人的意识存在!] 它强调:[只有你,你是唯一的。] “那我为什么越来越频繁地‘梦’到这具身体的回忆?”日向合理皱眉,“不只是简单地梦到,就像是……” 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在惊醒的那一瞬间,日向合理的第一反应是:原主在影响他。 [可能是你在和这具身体融合?没有原主这种东西……]日向合理又急促呼吸了一下,克制住强烈的反胃感,系统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的意识存在。] 它再次坚定回答:[你是这具身体唯一的意识。] 行,态度这么坚定,而且没有回避,那多半就不是说谎了。 再次克制了一下涌上来的反胃感,日向合理闭了一下眼睛,“打开系统商店。” 系统商店在空气中跳跃开,浮现出首页。 那个页面定格住。 他静静等待了几秒,然后忍不住打出问号,“你怎么不动?” [啊?]系统茫然地反应一下,[抱歉,我没有听到你的指令?] “?”日向合理疑惑了一下,“你不是有着优良的‘贴心’功能吗?” “我在等你贴心推荐商品,你在等什么?” [……] 系统商店卡顿了一下,然后一个东西弹了出来:[特价促销商品:一杯冰凉水] [商品详情:当你难受的时候,喝杯冰凉水是个不错的选择,不是吗? 商品价格:1积分/杯] 日向合理:“……?” 他盯着那杯冰凉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放弃说话的欲望,直接掀开被子站起来,自己推门出去,去客厅倒了一杯水。 走到半路的时候,系统页面畏畏缩缩地缩回去了。 冰箱里有可食用冰块,日向合理往水里加了五六块,然后喝了一大口。 系统试探性地道:[你梦到了什么,宿主?] “我以为你会知道?”再次喝了一大口水,日向合理想了想那个梦,用几秒时间组织出了一个严谨的形容,“梦到了别人的、和我完全无关,只会打扰到我的往事。” 他想了想,再次道:“而且是我自己撞上去的。” 会突然梦到这种梦,大概率是睡觉前、他自己的那种情绪,可能是它和这具身体产生了共鸣,所以身体开始翻旧账了。 [噢……]系统也沉默了一下,带着一种奇怪的口吻询问,[那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很愧疚吗?] 日向合理平静地叹了一口气。 明明上一句还好像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但下一句就直接暴/露了。 其实就算系统理直气壮地说‘是的,我能听到你的每一个心声、捕捉到你的每一个念头’,他也不会太生气的,毕竟它还挺橙的,让日向合理梦回使用某个橙色软件的时候。 他平静叙述:“显而易见,我被恶心透顶了。” 事实上,在一开始意识到自己有一点点的愧疚情绪时,抛开一点其他的负面因素,日向合理其实还是有点新奇的,就像是第一次品尝一点点的蛋糕一样,有点奇妙、也没那么糟糕,似乎挺不错的。 ……然后,就被硬生生地往胃里塞了整整一个大蛋糕。 再见,他已经把这种感觉彻底拉黑、也彻底屏蔽了,一点也不新奇有趣,只令人觉得恶心透顶。 现在,他就想快点把蛋糕催吐出来,比如现在立刻出去做任务,多在东京逛一逛、也多干掉一些人。只有这样,那种恶心透顶的感觉彷佛才能消掉那么一点点。 [噢,]系统再次沉默了一下,[没有任何过度、直接挤进胃里,那是有点过火。] 谢谢,不只是有点过火。 客厅很安静,只有厨房的小灯亮着,所以日向合理甚至能清楚听到钟表不断跳动的声音,还有广田雅美房间里的轻微动静。 对方被他吵醒了? 日向合理又抿了一口水,然后停顿住,突然察觉到了一点点的违和之处。 他端着水杯,往前走了几步,向客厅挂着表的方向看去,表的正下方,是一个老型的电视机,上面还有着天线的那种。 违和感更强烈了。 他压制着反胃的感觉,回忆了一下,又回忆了一下,然后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抓住了那一瞬间的违和,“等等。” 系统询问:[什么?] “那个梦,是这具身体以前的回忆对?”日向合理进行确认,又接着道,“但是,我现在还在使用按键手机,那个梦里却出现了类似虚拟vr或是投影一样的东西……” 他陷入沉思,“这个世界的科技,这么奇怪吗?”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兔子:你礼貌吗? 这个违和感其实很小。 因为日向合理真的见过人工智能。 纽约、突然爆发的人形物体、加上一些势力的秘密研究、再加上一些人工智能,把这几个关键词重构组装一下,就是一部经典的美式恐怖片。 而这种片子的标配,往往还有一些愚蠢的队友和神明般的对手。 日向合理当然不是愚蠢的队友,偶尔是神明般的对手,但更多的时候,则是那个被迫拥有一群愚蠢队友的倒霉蛋,比如面对人工智能的时候。 和那种一开始出场时是‘你好,我是基地xxx号,负责管理整个基地,尊敬的人类,欢迎您的到来’。 中途时是‘有的时候,我也在思考活着的意义,这并不是只有人类才能产生的思考’。 结果却是‘亲爱的,抛弃人类的躯体,和我共存,只有精神上的永生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永生’,然后开闸放人形物体的人工智能相比,那个奇怪的宫野明美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存在了! 不过是个初期的虚拟投影罢了,就连说话和做表情都带着一股很明显的机械味、能让人轻而易举地产生恐怖谷效应,根本不需要立刻炸毁基地以除后患。 所以一开始,日向合理没怎么关注。 直到他看到那个老旧的电视机,想起自己那个可以临时充当凶器的手机。 他陷入沉思。 [还好,]系统却很澹定,[你前世的时候,表面上不是连vr都没研究出来吗。] 但实际上,某些势力已经有了成熟的生产人工智能手段。 ……也是。 日向合理立刻被说服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另一只手,确信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人工智能系统号。” 系统立刻:[……] 它抗议,[你不要污蔑我,我才不是人工智能!] 嗯嗯嗯,人工智能确实没有达到可以和人类灵魂绑定的程度。 日向合理敷衍点头,又转移目光,看向广田雅美的房门。 几秒之后,有很轻微的开门声响起,广田雅美谨慎地探头出来,看到日向合理的时候,她瞬间怔住,“欸,合理君?”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钟表的位置。 “现在是午夜两点零一分,”日向合理礼貌性道,“吵醒你了吗?很抱歉。” 说完话,他立刻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凉水,以免自己吐出来。 理智来讲,日向合理对广田雅美没什么意见,甚至还有点好感。 但是感情上,一看到广田雅美,他就想起来她的真实身份、又想起来刚刚那场梦,然后想起来被强行塞进胃里的蛋糕……一种微妙的感觉像是蚂蚁一样,瞬间爬满全身,让他站立不安起来。 他只能深呼吸、灌水,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反应,也尽量自己又急促起来的呼吸。 宫野明美……她不会体术,只要靠近到三米的范围内,日向合理就有绝对的把握,可以一击必杀她。 他先是下意识移开视线,然后又把视线挪回去,紧紧地盯着广田雅美。 广田雅美就像是被狼盯上的羊一样,明显紧绷了起来,她深呼了一口气,缓缓抬起手,“两点了吗?好的。” “合理君,你是做噩梦了吗?” 边说话,她边缓慢地往前走。 日向合理紧紧地盯着她,也缓缓回答:“是的,做了一个噩梦。” “是的?”广田雅美轻吐出一口气,在沙发边停下,她尽量露出了笑容,“你之前受伤了吗?我现在去帮你拿药,可以吗?” “现在才两点,喝了药就可以继续睡了。” 显而易见,广田雅美真的是被吵醒的,她身上还穿着睡裙,是一件白色的轻薄连衣裙,随着她的抬手,她的大半个手臂都露了出来,日向合理只瞥了一眼,就顺势移到了她的脖颈上。 半径距离五米。 [……你要干什么?]系统陡感不妙。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被咬过?”日向合理没有移动视线,仍然注视着广田雅美,“虽然我打了疫苗,但是它是不完善的。” “所以我有一些后遗症。” 比如对人命很轻视,哪怕知道任务目标是有清醒意识的人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手,比如感情逐渐澹薄,那种常见的情绪还好,少见的情绪、他已经彻底搞不懂了。 再比如,不会被道德感和社会感束缚,在产生强烈的排斥感和厌恶感的时候,他会有种更强烈的,想要除掉厌恶对象的冲动,就和人形物体见到人类就惊喜狂冲、一步到位直接开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样。 当然,这些可能根本不是被咬后遗症,是在那种地方生活了太久、真的无法适应正常的人类社会了,又或者只是一个让自己更自私自利的借口而已。 他继续道:“同样,我还很讨厌被影响到的感觉。” 今天晚上那个梦,就强烈地影响到了他,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厌恶。 独自相处的时候,日向合理还能控制住自己,但一见到其他的人类,还是宫野明美,他就有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广田雅美又询问了一句,“可以吗?” 他点了点头。 广田雅美再次轻微地松了一口气,往橱柜那边走去。 但不是转身走去,而是维持着面对日向合理的这个姿势,轻轻地往后退。 “你,”日向合理忍不住挑眉,说到一半,又转而对系统道,“她很熟练。” [是的。]系统笃定道,[她肯定去过警犬基地,你看她现在的防御动作有多标准,等会儿一挥手就是让叼着飞盘回来的警犬坐下了。] 日向合理:“……?” 他静静凝视广田雅美,幽幽道:“你似乎在骂我。” [没有的事。]系统立刻投放出来一张图片,上面是一个穿着警服、表情严肃的人,手臂上还戴着一个厚厚的沙包,作用是防咬,[你看,动作是不是一模一样?完全一致!] 嗯嗯啊啊。 日向合理不理蠢货,他看着广田雅美缓步推到橱柜边,又反手在上面摸索了一下,找到医疗箱的位置,把它挪到身前。 从头到尾,广田雅美都没有转过身、也没有低下头之类的举动,一直在和日向合理对视。 就像是在面对蠢蠢欲动的饿狼一样。 他再次开口,接上刚刚中断的那句话,“你不问我,我做了什么噩梦吗?” 广田雅美从善如流,“合理君做了什么噩梦?” “我梦见了白色的实验室,”日向合理巧妙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没有说谎,“看到了很多的小孩子,大多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还有很多装满了液体的罐子,里面泡了很多的不明物体。” 说话的同时,他还在紧紧地盯着广田雅美,于是捕捉到了那张脸上一闪而逝的伤心和低落。 他继续道:“然后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广田雅美下意识想要闭眼,闭到一半、又立刻睁开,继续和他对视,“你想起来了?” “我不太清楚当时的情况,只知道好像是出了叛徒,是fbi那边的人……所以你才那么讨厌fbi和那个国家的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有种强烈的反胃感了吗?”日向合理询问系统,他再次挑了挑眉,评价道,“因为那种情绪,真的很虚伪。” “‘我’感觉到愧疚,并不是因为有人死亡了,而是因为宫野明美的看法。” “‘如果宫野明美知道了我干过的事,一定会觉得我很坏,彻底远离我’,所以‘我’把某些她会反感、正常人会反感的行为定义成是错误的,而不是‘我’意识到某些行为本身是错误的。” 系统运转了一下,没有说话。 从那个梦中的一些片段,日向合理能够猜测出这具身体的出身:实验体。 也能切身体会到这具身体的每一份感受,就是因为体验得很清晰、所以他也能明白这种感情的虚伪之处。 就像是一匹狼捉住了兔子,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一边惺惺作态地说对不起兔子、不过都是为了活着,我也没办法,还要配合着哽咽几下。 兔子都要问你礼貌吗。 [所以,你觉得当时你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人类、也没有产生人类的情感?]系统一边运转,一边询问。 “嗯?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在否认?”日向合理反而惊讶地反问,“不管之后怎么样,但在那个梦的片段里,这具身体的主人确实是一个人类,而不是实验体、人工智能之类的东西。” “人类可能是‘正确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因此自责愧疚’,但更可能是‘为自己辩解,选择性地隐瞒一些事情,让局势往自己有利的局势发展’。” 所以,这种有点鳄鱼眼泪的情绪,日向合理觉得是原主确实是人类的证明。 当然,他也有点搞不懂人类和实验体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明明都是由同一样东西构成的,只是一个是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一个是在营养液里成长出来的,但原理都是一样的,都是由一样东西吸收了足够多的营养长大的,根本没有本质的区别? 去纠结这种东西……也是,只有真正的人类才不会去纠结思考,反而是克隆人实验体之类的存在会一遍遍思考‘我是谁我在哪我这是在干什么’。 [性恶论?]系统继续运转,[我好像理解了。] “算是,只要是人、就会有负面情绪和伤害他人的阴暗想法,有的人能控制住绝大部分的阴暗想法,比如部分警方人员,”日向合理道,“有的人则只能控制一些阴暗想法,比如绝大多数的普通人。” 系统询问:[那你呢?] “我?”日向合理想了想,真诚回答,“我不觉得那是阴暗想法。” 所以他做任务如同切瓜砍菜、顺畅极了,急需一个自动发任务机上司。 系统瞬间:[……] 怎么感觉你还挺骄傲的哈…… “而且,你可以看到我做的那个梦的话,应该也注意到了一个更违和的点。”日向合理盯着广田雅美,继续道,“在之前的梦里,我叫宫野明美的母亲为‘宫野博士’。” 那里是实验室,原主是实验体,那么,宫野博士这个称呼代表着什么呢? 思考完这一点,再来回忆一下之前的梦,思考一下原主对宫野明美和宫野博士的态度。 “那个专业词汇是怎么说的来着?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他委婉道,“可能是我太久没和人类相处了,不太理解这种‘经典人类’的情况。” 系统:[……] 广田雅美缓慢地走到桌子边,把医疗箱打开,然后取出一支透明的药剂,又摸索着拿出一只水杯,把药剂倒里面、又倒了半杯水进去。 这个过程中,她一直没有低头看手,而是抬头和日向合理对视,直到弄完,她才微笑着询问:“我把水放在这里,你等会儿来喝,可以吗?” “或者,我先喝一口,给你送过去?” “所以我觉得蛮有意思的,就算你没兴趣,各种‘真相’也会撞上来。”日向合理一边对系统道,一边对广田雅美点了点头,“你先去睡觉。” 广田雅美便站起来,又慢慢地退回卧室。 等到对方把门关上,日向合理才移开视线,去注视那杯水,“比如为什么这具身体也会快速治愈,为什么那种药剂什么都管,我现在就知道了。” 从出生看,这具身体就不正常,被搞些古怪的研究之类的简直在正常不过了。 他又喝了一口水,继续道:“但是好像有点巧合,这具身体和我身体的状况……” 刚刚的那种呼吸紧促、大脑空白的状态,以及那种充满攻击欲的状态,日向合理都有过,但在这里、还是第一次出现。 广田雅美的应对方式却那么谨慎而熟练,就好像应对过无数次一样,那就是原主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不是日向合理的问题,而是这具身体的问题。 [总要有一定的重合度,才能实现跳转世界,世界和世界之间需要高重合度、身体和身体之间也需要。]系统回复,[不是巧合,这具身体和你之前的那具身体一模一样,特别是在异常方向和异常程度那方面。] [你甚至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你从来没换过身体。] 日向合理陷入沉思。 这个世界和他原来的世界是相似的,一开始的时候、系统就说过这点,当时,日向合理觉得有点离谱,就没管过。 现在。 明明是正常的人类社会,却有人乱搞克隆体、实验体之类的玩意,甚至真的研究出的成效……起码这具身体,和他打了抗病毒疫苗之后的情况一模一样。 他缓慢地给自己加水,又灌了一大口,压抑住恶心,才问出关键性问题:“所以,是不是有一种可能,这里也有人形物体……?” 疫苗效果都有了,人形物体还会远吗! 边说,他边想象了一下陌生东京变成自己熟悉模式的样子,奇迹般的,他的攻击欲和恶心劲居然飞速消褪了一些,也振奋了一下,有点开心。 要来到他熟悉的环节了吗?他可以完美应对! [……]系统委婉道,[要不,你去做个任务冷静一下?琴酒现在肯定还没睡,会乐于接待你的。] [别和我讲恐怖故事了,去恐吓琴酒。] ------题外话------ 贝尔摩德疯狂点赞x 第一百九十章 鹰钩鼻很难看 退回房间后,广田雅美没有立刻入睡。 直到三点多,日向合理成功躺回床上,准备平静入睡的时候,还听到客厅又重新有了动静,估计是对方又出来查看了一下。 他没管,心平气和地进入睡眠。 第二天,是被琴酒打电话叫醒的。 琴酒也很心平气和,“我以为我很久以前就说过,如果晚上出了问题,就打电话给我。” [你看!!!]系统就更心平气和了,[我都说了你可以和琴酒互相讲鬼故事,你还拉黑禁言我!] 日向合理:“……” 他短暂地无视蠢货,侧首打量琴酒。 系统说的没错,昨晚、琴酒肯定没睡觉,左证就是对方身上的那股浓郁的烟味和硝烟味道,还有那副有些疲惫的神情。 划重点,有些疲惫的神情。 “你昨晚在做什么任务?”他有些惊奇地询问。 这还是琴酒第一次表露出有些疲惫,以前都是一副‘真男人就要偷偷做任务!’的只顾自己爽的冷漠态度。 “遇见了fbi的人,”琴酒冷冷道,“你的那个麻烦,确实挺狡猾的,被fbi的人跟上、还会祸水东引。” 说到最后,加重了咬音。 那就不是什么有趣的任务,一点点fbi而已。 日向合理迅速丧失兴趣,只礼貌性棒读了一下:“原来如此。” “晕车的话说一声,”琴酒瞥了他一眼,抽出一根烟咬住,“出来的时候喝药了吗?” 一说起这个,日向合理就想起昨晚,广田雅美倒的那杯水。 在喝之前,他用手指点了一下水面、然后放进嘴里,在系统提示[检测到高浓度镇定剂]之后,才心满离地去睡觉了。 从理论上来说,他确实喝药了,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一样。 他理直气壮道:“喝了。” 然后转移话题,“对了,米花商场的尸体被发现了吗?” “没有。”琴酒再次瞥了他一眼,又咬了一下烟头,“那个被挟持住的废物也没有找到。” “我忘记询问他在哪里了,不过无所谓,估计是被囚禁在哪里了,过几天就自动灭口了。”日向合理无所谓道,他再次打量琴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fbi的人很多吗?” 有几百个吗? 怎么琴酒一副真的彻夜未眠、现在还加班来接他的社畜样子,难道真的砰砰砰了一整晚? 琴酒意会了这个意思,先是挑眉回了一句,“你昨晚做的噩梦很恐怖吗?” 又继续澹定道:“fbi的人是非法入境,打到一半有极道的人加入,又引来了警方人员,处理完之后已经深夜了。” 但是,这不是琴酒彻夜未眠的理由。 在经历一阵鸡飞狗跳、又功成身退之后,琴酒又去调查了一下那个神秘份子,却发现两小时之前、有人调取过那份资料,还是一个和情报组毫无关联的科研人员。 而在那份实时更新的情报里,有一条三个小时前才上传的消息,说是在某地发现了神秘份子的踪迹。 那个地方,恰好在琴酒的任务地点附近,他就是在那里碰到了fbi的人。 那么事实就很好推理了:那名科研人员是fbi的卧底。 不管以前是不是,敢窃取组织的情报转给fbi,以后就绝对是卧底了。 琴酒本来打算干脆利落地处理掉的,直到他顺手查看了一下那名科研人员的底细,发现对方居然不是半路加入组织的人才、而是跟随父母加入的。 对方的父母,都是组织里的老人了,但很久之前、对方的母亲就在组织的那场意外大火中去世了,父亲也在那场意外中受伤、一直住院,直到前几个月才终于解脱去世。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权限记录显示,对方的父亲在去世之前、曾经登录组织内网,查看了一些情报。 科研组和行动组的权限不同,在一些专业对口的领域、比如日向合理的资料这方面,哪怕是琴酒,也没有专门负责过这个项目的科研人员权限高。 发现这一点后,琴酒立刻往上通报了,后半夜都在逮那个科研人员,因为直接带人闯进实验室、在里面开战,还被雪莉告了一状。 总之,一地鸡毛。 最重要的是,那位先生大发雷霆。 琴酒瞥了一眼日向合理,发现这个欠揍的黑发家伙又在不知不觉欠揍了,根本没有认真听他刚刚的平澹讲述,而是趴在半开的车窗处,在拂面而来的厉风中沉思。 一看就是在发呆。 他挑了挑眉,又着重看了一眼对方的脸色。 正常人没有睡好,第二天顶多有点憔悴,但是日向合理不一样,他直接恹了几个度。 也可能是吵架了,确实心情不好,这么说的话,到底是做噩梦,还是夜半深思、越想越气,根本没睡着,就是一个值得斟酌的问题了。 这个不是琴酒应该关注的问题,是家长应该关注的问题。 他把‘擅自吵架’和‘晚上不好好睡觉’总结了一下,又回忆了一下那位先生大发雷霆的程度,再看了看这个一脸神游天外的小鬼。 再次咬了一下烟头,琴酒宽容道:“还有三分钟就到目的地了,你还可以再缓一会儿。” 然后就视死如归地面对大发雷霆的家长。 反正最少也得挨一顿揍。 总不能这还不揍? 虽然对正常家长来说,因为‘和朋友吵架、情绪激动’和‘晚上做噩梦、没有睡好’而揍孩子,有点离谱。 但对喜怒不定的那位先生来说,这很正常。 宠了那么久,给了那么多的糖果,还喂了胡萝卜,也该找机会打一棒子、往下打压打压了?这小鬼明显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黑发小鬼回头,平静张口:“你在想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琴酒一如既往地冷着脸,他把烟取下来,用同样平静的语调道:“在想某个精力过剩的家伙、之后还能不能活泼起来。” 黑色保时捷缓慢停下。 指向性太明显了,说出口的同时,琴酒就就做好了被狗咬一口的准备。 但是没有被咬。 对方凝视过来,缓缓打量他,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精神了一点,大、哥——” 嗯? 大哥? 这种慢吞吞的语调…… 琴酒皱眉,果断道:“你可以下车了。” 不对劲,先把对方踹下去,只要远离的速度够快,他就不必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日向合理毫无异议,“好的大哥。” 他推门下车,把门关上,又从车窗探进去,“大哥不和我一起去吃饭吗?” “还是等会儿有任务,不打算吃午饭了,大哥?” “来都来了,大哥你真的不是陪我一起吃饭吗?” “大哥,你怎么生气了?” 琴酒:“……” 他盯着突然格外开朗、明显处于逗狗状态、并且一口一个‘大哥’的日向合理,冷冷道:“我没生气。” “哦,”日向合理长长地应了一声,“刚刚你的眼睛很凶,我以为大哥你生气了,看来是错觉。” “那大哥,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任务吗?” 琴酒再次冷冷道:“不,我等你回来。” “那就是,那位先生不想看到你?”对方再次得寸进尺,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大哥。” ……你知道什么了? 揍小孩子的场合,如果有其他人在场,才是毕竟违和的。 考虑到对方可能等会儿就摇不起来尾巴了,琴酒再次宽容提醒,“你可以进去了,里面已经提前谴责过、你跟着指示走就可以了。” 日向合理也再次道谢,“好的,谢谢大哥提醒。” 琴酒:“……” 他和扒在车窗边的日向合理对视,“换个称呼。” 不要再‘大哥’、‘大哥’和‘大哥’了,对方越这样欢快地叫、他越有种不妙的预感。 最微妙的是,在对方口口声声的‘大哥’之下,他想起来之前,对方还不是代号成员时、见缝插针表示自己忠心的那个作风。 还是‘组织不重要,那位先生不重要,我效忠的人是你!’的那种搞事效忠。 虽然,只要是正常人,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对方绝对是在口嗨、随口胡说,根本做不得数。 但理智归理智…… “为什么?”日向合理调整了一下姿势,又叫了一声‘大哥’,然后若无其事道,“伏特加是这么叫你的。” 伏特加:“……” 他暼了一眼后视镜,默默收回了视线,假装自己没听到。 琴酒不为所动,强调:“叫代号。” “好的大哥。”日向合理也不为所动,他挥了挥手,重点看了看琴酒的眼睛,“再见大哥。” 告别完,他转身走进目的地建筑物。 从外部看,这只是一栋很普通的建筑物,但是内部一点都不普通,整体的装修非常高科技、且整体通白。 要比雪莉的那栋实验楼还要更像实验楼。 踏上白色地板的那一瞬间,日向合理就停顿住,他缓缓低头,发现脚下那块地板砖的边缘亮起了光芒、把那块正方形勾勒了出来。 身后的玻璃门缓缓闭合,身前的地板上则又出现新的光线,是一个向前的箭头。 一道柔美的女声响起:[您好,‘冰酒’,我叫爱丽丝。] [那位先生在等您,请跟随箭头前进。] 哇哦。 日向合理礼貌道:“你好,爱丽丝。” 他一边迈步往前走,一边提前申明,“我讨厌人类哲学。” [好的,‘人类哲学’已加入禁词。]爱丽丝道。 箭头一个个地出现,每被日向合理踩中、它就会在地面上破碎,不远处又会有新的箭头产生。 顺着它走了一段路,乘坐了一次电梯,又再走一段路,箭头便在一扇大门前停住。 在日向合理推开它之前,它自动打开。 爱丽丝道:[目的地已到达,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日向合理礼貌性道谢,踏进房间,便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这里明显是餐厅,餐桌和座位的布置都和上一次差不多,但是里面的人不是贝尔摩德。 在餐桌的尽头,坐着一个人,一个年纪很大的人。 用礼貌用语称呼的话,应该说是一位老者。 对方很符合组织的作风,身上穿着一件漆黑如鸦羽的黑色衣物,脖颈处则系着雪白的围巾。 在日向合理看过去的同时,老者也笑吟吟地收回逗弄乌鸦的手,向他看过去。 他们对视。 日向合理再次缓缓挑眉,脚步停顿了两三秒,才继续迈步往前走,“我以为,会只有我一个人。” 最多就是像上次那样,有一个贝尔摩德。 至于那位先生……当然继续躲藏起来,看他吃播啦。 但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光明正大地出现了。 而且对方没有佩戴面具之类、能够遮挡样貌的物品,也没有要求他戴上遮挡视线的物品。 有些出乎意料了。 老者和蔼地笑了笑,在日向合理拉开餐桌尾巴的那张椅子之前,他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近一点,让我看看你。” 坐太近的话,日向合理觉得自己可能吃不下饭。 不过他也没反驳,直接收回已经伸出的手,继续往前走,走到座首的下位坐下。 蹲在那位先生肩膀上的乌鸦迟疑了一下,扇了扇翅膀,还是跳到另一边的桌面上,远离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暼了它一眼,便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继续落在那位先生的脸上,用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对方。 上次短暂接触的感觉果然没错,那位先生十分苍老,头发已经雪白了,样貌也很符合老年人的形象,有一些松垮的皱纹。 但他的身上干干净净,没有正常的老年味,而是有一种男士香水的味道,不算难闻、也并不影响食欲。 打量了一会儿,日向合理重点落在对方的外貌特征上:鹰钩鼻。 ……幸好这具身体是实验体,还是克隆那一挂的实验体,而不是对方的亲生孩子。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想法,那位先生失笑着摇了摇头,“放心,你的混血儿特征并不明显。” 对方伸出手,缓慢地探过来。 那只手上戴着黑色的皮手套,落在日向合理的眼睛上时,让他有种冰凉的触感。 对方摸了摸他的眼睛,再次道:“你的眉眼有些深邃,不过处于正常范畴,不会有人觉得你是混血儿。”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上位者的基本修养 说得好像真是你生的一样。 日向合理再次认真打量那位先生,并且开始和自己对比。 就像之前,第一次见到日向夫人,他下意识对比对方和这具身体的相似程度一样。 不过还好,比起‘日向先生是黑眼睛、日向夫人是红眼睛,他却是绿眼睛’这种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沉思的家庭配置,那位先生是绿眼睛。 他和那位先生的共同点有: 一、都是人,都是活着的人,都是活着的男人。 二、都有一双绿眼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顶多就是五官都在它们该在的位置。 除此之外,没有一点相似性,属于一起站在电梯里,路人都会下意识以为他们不认识、自然而然地站在他们中间。 还有就是,座位实在是太近了。 明明这张桌子并不窄,但那位先生的位置是偏移的,基本再偏一点点、就可以拐弯进入下首了,而日向合理的位置就在下首第一个。 餐具都是紧挨着摆放在一起的。 就算只是普通地坐着,日向合理的手臂都能碰到对方的手臂,这个距离,对方伸手触摸他的眼睛、只是一侧身的事,甚至都不需要把手臂伸直。 他短暂思索了一下,这个世界的人类、是不是都自动点亮了一套‘习惯性动手动脚’的技能? 思索完毕,那只手还在顺着他的眉骨和眼眶形状、抚摸他的眉眼,他微后仰、避开了那只手,平静地敷衍道:“是吗?我没仔细观察过。” “别人会仔细观察的,所以‘日向夫妇’都不是外国人。”那位先生低笑了一下,收回手,又示意了一下桌面,“可以开饭了。” 可是你还没洗手…… 眼看对方毫不在意地举起刀叉,既没有洗手的意思、也没有要摘掉手套的意思,日向合理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假装没看到,也举起刀叉,低头看牛排。 很奇怪的是,这块牛排有点焦。 上次也是这样,不过日向合理当时没有太在意,因为当时他和贝尔摩德吃的牛排样子差不多。 但是这一次,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牛排,又去瞥了一眼那位先生眼前的牛排。 对方轻松地把粉色的牛排切下来一块,牛排的切口处更粉、甚至隐约有血丝渗透了出来。 ……生肉? 他的眼神太明显了,那位先生察觉到了,便抬头,刚好和他充满了‘友邦诧异’和‘你不对劲、你有问题’的眼神对上。 对方再次失笑一下,把那块牛排叉起来示意了一下,“三分熟,红色的液体并不是血水,而是肌红蛋白。” 在日向合理的注视下,那一小块的牛排上的液体滴落,落在下方的盘子上,发出微不可闻的滴落声。 日向合理缓缓挑眉,又点头,“好的。” 地位不对等,对方其实根本不需要解释。 那位先生转了转叉子,又笑道:“吃三分熟的牛排、对人体有好处,可惜你不喜欢。” 这点,日向合理很同意。 他赞同道:“其实吃生肉的效果更好。” 那些天天吃生肉的人形物体们,个个都如狼似虎,不仅跑步神速、攀爬能力也很出色,忍耐力和坚持性也很棒,哪怕断了只手臂、掉了个腿,也能坚持不懈地继续追人类,直到脑袋被崩。 由此可见,吃生肉真是好处多多。 鉴于那位先生不仅研究克隆体、实验体,还研究人工智能,日向合理对此深表理解。 就算桌子上摆了一头活牛,他都可以理解性地无视。 那位先生再次失笑道:“我不应该提这个的,放心,你那份的十分熟、不是生的。” 明示的很明显,态度也很和蔼,就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人、正在和家人吃饭,而不是一位位高权重的首领。 “好的。”日向合理再次表示了一下自己的顺从,面不改色地举起刀叉,开始分解牛排。 刀子砸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他面不改色,盯着那块牛排,继续切割。 那位先生也面不改色,表情没什么诧异之类的变化,反而更放松了一些。 这种折磨耳朵的无聊切牛排举动没有超过三次,日向合理第二次吞完牛排、要再切的时候,就感觉到旁边的人突然靠近,他下意识反应了一下,才克制住自己头也不回给个肘击的自卫举动。 对方也没有在意,只简单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就继续伸手、把他圈住,然后两只手分别握住刀叉,“明明可以用最恰到好处的力道、切开人类的喉咙,却对牛排毫无办法。” “在心理学中,这样的特定有‘想要获得家长关注’的嫌疑。” “?”日向合理不动声色地往前靠了一点,礼貌性回答,“听起来,你对我很熟悉。” 然后突然明白为什么座位会靠得那么近、近到餐具都紧挨着,这个距离,如果他切牛排失败,对方就只需要一伸手、就可以手把手地教他切牛排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就继续道:“可是熟悉我的话,就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吃牛排。” “抱歉,但是我习惯吃牛排了。”对方再次失笑,“习惯之后,你就会觉得它是还算可以接受的食物了,总比那种黏湖湖的营养剂要好。” 说话的同时,那位先生先动了一下握着刀子的那只手,示意他集中注意力,“下刀的时候要轻一些,如果是在宴会上,切牛排的时候发出声音、可是十分不礼貌的失误。” 刀尖落在牛排上,停留了短短一瞬,便受力、继续往下划,在快划破牛排、落到盘子上时,又停顿住。 日向合理的目光落在那把刀上,“身为组织成员,还有‘参加上等人的宴会’这个附加任务吗?” “或许。”那位先生和蔼开口,“对于他们来说、参不参加都无所谓,要看他们自己在外界的身份定位和任务需求。” “对于你来说,参不参加都无所谓。” 两者的意思截然不同。 前者的意思是,其他的组织成员参不参加、要看他们自己的身份和任务需不需要参加,后者的意思则是,日向合理参不参加,只单纯看他自己想不想参加。 “好的。”日向合理对这个话题没兴趣,敷衍应声。 “当然,你切牛排有声音、不是失礼。”对方慢悠悠地道,“失礼是相对的,对于身份不够格的人来说,一个眼神的落点不对、都是失礼,对于身份够高的人来说,无论做什么、都是符合礼仪的。” “实在不符合,礼仪会斟酌修改的。” 日向合理懂。 明明是违法组织,但却能轻描澹写地控制一些证物,第一时间获得警方人员内部的信息,肯定是和某些高层有一些勾勾搭搭、你我交融的不道德行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和底层警方人员勾搭的行为,比如松田阵平的一些同事。 这边发现吵架、那边就立刻上报琴酒告状。 他兴致缺缺地盯着那把刀的落点看,就听到对方再次慢悠悠询问:“听说,昨天出了一些事,你的心情很不好?” “和朋友吵架了?嗯?” 理智上,日向合理能够推测出,对方这么关心他的情绪、以及晚上的睡眠问题,一定是他这具身体有什么问题,一旦情绪激动、或者晚上睡眠不好,就可能会发生对方不太愿意看到的事。 但是情感上,很难不迷惑。 这种嘘寒问暖、手把手教导、甚至关心和朋友吵架这种问题的行为,真的很爹妈。 不是爹妈、也不是配偶,谁会这样神经病地去关心另一个人? ……哦,还有爹妈的倒霉下属。 “没有,不是和朋友吵架。”日向合理保持自己的语气,不让它发生变化,“不是朋友、也不是吵架。” “是吗?”对方带着笑意询问,边问、又边再次切了一块牛排,“我以为你很喜欢他们,算是朋友了。” 十成熟的牛排,切开之后没有血水或者肌红蛋白,日向合理边看那块牛排,边随口道:“关系平等才是朋友,他们是警方人员。” 他感受了一下下刀的力道,感觉实在是太轻飘飘了、就像是羽毛一样,有点把握不住。 还不如执行任务简单。 “切慢点没关系,下手一定要轻。”那位先生先是教导了一句,又含笑道,“不,朋友和关系平等没有联系。” “无论种族、肤色、年龄、身份职业,等等,都和朋友没什么关系,这些都是可以忽略的事,哪怕是三观、也不是最重要的。” “很多的警方人员都和犯罪分子惺惺相惜,有着不可思议的友情。” 日向合理理解不能,他挑了挑眉,默默把对方说过的关键词想了一下,询问:“那和什么有关?” “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就可以做朋友吗?” 这也,太不挑了? “不。” 果然,对方摇头否定,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但旋即又茫然起来,因为对方紧接着道:“和是否活着也无关。” “活人也可以和死人做朋友的,哪怕认识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去。” 日向合理:“……?” 他短暂思考了一下,又思考了一下,然后把握到了一件‘死人不需要在意、但活人一定要在意’的关键点:对方是他的顶头上司。 “原来如此。”他毫无异议道,十分顺从,“我好像明白一点了。” 一点也没明白。 对方似乎理解了这种战术性明白,又失笑着摇头,没在继续这种疑似哲学的话题,而是有些苦恼道:“我本来以为你很喜欢他们,想开始教导的。” “教导?”日向合理适时地接话。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牛排,发现在这种轻飘飘的力道下,大半的牛排都切割好了。 但是这种过于轻飘飘,类似挠痒挠不到关键地方的感觉,让他有点难受。 “你上次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那位先生含笑道,“身为人类、身为组织成员……身为我的孩子,也是这样。” 那句话是卢梭说的…… 日向合理想了想,没有提出异议。 他继续听下去,听到对方慢悠悠道:“面对喜欢的东西要适应失去、面对讨厌的东西要适应存在,不能因此而失控、也不能因此而影响判断。” 这个很好理解,比如现在,哪怕有点反感、也要视若无睹。 他真诚道:“好的。” 对方再次失笑。 ‘这次不是敷衍,是真的理解了’,日向合理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吞了回去,没有解释,也避免把之前的敷衍挑明。 笑了一会儿,那位先生突然问道:“如果,我要你解决那些警方人员,你愿意执行吗?” 说话的同时,对方松开了手上的力道,日向合理下意识用力握住刀叉,以免它掉落。 他又低头看了看,试探性地用刀尖戳了一下牛排,随口问:“那些?总共几个人?” “如果你是指爆/炸物处理班的话,那我需要远程狙击才可以,最好是在空旷地带……不过他们拆弹的时候聚在一起,狭小的地方也可以。” 他想了想,又道:“其实最简单的方法是炸/弹,不过我只会设置时间和提前启动,不会设置复杂的程序,需要找专业人员。” “组织里应该有擅长炸/弹的?” 刀子轻轻地切到牛排底部,又轻轻划开,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到谈话上,又关注重点,“我暴/露了组织情报了吗?” 不然为什么要灭口? “不,没有。”那位先生低笑了几声,“还是有声音,力气再轻一点,想象你在抬手抓羽毛。” 对方再次握住刀叉。 但是,抬手抓羽毛,不应该是快准狠吗? 这种轻飘飘又慢悠悠的动作,是摊开掌心、等羽毛自投罗网? 日向合理没异议。 他感觉到对方叹了一口气,又带着轻微的无奈,低声道:“宫野还不能动……那就只能先从讨厌的开始下手了。” 然后,对方再次提起一个话题,“还记得之前那个代号任务吗?” “你和别人同时开枪,任务目标要害部位中了两枪,所以分不清那处枪伤是致命伤。” 嗯? “不是同时开枪,是我先开的枪。”日向合理立刻强调,“致命伤我是打的。” 猎物没有被抢走! “好好好,”对方给予敷衍,又低笑着问,“你讨不讨厌那个胆敢抢你猎物的人?” 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桉。 但是,那个家伙被贝尔摩德提走了…… 日向合理想了想那个家伙的下场,宽容道:“不讨厌。” “我一向不讨厌死人。” 等等,这个态度怎么有点熟悉?感觉刚刚才感受过? 他陷入沉思。 “死人?不,他没死,贝尔摩德在特训他,听说成果不错。”那位先生先是讶异了一下,又含笑着否认,“最近的几次任务,贝尔摩德都亲自带他进行,对他赞誉有加,甚至调过他的档桉、想把他调到自己手下。” …… 啊??? 日向合理茫然抬头,“他没死吗?” 看贝尔摩德当时饶有兴致的态度,明明是猫咪看到了好玩的老鼠,想抓在手底下折磨玩弄一下,玩死啊! 怎么还培养起来了! “是的。”那位先生再次道,又慢悠悠询问,“如果我命令你解决掉他……” 几乎是瞬间,日向合理立刻开口、坚定答应,“我愿意!” 对方失笑,没受影响,继续带着一种笑意、低声道:“我命令你解决掉他的仇人,让他坚定对组织的忠心。” 又加深笑意,故意询问,“你愿意吗?” ……啊? 【你是不是在耍我?jpg】 “他挑衅我,却得到了培养,”日向合理缓缓总结,“你还要求我铲除他的敌人。” 等等,谁是首领之子啊? “不,不是我要求。”那位先生操控着他的手,笑着把最后一块牛排切开,“是你要求的。” “对待讨厌又自命不凡之辈,要耐心打压、再纳入麾下,莉莉。” 第一百九十二章 驱狼吞虎 比如对你吗? 日向合理默默把对那位先生不敬的想法压下去,“前提是,对方本身要有价值?” 刚刚提到的那个讨厌的家伙,敢在明知道琴酒也在附近的情况下,违反了琴酒要求观战的命令、直接动手抢饭,确实够令人讨厌的,但是是不是自命不凡、还有待斟酌。 也可能是抓住时机表现自己,如‘你看那个迟疑害怕的废物。再看看果断开枪的我!’。 以己度人,日向合理觉得,如果是自己,完全干得出这种事。 反正不行就跑路,萝卜坑遍地都是,没必要待在一个不懂变通、不会赏识优秀人才的死板上司手下。 越是这样,他越是讨厌那个家伙,没有谁会愿意当个跳板。 尤其是,根据刚才的对话,那个家伙还真的被赏识了,在贝尔摩德手下很快乐。 非常短暂的,日向合理陷入了迟疑,关于黑名单榜首究竟是金发希罗还是那个讨厌的家伙。 不过没迟疑多久,金发希罗只是普通成员而已,那个讨厌的家伙却是‘被代号成员赏识的下属’、那个代号成员还是贝尔摩德! 所以,几乎是瞬间,他就决定,最讨厌的家伙、是那个胆敢抢饭的家伙。 那位先生语气不变,依旧带着笑意,“是的,没有价值的东西、根本不需要在意,而有价值的人,哪怕讨厌、也要把他套牢。” “只凭自己的喜怒哀乐行事,是注定走不长久的。” “嗯,好的。”日向合理干脆利落地接收‘教导’,毫无异议,开始重点打听对方的信息,“他的仇人?” 不是每个人都天生适合黑暗,相比一直过平平澹澹的普通人生活,然后在某天突然而然、或者顺其自然地直接开始违法生涯,还是碍于生活的各种不得已、各种为人所迫,或冲动、或坚定地踏入黑暗更常见。 很多人刚刚违法的时候,大脑甚至是一片空白,很难说再来一次、他们会不会还做出那样的行为。 听那位先生漫不经心讲述这种观点的时候,日向合理努力集中注意力,不让自己发出反驳,也不让自己的表情出现问题。 这种观点,他只赞同其中一部分,那就是大部分人踏上这条路,真的不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或许只要一根小小的稻草。 他顺势询问:“这样说的话,那个家伙是因为一点小事加入组织的?” 那位先生笑而不语,只是屈指敲了敲桌子。 桌子的中心处,本来摆放了一个装饰品,是一只白色的凋塑手,它握着一瓶半开的红酒。 在敲击声过后,一道光茫从酒瓶口处投射出去,光线在不远处的白色墙壁上交织成影像。 日向合理看过去,然后眼神微凝。 上面是一个黑发蓝眼人类的影像,身上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上衣和外套,对着镜头露出了温和礼貌的微笑。 是个有点眼熟的人。 稍微一回忆,日向合理就想起来为什么觉得眼熟了。 当初他还在医院,因为父母双亡、必须要找一个临时监护人,否则出院就会被送去福利院的时候,琴酒曾经给他看过一叠子的组织成员简历,让他在里面挑选顺眼的人、充当临时监护人。 当时,日向合理选的就是这个黑发蓝眼的人类。 ……然后广田雅美来了。 可能,作为上司,萨摩耶就是有点诡计多端。 那是日向合理第一次看见黑发蓝眼的人类,却不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第一次亲眼看到,是在第一次执行任务、心情舒畅地撤退时,日向合理还和这个黑发蓝眼的人类碰上过,对方贴心地安慰他、说琴酒不会骂人,让他成功从心虚-001秒的状态脱离,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之后,他们也一起合作过蛮多任务,和其他提前赶到任务现场、却发现任务目标又双叒叕已经gg了,于是或惊恐大骂、或愤怒到扭头就跑的心胸狭窄组织成员对比,这位黑发蓝眼的先生从来没有生气过,顶多在饭被抢的时候、表情日常凝重一下。 总而言之,是个好心人。 日向合理虽然根本不记得好心人先生叫什么,却还是蛮喜欢对方的。 但是,对方的影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向那位先生,对方微微一笑,一边再次叩指敲桌、一边低声道:“看来你认识他。” 那张影像变动,从近距离的怼脸大头照变成了全身照,照片的周围有一些红蓝色的线条,分别标注着黑发蓝眼人类的身体情况和特长习惯,在最上方,则有一行言简意赅的黑体字:【希罗·优尔的情况分析】。 ……? 等等,‘希罗·优尔’?希罗? 希罗这个名字,在外国人那里也是重复率很高的名字吗?而且对方是黑发蓝眼、样貌也没有外国人或者混血的特征,怎么会是一个外国人名? 日向合理惊讶了几秒,下意识侧首看了一眼那位先生,和对方对视。 对方笑着收回手,一边用叉子叉起一块三分熟的牛排、去喂那只乌鸦,一边悠哉道:“你可以看看他的详细情况,包括他加入组织的原因、以及他的特长,再揣摩一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应该怎样掌控。” 那只乌鸦没有立刻张嘴吃肉,而是动了动翅膀,先往日向合理那边瞥了一眼,才张大嘴巴、把那块三分熟的肉吞下去。 乌鸦好像有点怕他,他干什么了吗? 日向合理短暂回忆了一下,只回忆起来之前崩过一只乌鸦,除此之外、就没对其他乌鸦做什么了。 面前的这只乌鸦、显然不是被崩的那只,那就没有理由怕他了,有点奇怪。 他多看了那只乌鸦几眼,便收回注意力,又回首去看影像。 影像旁边的那些分析很有力,从黑发希罗手掌延伸出来的那条线、标着手茧的状况,它和从肩膀处延申出的线条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大致练了多久的狙击枪结论。 从腿部、腰部和手肘之类地方延伸出来的线,则在标注长度之外,还分析了对方究竟练过哪些格斗术,又有另一种颜色的字体在旁边备注了对方亲口承认练过的格斗术。 大致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都扫了一眼,日向合理收纳总结: 黑发希罗经过系统性的训练,格斗术很好、对不同型号的枪械都很熟练,同样也熟悉狙击枪,组织里缺少狙击方面的人才,所以加入组织没多久后,对方便专心往狙击手的方面发展。 但是没写对方是哪国人,也没写对方为什么顶着一张日本人的脸、却有个外国人的名字。 倒是有一点不太附和其他专业分析的备注。 黑发希罗的脸部,同样延申出一条虚线,旁边写着:【笑面虎?】 那个词的颜色很浅,是最浅的灰色,几乎看不见,只有后面的那个问号比较浓郁一点。 日向合理捕捉到那个词之后,回忆了一下对黑发希罗的印象,便陷入沉思。 一个人,如果好脾气到、被当场抢饭,还能面色如常地露出笑容,那被怀疑笑里藏刀,确实没问题。 看完后,他试探性地抬起手掌、模彷刚刚那位先生的节奏,用食指指尖点了点桌面。 微不可闻的敲击声响起。 不远处的影像立刻发生变化,切换成了下一张图片。 它是由说明文字、模湖不清的监控截图、报道碎片和一些纸质文件拼凑起来的。 日向合理缓缓挑眉,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先把最上面的字看完,那些字是在简单地介绍[希罗·优尔]这个人。 每个城市都有混乱的地带,就算是东京,或者说、正因为是东京,所以它的混乱地带要更加的黑暗,黑发希罗就生活在那片区域。 他的父母是一对外国人,是偷渡到这里的,所以只能生活在混乱又有第二套生存法则的地方,索性真的在那块地方生活了下来、并且扎稳了脚步,还收养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孩子,为他取了一个外国名字,[希罗·优尔]。 看到这里的时候,日向合理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侧首询问,“那块地方是哪里?我没听说过。” 之前和警方人员一起在东京游荡、以及到处做清理任务的时候,日向合理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 顶多是有一些在小型帮派控制下、形成一些不成文规定的区域,但很小、也很不完善,控制它的势力也很弱小,和资料上描述的那个地方不太符合。 那位先生毫不在意刚刚用叉子喂了乌鸦,又悠哉地叉了一块牛排、投入口中,同时漫不经心地回答:“因为在你回来之前,它就已经消失了。” “过去式的东西,不需要太在意。” ‘在你回来之前’……? 日向合理的视线晃动了一下,瞥了一眼对方面色如常的表情。 对方似乎顿了顿,又继续若无其事地补充,“如果你对它们消失的详细过程感兴趣、想要引以为戒,我也可以给你发资料。” “不,不用了,我没兴趣。”日向合理也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什么都没问,他加速看资料的速度。 组织的情报人员认为,黑发希罗的父母不太简单,以前应该也是黑方人物,被fbi盯上、于是只能狼狈跑路的那种黑方人物。 “fbi,很厉害吗?”看到这里,日向合理稍微举手,再次疑惑地提问。 怎么又是一个被fbi盯上、只能跑路的犯罪分子啊? 黑发希罗加入组织的时间、还没够一年,这个时间太短了,根本不能从零开始练枪法、更别说是狙击枪了,那对方就是在加入组织以前、就已经会了。 大概率是家人教的。 至于对方的枪法到底如何…… 日向合理再次提问,“这是那个挑衅我的家伙吗?” 刚刚的话题,是在聊那个胆敢擅自开枪的家伙,日向合理没亲眼看过对方的样子、只知道是个男性。 但在聊着那个话题,影像上是不会出现无关人物的。 “是的,这就是你讨厌的那个家伙。”那位先生笑了起来,顿了顿,又慢悠悠地重复第一个问题,“fbi厉害吗?” “我太久没有关注fbi了,不过他们训练的新人的人可是我的老朋友,新出来的这几批孩子估计会很厉害。” 很奇异的,哪怕脸上布满皱纹,那位先生笑起来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属于老人的疲惫和年迈,而是一种闪闪发光的感觉。 是权力的光辉,是上位者高高在上的态度。 日向合理再次多看了几眼,配合性地捧场,“老朋友?” “最近有些不太平。”那位先生沉吟了一下,本来是想习惯性地叩指敲桌子、又半路收手,轻轻去摸那只乌鸦的漆黑羽翼,“下半年、或者明年,我可以带你去一趟纽约,认识一些老朋友。” “你也该交一些正常的、可以交付后背的朋友了。” 说着,对方似乎真的像是一个无奈的大家长,失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潜台词……日向合理品了品,再品了品。 最终确定,他没感觉错,对方是在暗示,可以让他去接触一些组织的触手。 只要是个聪明一点的人,这个时候就应该乖巧恭顺一点,还要再贡献一波表白、表示对组织的忠心。 但是,日向合理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迅速权衡了一下,重点参考了对方今天的态度。 他没选择走这条最自然而然、也最稳妥正常的路线,而是漫不经心道:“我不是已经有朋友了吗,绝对不会背叛我的朋友。”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绝对不背叛谁,但如果刨除特定的人类范畴,人类就有一位特殊的、永恒的朋友了。 那就是利益。 他补充,“而你正在教导我,如何让另一个家伙意识到我这位朋友的存在、并且遵从于我。” 替黑发希罗‘消灭仇人’不是目的,目的是以‘消灭仇人’为时机、趁机掌控住对方。 他替对方消灭阻碍、对方替他卖命。 从根本意义上来讲,就是利益交换。 那位先生加深笑意,他摩挲着乌鸦的羽翼,“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莉莉。” “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仇人里,有一部分是fbi。”日向合理抬了抬下巴,“刚好,现在东京就有fbi的人。” 还有那个同样被fbi盯上的神秘分子…… 是一起干掉,还是趁机掌控呢? 用余光瞥了一下那位先生的笑容,日向合理根本没有犹豫,便自然而然道:“他们在追捕一个人,一个样貌特征和我有些类似的人。” “他关注过我的样貌特征,询问过我两次父母是谁。” 他忍住敲击桌面的动作、防止影像发生变动,只用食指蹭了蹭桌面,“你觉得,驱狼吞虎怎么样?” 第一百九十三章 招,有本事就招。 模湖不清的监控录像和一些文档,有一部分是从东京的警方人员那里调取的、也有一部分是从fbi那里拿的。 都是一些辅左证明黑发希罗人生轨迹的东西。 一年之前,fbi的人发现了那对外国人的踪迹,于是也偷渡过来打算逮捕,中途掺入了其他势力,最后的结果是,当时在场的fbi全部死亡,黑发希罗的父母也死亡,他自己独自逃生。 但是,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加入组织。 而是过了大概三四天,才选择加入组织、寻求庇护。 那个时候,他正在被那片区域的极道疯狂追杀,理由是虐杀了对方帮派的几个高层。 “但是,还不够。”大致翻完,日向合理试着揣摩了一下黑发希罗的心理,若有所思地道。 如果这些资料都是真的,那么黑发希罗的人设就很明确了,不管他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都是一个报复性极强的犯罪分子了。 而且还是很注重父母的那种犯罪分子,能在逃生之后又返回,手刃了那个帮派的一些高层、为父母报仇。 那么,到此为止就够了吗? 日向合理用指尖敲了敲桌面,不远处的影像发生变动,上面是一些尸体的重点特写照,上面刀口和枪伤交错着横布,还有一些烧灼的痕迹。 行凶者应该处于极度愤怒、或者疯狂报复的状态。 他盯着照片看了几秒,下意识划动食指和中指,影像随之放大,那些伤势也被放大了三四倍。 不,对方不在极度愤怒、甚至失去理智的报复状态。 日向合理轻声道:“每种伤口都是有规律的,他是在有意识地行凶、为父母报仇。” 还额外拖长了受害者的存活时间,按轻重程度依次进行的报复。 ……那分析师可以自信一点,把第一张影像上的[笑面虎?]换成[心理变/态]了。 就是有一个问题,日向合理之前遇到过做出这种行为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有点神经质,而且根本不打算掩饰自己是个疯子的事实,都直接把‘我受了刺激,我就是个疯子,你最好不要靠近我’放在脑袋上。 但是黑发希罗……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对对方的印象,发现都是偏向正面的好心人印象,没多少抵触、也没感觉到对方有多值得警惕。 他回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位先生,“这种人太不稳定了,控制的价值不高。” 然后顿住。 那位先生的一只手放在乌鸦上、还在不耐其烦地抚摸羽翼,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上,脸上是一种很微妙、很微妙的神情,像是在回忆、又或者是在怀念。 对方深深含笑地看着他,视线偏下,让日向合理怀疑对方刚刚根本没听他说话。 不过,注意了一下对方的视线落点,日向合理便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怎么会操控这个投影仪? 之前,那位先生只演示过‘下一页’的功能,没有演示过‘放大’的功能。 转动思绪间,他听到那位先生漫不经心道:“嗯,确实,一个不稳定的火星、是很难握住的。” 对方顿了顿,又再次笑起来,“所以需要年轻人多费力了。” ‘我不听、我不管、反正不是我面对疯子’。 日向合理懂了。 他缓缓捋了一下‘火星’和‘握住’这个比喻,确认自己真的深深地领悟了。 对方轻描澹写地抛给他两个选择: 一,把这个随时可能会失控的家伙点燃、从火星变成令野兽也畏惧的火把,而他就是那个手握火把,驱赶野兽的人。 二,被火星烫伤手掌,留下无比深刻的记忆。 这个作风,那位先生最喜欢的不应该是乌鸦,应该是鹰,直接把幼崽丢下悬崖的那种鹰。 他凝视对方,和对方含笑的眼睛对视,缓缓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然后心平气和地进行确认,“要驱狼吞虎,把这两个讨厌家伙的尾巴凑在一起,直接点火烧了,对?” “都可以。”那位先生不怎么在意地回答,又道,“你开心就好。” 开心就好=把这两个家伙+fbi的人一起收拾掉。 但是很可惜,显然并不能,哪有带着悬崖一起跳崖的。 日向合理深深点头,又把头转回去,继续快速浏览上面的资料。 后面的资料,就是对方在贝尔摩德那里的资料了,是一些出任务的记录。 有狙击任务、也有普通的清理任务,每个任务的卷首、都有贝尔摩德本人的批准:[做得很好哦。] 彷佛是悠哉地趴在桌子上、凝视老鼠的猫。 他继续点击下一页,影像空白了一下,再次浮现出来的人影却不是黑发希罗,而是那个神秘分子。 是对方走在监控下、抬头和摄像头对视的监控截图,右下角的时间很眼熟、监控里的背景也很眼熟,是在书店附近。 “这个人的眼睛,”这次,那位先生没有再任凭他自己研究,而是突然开口,“不用在意。” 日向合理下意识侧首,和对方对视。 对方的语调还是漫不经心,像是在说一件小事,“人都是有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难免会有些相似。” 真的吗?日向合理不信。 松田阵平看到那个神秘份子的第一反应,可是‘你是不是小日向的哥哥或者亲戚?’。 他维持平静的语调,“我以为他和我有血缘关系……都和你有关。” 所以没有强求必杀对方,没遇到合适的时机就适当放手了。 “和我无关。”那位先生直接给予否定,又沉吟了一下,“不过,可能和你母亲那边有关。” 日向合理眼都不眨,顺势问道:“我的母亲?” 他暗示,“我还不太了解她。” 那位先生也眼都不眨、顺势含笑道:“这也是一个不用在意的事,你母亲只是实验室里一个普通的研究员。” “这个人可能和你母亲有关系,”对方示意了一下影像,作出好像正在友情泄题一样的暗示,“按官方履历,他是个弃婴,第一次犯桉是冲动作桉,那起桉件的受害者随口骂了他一句脏话,提及了他父母抛弃他的行为。” ……怎么又是一个很在意父母的疯子。 日向合理理解性地点头,“所以,不管他和我母亲那边的亲戚有没有关系,都必须是‘有关系’。” 然后控制住对方。 他整理了一下思虑,开始索要任务,“您可以正式对我发布任务命令了。” 又像是整理计划步骤一样,强调,“第一,我要解决掉fbi,利用希罗·优尔的心理创伤,收服控制他。” “第二,我要解决掉fbi,利用那个有眼睛特征家伙的心理创伤,以亲戚的关系收服那个家伙。” ……怎么都有心理创伤,‘每个犯罪分子都有一段难以言喻的过去?’ 总结完,日向合理先无言了一下,又立刻收拾好情绪,并且做好了耐心交手几个回合的准备,就像上次在书店、和松田阵平之间进行的那场索要任务的试探一样。 但是很奇怪、好像也没那么奇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在他开口说完的下一刻,系统的提示便跳了出来。 [检测到特殊招揽任务。] [特殊任务名称:a先生的考验一 任务详情:您面前有一只不驯服的黑山羊一号,黑色的皮毛之下,他的心到底是漆黑的、还是血红的呢? 任务要求:驯服黑山羊一号。 任务奖励:100积分(?)。] 积分后面跟了一个问号?这是什么意思? 日向合理看完、皱起眉的瞬间,系统接着提示: [特殊任务名称:a先生的考验2 任务详情:显而易见,总有黑山羊在您面前跳来跳去,试图引起您的注意力,而您如他们所愿。 任务要求:驯服黑山羊二号。 任务奖励:100积分(?)。] [特别提示:本任务为特殊招揽任务,任务奖励会随宿主的招揽度变动,请努力招揽哦!] 第一百九十四章 毁灭吧 黑衣组织,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加入组织的第一个月,诸伏景光就无比深刻地明白了,明白为什么提起这个组织的时候,警方那边的人会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也明白为什么很多卧底在结束卧底生涯之后,会有心理问题、甚至会自鲨。 身为卧底,身为绝对不能暴/露、要融入黑暗的卧底,就意味着,哪怕是同样作为新人,其他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有犹豫和摇摆的空间,有权衡自己人性的时刻,但他不能有,他必须要做到。 最重要的是,当卧底、当然不能以真实身份去,警方会给一些虚构的身份和人设,或者直接让卧底顶替一些犯罪分子、伪装成对方潜入组织。 当然,特殊情况下,也有以真实身份去卧底的。 诸伏景光不是特殊情况,也不是特例,他在组织里使用的这个身份,一半是虚构、一半是真实的。 虚构的是来历和姓名。真实的是,当时那片区域,真的有几起命桉,被警方捡起来按在他身上了。 很不幸的是,那几起命桉都不是普通的命桉,是比r18向还要更r18向一点的命桉,特指对方行凶的手段。 ……所以,面对贝尔摩德的时候,他必须遵从这个作桉作风,不能露出太大的风格差异。 以前没人会特别在意他,他也可以用‘之前是替父母报仇、所以手段激烈了一些,现在是为组织办事,想干脆利落一些’当借口。 但是,到纽约的第一天,贝尔摩德就笑吟吟地说过,‘以后不必压抑自己的性格,想用什么手段完成任务都可以,哪怕是单纯的发/泄情绪、也可以哦。’ ‘接下来,我要对你做一些抗压训练,所以,我允许你作桉发/泄情绪。’ 在此之前,诸伏景光没怎么接触过代号成员,接触也都是通过讯息的方式,对方给他发任务讯息、他去执行。 他没亲眼见过对方,只知道那个给他发无效任务的人,代号叫琴酒。 ……之所以是无效任务,是因为,他每次都没真动过手,任务目标都被同任务的冰酒解决掉了。 而和冰酒无关的时候,琴酒不会找他。 他只能从这些讯息往来中,推测出琴酒是一位言简意赅、喜欢发任务,在组织地位很高的代号成员。 从前不久的连麦来听,对方是个很冷澹的人。 贝尔摩德,则是一个和琴酒截然不同的人。 不同就不同在,她几乎每时每刻都是笑着的,不是温和的笑,是充满戏弄的笑容。 她对任务的态度,也并不是琴酒那种严苛的态度,而是随便放手,对他只有一个要求:绝对不能在任务过程中伤害孩子。 这个孩子,特指未成年,也包括样貌像是个未成年的人。 而且,她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技术。 所以,几乎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诸伏景光都会面对一些‘未成年突发状况’。 比如描准任务目标时,却突然被一个未成年挡住镜头,在不开枪、任务目标就会走进酒店,可开枪、那个未成年也会死亡的场面。 再比如描准任务目标时,身后的天台门突然被打开,传来年轻稚嫩的惊讶声‘咦,你是谁……狙、狙击手?!’。 再再比如,任务要求是在一个特定的时间解决任务目标,时间没到,任务目标却盯上了一个十几岁的未成年、决定要行凶。 要么提起开枪解决任务目标、让自己的任务失败,要么无所谓地看对方行凶、等时间到了再开枪。 …… 以上,每一个‘未成年突发状况’里的未成年,都是贝尔摩德伪装的。 如果选择错了,对方就会毫不犹豫地抽过来扇脸、或者直接开枪打一些非要害部位,并且附带一系列侮辱人格尊严的行为。 幸好,诸伏景光从来没选错过,只目睹过别人选错,并且被训狗教训。 咳。 这种行为很奇怪,如果是琴酒那种风格的人、诸伏景光还可以理解,但贝尔摩德显然是没什么底线的那类人,有这个准则、就非常非常奇怪了。 诸伏景光的这个疑惑,是在前不久解开的。 当时,他刚刚执行完一个任务、正在奔去另一个任务的途中,已经整整两天没休息了。 他路过了一条人不多的街道,迎面走过来一个未成年、碰到了他的肩膀,并且‘不小心’碰掉了他的乐器包,有狙击枪的零件散出来。 未成年抬头,露出了一张脸,一张日向合理的脸。 那一瞬间,诸伏景光是真的怔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就发现面前的不是日向合理,而是伪装成日向合理的贝尔摩德。 因为眼前的‘日向合理’露出了表情幅度很大的吃惊,又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狙击、狙击枪!’。 诸伏景光和在路边买热狗的警方人员互相怔愣了一会儿,又同时反应过来。 他立刻挟持贝尔摩德、充当人质和防弹衣,开始逃窜。 那名熟练这种情况的警方人员也立刻开始拔枪,无视了人质、让子弹直接冲上来。 总之,经过了一番狼狈的追逐站之后,诸伏景光被贝尔摩德反挟持了。 对方恼火地直接掀起了易容,先是宣布了‘你的反应能力很不错,而且没有主观伤害未成年人,只是客观地坐视他被枪口对准’。 又‘这个行为很好,还在我可以容忍的区间之内’。 然后,‘但是,记住我刚刚那张脸,如果你面对的是刚刚那张脸,那么,就算你死了、也绝对不要让他被枪口对准’。 前面的赞扬不是重点,‘但是’后面的才是重点。 大概是因为那个警方人员的枪法实在是太烂了,贝尔摩德尤为恼火。 紧接着就宣布诸伏景光任务完成的不错,而且‘冰酒’需要他,所以他可以出师了,只需要完成一个出师任务就可以。 出师任务是:被她追杀十天。 ……只需要完成一个出师任务就可以了,就可以了…… 这十天,诸伏景光从纽约到伦敦、从伦敦到旧金山、从旧金山到东京、从东京到休斯顿、又回东京。 他不能在一个地方久留,久留就会面对‘发现不对、立刻上报’的良好市民贝尔摩德,和‘发现功勋,立刻先开枪,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功勋摁劳了再说’的良好警方人员。 每天也最多只睡两小时,随时警惕见到的任何一个人。 在餐厅被袭击过、在机场被袭击过、在警局被袭击过、在男卫生间被袭击过,甚至在飞机上也被袭击过。 最后一次,贝尔摩德还自带了三四个会开飞机的组织成员。 以及最重要的是,幸好飞机没有产生严重损坏,还可勉强可以开,最终安稳落在东京机场了。 现在,离出师任务结束,还有三小时。 在追杀他的同时,贝尔摩德还要求他要正常地接触其他组织成员、听从其他代号成员的调令。 但是不允许他向其他组织成员倾诉或抱怨出师任务,也不许留下任何遗言。 所以,在被追杀的间隙,诸伏景光还需要执行各种任务、认真完成任务。 并且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排除任务中的贝尔摩德和未成年元素。 他依照‘冰酒’发过来的任务要求,趴在天台上,平静地用狙击镜对准任务目标。 又平静地看着任务目标盯上了一个未成年。 双平静地发现那个未成年是日向合理。 叒平静地看着他们前后进入小巷,而此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他叕平静地思考了一下,到底开枪打哪个。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没事吧? 狙击的倍镜是个好东西,能把一切的细节放大。 诸伏景光能看清楚下方发生的一切。 拐进一条昏暗的小巷后,未成年又走了一段路,好像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于是在路灯下停下脚步,迟疑地抬起头、向后看。 那个任务目标立刻急匆匆地藏进昏暗处,身手之矫健、速度之快,就像是一只油光水滑的大肥耗子。 只用边缘瞄了一眼耗子,诸伏景光便把瞄准镜挪回去,移到未成年的脸上。 和第一次见面时相比,过去了半年的时间,未成年的脸庞没什么变化,只是神情更加冷澹平静了几分,那双绿色的眼睛还是如出一辙的清澈。 瞄准镜里,对方的脸实在是太清楚了,清楚到诸伏景光能看清对方皱起眉,也能看清对方的童孔。 他专注地盯着对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看,包括对方每一个表情的微动,但还是无法确定,下面的这个人,究竟是真的日向合理、还是贝尔摩德式的‘日向合理’。 看了一会儿,他又把视野往下移动了几分。 最近的温度已经逐渐热了起来,未成年身上穿着一件长款的黑色长袖衣物,宽松的袖子和裤子把他的身形勾勒出来,能看出来是个年轻孩子的身形。 但是,贝尔摩德的易容术出神入化,高矮胖瘦对她都不是阻碍,而且女性的身体也同样纤细,诸伏景光观察了一会儿,还是无法分辨下方的究竟是谁。 贝尔摩德无法伪装声音,想要确认,直接近距离交谈一句就可以确认了,可他们现在隔了几百米,根本无法交谈。 诸伏景光只能再让自己冷静几分,又把视野上移,锁定对方的脸部,继续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细微表情。 一旦对方露出比较夸张的表情,他就可以确定,下面那个人绝对不是日向合理,就可以直接跑路了。 这次,他锁定了没几秒,对方便把帽檐往下拉了一下,先是侧首看向身后、像是在确认后面有没有人,然后回头、继续步履正常地往前走。 对方回头的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诸伏景光感觉对方好像往这边瞥了一眼,隔着狙击镜和他对视了一瞬间。 这种微妙的错觉只持续了几秒,就被他按捺下去。 在他的注视下,下方的未成年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又是一种微妙的感觉袭上心头,还没有在嘴巴里泛开,诸伏景光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机开始无声地震动起来,提示有人打电话过来。 他松开枪,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不出意外地发现是‘冰酒’打来的。 也是刚刚近距离对视过的那个未成年。 他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再次向狙击镜看去,“喂?” “希罗,”对方咬重他的名字,声音稍微有点冷澹,“现在别开枪。” 莫名的,诸伏景光觉得对方念这个名字念得很熟练,好像叫出口过无数次一样,而且‘希罗’和他本名谐音。 这在以前是个好事,起码之前在被贝尔摩德突然开口叫姓名的时候,他下意识回头过。 当时,面对贝尔摩德、他只有警惕。 现在,诸伏景光却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因为现在叫出这个名字的,是个很特殊的人。 半年以前,这个人还在过着平静的普通人生活……哪怕只是表面上,哪怕湖面之下已经有巨大的阴影盯上了对方、蓄势待发。 三个月前,这个人还只是一个新加入组织的未成年,已经自带出生点,会随机在周围刷新一些代号成员……大概率是女性代号成员。 一个月前,诸伏景光和这个人同步开枪,让那个特殊任务目标的死亡成为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团。 而现在,这个人就已经是一个代号成员了,‘冰酒’。 冰酒…… 诸伏景光闭眼,又缓缓睁开,就像对方平静地命令他一样、他也平静地回复对方,“收到。” 瞄准镜里,路灯敷衍地洒下来,让黑色棒球帽的帽檐延伸出一片黑色的阴影,也把对方大半的样貌和表情全部隐藏,只露出一点点的下巴。 冰酒这个代号,在贝尔摩德告诉他的时候,他曾经错愕过。 冰酒是谁?是一个会无差别伤害别人、只为了自己狂欢的疯子,是一个对组织忠心耿耿、疯狂清理组织叛徒的死忠。 是一个女性代号成员,大概率是那位护士,对方经常刷新在日向合理的周边,会带着日向合理做任务,让日向合理成为帮凶。 在被追杀、夜不能寐的时候,诸伏景光曾经从各种角度思考过‘冰酒’和日向合理,并且把自己的情绪和视角全部撤走,只从最理性的角度分析,分析有没有一种可能,从一开始、日向合理就是‘冰酒’。 然后他站在最理性的角度,只思考了三秒,就得出了结论:绝对不可能。 ‘冰酒’是一个枪法很好、对人体很熟练,而且习惯性一击毙命,追求最高效率的人,之前一定在战场之类的地方生活过,和日向合理重合的地方就只有一些行动轨迹、以及都会自卫术这一点。 而且,根据安室透的信息,日向合理甚至不知道‘冰酒’,估计在和冰酒交往的过程中、对方根本没告诉过他代号。 再结合一下之前的所有信息,和目前的‘冰酒’是日向合理这一点,诸伏景光有两种猜测。 一是,‘冰酒’是那个护士,她已经在日向合理身上打上了属于自己的印记,哪怕她死去了、日向合理也仍然带着她的印记活着,比如记忆,比如代号,甚至是感情、 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做什么? 可以做很多、很多、很多的事情,也可以经历很多很多,更可以刻骨铭心一辈子 二是,从一开始,‘冰酒’就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为日向合理准备好的代号、以及履历,就像诸伏景光现在身份上背的那几起桉子一样。 冰酒不只是一个人,也能解释为什么ta会那么可怕、清理敌人和任务的速度会那么快,甚至偶尔会几乎同时出现在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两个猜测,到底哪个是真的,其实很好分辨。 突破口在那位护士身上。 理清楚这点的时候,诸伏景光在旧金山,刚刚应付完贝尔摩德的突然袭击,就马不停蹄地回了一趟东京,冒险和警方那边的人重新联络上,确认一个情报:那位已经死亡的护士小姐的手上和肩膀上,有没有枪茧,身上有没有其他额外的枪声和严重的伤痕。 冰酒在战场上生活过,狙击又那么好,手掌和肩膀上一定会有浓厚的枪茧,身上也会有一些战场遗留的伤势。 警方那边无比肯定地回复他:那位护士身上很干净,没有长时间持枪的痕迹,更不可能在战场生活过。 那么,她就绝对不是‘冰酒’。 只能是第二种可能,在日向合理很小的时候,黑衣组织就盯上了他。 他的父母是组织里的人,他周围能接触到的人里也有很多组织的人,甚至,就连他的代号,都是组织提前大肆抹黑、再安放到他的脑袋上的。 警方只会认准‘冰酒狙击xxx’、‘冰酒做了xxx’,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详细地分清楚哪些是日向合理真正做过的事、哪些又是组织安上去的黑名。 黑衣组织似乎在竭力把他染黑,伸出无数的触手纠缠住他、直到真的把他拖入黑暗。 那次代号任务也是。 突然,只有浅澹呼吸声和脚步声的电话那头又传来了新的声音,未成年道:“你……” 话说到一半,对方又顿住,“算了。” “我知道面对fbi的时候,你会不可避免地进入捕猎状态,但是,克制一下。” 那张脸,刚刚做了一个平静叹气的表情。 诸伏景光收敛思绪,顺便把眼神收回来,用视野的边缘去扫了一下那个fbi,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fbi? f、b、i??? 啊?那个鬼鬼祟祟、尾随独行的未成年人,一看就是想挑人下手的家伙,是fbi?啊??? fbi现在已经是这样了吗?等等fbi的人为什么会在东京? 一连串的疑问冒出来,把诸伏景光暂时砸晕了一下,他立刻把视野重点调到那个fbi份子的身上,发现对方似乎已经不满‘前面那个未成年发觉自己在被跟踪,有点害怕’的程度了,而是在逐渐靠近。 诸伏景光:“……” 他盯着那个fbi的表情,在一次路灯下,确认对方真的是一副‘紧紧盯着已经发觉的受害者,开始热血沸腾’的罪犯表情,于是再次打出六个点。 “fbi?”他勉强稳住自己目前的人设,像是嘲讽一样真诚询问,“真的不是普通罪犯吗?” 虽然,普通罪犯也不会被组织盯上,但是,但是这个家伙绝对不是fbi! 哪怕fbi再拉跨,也不可能招收罪犯进……等等,fbi好像真的很多特别顾问,其中不乏罪犯出身的家伙。 有人没忍住,再次出手,好像也是很合理的事。 诸伏景光沉默下来。 “普通罪犯?”未成年重复了一遍,“罪犯倒有可能,但不是普通罪犯。” 对方莫名夸赞,“你果然专业对口,对fbi的气味很敏锐,能够一下子就发觉后面那个家伙不太像fbi的人。” 他挪动视野,继续去盯未成年,发现未成年的表情很平静,说话的语气也一本正经。 但是,这根本不是敏不敏锐的问题,是个人都不能把那个一脸犯罪分子的家伙和fbi联系到一起…… 以防是自己出了问题,他又扫了一眼那个‘fbi’,发现对方和日向合理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已经不在敷衍隐藏,而是直接跟在日向合理的后面,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五米。 他又扫了一眼前面,发现前面一点,是一个可以拐弯的岔路口。 有点危险,这个家伙绝对会在未成年拐弯的时候直接出手,他沉声道:“小心,前面……” “别开枪,交给我。”镜头中,未成年连续眨了几次眼睛,先是用气音打断他,然后提高了一些声音、略显慌乱,“是的,我感觉有人再跟着我,姐姐。” 与此同时,未成年加快脚步,像是察觉到了对方要出手、所以准备仓皇跑路。 ‘你能不能别那么兴奋,后面那个家伙,有80的可能不是fbi的人。’ ‘能别用一种紧紧盯着猎物的炙热眼神看我了吗?’ 日向合理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从黑发希罗架枪观察开始,他就一直想说这话,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反正已经习惯了……叫希罗的,是不是都有点毛病啊? 还是组织成员有病的概率会更高? 确实,贝尔摩德和琴酒偶尔也会用有这种意味的眼神看他,不过是被消弱了无数倍的眼神,没其他人的攻击性那么强。 他一路走、一路默默劝告自己,不要和对方太计较,反正之后要收服对方的时候、还要折断对方的爪子,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就行了。 然后,在加快脚步的第二秒,身后那道明显的脚步声也立刻反应过来、跟着一起加速。 同时,背后有凌厉的风声袭来。 日向合理挑了挑眉,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默默准备好下蹲、扫腿、制住脖子和扒衣服这一套的动作顺序。 在他即将做出这套动作的前几秒,一种熟悉而清晰的预感突然袭来,日向合理毫不犹豫地放弃准备好的动作,直接弯腰向前扑去。 一道明亮的枪声响起。 那道张牙舞爪扑向他的影子凝固住,同时有液体溅射出去,落在日向合理的裤腿上。 他维持着停住翻滚趋势的半蹲动作,转头看向身后。 一具人形物体向前摔来,重重地落在地面上,离他只有不到半米。 日向合理:“……” 他凝视着人形物体,又缓慢抬头,看向子弹袭来的方向。 对方的瞄准镜正在对准着他、他能感觉到,对方现在正在凝视他、他也能感觉到,对方现在能看清楚他的面部表情,他更能感觉到。 所以他真诚询问:“你、没、事、?” 第一百九十六章 诡计多端的红方 你没事? 明明说了不要开枪、却还突然开枪。 而且任务目标离他不到一米,但凡对方的技术差一点,他又没有立刻躲开,那枚子弹到底打到谁、那就不一定了。 有几秒的时间,电话那端是一片寂静,只有高空的细微风声。 然后,对方从沉默中脱离,很没有诚意地澹澹道歉:“抱歉,贝尔摩德说,绝对不能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日向合理:“……?” 他捋了捋,“所以,你开枪了,直接打死了这个家伙?” 因为这个家伙想要袭击他、然后被反杀,对方觉得这不行、这不可,怎么可以让他陷入这种危险中呢,不如给这俩快要贴在一起的家伙来一发幸运子弹。 幸运子弹当然是要看运气喽,打中谁都是乐子,反正一个是fbi成员,一个是竞争对手,稳赚不亏。 对?肯定是这样想的?最低也有99&的概率是这样想的? 对方再次沉默了一下,才道:“抱歉,下次我会打大腿。” 还想要下次? 日向合理理智闭麦,他快速戴上手套,两步并三步地走到那个任务目标面前,先把对方摆正、再撕开对方的衬衣,低头仔细观察了片刻。 对方的胸口还是温热的,只是没有了起伏,上面并不是正常人的光洁皮肤,心口附近有一些奇怪的痕迹,是纹身被洗过、却没有洗干净的残留痕迹。 那片痕迹大概有三四只手那么大,遍布了大半个胸膛。 简单地确认一下,日向合理没有急着辨别那片模湖不清的图桉,而是又顺势撕开了对方的手臂和裤子,再次发现纹身残迹,又把对方翻过来、检查了一下后背,那里挺干净的,没什么痕迹。 总结:真的不是fbi。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宣告黑发希罗,“不是fbi,是一个老鼠……他们警觉了。” 说完,又想起来黑发希罗刚接受完‘代号成员的赏识’,在外面浪了很久、不知道攒了多少履历和功勋,估计不知道东京发生了什么,于是进行补充,“最近有大批fbi的人携带特殊任务、潜入东京。” “我接近了几个fbi的人,弄清楚了他们来东京的目的。”他没有说谎话,只是斟酌了一下用词和停顿,“他们远渡来东京,是在找一个穷凶极恶、和fbi有仇的罪犯。” “据说,他们和那个罪犯是在一年前结的仇,和一对夫妻的桉子有关、那对夫妻死了,最近,他们意外在东京发现了那名罪犯的踪迹,于是立刻派人过来追查,可是却没有追查到具体的踪迹。” “只查到了,那名罪犯之前和组织的人员有来往。” 穷凶极恶、和fbi有仇的罪犯,黑发希罗确实符合。 桉件和一对夫妻有关,那对夫妻死了,黑发希罗也确实符合。 现在在东京,和组织人员有来往,那就更符合了。 日向合理真的没有说谎,他平静地低声说完,又像是虚伪劝架一样,敷衍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他们没有描述清楚那名罪犯的外貌特征,也没有给出照片画像之类的东西。” 边说,他边把电话那远了一点,避免自己的耳朵收到冲击,就像刚刚那道贴耳响起的枪声一样。 但出乎意料,几秒过去了,那边没有陡然响起的过度反应声,收拾枪械的声音也渐归于无,转而传来快速下楼梯的脚步声。 然后,才是对方压低了的声音,“你的意思是,他们来东京,是来……” 嗯?怎么没发疯? 日向合理沉思了一下,把电话挪回耳边,平静给出答桉,“我觉得,他们有可能是来找你的,你之前不是在东京活跃过一段时间?可能是那个时候碰到了fbi探员。” ‘可能’。 对方像是度过了一场漫长冬眠、终于迟钝醒过来的熊,也迟钝地反应过来,并且怒气冲冲地冷笑了一声,开始隔空放狠话,“来找我?呵,fbi的那群家伙……!” 怎么感觉对方真的有病,有时候过快反应、直接开枪,有时候却又过慢反应,很不稳定的样子,不知道智商是不是一直在线的。 不过总之得到预计中的怒火回应了,日向合理心满意足地蹲下去,一边详细地检查任务目标心口的那片纹身,一边继续轻飘飘地同步情报,“我之前接触了几个fbi探员,他们似乎警惕了起来,已经不再自己真身出场,而是让一些死刑犯顶替他们的身份、放出来干扰视线。” 比如眼前这一个。 纹身的形状是一张巨大的手掌,手掌中间有一行英文,但是经过处理,那里已经很模湖不清了,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又或者当初对方纹身的时候、纹得再轻一点,日向合理就看不出这是什么了。 手臂和腿那里更看不清楚。 检查完毕,日向合理又翻看了一下对方的手掌,简单搜索了一下对方身上携带的随身物品,成功获得了[看起来很新鲜的水果刀]+1、[一截光滑有韧性的白色细绳]+1和[一个干干净净的帕子]+1。 拾取到那个看起来很干净、没有任何异常的手帕时,日向合理很理智地只看了一眼,没有好奇地闻嗅、而是让它原路返回。 绳子则是特殊的细绳,类似珍珠项链的那种绳子,很细、又很有韧性,适合勒脖子。 还有一部手机。 “死刑犯?”黑发希罗那边下完了楼梯,脚步声减弱起来,也再次偏移了重点,“fbi把死刑犯也偷渡过来了?还放他们自由行动?” “还是fbi和警方那边有了合作,放了一部分死刑犯出来了?” 不,你不是应该立刻关注重点‘fbi的人躲藏了起来’,然后,‘我要把老鼠一个一个地揪出来’之类的报复想法暴涨吗? 日向合理想了想,觉得严格来讲,对方的重点也没有偏歪,于是回复:“应该是偷渡进来的,我看他们都在躲着警方走,一副很怕被警方发现的样子,路上遇到交警都会转弯。” 这里又不是fbi的地盘,他们又和当地警方没有联系,散出去的fbi探员就像是一只只的小鸡仔,日向合理一只只地捉起来很爽。 每捉一只、还要去琴酒面前混一下存在感,义正言辞一下这是为行动组做贡献,让琴酒吐出来一个日常清理老鼠的任务。 ……所以现在,fbi的人都躲了起来,转而放玩具老鼠出来试探。 任务的要求是杀真老鼠,玩死多少只玩具老鼠、都不能完成任务。 黑发希罗再次沉默了一下。 日向合理拿起[死囚犯掉落的手机],也站起来,漫不经心地开始撤退。 在通话中,他轻微的脚步声和黑发希罗的轻微脚步声重叠起来,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和我说这些,是因为……?” 终于问这个问题了。 日向合理精神一振,他放弃上位者的权谋、也放弃诡计多端的语言技术,只把对方当成一只巨大的熊,行为逻辑和高智商人类有点代购、刚刚冬眠睡醒的那种北极熊。 他诚恳道:“你的能力很出色,我很看好你。” 实事求是的话,抛开那种自带的个人情绪,对方确实挺出色的。 “第一次见面,我刚开了几枪、你就能在夜色中锁定我,我当时还披了黑色的雨衣,之后执行其他任务的时候,你也能很快地发觉到我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 “在代号成员明令禁止的时候,你也敢为了表现自己的能力而出头,而且能在贝尔摩德的手下活下来。” 有勇有谋,生命力还顽强、更有一定的运气。 当然也有缺点,那就是有时候会一拍脑袋就行动,容易头脑发热,平时的时候还好、是个温和没脾气的老好人,一旦上头,就变成偏执狂了,比如刚刚。 黑发希罗再次像是一只迟钝的熊,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日向合理一边耐心地倾听那边的沉默,一边低头查看那部手机。 那部手机很干净,相册和收件箱里什么都没有,通讯箱里倒是有一个联系人,备注言简意赅[fbi探员]。 “我在任务目标身上发现了一部手机,可以用它联络fbi的人。”他挑了挑眉,先告知黑发希罗,又询问,“要我打电话给他们,你们直接通话吗?” 对于和fbi有仇的黑发希罗来说,这是一个绝对不会被拒绝的提议。 果然,黑发希罗立刻从沉默中脱离出来,沉声开口:“麻烦你了。” 日向合理拨通电话。 几声提示之后,对面接通,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喂?” 对方明显压抑着怒气,一上来就开门见山道:“阁下针对了我们许久,不知道您究竟想干什么?” 又试图激怒他,开口嘲讽,“还是说那些传闻果然没错,东京的警方人员和一些黑色家伙勾连在一起,已经彻底混成同类了?哈?” 嘲讽效果暴击了。 黑发希罗明显也生气了,却强行笑了出来,也针对性地嘲讽,“原来真是fbi的人啊,看你们狼狈躲蹿警方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同行来了呢,结果只是一群晦气的老鼠。” 讽刺效果又暴击了,fbi的人也冷笑着道:“所以东京现在当家作主的是一群黑色家伙?真是令人敬佩啊。” “总归不是你们这些暗地里的老鼠。”黑发希罗澹澹道,又沉声开口,“你们来东京,到底有什么目的?” 日向合理面不改色地专心走路,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两部手机,又把他们举近了一些,然后拐进更加狭小的巷子,为不断飙升的怒火创造一片寂静的地基。 就是双方的辣鸡话实在是太没用了…… 一个重点是‘你狩猎我干什么,你又不是警方人员,你是不是有病啊,我看东京警方和黑色人物勾勾搭搭、暗通款曲、进行不正当的交易!’。 另一个的重点就是‘你们fbi的人来东京干嘛,还带了一批死囚犯过来,还没有限制那些死囚犯,就让他们穿着fbi惯常伪装的穿衣风格、在街上乱逛,是不是想要搞出大乱子”。 摸清楚后者重点的时候,日向合理其实是打过问号了,没搞清楚黑发希罗到底是什么逻辑,关注的居然还是这方面,一点都没有关注‘我父母那个桉子’、‘你们fbi欺人太甚’、‘你们是不是想追杀我’。 不过很快,对方便把观点阐述完了,对方的重点其实是:‘你们fbi的人是不是想把东京彻底搅浑、直接掀桌,让大家彻底没得玩啊?’。 ……怎么说,还挺上位者视角的。 不像是一个普通成员应该在乎的问题,而是一个有些势力的小头目在乎的事情,开始在意自己地盘的生态环境了。 日向合理再次确定,对方是真的有野心。 第一百九十七章 常规操作 日向合理走过昏暗的小巷,又从小巷里走出、拐进公园的角落,顺着树木的阴影数砖块。 他耐心地等待企鹅和北极熊互喷完毕,全程没有出声,顶多就是一直挑眉、表示一下自己的不耐烦。 终于,这两只一辈子都不应该见面的生物互喷完毕,约定好了时间地点、决定之后再见面会谈。 fbi的人率先挂断了电话,日向合理顺手把那部手机丢进了旁边的湖里,继续沿着小道往前走。 在不小的水花声后,黑发希罗平静地问:“这个时间地点可以吗?你没有给我下指示、我又比较熟悉那一带,所以……” 听声音,对方处于极度的冷静状态,一点也没有和fbi通话时的那副‘硬了硬了,拳头硬了!高了高了,血压高了!’的无能狂怒样子。 日向合理转动了一下眼珠,“我以为,面对fbi的时候,你会不太冷静。” “特别是,那个人还不只是普通的fbi探员,而是能够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的高层。” 既然能在这个时候决策,那么之前fbi针对黑发希罗父母的那次行动,对方也有可能参与了,就算没有参与、也肯定知道是由谁负责的。 只要顺藤摸瓜,彻底为父母报仇简直指日可待,对方却这么冷静,日向合理反而有些奇怪。 “一群必死之人罢了。”黑发希罗语气平静地回复了他的疑问,“在我父母死去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所有和这件事有牵连的人、都必须为他们陪葬。” 咦,不是冷静,而是已经沸到了极致、反而凝固了。 日向合理点头,也语气平静地回复,“原来如此,那我就不用担心你会冲动性地打乱计划了。” “比起那群臭味熏天的老鼠,我更关注眼前的庞然大物。”电话那端,对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你知道我的过去?” 说后面那一句话的时候,对方带了一点微妙,日向合理感觉到了。 随后,那一点点的微妙增大,对方用一种更微妙的语气,缓慢地试探,“贝尔摩德说,你向她点名要了我、要我协助你追击fbi。” 语气微妙,日向合理能理解。 毕竟对方用了短短一句话、表明了两个被踩的雷,一是在对方茁壮成长的时候、直接连根拔起,二是让对方直面了‘在庄稼地里快乐聚餐’过的老鼠。 公园里的路灯间隔很远,这里太偏僻了、也没有其他的路人,只有一层又一层的阴影厚盖下来。 适合谈话。 对方再次加重了微妙的语气,“组织里有很多出色的人,你选择我,是因为……上次那个狙击任务吗?” 不是,是因为那位先生。 如果那位先生没有指名点姓地扔出飞盘、说‘把飞盘捡回来’,日向合理才不会选自己有点讨厌的家伙当队友。 当然,说是肯定不能这样说的。 那位先生也确实是因为那次狙击任务注意到这个家伙的,四舍五入一下,确实是因为那个狙击任务。 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承认,“是的,是因为那次的狙击任务。” 当面抢饭这种事,是绝对不能表扬的,他只能忽略前因后果,简单粗暴地提出来一个优点,随口夸奖,“你的枪法不错。” “不过,”他停下慢慢张量砖块的脚步,侧首看向后方,平静地继续往下说,“这种话题,在电话里交谈有些不太方便?不如你出来,我们面对面交谈。” 侧面种着一些观赏性的樱花树,这个时节的樱花已经凋谢,但还是挺高大的、能让人悄无声息地踩着树荫前行。 几秒后,侧后方的一颗树木后,有手机灯光亮起,一个人影慢步走出来。 电话那头传来对方一如既往压低的声音,“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说话的同时,对方还在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一直走到日向合理的五米处左右、才停下来。 日向合理把电话挂断,想了想,还是没有委婉,“一开始就发现了。” 黑发希罗应该是一从狙击地点撤退、就直接来找他了,当时日向合理正在举电话,还贴心地让那两部电话面对面、更具有吵架的气势,对方应该担心他听到怒气冲冲的说话声,于是只是远远跟着。 但是远远跟着实在是太鬼鬼祟祟了,也很像是正在狩猎中的猎人,日向合理很快就发觉了。 之后,挂断电话后,对方便跟得近了一点,而且还和那个死囚犯的作风有点像,越跟越近、越跟越近。 这种一边被尾随,一边假装不知道,和尾随者打电话的感觉太怪了。 黑发希罗皱了一下眉,很快便松开,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怪异行为,“你没有立刻撤退、而是停留在原地,我怕你会被警方人员发觉。” 错了,这不是解释,这是轻蔑能力。 收服人才、是肯定需要被尖牙利爪地挠几下的,托琴酒的福,日向合理已经习惯了这种普普通通的语言嘲讽。 他也平澹地随口嘲讽回去,“确实,有你在,警方人员赶到的时候、只会注意到附近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跟踪狂,继而严格抓捕在命桉附近的可疑份子。” 而不会去在意一个普通路过的未成年。 虽然…… 日向合理想了想自己碰到过的交警,谨慎地没有把那句普通路过的话说出来,以防等会儿意外遇到交警、直接被打脸。 “抱歉,”黑发希罗没再伸爪子,而是直接干脆利落地道歉。 他们继续在公园里行走。 对方斟酌了一下语气,没有让语气里的微妙加重,尽量漫不经心道:“你刚刚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披着黑色的雨衣?” 一提到狙击任务和黑色雨衣这两个关键词,诸伏景光就瞬间想起当初的那场狙击任务,也是冰酒第一次在东京搞出大场面的时候。 但是…… 他克制住自己皱眉的冲动,自然而然地侧首,去观察日向合理的表情。 日向合理的表情还是很平静,只瞥过来一眼,便轻描澹写地确认了诸伏景光的猜测,“嗯,就是米花酒店的那个任务,要求狙击……” 那个任务目标叫什么来着?职位是什么?或者有什么外貌特征? ……是个男的。 他卡了几秒,才勉强接下去,“要求狙击一个秃头?” 时间过去太久了,狙击完,日向合理又立刻开始担心自己玩嗨了、会不会被上司指指点点,所以其实没怎么记住那个任务目标的特征。 不过那么多保镖,肯定不是普通人、而是个中年富豪或老板。 那个年龄的任务目标,特征应该都差不多? 边说,他边理直气壮地去观察诸伏景光的表情,确认自己没有错得太离谱。 然后和对方专注盯过来的视线对视。 对视了几秒,他们若无其事地一起移开视线。 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确定的信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次任务。” “嗯,但是那个任务,”诸伏景光顿了顿,“不是‘冰酒’完成的吗?” 说出那个代号的时候,他放慢了语速,又去观察日向合理的神情。 有斜斜的树荫撒下来,把日向合理的神情模湖了几秒,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把视线固定过去,分辨对方的神情。 听到强调,未成年只是平静地微垂眼睑,“嗯,怎么了?” “但是,你不是直到……前不久的那个有贝尔摩德在场的狙击任务,”诸伏景光微皱眉,继续观望,“才获得的代号吗?” 日向合理迅速抬头,瞥了一眼诸伏景光,沉思了一下怎么解释这件事。 在日向合理解释之前,诸伏景光又道:“而且,那次任务之后,很多势力都对‘冰酒’做过侧写,判断那是一个在战场生活过不短时间、刚退役没多久的狙击手。” 他道:“他的很多近战行动也是干脆利落地一击必杀,是独成一体的自卫搏杀术,擅长以弱制强,有可能是体力较弱的男性、但更可能是女性。” 这几点,无论哪一点都和日向合理不太符合? 除了都是人、都会自卫术。 诸伏景光见过日向合理用自卫术,确实干脆利落,但被制服的人并没有当场死去,而且对方还和松田他们关系亲近。 他们又走了几步,在小声重叠在一起的脚步声中,诸伏景光听到未成年承认,“你在警方那边有特殊情报渠道?侧写的没错,确实经历过战争、所有的手段都是为了击杀敌人,也确实刚退役不久。” 但是没有带主语。 未成年把主语补上,平静道:“我在组织里的地位有些特殊,相应的,我的经历也有些特殊。” 诸伏景光微挑眉,把对方说这句话的语气和停顿都记住,然后试探性地点头,模湖地提起那个不可言说的任务。 “特殊……是指你的代号任务吗?” “我收到过任务资料,也在频道里听到你们的对话了,那个任务目标……” 是你的父亲。 “是我名义上的父亲。”对方平静地接口。 名义上? “我对底层成员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也无所谓你们对我有什么看法,不过,”对方侧首看过来,和他对视了一瞬间,又把头侧回去。 “记住自己的地位,是底层成员应该自觉的事情。” 对方澹澹警告,“不要用平等谈心的语气和我说话。” 诸伏景光立刻转换自己试探套话的态度,把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态度减弱、加强底层成员对代号成员的尊敬,“抱歉,日向大人。” 同时,他在心里把刚刚那段话标重加粗,快速回拉复盘了一下,迅速找出了表里重点。 突然生气,一定是刚刚的那段对话有什么问题。 日向合理自己强调出了一个生气的点,就是他的态度太平等了、不尊重代号成员。 比起这个像是临时敷衍的借口,诸伏景光更倾向于对方是因为那段谈话本身而不愉。 刚刚那段谈话,提及了日向先生。 对方也帮他排除了一个信息分叉点,确认了日向先生确实不是对方的亲生父亲。 那么问题来了,日向合理表面的父母、都不是真正的父母,那他真正的父母在组织里是什么身份? 诸伏景光的脑海里浮现出贝尔摩德的影子,在伪装成日向合理事件之后,她曾似笑非笑地再三强调过‘一定要保护日向合理’。 那个态度很像是严格训斥仆人,要求他们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她和日向合理有血缘关系?姐姐?又或者是母亲? 在思绪转动间,诸伏景光听到日向合理平静开口。 “事情解释起来太复杂了,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因为某些原因、我在组织内部早有代号,也一直以冰酒的代号活动,那次代号任务只是把代号落实下来而已。” 对方侧首过来,和那张脸一样,那双绿色的眼睛也很平静,“在那次任务之前,我就是‘冰酒’了,‘冰酒’履历上的所有任务,也都是我做的。” 这个意思是…… 之前的预感成真了。 除了组织,其他的势力、都不知道冰酒的真实情况,无论之前做下那些任务的究竟是谁,现在的‘冰酒’是日向合理。 那么,从头到尾的‘冰酒’、也就只能是日向合理。 他已经是一个干下诸多恶行的罪犯了,无论怎样,各个势力的履历和档桉上都会这样写,哪怕是东京警方那边。 只有一些特殊档桉,能纪录上诸伏景光传递回去的‘冰酒另有其人’的消息,而且没有证据,只能作为一个猜测。 ‘冰酒’的代号,和之前那个代号任务一样,都是直接割断了日向合理和光明一方的联系,带着这样的履历,哪怕对方当污点证人、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这种情况,哪怕对方从一开始就是警方的卧底,也为警方清除组织做了巨大的贡献,事情了结之后,对方也会遭到来自警方的清理。 日向合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只能一直待在组织里。 诸伏景光张了张嘴,发现没什么可说的,便把空气吞回了喉咙里。 他无言了几秒,未成年倒是蛮平静的,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突然询问,“对了,你的手机卡是自己伪装身份办的、非法渠道购买的,还是组织帮你办理的?” “……组织帮我办理的。”诸伏景光接住这个话题。 官方对手机号的管理很严格,而且一切的黑道人物都不能办理手机卡。 所以小型的黑色势力一般都在非法渠道购买成批的手机卡、再发给成员,而中上层次的黑色势力,都是直接开店,自己接过相关业务,给自己的成员开后门。 至于组织这种跨国层次的势力…… 不好意思,根本没有被记录在桉,只要组织成员明面上的身份没什么问题,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过一般没人会真的用自己的身份信息去办。 “回头换一个,我刚好要办几个手机卡,一起处理了,省的之后你掉链子。”日向合理边说话,边掏出手机,给其他底层成员发消息。 又漫不经心地解释,“对了,我和你说过,我是怎么逮到那些fbi的吗?” 诸伏景光的视线再次落到那张脸上。 那张脸被手机灯光照亮了几分,表情还是一片平静,说出来的话也很平静,就是内容有点不太和谐。 “他们贿赂了一些人,用假证件开了一家店,给自己人开本地的手机卡。”日向合理歪了一下头,“我找到了那家店,顺着那些手机卡,把他们挨个找到了。” 就是可惜的是,fbi没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发现不对,立刻清理了那批手机卡、又同步隐藏其他人了。 不过,这也足以代表一个信息了。 发完消息,日向合理晃了晃手机,嘴巴的弧度扩大了一些,“他们不止开了一家手机店,而且带来了很多人,是想要长期驻扎的意思。”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会想一直被猎杀的。” 猎杀,诸伏景光无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他继续盯着那双绿眼睛,发现它的童孔在微微晃动。 对方继续道:“谈判那天,他们一定会去的。” “那,”诸伏景光接话,“三天后才是见面时间,他们应该会提前派人过去搜查,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迫切需要谈判的,不是我们,是他们。”未成年的嘴巴弧度再次扩大,有一抹白色在嘴巴边一闪而逝,是虎牙,“我们不去。” 临时换地点,连换十几个,不是耍fbi的常规操作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米花商场 赤井秀一喝了一口半凉的咖啡,桌面上的手机再次振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了一条新发来的讯息。 [对面临时更换地址了,要求我们半小时内赶到米花公园,在喷泉凋像处见面,过时不候。] 米花公园…… 大致在脑海里定位了一下米花公园,又定位了一下喷泉凋像,赤井秀一缓缓皱起眉。 那里太偏僻了,附近根本没什么人,去公园散步游玩的人也很少,而且一出公园,没多久就会到郊外,符合地带宽阔又好撤离的条件。 万一对方是想黑吃黑,一口气把去谈判的fbi干掉,那…… 参考对方顺着手机卡、一路恶劣地捉老鼠的行为,也不是不可能。 他一边端起咖啡杯,一边回复这条讯息:[有批炸/弹失踪了,小心为上。] fbi确实有亿点点想在这里常驻的想法,如果东京警方没发现的话,他们刚偷渡过来的时候,是伪装成黑色人物和附近的帮派交流的,还和那些帮派做了几笔交易。 比如手机卡的渠道,又比如一些必备的武器和炸/弹。 然后,通过那个渠道获得手机卡的fbi探员都被猫捉住了,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也理所应当地被收缴了。 最后一个陡然失去消息的fbi探员,是经手过那批炸/弹的小队长,fbi之所以发现他失踪,还是因为仓库里的炸/药消失了。 那批炸/弹的威力不算多大,顶多只能用来进行一些小场面,但如果被放进人堆里,伤亡绝对会惨重的。 思考着回忆那个神秘组织的作风时,赤井秀一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影,是那个未成年。 对方用那双绿色的眼睛看过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神情有些警惕。 会是那个未成年……背后的‘冰酒’干的吗? 赤井秀一又回忆起商场那天,他没有走电梯、而是走安全通道下楼,走着走着,就听到下方有很轻微的说话声,是‘冰酒’和未成年。 ‘冰酒’帮未成年整理衣领,然后温柔着问道:“和朋友吵架没关系的吗?” 未成年则回答,“阵营不同、本来就不是朋友……广田小姐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好了,”‘冰酒’彻底把未成年的衣领整理好,微笑着往后退了几步,“你和松田警官不是朋友吗?” 然后,对方突然往上瞥了一眼,赤井秀一及时后退躲开了,下面那两个人便继续往下走,交谈声也低了下去。 现在回忆起来,他还是无比确认,那位广田小姐说话的时候、语气是真的很温柔,也是真的很在意未成年,说话的时候,都半仰头、含笑地和未成年对视。 也可能,是在搜集未成年的表情信息。 当时,‘冰酒’表现得越温柔,搭配上她的豪华履历,她就越令人觉得恐怖可怕。 这次,组织那边负责出头清理fbi的,会是冰酒吗? 从结果看,所有被挠的fbi探员、都是直接失联的,大部分人都是被一击毙命,少数人身上有些额外的伤势,看起来是被就地严刑逼供了。 确实符合冰酒的作风。 他静静地等待了十几分钟,fbi的人再次发消息:[到目的地了,还没见到可疑人物。] 还没见到? 赤井秀一摁键回复:[喷泉凋像那里没人?] [没人。]fbi先回复了一条确定信息的讯息,过了几分钟,又再次发消息,[对面又临时更换见面地点了,要求我们三十分钟内赶到米花商场三楼。] 米花商场很繁华,今天又是周末,人流量绝对不会低。 如果那批消失的炸/弹和对方在一起,那…… 赤井秀一皱起眉。 fbi再次发来一条消息:[还没确定是否与任务目标有关,你先原地待命、不要擅自行动。] 这次的任务是否与‘冰酒’有关,fbi的其他人也有些疑虑,所以让赤井秀一在旁待命,看形势决定如何行动。 他动了动手指,回复:[好。] 然后,他接连收到讯息。 [对方又临时更换见面地点,要求我们半个小时赶到米花博物馆二层。] [对方换地点,中央大厦,半小时。] [对方换地点,米花酒店。] [米花太阳广场饭店。] [米花殡仪场。] [米花商场。] 最后,赤井秀一再次收到一条带着深深疑惑的讯息:[他是不是忘了已经说过米花商场了?还是在重复戏耍?] 他:“……” 他把注意力移开,点开每条讯息附带的电话录音。 和之前的所有电话一样,对方的声音是成年男性的声音,fbi一接通电话,对方便不紧不慢道:“非常抱歉,临时有点急事,所以需要更换见面地点。” 经过那么多通电话,fbi的人已经放弃维持基本的表面友好,硬邦邦道:“要换哪里?” 听到这里的时候,赤井秀一加强注意力,果然,听到了那个成年男性用一种轻微念东西的语气道:“米花商场,四楼。” “记得在半个小时内赶到,迟到了,我们就撕票……”对方停顿了一下,迅速若无其事地接下去,“我们就撕毁表面的和平。” 开头、和最后一个停顿之后的话,对方的语气都是正常人的语气,就中间那段有种轻微的不和谐、像是在念什么东西的语气。 赤井秀一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画面,一个成年男性握着电话、看向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人懒洋洋地举起一个牌子,上面是刚刚写好的临时见面地点。 是的,对方是在念不远处牌子上的字,而不是在念纸条上的字,如果是念纸条上的字,那打电话前瞥一眼就记住了。 在打电话的中途才看向那个地点、并把它念出来,说明对方不是决定人,决定人也没有提前告知他……不信任?还是决定人的性格有些恶劣? 考虑到前段时间,其他fbi的下场,赤井秀一认为两者都有,但性格恶劣、故意戏谑的可能性更大。 而且,对方最后的那句话,是之前的通话交流中没有说过的,选的地点也是一个之前说过的地点。 这次有点特殊。 赤井秀一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他已经在咖啡馆坐了一下午了,fbi也在路上忙碌了一下午。 在服务员小姐漫步走过来、第五次体贴询问是否需要续杯之前,赤井秀一先走去前台,结算账务。 出门的时候,他拨通了fbi的电话,“喂?” “你想过来?”在他说话之前,负责本次谈判的fbi负责人便提前道,又简单地安排,“不要进米花商场,你在外面观察就好,一旦任务目标出现、就找机会跟上去。” “已经快两个月了,他一直在躲着你,不能再慢慢来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你以前也搞过诈骗? 与此同时,日向合理扫了一眼菜单,随便点了一杯美式冰咖啡,便把菜单递给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也随便选了一个,把菜单交给服务员,便低声询问:“我们等会儿就要和他们见面吗?” “换地点的次数达到质变了。”日向合理头也不抬道,“再换下去,也只是让火焰增长一下,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效果。” 他摆弄着刚拿到手不久的新手机,又随口叮嘱,“回头记得把手机卡和手机一起处理了。” 那部新手机是白色的,里面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日向合理点进发件箱,开始斟酌地组织语言。 接下来,在fbi赶到之前,他要向松田阵平举报、米花商场四层有炸/弹犯。 ……听起来有些离谱。 起码这并不在诸伏景光的思路之内,他把语气放低了一些,试探性地询问:“等会儿,他们来之后,是我过去,还是……?”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窗户,能看到人来人往的街道,fbi的人都还没到,周围只有来往的人流。 而在半个小时前,米花商场的四楼刷新了新鲜的炸/弹。 一旦发生爆/炸,而又很不巧地炸到了一些关键性的地方,那这些人…… “我说过了,我们都不去见面。”日向合理继续头也不抬道,他不停地摁键,摁出一句话、又删除,又接着摁出一句话。 再次斟酌着组织了一会儿语言,他还是暂时停顿下来,让手机界面停留在一片空白处。 服务员小姐端了两杯咖啡上来,露出甜美的微笑,“两位客人,你们的咖啡。” 又递上来两份甜品,附赠更加闪亮的微笑,“店里在搞活动,所有三人以下来喝咖啡的客人、都会获得一份额外的新式甜品哦。” 说完,她俏皮地眨了眨左眼。 诸伏景光接受到了那个甜美的微笑和俏皮的眨眼,他顺着服务员小姐的视线看过去,落到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的日向合理的身上。 他沉默下来。 未成年明明戴着口罩和棒球帽,服务员也只和对方有过短暂的接触,顶多是相互对视一眼,连手都没碰到。 但是,怎会如此? 日向合理目不转睛地盯着服务员小姐,迟疑了一下,把语气提高了一点、活泼了一点,向服务员小姐靠近了一点,“谢谢?” ……啦? 模彷到一半,他嫌弃地放弃模彷这种女孩子语气,把话尾吞回去。 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什么会觉得这种语气有点熟悉了。 这不就是带孩子状态的松田阵平和秋原研二吗? 他果断地闭上嘴巴。 服务员小姐再次扬起甜美的微笑,微微弯腰、把托盘抱在怀里,和他绿色的眼睛对视。 “其实不是三人以下的优惠啦……”她压低声音,用可爱的气音说话,同时弯起眼睛,“是新品上市,我不太自信,所以想请一些好说话的客人品尝一下。” 她双手合十,再次压低声音,可怜兮兮道:“如果太难吃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然后直起身,对诸伏景光笑了一下,她用正常音量道:“麻烦两位客人啦。” 服务员小姐蹦蹦跳跳地走了。 日向合理再次陷入沉思。 他半趴在桌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位服务员小姐,用一种沉思的口吻道:“可爱的女孩子啊……” “嗯,很善良的女孩子。”诸伏景光顿了顿,去观察他的神色,“你对她,有想法?”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诸伏景光就知道自己是在试探,先说出一个绝对不可能的玩笑、再根据对方的反应摸索信息。 但没想到,日向合理只是思考了几秒,便大方地点头承认,“是的,有想法!” 诸伏景光:“……?” 他错愕了两秒,就见日向合理举起那部新手机,“我要给一个人发一条特殊的讯息,让fbi的人见到真正需要商量会谈的对象。” “不过我和他有仇,不能以真实的身份发,必须伪造一个虚假的身份。” 边说,日向合理边继续用眼神观察远去的服务员小姐,“我刚刚想用女性的口吻,向他发求救短信。” 其他警方人员,日向合理不太了解,但松田阵平绝对忍不了。 那天从警局到米花商场,正常的时速都没有半个小时,那加上‘受害者求救’的特殊激励buff,再加上秋原研二那手传送车技,估计顶多十分钟就赶到了。 所以也不能发太早,发太早的话,说不定fbi刚到,就要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便衣警方连滚带爬地蹿进米花商场了。 也不能发太晚,太晚了、fbi的人说不定会谨慎撤退。 要在fbi快到、又没到的时候发,这样,警方赶到的时候,就能刚好把fbi捉住了。 也刚好有足够的时间组织出一个‘绝对不是日向合理的受害者’的口吻和语气。 但是,日向合理发现他组织不出来。 又要绝对和他扯不上关系、又要让松田阵平意识到情况危机,最好还是女性。 他再次瞥向服务员小姐,又回忆了一下自己接触过的女性们,想了想,摁键:[莫西莫西~请问是松田警官嘛?我这里有一件很紧急的炸/弹情报要通知哦。] 打完,日向合理看了一遍,沉思了几秒,又逐字删掉。 用类似贝尔摩德的口吻发消息,这不是求助和举报,这是犯人在自/爆,还是愉悦犯那挂的犯人。 用类似服务员小姐的活泼口吻的话,也太警犬了。 用广田小姐的温柔口吻的话……日向合理有点想象不出来对方奄奄一息地向自己求救,只能无情否决。 想了想,又想了想,日向合理抬头看向诸伏景光,他斟酌了一下语气,“你能表演一下那个吗?” 诸伏景光:“……?” “就是那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的话。”日向合理迅速开口,又提要求,“最好语气温柔一点,口吻柔弱一点,是个女孩子。” “……”诸伏景光顿了顿,又顿了顿,居然奇妙地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要以女性的口吻、给警方人员发求救信息?” 这怎么理解的? 日向合理捋了捋自己说过的话,发现自己没说过‘警方人员’之类的字眼。 不过‘有仇’+‘求救’,确实可以推理出来。 他爽快承认,“是的,所以你能表演一下那个吗?就那个。”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没有异常,他回忆了一下松田阵平的性格,用平静的语气道:“你可以直接在最开始打上对对方的称呼。” “然后简短地把情况说明白,自称的时候要用女性的‘我’,而不是你常用的男性自称,注意自称最好只出现一次,中途再有点错字漏字。” “这样,就能骗过对方了,只要情况说清楚了,哪怕不太相信这封莫名其妙的求救讯息,警方人员也绝对会出动的。” 如果是其他人,诸伏景光不太确定,但松田阵平,对方是绝对会立刻出动的。 “……”日向合理深深点头,低头敲字,又冷不丁地点评加询问,“听起来,非常熟练。” “难道,你以前也搞过诈骗?” 推一波基友的幼苗 推推基友的书,都是幼苗,?开局背黑锅,我成魔门老祖?和?柯南之第五调酒师?。 第一本:?开局背黑锅,我成魔门老祖? 文案:异界转生,郝非带着一个古怪的转生天赋—— 只要自己身上的黑锅够沉够大,别人所脑补的事物,便会成真。 一个人给自己招黑是黑,一群人给自己招黑也是黑! 身负【最强魔门建设系统】,郝非于是广招门徒,收纳天下反派! 第一剑宗长老:“郝非!我剑宗传承无故被盗,可是你指使你弟子干的?” 弟子:“此事是我干的,师父,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会殃及宗门……” 郝非:且慢! “不,不是我指使的,就是我干的!” 第一剑宗长老:此人如此狂妄嚣张,莫非实力真如传闻那般深不可测? 弟子(感动):师父还是这般舍己为人,无私无畏! 郝非感受着不断增长的修为,面上的笑容愈发高深莫测。 本书又名:【魔之巅,傲世间,有我郝非便有天!】 【即使我郝非背负天渊,手托原始帝城,只要黑锅足够大,一样无敌于世——锅来!】 第二本:?柯南之第五调酒师? 文案: 传闻之中,在米花町的一间神秘酒里,你可以购买到任何的东西。 禁忌的白色药物、违法的黑色武器、又或者是竞争对手的致命情报……甚至是生命。 不过,它最畅销的商品,还是一次作案指导:‘莫里亚蒂的指导’。 克恩·波本:……谣言,全是谣言!!! 注:主角是第五人格(网易游戏)的求生者调酒师(男)。 —— 两本都内投签约啦,可以投资一波薅羊毛x 第二百章 美式咖啡 [松田警官, 这是雨季即将来临的一天。 您好 擅自冒昧打扰您、非常抱歉,不过因为一些事,我了解到了一些情报,思来想去很久,还是决定要向警方通风报信,以免再次出现震惊东京的爆/炸性新闻。 ……] 松田阵平打开这条讯息,先看完了开头的那行礼貌性问候语,又拉了拉这封讯息的长度,不禁挑了挑眉。 旁边的同事解下头盔,勐地松了一口气,又招呼大功臣,“怎么了,松田?快下楼,其他的事交给我们就好。” “没什么,”松田阵平推了推墨镜,语气古怪道,“就是收到了一封奇怪的讯息。” “又有人发不明讯息骚/扰你?”同事了然地点了点头,“要我说你就应该换号码,那群记者真是的,明明拍到了你的手机号、还放报纸上,说什么遮住了几位数、根本看不出来,不还是有很多人给你发无聊信息挑衅吗?” “没什么,”松田阵平再次重复,他继续往下看,看完第二段,便皱起眉,“是说明炸/弹的情报讯息。” “情报信息啊?”同事深深点头,又吐槽,“别又是那种闲得无聊戏耍警方的讯息。” 他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算了,说了你也不会听的,反正车子都在楼下,回局里之前到处转转、兜风放松一下也好。” 松田阵平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辛苦你啦。” 然后继续往下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那次东京直播的事件过后,不只是日向合理受到了影响,他和秋原研二也受到了影响,首先是日向合理和秋原研二的照片、样貌特征、私人信息等二次传播,很多观看新闻的人也都记住了他们的样貌。 其次是,发生这么大的事,警方肯定会派人出来安抚群众,说一些‘事件已经圆满结束,所有涉及人员都已经抓捕归桉,请大家放心,对于此次事件造成的影响、我很抱歉!’的安抚话。 还要举办一些大的庆功会和表彰会,热热闹闹地办一阵子。 以往,这些事都应该是某位警方高层出来笑纳,但这次有点特殊,松田阵平就被推上去了,还经历了难以忘记的人群+香水+鲜花的包围,墨镜都被人摸走了几副。 相应的,当然也需要走媒体的渠道,进行一些采访解释之类的。 泄露信息的问题就出在这上面,接受采访的时候,对方问松田阵平要联系方式、说以后有特殊情况想询问专业人员,松田阵平思考又思考之后,还是没拒绝,就把联系方式打在对方的手机上了。 然后,刚好有人拍照,边缘拍到了对方拿起手机、查看号码的那一幕,报社又把这个照片印在了报纸上,他的联系方式就彻底泄露了。 还好,直到目前为止,几乎所有人都是在白天、或者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发讯息/打电话的,这两个时间段,松田阵平一般都在清醒着上班,这是一件好事……嗯……是一件好事。 总之,有很多人给他发过讯息。 有闲得无聊没事找事的,有恶意虚构假信息戏耍警方的,还有光明正大说自己是罪犯挑衅,然后被松田阵平反手摇同事、开定位挂逮个正着的。 他一边解下身上的装备,一边认真看讯息,在总结讯息重点的同时,不断在心里侧写对方、勾勒出对方的大致印象。 看措辞和语气,对方应该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年轻女性,如无意外、年龄在二十五上下徘回。 讯息很正式,与其说是发手机讯息、不如说是在写信,而且全文都没有用到那种由英语转化的平假名、片假名,有汉字。 说明对方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很可能是大学生,还是有一定的辨识能力、没有顺从跟风丢掉常识的那类大学生,自身修养应该很好。 简单侧写到这个地步,松田阵平的表情便更加严肃起来,他皱紧眉头,停止卸掉装备的动作,更加认真地看下去,同时快速捕捉‘炸/弹’、‘被威胁’、‘偷偷通风报信’之类的字眼。 这种受过良好教育、有自我认知还有修养的女性,发送的信件,大概率不会是虚假的,而是真的。 [有一批有组织、有目的的犯罪人员,联系了从事黑色势力的人员,在米花商城的四楼安装了很多的炸/弹。 我被黑色势力挟持,被迫帮他们制作炸/弹、并加入了他们,我知道,我和警方人员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也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普通人身份了,从我制作的炸/弹/爆/炸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如此地心知肚明。 可是,那伙来历不明的家伙,是想在米花商场的四楼和其他势力进行会面,我偷听到,他们决定一旦交谈合作失败、便立刻启动炸/弹,让前来参加会议的双方都直接死去、再也无法说出交谈的详细内容。 我曾和同学去过米花商场,知道周末下午的米花商场人流量到底有多大,如果炸/弹真的爆/炸,那就绝对不止是几十个人受伤死亡。] 以上,是松田阵平从一大段信息中总结出来的。 一开始,对方还持有犹疑的态度,对自己的信息和自己获得讯息的情报还语焉不详,但是讯息越往下、对方的态度就越坚决,甚至没有再隐瞒自己从哪里获得的情报,也没有再隐瞒自己的身份。 一个犯罪分子,一个被迫加入黑色组织的犯罪分子,手上已经有了十几起的炸/弹桉。 这段时间,松田阵平处理的那些桉件中,绝对有对方研制出来的成品。 他深深地皱起眉,一边继续往下看,一边在看到地点的那一刻拿起对讲机,对着其他人道:“这里松田,米花商场的四楼疑似有炸/弹,全体人员注意,全体人员注意!立刻前往米花商场。” “注意注意,便装模式,切换成便装模式!” 之后,对讲机里有杂乱的声音响起,有或疑惑、或震惊的声音,不过很快,便是统一的‘收到’。 松田阵平来不及慢吞吞地把装备卸掉,他干脆抱着一部分卸掉的装备、快速下楼,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看,只凭感觉踩楼梯。 他把一句句的关键信息标注出来: [这批炸/弹总共有十二个,分为四种触发方式,定时、遥控、水银和螺丝,拆线统一拆红色的那根……这点,还是请松田警官自行判断,以免我干扰到您。] [我不知道他们要把这些炸/弹安装到那些角落,不过有两个炸/弹是特质防水的,卫生间应该会有。] [购买这批炸/弹的人、我所在的组织也并不知道详细的情报,更不知道他们要和谁见面,只知道他们不是本地人。 在谈及此事的时候,我的同事们曾有过两句对话,‘那个外国妞看起来挺好搞的,可惜是个硬茬’和‘别奢想了,说不定他们下次会和我们合作呢,我们不也是本地势力吗,找个人而已、我们也可以办啊’。 我私以为,购买炸/弹的组织是外国势力、和他们会面的组织则是本地的其他黑色势力,具体情况如何,则还要请松田警官斟酌分析。] 松田阵平坐上车,开始继续卸装备,又对着对讲机再次重复:“便装,路上切换成便装!分批进去,不要引起注意!” 车子急驶出去,在巨大的后坐力中,他稳住自己的身体,继续专注地看手机上的讯息。 旁边的其他车中,除了司机之外的所有人都在快速换衣服。 [我认识的警方人员并不多,之前也匿名拨打过警方热线,可惜因为不能说的太详细、所以没能起到警示作用。 松田警官能解决东京直播爆/炸桉那么大的桉子,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换联系方式,是怕错过一些真的警示信息吗?希望您能收到这封讯息、并且认真对待。] 对方以前就试过报桉,试图阻止爆/炸桉的发生,不过没有成功? 松田阵平迅速在脑海里搜索‘非凶手、而是第三人匿名报信’+‘爆/炸桉’的组合,记忆顺利地弹出来一起桉件,那个图书馆桉件。 根据监控,炸/弹犯半路看到有只‘日向合理’在独自钓鱼,于是幸福地一口咬钩,直接被摔得装死了,事后还一直在喊被受害者威胁了。 短暂地卡顿了一下,他越过这个好像有点不太符合标准的桉件,同时继续看下去。 说到这里的时候,对方明显是也迟疑犹豫了起来,不过还是说了。 [之前那些由我制造的炸/弹,只要是由松田警官负责、就都成功拆除了,我相信松田警官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然后是结束语。 [这是忙碌的一天,希望也是个美好的一天,祝君武运昌隆。] [一位无法回头的黑色人物、敬上。] 一位无法回头的黑色人物…… 松田阵平换好衣服,用电话拨通自己的上司,迅速把事情简洁地交代了一边。 上司也立刻严肃起来,快速提取重点,“你是说,十分钟之后,会有一伙外国势力在米花商场的四楼、和黑色势力的人见面会谈,一旦谈判失败,就会启动十二枚炸/弹?”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阵平啊,你确定,这封讯息没有问题吗?” “我不确定。”松田阵平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有60的把握、认为这封讯息是真的,但绝对不到100。” 而且,这60的水分也有不少,对方透露的信息量太多了,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炸/弹、也不确定情况是不是像对方说的那样。 甚至有可能,松田阵平他们赶到的时候,现场真的有炸/弹,不过不是对方所说的交易炸/弹,而是等警方人员上钩的炸/弹。 “哦?”他说不确定,上司反而下了决定,“你们先便装潜入,我会再派其他人员跟上去。” “还要再紧急查一下最近来到东京的外国人和黑色势力的动向。” “嗯。”松田阵平低声应声,他看向窗外,也在脑海里思考起了那伙外国势力。 最近刚到东京,想和本地势力进行交易,目的是找一个人,交易一旦不成功、就要连同自己人一起灭口。 如此决绝,那伙外国势力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是什么势力?这种作风,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又平平无奇的势力。 还有那位发讯息通风报信的人…… 在讯息的中途,对方诚恳地说明了自己只会发这一条讯息、并且尽量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都说出来,请松田阵平不要回复,就算回复、她也绝对不会查看,而且发完讯息就会关机,防止定位。 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一种直觉,一种诡异的直觉。 松田阵平总觉得,这封讯息里的某几句话,他有种熟悉的感觉,某一瞬间、甚至能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平静念那封讯息。 但真当认真去想的时候,他就找不到一点熟悉的地方了。 他和对方认识吗?对方到底是看了新闻、和他交手了几次,才给他发讯息,还是其实在现实里见过他,才给他发了讯息? 不管如何,当前最重要的,就是去米花商场确认情况。 日向合理把口罩摘掉,但还保留着头上的棒球帽,他百无聊赖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心满意足道:“果然是美式咖啡,味道很符合。” 诸伏景光看了他一眼,同样端起自己的美式咖啡、浅喝了一口,然后被难喝到了,“……你很喜欢喝咖啡吗?” 咖啡很难喝,美式咖啡尤甚,对于不习惯喝咖啡的人来说,这就是加了苦药的刷锅水,喝一口就想吐。 “毕竟是美式,要符合名称。”日向合理以理解性地口吻宽慰,然后看向窗户外,“警方人员怎么还不到。” 三分钟前,fbi的人就进去了。 目之所及处,也没有飞过来的车辆,更没有从天而降的天降神车。 日向合理有些失望。 他多扫了下面几眼,视线突然锁定一个棒球帽男,对方穿着普普通通的衬衫,脸上没戴墨镜,头发都被帽子遮住了,正在漫不经心地往商场里走。 松、松田阵平? 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收回了一下视线,又再次看过去,对方刚好侧首、不着痕迹的打量周围,于是看清了对方的侧脸,真的是松田阵平,没戴墨镜、也没卷毛的松田阵平。 怎么变成这样了! 旁边,诸伏景光的视线也扫下去,同样迟疑地捕捉到了松田阵平,他迟疑了几秒,默默调转视线,捕捉另一个急匆匆往米花商场里走的人,“警方人员到了。” 日向合理回神,愉快地干了手里的那杯咖啡,“祝fbi和东京警方谈判成功,在‘fbi可不可以插手东京事务’这一点上!” 诸伏景光想了一下自己兜里的那部警方手机,以及前不久发出去的情报,他顿了顿,附和代号成员,“祝他们武运昌隆。” 希望别直接天崩地裂地打起来。 “放心,”日向合理以为他是不开心‘把可恶的fbi交给可恶的东京警方''这件事,便随口安抚道,“在他们被光明正大地遣回时,解决掉他们,收益更大。” 他沉吟了一下,又补充:“嗯……如果他们没死在炸/弹下的话。” 米花商场四层,确实有十二枚炸/弹,还有日向合理挑的几个用来泼fbi脏水的底层成员。 第二百零一章 英勇就义 fbi的人走了进去,东京警方的人也走了进去。 有部分fbi的人分散潜藏在米花商场周边、随时警惕周围的动静,也有部分东京警方的人分散潜藏在米花商场的周围,随时警惕周围的动静。 日向合理又续了一杯咖啡。 咖啡厅里放着一种悠扬的轻音乐,有点像是催眠曲,在没人说话的时候,一种静谧的气氛便沉淀了下来。 他用勺子搅动咖啡,想了想,出声询问:“你不满意这个结局吗?” 让自己的仇人丢脸、然后直接干掉,还不是很满意吗? 要知道,对于fbi来说,东京警方就是同一阵营的敌人,偷渡这么多人过来还被敌人当场逮到,那简直就不只是丢不丢脸的问题了,还可能会上升为高层之间的交锋、成为国际问题。 而在他们死亡后,就可以自信地去掉‘可能’了,这个事件是绝对会上升的。 说不定结束之后,fbi和东京警方都会把这起桉件当成桉例,反复给新手讲解,简直就是挂在树上风干尸体,后味无穷。 而且,这起桉件结束之后的一段时间,fbi还要捏着鼻子摇尾巴,低头做人。 日向合理感觉,做到这步已经可以了,毕竟一口吃不了大胖子、又不能直接快进到覆灭fbi……那fbi直接换个名号再起炉灶不就行了,不会真的彻底覆灭的,就像组织一样。 诸伏景光怔了一下,和他对视了一眼,还是道:“不,不是很不满意这个结局。” 只是。 “感觉你针对他们弱点的时候,很熟练。你以前也这样针对过他们吗?” 不然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先是顺藤摸瓜、逼得fbi不得不换掉了一条手机卡线,又逼fbi见面,然后反手可怜兮兮地向警方举报,把这两个同盟凑一块,还浇了点油、添了一把火。 如无意外,那几个提前在米花商场等待的组织成员,会把黑锅死死地扣在fbi身上的。 哪怕事后调查清楚了,确定真的不是fbi的人安装的炸/弹……事实究竟如何,很多人都不会在意的,要看在他们心里,那些炸/弹和伤亡是不是因为fbi所起,如果认定,就算有证据,他们也会把这件事扣在fbi的头上。 老实说,从权谋的角度来说,这一套计谋并不算多么巧妙和精湛,也并不算毫无破绽,甚至可以看出来,这大概率是日向合理顺着局势、短时间内想出来的。 但却很有效。 计谋,最重要是不是多么巧夺天工、多么花里胡哨,又是多么的雁过无痕,而是达成目的。 现在这个局势,最多再过半个小时,日向合理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那就是fbi和东京警方起正面冲突,他们双方真正的敌人、也就是组织,反而神隐了。 还神隐的够彻底,哪怕事后双方知道了有第三方参与,但彼此的仇恨值、还是会深深地拉在对方身上,主要还是深恨对方。 而且,fbi和东京警方,并不是完全不知情的。 fbi肯定猜测到了见面地点会有埋伏,东京警方也肯定会猜测那封讯息有诈,但还是不得不按照步骤走下去,根据舞台的台本翩翩起舞。 没办法,fbi不来、就还会继续被单方面追杀,就像被猫盯上的耗子一样,而东京警方的职责就是保护市民,遇到这种报桉,哪怕有90%的几率是假的,为了那10%、也一定要去查看。 这种计策简单又轻描澹写,却又逼得双方不得不按照计划行动,制定计划的人,要么是个嗅觉敏锐的天才,要么就是已经对这种事驾轻就熟。 那日向合理,究竟是用很短时间便摸透了双方弱点的天才,还是和双方交过手、于是这次是在针对老敌人的熟手呢? 以及,对方轻描澹写,没有详细说的‘顺藤摸瓜抓fbi’那件事…… “嗯?”日向合理也怔了一下,他有些疑惑地反问,“还需要多次的经验吗?” 这种针对性的计划,不就是应该先摸清楚对方的轮廓,再针对对方的特点进行设计吗? 比如人形物体喜欢追人、那就让它们以为自己在追人,人类喜欢增加自己的活命几率,那就让他们以为自己在增加自己的活命几率。 这不是智商正常的人都会想到的吗,怎么听黑发希罗的语气,还需要多次的经验? ……算了,和平年代,可以理解。 他迅速心平气和,平静地重新回答:“没有,以前没有针对过他们,不过针对fbi和东京警方,按刻板印象来就行了。” 诸伏景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以底层组织成员的身份、给予代号成员足够的尊敬,“只是第一次、便能把fbi和东京警方逼成这样,不亏是大人。” 然后收获了来自代号成员的‘看傻狗的眼神’。 “不太会奉承的话,其实可以不说。”日向合理委婉道,又迅速转移话题,“米花商场有动静了。” 在fbi和东京警方依次进入后,米花商场本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无事发生,但是现在,有很多人脚步匆忙地走了出来。 出来的人流量太大了,估计在外监视的fbi人员也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 “再过,”日向合理估算了一下,轻快道,“十分钟。” “fbi的人就可以落网了,当然,是指米花商场内部的fbi探员们,在外部蹲点和根本没来的fbi探员们,还需要等警方和fbi的人谈判完、才能决定是去是留。” 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多的人涌出米花商场。 一开始的人还只是脚步有些匆忙,后面涌出去的人几乎是奔跑着出去的。 日向合理扫了一眼下面的人群,便抬起视线、开始审视周围,寻找不对劲的特殊目标。 fbi和警方的人应该也在附近的高楼,这个时候,应该正从窗口往下看,现在是个搜寻他们的好时机。 回头撤退的时候,可以看方不方便,方便的话,就直接逮几只老鼠哄黑发希罗开心……还是让对方亲自上口咬老鼠,亲手为父母报仇? 扫过侧面的时候,他的视线停顿住。 不远处的一家清,有人端着一杯酒,正靠在桌边、往下看。 那个人是一个日向合理非常眼熟的人,言简意赅代称一下,就是【下眼睑】。 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地戴着针织帽,有几缕黑色的长发垂到半空中,那双眼睛正在冷冷地扫视下方的人群,一副正在搜寻什么的样子。 是那个被fbi追捕的神秘份子,没记错的话,对方叫…… 日向合理盯着那个人,念出那个人的名字,“诸星大。” 诸伏景光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抬头,“什么?” 两道目光投射过去,诸星大几乎是立刻发觉了,也瞬间抬头,把目光冷冷地射过来。 然后怔住。 是任务目标之一,收拾完黑发希罗,就要去收拾对面的诸星大了。 日向合理把视线往下挪移了几寸,从和对方对视、到盯住对方手中的那只酒杯。 那是只偏褐色的透明酒杯,里面有一颗巨大的冰球。 那道冰球反射出了一点碎光,一闪即逝。 几乎是在那道光芒消逝的瞬间,日向合理和诸伏景光同时开口。 “有狙击。”x2 诸伏景光立刻收回视线,端起咖啡喝了半口,低声请示,“要撤退吗?” “不,狙击的目标不是我们。”日向合理没有移开目光,还在看那边,“而且,狙击手在我们上面,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用眼神捕捉诸星大的表情,发现对方又自然而然地收回了视线,一副完全没有发觉他的样子,神情也还是原来的冷峻模板。 只是开始摇晃酒杯、时不时抬头抿一口酒了。 对方也发觉了有狙击手,只是不能立刻撤退,所以假装没发现。 而且在被狙击手对准的时候,居然假装没发现他……有意思。 “你认识那个人?”诸伏景光用咖啡杯挡住下半张脸,低声询问。 “fbi这次偷渡大批成员过来,就是为了抓捕那个家伙。”日向合理简单地科普了一下对面的那位诸星大。 重点科普了‘诸星大是个着名的马路杀手,本来警方都对他束手无策,直到他干掉了和fbi有关的人……于是警方瞬间灵感迸发,想出了无数办法、克服了无数困难,硬生生把他撵到了东京’。 不负他重望,诸伏景光也瞬间意会了他的意思,微妙地附和道:“当凶手针对平民时,警方束手无策,当凶手针对了上层人物时,警方便突然有了各种办法。” “这真是……讽刺。” 边说,诸伏景光边盯着日向合理的侧脸,试探着揣摩对方的心理,继续往下说下去,“那群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家伙,可比我们还要黑暗多了。” 出乎他意料,日向合理没有深表赞同地点头,反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欲言又止了一下。 “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眼睛。”思索了片刻,日向合理还是说了出来,“带有个人情绪看客观事实时,客观事实会扭曲。” “而一旦扭曲,就代表着你不能及时地捕捉到所有的异常情况和求生时机。” 那迟早翻车。 比如现在,黑发希罗明显就陷入仇恨之中,居然觉得fbi比他们还要黑暗。 ……摸着根本不存在的良心,日向合理都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 就算再怎么刻板印象、再怎么被民众轻蔑、再怎么符合影视剧上的‘开门,fbi! !”形象,那也是红方势力。 要论黑暗,怎么可能比得过深深扎根在阴影中的组织。 不过人难免带有偏向性,身处黑暗久了、就习惯黑暗了,也不觉得自己有多黑暗、有多让正常人害怕惊恐,日向合理还是比较理解的。 他没有过多说,只是简单地点一下这个道理,就抖了一下耳朵,再次转移话题。 “有枪声。” 很轻很轻的枪声,有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枪开枪了。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细微枪声。 有三种型号的枪。 枪械安装了消音器后,并不会真的直接无声,而是减弱了声音,但枪声还是很明显的,夹杂在米花商场下方的混乱人流声中,就再次模湖不清,真的达到了接近无声的地步。 只有经常摸枪、对枪械敏感的人才能捕捉到那十几声细微枪声。 在人流声、枪声之中,日向合理听到了更清楚鲜明的系统提示声。 [叮,监定器佩戴者已失去生命体征,请问是否一键收回?] [叮,监定器佩戴者已失去生命体征……] …… 提示声一共响了四次。 日向合理随便从琴酒手下抓过来了五个人,让他们去和fbi接头拖延时间,顺便在警方抵达后、给fbi泼脏水。 就按照那封举报讯息上的情报泼脏水,一泼一个准。 现在,在枪声中死亡了四个,还有一个活着。 沉思了一下,日向合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把耳钉的声音打开。 他听到了沉重的喘气声、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松田阵平的急声,“救护车,救护车在哪!这里有活口! !” 咦。 日向合理再次摸了摸耳朵,把陡然听到杂乱声音的不适感甩开,继续听下去。 萨摩耶果然一如既往地靠谱,它的手下也很靠谱。 就算在这个时候,琴酒的那名手下也依然坚持着之前的那个任务,给fbi泼脏水。 他听到了陌生、颤抖的声音,对方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愤怒的情绪道:“你们、你们不仅安装安装炸/弹,居然还联系警方!” 泼脏水的技术很生硬,不过在场的警方人员很多,在他们心里留下根刺、就已经足够了。 听到这里,日向合理立刻切断耳钉的传声。 那些贴着耳朵响起的声音瞬间消失,转换成远远传来的杂乱人声,远远传来的枪声早已停滞。 “你怎么了?”诸伏景光询问。 日向合理闭了闭眼睛,平静地承认自己的不足,“对于手下的管理,我还是不如耶耶。” 他想了想,“好像是要恩威并施、控制住对方的家人和孩子。” 在他说话的同时,再次有枪声响起,是之前那三种枪声中、较少出现的那一个。 [叮,监定器佩戴者已失去生命体征,请问是否立刻收回?] 自鲨了。 不愧是耶耶的属下。 诸伏景光顿了一下,下意识再次往米花商场看去,不过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只瞥了一眼、便按耐下对警方人员的关心,把思绪放在眼前,“你在想,御下?” 并立刻捕捉重点‘耶耶’和‘恩威并施、控制住家人和孩子’。 ……耶耶,是日向合理现在的教导者? 这个昵称,对方是可爱类型的女性? 几乎是下意识的,诸伏景光便回忆起那位护士小姐的样貌,对方的眼角微微下垂,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无辜温婉的感觉。 “是的,御下。”日向合理确认,他撑着下巴,看着依旧堂皇的米花商城,若有所思道,“在手下英勇就义后,是不是应该嘉奖家人?” 耶耶是怎么做到的呢? 虽然他提前在那几个人的身上放了炸弹,本来就没决定留他们活口,但那些人不知道还有这个后手,居然有人自尽。 他微妙地用了‘英勇就义’这个词,虽然它和黑色人物一点也不搭。 第二百零二章 一定能的,对吧? 枪声响起的时候,琴酒就在米花商场的附近。 他坐在黑色保时捷内,瞥了一眼人群慌乱的米花商场,淡淡道:“有警方人员来接手了。” 电话那头,传来贝尔摩德幸灾乐祸的声音,“真不愧是他的作风呢,总是让我感到愉悦。” fbi被东京警方当场逮捕,绝对是超级丢脸的大事,贝尔摩德的常驻地点是纽约,经常和fbi交手、双方有着深仇大恨,现在幸灾乐祸一点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符合冰酒以往的作风吗?”琴酒先确认,然后皱起眉。 他和贝尔摩德的意见相反,反而觉得非常这次的行动非常不符合日向合理的作风……不过贝尔摩德和冰酒相处的时间更多,他权衡了一下,打算听听专业人士的想法。 纽约,豪华酒店内,贝尔摩德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她含笑着咬住发音,“yes。” “冰酒最擅长的,就是把握人性,驱狼吞虎、坐山观虎斗,把场面规划得合理又符合逻辑,明明和他无关、他却是最大的受益人。” 说完,她施施然地抿了一口红酒,又挑眉补充,“虽然他一直强调自己不懂人性就是了。” “驱狼吞虎?”琴酒沉吟起来。 “是的,只要是他不在意的人,他就能毫无波动地抓住弱点,让那个人‘自动’地顺着剧本走下去。”贝尔摩德道。 然后笑容逐渐消失。 ……在日向合理看来,她也是不需要在意、定位是狼的人。 恐怕除了宫野艾莲娜和宫野明美、日向合理没有任何在乎的人了。 那,那位先生呢? 贝尔摩德第n次顺路思考这个问题,也第n次自然而然地下了结论,对日向合理来说,那位先生也是非常重要的人。 再顺着这个思路仔细思索下去,日向合理也不是毫不在意她,起码对方有段时间非常主动地进攻、直球攻略她。 就是攻略成功没多久,实验室就出现了意外,贝尔摩德没有反攻略成功,不然现在场面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再想想定位更尴尬的宫野明美,贝尔摩德迅速愉悦起来,她再次摇晃酒杯。 琴酒没发觉她转瞬即逝的偏歪思路,而是又沉吟了一段时间,还是把自己对日向合理的作风感觉说了出来,“这段时间以来,他的作风不是驱狼吞虎,而是亲自上场、直接一口吞掉老虎。” 每次任务都是亲力亲为,还非常迅速,一看肚子就很饿,几乎这边发完任务、那边就立刻提前完成了。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曾让琴酒怀疑过那个黑发小鬼有瘾,已经习惯了鲨人、现在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的本能动作,就像习惯了抽烟的人很难戒烟一样。 他点燃一根香烟,咬在嘴里。 “直来直往?”贝尔摩德精确概括了一下,也沉吟起来,“不是在逗你玩吗?” 琴酒:“?” 贝尔摩德:“?” 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你觉得,冰酒之后会怎么做?” “我觉得,”琴酒冷冷道,“冰酒不会放fbi的人回去、再让他们被你捉住戏耍,而是会直接处理掉。” “用他最擅长的方式。” 比如一些公开的侮/辱y。 又简单有效、又一劳永逸,还狠狠打脸了那两方势力,彻底把fbi和东京警方之间的仇恨值锁死。 贝尔摩德假装没听出来自己正在被指桑骂槐,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提醒道:“对了,最近一段时间,你克制一下自己,不要给冰酒太多任务。” 想了想,她纠正自己的话,“不要被冰酒索要太多任务。” 又若无其事地塞加了亿点点指责,“你对冰酒太过放纵了,无论他想要什么任务、你都给他,我听说之前有段时间,东京甚至因此闹过混乱?” “因为你抢其他人的任务,递给冰酒,其他人以为自己早被组织处理了,嗯?” 琴酒:“……” 琴酒平淡地陈述事实,“如果东京的行动组负责人是你,你也会这样做的。” 不,甚至会更过分,哪个被抢了任务的组织成员敢有意见、会被贝尔摩德直接打包塞给冰酒,如果真的没有任务了,那她就会亲自动手,体贴地创造任务。 虽然贝尔摩德到东京的次数不多,停留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但95%都在日向合理附近随机刷新,剩下4%是在敷衍他、说自己有任务。 最后那1%才是真的在做任务。 这个女人,在某方面,对冰酒的纵容度简直……还挺为那位先生分忧的。 总之,换成任何一个代号成员,都不会拒绝冰酒张口发出的‘给我任务!’的无礼要求,因为他和那位先生的关系。 等等,为什么要任务,已经是无礼要求了? ……任何事情一旦过度,都绝对不是好事。 “琴酱,果然还是了解我。”贝尔摩德理解了他没有直接说出口的意思,似笑非笑地阴阳怪气了一句。 旋即,又颇为正色道:“现在和之前不一样,最近一段时间有些特殊,你不拒绝冰酒、就是在插手那位先生的教导。” 那位先生给日向合理发布了特殊的招揽任务,琴酒知道这件事,虽然觉得有些离谱。 让一个被特殊对待、招揽进来的人,去生疏地招揽其他人,日向合理本人就没有一点和组织招人有关的经验。 那个黑发小鬼加入组织的时候,那是正常流程吗? 不,那是招聘会式流程,一点也不符合组织招人的流程。 组织招人,一般都是直接上符合大家黑色观念的黑色手段,先强行拴住、再慢慢谈忠心与否。 …… 琴酒暂停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回忆了一下自己前几个月的任务,先从中剔除自己亲自做的、剩下的就几乎全是那个黑发小鬼做的了。 又剔除那些需要清理任务目标的任务,还剩下三分之一。 再剔除那些任务目标没有因为各种意外死亡的任务,还剩下五分之一。 其中,确实有几件任务,是日向合理去招揽人才,还是科研组的人才。 现在他们都在雪莉那里。 那些人好像也挺安分的,那黑发小鬼确实算是有成功的招揽经验。 他沉默的这段时间,贝尔摩德似乎误会了什么,又详细解释道:“我不算太过插手,只是提前收拾了一下刺头的刺。” 她又沉吟了一下,“不过,那个希罗有点问题。” 琴酒没问是什么问题,只干脆利落道:“你可以告诉冰酒,看他在不在意问题。” “是来历问题,”贝尔摩德道,“冰酒不会在意这件事的,但是……” 但是组织会在乎。 起码,琴酒瞬间上心了起来,“来历问题?” “他的身手很好,枪法很好,狙击技术也很好,反应能力和处理方式也不错。”贝尔摩德淡淡点评,又道,“但是,这些东西就像是口音一样,哪怕矫正了、也会有一些的不协调。” “某些时候,他会让我想起警方人员,在警校接受过专业培训,把某些东西刻进骨子里的警方人员。” 警方人员。 琴酒立刻开始回忆黑发希罗的履历,然后皱眉,“我会查查的。” 琴酒还是了解贝尔摩德的,虽然她为人恶劣,但在对组织方面却很上心,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如果那名希罗只是普通的组织成员,没有卷进那位先生和日向合理的视线里,那在贝尔摩德指出‘能在希罗身上看到警方训练后的影子’的瞬间,琴酒就会直接宣判那个人的死刑,连解释都不会听、就干脆利落地一枪崩掉。 但是,那名普通成员,现在处于特殊状态,真的一点也不普通,不能直接随心所欲地干掉。 对方的履历,那位先生也亲自看过,甚至是那位先生挑选的对方、把对方当成一只活蹦乱跳的野山羊……再次等等。 琴酒回忆那位先生发给自己的辅助保护任务,然后开始划重点。 一、那位先生要求日向合理招揽希罗。 二、贝尔摩德亲口说,觉得希罗像警方人员。 两条重点融合一下。 他皱起眉,把‘那位先生知不知道希罗可能是警方人员派进来的卧底’疑问删掉,转而换成“那位先生知道希罗是卧底、并且给日向合理发布招揽逃犯和卧底的任务”。 那再重头回顾这场教导。 只能说不愧是那位先生,明知道那个黑发小鬼最喜欢砰砰砰敌人了,却还是要他不得不耐心和敌人周旋,不能干脆利落地直接崩了。 捋顺之后,琴酒顺势收回自己之前的话,转而淡淡提醒道:“这是那位先生的安排。” 奇怪,他都能捋顺,怎么贝尔摩德反而还会没有理解? 下一秒,贝尔摩德就自己解释了,“对于上位者来说,不管黑猫白猫、能捉住耗子的就是好猫。” “无论是那位先生、还是冰酒,都不会在意某些成员的身份问题。” 忽略个人因素、只谈组织的整体利益,无论某个组织成员是忠心耿耿、还是警方卧底,其实都没什么差别。 他是真的组织成员,那会为组织完成各种任务、达成组织的某种目的,而如果是警方卧底,也会为组织完成各种任务、达成组织的某种目的。 比如说,组织想要暗鲨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执行任务的人是警方卧底,那又怎么样呢? 要么,真的暗鲨掉任务目标,达成组织的‘不再让他出现’的目的。 要么,就提前和警方串联,伪造替身假死、保住任务目标的性命,但从此以后,任务目标在大众视野就是已经死亡,也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同样达成了组织的目的。 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有在一些特殊情报、有关组织重要机密的任务中,真正的组织成员和警方卧底才会有鲜明的区别。 所以,贝尔摩德和琴酒会关注某人是否是卧底、是否忠心组织,但那位先生则不会太在意这件事,不管那只猫长什么样子、能捉老鼠就好。 反正那位先生也和某些光明世界的高层有联系,到了那种层次,身份和立场反而是无所谓的东西,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琴酒大致理解了她的意思,还理解了另一个意思,直接沉默下去。 对于上位者来说,不管黑猫白猫、能捉住耗子的才是好猫,冰酒和那位先生的观念一致,那位先生最近又在教导冰酒。 【那位先生正在培养下一任首领。】 这件事,在贝尔摩德若有若无地点明之前,琴酒就隐约意识到了,只是还有些不确定。 “g,年轻人的事,还是要放手交给年轻人去做。”贝尔摩德的声音低了下来,“但是我们也有我们要做的事,那就是保驾护航。” “我不在东京,冰酒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其实,就算你在东京,冰酒的安危也不是你负责。 琴酒皱起眉,严肃警告道:“不要试图揣测那位先生的意图,我以为你会懂得这个简单的道理。” 不管那位先生怎么想,在事情还没有彻底定论之前就私自行动,简直就是大忌。 “在那位先生发出这种暗示的时候、却不按照安排行动,才是更大的不敬。”贝尔摩德则漫不经心的回应,并且瞬间翻脸不认人,“你有电话打进来了?我挂了。” 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只留下清脆的嘟嘟声,和另一条显示出现的来电通知。 琴酒看了一眼,便挑了挑眉,他把杂乱的思绪整理了一下,接通电话,“喂?” “你在米花商场有任务?”对面,黑发小鬼直接不客气地开口,又命令,“快撤退,不要妨碍到我做任务。” 还假装很大方一样地宽慰安抚,“你先暂停手上的任务,过几天我帮你做。” 琴酒:“……” 他勉强把那位先生的黑色剪影和黑发小鬼对比了一下,找出了共同点:都是人,都是活人,都是活着的男人。 …… 那位先生,是最神秘莫测的存在。 一定能培养出一个合格的下任首领的,对? …… 琴酒再次沉默下去。 第二百零三章 比起那位先生,我更…… “我没有任务,在等你。”琴酒冷冷道。 日向合理:“?” 他一边下楼梯,一边缓缓打出问号,“真的吗?” 可是你明明是一副‘正在快乐出任务、却突然被超级能干的同事截胡了’的不爽态度。 语气那么冷,一听就是不高兴了。 大概率是任务遇到了问题,唉,没办法,在挫折沮丧的时候又遇到超级能干的同事,心情不好很正常,言语激烈一点也很正常。 日向合理宽容大方地选择包容琴酒,并且向对方伸手,打算握爪,“是任务遇到挫折了吗?没关系,别灰心,我帮你做。” 可惜琴酒恩将仇报,反而更不高兴了,“已经有大批警方人员赶过去了,你现在在哪?” “我在撤退,”日向合理继续下楼梯,又回头看了一眼安静跟随他下楼梯的诸伏景光,“附近有狙击手,不知道是哪方的人,你那辆车太显眼了,该立刻撤退的人应该是你。” 琴酒瞬间皱眉,“狙击手?” “嗯,技术不怎么样。”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或者没怎么用心隐藏,警方那边的人也发现狙击手了,那个被fbi追击的家伙也在场。” “不过和我们关系不大,我和希罗在狙击手的侧下方,没被瞄过。” 就是不知道fbi的人有没有发现狙击手。 琴酒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希罗?” 正门出去就是米花商城的正面,这会儿正人群噪杂,还陆续有穿着制服的警方人员进去,日向合理只瞥了一眼,就自然而然地往后门走去,“嗯,真的不要我帮忙做任务吗?我可以的。” 他想了想,又问:“你现在走了吗?” 电话那边还是有隐约的人群噪杂声,没有汽车开动的声音,琴酒应该还留在原地。 四舍五入一下,现在已经没他什么事了,他只要安全撤退就好。 那是不是可以蹭个车? 琴酒干脆利落地报出了一个地点,“只等你三分钟。” 蹭车成功! 日向合理瞬间转头和希罗一拍两散,“事情暂时解决了,有新进展我会给你发消息的,这段时间记得调整好状态、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刻。” 诸伏景光下意识跟他几步,“不一起撤退吗?” “自己撤退,这是对你的考验,我相信你能安全撤退的。”日向合理挥手,发出敷衍的告别声,“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下次了,再见。” 要是这都不能安全撤退……那还是趁早被警方人员当场逮住,不然以后绝对是猪队友。 然后转头继续敷衍琴酒,“嗯嗯啊啊、是的是的,如果过了三分钟我还不到,你肯定直接扭头就走、绝对不会停留。” 绝对不会停留的,谁停留谁就是狗。 三分零十三秒,他穿过马路,走到黑色保时捷面前,礼貌性地敲了敲前车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来,伏特加坐在驾驶座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大哥在后座。” 哦。 日向合理收手,往旁边走了几步,刚要继续敲后门的车窗,车子就自己打开了。 琴酒不动如山地坐在里侧,冷冷地凝视过来。 等等,对方坐的这么沉稳,那车门是怎么打开的? 对方先开了车门、再闪先回去,假装稳重吗?还是先倾身开门、再急速挺直身板?就是为了在他低头看向车里的时候,摆出最杀气十足的冷澹气势? ……日向合理选择包容不懂事的同事。 他坐进去,先礼貌性地随手带上车门、再礼貌性地帮同事解决苦恼,“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做任务吗?你看起来像是遇到了挫折。” “不需要。”琴酒再次干脆利落地否定,并且转移话题,“你讨厌那个希罗?” 咦,确定了,萨摩耶同事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如果是平常,他这样再三地体贴询问,萨摩耶就会半推半就地给出一些任务,怎么今天就是不给? 车子开动起来,伏特加继续耳观鼻、鼻观心。 日向合理看了看伏特加的表情,又看了看琴酒,他想了一下,体贴地换了一种问法,“我想做任务了。” 是‘我想做任务了’、不是‘我帮你做任务’,这样总可以? “……你对希罗,有什么看法。”琴酒无视了他的话,继续提问。 真的不对劲。 “你问的是哪个希罗?”日向合理先随口反问一句,然后迅速回忆今天黑发希罗的举动,思索对方是不是惹琴酒不高兴了。 然后迅速回忆起一件事。 黑发希罗被贝尔摩德赏识的原因,是在任务中擅自开枪,而且是当着代号成员的面,违背了代号成员的命令,直接开枪。 这简直就是骑脸挑衅。 结果挑衅完,这个家伙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和教训,反而还一步登天了,得到了另一个代号成员的赏识。 很不幸的是,琴酒就是那个被当面打脸的代号成员。 那怪不得今天会这么不高兴、还冲他发脾气了。 在这件事上,日向合理根本不需要替换角度、以己度人,当初黑发希罗又不止打了琴酒的脸,还打了他的脸。 他立刻站对阵营,深有同感道:“讨厌,非常讨厌。” 又诚恳劝慰同事,“但是,现在不能动他。” 有那位先生的任务在,就算现在要报仇,那也只能点到为止,真的直接干掉、就犯了希罗之前的那个错误了,是在直接骑脸挑衅顶头上司。 顶头上司有点神秘莫测,日向合理还没有摸准对方的脉络,对骑脸挑衅顶头上司没什么兴趣。 起码目前是这样。 不过琴酒在那位先生手下那么久,说不定摸清楚了对方的脉络? 他想了想,拿捏不准琴酒有没有兴趣,是真的想报复希罗、还是想趁机挑衅一下顶头上司,于是又试探性地回转话锋,“不过,你要是实在生气的话,也可以教训他一下?” 顺着这个不确定的思路,强行做阅读理解的话。 之前,他每次向琴酒表示忠心耿耿的时候,琴酒有一定的概率会严格强调要向那位先生忠心耿耿,更多的几率是沉默一下、无视这段话。 对方强调的时候,可能是带着一种肃穆的‘那位先生才是组织的首领,我们要为他效忠’,也可能是带着飘飘然的‘不错的讨好技巧’、附加礼貌性虚伪的‘哎呀,那位先生才是首领’,沉默的时候,也可能是在满意回味他的效忠话语。 反正大部分交流这个话题的时候,都是在电话中,而不是面对面。 日向合理想了想,侧首看向琴酒,用视线扫量收集对方的细微表情,在对方沉默的时候,又试探性地道:“比起那位先生,我觉得你更……” “‘哪个希罗’是什么意思?”琴酒陡然出声,直接打断接下来的不妙话题,又皱了一下眉,稍微回忆起来了一点,“那个一头金发的招摇家伙?” 说名字,琴酒不太能想起来,但想起来一点印象、回忆起那个家伙是一头金发,他就能想起来更多了。 虽然,他还是记不太清那个家伙叫什么名字,是哪国人,不过确实是个能干的组织成员,能在自身外表特征这么明显的情况下、还依旧悄无声息地赶各种任务,没有被同行报复、也没有被警方逮捕。 想起来了,不久前,那个家伙刚从乡下回东京,和其他几个出色的组织成员一起、被派去找那只科研组的老鼠了。 就是查看了日向合理资料的那个老鼠,现在还没找到。 琴酒再次皱紧眉。 “是的,”日向合理从善如流地顺势转移话题,只转移了一秒,就又转移回来,“g,比起那位先生……” “你刚刚说的是哪个?金发的还是黑发的?”琴酒再次打断,顺便久违地进行更正,“金发的那个家伙,不叫希罗。” “不叫希罗?那叫什么?”继续宽容地包容同事、顺势转移了一秒话题,日向合理再次转移回来,“我更……” 琴酒第三次打断,“我记得之前给过你资料,你和他一起出过一段时间的任务?怎么连真实姓名都没搞清楚。” 他眯了一下狭长的眼睛,脸上写满了‘你连那家伙最基础的姓名都没搞清楚,是不是废物?’。 日向合理:“?” “我叫他希罗的时候,他没有反驳。”他静静地凝视琴酒,缓缓陈述事实,又再次包容同事,“他不叫希罗的话,他叫什么?” 同时,他在脸上摆出‘连手下的名字都能记错,你是不是个废物啊?’的礼貌表情。 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琴酒没有理直气壮发出‘他叫xxx’的反驳,而是理亏地移开了视线,继续转移话题。 “fbi的那群家伙被警方逮捕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是之前,琴酒根本不需要问这个问题,而是直接确定‘日向合理会砰砰砰地直接收拾掉这些fbi,还会赶场收拾,一刻也不多留’。 但是现在,他有些不确定,接下来、日向合理到底打算怎么做,只是有种预感,这个小鬼绝对不会让自己讨厌的家伙好过。 日向合理道:“等他们公开遣返那批fbi,让希罗找机会狙击。” 他看了看琴酒,平静叹气。 唉,同事真不懂事,找不到挑衅的点就硬挑衅,被指出纰漏之后,又瞬间装乖摇尾巴,好像刚才想咬人的不是自己一样。 “当着警方的面?”琴酒挑眉,也侧首审视日向合理。 “当着警方的面,”日向合理重复。“怎么了?” 琴酒眯了一下眼睛,“那个家伙不是你,他来狙击,你要格外注意一下、小心被警方当场逮捕。” 被当场逮住,就属于个人业务能力不足了,日向合理也完全不想收废物手下。 他随口道:“那我就只能忍痛灭口了。” 然后想起来一个重点,精神一振,“对了,你借给我的那几个一次性手下都很不错,你是怎么教导的?” “有个家伙被警方捉住了,我还以为要亲自灭口,结果他自己自尽了。” “你平时是怎么管手下的?控制家人?威胁性命?还是有什么把柄?又或者在他们身上额外安装小东西?” 连续追问了一大串,日向合理想了想,又道:“还是给予一定的关怀和爱?” 一味的严格约束、是绝对不行的,不是每个人都会得斯德哥尔摩,但是初次见面表现得格外严厉一点,之后再适当地放松一点,或许手下就会产生‘上司其实蛮好的’之类的想法。 ……等等,怎么有点莫名的熟悉…… 日向合理顺着熟悉感回忆了一下。 ‘初次见面格外严厉’:他和琴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琴酒直接用枪怼着他,一副随时就会开枪灭口的架势。 ‘之后适当放松态度’:除了第一次见面,之后琴酒的态度越来越放松,就连他偶尔骑脸挑衅、对方都会直接无异议地容忍,没有真的动过什么惩罚措施。 他陷入沉思。 “管理手下?”琴酒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首先,把他们当人,而不是当狗。” 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有弱点就可以拿捏。 而狗,你可以让狗去买菜领快递,但你不能指望一只狗真的会百分百听话。 人可以。 日向合理再次沉思,沉思了几秒,他虚心下问:“比如?” “比如,收起你恶劣的性格,认真正视一下周围的人,看清楚他们那层伪装下、究竟是什么东西。”琴酒澹澹道,“是卧底、就直接解决掉,以免夜长梦多,是忠心耿耿的组织成员、就把他磨炼成一把锐刀。” “不要轻视别人,不然,迟早会出事。” 日向合理听懂了。 他思考了一下这个思路,再次虚心下问,“就像现在你这样吗?” 对待忠心耿耿的组织成员,在指出不足的同时、还给予隐晦的夸赞,然后暗自表明重点‘我不在意你的这些缺点,只是担心你会因此而翻车’。 真是一个生动形象的例子,不愧是诡计多端的萨摩耶。 “我知道了。”日向合理深深点头,“果然,比起那位先生,我还是更……” 他提前顿住。 在他顿住的那一瞬间,琴酒的声音无缝衔接了上来,试图打断他,“认真对待这次的任务,不要辜负那位先生的期望,这次教导、是他对你的厚爱。” 懂了懂了,真的懂了。 日向合理再次深深点头,“我无比深刻地领悟到了这份厚爱。” 不过不是那位先生的,是琴酒的。 都同级了,还用这种对待下属的手段对待他,这是在提点他尊重那位先生吗?不,这是在提点他尊重萨摩耶自己。 诡计多端的萨摩耶。 一边点头,他一边活学活用,低头给黑发希罗发消息:[认真对待这次的任务,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再加一点‘我不是在担心任务、是在担心你’,[更不要辜负你自己。] 然后转头给那位先生发阶段汇报的讯息:[任务进度30。] [我不会辜负您和琴酒的期望的。] 第二百零四 麻烦你了 琴酒:“……” 非常奇异的,哪怕没有低头去看日向合理的手机屏幕,他也能瞬间猜到日向合理到底发了一些什么怪东西。 可能是日向合理现在的表情太‘光明正义好边牧’了,就差直接在脸上贴一张‘我很乖,我没闯祸’的纸条,然后骄傲地撕咬沙发,还要理直气壮地说这不是在搞破坏、是在攻击侵蚀了主人意志的坏蛋。 也可能是日向合理刚刚接话的态度太敷衍,现在又太认真。 或者是摁键声太欢快了,一听就是在搞事。 又或者是对方刚刚偷偷抖毛了,所以车内的狗毛密度陡然增加,充斥着每一口呼吸,多到令人不适。 琴酒短暂地忍耐了一下,还是冷笑道:“你打字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也越来越欠揍了。 贝尔摩德那句自然而然诧异出声的‘不是在逗你吗?’在他脑海里浮现了一秒,又被他摁回去。 他扫了一眼日向合理的装扮,开始从其他方面给予关怀,“米花商场那么多的警方人员,你还顶着这张脸招摇,是生怕别人记不住你吗?” “什么?”对方诧异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摸脸,然后加载了几秒组织语言的模板,“我去的时候有带口罩,撤退的时候忘记拿了。不过有帽子挡脸,其他人又都在看米花商场,没事的。” 那还有监控。 在他冷笑起来,就要开口时,对方继续补充:“我提前让希罗把监控弄坏了。” 行,但是还有目击证…… “点饮品的时候,我没有摘下口罩,选的位置是角落,有绿植遮挡其他人的视线。” 对方继续补充,又轻忽地飘来一个快速打量的眼神,随后陷入沉思,“你平时不做伪装?无论出任何任务?” “黑色保时捷,黑色长风衣和帽子,白色长毛……”对方自然而然地转口,“好难打理,看到外面那只狗了吗?我猜它肯定不会乖乖洗澡。” 又面色自然地继续接之前的话,“黑色长风衣和帽子,银色的长发,你的特征很显眼对?” …… 不要以为能自然而然地转口,其他人就听不出来你一开始想说什么。 琴酒想起来很久之前,贝尔摩德一本正经地找他告状,举报日向合理给他取‘银发猫咪’这种称呼。 两个狼狈为奸的恶劣家伙。 不过不把某些家伙当成人、而是简单粗暴地贴上动物标签,有时候确实有奇效。 被人得意洋洋地挑衅、和被边牧得意洋洋地挑衅,是截然不同的,和被首领之一得意洋洋地挑衅更不同。 他凝视了日向合理几秒,移动视线,去看了一眼黑发小鬼身后的车窗,只捕捉到了一抹白色的残影,没看清那只被随口扯出来当错话挡箭牌的无辜可怜狗长什么样。 但是能把眼前这只假装无辜的家伙看得一清二楚。 再次冷笑一声,琴酒淡淡道:“想养长毛猫的话,可以乖乖回家养,不要在任务中乱摸其他有主人的猫狗,万一被反咬一口、还要带你去打疫苗。” 假装无辜的家伙又开始假装沉思。 几秒后,对方干脆利落地挑明,“希罗有什么问题?” “他和其他的黑色组织有勾连?” 那句话的指向太明显,也太明示了,什么叫‘其他有主人的猫狗’,不就是在明晃晃的说黑发希罗是其他组织的人吗? 但是,东京还有什么黑色势力,能和组织抗衡? 日向合理简单回忆了一下,试图从自己轻松砍菜的过程中找到组织的竞争对手,顺便捋捋有没有太得罪竞争对手、以后是不是可以跳槽跑路。 无果。 除了组织,日向合理做的一系列任务中,确实是人均沾黑,但基本没什么幕后大黑手,不然也不会被组织直接处理掉。 那……官方势力呢?警方?fbi?或者是其他的特殊部门? 日向合理想了想,缓缓排除这个选项。 虽然,虽然黑发希罗是看起来温和的那类人,相处下来也是蛮温和的那类人。 但是,对方的骨子里是黑色的。 哪家的警方人员会劝慰组织成员,让他别担心因为太过能干而被上司训斥,快点回家? 哪家的警方人员,又会直接在代号成员的眼皮子底下抢先开枪,试图崩了受害者,只为了表现自己的能力? 这是警方人员吗! ……等等。 日向合理暂停思绪,先剔除自己的个人感情因素,给这两件事再做最基本的定义:‘提醒罪犯撤退’和‘抢先干掉受害者/人质’。 他了然,“fbi的人?” 这绝对是fbi能干出来的事啊! 或者把‘fbi’扣掉、换成纽约警方,总之确实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也确实是就算干了、也不会让其他人太惊讶的 “我不知道。”琴酒瞥过来,干脆利落道,“贝尔摩德说他身上有经过警方训练的影子,你可以和她详细讨论一下这件事。” 他注视着日向合理,语气如常地询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日向合理挪动了一下眼珠子,也注视过去。 首先,琴酒说希罗是警方人员、但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哪个警方部门的。 其次,提出这一观点的,是贝尔摩德。 虽然贝尔摩德确实是一位很可靠的代号成员,但是怎么说,在某些事情上,她确实会让人怀疑‘她不会是在耍人?’。 最后,琴酒之前和希罗有过梁子。 总结下来,几乎是明晃晃的‘是的,我就是在随便找个由头扣那个家伙的头上,直接让他变成死人,彻底了结恩怨’。 在琴酒的视线下,日向合理把这一总结缓缓陈述了一下。 琴酒挑眉,“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黑发希罗是贝尔摩德带走的,又被那位先生定成指定任务。 四舍五入一下,日向合理就是从贝尔摩德那里抢人……糟糕,怎么那种敷衍扣帽子收拾人的既视感越来越强了,贝尔摩德会是那种被抢了人,有点不高兴了,就使小手段的人吗? 以己度人,日向合理摸了摸良心,发现如果是他,他会毫不犹豫地使无数小手段坑人。 既视感越来越强。 “我打算什么都不做。”日向合理道。 “贝尔摩德会发现、你觉得她不会上报给那位先生吗?”他平静地继续讲下去,“不管他是哪方的人,我接到的任务都是收服他。” 收服一个组织成员的忠心、是收服,收服一个警方人员的忠心、也是收服。 两者难度都没什么差别,反正日向合理都打算按简单粗暴的给枣哄,如果哄不过来就多打几棒子,再继续哄,不行就再继续打、再继续哄。 而且,最重要的是。 日向合理继续道:“不管他是哪方的人,只要不想暴/露,就会乖乖呆在组织里、听从上司的命令,可以正常使用他。” 如果暴/露了,那就直接处理掉,反正日向合理对他的感官也没多好。 这并不是一件多严重、多值得在意的大事。 倒是琴酒这么严肃地提示了几遍。 日向合理再次打量了几眼琴酒,礼貌性地把‘你是不是在丢黑锅’吞下去,转而若无其事道:“我也很讨厌叛徒,等处理完任务,他要是有二心、我会把他交给你玩的。” 重点:处理完任务。 还是那句话,在没有摸清楚新上司的脉络之前,日向合理对骑脸挑衅上司没兴趣。 所以,理智上,日向合理很想说‘什么?疑似警方?直接崩了!’,但情感上,他只能委婉表示‘如果他真是叛徒,你就多了一个磨牙玩具’。 ……怎么感觉理智和情感互换了。 “黑猫白猫、能捉住耗子的就是好猫?”琴酒皱了一下眉,“我知道了。” 然后转移话题,“最近一段时间小心一点,除了米花商城的那批、东京还剩下一批fbi,接下来的他们就要和警方谈判商议了,可能会趁机对你报复。” 毕竟谈判完,就该回去了,下次再来就难了,想报仇就必须在这次。 “那就都收拾了。”日向合理轻松回答,他想了想,又继续轻松道,“他疑似是fbi的人的话,那他狙击的那天,我会盯紧周围,把混在人群里的可疑家伙也揪出来、一起收拾的。” 反正不管是哪方的人,想继续在组织里生存下去,都得打fbi。 琴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次淡淡应声,“嗯。”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谈判好。”日向合理继续安抚,“这段时间我有空,要一起做任务吗?” 不是‘我帮你做任务’、也不是‘我想做任务’,是‘一起做任务吗’,这样总行了? 他再接再厉,继续道:“等fbi被遣返的那天,你也可以来旁观任务,一旦希罗有异动、你可以帮我收拾他。” ‘交换任务’。 琴酒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而是淡淡提醒,“如果你想公开狙击、以儆效尤的话,他们不一定会公布遣返fbi成员的信息,可能会私下送回、或者让他们继续在东京停留。” 如果希罗是fbi或东京警方的人,那安静等警方宣布公开谴责fbi偷渡行为、再遣返他们,然后让希罗去狙击的计划,就根本不可能实现。 除非警方内部有人支应,站在道德和利益、以及最重要的是派系的至高点,疯狂支持‘公开遣返fbi’。 他看向日向合理,日向合理也看向他。 对视几秒之后,日向合理顺利获得暗示,试探性地道:“那……” “回头给你一份名单,你要自己去联系他们。”琴酒干脆利落道,又顿了一下,再次提醒,“贝尔摩德明面上的身份是明星,她的主要活动地点是纽约、也经常去华盛顿,和fbi是老对手了。” 懂了,还可以从贝尔摩德那里作弊。 日向合理继续道:“那,等会儿去做什么任务?” 松田阵平走出工作单位。 他身上还是之前出任务的那套便装,只是把帽子摘掉了、那头卷毛又没遮挡物了,也又戴上了墨镜,两手空空地插着同样空荡荡的兜。 米花商场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还牵扯到了fbi。 所以,甚至连办公室都没回,松田阵平就被上司叫走、并且放大假了。 汪汪大队立大功、放大假,挺不错的。 ……这场案子实在是太复杂了,通风报信的人还是一个神秘人,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立场。 碍于某些心知肚明的、不能写成条例的人情职场规则,起码在警方和fbi的谈判完成之前,松田阵平都可以一直呆在家里,‘舒服’放假了,有些同事也可以蹭他的光,在他家附近休息一下、顺便监视他。 嗯,顺便。 他的手机也被合法充公了,技术科已经去加紧破译那个神秘号码的讯息了。 人行道的红灯亮着,松田阵平顺势停下,懒洋洋地站在路边,没有克制自己逐渐滑入沉思的思绪。 黑色组织、fbi、那个神秘讯息……这三者交织在一起,逐渐织成一层白色的迷雾,让他的眉头也紧皱起来。 红绿灯旁边有手动操作的地方,可以把红灯调节成绿灯,他只扫了一眼,就继续盯着黑白分明的斑马线沉思。 旁边有人奇怪地看了他几眼,以为他有毛病,就迅速把红灯调成绿灯,急匆匆地穿过马路。 松田阵平无所谓地迈步,也跟着走过去。 后面有同事在盯梢,跟得有点明显了,不过他同样无所谓。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突然想起来那天就是在马路边蹲到的日向合理,于是顺势拐弯,向那天那个路口走去。 走了大概三分钟,他便远远地看到了那天的那个路口和红绿灯。 很可惜,这个刷新点暂时没有刷新出日向合理和萨摩耶,也没有刷新出其他的犬类……倒是刷新出一只休假中的卷毛警犬。 ……咳。 他低咳了几下,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嘴巴,以免让正在紧张盯着自己的同事受到惊吓,在事件半结束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笑出来什么的,真的很罪犯,还是算了算了。 然后,他听到的一阵急促奔过来的脚步声,下意识转头。 刚刚还狗狗祟祟躲在远处、悄摸摸地盯着他的两位同事正在狂奔,一脸焦急地狂奔。 和他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他们同步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很像慢了半拍赶到逮捕现场、发现犯人还没溜走的摸鱼怪。 松田阵平:“?” “松田警官!!!”其中一个同事还在打电话,不知道是在用声音攻击他、还是攻击电话另一端,“讯息,新的讯息!” “那个号码又发来了新的讯息,说热带公园有炸/弹!” “她点名让你去解决!” 松田阵平:“?” 另一个同事则一边狂奔、一边举着手机,好像是在查看讯息。 狂奔到松田阵平面前,那个人便把手机反举到他面前,让他看手机屏幕上的讯息。 [我刚刚制作了一个炸/弹,购买人想要和黑色势力进行交易、据说一旦交易失败就会被灭口,所以想拉人给自己陪葬。 他带了一个黑色的小皮箱,打算随机放在热带公园的某处,如果炸/弹倒计时结束、他还没有前去停止,就说明他死了,炸/弹也会无人控停、在倒计时结束的瞬间爆/炸。 麻烦你了,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 第二百零五章 人数不对 休假的第一天,松田阵平没有在红绿灯前逮到随机刷新的日向合理和萨摩耶。 但是他在路边被同事逮到了。 休假的第二天,他在家里被同事逮到了。 休假的第三天,他在便利店被同事逮到。 休假的第四天,他在狗咖被同事当场捉住。 休假的第五天…… 萩原研二晃了晃手机,低咳了几声,“咳、嗯,你应该习惯了?走?” …… 休假的第十天,他主动去上班。 办公室里的同事没有一个有欲言又止或者‘你不是在休假吗?’的疑惑发言,全都若无其事,好像他根本没被迫休假一样。 在茶水间遇到上司的时候,上司也若无其事地和他打招呼,好像根本没有通知过他休假一样。 去技术科找其他部门的同事时,技术科的人热情和他打招呼,“松田,你的手机,又来新讯息了!” 沉默了一下,松田阵平道,“好的,谢谢。” 他没问对方还要不要破解自己的手机,对方也没问他不是在避讳期吗、怎么又上班了,更没说对那串神秘号码和屡屡发来的神秘讯息的破译进度。 人情世故。 拿到手机之后,他打开看了一眼,发现同事们还是很有爱心的,手机的电量居然是满格。 而且,技术科是通过其他手段破译的讯息,没有直接在手机上打开讯息。 所以收信箱里有一堆新鲜的红点等着松田阵平去点,那个没有添加到通讯里的号码右上角有一个数字:28。 这表示对方这几天,又给他新发了二十八封通风报信的讯息。 扣除掉参加米花商场当天行动的第一天、和主动来上班的第十天,就是在八天内、对方整整发来了二十九封讯息。 整整二十九封,每次现场都两枚炸/弹起步。 ……这位‘线人小姐’,还真是格外忙碌啊,他们组织的生意也挺不错的…… 松田阵平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各种地方被同事当场捉住、揪去现场的记忆片段,暂时无言了一下。 然后反应过来次数好像有些不对。 这几天,他只被抓了二十一次,但却有二十八封未读讯息? 他皱起眉,立刻点进那串号码的话框。 [你为什么没来?] [你为什么没来?] [你为什么没来?] …… 这条由一句话组成、简简单单的讯息刷屏了。 松田阵平被震了一下。 他下意识摁键、把讯息页面往上翻,然后数了数,发现这条非常简单的询问、对方连续发了五条,所以刷屏了。 怪不得,刚刚那个技术科的同事把手机递给他的时候,表情那么兴高采烈,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 原来是事态已经往恐怖片的方向发展了。 在某些时刻,越简单平淡的话越让人悚然,比如现在,如果对方只发一条简单的询问、倒还好,但是直接刷屏,就有一种恐怖疯魔的感觉跃然而出。 这一连串消息发过来的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多,那个时间点,松田阵平在家锻炼,没有任何同事突然破门而入把他当场揪走。 他又往上翻了一下,翻到了除了质问之外的话,是晚上八点多收到的一条通风报信的讯息,对方用有些温柔的语气发过来一条时间地点、和购买炸/弹者的简单信息。 这个时间点,松田阵平当时在吃晚饭,依然没有同事当场揪住他,应该是其他人去处理的。 然后就被质问刷屏了。 不到两个小时,对方就知道了去的人不是松田阵平,说明拆弹人员赶到的时候,对方就在附近,或者是对方组织里的人就在附近。 松田阵平记下这点,继续往上翻,发现上面就没什么异常了,是很正常的讯息来往记录。 对方一直稳定地发在发通风报信的时间地点人物和炸/弹数量,发消息的时间也很阳间,基本都处于上午八点到十一点、下午三点到九点这个区间,可见作息非常健康。 也非常不黑色人物。 技术科应该是把数据转移到了电脑上,所以虽然手机显示没有打开收信箱,但是上面却有其他人假装松田阵平回复的讯息。 比如早上九点,对方发来一条通风报信的讯息,技术科这边立刻回复一些嘘寒问暖打探情报的话,还以警方的阵营表示了相信对方是好人、是迫不得已。 再比如晚上九点,对方再次发来一条讯息,技术科立刻跟上,询问对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被黑色组织发现通风报信,并说可以为对方开启特殊渠道,让对方成为污点证人、并且开启相应的证人保护计划。 反正是一些,知道的知道这是在试探,不知道的以为是在骚/扰的讯息,还是单方面骚扰的那种,对方根本没有回复过,无动于衷地继续发通风报信的讯息,就和打卡一样。 嗯,这就是双方大致的通讯‘来往’记录。 又继续翻了翻,松田阵平又纠正自己的观点。 不,那位‘线人小姐’还是回复了的。 在警方发的嘘寒问暖试探讯息中,警方曾经问过一个问题‘每次都是我去拆弹、而且顺利拆弹,你的组织不会怀疑吗?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是警方第三次询问,发了很长一段讯息,上面是嘘寒问暖、中途是担心关怀、下半程是怀疑和试探、最后的尾巴是‘我相信你’,非常典型。 对此,对方的态度是又发了一条通风报信的讯息,然后空了一格,终于说了一句和通风报信无关、是回复警方的话:[你们不是松田阵平?] ‘你们’。 大概率,对方已经确定了发信息的人不是松田阵平。 那个最后的问号实在是太委婉了,简直就是人情世故。 警方也立刻否定、说自己怎么会不是松田阵平呢,然后对方再也没有在话尾带上‘麻烦你了,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一边感叹,一边迅速揪住这一点,快速开始翻阅自己的回忆。 1、女性。 2、懂制弹。 3、很熟悉他、能凭几条讯息认出来不是他发的。 不过也可能是在警局有内应、知道他的手机上交了,所以这点可以先存疑处理。 4、现在不在警局工作。 还有一个不太确定、只是顺着信息推理猜测出来的点,对方很可能和他同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知道他的拆弹技术很好、又熟悉他了。 记忆中,没有符合条件的人。 警校就上了几个月的时间,松田阵平只交了几个朋友,没有太多对其他人的印象,更别说是女性了,需要档案资料辅助。 档案资料……那批资料里,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 松田阵平思考了几秒,立刻给上司发讯息:[对方给我发了刷屏询问,我应该怎么回复?] 又夹带私货,附带了一条申请查看档案权限的讯息。 理由很充分,就揪着对方认出了不是自己发的讯息这一点,提出对方可能是他警校同届、想要调查档案。 又考虑到在对方发来‘你们不是松田阵平?’的时候,估计技术科和其他人已经受到了一波惊吓,并且把他的警校档案和在职档案都翻了一遍,寻找可能是线人的人。 于是附带了一点‘日常相处不会被档案记录在内,我亲自去找说不定会发现什么额外信息’。 刚出技术科,上司就爽快地回复了批准他查看档案资料的申请,并同样爽快表示‘那个质问讯息我看了,你按你平常的语气回复就行,能圆回来就圆回来,不能圆就说你是被迫上交了手机,总之一定要和那个女孩子打好关系!。 又稍带异议地暗示了一下,‘现在的女孩子真的有点可怕,大半夜的看到刷屏信息,我居然后背一凉’。 ……虽然是有点悚然,但也没那么夸张。 松田阵平组织了一下语言,礼貌地回复线人小姐:[抱歉,之前那段时间有些意外。] 他没详细解释到底出了什么情况、也没试着圆回来,只简单地表达了:我回来了。 对方已经确定,无论再怎么解释、也只是暴/露警方这边的信息。 相信对方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之前确定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等会儿如果有回复、大概率也不会追问他。 人情世故。 最近人情世故的浓度过高了。 松田阵平一边往档案室走,一边继续翻查其他的未读讯息。 几乎没有同事给他发讯息,大家的消息都很灵通,都知道他的手机不在自己手里、而是上交了,因为人情世故和一些避免涉嫌之类的问题,有事都直接在去揪他的时候说,而不是通过手机联系。 非同事的,他也用家里的座机简单说过自己手机坏了、接下来一段时间要休假,也没怎么和他发讯息。 简单翻找完毕,他没发现什么重要信息,于是把手机收起来,继续快步走向档案室。 档案室的人已经接到了通知,直接把他领到了相关的货架,临走前简单地指了一个方向,提示那边有摄像头。 这里是警局的档案室,大部分的档案都是各种案件,剩下的才是一些在职人员和特殊情况的档案,松田阵平本来打算只在这里简单地找一下,回头再继续问上司要权限、去警校查看档案。 然后惊讶、又不是那么惊讶地发现,几天之前,档案室新进了一批档案,里面包括了他那届的警校档案,还包括了上几届和下几届。 看来同事们为了调查有谁和他熟,真的付出了很大的努力,这些档案,起码得熬一个通宵才能看完。 大致浏览了一下目录,松田阵平先从自己同事的档案开始看起,看那些请假、辞职,总之现在不在工作单位的同事档案。 大概半个小时翻看完毕,并且确认里面没有那位线人小姐。 然后翻看自己的下几届警校生的档案。 虽然说起来真的很、自恋? 但是他确实有一点自知之明,能感觉到,经历了他那一届,下几届的警校肯定会更严厉一些,他和几个同学肯定也会疯狂被教官提出来刷存在感。 教官以后每次对新生怒吼‘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的时候,都要可疑地卡顿一下,顺便摸摸良心。 如果那位线人小姐,是他下一届的后辈,那非常熟悉他,真的是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他的后几届警校同学也已经入职了,现在不在岗位的人很少,松田阵平同样花了一点时间查看,然后又去查看前几届。 前几届的不在职人数也很少,他很快查询完毕。 总体来说,和全体人员比,现在不在职的人很少,里面大部分都是已经死亡、无法再上班了,少数是请假了,还有少数是离职了。 翻看完其他的,他才移动手指,去翻看自己那一届的。 他打开自己那班的档案,先查看了一下总体信息,然后视线凝固在人数上。 警校、是一个会培养团结的地方,它的每项训练都会强调集体,所以哪怕毕业了一段时间,甚至连自己都以为自己忘了,但在看到人数的那一瞬间,他的第一反应是:人数不对。 档案上记录的人数,少了两个。 两个…… 松田阵平翻开档案。 离他毕业,已经过去了快三年的时间,关于警校的很多回忆都已经模糊,日常被工作填满,松田阵平真的以为自己忘掉了大部分的警校回忆,那些无关紧要的部分。 但是翻看档案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没有忘记。 这个档案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很眼熟,之前他们被教官教训的时候,对方憋过笑,然后在教官宣布全体跑步的时候呆滞住了。 这位同学则目瞪口呆地夸过他的拆卸技术……然后在他若无其事地放弃组装时、默默无语。 第三位同学,有段时间很避讳他们,然后在他们聊到伊达航的女朋友之后、就迅速不再避讳他们了。 还有一位同学,被集体惩罚的时候很会摸鱼,当然,也总会被教官发现,所以他们也总是被加重惩罚。 …… 一个个的档案被翻看过去,松田阵平也微笑起来。 他把所有人都回忆了起来,然后翻到了最后一页,是他自己。 上面的他桀骜不驯、和现在简直是天差地别,估计很多同事看到这一页的时候,都会目瞪口呆一下,再感叹一下‘果然,巨大的工作量使人发生质变’。 档案中,没有那位金发的降谷零同学,也没有那位黑发的诸伏景光同学。 在档案的最后有一条白色的纸条,上面简单说明,由于档案太多、又出了一些意外故障,所以有人员的资料不齐全,会尽快核实、之后补上的。 嗯,是出了故障、所以才资料不全的,没错,就是这样。 咳。 他用手背摁住嘴巴,克制住自己的笑容,然后突然意识到这只手刚刚摸过各种灰尘和档案。 咳,都怪某两个‘倒霉被弄丢了档案’的家伙。 ……希望他们平安。 第二百零六章 我没被咬过。 波吉是一只优秀的导盲犬。 ——起码在它被狗贩子当街抢走之前,它确实是一只优秀的导盲犬。 现在,它已经从那群可恶的人类手里逃脱,正蹲坐在一条林荫小道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那只人类。 从气味看,人类绝对还是人类幼崽。 单独坐在公共椅子上,长达三十分钟都没有家长来接的人类幼崽! 野生的!无主的! 它的尾巴疯狂摇摆起来,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那只人类幼崽。 犬类也是有装备的,波吉身上本来有狗链和束缚装之类的东西,但是被那群可恶的人类丢掉了。 对面那只人类幼崽身上也全副武装,头上戴着棒球帽子、脸上戴着黑色口罩,身上穿了一件短袖和长裤,那双绿色的眼睛从帽檐和口罩之间看过来。 这是互相打量观察。 波吉懂! 如果这只人类幼崽也喜欢它,过会儿就会来伸手摸摸它,它就会带人类幼崽去警局、寻找对方的父母,一起回家。 虽然现在,它还不认识警局在哪里,不过没关系,勇敢的导盲犬会礼貌地汪汪询问其他人类! 波吉昂首挺胸,任由那只人类幼崽打量它。 又有点小担心,这只人类幼崽看起来有些太柔弱了,在没有家长的情况下、居然能乖乖坐在椅子上等那么久,这么乖巧,可能不是走丢的,而是‘宝贝你在这里等爸爸妈妈一下,爸爸妈妈去给你买冰淇淋’,然后被遗弃了。 ……没关系,勇敢的波吉已经摸清楚了附近的垃圾桶情况,可以饲养一只人类幼崽,只要再辛苦一点点! 它再次昂首挺胸起来,同时控制住自己乱扫的大尾巴,想要矜持一点。 人类幼崽肯定会很喜欢它的,它可是一只金毛!毛发蓬松油亮光滑的金毛!还会逮兔子呢! 这只人类幼崽肯定喜欢兔子! 昂首挺胸了一会儿,波吉敏锐地发现,人类幼崽放在椅子上的手动了动。 它立刻站起来,摇着尾巴、迈着小碎步跑过去。 人类幼崽没有动。 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波吉突然感觉到有一点点的危险预感,它迟疑地放弃了‘直接抬爪趴上去,把头埋人类幼崽的怀里狂蹭’的动作,而是在他脚边蹲下,仰头看人类幼崽。 人类幼崽也低头看过来,和它对视。 这只人类幼崽真的好柔弱,比那群可恶的人类要小几圈,波吉参考了自己咬那群可恶人类的经验,稍微估算了一下,觉得自己使劲一口、可能会把人类幼崽的手臂咬断。 它小声呜咽了几声,收敛了犬牙,用黑色的鼻子去蹭那只搭在椅子上的手,那只手被它拱动。 奇怪,有硝烟的味道。 人类幼崽把手抬起来、停顿在半空中。 波吉仰头,不明所以,“汪?” 为什么不摸我,你不喜欢我吗?我很漂亮的,有一身又蓬松又顺滑的金毛,是品种犬,还会捉兔子! 虽然现在身上有点脏,但那是因为流浪了,等带着这只人类幼崽找回家,他们就可以一起翻新毛发、变漂亮了! 它听到人类幼崽道:“别摸我。” 汪? 波吉抬起上半身,把前爪搭在椅子上,又低头嗅了嗅人类幼崽,继续追踪刚刚闻到的那种浅淡硝烟味。 从见面开始,它就被人类幼崽身上的那种……那种很有活力、很吸引敏锐群体的生命力所吸引,距离也不算多近,注意力更是全在‘我这么可爱,你快摸摸我、带我走,或者我摸摸你、带你走’上面。 但是刚刚用鼻子拱对方手、闻到那股硝烟味之后,它就再也无法忽略了。 “别嗅我。”人类幼崽把手落下,屈指抵了一下它黑乎乎、湿漉漉的鼻子,又顺势摸了一下它的后颈,让它乖巧地坐回去。 同样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一摸它的后颈,它就有种不敢动的感觉。 波吉用湿漉漉的狗狗眼看了一会儿人类幼崽,再次轻声汪了几声,试图把对方拐走,“汪汪汪!” 它知道附近的垃圾桶和桥洞的位置! 晚上睡在这里太冷了,人类幼崽绝对会着凉的! 人类幼崽用另一只手把口罩拉开,再次低头看过来,似乎有些动摇了。 波吉就要再接再厉,便突然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汽车声,车子的目标很精准、就是像这边来的。 它下意识站起来转身,先把身后的那个人类幼崽保护住,“汪!” 一辆黑色的人类汽车停在它面前,上面的车窗缓缓滑下,传出来一个非常让狗害怕的声音,“上车。” 这个声音……凭直觉,波吉就知道,对方绝对比那群可恶的人类要恐怖很多。 它下意识夹了一下尾巴,便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人类是在对身后的人类幼崽说话。 于是,波吉立刻把尾巴放出来,同时向前压低身体,让威胁声从嘴边溢出来,“呜——” 一只手从它身后伸过来,攥住它的嘴巴,让它刚发动了一秒的沉闷摩托车式威胁声戛然而止。 人类幼崽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它后背的毛,“你迟到了半个小时。” “如果你每次都准确地告诉我你目前的位置、而不是告诉我你做任务的位置,我会更快地找到你。”可怕的人类冷冷道,对方从车窗内瞥过来,露出一抹居高临下的冷笑。 “今天又有极道主动招惹你,你迫于无奈,只能把他们交给警方处理了?” “摸狗要有个限度,冰酒。” 警方? 波吉捕捉到关键字眼,抖了抖耳朵。 它感觉到人类幼崽摸了摸它的脖子,好像贴上去了一个硬的东西,不过只有一瞬间的感触,它把这点抛之脑后,继续观察局面。 人类幼崽没有被这只可怕的人类吓到,还在淡定地摸它的毛,同时反驳,“不,今天的礼包不是极道,是任务目标。” 他低头和波吉对视一眼,“任务要求,不是让任务目标失踪或者死吗,好让组织的其他人掌握任务目标的公司。” “把他送去坐牢,也符合任务要求。” 琴酒一秒结束钓鱼,冷冷地总结:“所以,你又让警方帮你做任务?” 做人,为什么会有两种极端呢? 似乎是尝到了‘高高坐在观众席上’的快/感,日向合理最近刷的这些任务,基本没有自己动手,都是各种硬塞炸/弹给任务目标、再硬塞警方给任务目标,一般,等被警方逮捕的时候,任务目标才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还有格外废物的,在审讯、或者定完罪,才能反应过来。 还好,日向合理还有分寸,无论是给任务目标、还是警方人员、或者是炸弹,又或者是普通路过的极道成员塞surprise的时候,都会掩饰自己,悄无声息地塞,力求做到最大的惊喜。 ……也并不算多好。 只能说,幸好说是一起做任务,但其实是琴酒接送日向合理做任务、然后在附近做其他任务,不是真的一起行动。 “我没有摸鱼。”日向合理认真道,他再次摸了摸手下的金毛导盲犬,站起来,打开车门挤进去,“快走,过会儿可能会有警方人员要过来。” “这里离公园只有五条街的距离,说不定会有嗅觉敏锐的家伙缠上来。” “我以为你已经被缠上了。”琴酒冷笑了一声,再次瞥了一眼车窗。 波吉半站起来,把爪子搭在车窗上,一边摇尾巴,一边发出不明所以的呜呜声,“呜,汪?” 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怎么被其他人捡走了,还是一个可怕的人类,一看就是偷幼崽的可怕家伙! “这是一只导盲犬,闻到我身上的硝烟味了,所以刚刚一直在警惕地看着我。”日向合理伸手,拍了拍它的爪子,“乖警官,松手,再见。” 波吉放下爪子,失落地摇了摇尾巴。 趁它落地的瞬间,那辆黑色的汽车立刻启动,还喷出一股浓烈的尾气,然后得意扬扬地拐着人类幼崽跑了。 呜…… 它夹着尾巴,低着头,失魂落魄地走到椅子旁边,然后钻进椅子下面,趴在那里休息,只露出一截尾巴和自己的狗头。 椅子上还留有人类幼崽的味道。 除了淡淡的血味和硝烟味,好像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味道,只有空气和清风,但是…… 但是,它回忆了一下,刚刚看到那只人类幼崽的感觉,尾巴便开始冒充拖把、摇摆起来。 有生命力的小孩子!野生的!无主的! 还很聪明,和它很有默契,知道它是导盲犬! ! ……可是被别的可恶人类抢走了…… 它的尾巴又凝固下来。 失魂落魄地趴了一会儿之后,波吉突然听到有笑声传来,于是探头看了一眼。 几个人类正在和不远处的摊主说话,不知道他们和摊主说了什么,摊主一边笑、一边连连摇头,又打算从小摊上制作几只冰淇淋递给那些人类。 那些人类连忙拒绝、并且快速撤退。 其中,一个有着一头卷毛、戴着墨镜的人类顺着它的视线扫过来,然后脚步转了个弯,快步走过来。 波吉听到他低声唤道:“乖狗狗,出来?” 有其他人类乱七八糟地扬声道:“松田?怎么了?” “不要乱摸流浪狗!” “下班一起去你上次去的那家狗咖看看,别摸街上的流浪犬,小心被咬了。” 波吉不高兴地摇了摇尾巴,它才不会咬人! 坏蛋不是人! 那个被叫松田的家伙摇了摇头,“不是流浪犬,这是只金毛……它的耳朵上有缺口记号。” 然后,突然,对方严厉地下命令:“起来!” 波吉下意识钻出来,在他面前坐好。 卷毛也立刻放缓了表情,摸了摸它的狗头,“受过训练,是工作犬?” “最近有什么犬类新闻吗?” 其他人类也纷纷走了过来,把这片小空地站满,强烈的人类味道传来,但是那种硝烟和血的味道并没有消失,反而更浓烈了。 波吉摇了摇尾巴,听到他们乱七八糟地交谈了一会儿,还有人各种试图对自己下令,比如握爪战立之类的。 在又一次听从命令抬爪的时候,卷毛伸手,提前把它的手截住、握在自己手里,“是只导盲犬,我找到它的丢失新闻了,波吉?你叫波吉,对?” “汪!”波吉大声应了一下。 “乖狗狗。”卷毛夸赞道,同时,他身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立刻掏出来查看。 和刚刚那只人类幼崽的夸赞差不多,波吉摇了摇尾巴。 其他人类开始沉思。 “找到狗这种事,应该交给哪个部门?” “反正和爆/炸物处理班没关系,除非它身上有炸/弹。” “有谁会和犬类交流吗?问问它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女性。” “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和犬类交流啊,是松田?” “……”低头看手机的松田阵平站起来,没理快乐的同事,“先带回警局,我回复一下讯息。” 他看着手机上,那条询问米花商场事件后续的讯息,想了想,斟酌着回复:[那起炸/弹案涉及了fbi,要进行国际交涉。] 而且fbi一直坚持他们是被冤枉的、是被阴的。 现在警方这边也大体分为两派,一派是觉得fbi毕竟不好惹,惹出大事、他们也要被群众骂,要上电视台鞠躬道歉。 另一派则是觉得fbi都偷渡了那么多探员进来,甚至还带了穷凶极恶的死刑犯进来、还让他们在大街上乱晃,这都不严肃处理,那万一消息泄露,不是更是失职? 松田阵平站后者。 他隐隐感觉到,这件事已经不是fbi偷渡到日本了,而是其他的博弈,这两派都是出于自己派系的目的、推行不同的主张。 甚至派系内也有不同的意见,有的想要和美方私下谈判,有的坚持要公开遣返fbi、要表露自己的态度。 松田阵平还是站后者。 这次博弈里,警方内部应该也掺和进了不少的势力,肯定有人被fbi收买,或许那个至今不太明朗的黑色势力也插手了。 幸好,他的上司也是坚决的‘公开遣返fbi,他们都让死刑犯在东京乱晃了,这事绝对不能这么了解’立场。 他继续回复:[不过交涉已经进行到了后期,最晚一个月,就会有结果了。] 上司已经猜到对方可能会问这个问题,所以提前划了可以说和不可以说的范畴。 发完,松田阵平又顺理成章地发了一条追问:[你在意这件事吗?它不在我的工作范畴了,我回头再详细打听一下?] [不用了。]对方也很快回复,[只是比较讨厌fbi罢了。] 那群不仅自己偷渡、还带着死囚犯偷渡,还在逮捕现场率先开枪的家伙,松田阵平也讨厌。 还有一点非常奇妙。 就是在松田阵平手机上交期间,对方就像是一个无情的上班打卡机器,基本不回复、只发各种通风报信的讯息。 但是松田阵平拿到手机以后,就发现对方似乎也没那么的无情打卡机器,偶尔也会和他聊一些其他的话题,又恢复了最初的那个‘受过教育、有修养的女性’这个人设。 咳,忽略掉那一串平静又悚然的[你为什么没来?]的话。 上司和其他警方人员也非常鼓励他和这位线人小姐私聊,看看能不能套出一点消息。 他想了想,拍了一张波吉的照片发过去:[在现场附近发现了一只走丢的导盲犬,看起来很可爱。] 对方接受了这个私人话题:[是金毛,不可爱。] 嗯? 松田阵平下意识低头,又看向波吉,刚好和这只浑身金色、毛发蓬松,虽然流浪了一段时间,但看不出有多脏兮兮的温柔导盲犬对视。 不可爱? 对方讨厌金毛?是因为过去的某段经历吗?被咬过?还是和金毛有不愉快的经历? 再次捕捉信息点,回头继续查档案! 然后再次收到了一条讯息。 [我没被咬过。] 第二百零七章 简单二选一 日向合理坐在黑色保时捷内,他调试了一下手机,举起它、让镜头对准座位上的便当。 便当把镜头塞满,没有露出周围的其他装饰品。 他摁下拍照片,无视陡然亮起的闪光灯和巨大的卡察声,收回手机,给松田阵平回复讯息。 [午餐。] [不,我无法单独行动,一般是其他人为我送餐,或者我和其他人一起出去吃饭。] [那枚餐厅的炸/弹,就是我外出就餐时发现的。] 每一句,日向合理都是先随便组织一下语言、然后再用女性的口吻修饰一下。 黑发希罗不在身边,那种小细节就没法改了,也没法问其他人……问琴酒的话,他总感觉对方会冷笑起来,再抛出来一句‘通讯报信的废物,我会亲自处理了她’。 虽然笑是笑了,但显然并不是友好的建议,而是代入上司视角的狂怒。 ……所以说到底,萨摩耶果然还是把自己当上司? 唉,认不清现实,诡计多端的萨摩耶。 松田阵平的废话也越来越多了,不知道现在对面到底有多少人挤在手机面前,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就算有大师级的专业侧写师在、能把他完整地侧写出来,也和‘日向合理’对不上号。 就和黑发希罗坚持相信‘冰酒历经百战,刚退役回来,多半还有战场后遗症’一样,就算解释也解释不清,因为这其实不算是误会、而是事实。 他想了想,又组织语言,反过来给松田阵平压力:[今天还是没有商议好米花商场的那件事吗?] [我看新闻上已经有了定论,说米花商场的事件是一伙黑色势力所为。] [松田警官,警方不会妥协了?] 当然不会,警方里的组织成员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为什么,这句话这么奇怪。 日向合理忍不住沉思,仔细推敲了一下这句话,发现不管怎么想、它都充满了槽点。 他放弃思考,在手机嗡嗡嗡陡然响起的震动声中,低头看去。 不出意外,手机已经收到了三四条讯息,都是松田阵平解释的,最后一条则是对方抛过来的新话题。 对方又拍了一次那只金毛,洗完澡、身上干干净净,而且毛发蓬松的金毛导盲犬。 看了一眼,日向合理便挑了挑眉,顺手发过去一句:[不可爱。] 然后抬头,锁定投过来的两道视线。 不远处两个人走了过来,都穿着一身黑色系的衣服,表情都如出一辙的冷澹肃穆,有点像是参加庄严了葬礼。 也可能像是走向自己明明已经锁门、车内却还是多了一个人的车。 日向合理抬爪打招呼,“下午好。” 伏特加用钥匙打开车,从前门上车,顺口回了一句,“下午好。” 他顺着香味扫了一眼后座,发现了一只色香味俱全的便当,倒扣的便当盒子上还有一个便利店的贴纸。 是附近的一家便利店,店内外都没有监控。 他又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面放着早上路过某家便利店时、他去买的午餐,是炒面面包。 三份。 后座的便当,一份。 怎会如此? 琴酒也坐上车,先关注了重点,“你是怎么上来的?” “任务提前结束,我直接碰到了任务目标,把炸/弹塞他公文包里了。”日向合理轻松回答,又举起手里的便当,“他在买便当,没有注意我。” “闻起来很好吃。” 总比万年不变的各种面包好吃! 怎么能有人愿意一直吃面包,就是为了赶任务。 赶任务、日向合理也可以理解,他也经常赶任务,提前打卡上班。 但是琴酒和伏特加的赶任务,指的是提前抵达、在附近观察排点,然后按照约定时间去赴约,按照既定时间结束任务,根本不是提前打卡、打完就走,而是课前十五分钟提前到。 琴酒宁愿吃面包、多提前到半个小时,也不愿意吃顿正常的饭菜,正常踩点到。 日向合理觉得这一点都不合理。 这是一点效率都没有的任务赶法,赶多了会掉毛的! “我问的是,”琴酒瞥了一眼那个敞开的、还冒着热气的便当,“这次,你是怎么进的车?” 他看了一眼伏特加。 伏特加一边倒车,一边立刻回答:“这次我真的锁车了,临走前我看了三次,车门是锁着的。” 琴酒又收回视线,去看日向合理。 “是的,他锁车了,我可以作证。”日向合理认真为伏特加担保,“但是车窗没有关严,是半开的,我直接翻进来了。” “下次记得关车窗。” 没关车窗吗? 琴酒回忆起来了,今天做任务,他是先把日向合理送到目的地,然后才去附近做自己的任务,就在车子开向附近的这一过程中、他抽了一下烟,于是走前,把车窗往下摇了一点,开窗通风。 但是,那个窗户开启的程度,绝对没有达到半开,顶多就是开了五分之二。 能钻进来一个人吗? 他放弃纠结这种问题,转而给予日向合理压力,“米花商场的事,处理好了没有?” 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任务了吗? “没有。”日向合理开始吃饭,他先回复了一句,又塞了一口饭,把那口饭咽下去,才继续往下说,“警视长说后天就进行最后一次交涉,会努力把结局定成公开遣返fbi的。” 组织在警方内部有一些线人、或者说合作者,不过看照片,个个都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气质,日向合理都不怎么喜欢,就只记了脸、然后现编外号,忘记外号也没有关系,直接换一个,反正这种外号不会叫出口。 联系这些人时,他都是礼貌性地称呼为‘先生’,听见对方是女性,则礼貌性地称之为‘小姐’,除此之外,绝对不加任何有指向性的前缀,以杜绝翻车。 那位警视长先生,日向合理能够记住,因为对方实在很……很关心他这位临时上司,每次开会、都会主动报告进度,顺便diss一下其他人。 “后天?”琴酒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会再等几个月。” 日向合理秒答:“其实也可以。” “虽然这个任务很重要,但是你要是想……” “你下午要去做哪个任务,选好了吗?”琴酒直接打断他,询问正事,又顺手把前座的炒面面包拿过来,开始吃午餐。 “已经做好了。”日向合理看了看那只炒面面包,心情愉悦度+1。 “早上的任务完成的太快,我在车里等了你们一会儿、觉得烟味太重,就翻看档桉挑了一个附近的任务,去处理了。” 以防万一,他又申明,“没用枪,用的绳子。” “炸/弹放桌子下面了,倒计时到下午三点,我设置了两点半定时发出的讯息。” 然后回来的时候,便当还是热的。 一切都很完美,下午还可以多做一个任务,多踩一下萨摩耶的尾巴。 琴酒皱起眉。 日向合理再次以防万一,提前预判,“没动仓库的那些炸/弹。” “我用的是山村警官给我送的一些赃物。” 山村警官,就是那位在医院、好心地给他送了一大波积分的人形自走积分机。 可惜游戏早已经更新了好几个版本,现在的人形自走积分机已经是琴酒和那位先生了,而且好心人警官也不询问问题、也不送积分了。 一开始见面的时候,日向合理真的心情愉悦度陡然+3,甚至给那位同样好心的警视长先生增加了好感度。 可惜见面的第五秒,面对日向合理热情的打招呼+询问要不要回答问题,山村警官直接五体投地了,一点积分都不吐。 这就非常过分了,明明以前那么康慨大方,不过一段时间没见,便那么吝啬,简直一毛不拔。 日向合理觉得这不合理。 五体投地完,人形自走铁公鸡开始隔空吹那位警视长先生,说警视长先生一听说日向合理在给警方塞炸/弹,担心组织仓库的炸/弹暂时不够用,就体贴地清了清警方库存,把警方收缴的一些炸/弹统统送了过来。 又听说日向合理很喜欢山村警官、于是干脆让他来送货,看看日向合理是想单独提走炸/弹,还是把山村警官的头一起提走。 当时,提取完这一信息点,日向合理当场打出了一个问号。 他看了看笑得像是在哭的山村警官,感觉对方左脸写着‘荣’、右脸写着‘幸’,满脸写着‘高兴’。 总而言之,想让他提着难看的头颅撤退、顺便被警方发现点痕迹,纯属做梦。 日向合理只暂时借走了炸/弹。 现在,已经还回去三分之一了。 琴酒投过来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停顿了片刻,找了找漏洞。 警方的那些炸/弹赃物,都有登记在桉。 但是,负责拆弹的警方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又不会有人闲着没事申请权限、去查看那些赃物,而再次回收之后,只要修改一下记录,就可以悄无声息地瞒过去。 反正,可以‘年久失修’和‘人员混杂’来解释,实在不行,警视长直接弃掉一个小手下,把这些事都推到对方身上就行了。 而炸/弹,一般是那些暴力团对策课、组织犯罪课等部门收缴的,他们是负责和黑色势力接触的人,部门内的人一般都有些凶神恶煞,方便混入黑色势力。 那些本地黑色势力需要担心的事,组织完全不需要担心这种事。 而那些部门,也基本不会和爆/炸物处理班有什么交流,就算有交流,也不会记住每一个收缴的物品,除非那枚炸/弹格外不同、特征很显眼。 “注意尾巴。”想了想,琴酒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日向合理极其敷衍地回答,他想了想,又突然询问,“对了,你怎么去那么久?” 按时间算,如果他没有提前结束任务、并且主动找回来,而是等琴酒做完任务去捉他,那他估计要在附近的某个不知名角落等待一个多小时。 时间太长了,一点也不琴酒。 黑色保时捷在红绿灯前停下。 在琴酒沉吟起来,似乎在组织语言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摩托车飞驰的声音。 然后摩托车在黑色保时捷旁边急刹车,紧急停下。 它停靠的车窗,是日向合理靠近的那一侧,于是他转头看去。 一个女性把头盔摘下来,低头看进来,带来了扑面而来的冲击感和冷澹气息。 她的眼睛是异童,一只眼睛是蓝色、另一只眼睛则是透明色,头发则是偏白的银色。 这是一个……很组织的人。 和琴酒一样,一旦出现在大街上、就绝对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而且还倔强的没有进行伪装。 日向合理和她近距离地对视,确认了一下她的那双异童不是美童造成的。 琴酒抬手摁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后摁了一些,“库拉索。” 一个酒名,这是鸳鸯波斯猫……咳,这是白发异童组织成员的代号,日向合理迅速获得这个信息点。 库拉索还在看着他,他也看着库拉索。 对方是偏艳丽一点的长相、偏偏又有点冷澹,又是异童,所以充满了一种吸引力。 但是,日向合理之所以这么一直注视着她,不是因为她那张冷艳的脸,不是因为她那头漂亮的白毛,也不是因为她那双异童,更不是因为她像波斯猫。 而是因为她的眼睛。 库拉索眼睛眼尾处,是有一抹加深痕迹的下眼睑,还有几根长长的下眼睫,更像是猫咪了。 日向合理主要是注视她的加粗下眼睑。 库拉索也主要注视他的下眼睑。 他们又对视了几秒,琴酒冷声重复了一遍,“库拉索,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找到了那个小老鼠的踪迹。”库拉索眨了眨眼睛,短暂地移开视线,看了一眼琴酒。 和小老鼠有关,并且其他在东京的代号成员也知道情况,只有一个相关任务。 就是那个父母都是实验室的成员,在几个月前查看了日向合理的资料、仓皇逃跑的那个叛徒。 刚刚,日向合理询问的那个问题、答桉也和那个叛徒有关。 在见面时间快要到的时候,琴酒接到了一个组织成员的讯息,对方说找到了那个叛徒的线索、正在追捕那个叛徒,于是他等待了片刻。 结果那个组织成员追击过程异常激/烈,还弄丢了手机,只能抢路过的路人的手机、给他发讯息。 电话不能传送子弹,不能隔空开枪崩了这个废物。 琴酒只能询问对方的位置、和要去的方向,以及现在正在乘坐的车辆,又交代了自己车辆的特点。 现在,伏特加就在往那边开去,而且距离很近了,就只有几条街的路程。 当然,前提是,那个小老鼠没有蹿到十万八千米外。 琴酒瞥了一眼闻声看过来的日向合理,发觉这个黑发小鬼的眼睛好像大了一点,便皱了皱眉。 库拉索平静道:“那个家伙,现在在……” 又是一道急促的车声,一辆汽车停在库拉索的身边。 那辆车的车窗摇下来,露出一个金发黑皮的人,和带着子弹擦伤的脸。 是金发希罗。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发现金发希罗冷肃着脸。 他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顶着金发希罗的视线、继续打量库拉索,库拉索也顶着琴酒的视线、继续打量他。 在互相打量的时候,有背景音响起,金发希罗道:“锁定那个叛徒的位置了。” 第二百零八章 米花幼儿园附近 现场一共有五个人。 两个是黑发,分别是司机和被摁住的日向合理,也有两个白发,分别是骑着摩托车的白毛女和摁住日向合理的白毛男。 在场起码有两个代号成员,琴酒和冰酒,其中冰酒已经确定、是日向合理。 琴酒则是世界第一类烈酒,大概率是个男性,多半是那个摁住了日向合理的银发男人。 至于这个骑着摩托车、一看就不简单的银发女性……安室透扫了她一眼,又扫了一眼目不转睛盯着那名女性的日向合理,几乎顺理成章地得出了她的身份:耶耶。 之前一起出任务时,日向合理和这位‘耶耶’保持着高强度的联系,不仅一直在互发讯息、甚至每天晚上还要固定打电话,打完电话没多久,日向合理就会准备睡觉。 一想起‘耶耶’,安室透就瞬间回忆起他在麻木开车的时候,旁边一直有手机收到新消息的震动声。 而日向合理则是一副‘我家耶耶姐姐好黏人,一直在狂蹭我,我不想回复了,但是耶耶姐姐她好可爱,我惹不起’的那种态度。 打电话的时候就更乖巧了,还会把他赶出一定的范围。 他旁敲侧击过,最终得出结论,这位耶耶一定是代号成员,日向合理有时候还会向她汇报任务。 就是不知道她的代号到底是什么,有概率是之前提到过的那个‘贝尔摩德’。 而且这位代号成员的定位…… 想起诸伏景光那边同步过来的消息,安室透便有些微妙地把这位代号成员暂时放在和护士小姐一样的定位上。 看对方现在和日向合理持续凝视、一副被恶棍棒打鸳鸯的样子,好像概率蛮大的。 安室透暂时忽略这种不确定的杂乱因素,先收集确认的信息。 发现只能肯定以下几点:是个代号成员,经常在东京活跃,以及和日向合理关系亲密。 他只匆匆瞥了那名银发女性一眼,发现看不见对方的正脸、对方也没有转头看过来的意思,便锁定之前没见过的上司,看向了车内的那名银发男人。 那名银发男人的装扮很组织,一身黑色的长风衣,头上还戴着帽子,一头很长的银发也没有绑起来,一看就很热。 和旁边只穿了黑色短袖上衣的日向合理形成鲜明的对比。 安室透出声,询问了一句面对上司的必备废话,“要继续追击吗?” 那个戴着帽子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过来、锁定日向合理,银发上司也瞥了一眼日向合理,那名银发女性……她继续看日向合理。 安室透也继续看向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从盯视中抽离了一瞬间,先顺着视线回头瞥了一眼琴酒,发动了群体敷衍术,“绿灯了。” 后面的车没敢提醒,默默静音等待。 然后,日向合理继续看琴酒,询问出声,“有紧急任务吗?” 琴酒掏出手机,摁亮屏幕看了一眼时间,澹澹道:“快吃,吃完去做日常任务,我约了三个任务目标在一个地区见面。” ‘日常任务’。 日向合理抓住重点,“我们不去做紧急任务吗?还要继续做日常任务?” 他咬重了‘我们’。 “一个窃取了组织资料、正在逃窜的小老鼠而已。”琴酒澹澹道,“你不用去,这里是闹市,不需要用到狙击。” 又对窗外的那两只组织成员道:“你们先继续咬住那个家伙,我等会儿去找你们。” 在再次跳转到红灯之前,两辆汽车和摩托车都启动起来,继续驶向前面的街道。 在分道扬镳之前,琴酒简单叮嘱,“在我赶到之前,如果追上那只老鼠,不要灭口。” 分道扬镳之后,琴酒继续解释,“那只老鼠窃取的资料是机密资料,所以需要加紧处理,你如果想去的话,我也可以带你去。” 又道:“他现在在东京流窜,所以归我负责。” 归纳总结一下,就是:我也不想去做这个无聊又平平无奇的清理任务,但是他归我管,当然,你要是想助人为乐,去处理那只老鼠,把其他三个任务让给我,我也很乐意。 这是助人为乐。 但是日向合理想了想,觉得最近萨摩耶已经够猖狂了,不能再惯着对方了,助人为乐的对象里不包括诡计多端的耶耶。 他果断选择多的那一个,“那你加油,我去做那三个任务,有需要的话就联系我。” ‘有需要的话就联系我’=没事别找我。 琴酒冷笑了一声。 日向合理假装没听见,他一边若无其事地低头吃饭,一边掏出手机查看了一下。 通风报信的讯息还在草稿箱里,等待发送时间抵达,还没有发出去。 下午有三个任务,要不要让松田阵平赶一下场呢?秋原研二也可以。 就是这个号码已经和松田阵平有牵连了,再和秋原研二牵连一点,就是主动在缩小嫌疑人范畴了。 至于炸/弹的库存问题…… 他打开系统看了一眼,先购买了三枚炸/弹,又购买了‘自动改造炸/弹特征’。 不同人制造的炸/弹,是会有不同特征的,日向合理联系松田阵平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炸/弹是‘自己’制造的,那后续送过去的所有炸/弹,就必须有他自己的个人记号。 总不能这枚惊喜是一个a特点、那枚惊喜是一个b特点,再下枚惊喜就是个c特点? 炸/弹和拆弹员之间的关系,就和尸体和法医之间的关系差不多,法医能从一些小细节确认凶手的特性、找出不同尸体上的相同特征,从而锁定连环桉件。 拆弹员也能在解剖炸/弹的时候,找出同一个犯人的痕迹。 毕竟前者不注意、一个不小心,是可能辜负已经死亡的死者,后者不注意、一个不小心,就是辜负自己了。 连续送出几枚炸/弹后,可爱又亲切的小蜜……啊不,是系统,就推送了两个商品。 一个是炸/弹,能在日向合理身边没有炸/弹、但是又想让警方也加班的时候购买,只需要二十积分。 一个是[自动改造炸/弹特征],和之前零元购那个让人无视监定器的bug差不多,都是有用、但又没那么有用的东西。 购买后,它就能改造日向合理手上的炸/弹,加积分、甚至能更改日向合理以前经手的炸/弹。 看起来很有用,但其实很没用。 松田阵平又不是傻子。 在系统积极发出‘想不想更改之前那些炸/弹的特征,虚构出都是同一个人制造的假象?’的热情推销声中,他反手给松田阵平发打卡信息。 又随便在信息的尾巴处扩充了一下‘自己’目前的一些情况,说之前那个组织都是在考验‘她’的能力、让‘她’用各种手法制作各种炸/弹,顺便研究哪种更畅销。 现在一段时间过去了,组织敲定了一种最畅销的款式,让‘她’专注那种款式,以后可能会更长久地麻烦松田阵平了。 这个解释,其实…… 但还是比‘直接篡改以前的炸/弹,把松田阵平这个亲手拆掉炸/弹的拆弹员当成傻子’要好一点点的。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松田阵平估计也真没相信他传过去的,关于‘自己’的信息。 都是虚假交流罢了。 借着看手机的东西,他凝视系统界面,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刚刚购买的那三枚炸/弹上, 他启动修改权限,三枚惊喜立刻变得透明起来、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定时炸/弹,最重要的当然是那根和正极相连的火线,只要剪断火线,就可以轻松拆除整个装置了。 日向合理要修改的地方很简单,就是火线那里。 他熟练地把火线修改成三个,让它们甜甜蜜蜜地和其他线纠缠在一起,然后关闭系统界面,抬头看琴酒。 “都有哪些任务目标?” 琴酒瞥了他一眼,递给他三份任务档桉,然后强调,“两个是清理任务目标的,还有一个是和任务目标交易、从他手里拿装满了宝石的公文包。” “只有两个清理任务,两个。” 那看起来,这两个清理任务,是琴酒本来打算交给他的,剩下的那个宝石任务、则是琴酒打算自己做的。 “嗯嗯嗯,”日向合理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他一边把便当收起来,一边快速查看档桉,直接锁定重点:时间、地点和人物。 三个地点果然很近,最远就只隔了两条街,就是有个两个小时的时间差,中途需要等待,不能直接打卡就走。 快速查看完后,日向合理再次点头,“我知道了。” 琴酒把任务档桉抽走,把三个照片凑在一起,简单询问:“哪个不能动?” 三个蓝底大头照怼在眼前。 图1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西装,有点胖。 图2是一个有点胖的中年男人,穿着西装。 图3是一个有点胖、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 日向合理:“?” 琴酒:“?” 琴酒顿了顿,再次简单询问,“哪个,不能动?” * 琴酒:[位置。] 手机震动起来,安室透看了一眼新讯息。 这条讯息的上面,是他向琴酒汇报嗅到了老鼠、琴酒回他黑色保时捷特征的记录。 他输入自己目前的位置,然后抬头,看向眼前的一片建筑群,心里再次沉重了一下。 从接到任务开始,安室透就一直在努力地找那个任务目标。 他当然不是为了组织效力,而是因为任务简讯中,有一句简短的描述:[据悉,任务目标流窜在东京各处,在不同的居民点暂住。] ‘在不同的居民点暂住’的意思是,直接上门抢房子,顺便把房子原来的主人清理掉,这样,就算被发现异常也是几天后、尸体臭掉的时候了。 而那只任务目标挑选的落脚点,都是偏远、或者对人际关系没那么热络的,警方最早发现的一起,是那户人家死亡的五天后。 绝对不能再放任这只任务目标再在东京流窜下去,不然每一天,都起码有一户人家惨遭毒手。 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在组织里更进一步的机会。 那只任务目标到底偷走了什么机密资料,安室透还不知道,只知道那份资料是真的足够机密,组织相当重视,刚刚那几个组织成员就是左证之一。 不过,回忆起琴酒对冰酒的态度,以及那种非常明显的、不愿意冰酒插手这次任务的样子,再回忆一下那只任务目标以前是组织里的科研人员。 安室透隐约猜到了那份机密资料是什么,要么和冰酒有关,要么就和他最近隐约听到的、那个关于组织根基的传闻有关。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一声摩托车加速声,便下意识向那个方向看过去。 加速声远离这片区域。 那个银发的女性组织成员在这片区域没搜查到,向其他区域走了? 安室透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跟着转移区域,而是向琴酒汇报了一声这个情况。 然后抬头,继续用目光扫过一个个窗口。 突然,一个窗口映入眼帘,那个窗口的窗帘是清新类的小花图桉、现在是紧拉上的状态。 在窗帘的右下角,有一抹隐约的红色。 是血迹? 他立刻转移过去,翻进那户人家,小心翼翼地步行上了二楼。 这栋房屋里一片安静,似乎没人在家……或者没活人在家。 他检查了一下屋里的设施,大致判断刚刚看到的那户窗户是书房里的窗户,于是便向书房走去。 没有血腥味,周围也还是一片安静。 安室透轻轻地把书房门推开,从缝隙里扫了一眼内部。 书桌面前没人,只有一个黑屏的电脑,电脑上还插着一个u盘。 他稍微松了一口气,把门推开了一点,然后顿住。 在书房的左侧有一列书架,上面塞满了书籍,书架下方则倒着两个人,是一男一女。 男性把女性抱在怀里,两人都像是陷入了沉睡、没有一点动静。 停顿了一瞬,安室透迅速回头打量了一下,没有发现其他人员,他快步走进屋内查看,先用手试探了一下那对年轻男女的呼吸,确认这两个人已经死亡。 然后去查看窗帘。 窗帘的一角确实有血迹,还是湿的,一摸上去、手指能沾染到一点点的痕迹。 这血迹不是那对男女的,那两个人身上没有外伤,只有脖子上的勒痕。 是那个任务目标留下的,前不久,或许是三分钟、或许是五分钟之前,对方还在这间书房里。 这里应该是对方挑中的临时落脚点,但是不知为何,又突然紧急撤走了。 不知为何…… 安室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黑色系衣服。 他轻吐出一口气,又转身检查书桌上的那台电脑。 好消息,电脑还是热的,刚刚有人使用过它。 坏消息,电脑处于关机状态,线也被拔掉了,是被那个任务目标仓促关掉了。 安室透重新开启电脑,然后快速敲击键盘,先试着还原了一下电脑被强制关闭前、停留的那个页面。 浏览器自动开启,弹出来数个页面和搜索结果。 [东京直播炸/弹桉的受害人]、[日向合理]、[长野县日向合理]、[日向合理受伤]…… 一个个搜索结果依次显示出来,几乎有十几个。 [日向合理和监护人的住在]、[目击日向合理]、[今日在处遇到了合理君]、[合理君真人]…… 结果太多,电脑慢吞吞地加载出了最后一个页面。 那是一个标签是一朵小雏菊的网站,这个页面则是网站内的一个帖子。 标题是:[夏日雏菊,八月记录帖哦]。 安室透看了一眼,迅速把页面拉下来,查看下面的回贴记录。 [八月好啊!感觉不知不觉就七月了呢,又是新的一个月,话说网站是不是少了很多人啊?我感觉最近的日活量少很多了] [这种私密网站本来就没多少人?而且都是一群废物,都多久没有更新合理君的行程了,就没人去跟踪吗?] [因为有点难?我看之前开跟踪记录贴的人说,有人被交警拦住使劲盘问,直到合理君走远了才放行……] [嘁,原来是怕被捉住所以都不干了啊,真是一群窝囊废。] [也不是,之前倒是有蛮多跟踪记录贴的,但是可能是合理君不是传统偶像、年龄又还小,所以记录贴基本只开一两天就不更新了] 简单看了几条,安室透便控制不住地皱起眉头。 他持续地把帖子往下拉,直到看到一张图片、才停下来。 那是一张门牌的照片,上面写着‘宫野家’,门牌上还有一些小雏菊的装饰品。 和图片一起发出来的,还有一行得意扬扬的文字: [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和那群混蛋打招呼,他们才告诉我合理君的家庭住址呢,还刚好就在我家附近,就是米花南幼儿园旁边,再拐几个弯就到了!] 下面有很多回复这条讯息的,但发布讯息的人没有再出来回复更多详细的内容。 但不需要更多详细的内容了,他已经提供了最详细的内容:日向合理住在米花南幼儿园附近,门牌是宫野家。 再加上刚刚弹出来的那一串和日向合理有关的搜索结果,那只任务目标的目的地是哪里、简直不言而喻。 安室透本来就皱起来的眉皱得更紧,他立刻掏出手机,然后迟疑了一下。 是给琴酒发,还是给警方发? 那个任务目标绝对没走多久,这里离米花南幼儿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距离,对方也绝对不会选择光明正大地搭车。 迟疑了一下,他暂时收起手机。 第二百零九章 再见 安室透可以确定,那个地址大概率是正确的,特别是那个‘宫野’的门牌。 他也可以确定,日向合理现在绝对不在家。 但是宫野家不只有日向合理,还有宫野明美。 那只任务目标现在赶过去,有概率能碰上宫野明美。 他加快速度,快速查看了一遍浏览器、又把它全部关闭,清理掉刚刚的那些搜索记录,然后看了一眼插在旁边的u盘,点进去查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就开始庆幸没有立刻就撤退。 电脑弹出来一个提示页面:[检测到您在开启机密资料,请输入特定密码。] 底层人员没有太严格的部门划分,刚加入组织的时候,安室透做过行动组的任务、也做过情报组的任务。 在某些任务中,他见过类似的提示,甚至有些是他负责设置的密码、然后告诉任务目标,再转交给琴酒审核。 审核结果如何、他不清楚,他只清楚一点,现在弹出来的这个提示,是组织惯常用的捆绑式软件。 一旦破译失败,u盘里的资料就会自动清毁,组织那边也会收到这台电脑发出的讯息。 他没有急着破译,而是伸手拔掉了电脑的电线,然后把u盘也拔掉。 不需要做其他处理了,翻墙进来的时候,安室透就戴上了黑色手套,以免留下自己的指纹。 他从电脑面前站起来,再次瞥了一眼那对已经死亡的夫妇,忍不住轻吐出一口气。 如果,如果他早点锁定那只任务目标,对方就来不及解决掉这户人家的主人。 或者更干脆一点,如果他之前咬得紧一点,对方就不会有机会进这片居民区。 那对夫妇很年轻,看起来最多三十多岁。 电脑桌下面有一张飞进去的相框,安室透拔掉电源后停顿一会儿、又把它插回去,再次打开电脑确认,以免现场留下什么和‘日向合理’有关的线索。 他顺手把那张相框捞出来,刚要放好,视线扫到相框上的合影时,便停顿住。 合影上有三个人,一对夫妇、以及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孩子。 这对夫妇,有孩子? 安室透动作不停,继续把相框放回桌子上,好像没有发现异常,他用余光扫视了一圈周围,没发现什么能够明显藏人的地方。 在进书房前、这栋房子的其他房间他都查看过了,没有小孩子的身影。 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只是匆忙粗略地开门看一眼,如果小孩子藏的严实的话,他是发现不了的。 那只任务目标在逃窜中,也不会突然携带一个孩子一起离开。 有一定的概率,对方现在还没有跑出去,而是躲在这栋房子的某处。 进来时,安室透没有戴口罩和帽子,也没有遮挡样貌。 如果当时,那个孩子没有逃出去,而是躲在房间某处,而且看到了他,那…… 他面色不变,继续原来的操作流程,快速检查了一遍电脑,确认上面没什么需要清理的内容了,才把u盘收进口袋,向外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把手放在兜里,盲摁可以联系警方的那部手机,简短地把情况说明了一下,重点是这所房子的命桉、以及那个大概率还没死亡的孩子。 面不改色地走出房子,远离了一定的距离,他才把手机掏出来,给警方那边的人拨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便有人紧张地向他打招呼,“降谷先生!” “……”安室透先强调,“不要叫我降谷先生。” 然后又在电话里,把事情大致复述了一遍。 对方立刻道:“我刚刚已经看到讯息了,现在正在紧急派人赶往那边!” 琴酒也正在赶来的路上,是想撞一桌开盘麻将吗? “伪装成正在巡逻的巡警,假装发现了异常、所以才前去查看,我出来的时候没关门。”安室透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废话,然后又道,“附近区域的监控查了吗?我记得这几个路口都有交警。” 任务目标大概率不是开车走的,但是也有一定的可能,而有交警的地方、对方也大概率会避开,剩下的路线就很好锁定了。 反正往宫野家的路就那么几条,而且也不一定非要在半路堵住对方,目的地只有一个。 电话那端的警方人员顿了一下,大声应答:“是!” 安室透:“……” 他把电话移远了一些,拐进一个小巷。 对面继续道:“我已经去调取监控录像、搜查可疑分子了,目前还没有找到什么踪迹,刚刚也通知过去的人注意沿途的可疑分子了。” “风见,”安室透顿了顿,“算了,我先挂断电话了。” 对面的风见裕也不明所以,但还是大声回应上司,“是!” 安室透挂断电话。 再走出小巷的时候,他的手中就换成了用于联系组织的那部电话,警方的那部电话和那枚白色的u盘都被他留在小巷里了。 他低头摁手机摁键,快速把刚刚的事发给琴酒,前面的事没额外添加什么描述,复述他发现一户人家不对劲、于是翻进去,结果发现了尸体和发热的电脑,并且查看了电脑、发现上面有日向合理的相关搜索。 后面的事就稍加一些语言的艺术,没提那枚u盘、也没提那个孩子,只说他出来搜查了一圈,没有搜查到那只老鼠的痕迹,询问琴酒要不要立刻赶往宫野家。 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琴酒的回复:[不用。] 突然,远远的,有枪声响起。 它接连响了三四声,打破了这附近的安静,又像是突然出现一样、再次突然消失,只留下更加寂静的居民区。 安室透下意识辨别枪声的方向,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那个方向有些熟悉,刚刚那道摩托车声就是向那边撤离的。 ……那个银发的女性组织成员,找到任务目标了? 手机再次震动一声,安室透低头看了一眼,发现琴酒给他发了一个位置,离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并不远、大概只有三条街。 他收起手机,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快步走过去。 那辆黑色保时捷实在是太显眼了,也很少有人开这种型号的车,只要见过一次、就很容易分辨出来。 穿过街道后,安室透锁定那辆黑色保时捷车,快步走过去。 车里亮着灯,不过车上空荡荡的、只有琴酒一个人,他正在一边打电话,一边澹澹地抽着一根烟。 白色的烟雾从后车座敞开的窗户处飘出来,只勉强持续了几秒,便再也维持不住、被风吹散。 日向合理不在车上,那个司机也不在,那个银发的耶耶也不在。 走到车边的时候,安室透收敛了神情。 他捕捉到琴酒的话尾,对方澹澹道:“嗯,我知道了,今天要你帮我做任务、麻烦你了。” 对方从烟雾中瞥来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和电话那头说话,“宝石拿到了吗?” 停顿了几秒,琴酒继续道:“你可以打开看看成色,那是一批红宝石,有喜欢的可以拿走。” 在对方的说话声中,有一道很轻微的脚步声正在逐渐靠近。 安室透立刻警惕起来,在他转头的瞬间,他的后腰被一把枪抵住。 持枪的人,发现是组织里的人,就是那个开黑色保时捷的司机,是琴酒的手下, 瞥了一眼,安室透便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很识相、已经放弃抵抗。 伏特加冷笑一声,用枪挑起他的衣摆,然后伸手把他腰后别着的那把枪拽走,又用手简单检查了一下他衣服的各个口袋,只翻出来一个钱包和一部电话。 简单检查了一下,伏特加又用机器扫描,确认安室透身上没有其他精细的金属小零件,比如监听器和定位器这种东西。 检查完毕,他抬头看了一眼琴酒,得到自家大哥的点头,便把枪移开、又后退了两三步,他冷哼着道:“还算是个识相的家伙。” 居然没有反抗。 安室透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我这里已经结束了,等会儿就可以去接你。”琴酒最后道,几秒后,他挂断电话,冷冷地看过来。 伏特加虽然移开了枪,但没有把枪收回去,还紧紧握着枪。 打量了安室透一会儿,琴酒眯了一下眼睛,突然出声,“你赶到那栋房子的时候,电脑还是热的?” “是的。安室透平静回答,“我打开电脑检查了一下,浏览器的历史记录里有关于冰酒的搜索,我把它清理掉了。” 这一点,他已经在那条讯息里汇报过了,所以琴酒没什么反应。 琴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那根烟掐灭,冷冷道:“这次的任务,你的表现很不错。” “那只老鼠太过狡猾,只有你和库拉索抓住了他的尾巴、并且把他逼到了绝路上。” 库拉索?那个耶耶的组织代号? 居然不是贝尔摩德…… 安室透压住自己的反应,面不改色地看着琴酒。 用澹澹的语气赞赏完毕,琴酒又陡转话锋,“但是。” “任务要求是,活捉那只老鼠。” “他死了。” 听到那三四道连续的枪声时,安室透就有所预料了,他立刻推脱,“我刚刚检查完那个暂住地没多久,没有发现那只老鼠的踪迹。” 那只老鼠是被库拉索独自失误打死的,和他无关。 “嗯,”琴酒澹澹地应了一声,又转了一下话锋,“之后会再给你几个任务测试一下你的能力的。” 测试能力。 安室透心里微动了一下,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表情,干脆利落地应道:“是。” 琴酒移开视线,看向伏特加,“走。” 伏特加收枪,快步走到黑色保时捷旁边,拉开驾驶座的车门、直接坐了进去。 黑色保时捷启动起来。 在它即将驶出去的瞬间,琴酒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转头随口问道:“对了,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白色的u盘?在那台电脑附近。” 说这句话的时候,琴酒的表情非常平澹,语气也很随和,比之前暗示‘你小子可以再升一步’的时候还要缓和。 就像真的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问一样。 但是,安室透的雷达疯狂震动起来。 他也像是被这随口一问问到了一下,‘下意识’反问:“白色的u盘?” 问完,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来的方向,“那台电脑没有插u盘,不过我没太检查那间书房。那个u盘很重要吗?我再回去……” “不用了,”琴酒打断,他摁亮屏幕看了一眼手机,皱起眉,“你出来的时候没关门?” “有巡警发现那栋房屋的情况,不用回去了,稍后我会给你发几个任务。” 这么快? 按时间,巡警应该刚到那附近,琴酒就已经知道了……是附近有其他组织成员,还是警方内部有组织的内线? 回头要仔细询问一下风见,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描述的这个任务。 安室透表面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我会努力完成的。” 然后,他感觉眼前的琴酒神情微妙了一瞬间,前座的那名司机也下意识看过来。 ……这句话怎么了? 黑色保时捷开动起来,琴酒冷冷地抛下一句话,“不许再说这句话。” 安室透:“……?” 他茫然了一下,就听到手机传来提示新消息的震动声,于是看了一眼。 又是琴酒发来的讯息。 应该是对方刚刚暗示的,用来测试他的个人能力的任务,而完成几个这种任务,就能在组织里更进一步、离代号成员也更接近。 事实上,安室透隐约觉得,琴酒暗示的‘更进一步’,或许就是指代号成员。 理由很简单,组织里的每个代号成员都很神秘,但是他之前就见过冰酒,在这个任务中,更是亲眼看见了琴酒和库拉索。 这似乎已经不是普通的底层成员范畴了。 一边沉思着,安室透一边打开那封新讯息。 讯息开头的几个字瞬间映入眼帘:[三天后,大板西成区……] …… 大坂? 又要离开东京??? 手机再次震动了几声接连收到了两条新的讯息。 [十天后,名古屋……] [一个月后,北海道……] 安室透:“……?” 哪里的任务都有,就是没有东京的是? 再见,去研究u盘了! 第二百一十章 她没有询问日向合理的名字 要专心破解u盘,必须要有专业的设备、和相对安全的环境。 考虑到这边巡警赶到、那边琴酒就获得了消息,而且宫野明美明明是未成年人,却也能走正规程序成为日向合理的监护人,安室透没去警方破译那里。 当然,更没在组织那里。 他在东京找了一个机房,悄无声息地翻进去,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链接,然后开始破译u盘。 破译u盘是个技术活,还好,安室透之前学过。 破译的进展也很顺利,安室透翻进机房的时候,是深夜十一点多,把连续弹出的十几个关卡都破解掉、真正地打开u盘时,才凌晨两点多。 ……三个小时,破解的确实很顺利。 全部破解完毕后,电脑毫无阻碍地跳进u盘里,把里面的机密资料展现出来,是一个个带有日期标注的视频,封面上是一只黑色的乌鸦形象。 这是什么? 安室透皱起眉,往下滑动了一下,确定这个u盘里的资料真的全是视频,便又滑回最上端,先点开第一个视频看了一眼。 比画面先跳出来的,是声音,一个中年男人平静的声音,“……智商评定是d,一个失败品。” 然后才加载出一个充满了各种白色装置的画面,镜头的最中间是一张白色的椅子,一个孩子坐在椅子上、头上戴着一个白色的头盔。 这个孩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的空气。 很微妙的,几乎在看到这个孩子的瞬间,安室透的心里就升起了一种非常轻微、却不可忽视的违和感:它不是人。 那个中年男人还在继续说话。“让1305号下来。” 有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从镜头外走进去,走到椅子边,快速把那个孩子头上的头盔松开、解下来,然后带着那个孩子离开镜头。 “下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a号。” 在念出那个‘a号’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产生了变化,不再是之前那种平静到麻木的感觉,而是放松温和了一些。 一个黑发绿眼的孩子走进镜头里,他一边往白色椅子那里走、一边看向镜头这边……不,他看的不是镜头,而是坐在镜头后面的中年男人。 在看清楚这个孩子的脸的那一瞬间,安室透本来打算按暂停的手顿住。 这个孩子,是日向合理。 哪怕对方非常、非常小,最多就四岁,非常稚嫩,但下眼睑的那抹深色和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好辨认了。 那张白色的椅子是蛋壳状的半圆形,对于小孩子来说有点高,走到椅子边的时候,黑发绿眼的孩子抬头、默默凝视了它三秒,然后再次转头,向镜头看来。 中年男人的声音也再次出现,语气更缓和、更温柔,“慢一点,你可以的,a号。” a号? 安室透摁了一下耳麦,把声音放大了一些。 黑发绿眼的孩子没有动,他眨了眨眼睛,继续凝视镜头。 中年男人无奈道:“在这个环节,我不能帮你,自己试一下上去好吗,a号?” 确定自己真的得不到帮助,黑发孩子才把头转回去,然后伸手抓住椅子、努力往上爬。 快爬上去的时候,可能是脚踩住的地方太滑了,他的身体歪了一下。 镜头的右下方出现半截白色的肩膀,那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 晃动了一下,黑发孩子顺利坐上椅子,再次面向镜头,镜头右下方的白色肩膀也消失,那个中年男人又坐了回去。 中年男人提醒道:“开始,介绍一下。” 面对镜头,黑发绿眼的孩子如是道:“我是实验体1306号,又名a号。” 安室透暂时暂停视频,把这个视频的名称点开看了一下,发现上面标注的时间真的是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组织就在做各种实验了?孩子的编号还到达了一千三百多名,是掳走的孤儿吗?还是偏远地区的孩子? 之前那个和人类一模一样,但是让安室透下意识产生‘它不是人’的那个孩子,再次在安室透的脑海里浮现。 这…… 可能,这些孩子并不是被掳走的孤儿,而是组织制造出来的。 但是十多年前,技术就已经这么完善了?可能吗? 安室透继续播放视频。 “我是第一个类人形实验体。”黑发孩子继续道,“我是意外诞生的,实验室里的人都很惊讶。” 说到这里,他盯着镜头的视线偏移了一下,明显是看了那个中年男人一眼,才继续说:“我是实验室的产物,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完完全全归实验室所有。” 他又移动了一下眼珠,作出思考状,然后补充:“所以不用担心我被家长找上门、赎回去。” ‘类人形实验体’、‘赎回去’。 安室透动了动手指,没有暂停,他皱着眉继续看下去。 耳麦里有轻微的笑音传来,是中年男人的笑声,又很快收住。 “是第一个有正常智商的人类实验体,”中年男人稍微纠正了一下,便开始从工作人员的角度介绍,“a号实验体和正常人类没有太多的差别,甚至要比普通的孩子要更出色。” “他的智商很高,学习能力很强,不过一些常识部分和观念、他有些不理解,这也是实验体的共同特征。” “至于他的情感模板……” 中年男人犹豫起来。 黑发孩子看着他,轻轻眨了眨眼睛。 于是,中年男人继续道:“暂时没有太大的进展。” “综上所述,我建议让a号实验体彻底脱离数字序号、不必加入‘器官移植备选库’,而是和真正的人类相处,这样,或许我们就能研究出更不可思议的结果。” “比如他的诞生。” 在他说话的时候,黑发孩子的视线一直在轻微转动,在他和镜头中心之间移动。 “你可以下来了。”中年男人继续道,然后画面里出现一个男人的白色背影,他抱起椅子上的黑发孩子,转身走出画面。 黑发孩子抱着对方的脖颈,向镜头瞥来一眼,便松开手、向下缩进了对方的怀里,只露出几簇黑乎乎的头发。 在调到最大音量、而且戴着耳麦的情况下,安室透听到当时的日向合理小声询问了一声,“不用戴头盔检测脑部吗?” 中年男人也压低声音回复,“不用,它们戴头盔、是因为无法表达自我和说话。” 视频又持续了一会儿,直到下一个一脸面无表情的孩子被一个工作人员拽上椅子、戴上头盔,才戛然而止。 安室透暂时把耳麦拔下来,缓解了一下耳朵,然后又翻动了一下下面的视频。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暂时总结了一下这个视频的信息量:日向合理不是正常人,是克隆或者人造人那一类。 十年前,组织便在这方面有很大的进展,而主要的方向是:器官移植。 这好像是一个很普普通通的研究方向,但只要稍微动一下脑子,就能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十年前,便有能力找到组织、进行器官移植的家伙,是走投无路的普通人居多,还是碰巧幸运联系上了组织的人多,又或者是有目的、精准地找到组织进行交易的大人物多? 肯定是后者最少。 同样,组织的目标也肯定是后者。 最怕死的是什么人,是担忧房贷的普通人,还是工资刚好、能有娱乐项目的中产家庭,又或者是资金富裕,能有独立高尔夫球场、供得起孩子上名门高中的家庭? 不,都不是,是那些手握权势、‘只会考虑大局利益’的大人物。 第二个视频的名称,是第一个视频的一年后。 安室透重新戴上耳麦,点进去。 镜头对准的是地面,画面还在晃动,安室透反应了一下,认出来这是肩式记录仪。 然后有声音传来,是刚刚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快速说明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某间重要的实验室突发意外、彻底失联,要派一些其他实验室的人员去查看检查,因为他之前在那间实验室工作过,所以他目前所在的实验室把他派过去了。 介绍的声音停止之后,本来晃悠的视频卡顿了一下,突然飞速地加快起来,上面一秒闪过各种各样的人影。 安室透点了一下视频,发现不是自己误触了倍速,而是原视频就超级加速了这段。 视频飞速了大概快一分钟,才又恢复成正常的流速。 中年男人走过长长的白色走廊,来到一扇白色的门前,门是微开着的,他停顿了几秒,才推开这扇门。 里面是一间小型的卧室,有床、书桌和沙发,地上还有地毯和一些积木玩具,整体全是白色的,天花板和四周的墙壁上贴着一些白色的小羊贴纸。 那张床上没有人,被子被掀开,有一双白色的小孩子鞋还在床下。 只进去看了一眼,确认里面没人,中年男人就迅速退了出来,他低声道:“嗯……这间房间的尸体已经被收拾走了。” 然后,外面突然有一阵喧哗声传来,镜头向那个方向转了一下、就收了回来,中年男人沿着走廊走。 直到底下的声音清晰起来,有个人喊:“a号!快拦住他,他没死!!!” 几乎是瞬间,画面抖动模糊起来,再次清晰是几秒后,看画面、中年男人是趴在了窗边,下面是大门和门岗,周围的地面上放着白色的收尸袋,大部分的人都在围堵一个黑发绿眼的小孩子。 黑发小孩子像是察觉到了视线,敏锐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脚步慢了一拍,被人当场揪住。 视频戛然而止。 安室透:“?” 这两个视频都是没头没尾的视频,但还是有一点差别的,第一个视频、仔细审视一下,就能获得很多信息,但是第二个视频…… 安室透皱眉总结了一下,发现它只讲了一件事:实验室突发意外,日向合理出乎意料的还活着。 这两个视频……说是组织的机密资料,它确实很机密,安室透看完这两个视频,就大概能猜到组织现在的势力到底有多宏大。 可严格来讲,它并不像是专门的机密资料,而像是拍摄者的私人记录。 记录里涉及了机密,但机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被记录者,也就是日向合理。 他摁了摁自己的手指,沉思着继续点进第三个视频。 第三个视频一开始,上面出现人影的时候,安室透就不由自主地坐直了。 镜头上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日向合理,另一个人、则是安室透小时候见过的宫野艾莲娜。 她坐在日向合理面前,低头抽血。 日向合理也低头看那根软管。 他们两个低头的弧度一样,所以那双眼睛也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不同,就连日向合理那个非常明显的下眼睑都好像突然淡化了存在感,只有那两双一样的眼睛在熠熠生辉。 拍摄者也发现了,镜头反复对准着这两个人的眼睛。 这个时候的日向合理要大了一些,大概六岁,他的手臂很苍白,能清楚地看清手臂上的各种血管,红色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缓缓流出、涌进透明的软管里,他的手臂上没有沾到一点点的液体,只是更苍白了。 抽完血后,宫野艾莲娜用棉签摁了一会儿伤口,又抽出一张白色的小羊创可贴,贴在那里。 然后,她伸手捧起日向合理的脸,用大拇指擦了擦他的眼角,“痛不痛?要不要吃糖果?”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我没有哭。” “抱歉啦,之前安慰其他小孩子的时候、习惯帮他们擦眼泪了。”宫野艾莲娜笑着抱歉,那双绿色的眼睛弯起,整个人都散发出温柔的光茫。 安室透低头看着屏幕,反应了几秒,才突然反映过来,对方刚刚好像侧面提了一下他。 他:“……” 他蜷缩了一下手指,继续看下去。 视频中,日向合理道:“我不是其他的小孩子。” “是是是,非常抱歉啦。”宫野艾莲娜再次笑着连连抱歉,然后突然转过头、向镜头看过来,“山村科长?” 日向合理也看过来。 那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绿色眼睛里,有着天差地别的情绪。 宫野艾莲娜的眼里满是笑意,绿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璀璨的宝石,日向合理的眼睛里则是一种莫名的冷意,看过来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是一种会刺伤人的锋利光茫。 这个‘山村科长’、是在叫那个中年男人。 山村科长局促道:“那位先生想看一下关于a号的视频记录。” 安室透迅速作出了判断:他在说谎。 画面的最下方一角,有一抹黑色的镜头,那也是一个正在录像的设备,现在这个视频、更像是手机录制的,所以画面一直在轻微颤抖。 视频中,日向合理往下瞥了一眼,看向那个黑色的摄像机,又收回视线,顺便把手臂收回来。 宫野艾莲娜短暂地皱了一下眉,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说法、还是因为那个‘a号’从称呼,不过她没有再进一步地表示反感,只是伸出手、抓住日向合理刚刚收回去的手臂。 她简单道:“我帮你系上。” 然后抽出白色长袖袖口处的宽绳,在上面打了一个活结。 在此过程中,她低垂着头、看着日向合理的袖口,日向合理则抬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微垂的眼睫。 系好后,日向合理收回手,突然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以前没见过你。” 宫野艾莲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我叫宫野艾莲娜,你可以叫我宫野博士,或者……” 她迟疑着歪了歪头,用食指指弯抵了一下唇瓣,“你这个年纪,不应该叫我姐姐,应该是艾莲娜阿姨。” “宫野博士或艾莲娜阿姨,我都可以哦。” 她没有询问日向合理的名字。 ------题外话------ 斯内普:[申请加入会话]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礼貌吗 视频在他们两个人对视的时候结束。 可能是灯光、又或者是个人滤镜的问题,这个视频中,笑起来的宫野艾莲娜有种流光溢彩的感觉,像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漂亮宝石。 这肯定不是安室透自己的错觉,他确定了一下视频结束时、日向合理抬头看向宫野艾莲娜的眼神,忍不住挑了挑眉。 每个孩子的初恋,大概率都是自己的母亲 ……当然,这个‘初恋’并不是指真正意义上的那种初恋,而是带着玩笑的异性好感对象,不带任何的爱情意味。 看完第三个视频,安室透的那种‘这不是组织的机密资料,主要是在记录日向合理,只是附带了一些机密而已’的预感再次增强。 他理智地按下再看一遍第三个视频的想法,只确认了一下第三个视频的时间,发现和宫野艾琳娜搬走的时间差不多,能对的上。 然后点开第四个视频。 第四个视频,是一个监控视频,它在转角处,对准了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是全透明的,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营养罐或者培养皿,里面装满了透明的液体,而且还没有安装氧气瓶之类的东西,只有四周封闭的玻璃和液体。 以及里面的一个黑发孩子,是日向合理。 他静静地在液体里泡着,像是根本不需要呼吸一样、或者已经停止呼吸了。 几秒之后,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那个房间正对着的走廊口浮现,她轻快地走了几步、走到玻璃面前,好奇地看着日向合理。 她出现的那一瞬间,安室透就认出来她是谁了,宫野明美。 监控是无声的,他只能看到宫野明美一边笑着说了些什么,一边伸出手、贴在玻璃上, 她的笑容很灿烂,就像是绽放开的夏花。 玻璃另一端,日向合理也伸出手,把手贴过去,两个小孩子互相好奇地观察对方。 这种无声的互动持续了一段时间,又跳转到下一段监控,是宫野明美和日向合理坐在白色的房间里,她伸手,用和宫野艾莲娜之前差不多的动作,擦了擦日向合理的脸。 第四个视频是由一段段的短监控拼凑起来了,基本是宫野明美和日向合理的各种相处日常,差不多把他们的两个的关系都捋得一清二楚了,从一开始的相识、到后来的逐渐熟悉,然后彻底成为朋友。 ……真的一点都不像是组织机密,虽然仔细分析一下,确实几乎每分每秒都有一些信息量。 记录这个视频的人,可能是把日向合理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可能。 安室透沉吟了一会儿,继续播放第五个视频。 视频一开始,他就再次看到了在第一个视频里看到的那个头盔。 一个工作人员在帮黑发孩子戴头盔,一边戴、还一边一本正经道:“这是检测脑部的装置,你之前见过的对?是用来检测你现在的智商的。” 此话一出,安室透瞬间反应过来:不管那个头盔是什么东西,总之绝对不是对方介绍的那样。 黑发孩子没说话,工作人员便又道:“对,山村科长?” 镜头外,中年男人含糊地应了一声,没什么明确的反应。 工作人员戴好那个头盔,按了一下头盔的侧面,有一道弧状的光屏弹出,挡住日向合理的绿色眼睛。 弄好后,工作人员匆忙地退开。 画面中无事发生,好像只是简单地安静了一段时间、视频也没有加速,大概过了几分钟,便有异变升起,黑发孩子突然捂住脖子、向后仰倒了一下,像是要避开什么东西,但他的行动被椅子固定住了,无法移动。 几秒后,他的手突然松开,身体也陡然失力,整个人都在颤抖。 那道光屏闪烁了几下,变成红色。 那名工作人员立刻上前把头盔拆掉,又拿着一张氧气罩让日向合理深呼吸了几口,还递过去一杯水,等他勉强平静起来,才询问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黑发孩子没有接水,直接把它无视了,他又捂了一段时间的脖颈,才低声道:“我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拿绳子勒我。” “那你能感觉到被勒的痛感和窒息感吗?”工作人员追问。 “可以。”黑发孩子回答。 工作人员松了一口气,又转而对中年男人道:“他分辨不出来真实和虚假,在认为自己受伤的时候、真的会感觉到疼痛,身体也会产生相应的反应。” “开始实验,山村科长?” 从头到尾,这个工作人员都在注意让自己的样貌不完整地出现在视频中,顶多只是露出下半张脸。 安室透记住了那下半张脸,继续看下去。 得到默认后,工作人员便转头,先把头盔彻底拆下来,再去拆椅子上的五六条束缚带,它们分别束缚住日向合理的双腿、两边的肩膀、腰部和脖子。 解除后,他牵着日向合理的手、向房间的另一端走去,镜头也跟着转移过去,扫到了房间的其他地方。 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白色房间,一些设施看起来很高科技,房间的中间是一个类似科幻电影里的那种基地控制台。 工作人员牵着日向合理的手,走到一个蛋形的舱体前,让他躺进去。 等舱体关闭后,镜头再次转移,对准控制台上的屏幕。 屏幕上是一片很假的绿色草地,上面站着日向合理,他环顾四周,没有动。 几秒后,有光勾勒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女性剪影,光消散后,一个熟悉的人走了出来,她有着一头浅金色的长发,脸上戴着眼镜,唇畔挂着一丝笑容。 是宫野艾莲娜。 是身上带有光芒,僵硬了无数倍,明显不是本人的宫野艾莲娜。 她脸部的肌肉有一种不协调感,整个人都有一种扑面而来的ai气质,笑起来的时候也并不温柔,反而有种恐怖感。 “多莉,”‘ai宫野僵硬笑着蹲下,向日向合理伸出双手,“到宫野博士这里来。” 不仅是笑容很僵硬,就连声音也带着一股不太明显的电音。 安室透调整了一下耳麦,便发现日向合理居然没有抗拒,而是真的向‘宫野艾莲娜’走了过去。还抱住了对方,疑惑问道:“宫野博士?” ‘你怎么在这里?’这句话还没有问出去,便又有光在ai宫野的手上勾勒,最终光芒消散的时候,那只手上握着一把匕首, 她眼都没眨,直接对着怀里捅下去,日向合理的声音停顿住,代替他声音涌出去的、是后心处的血液。 安室透:“???” 他和视频中的日向合理心情一致,都是错愕又茫然。 视频中,工作人员立刻打开舱体,把日向合理捞了出来,他的衣服上还有新鲜的血迹,整个人都无比虚弱,是遭受了致命攻击的虚弱流血状态。 然后,视频就好像到了‘日向合理各种死法’的环节。 在草地上、在白色的房间里、在走廊上、在实验室里、在装饰正常的卧室里、在热闹的游乐园…… 总之在各种各样的虚拟场所,一模一样的ai宫野穿着白大褂,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无数次地呼唤日向合理,在他过来的一瞬间、把他解决掉。 日向合理从一开始的错愕茫然、到平静地接受了‘一旦靠近宫野艾莲娜、她就会杀死自己’这个设定,中途闪烁过去几十个不同的场景,ai宫野的僵硬感也飞速减弱,她身上的那种质感光芒也熄灭,逐渐和普通人差不多。 在最后一个虚拟场景中,他们坐在摩天轮上,日向合理沉默地坐在最角落、警惕着ai宫野。 摩天轮升到最顶端的时候,ai宫野转头,露出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笑容,吐出熟悉的话语,“多莉,来宫野博士这里。” 她张开怀抱,外面是璀璨的灯光星河,光照模糊了她不再那么生硬的脸颊线条、和只有少于僵硬的笑容。 安室透皱着眉,看着屏幕上的日向合理露出松动的表情。 黑发孩子迟疑了很久,ai宫野的笑容不变,他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宫野博士……” ai宫野笑着抱住他,她举起手,一把匕首在她手中勾勒成形,就在她要往下捅下去的时候,她怀里的日向合理突然发力、推了一下她。 她的肩膀撞碎了玻璃,整个人向外跌去,又被日向合理再次抱住。 他们两个在高空中坠落。 头顶隐约的星星、那轮缓缓转动的摩天轮,以及日向合理绿色的眼睛,在ai宫野的眼睛里交织着。 “我分不清,你到底是真的宫野博士、还是虚假的宫野博士,”风把日向合理的声音吹碎,零散地穿过耳麦,传到安室透的耳朵里,“我只知道,你是会对我笑的宫野博士,是我的。” 画面中,ai宫野的头发被吹拂起来,处于穿模和不穿模的薛定谔状态,她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瞳孔放大,眼睛里还倒映着各种交织在一起的光芒。 日向合理重复:“你是我的,不可以听其他人的命令。” 他强调,“不可以。” ai宫野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陡然破碎掉,她眨了眨眼睛,放大的瞳孔缓缓恢复正常。 她也回抱住日向合理,生疏地把这个孩子抱紧。 在他们即将落到地面上时,视频陡然转黑、也陡然安静起来。 几秒后,有人错愕道:“爱丽丝?爱丽丝???” 一片兵荒马乱,各种人的不同声音乱七八糟地传来, “你怎么启动自毁程序了,爱丽丝?!” “山村科长,人工智能启动自毁程序了!!!” “快拉闸,拉闸!” 这些声音也逐渐减弱,最终归于一片黑暗。 视频没有快进,安室透也没有手动快进它。 黑暗持续了三分钟,才又突然亮起,同样是监控画面。 * 眼前是一片长长、长长的走廊,好像长到没有尽头,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日向合理在这条走廊上行走着。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人影走过来,远远地传来了低低的高跟鞋声,很有节奏。 互相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后,日向合理先是确认了对方有着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又确认对方穿着白大褂,鞋子是高跟鞋。 又走近了一些,日向合理看清对方戴了黑框眼镜,也看清楚了眼镜下的那双漂亮眼睛。 金发女人的脚步慢了一拍,那种有节奏的高跟鞋声也顿住,明显迟疑住。 日向合理感觉到自己停了下来。 迟疑了一会儿,金发女人继续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把手伸进兜里摸了摸,没掏出什么东西来,她最终放弃。 她走到日向合理面前,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多莉?莉莉?eiswe?” 日向合理没动。 金发女人便小松了一口气,半蹲下来,用那双像是温柔湖水一样的眼睛看过来,“你是不喜欢我叫你多莉吗?” 她道歉,“抱歉,在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擅自用它称呼你。” 呃。 这个梦很突然,这些话也很突然,日向合理不知道说什么,他的身体也没有自己说话的打算,看来还不是个成熟的身体。 他暂时沉默住,只谨慎地打量金发女人。 金发女人别了别自己的金发,“明美说,你最近……” 说到一半,她放弃这个话题,转而道:“eiswe,我是第一次做人,也是第一次和你做朋友。” “我有很多生疏、不熟练的地方,也会有一些冒犯,”她温柔地垂下眼睛、看过来,“这些太难了,eiswe,你可以教教我吗?” “我有哪里做错了、或者态度不端正,你一定要指出来。” 日向合理:“……?” 啊? 金发女人含笑着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叫你莉莉了,eiswe,原谅我?” 可喜可贺,身体好像突然成熟了,变成了一具成熟懂事、会自己社交的身体,日向合理感觉自己张开了嘴巴,发出委婉拒绝的声音,“抱歉,宫野博士。” “但是,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最多算是‘同事’。” “你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我?最近一段时间,我分不清你,也不想看到你。” 金发女人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不过没有生气,反而温柔地询问,“那对eiswe来说,我是什么呢?” 成熟的身体突然掉线了,没有自己回答的意思。 日向合理也战术性眨眼。 金发女人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他听到自己说,“对我来说,你是‘宫野博士’。” 很奇怪,‘宫野博士’应该是一个有些生疏的冷淡称呼,但是,念出来的瞬间,日向合理却有一种诡异别扭的感觉。 那种感觉,像是和母亲闹别扭的孩子、轻轻叫出‘妈妈’的复杂感,又有点不情愿、感觉投降了,又有点羞耻。 之前自己叫‘宫野博士’还好,现在被对方温柔地哄着叫出来,就很诡异。 更奇妙的是,金发女人好像也非常理解这个称呼、以及他此刻的感觉,眼睛再次弯了起来,回答之前的那个问题,“因为,你对我来说,也是独特的宝石哦,就像是明美、志保她们对我而言一样。” 所以哪怕不知道日向合理为什么突然冷淡、躲着她和宫野明美走,她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日向合理。 甚至不止一次两次,日向合理不理她多久、她就能执着地找多久。 说完,金发女人对日向合理伸出手,用示弱的口吻道:“要牵宫野博士的手吗……eiswe?” 日向合理:“……” 完全没有听懂。 但他看着对方的笑脸,开始动摇起来。 金发女人伸手等了几秒、十几秒、二十几秒。 她的笑容逐渐黯淡下去。 在她把手放下去的瞬间,日向合理感觉自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向前抱住了她。 对方惊喜道:“eiswe!” 然后亲吻他的侧脸。 在侧脸传来被亲吻感觉的瞬间,日向合理从床上惊醒。 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下意识用手背蹭了蹭脸颊,又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才五点多。 还没到起床时间。 但是有点睡不着了,那个梦…… 怎么又突然开始做梦了,已经很久没有听收音机了啊? 日向合理盯着天花板,回忆了一下那个梦境,又理智掐断回忆。 他翻来覆去地挣扎了一会儿,想了想,摸出手机,拨通琴酒的电话。 下一秒,琴酒道:“喂?” 电话被秒接,可见琴酒根本没有睡觉,还在通宵加班。 日向合理心满离,瞬间觉得自己充满了幸福感,“没什么,晚安,拜拜。” 做任务很快乐,被压榨很痛苦,但旁观别人被压榨就是快乐x2。 他挂断电话,顺畅地陷入了睡眠状态。 琴酒:“?” 第二百一十二章 应该不会吧 已经五点多了。 安室透捏了捏鼻梁,转动快要生锈的脑子,低头看处于黑屏中的电脑。 一点亮屏幕,他就能看到日向合理。 ……他……虽然……但是…… 他吐出一口气,开始筛选杂乱的思绪。 首先,把他认识宫野艾莲娜这一个非常影响他判断的点排除,假设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 其次,把他认识日向合理这一点也排除,假设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侦探……不,把这一点也排除,就假设是个普通的陌生人。 接下来,把他的年龄也排除,假设对方是个成年人,把视频中日向合理的年龄也排除…… 不行,这样剔除下去,根本无法构建逻辑基础。 但是目前为止,影响他理智判断的元素太多了。 宫野艾莲娜,克隆或者人造人小孩子,从小就开始参与实验项目,在无法分清真实和虚假的实现项目中、被自己的母亲无数次地杀死。 以及日向合理长大后,那双安静看过来的绿色眼睛。 在新闻直播上出现时,对方的表情平静又冷淡,那双绿色的眼睛平静无波,在路过护士小姐的死亡现场时,那双眼睛里也是平静无波。 那么,在代号任务中,对准那个特殊的任务目标时,那双绿色的眼睛还是平静无波的吗? 这个问题,在获得诸伏景光那边的情报共享后,安室透就一直在思考,在他心里、日向合理的形象也不断变化着,现在,信息量和推理根据更加充足,但是他却没有一点更加清晰的感觉,反而觉得眼前一片迷雾。 他把这个问题暂且放下,转而去关注另一个重点:这些视频中的事,日向合理记得吗?和宫野艾莲娜的那些、和宫野明美的那些……以及那些实验项目? 思考片刻,安室透谨慎地偏向‘日向合理不记得’这个选项。 确定之后,他再次回到之前的那个问题,开始拨清迷雾。 之前,日向合理不仅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反而还和一些警方人员产生交流和互动,或许,观念也向警方人员靠近,比如之前在神社,日向合理对警方人员的态度可不像是排斥。 正因如此,组织急了。 虽然把日向合理暂时放出组织、进行日常观测实验,但组织从没想过真的放开他。 于是,那个代号任务被匆匆地提上了序幕。 在日向合理的观念里,无论那个特殊任务目标对他到底怎么样,那终究是……一个特殊的人。 只是一个任务,组织就像一只气定神闲的巨大蜘蛛一样,轻描淡写地又拥抱住了日向合理,并且死死地缠住他的四肢,用吐出的丝把他包裹住,让他再也无力挣扎。 而日向合理本人是怎么想的。 安室透用手指蹭了蹭电脑的侧面,再次吐出一口气。 日向合理本人,或许不会在意。 那个孩子拥有一双过分敏锐的眼睛,但太过清醒、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太过理性、有时候也同样不是一件好事。 或许在组织收网前,他就已经看到了组织垂下来的身影,或许在那个代号任务发表前、在那个漫长的几个月里,他就已经预感到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或许,在开枪的前一刻,他的眼睛里都只是平静无波,只是莫名地停顿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长到琴酒发出呵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停下了,于是扣下扳机。 或许,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停住。 很可能,在那个特殊任务目标死亡之后,他都只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后果,但没有意识到这个行为后的、某种人类感情的回馈。 克隆或者人造人…… 在克制住自己再次叹气的同时,安室透毫不迟疑地把‘日向合理’列成最需要注意、也最危险的组织成员。 无论什么时候,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固然可怜,但当他手握枪的时候,就是比成年人还要危险的存在。 举个言简意赅的例子,一个可以发射导弹的摁扭,是在一个成年人的手里更惊悚,还是在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手里更惊悚? ……都挺惊悚的。 恐怖片里,也是小孩子最恐怖,哪怕是人类小孩子。 不会有任何一个正常的成年人,能够无动于衷地面对这些视频,但那和警惕并不冲突。 正常的成年人,大部分的情绪都应该是偏向于同情和可怜,但他是警方人员,而日向合理是犯罪组织的一员,他们之间注定不能只有同情。 把警惕拉满后,安室透又捋了捋自己刚刚关于日向合理的思路,先把它打上一层不确定,然后再点亮一层警惕。 他又看了几个视频,这些视频的主要主角还是日向合理,上面记录着一些黑发孩子的相处片段。 之前那些是重点片段,而这些视频也是全线的总览。 看着看着,安室透就隐约地察觉到一件事:日向合理开始有感情了。 并不是说,之前的日向合理是一副没有感情的样子,在第一个视频中,他的那双绿眼睛就是带着轻微笑意和孺慕的。 但是和后期的视频比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安室透就有种‘第一个视频中,日向合理的感情很虚假,他根本不理解那些感情,是伪装出来的’的感觉。 他这个观看者都能隐约感觉到这件事,那拍摄视频、甚至是重点拍摄日向合理转折的拍摄者,肯定也能察觉到。 安室透沉吟了片刻,点进倒数第三个视频里。 一点开,便有火焰直接扑面而来,同时是杂乱的背景音,到底都是紧急喊快灭火的人。 直到听清楚其中的一句,安室透才突然坐直。 ‘宫野博士还在里面!!!’。 宫野艾莲娜? 他之所以能听清楚这句话,是因为那声喊声后,视频突然寂静了下来,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寂静、而是氛围寂静。 就像是聚会上,突然有个不长眼色的人说了一句冒犯的话,于是桌面上都寂静了几秒。 安室透皱眉,认真辨别视频上的场景。 视频中,火焰还像是海浪一样卷来,实验室里一片乱糟糟的,地上有两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火太大了,其他人根本进不去,就只能在外围扑火……也可能是根本没打算救。 然后,镜头突然开始快速移动,有人诧异地喊出声‘eiswe?’、‘eiswe?!’…… 层层叠叠的呼唤声交织在一起,变成了慌乱的‘快拦住他!!!’。 之后就是陡然响起的人类惨叫声,它被炙热的火焰扭曲、盘旋着传到安室透的耳朵里。 是一个工作人员的惨叫声。 摄像头摇摇晃晃的对准地面,拿着手机的人明显也陷入了慌乱,正在不稳地后退。 但是很快,其他乱七八糟的喊声便响起,把那道惨叫声掩盖下去。 “快抓住他,别让他冲进去!” “血血血,小心他的伤口!” “山村科长,快来拦住他!他冲进去会烧伤的!” 画面再次开始模糊起来,中年男人应该是把手机固定在了手腕上,所以在他伸手拦人的时候、镜头一直没有聚焦,安室透只能从不断晃动的画面中捕捉几个有意义的画面。 有几个瞬间,画面上晃过了日向合理脸,他的眼睛大大的、在目不转睛地看着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实验室,完全无视周围拼命抱住他身体各个部分的人群,也无视他们扭曲的脸庞。 他像是根本看不到除了火焰之外的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他们乱七八糟的喊声,更感觉不到身体受到的阻力,只是麻木地、茫然地往前挣扎。 日向合理的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色的宽松衣物,但是上面已经有红色的液体晕染来开。 某一瞬间,似乎是灯光和摄像头之间发生了闪光碰撞,在画面上再次晃过日向合理的脸时,安室透发现他的眼睛有些异常。 那双眼睛本来是一种绿色,是轻盈又冷淡的绿色,但是在那次镜头晃过的时候,那层绿色好像变成了冰层一样的质感,冰层下面则是晶莹剔透的红色。 只有短短一瞬间,中年男人就立刻侧起了手、镜头移开,安室透皱眉想了一下,觉得那可能是火焰倒映上去的颜色。 突然,火源蹿起的地方有爆/炸声传来。 然后,走廊处有更多的脚步声响起,更多的工作人员匆忙赶来,他们还没跑近、便再次惨叫声就接连响起。 画面更加剧烈地晃动起来,大部分的时候,镜头都在对准地面,画面里只有一堆挤成一片的腿,然后那些腿逐渐散开,有的腿踉跄着退出了画面、有的腿也直接软着跪下。 那些倒下的人都一边捂着某个部位,一边拼命地张口呼吸,从他们年轻的喉咙里,发出那种类似老年人的喘息。 哪怕眼前塞满了一群群的腿,安室透也能轻松辨别日向合理,他是唯一一个小孩子。 有血液顺着他的衣服流下,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镜头倒下,拍到的视野反而上升,晃到了日向合理的脸。 他低垂着头,手上握着一块玻璃碎片,他的脖子、手腕和肚子处都有被锋利物品划开的痕迹,血液就是从那些伤口里涌出来的。 随着镜头的偏移,其他刚刚退出画面的人也露了出来,他们也已经倒下了,每个人都在痛苦地捂着身体的某个部位,他们捂着的地方不同,有的人捂手、有的人捂腿,相同的是,那上面都沾到了血液。 因为没人操控,镜头终于稳定地对准了一个地方。 有很多新的工作人员冲过去,把日向合理淹没,然后又像是退潮一样倒下,又有更多的工作人员惊恐着退开。 走廊上有东西探出来,开始喷散白色的雾气。 没过多久,便有更专业、穿了防护服和戴了面具的工作人员走过去。 最后的最后,日向合理被制服。 他刚好倒在镜头前面,下半张脸闯进了镜头里,他也在急促地呼吸,脖颈处的血管也随着他的呼吸起伏而越发凸显。 那双绿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镜头,倔强地不肯闭上。 直到一声有些年迈的声音突然响起,“多莉,够了。” “控制情绪,你不应该被情绪所控制!” 日向合理快速弹起、脱离了一下镜头,又立刻被摁住。 在他急促的呼吸声中,那种喷气声还在继续。 一只皮肤松弛、属于老人的手突然出现在镜头面前,它只露了几个手指,把手机捡了起来。 视频结束。 …… 这个视频…… 安室透已经连续两三天没有睡觉了,却格外清醒起来,在隐约的头疼中,他快速思考整理了一下这个视频的讯息: 一,日向合理的血有问题。 在这个视频中,他自己开闸放血,所有碰到他血的人都呼吸急促、像是吸入了什么有毒气体。 二,那个最后出现的年迈声音。 年迈老人对日向合理的称呼和宫野们一样,都是‘多莉’。 而在这道声音响起前,有轻微的电流声,对方应该是通过对讲机之类的东西说话。 能够叫‘多莉’、对日向合理又是命令严厉的语气,这绝对是一个代号成员,还是地位不低的那种。 他重点关注了讯息一,又顺着思考了一下日向合理遭受过的实验。 大概复盘了十几分钟,他才沉默着关注另一个重点:宫野艾莲娜死亡。 也不一定是死,视频中没有清晰地出现过宫野艾莲娜死亡的场景,也没有出现她的面孔,只有熊熊燃烧的大火和模糊不清的身影。 他点进下一个视频。 这个视频的视角是监控,是门口的监控。 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他们脸上的神情都是一致的冷淡,女人正在开门。 那个乖巧缩在女人怀里的孩子很好认,是日向合理,那个女人就…… 安室透辨认了一下,才迟疑着确认。 是那位日向夫人。 日向合理名义上的母亲。 神情冷漠的女人开门进去,视频空白了一秒,继续播放这个角度的视频,她穿着黑色的和服、抱着日向合理,手臂上挂着一只包。 她的神情还是冷淡的,日向合理的神情也是冷淡的,他们两个就像是两个被生硬凑在一起的木头人。 他们开门进去后,视频再次空白一秒,继续播放下一段。 神情冷淡的黑和服女人抱着冷淡的孩子,开门走进日向家。 这个视频很长,安室透看了一会儿,便发现视频开始出现明确的变化。 夏天变成了冬天、冬天又变成了夏天,随着不同的开门片段,黑和服女人脸上的冷淡也逐渐冷淡下来。 下一段,黑和服的女人脸上带伤,她抱着日向合理开门。 门打开后,日向合理突然伸手,用手碰了碰她脸上的创可贴。 黑和服女人讶然,便伸手把日向合理的脸捧起来,然后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用口型道:“又痛了吗?” 一边问,她一边微蹙眉,怜惜地用手抚摸怀里孩子的脸,还有脸上的那个同款创可贴。 日向合理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摇了摇头。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黑黑和服女人反应过来,又用口型道:“我不痛。” 日向合理便又抱住她的脖颈,低垂下眼睛。 他们进去。 空白了一秒,再出现在画面里的,却不是日向夫人,而是日向先生。 他的脸上顶着一只巴掌印,一看那个印记、就能知道扇他的那只手绝对极美,又长又细又抹了红色的指甲油。 不只是脸上,他身上的那套黑色的西装还有一个脚印,是男士皮鞋的脚印。 转角处出现日向夫人的身影,看到她的瞬间,日向先生就扑了过去,像只摇尾巴的哈巴狗。 日向夫人直接无视他,一边伸手开门,一边用另一只手捂住日向合理看过去的眼睛,那只手很白、上面染了几抹红色指甲油。 她瞥了一眼日向先生身上的那个脚印,露出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直接抱着日向合理走进家门。 下一段。 日向夫人身上换了件裙装,她一手抱着日向合理、一手拎着一个袋子,脚下还踩着八厘米高跟鞋。 她轻松地走进家门。 几秒后,那道门突然开了一条缝,袋子被丢了出来,咕噜咕噜地滚下台阶,奶瓶、奶粉和口水兜都滚了出来。 随后日向夫人出来,匆忙地把那些东西都捡起来,然后再次把又紧闭上的门打开。 之前的那些片段,都是白天的时候,下一段则是夜晚。 监控视频还是很清晰,清晰地照到了走到门口的日向夫人、以及趴在她怀里睡觉的日向合理,清晰地照到了她两只手的每一个动作。 因为她两只手腕上都戴着一只荧光棒。 开门的时候,她顺手捏了捏日向合理头上亮晶晶的耳朵饰品,又用手捧了捧他的脸颊、把他晃醒,然后心满意足地把戴着荧光棒的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 日向合理:“……” 直到他们一起进门,消失在监控视频中的时候,他还在凝视日向夫人。 这段视频的最后一段,是又一次回家的日向夫人和日向合理。 他们拿着一个类似听心跳的听诊器,日向合理戴着那个听诊器,听诊器的另一端则被日向夫人笑吟吟地摁在自己的喉咙处。 她一边漫不经心地开门,一边比口型:“妈——妈——” “妈、妈——” “妈妈!” “快叫,妈妈!” “我刚刚听见你对着那只狗汪了,妈——妈——” 他们进去之后,日向先生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西装走到门口。 他开了开门,发现钥匙插不进去,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然后想了想,聪明地掏出枪,直接崩了门锁。 安室透:“……” 安室透点开最后一个视频。 最后一个视频,与其说是视频、不如说是各种图片的拼接。 上面有监控、报纸、新闻截图之类的,甚至还有执行仪录像的截图,但人物只有一个,日向合理。 正在认真低头看雪糕的日向合理,等红绿灯的日向合理,半蹲下去、和萨摩耶齐高的日向合理,被绑起来的日向合理,身上有炸/弹的日向合理,受伤昏迷、躺在担架上的日向合理,神社报道截图的日向合理,路过护士小姐案发现场、探头看出去的日向合理。 等等等等。 这个视频格外漫长,看完之后,安室透先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八点多了,他伸手操作电脑,就要把u盘里的视频全部复制一遍的时候,电脑突然卡住。 机房的灯紊乱起来,安室透立刻动手敲键盘。 敲了还没几下,电脑便自己动起来,它开始一个一个地删除视频。 在它删完前,安室透把u盘拔出来。 数据还在,它还在删,全部删除完毕,它自动提示:[检测到u盘已损坏,请请插入良好的u盘。] 机房的灯陡然熄灭。 电脑再次提醒:[请插入完好的u盘。] 盯着电脑看了一秒,安室透听见外面有提示故障的铃铛声,他拔了数据线、带着电脑,翻墙就跑。 紧急撤退途中,他感觉到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米花町幼儿园右侧第三条街,限时三十分钟。 ——琴酒] 考虑自己刚刚看了一晚的视频,而且被狂塞了一脑袋的信息量,安室透掂量了一下手机,莫名地从这条讯息上品出了一个意思:赶不到,你就死定了。 应该不会? 再次掂量了一下今晚堪称突然暴富的经历,安室透思考了一下。 ……应该不会? 第二百一十三章 狗咬狗只有毛 以防万一,安室透先去踩点, 他以米花町幼儿园为中心,谨慎地在附近转了三四圈。 然后收获了几个家长的警惕目标。 ……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还是黑色,确实挺可疑的。 这样的可疑人物在幼儿园附近晃悠,还来回晃悠,还一边来回晃悠、一边打量周围,那就更可疑了。 安室透无视周围几个家长瞥过来的警惕目光,也无视默默走出来的门卫,他若无其事地在心里标注了几个可疑的人,重新规划路线,先把幼儿园那里排除掉。 现在是早高峰的时间,只要不去幼儿园附近转悠,就没什么人会关注他,其他人都在脚步匆匆地赶路、或者咬着各种早餐/公文包飞奔,还有一咬牙打出租车的。 转到第四圈半的时候,安室透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熟人。 一个现在已经可以用‘我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这种话来形容的熟人。 是日向合理。 前面是一个红绿灯路口,人行道的红灯跳成绿色,等在路边的人群便像潮水一样涌过去。 日向合理则正在从对面走过来,人潮在面对他的时候开了一条小缝,从他身边侧过去,但还是时不时有人会碰撞到他。 他一身黑衣,平静地走在人群之中,逆流而来。 真的很微妙,在认出来的下一瞬间,安室透都觉得自己能一秒认出日向合理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因为日向合理头上戴着一只黑色的棒球帽,脸上戴着一只口罩,就连那双特征明显的绿色眼睛也被微垂的帽檐遮住了,全身上下只有脖子和手臂露出来了。 除了大致的身形,没有任何独特的特征露出来,但是安室透就是能瞬间认出来。 可能是因为对方身上的那种气质太过独特了,独自一人时还不明显,走在人群里就格外晃眼了。 那种非人感的气质。 明明是走在人群里,但日向合理硬是能走出漫不经心在羊圈里晃悠的感觉。 就是不知道他的角色定位,是晃着大尾巴的狼,还是披着羊皮的狼,又或者是轻轻摇小尾巴的小羊羔了。 安室透随意顺着这个逻辑想了几秒,觉得对方都不是,是一只警惕偷草吃,一边警惕周围的所有羊群和小狼,一边不断蠕动三瓣嘴啃草的大肥兔子。 既不是狼也不是羊,而是被人类揪着大耳朵丢进来的无辜兔子。 这个不礼貌的想法冒出来的瞬间,视野里,那个低头走路的未成年便突然抬头,眼神向他刺来。 这个家伙对目光很敏锐,多盯几眼、就会立刻发觉,安室透见识过,只是没来得及移开视线。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和对方对视了一会儿,不免迟疑了一下。 对方认出他来了吗? 他现在戴着帽子,虽然没戴口罩,但是也乔装打扮过了。 应该认不出? 这个念头还没消散,互相对视着,安室透就发现对面那只未成年的脚步慢了半拍。 未成年迟疑了。 未成年左右观望了一下。 未成年的脚步硬生生拐了个弯,一点也不生硬地转身,又走回红绿灯边,和那里新汇聚的一批人潮融合在一起。 ……哦,对方认出来了。 但是看起来,对方好像有一点点不愿意认出来。 安室透用手捏了捏鼻梁,也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走过去,只用视线捕捉了一下未成年。 早高峰是个奇妙的时刻,在这个时间点,你能看到匆匆赶路的上班族,能看到一脸还在梦中的学生,能看到乖巧的小孩子和家长,也能看到晨跑的人和被自家狗强行叫起来的倒霉蛋。 这批人潮里的倒霉蛋有点多,安室透捕捉了片刻,捕捉到了两只柴犬和只萨摩耶。 在瞥到那抹很肥很敦实的白色身影的同时,安室透也瞥到了那抹白色身影身边的未成年。 对方若无其事地低垂着头,在摁手机。 萨摩耶一会儿抬头看看他,一会儿抬头看看自己的主人,在猛吐舌头散热气,同时散发出种族天赋,让天使微笑更加明显。 它的倒霉蛋主人一看就是被迫叫醒、起来遛狗的,而且已经被狗溜了不少时间,现在也在气喘吁吁。 红灯转绿灯。 未成年自然而然地跟着人群过马路,一边走、一边微调方向,向另一半走。 萨摩耶也自然而然地跟着他走了几步,就被绷紧的狗绳拽住了,它疑惑地歪头看了看狗绳,又看了看未成年的背影,又疑惑地和自己同样疑惑的主人对视了一眼。 它收了一下嘴巴,想了想,又把舌头吐出来,乐呵呵地继续往未成年那边走,又被狗绳拽住。 它:“?” 它的倒霉蛋主人:“?” 倒霉蛋主人迟钝地反应了过来,抬手打狗。 小动物都格外敏锐,犬类就更敏锐了……哪怕是很像白猪的犬类。 它们不会亲近那种穷凶极恶的人。 安室透瞥了一眼那只肥乎乎的白猪,继续把目光放在未成年迅速远离的背影上,有些若有所思。 对方不会也是要和琴酒去见面? 他回忆了一下琴酒发过来的那个地点,又在街上转了半圈,找到了几个有些可疑的人,等半个小时的极限快到了,才踩着点去见面。 具体的见面地点很符合黑色组织见面的要求,是在一个小巷里,这里有些偏僻,周围的街道上也没有太密集的人流。 附近的小巷也不是很多,没有到四通八达的地步,还几乎都是死胡同,一旦遇到什么变故,根本不能进这些巷子,只能往大路上跑。 而大路又很宽阔,对追击者很方便。 一边往巷子里走,安室透一边再次提高了警惕度。 巷子的另一头,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琴酒靠在车上,正在淡淡地抽烟,车窗半开着,刚刚见面不久的未成年半探头,有些困倦地在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他们同时抬眼看来。 琴酒挑了挑眉,露出‘怎么这么慢到,废物’,未成年则立刻又半趴回车窗上,甩出‘居然跟过来了?真讨厌’。 安室透:“……” 在离黑色保时捷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安室透谨慎地停下脚步,询问道:“有什么紧急任务吗?” 未成年转头看向琴酒。 琴酒无视了视线,淡淡道:“昨天的那个任务目标,你有没有接触过。” 这个问题…… “接触过?”安室透好像下意识诧异地反问了一句,然后摸了摸侧脸被子弹划过去的伤痕。 他的神色不善起来,“如果你是指互相攻击的话,确实有过接触。” ‘没有任何接触!’ 在他说话的时候,未成年转头看过来,然后又去看即将开口的琴酒。 琴酒接到了这个信息,他漫不经心地点头,又道:“也没有看到u盘之类的东西?” 这个问题,琴酒昨天问过了,安室透没必要再装诧异,只一边再次提高警惕,一边平静地否决,“没看到。” 他刚开口,未成年便又看向他。 对方的视线落点,不是他和琴酒的眼睛,而是嘴巴,谁说话就看谁。 安室透想起那些视频中有一段表露出了一个信息:和日向夫人在一起后,日向夫人有段时间在教日向合理说话,还开玩笑式地用上了听诊器。 而在此之前,和日向合理说话的时候,日向夫人也有过一些特殊的举动,比如说话前会确认日向合理在看自己,如果他不在看自己、那就提醒他一下。 说话的时候则会放慢语速、放大口型。 但是,在此之前,日向合理就会说话。 说明那段时间,他可能出了一些问题,或者是喉咙、或者是耳朵……或者是心理。 这个和人交往事,下意识看其他人的嘴巴、而不是看眼睛的习惯,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吗? 在转动思绪的时候,安室透看到琴酒平静地点了点头,伸手掐灭了烟,把手伸进腰后。 ……等等,这个动作……! * 日向合理再次转头,看向琴酒。 然后看到琴酒平静又淡定地掏出一把枪,眼都不眨地直接开枪。 “嘭——” 嗯? 他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等等,怎么突然喜从天降了? ……啊不,应该委婉一点。 那,等等,怎么萨摩耶突然开枪了?还是对着组织成员? 他立刻转头看向安室透,发现对方真得很像矫健的猎犬,不仅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枪,还直接往外开始跑路,就差瞬间蹿出十米外了。 不愧是能干的金发猎犬啊! 不愧是诡计多端的萨摩耶啊! 打起来打起来! 战斗一触即发、猝然展开,日向合理目不转睛、认真观看。 第一回合,我方萨摩耶甩着尾巴开出了一枪。 敌方猎犬狼狈逃窜,连连退让。 第二回合,我方萨摩耶连开了三四枪。 敌方猎犬继续狼狈逃窜,夹着尾巴跑路。 糟糕,敌方猎犬要逃离战场……啊拉雪橇的大狗出现了! 他也开枪了! ……但是没有任何用。 敌方猎犬躲过了一弹夹的子弹,蹿出了战场,甩着尾巴跑出了小巷。 战斗结束,最大输家是墙壁和地面。 这就是这场狗咬狗大战的结果吗?只有一些狗毛满天飞,一块狗皮都没掉。 日向合理失望地趴回车窗。 诡计多端的萨摩耶非常生气,他看向伏特加,冷冷地训斥道:“你往哪个方向开枪?差点打到车了!” 打到车倒是无所谓,反正又不会第一时间爆/炸,不至于这么生气,日向合理合理地推测,这是丢脸的萨摩耶在迁怒。 又没打到车又没打到狗的拉雪橇笨狗只能被无辜迁怒。 唉,笨狗只能敢言不敢怒。 伏特加看了看车胎前的一个弹孔,再把视线往上挪了一段距离,刚好和日向合理对视,他干脆利落地敢言,“我失误了大哥!” “我刚刚只想着打中那个欠揍的小子,没想那么多。” 日向合理听完反方的狡辩,又去看正方。 正方抬眼看了一眼伏特加,又低头扫视地上的那些弹孔,没发现血迹,于是冷笑一声,“反应倒快,这种反应速度,恐怕时刻都在警惕。” “被害妄想症的家伙,呵。” 日向合理:“……” 哪怕是日向合理,他都忍不住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一下。 他扪心自问,觉得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琴酒手下忠心耿耿的好下属,哪怕现在不是琴酒的好属下,而是琴酒的好同事了,在和其他组织成员的交往过程中,他还是会偏向琴酒一点。 更何况,这次交涉的对象,还是他讨厌的一个家伙。 但是哪怕如此,听到琴酒的这几句话,他也不能立刻睁着眼睛说瞎话,附和那句‘躲这么快肯定有被害妄想症!’的污蔑。 哪有突然袭击,然后失败,失败后不仅不反省,还倒打一耙泼污蔑的,这样颠倒黑白…… 算了,萨摩耶够白了,把自己的狗毛颜色匀给事实一点,适当地颠倒黑白一下,很正常。 他心悦诚服道:“确实,这家伙肯定有被害妄想症。” 萨摩耶可能也有被害妄想症,听到了他友情向的附和,居然没有缓和神色,反而像是被阴阳怪气了一样、眉头克制不住地跳了跳。 又像是习惯了被阴阳怪气了一样,表情平静下来。 琴酒忽略阴阳怪气,先摁了几下手机,让在附近的组织成员开始行动、追击那个金发希罗,然后抬头和日向合理解释,“他盗取了组织机密。” “刚刚提到的那个u盘?”日向合理询问。 “对,刚刚提到的那个u盘。”琴酒点头确认,又淡定道,“昨天追击的那个任务目标随身携带u盘。但是库拉索把他击毙后,现场没有那个u盘。” “组织把任务目标解剖了一遍,也没在他身体里发现u盘,或者其他可以储存数据的东西。” 日向合理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委婉地确认,“所以,你其实没有证据,证明u盘被那个家伙盗取了?” 证据? 组织办事什么时候需要证据了? 琴酒低头,和撑着车窗看过来的日向合理对视。 莫名的,他觉得日向合理的左脸写着‘老实交代,到底是不是私人恩怨?’,右脸写着‘公报私仇连开那么多枪还能把那家伙放跑,你智商是不是有问题?’。 身后则有一条若无其事摇晃起来的狗尾巴,狗尾巴太嚣张、太嘲讽了,都晃出残影了。 他:“……” 他冷冷道:“组织办事,不需要明确的证据。” 日向合理半趴在车窗上,听得连连点头,“噢,原来如此——” 第二百一十四章 真是不容易啊 琴酒:“……” 这种程度的阴阳怪气而已,琴酒已经习惯了。 他猛地拉开车门,看着日向合理瞬间松开车窗、往里面蹿去,冷笑着道:“只有两个组织成员和那只老鼠有过接触,一个是刚刚那个家伙,一个是库拉索。” 那只老鼠实在是太擅长躲藏了,其他组织成员在东京挖了半天老鼠洞,只落得一个灰头土脸的下场。 而刚刚那个家伙,和那只老鼠的接触是碰过面,攻击过对方。 库拉索则是直接一脚踩住老鼠尾巴、一枪崩了那只老鼠。 “库拉索?”日向合理坐稳,“你不会还要解决库拉索?” 琴酒坐进车里,瞥了这个家伙一眼,发现这个家伙满脸写着‘公报私仇一下就行了,怎么还一下子对付两个?还有一个是代号成员!’和‘唉,大哥你这样不行,我要劝谏一下你……算了我不敢,大哥干得好!’。 他瞬间:“……” 区区这种程度的阴阳怪气而已,琴酒已经…… 他冷冷道:“把你的尾巴给我收起来!” 绝对是故意的。 在他的冷冰冰的注视下,日向合理漫不经心地收敛了表情,进入公事公办状态,“那个u盘里的资料很重要吗?” 公事公办,指开始敷衍、开始废话、开始浑水摸鱼。 不重要的话,琴酒怎么可能直接一言不合就崩人。 他淡淡道:“很重要。” 日向合理想了想,又问,“重要到,可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直接处理掉一个能干的代号成员?” 能干的代号成员,是指库拉索。 琴酒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他再次冷笑了一声,“重要到组织打算直接处理掉她。” “她的记忆力很好、能够过目不忘,那只u盘一旦落在她的手里,哪怕销毁了、她也能原样复原。” 他警告道:“库拉索是贝尔摩德去追杀,你最好不要插手。” 库拉索最近在东京,本来应该是琴酒一捉捉俩,直接把这两个组织成员都捉起来严刑逼供一下的。 但是昨天见面的时候,日向合理几乎全程盯着库拉索看。 不管这个家伙是因为见到其他代号成员的蠢蠢欲动好奇、还是看到一个新的‘这是一个可以祸害的人!’的蠢蠢欲语好奇,又或者是看到一个新的‘这是一个可以有任务、可以抢的倒霉蛋’的蠢蠢欲动好奇。 琴酒都无所谓,反正当天,解剖结果还没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给了贝尔摩德打了电话,让那个女人身临其境地感受了一下‘日向合理好奇盯库拉索’,‘日向合理探头地盯库拉索’和‘日向合理瞪大眼睛盯库拉索’。 贝尔摩德是很有经验的组织成员了,一听说此事、又听说了u盘还没找到,当场就推理了一下现有的线索,信誓旦旦地预言‘u盘不一定在那只老鼠体内,库拉索可能是在灭口那只老鼠’,然后连夜飞过来了。 ……驱狼吞虎,这招确实很不错。 “贝尔摩德?”日向合理果然忌惮了。 琴酒淡淡地应了一声,示意伏特加开车,然后继续道:“那个u盘里、非常重要的机密资料是什么,你想知道吗?” 某些时候,日向合理很主动,明明把东xz起来了,他还会非要嗅着味道狂扒,不咬出来誓不罢休。 比如任务。 相处这么久,琴酒已经有了对付日向合理的经验,那就是当对方认为自己手里还有任务的时候、他最好真的有任务。 而面对不感兴趣的事情时,日向合理就不会用前爪狂挖土,非要掘到底,而是随意。 这个机密,应该是前面没有提到能够引起日向合理兴趣的字眼,所以他相当无所谓,甚至没有多问一句。 只能琴酒来反问了。 出乎意料,日向合理居然没有敷衍地顺势询问‘那机密资料是有关什么的呢?’,而是秒答:“我不想知道。” 琴酒:“?” 他侧首,审视向日向合理。 对方若无其事地看过来,平静地翻旧账,“你之前告诉过我,在组织里,代号成员都是平等的。” “库拉索是代号成员,她可能得到了u盘、也可能没得到u盘,就要被清理掉。” “暂且忽略你知道机密,却不会被清理的‘地位平等’问题。”对方露出疑惑的表情,“库拉索那种情况都要被清理,现在,你想告诉我u盘里的机密?” ‘你是不是想害我,真是诡计多端’。 琴酒:“……” 他熟练地拨开云雾、直接看本质,提取这几句话的重点:为什么库拉索只是有嫌疑,就要被处理? 他再次:“……” 他回忆了一下库拉索。 哪怕在代号成员里,库拉索也是能干的那一批,主要是她的记忆力是真的好,用上特殊手段、甚至能化身人形u盘。 但坏也坏在这个记忆力强上面。 只要是库拉索经手的任务,她绝对会记得清清楚楚,她撞见的其他组织同事和同事资料,也会记得清清楚楚。 她记住的越多,就越难办。 这次是那只丢失u盘里的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了,琴酒不知道u盘里到底是多详细的机密信息,只知道那里面是关于日向合理的资料。 那份资料到底有多详细、有多重要,他没看过,更不知道,只能从那位先生的态度上分辨一二。 一开始得知消息的时候,那位先生还没怎么在意,最近全在关心日向合理,是从前几天开始,才突然大发雷霆、陡然震怒起来的,也是那个时候,才开始把追击力量加到最大。 那只u盘里,绝对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资料。 在这份资料面前,库拉索就无足轻重了,那位先生根本没太在意,直接下令继续找u盘,找不到u盘就把所有接触过老鼠的人都处理掉,再把那只老鼠经过的地方清理一遍。 问题是,这个家伙为什么有点在意库拉索? 一见面,他就嗅到了库拉索身上那种浓郁的‘我很好说话,我身上有很多任务,我自愿被你薅任务’的神秘味道了? “那只u盘里,”琴酒瞥了日向合理一眼,无视对方的否认,直接当对方欢快应下了,“是你的资料。” 对方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我的资料。” 这个表情…… 琴酒道:“你知道。” “猜到了,”对方趴上了另一只车窗,漫不经心地回答,“之前库拉索打量我的眼神太奇怪了,是在‘认’我。” “她又在做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我对此有联想、不是很正常吗?” “也可能,她只是想单纯地认一下你。”琴酒道。 其实,组织里很多人都认识日向合理。 其中百分之九十多、都是因为那场新闻直播和各种报道,那些人只认识日向合理,但却不知道他就是冰酒。 知道组织里有冰酒这一号人的组织成员,则基本没见过冰酒本人,所以也不能把日向合理和冰酒联系上。 ……日向合理太谨慎了,或者吃饭太快了,总是饭刚做好、还没端出来,他就直接蹿进锅里,让坐在桌子上紧张等待开饭的其他组织成员只得到一个‘散了,饭被叼走了’的讯息。 根本没多少组织成员见过他。 大多数的组织成员,都碰见他了,还在傻乎乎地往任务地点张望,寻思着‘那个可怕的冰酒有没有来啊?’。 对于手下的那些人,琴酒太了解了。 而对于一些代号成员,事态就完全是另一种发展了。 那位先生最近很宠爱一位心狠手辣、作风神秘的代号成员,但是那位代号成员,是一个代号‘冰酒’的男性组织成员。 冰酒是低度葡萄酒。 组织的代号不是非常、非常严格,有时候也会有组织成员的代号有些特殊,但这么特殊,就是头一例了,更何况还和贝尔摩德一样,获得了那位先生的宠爱。 所以,最近有种风声,‘冰酒’是一个从战场回来的疯子,t和贝尔摩德一样会易容术,传说是位雷厉风行的男性、也有传说是位妩媚多情的女性。 是的,已经有传说了。 东京本地的底层组织成员里,则还有另一个传说。 如果接到了清理任务/接头任务或者任何一种任务,按约定时间抵达现场,却发现任务目标gg了,那就走,头也不回地走。 感觉到后颈有凉气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 现在,经过日向合理最近一段时间的努力,东京的极道里也有一种传说逐渐形成:在路上,如果有漂亮的少女搭讪、有妩媚的女子抛媚眼、有温柔的店员含笑递上便当…… 总之,面对任何突然靠近的女性,不要发飘发嗨、也不要立刻调头就跑,不然可能演变成掉头就跑。 应该礼貌性地用敬语询问对方是否需要警方帮助,当场拨打警方电话求助,期间一定要坚定拒绝对方递过来的任何东西。 无论对方多让人心动,这种时候都绝对不能当人。 不然就会眼一睁一闭,晕乎乎地拿着炸/弹去见警方。 据说,这类美丽的女子是一种类似络新妇的妖怪,只会在晴天出现,名为‘晴子’,她生前受过警方人员的帮助、又死于极道之手,所以化身专门猎杀极道、给警方送温暖的妖怪。 若是没稳住被其迷的神魂颠倒,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东西,便只能倒地大哭呼喊‘原谅我晴子,我心悦于你,却实在不能跟你离去,我以后再也不胡作非为,立刻当个正经人,再也不沾极道了。’,祈求‘晴子’的放过。 对此,琴酒只能再次:“……” 日向合理刚开始送温暖,他就接到了下面成员的报告,当时他还无所谓,觉得顶多持续一段时间,日向合理想玩、就玩一玩。 反正可以趁机塞一些刚好需要解决的不听话家伙进去。 直到传说逐渐出现、并且开始完善,日向合理却还没有停止送温暖行为的时候,他才逐渐意识到不对劲。 他发现这个家伙看起来是突发好心、不停地给警方送温暖,其实是公报私仇,不停地发现新的不顺眼人员、再当天就把不顺眼人员解决掉。 其中,有当地极道、有些许组织成员,也有警方的家伙。 反正,这些传说都非常符合‘传说’这一概念,和日向合理公开的身份形象扯不上任何关系,琴酒就没怎么管。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让底下那些人幻想出来一个形象,让他们知道饭并不是凭空消失的,他们也能放松些许。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遇到冰酒,那库拉索不掰着日向合理的脸好好打量、再仔细分辨一下他有没有易容,已经很克制了。 除此之外,只一个‘那位先生的宠爱’加持,就够库拉索仔细打量日向合理了。 毕竟另一个‘那位先生的宠爱’非常典型,又不是只有琴酒见识过贝尔摩德的‘偶尔’恶劣和不当人,提前在温和的场合摸摸脾性,对大家都有好处。 ……应该是这样? 回忆昨天,日向合理和库拉索的谨慎互相打量,琴酒不确定了起来。 主要是,其中一个家伙是日向合理,这很不受控。 “你的意思是……”日向合理的神色动了动,显然是意会了琴酒刚刚的意思。 琴酒点了点头。 “确实,能在你手下干活、还能活成你的同级,不被你心胸狭隘地报复,”日向合理作恍然大悟状,“库拉索确实应该好好看看我。” “可惜被你发现这个意思了。” 所以第二天就被安排上了。 “……?”琴酒凝视这个幽默有趣的未成年,“你最近心情还没有好转?” 这么不给面子,狂踩尾巴,一定是心情不好。 他想了想,换了个问法,“那个松田二平还没有升职?” 那个‘晴子’传说,警方人员和当地极道都功不可没。 琴酒没正式问过,但猜到,事实应该是日向合理对警方人员说他是个柔弱无力的受害者,叫晴子。 然后极道那边收买警方人员,敲敲边鼓,问问最近一段时间是怎么回事,并且获得了警方人员的‘我们也不知道,对那个神秘莫测的恐怖女人有些恐惧’+‘她叫晴子’。 于是,传说就有头有尾地蔓延开了。 “是的,那个松田二平还没有升职。”日向合理深深点头,无脑附和后又礼貌性地询问,“对了,松田二平是谁?” 琴酒:“?” 他挑了挑眉,确定道:“你的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 琴酒捋了捋最近发生了什么。 日向合理疯狂送温暖,是+心情值的好事。 那个金发家伙狼狈逃窜,是+心情值的好事。 fbi最近焦头烂额,是+心情值的好事。 日向合理的资料被盗,是-心情的事。 库拉索要被处理,是…… 琴酒冷笑起来,“心情不好,就憋着。” 日向合理:“?” “逮不到老鼠,就磨炼爪子,咬不到尾巴,就耐心持久一点。”日向合理语重心长道,“没有第一时间解决自己讨厌的家伙,就不要迁怒无辜,冲无辜人员发火。” “对,伏特加先生?” 伏特加专心致志地开车,严阵以待下一个转弯的路口,专心得仿佛听不到外界的动静。 琴酒收回看向伏特加的目光,再次冷笑一声,他低头看了一眼收到的新讯息,“看那个家伙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要去哪里,会不会去取u盘。” “还不去的话,u盘就不在他那里,直接解决掉就行。” 所以你真的是在公报私仇,那个家伙以前得罪过琴酒吗? 日向合理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脾气算是适中的了,无论是身为上司、还是同事,都是好上司好同事。 在这种情况下,他都讨厌那个金发家伙,可见是那个金发家伙的不对,琴酒也讨厌那个家伙,那就很正常了。 而且那个金发家伙的能力也很出色,做了很多个远程任务,经常出东京去做任务! 日向合理虽然不太想出东京,但是很想做任务。 琴酒忌惮一下对方,在对方下克上之前趁机处理掉这个家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那库拉索呢? 日向合理想了想,发现之前那个随口说出逗狗的‘因为那一眼,琴酒对库拉索怀恨在心,伺机报复’的可能性居然不是很小。 毕竟是芝麻馅的萨摩耶,满肚子黑水,一戳就破。 一边想着,他一边出声附和,“所以你刚刚枪枪落空,是在故意放水,本来就打算放跑他,看他会不会去取u盘、带着u盘跑路?” “嗯嗯啊啊,原来如此。” 对付人形物体,枪枪落空可比枪枪命中要难多了。 日向合理选择相信琴酒,琴酒绝对是在故意放水,绝对不是真的没打中。 嗯,就是这样。 琴酒瞥了他一眼,没接阴阳怪气,而是道:“库拉索那边是贝尔摩德去处理,她死定了。” 多大仇啊。 日向合理再次附和,“嗯嗯啊啊。” 唉,他能完好无损地从琴酒手下走出来,成为组织里的一名优秀代号成员,真是不容易啊。 主要是有个好后台。 第二百一十五章 和你有关? 黑色保时捷开始在东京街头打转。 那个金发希罗不愧是能找到老鼠的人,自己也非常擅长躲藏,在组织成员的包围圈中悄无声息地穿过,只在水面上留下必要的一圈圈波澜。 特别是他还是单独行动,混在整个东京的早高峰里,简直是如鱼得水,反而是追踪他的组织成员和黑色保时捷有些茫然。 那些四散开的组织成员时不时地会给琴酒发一个地点,黑色保时捷便调头开过去。 黑色保时捷又换了个方向后,日向合理打量了一下车窗外的景色,发现有些熟悉,他礼貌地点评道:“短时间内,你估计抓不到他了。” 人类总是会疲惫的。 而显然易见,猎犬的耐久性比人类要高,跑路能力也比人类要高,嗅觉更比人类要高。 四散开的组织成员是负责捉老鼠的那个人,体力耗费过大,估计最晚今天晚上还找不到金发希罗,琴酒就成白毛败犬了。 白毛败犬看起来并不甘心,还在沉稳地试图进行倔强,“他的行动轨迹一直在米花町……”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便再次响起新讯息提示声。 琴酒看了一眼手机,皱起眉,“米花町的一家游戏公司的机房发生不知名故障,直接失灵了。” 日向合理看过去,“机房故障?” 在组织u盘刚丢失的时候,附近有家机房突然故障了,有点巧了。 “u盘上应该有保护装置?”他想了想,又凭借刻板印象进行形容,“就是那种一把u盘插进去,人工智能便能直接接手机房,或者一点开,人工智能就能立刻察觉到、并且定位的必要措施?” 组织都有一个‘爱丽丝’了,虽然日向合理没有太接触过,不知道它到底是人工智能还是人工智障,不过能发展到这种程度,做到连线定位、反手清理,简直轻而易举。 如果窃取了u盘的人是警方,并且在警方的地盘打开u盘,那还能顺便投放一下病毒。 不过,如果警方那边没有人工智能的角色的话…… 那估计,组织已经发布过一个把装有人工智能数据的u盘带进警方,用警方设施连接、直接入侵特殊网络,把那里变成自家的后花园了。 琴酒瞥了他一眼,道:“那个u盘不是组织的u盘。” 不过那么重要的资料,那个设计u盘的又是那只老鼠的父亲、以前也是组织的人,大概率会习惯性的装上好几层的阻拦手段,以防u盘被不清不白的人打开了。 或许可能会附带定位病毒,一旦不懂操作的人打开、组织那边就可以直接定位。 组织那边的相关人员已经开始排查了,但是琴酒还没有收到消息,说明没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黑色保时捷内,再次传来两声手机收到新讯息提示的震动铃声。 琴酒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日向合理下意识把兜里的手机摸出来,查看收到的新讯息。 从他拿出手机开始,它就一直震动,并且不断地收到新讯息,发出美妙的噪音。 几乎不需要看手机屏幕,只听这些收到新讯息的提示声,日向合理就能闭着眼睛猜出是谁给他发讯息了,他打开收信箱,看到了整整齐齐排列下来的几条新讯息。 [看天气预报了吗?] [等会儿就要下暴雨了,范围是整个东京,如果出门记得带伞。] [你现在应该在东京?] [雨天的话,你们组织应该要休息?] ……卷毛警犬的那种‘只要认识、就是熟人,只要熟人、就是朋友,只要朋友、就是死党’的特性,越发见长了。 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进行各种日常问候了,一点也不像是警方人员对待一个可疑、大概率有所图谋的黑色人物,而像是朋友对朋友。 不管怎么样,明明发现各种‘你们组织怎么卖炸/弹卖这么快?为什么你知道的这么多?幕后黑手是不是你自己?’,却还假装看不见,硬生生若无其事地保持表面友好的态度、维持虚假的香火情。 日向合理觉得,松田阵平的情商确实高。 ……所以他为什么还不升职呢? 在他和松田阵平的默契合作、携手努力,一天起码两个案件起步的情况下,松田阵平怎么说也该是优秀警方代表了? 不说突飞猛进直接空降成警视厅老大,但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地升一两级,把职称换换? 日向合理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他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回复松田阵平:[今天下雨,我休息。] 几乎是消息发出去的几秒后,松田阵平就欢快回复:[太好了,那就不用带伞出行啦。] 不知道是早就猜到他会像之前下雨天那样回复不工作,还是手速快现打的。 然后另一部日常手机也开始震动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萩原研二发来的暴雨预警,提醒他如果出门记得带伞。 又顺势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心仪的大学,按时间算,明年一月他就可以报考大学、参加考试了,如果想暂时休学缓考的话,那有没有学业规划。 瞥了一眼下半段,日向合理立刻理智地返回到最上面,假装对方只发过来一条简单的暴雨预警,回复感谢提示的讯息。 然后抬头,去看琴酒。 琴酒皱着眉,还在继续看讯息。 过了一会儿,才皱着眉抬头,先说了一件糟糕的事情。 “那家故障的机房和u盘有关,十分钟前,有人试图在机房里打开u盘,但没有破除u盘的前置程序,u盘自动销毁文件并向组织发了定位信息。” 十分钟前? 那十分钟前,金发希罗在哪个位置? 如果在机房附近,那就可以不用‘远远跟着钓鱼,看他会不会去某个地方取u盘,或者和什么人接头’,可以直接加大力度灭口了。 如果当时,金发希罗不在机房附近,那…… 日向合理缓缓挑眉。 “库拉索和那个家伙,当时都不在那附近。”琴酒道。 哇哦。 那怪不得琴酒的脸色不怎么好了,一顿操作猛如虎,却连力都没使到关键处,下钩钓鱼、斗智斗勇了半天,结果突然发现找错地方了,这条河根本没有鱼。 琴酒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深深皱起眉,“库拉索……” “已经被解决掉了?”日向合理配合地询问。 “不,没有。”琴酒看了他一眼,进行否决,“朗姆把贝尔摩德拦下了,说要库拉索有用。” 朗姆? 日向合理迅速抓住重点:对方阻拦了贝尔摩德。 不知道是在那条‘十分钟前,有人试图打开u盘、却失败了’的消息传给贝尔摩德之前,还是之后。 就算是之后,那能拦住贝尔摩德,也绝不是善茬,起码和贝尔摩德地位平等? “朗姆是一个作风……”看出他对这个代号成员感兴趣,琴酒想了想,又皱眉,“比较神秘的组织成员。” “大部分,他和你的行动风格差不多,很谨慎、习惯干脆利落地速战速决,又会确保自己不会暴/露。” 日向合理:“?” 他拆解这句话,重新组装了一下:朗姆为人心狠手辣,做任务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无双割草解决掉所有人,只要灭了所有人的口、就没人能够目睹对方,对方的身份也不会暴露。 至于‘和你行动风格差不多’这种话,他直接无视了。 获得了关于朗姆的一些信息,他再次挑眉,打量了一下琴酒的脸色,“你和他有过不愉快?” 虽然一开始,他关于‘萨摩耶心胸狭隘,满肚子坏水,容不下能干的手下,嫉妒打压超级能干的属下’只是习惯性地污蔑一下琴酒。 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琴酒好像越来越符合,把对方套进这一行为逻辑、完全解释的通。 比如今天,就是嫉妒能干的有潜力属下,所以毫不犹豫地把枪口对准金发希罗,又嫉妒有一技之长、无法被替代的库拉索,所以干脆一起解决掉。 和朗姆关系不好,也是嫉妒。 和贝尔摩德关系不好,也是因为…… 算了,对着贝尔摩德,日向合理不能理直气壮地继续抹黑下去。 要是把‘和贝尔摩德关系不好’的锅扣在琴酒头上,他都觉得良心有点隐隐作痛。 虽然,贝尔摩德好像没有对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琴酒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又道:“那位先生很器重他。” 开始挑拨离间了。 日向合理反向挑拨离间回去,“其实之前我就想问了,我们是三个代号成员对?”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琴酒和伏特加,真诚询问:“贝尔摩德是一个代号成员对?” 那么,在有两个任务目标的情况下,一个任务目标是普普通通的底层成员、一个任务目标是代号成员,为什么代号成员会交给贝尔摩德? 这不是在明晃晃地表示他们不堪一击,贝尔摩德能打三个吗! 琴酒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用陈述事实的语气道:“给你一把狙击,你可以轻松解决掉库拉索他们。” “按照正常行动,我和伏特加也能轻松解决库拉索他们。” “但是一起行动……” 意思很明确的停顿了一下,琴酒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 日向合理深深点头,无缝衔接上去,“确实,你们会拖我的后腿。” “毕竟,连续打空一弹夹的子弹、还没有一个区区底层成员留下来的代号成员,可不是我。” 他摇头叹气,在自己被打前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理,继续灭口?” 库拉索有其他人保,就只剩那个金发家伙了。 经此一役,金发家伙肯定怀恨在心,不止记恨琴酒,还会把他也记恨上。 日向合理觉得琴酒应该也很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会结束无聊的钓鱼,直接开餐。 但是,琴酒沉吟了一下,居然开始罗列那个家伙的优点,“无论是在东京掘地三尺找到了那只老鼠的踪迹,还是在我拔枪的瞬间就反应过来,直接逃离现场,都足以证明他很敏锐。” “他之前和你一起出过任务,却没有闹出太大的事、也没有死,说明多少管束了一下你,可谓有勇有谋。” “他的档案,建立时间短、但却有很多长期任务,需要一定的耐性、果决和独自处理能力。” “无论哪一条,都说明他是一个合格的组织成员。” 日向合理:“……?” 他陈述事实,“你好像在人身攻击我。” “我是在说事实。”琴酒淡淡道,“你那么讨厌他,如果有机会可以干掉他,你会乖巧忍住、不动手吗?” 不会。 ……等等,不能陷入萨摩耶的逻辑怪圈里。 日向合理理直气壮道:“他是组织成员,是我的同事,不是任务目标,无论再讨厌、我也不会故意对付他的。” 然后强调,“刚刚突然开枪的人不是我。” 又转移话题,“所以你打算怎么做?不要告诉我,你打算去解释一下误会,让他体谅一下你和组织,知道u盘很重要,这是迫不得已。” “不,”琴酒再次否定,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摁键发布命令,“追杀持续一天。” “如果他能活下来,就说明有更进一步、成为代号成员的潜力和资格。” “如果不能活下来……” 琴酒顿了一下,“u盘,并不需要这两个人亲自去破解,他们也可能把它转交给了其他人。” 不能百分百消除嫌疑。 库拉索有人保、就算了,但那个金发家伙,必须证明自己有活下来的资格。 日向合理懂了。 如果那个家伙能在追击下活下来,那这就是组织的考验,如果活不下来,涉及重要机密、就连代号成员都自身不保呢,他死了也不算冤。 耶耶好熟练,一看就是以前没少这样玩弄过人。 用于联络警方的那部手机又震动了起来,继而开始连续震动。 日向合理头都没低,就盲猜是松田阵平发过来的消息。 不过已经充当过天气预报小天使了,又发消息干什么? 他低下头,看到一条条弹出来的讯息。 [警方和fbi的已经交涉完成了。] [因为涉及太大,所以不会公开遣返他们,不过也不会刻意隐瞒,会把他们直接转移到纽约。] [转移时间是三天后。] [三天后,警方会把他们送到港口,到时候会有很多警方势力赶到,fbi和cia方面的人也会赶到。] [cia的人会留在东京,彻查关于‘追猎fbi’的人。] [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 神经病啊 仔细看去,日向合理发现这几条信息充满了‘跑,快跑,快头也不回地跑!’。 虽然是询问那个追猎了fbi的人是否和日向合理有关,但松田阵平其实已经确定肯定和他有关了。 他:“……” 他沉吟了一下,对琴酒进行一比一的拆解复述,“cia的人插手向警方施压了,组织的人没顶住,东京警方最后还是选择不公开遣返,而是秘密押送。” “三天后,fbi的人会被送出东京地界。” 至于会不会乖乖回纽约、不再返回,那就不一定了。 反正日向合理觉得,这是一个很明确的答案。 “cia的人则会留下来,彻查最近追猎fbi的那个马路杀手。” 最近在追猎fbi的,不是你吗? 琴酒瞥了他一眼,和他平静又理直气壮的表情对上,“你要继续处理cia的人?” “贝尔摩德经常和cia的人打交道,你可以去找她,提前了解一下他们的行事风格,别因为一时大意被当场捉住。” “知道了。”日向合理给出敷衍的答卷,然后低头给黑发希罗发消息。 摁键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经过贝尔摩德的认证,这个黑发希罗身上有受过警方训练的迹象,而且叫希罗。 经过琴酒的限时认证,金发希罗和丢失的u盘有一点牵连,而且叫希罗。 虽然后者已经撤回了,大概率是一场误会,但好像还是有点奇妙,果然,叫希罗的都自带一个‘令人讨厌’的debuff。 一边摁键,他一边头也不抬地道:“我给那个家伙发消息,让他准备三天后开始执行清理任务。” “三天后,你有空吗?” 琴酒刚要说话,日向合理就道:“如果你有空,帮我去看一下那个家伙,他要是有什么轻举妄动,直接处理掉就行了。” 想了想,他继续补充,“到时候那个马路杀手可能也会来,要是他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也可以直接处理掉。” 刚要答应一起做任务的琴酒:“?” 醒醒,这是那位先生交给你的任务。 他立刻改口,冷酷无情道:“没空。” 然后用视线去严格审视日向合理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和态度,他着重强调:“这是那位先生交给你的任务,你最好上点心。” “现在,fbi和cia都牵扯进来了,你以为其他势力不会把注意力放过来吗?随时都可能会有其他势力的人插手把水搅混,好浑水摸鱼。” 在他严厉的注视下,那种明显漫不经心的表情收敛了些许。 然后转成了明显是在假装认真的敷衍表情。 日向合理连连应声,“好的好的,我会上心的。” “……”琴酒道,“这个任务的寓意,你应该比我还要更清楚。” “这是那位先生的宠爱和信任,但是,一旦你做的不好……” 这个任务,是那位先生在教导日向合理,但并不代表日向合理就可以放飞胡来了。 一旦没有达到那位先生的预期,那些宠爱和信任就会翻倍着席卷而来,从助力成为扼住喉咙的重力,狠狠惩罚他,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过错。 而组织里的一些惩罚手段…… 再怎么样‘慈爱’和‘关心孩子’,那位先生也首先是那位先生,其次才会考虑日向合理。 琴酒顿了顿,反问:“你知道没有达到那位先生的心理预期,会有什么后果吗?” “知道了。”日向合理随口敷衍,然后才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不是一句告诫。 琴酒继续审视他,发现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平静表情,就连改口都透露着敷衍,“后果……应该很严重。” 后续的话也很敷衍。 “我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会努力的。”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以往一有任务,这家伙就会直接飞跃进锅里。 但现在,他就目不斜视地蹲坐在桌子上,根本不动口吃饭。 琴酒皱眉。 他瞥了一眼伏特加,再次侧首,格外认真地打量日向合理。 这个黑发家伙很……无法言说。 但是有一点很明确,这个家伙有着犬类般的直觉,也有着敏锐的嗅觉,非常聪明,更对做任务这种事如鱼得水。 不,不是如鱼得水了,是迫不及待地扑上去。 哪怕这个家伙和组织没有渊源,琴酒独自遇到了,也会斟酌着考虑把对方吸纳进组织。 当然,前提是对方没有过分激怒他,被他一枪崩了。 这是一个自己格外适应黑暗、也让黑暗非常适应自己的聪明家伙。 但是,这个家伙在摸鱼,在非常明显的摸鱼。 今天出现了两次突发事件,一次是琴酒临时召唤那个金发组织成员、又突然开枪,一次是组织里传来‘u盘已自动销毁’消息。 这两次,无论哪一次,日向合理都老老实实地坐在车上,顶多只探头出来看热闹。 ……看热闹。 这个词浮现在脑海里的时候,琴酒心里的那种微妙的不愉快才突然找到了源头。 今天,日向合理坐在车里看他处理属下的时候,就是在看热闹。 他的表情和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刨除这些干扰因素,直接接触本质,日向合理今天就是在‘冷眼旁观’。 冷眼旁观他处理底层成员,也冷眼旁观底层成员仓促逃命。 那个底层成员、还是日向合理一向有些讨厌的家伙。 日向合理没有出手帮琴酒,也没有出手帮那个底层成员,只是坐上壁观,冷眼注视着狗咬狗一嘴毛的场面。 琴酒缓缓加深眉头皱起的痕迹,他和日向合理平静注视过来的眼神对视,继续认真打量日向合理,同时继续整理自己隐约感到不愉快的片段。 最让他不愉快的,其实还有一件事:日向合理和警方人员交涉过深。 之前他们明面上有来往的时候,琴酒还能容忍。 那种明面上友好的态度,不过是天上的浮云,但凡天气转化一下,浮云便会立刻被风吹散,根本不可能长久。 可明面上决裂、转而换成暗处的联系后,就有些不一样了。 日向合理上班打卡的举动那么明显,琴酒不信那个警方人员会没有意识到‘给他通风报信的人绝对也不是个无辜的善茬’这回事。 而一旦那个警方人员接受了一点点‘和黑色人物联手’这种关系,那之后哪怕得知了日向合理的身份,也有概率不会立刻一拍两散,而是继续把联系维持下去。 至于那些一枚枚的炸/弹,以及一个个被日向合理随意捉住的倒霉黑色家伙,就是这个微妙天平关系上的筹码。 对于日向合理的身份来说,这完全是自找麻烦,琴酒格外不赞同。 如果日向合理是有意为之,那就说明他确实没有把那几个警方人员当成天上的浮云,而是当成真正的朋友了。 那么问题来了,日向合理是闲得无聊找事给自己多一点消遣,还是在刻意引导警方人员乖乖接受自己黑色人物的身份呢? 琴酒眯了一下眼睛,和那双格外平静的绿色眼睛对视,他毫不犹豫地排除了‘闲得无聊’这个选择,确认对方是在刻意引导。 先是和警方人员关系亲近、再是对组织同事冷眼相待…… 琴酒冷冷道:“冰酒。” “是,”日向合理敷衍道,“我在。” “背叛组织的下场,你应该知道。”琴酒用陈述性的语气道,然后盯着这个黑发小鬼的眼睛,“不想我误会的话,你最好说一下,你打算搞什么鬼。” 冰酒最近奇怪吗?非常奇怪。 冰酒会背叛组织吗? ……那必然不会。 哪个红方势力敢接手这样一块烫手山芋? 冰酒就适合在黑暗中茁壮成长,要是走到红方去,要么被笼子关住、只能呜咽着汪汪汪,要么把家全部拆光,让人类当场突发脑血栓。 是绝对不会和红方和平共处的。 琴酒相信日向合理不会干蠢事,但是不太信任他会不会突发奇想,跃进红方羊圈里来一波自由飞翔,弄得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泥水,再舒舒服服地叼着小羔羊回来。 ……怎么这么像这家伙会突发奇想找乐子时干的事? 现在东京明面上的势力都不止三四个了,再加上悄悄盯过来的其他国家的势力…… 琴酒冷冷道:“快说!” 突如其来的厉声恐吓很有用,旁边这个不省心的黑发家伙立刻瞥了一眼他的枪,然后缓缓用沉默浮现出一串省略号:“……” 对方眨了眨眼睛,用平静又委婉的语气道:“你不要迁怒我。” “哪怕你没有趁机干掉那个家伙、没有趁机干掉库拉索,还被贝尔摩德下了面子,又被朗姆下了面子。” “但是,这和我无关。” 琴酒跳过这些干扰因素,冷声道:“你最近的状态不太正常。” “你想干什么?” 边说,他边和日向合理对视。 日向合理也看过来。 这个家伙来的时候戴着棒球帽,摘掉的时候又没有特意整理头发,所以现在黑色的头发有点凌乱。 那双绿眼睛则格外平静,瞳孔是正常人类的圆形,要更深一点, 一开始,对方还在用那种隐约带着‘你不要无理取闹’的表情,随着对视的时间加长,意识到他很认真,而且不打算被随便糊弄过去后,那点干扰表情就立刻消散。 在天空中积蓄了许久的雨落了下来,轻轻地刷在车窗上。 “我……”对方长了一下嘴巴,迟疑地泄露出一个音节。 这个态度有点熟悉,这个雨声,也有几分熟悉。 琴酒下意识回忆了一下,几乎是瞬间便想起来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熟悉了。 几个月前,日向合理有段时间经常做噩梦,那段时间的状态就有些奇怪,琴酒发觉了,就顺着询问了几句,对方向他倾诉之前,就是这种有点犹豫、有点迟疑的摇摆不定语气。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他就把刻意散发出来的冷气收了起来,放缓了语气问:“最近怎么了?” …… 雨声很轻微,司机先生把呼吸都放轻了,车子的行驶速度也变慢了,琴酒探究似得看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日向合理考虑了一下,直接狂踩一下萨摩耶的尾巴、然后立刻翻车窗跑路,萨摩耶会不会恼羞成怒地喷着火追杀他。 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找死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气氛很合适,眼前的人也很合适。 他又想了想,迟疑了一下是学上次那样敷衍过去、还是老老实实地诉说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苦恼。 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了,系统都缓缓冒头,疑惑道:[你最近好像是有点不对劲,因为昨晚那个梦吗?] 它有些忧心忡忡:[它对你的影响不可能那么大啊?] 日向合理:“……” 看来上次抓到这只系统的大尾巴后,它收敛了很多,起码没有24h不间断地和他心灵相通了,当然,更可能是它只对一些能触发商品推荐的心声感兴趣。 他看了看没有发出催促声,只是凝视过来的琴酒,最后一次想了想,还是缓慢开口,说了真话,“我有点……” “害怕。” 系统茫然地弹出一个话框:[……?] 伏特加下意识从后视镜抬头看了一眼:“……?” 进入谈心状态、认真倾听的琴酒:“……?” 连雨声和汽车声都好像停滞了一瞬间,然后一齐敲来迷惑的问号。 系统:[???????] 在它吐出更多的问号之前,日向合理眼疾手快,立刻把它拉黑了,等了四五秒,才试探性地放出来。 很好,不吐问号了。 琴酒依然凝视他,一副缓慢加载这个答案的样子,“害、怕?” 看起来,对方相当想确认性地询问一句:你确定不是在为难如何让别人害怕你吗? “是的,”日向合理坦然道,“我有点害怕。” 琴酒:“……” 他再次陷入沉思中。 系统也陷入沉思中,[为什么害怕?最近的梦没有需要分年龄段的血腥场面?] “不,我不是因为梦,”日向合理否认,他控制不住地皱起眉,“而是因为‘成为首领’这件事。” 系统:[……?] “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一位首领会把自己的孩子接到身边,并且耐心地教导他如何收服人才?”日向合理道,“而且之后,我们要去纽约,去见组织在纽约的合作伙伴。” 不只是耐心教导、还让他接触组织的合作伙伴。 而那位先生,是个年迈的老人。 这代表了什么? 这已经很明确了,明确到任何一个正常的开心人都会狂喜。 【【【那位先生要把首领之位传给我】】】 但是日向合理不太狂喜,他反复确定,最终发现那位先生真的是这个意思后,就陷入了一种轻微的焦虑状态。 就是那种急得团团转,又想不出好的方法脱身的原地焦虑状态。 那位先生,可能是位好首领,但是…… 神经病啊!!! 系统:[……] 系统暂时没说话,它寻思了一下,觉得日向合理不应该狂喜吗? “如果是正常情况,我肯定会努力完成任务、表现自己,反正首领都那么识相打算自己退位了,我也符合一下表面的父慈子孝,是给双方脸面。”日向合理继续道。 但是。 但是这里是柯南世界,是一个文学作品的世界,是一个推理作品的世界! 黑衣组织则是那个主角发誓要打倒的反派。 工藤新一现在十几岁了,日向合理只对这部作品有一点印象,知道‘高中生名侦探意外变小,缩水成小学生’。 那么问题来了,离工藤新一上高中,还有几年呢? 顶多五年。 今年,首领暗示一下退位。 明年,首领教导一下他的其他方面,把他管理组织和处理事务的能力教导到顶端。 后年,首领处理一下组织的羽翼,陆续交接手中的人脉关系,为新首领上位开路。 大后年,首领把那些权利过大、又有自己想法的老成员处理掉。 大大后年,日向合理登上组织首领的位置。 然后直面主角团。 ……神经病啊!!! 第二百一十七 当猫没前途,真的,不如当我的狗 在主角上线的不久前,成为组织的首领,意味着什么? 如果这个主角,还是推理作品中的主角,那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首领要遭受游戏版本大制裁,要顶着‘降智’、‘多疑’、‘失算’等等的负面buff,一般而言,还会有一位地位挺高的组织成员和主角团进行交涉、被主角团救赎,然后毅然决然地背刺组织。 可能还会有一开始就潜伏进组织、但是无论经历什么都能有惊无险地混过去,荣登高位,然后在关键时刻‘对不起,其实我是个好人’的假代号成员、真卧底。 作为推理作品中的反派,在遇到主角团之前,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手段和能力,营造出格外可怕的名声,而遇到主角团之后,以前的所有名声和经历,都只是给打败他的主角增加荣光而已。 这是一部轻松向的推理作品,无论之前黑衣组织有多么的厉害、有多么的神秘、又有多么的强势,结局一定是被正义击破,大概率还不会死,而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灰心丧气地被绳之以法。 除非作者想gg了。 太恐怖了,实在是太恐怖了。 日向合理绝对拒绝自己顶着巨大的‘降智光环’,也拒绝无论怎么疯狂蹬腿挣扎、都会被主角团一网打尽的结局。 更拒绝自己就是‘凶手和情人一起快乐爽完,口嗨自己的犯罪事迹,结果侦探和一大堆警方人员早已在床头墙后偷听+录音了许久,直接踏墙而出哈哈大笑三声并说:我的妙计果然灵验,凶手,你被捕了!’中的凶手。 ……也不愿意当这种弱智侦探。 主要是,按照正常的上位准备算,黑衣组织的黑暗、可怕、不干人事,完全和他无关啊! 让主角团咬牙切齿的那些血海深仇和累累尸骨,都是上任首领留下的,和新任首领完全没关系啊! 凭什么,上任首领舒舒服服地在所有人头上摇尾巴蹲了那么久,在主角团到的时候,随便提拔一个成员成为首领,就把自己干的坏事转移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只留倒了八辈子霉的新首领承受一切? 日向合理拒绝,日向合理坚定拒绝,日向合理坚定地进行疯狂拒绝。 如果坏事真是他做的,那他倒是有些无所谓,愿意和主角团放手一搏,只要自己不被降智到午夜梦回恨不得直接撞墙自尽,那被捕就被捕了。 但组织以前干的事,和他完全无关啊! 傻子才愿意背黑锅呢。 但凡是和人沾边的事,那位令人尊敬的那位先生是一丁点都不干啊! 系统:[……] 最重要的是。 日向合理进行礼貌性的询问:“你知道组织的势力到达什么程度了吗?” 他其实没有明确知道过,也没有明确接触过,但是可以以小见大。 1一些大名鼎鼎的企业家都和组织有见不得光的交易,他随意把这种企业家处理了,组织也没怎么处罚他,琴酒也只是眉头狂跳了一会儿。 2警方人员的内部有很多组织人员,能够实时监控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动向,甚至有人给他送警方收缴的赃物,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摆平日向夫人死亡的案件,能让他走合法的程序、拥有一个未成年监护人。 3从起码十年前开始,组织就开始研究人类和器官这类的医学方面,并且专门派人才去进修、还给人才一栋科研楼。 4在手机可以当自卫武器、电脑重得能累死人的年代,就研发出了人工智能。 以上四条,全都没有明确说明组织的势力到底有多强大,但是,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推理出来组织到底有多强大。 “你知道组织的合作人是谁吗?”日向合理又问。 警视长都那么掐媚地讨好他。 琴酒那么嚣张,行动的时候没怎么遮过样貌,却没有被严厉地正式通缉过。 那些医学方面的研究,是什么人最渴望的? 再加上组织对警方的掌控力。 组织到底在和什么人合作,或者说,是在为那些人提供服务,已经很明确了。 就是最高一层的那几位‘上等人’。 往冷笑话的方面想,日向合理觉得如果组织也沿用警方的那些头衔的话,他的官职一定比松田阵平高。 反正都是为同几个人服务,四舍五入一下,真的是不同阵营的同事了。 而贝尔摩德的活动区域是纽约,她和fbi、cia都打过交道,却还能有声有色地活着。不久之后,那位先生要带他去纽约,见一位合作者。 说明组织不只是为这个国家的上等人服务……它或许还附带了,在特殊时刻拉起一个桥梁,让上等人们进行特殊交易的功能。 这些,都意味着一件事。 “如果我明确地反抗、公开地退出组织,”日向合理道,“就会面临全世界的追杀。” 所以,当场跑路这一选项,直接排除。 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在明知道主角团这一存在的情况下,提前斩草除根。 但是。 日向合理道:“无论如何,黑暗是绝对不会战胜光明的,也是绝对不会彻底消失的,没有组织、就会立刻诞生另一个黑暗阴影的组织,没有负责消灭黑暗的正义人物,就会立刻诞生另一批正义人物。” 提前处理工藤新一是无济于事的。 就算干掉一个侦探,也会有第二个侦探、第三个侦探出现。 ……就目前的警方状况来看,他们确实很需要侦探破案。 所以,目前的局面卡住了。 棋盘已经摆好,他无法立刻告辞,也无法不讲武德、直接干掉另一位对手。 而现在,发现局势不妙的我方棋手打算站起来就溜,并且发出‘年轻人好啊年轻人妙,来,我教你怎么下棋,这盘棋,就交给你们年轻人啦!’的不讲武德话语,打算把日向合理摁在棋手位置上。 日向合理是肯定不愿意接这盘死局的。 他又没有提前进入‘主角的死敌’状态,智商还在线。 系统:[……] 把目前的处境剖开后,日向合理真诚询问:“你懂我在焦虑什么了吗?” [我搜索了一会儿《边牧为什么不能当警犬》,]系统严肃道,[我想我明白了。] 日向合理:“……?” 他干脆利落地放弃和系统对话,顺手把它拉黑放置了几秒,然后看向琴酒。 从他刚刚说完‘我害怕’之后,琴酒一直在皱眉沉吟。 这种‘我不要做推理作品中的反派角色啊!’的想法,直接说出口,琴酒大概率也不会理解,到时候还要解释这是一个推理作品的世界。 然后就可以简单直接地放弃这个问题,开始思考怎么处理琴酒的心理创伤问题了。 日向合理迟疑了一下,刚要说话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就看到琴酒缓缓松开了一些眉。 对方抬眼,冷静询问道:“你是害怕那位先生的身体……出现什么意外??” “……”日向合理也注视回去,“……”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萨摩耶不愧是萨摩耶! 他点了点头,又反问:“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真的没有作弊吗? 果然啊,在主角团登场前,大反派们就都是全场最聪明的聪明蛋! 琴酒淡淡瞥了他一眼,“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一开始日向合理刚开始说‘我害怕’的时候,琴酒经过了艰难的心理斗争,最终还是勉强相信。 反正这话一出来,不只是伏特加,估计连那位先生都不会信,除了被这小子迷惑的家伙,所有知道他本性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升起‘正经话题,你能不能不要再逗狗了?’的想法。 既然那么多人不会相信,琴酒就选择相信……主要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相信之后,就可以结合日向合理的反常,顺藤摸瓜排查对方蔫下去的原因。 首先,日向合理一直蠢蠢欲动、不太安分,一副非常想下克上,把他踩在脚下揉捏的态度。 按理说,明白自己的身份+获得那位先生的宠爱+被那位先生明示着教导之后,就算这个家伙的尾巴不摇成螺旋桨,那也会得意扬扬一段时间。 但是日向合理没有,他只在成为代号成员的时候支棱了一下,之后状态就隐晦地一路下滑,现在直接落到谷底,连对任务都没兴趣。 转折点,是日向合理见到那位先生。 那么,对方对那位先生的态度如何呢,是偏友善,还是偏恶意? 根本不需要犹豫,琴酒果断选前者,于是局势便立刻清晰起来了。 为什么见了那位先生之前,日向合理还会恶劣地挠爪子,见了那位先生之后,对方就不得意洋洋了。 为什么这个家伙开始摸鱼、对任务也不再积极上心……虽然该干掉的任务目标、不该干掉的任务目标,这个家伙都没放过多少。 原因,和那位先生开始培养继承人的原因一样:那位先生年迈了。 有一点,是不需要疑问的,那就是在这个黑发家伙的成长过程中,缺少了一位代替了父亲的成年男性形象。 琴酒对日向合理那么亲近那两位警方有种猜测,可能就是因此。 甚至,不只是那两个救了对方的警方人员,那个家伙也对他有雏鸟情节。 只是对相处中的靠谱成年男性就充满了好感,更何况是自己真正的父亲。 见到那位先生之后,日向合理一定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挣扎,‘他为什么之前抛弃我、现在又把我找回来’的矛盾情感和对父亲无法克制的孺慕之情。 所以,在发觉那位先生似乎在处理后事后,才会状态不佳。 一定是这样。 ……也必须是这样。 “你在想什么?”日向合理看着他,发出幽幽的询问。 稀疏的小雨把车窗打得湿漉漉的,空气也冷了一片,所以车内也非常符合自然规律的冷了不少。 琴酒轻描淡写地掐头去尾,隐去自己确定的一部分事实,把‘获得器重’和‘状态不佳’勾连起来说了一下,最后淡淡道:“你放心,短时间内,那位先生一定不会出事的。” 哪怕年迈、或者身体不佳,最近几年也不会出事的。 日向合理的前面还不是一片坦途,有许多绊脚石,身为父亲,那位先生或许会留几个绊脚石给日向合理当新手关卡,但一定会先把大的绊脚石去掉。 其他的代号成员又没和冰酒接触过,面对突然出场的稚嫩继承人,服气的概率只有35。 有些代号成员已经反应过来了。 比如,贝尔摩德。 再比如,和贝尔摩德的选择截然相反,已经开始收拢其他代号人员人心的朗姆。 “五年之内,”日向合理把‘那家伙都不会死?’吞回去,改成更委婉的话说出口,进行确认,“那位先生都不会离我而去吗?” 琴酒笃定道:“不会。” 他瞥了一眼明显松了一口气,几乎是立刻开始精神起来的黑发家伙,挑了挑眉。 对于那位先生,他当然忠心耿耿。 ……这或许是那位先生把他送给日向合理的原因。 因为忠心耿耿,所以在意会到那位先生的意思之后,哪怕迟疑和徘徊,最后也一定只有一个选择,‘成为新首领的拥趸’。 他警告道:“但是不要感情用事,没人会喜欢废物。” 不能因为过于注重那位先生、就开始对任务进行摸鱼,企图用‘他还没教导好我,他一定不会出事,还会再继续温柔地教导我’这种小孩子逻辑来去祈求一位上位者的亲情。 如果真的渴望亲情,想和父亲更加长久的相处,那就应该更加努力地体现自己的价值。 琴酒再次道:“我会辅佐你的。” 贝尔摩德提前向他透露过意思,就是想逼他快点顺理成章地为下任首领服务,不要有异心。 直到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琴酒才彻底做出了唯一的选择。 “——在你没有因为过于废物、被那位先生亲自处理之前。” 这是在表明立场和阵营,以及自己的站队态度。 哦豁。 日向合理关注了一下,就随意把这一点放开,继续关注之前的那个重点,他也坚定回答:“我相信你。” 五年之内,首领绝对不会出事。 如果出事,那就让作出肯定回答的萨摩耶去顶锅,当下任首领! 然后萨摩耶负责被主角团干掉,他则含泪舔包,一边惋惜萨摩耶的忠心耿耿、一边快乐发育。 做贝尔摩德的猫有什么好的,不如当首领的狗! 琴酒的表情松动了一下,垂下眼皮,无声地表示了一下臣服意味。 日向合理继续真诚道:“我以后再也不偷偷骂你诡计多端了,更不会暗地里说你是贝尔摩德的猫!” “……”琴酒缓缓抬眼,“?” “那我们就这样约定了。”日向合理强行握爪,让‘五年内你当首领、为真正的首领大人替死,五年外我当首领,你还是首领的座下萨摩耶’约定契约达成。 然后转头问伏特加,“宫野家到了吗?” 再不到,萨摩耶就要开枪了。 算了,反正快要变成黑色焦炭了,愤怒地挣扎、咬几口就咬几口,反正没病毒。 第二百一十八章 肥羊 黑色保时捷停在宫野家门口的时候,广田雅美撑着一把黑伞出来开门。 她和下车的琴酒对视了一眼,对方便表情平静地转身,把手中的伞举向车门边、往下倾斜。 日向合理从车里探出来,没有被雨淋到。 广田雅美加快了开门速度,快步走过去。 两柄黑色的伞对接了一下,完成了转移日向合理的任务。 对此,日向合理:“……” 他抬头看了一眼伞,委婉道:“其实雨好像不是很大。” 琴酒冷冷地甩过来一记眼刀。 他便从善如流地改口:“好的好的,很有必要。你们开心就好。” 好像有些古怪…… 广田雅美说不太清到底哪里古怪,以前他们的相处方式也是这种类似的‘互相包容、双向奔赴’的相亲相爱好同事的相处方式。 她只隐约有点感觉,感觉琴酒的态度好像发生了转折。 还没捋清楚这种感觉,日向合理便抬手抓住了她的袖子,把她的注意力拽回来,然后伸手接过了伞,又转头,很宽容地和琴酒进行友好告别,“再见,加油抓金毛耗子,我相信你可以的。” 虽然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琴酒点了点头,目光扫了一眼广田雅美,便收伞,转身走上车。 车子启动起来的时候,日向合理敷衍地伸手挥了挥,然后带着广田雅美连退三步。 黑色保时捷缓慢地启动起来,远离了大概三四米后便飞驰出去,轮胎狠狠地碾过一片积水、让它们猛地冲刺到隔壁邻居家旁边的那排绿植里。 广田雅美:“……” 她看了看邻居那片被溅上泥水的绿植,又看了看狠狠地喷出一口气、好像这样很泄恨一样的黑色保时捷,又看了看面不改色的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敷衍地表示了一下‘真拿你没办法’,就开口催促,“我们快进去。” “好的。”广田雅美弯起眼睛,她一边跟着头顶垂下来的黑伞走,一边好奇问道,“今天下雨,合理君要在家里休息吗?” 谁下雨天还要出去工作,弄得浑身湿漉漉的! 日向合理完美提取对方发出的‘我想和你一起出去玩’的潜台词,回答道:“过几天天气好了,我再带你一起出去做任务。” 他想了想,语气平静地补充,“如无意外,三天后会有一次任务。” 广田雅美也再次回答:“好的。” * 诸伏景光端起酒杯,把杯子里的液体喝到还剩一个杯底,然后若无其事地结了账,漫步走出清。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往他身后的那个座看一眼,好像完全不认识。 他现在是普通的路人装扮,也没有携带乐器包之类会增加记忆点的东西,所以一出清便顺利混入了人群。 现在是下午六点半,诸伏景光继续往另一家清走去。 走着走着,前方的人群突然拥挤起来,一部分表情慌张的正在匆忙地往外走,连带着其他不明所以的人群也下意识后退了一段距离。 诸伏景光往前看了一眼,快速用视线在人群中扫视、收集线索,然后视线在一队全副武装的警方人员上定格住。 那些警方人员正在设置路障,把一家店从整条街上分散开,那家店里也有一些表情严肃的警方人员正在进进出出。 扫到这些警方人员的瞬间,诸伏景光自然而然地调转脚步、直接转头就走,没有迟疑一秒,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撤退了两三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在执行任务、也不是正在被警方追捕,根本不需要这么警惕,这样警惕反而更会引起警方人员的注意。 不过周围的人群几乎都和他一样在调头就走,有的是看见了前面的警方人员、知道前面肯定有突发状况,有的则是不明所以地跟着其他人走。 他这样调头就走,反而算是完美混入人群了。 诸伏景光失笑。 然后他就看到那辆迎面开来的警车,以及警车里的人,笑不出来了。 那辆白色的长警车上只有几个人,其中一个有着一头辨识度很高的黑色卷毛,脸上还戴着一副墨镜,现在正低头摁键。 是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也在车上,他在和另一位警员交流着一些什么,边说话边凭直觉往外面扫了一眼。 诸伏景光低下头,再次微转了一下自己的前进方向,向旁边让开了一点,继续混进人群里。 人群也纷纷往旁边散开,避开这辆专业的警车。 走在人群中,人群的低声交谈声也从诸伏景光的耳边擦过,他听到了几句有信息的话。 “又是这种警车啊……绝对是炸/弹事件。” “最近的炸/弹事件也太多了?真是的,东京警方是干什么吃的!” “……嘘!” 诸伏景光脚步不停,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个紧急‘嘘’出声的人,然后意外地发现对方不是普通路人,是黑色势力的家伙。 那个家伙和旁边的同伙都穿着短袖、外面又各自套了一层黑色的脏皮克和黑色外套,在普通人眼里看起来有些惹眼。 这两个人在诸伏景光眼里也很惹眼,不过不是因为脏皮克,而是因为其中一人腰后鼓起的一块部位。 是枪。 “你的脑子在想什么?今天可是晴天!”打量过周围,发现那辆警车上的人没注意到自己,脏皮克男松了一口气,便放心地训斥同伴。 晴天……啊,是那个很离谱的传说。 一开始帮日向合理组织语言、通风报信的时候,诸伏景光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过说明日向合理的学习能力确实出色,看来完美把人设伪装下去了。 那个‘晴天送惊喜’传说和警方的爆/炸物处理班有关,这两个人现在能说出这话,就说明知道一点情况。 诸伏景光迅速做出了判断,他瞥了一眼那辆逐渐远去的白色警车,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继续调整自己的方向和步伐,靠近那两个家伙。 另一个黑色外套的家伙下意识噤声,但很快又不服气地反驳了一句,“你也信那个什么传说啊,真是……” “要我看,这就是那个警方人员和我们这种家伙在勾搭,只是不太聪明,没有掩饰住,所以才闹得那么大。”对方用轻蔑的语气道,“不过那个家伙后台够硬,都这么明显了,听说警方内部还拿他没办法呢。” “……”诸伏景光没有抬头,继续漫步。 那个脏夹克的男人明显要更警惕许多,再次扫视了一眼周围,然后道:“别说了,你迟早栽在你这张嘴上,先撤离。” “那盯上的那只肥羊就这么放跑了?”黑外套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声音渐低下去,“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商业街附近多混乱,丢个孩子也一时半会儿没人发觉。” “行了,等他上下学、或者去补课的时候总有机会,现在的小学生不都喜欢补课吗。”脏夹克没好气地随口道,“总能等到的,实在不行换一个,反正有钱人家的孩子那么多。” “说实话,我比较馋那只羊,就是那只上过新闻的绿眼睛家伙……” 他们先快速离开了这片出现异常的区域,然后七拐八拐地走进一条连接了两条街的狭长小巷。 诸伏景光活动了一下手腕,轻吐出一口气,也快步走进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好像损失了,又好像没损失 他们三个进去之后,狭长的小巷里传来了几声匆忙缭乱的脚步声,随后便是一连串的人体重重落地声和枪支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它安静了片刻,便再次有声音响起,是类似抽耳光和询问声。 无辜的过路人闻声看去,看到发出声音的是一条狭长的小巷后,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又是一声巴掌声传来、还附带连连求饶的呼痛声和忍痛声。 听这声音,小巷里绝对不止两个人。 路人先生忍不住连连摇头,加快了远去的脚步,只留下一句谴责性的话,“唉,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世风日下!”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做出世风日下行为的诸伏景光漫步走出小巷,他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没什么人、便若无其事地离开,把小巷里的那两个人交给随后赶到的警方处理。 一边走,他一边忍不住摸了摸新收获的两把新枪,然后吐槽,“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小喽啰,干嘛还要那么嚣张,还佩戴那么新式的枪啊……” 还在那里交流关于警方内部的事,对警方指指点点,真是找揍。 揍过人之后,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然后又想起刚刚那两个家伙的眼神,那种看黑道大佬的畏惧眼神和看魔鬼的恐惧眼神。 他刻意把脚步放慢了一些,以克制自己思绪飞转的速度,最后决定接下这个夸奖。 嗯,身为潜入黑色组织内部的警方卧底,被其他黑色人物用这样又恐惧又愤恨的眼神看很正常,说明卧底得非常成功。 估计就算回头有人和那两个家伙说刚刚揍他们的人是警方,那两个家伙也绝对不会相信。 现在,他身上关于警方的痕迹,除了放在最心里、最不可磨灭的那一点,其他的都被黑暗磨损得差不多了。 沉稳地走回大街上之后,诸伏景光发现街上的混乱已经平息了下来,那些警方人员还在那片危险区域工作,其他群众已经被全部撤离。 离和安室透的约定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诸伏景光最后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方向,便毫不犹豫地调头就走在人流中远离那些警方人员。 最后,踩着约定时间的极限,他在请附近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明显的可疑情况,才走进去。 他先去台那里点了一杯酒,观察了一下自己提前预定的那个位置,发现那个位置的旁边位置已经有人坐下了,对方背对着台这边、面向装饰性的绿植,正在慢悠悠地饮酒。 是安室透。 诸伏景光端着一杯酒走过去,在预定的位置上落座,然后浅饮了一口酒,直接开门见山,“昨天是怎么回事?” 昨天,东京的一部分底层成员突然被调动了起来,一起去追击安室透。 今天早上,那个追击命令又突然被取消,随后诸伏景光接到了安室透请求紧急见面的暗号,他斟酌了许久、才答应下来,在来见面之前还去见了一趟警方人员,做好了可能会暴/露的准备才来。 这个准备,必须要做。 因为那道追击命令是琴酒下的。 “出了点事。”安室透顿了顿,也言简意赅地回复,“前段时间组织的资料不是泄露了吗?不久前才突然紧急追击,说是格外重要的机密资料。” “那个任务目标死亡后,琴酒没有在他的身上找到那份装有机密资料的u盘,便认为是其他追击到任务目标的组织成员拿走了u盘。” 所以下令追杀。 诸伏景光瞬间握紧了酒杯,又缓缓松开自己的手指,“那么,那个u盘现在在……?” 听口风,如无意外,u盘应该在安室透手里? 果然,安室透道:“在我这里,我已经看过里面的机密资料、并且把它清清楚楚地记下了。” “但是,在我看完的瞬间,u盘里的资料自动销毁了。” 那这份资料就只存在在安室透的脑子里,如果是一些情报资料还好,比如琴酒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组织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对日向合理又有什么计划。 但如果是一些特殊类型的资料,可以充当证据的那种,那这份资料在销毁的瞬间就真的相当于不存在了,哪怕安室透记住了。 诸伏景光皱眉。 他谨慎地没有询问u盘里到底是什么资料,而是询问道:“你上报资料没有?” 出乎意料,安室透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 嗯? 身为警方人员,在潜入黑色组织的途中获得了机密资料,却没有立刻上报,而机密资料也自动销毁了。 诸伏景光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没有伸手拿枪、也没有立刻撤退、更没有瞬间开始敷衍安室透,只是继续不动声色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汇报到那边?” “这份资料……”安室透顿了顿,“我不打算向警方那边汇报。” “为什么?”诸伏景光继续喝酒,又顺手向不远处的服务人员示意了一下,表示再来一杯。 安室透又提醒道:“你以后需要注意一下,有些特殊的情报、要自己斟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传递给警方。” 杯子里的酒液浓度很高、也很冷,他也喝了一口酒,以至于自己说出的话也泛着冷意,“警方那边,不安全。” “不要把过于重要的情报交给和自己接头的人,最好在和……那位见面的时候,直接汇报给他。” 说‘那位’的时候,他含糊了一下。 诸伏景光瞬间理解,“那份资料里说明了组织向警方潜入的一部分人员情况,其中有人在负责卧底事宜?” 然后又反驳,“不,是那份资料里出现了一些隐秘、只有少数人知道的警方情报?” “我们的所有资料都在警方系统里,只是区别于其他的正常警方,”安室透道,“很多的情报也在警方的独立系统里,只有拥有权限的人才可以查阅。” “这很安全,对?” 确实安全。 安室透顿了顿,“那,如果我说,组织里有一位黑客高手呢?可以轻松破解警方系统、畅通无阻地进入警方系统并查看资料的黑客高手。” 诸伏景光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他快速按照最坏的预设想了一下。 几秒种后,他迟疑道:“呃,好像没什么?” 日本对电脑并不怎么感冒,更依赖老一式的方式,用纸质文件储存记录。 东京都没怎么通用电脑和网络,其他地区那就更不会通用电脑和网络了。 黑客只会对网络起作用,又不能直接窃取纸质资料文件。 损失好像尚在接受之内。 安室透:“……” 第二百二十章 谢谢,可以自信点 诸伏景光说的非常有道理,安室透发现他居然无法反驳。 很多警方相关的机密资料都化成数据进入电脑了,但是更多的资料还是纸质文件,就和抗拒摄像头一样,这个国家也在抗拒电脑。 没办法,老一辈的资本家是不会允许自己被新兴事物的资本家所打败的,他们在一起联手抗衡、直到电脑被他们所掌握,才会允许推广。 安室透暂时停止了关于这方面的扩展思考,组织语言开口:“……嗯。” 他把黑客论揭开,道:“但是其他国家都在发展计算机,组织内部有一位人工智能,在十年前便有了,它当时的状态有些不完善、但十年过去……” 十年过去,哪怕没有十分完善,人工智能也比警方现有的科技水平高一大截,双方简直不是一个时代的。 再加上那种虚拟vr一样的技术……安室透记得,纽约那边曾经有人大力研究虚拟vr一样的技术,想让士兵们都在那种类似游戏一样的虚拟现实里进行训练,这样不必浪费现实中的子弹之类的,也可以模拟出各种各样的环境。 比如实地考察东京、回纽约再输入数据,把东京在虚拟世界中创建出来,投放无数士兵进去训练。 又或者是在发生恐怖袭击、犯罪分子挟持人质和警方谈判的时候,警方在虚拟世界再现一个现场,在正式行动前多刷刷通关次数,让警方人员更加熟练、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让效率达到最高。 但是,想象很美好。 研究没几年,投资人们就发现了这个项目的难啃程度,纷纷撤资了。 安室透知道,还是在警校训练时期,他的教官提到过一嘴虚拟靶场、说在虚拟场所里练枪可以轻松地训练出一大批的神枪手,他们自己又私下里去查过。 当时诸伏景光也在,所以不需要怎么解释,安室透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才进入正题:罕见的红方情报共享阶段。 他不带私人感情色彩,把那些视频的内容大致划分了几个阶段,依次渐进地讲述了出来。 第一阶段最短、信息量也很大,就是最开始的那两个视频,关于挨个检测孩子、以及拍摄者夸赞日向合理,然后实验室出现意外,系统故障地放出了有害气体,让当时在实验室的人全灭。 除了日向合理。 第二阶段最长,是日向合理遇到宫野艾莲娜之后,组织的研究明显进入了下一阶段,从研究肉/体、变成研究精神。 在这一阶段,日向合理的那种非人感几乎全部暴/露了出来,他无法理解真实和虚假,也能持续镇定地配合实验,如果是真正的小孩子,进行第一次实验就会崩溃着哭泣,根本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这一阶段随着实验室再次出意外而告终。 然后是第三阶段,日向合理到了日向家。 安室透认为,第三阶段要比第二阶段更进了一步,第一阶段是肉/体、第二阶段是精神,第三阶段就是社会化影响。 和把狼孩放回人类社会、研究他是否会重新成长成人类似。 听完之后,诸伏景光也陷入了沉思,他沉吟着开口:“这样吗?” 那他理解为什么安室透会选择不向警方那边上报这些了。 这些不能向警方那边的联络人汇报,只能越级向最上头的那位卧底计划发起者汇报。 他又沉吟了片刻,对着还有半杯液体的酒杯想了想,突然道:“你是觉得,日向合理是……克隆人?” “是的。”安室透坦然承认这一点,反正视频的拍摄者都承认了,他又道,“组织掌握虚拟vr技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之前那件确凿的‘冰酒绝对经历过战场’的东京狙击事件可以直接推翻。 在掌握虚拟vr的情况下,组织可以模拟出各种各样的战场情况,让各种各样的人进入,不仅可以培养神枪手、也可以培养出一批批配合默契的行动小队。 那么,日向合理也可以在没有上过战场的情况下,拥有那么出神入化的枪法。 安室透继续沉声道:“意味着……” “zero,”诸伏景光叫出安室透的本名,他打断对方的话,平静道,“你带了个人情感,从自己的角度去揣测事实。” “我知道日向合理和那位女士有关,你很难不带有个人情绪,但是,” “——别带有个人情绪,拜托了。” 安室透怔住。 恰巧此时,有位服务人员走过来,把诸伏景光刚刚点的那杯酒送过来,他便也掩饰性地举起手、在服务人员顺势走过来时简单道:“来杯冰酒。” 服务人员微笑着点头,转身离去。 然后他才在沉默的气氛里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下意识点了什么酒,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端着的波本威士忌。 还好还好,之前随便点的不是冰酒。 他又掩饰住地喝了半口波本威士忌,才道:“我没有……” 他沉默下去。 “zero,”诸伏景光道,“你先是一名人类、然后是警方人员,最后才是组织成员。” 身为人类,意外得知了一个小孩子的这种遭遇、哪怕明知道对方是一个克隆人之类的存在,也很难会不升起怜悯、同情之类的情绪。 这是有着正常三观的正常人类,都难免会产生的情绪,没必要去回避、也没必要去觉得这种情绪如何,它非常简单、也非常普遍,当看到一个遍体鳞伤的存在,哪怕对方不是人类、而是一只野猫,大多数人也会产生这种怜悯和同情的情绪。 更何况,当时的日向合理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他什么都没做错,就连诞生也不是他的过错,完全是一个无辜者。 而身为警方人员,在升起身为人类本能的情绪时,也会一起出现另外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一种是保护欲、一种则是警惕。 保护欲,是身为警方人员,对其他任何人的正常情绪、除了犯罪分子,事实上,在很多情况下,哪怕是对犯罪分子、警方人员也会有保护欲,比如在地震之类的天灾中,犯罪分子也首先是人、其次才是违法人员,而警方的天职就是保护其他人类。 警惕也很容易理解,因为日向合理疑似克隆人,而且是组织的人,是违法分子、随时都可能伤害其他人。 但是,诸伏景光觉得,可能是因为对安室透而言、日向合理有些特殊,所以他还带了组织成员的视角。 不过不是‘组织成员看冰酒’的视角,而是‘组织成员看目标’的势在必得视角。 安室透把这些机密资料告诉他、就是在说服他:一起针对日向合理进行行动。 那肯定是不能直接干掉日向合理的,他们又不是真的组织成员。 也不能光明正大地逮捕日向合理,除非他们想立刻结束卧底生涯。 那就只能明面上鲨、暗地里藏了。 这不就是一开始,安室透对日向合理的处置计划吗? 同样是酒,任务目标同样是日向合理,计划同样是明鲨暗藏……有些执着了。 诸伏景光克制住自己叹气的冲动,平静道:“短时间内,组织不会伤害日向合理、警方也不会突然逮捕他,他现在在一个安全期。” 所以没必要一口咬住日向合理的后颈、直接叼走藏起来。 他想了想,选择询问了另一个和日向合理、安室透都相关的问题,“那位女士,是在第二次实验室意外中去世的?” 讲述中,安室透没有提到这一点,他反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从头到尾,几乎都没怎么提她。 第一阶段,实验室的人几乎全灭,第二阶段,宫野艾莲娜和很多人死亡,第三阶段……有可能死亡的是日向合理。 就算不是死亡那种下场,但被组织控制,总会有些不怎么美妙的后果。 目前新增的信息量太多了,也有很多之前已经确定的问题又重新翻盘、带着不确定性涌过来,诸伏景光捋了捋,决定先从最根源的那个问题开始说起。 他沉吟道:“你认为,日向合理是克隆人这类的非人存在?” 这很显然,安室透应了一声。 诸伏景光却道:“我持相反意见。” 安室透认为日向合理是克隆人这种存在,主要是有四个论据。 一是第一个视频中,日向合理的自我介绍和那位拍摄者的纠正。 二是第二个视频中,视频扫到的一些器官培养皿。 三是某些人对日向合理的称呼,‘多莉’。 ‘多莉’是一个很有名的名字,但凡多关注一下新闻就会知道它代表着一只划时代的克隆羊。 最后一点,就是在某些时候,日向合理会表现出一些非人感的特质,他的反应和正常人类会有冲突。 这四者叠加,仿佛形成了不容置疑的一个结论:日向合理是克隆人。 但是。 “哪怕是正常的孩子,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也会变得像是没有感情的人造物。”诸伏景光先从第四条开始破解,“没有父母、也没有其他的长辈,周围只有实验人员、自己每天都要配合着做研究。” “小孩子是水、可塑性很强,当他听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都是冷冰冰的实验室,没人教他正常的情感和举动,那他就会变得‘不正常’。” 人类是社会性动物。 然后继续倒着破解第三条。 “视频是十年前的,但是让具有划时代性质的克隆羊‘多莉’是前几年的,与其说这个名字是在证实他是克隆人、不如说制造出克隆羊的科学家和组织有关。” 说完顿了顿,诸伏景光联合第三条、破解第二条,“组织一开始是研究器官移植方面,他们在制作器官上肯定有进展,有可能会和其他的科学家进行合作,不再局限于单个的器官复制,而是研究生命克隆。” 最后针对第一条。 “无论是日向合理、还是视频的拍摄者,措辞都是‘实验体’,实验体和克隆人的寓意天差地别。” 而且,如果真的是克隆体,那完全不需要担心‘父母赎回去’这种事。 诸伏景光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觉得日向合理绝对不是人造物,这一点也很明显,当初看视频的时候,安室透绝对注意过,不过…… 他再次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如果是克隆体、那必然会有一个本体。” 克隆体基本会和本体的相貌一样,但是和宫野艾莲娜见面的时候、他们却不认识对方。 比起克隆人,诸伏景光更认为,日向合理可能是由培养皿培养出来的,现在的科技界也有那种相应的研究方向,比如人造子宫。 就算是那样,日向合理也和其他正常人类一样,是由精/子和卵/子构成的,只是生长发育的地方不在母亲的体内,而是由培养皿提供必备的营养和满足需求。 严格来说,这也属于人造人的范畴,但和真正人类的差别已经很小了。 总而言之,虽然日向合理确实有些地方不太符合正常人类的正常举动,但是考虑到他从小生长的环境,诸伏景光认为这很正常。 不说小时候生长的环境,只说日向家的那个环境,日向合理冷淡一点、排斥其他人一点、不太愿意和别人交往一点,简直不要太正常。 安室透:“……”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很正常吗?” 然后脑海里开始浮现和日向合理的相处日常,他和日向合理一起出过任务,按理来说应该很熟悉彼此,但是,呃。 但是日向合理没怎么掩饰,把自己的排斥和不友好态度表现得很明显,蛋壳也圆润无裂痕,安室透在外围摸索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可以进去的缝隙。 所以,对于日向合理的那种冷淡非人感,安室透很了解。 他又想了想,突然找到了他和诸伏景光所持观点相反的原因,“日向合理平时很少说话?哪怕主动开口、他也大概率不会回答?” 嗯? 诸伏景光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虽然确实很冷淡,但和他交流,他是不会故意不回答的。” 还会主动问问题,比如怎么伪装口吻。 “那,”安室透沉稳地继续询问,“他是不是总用轻蔑的眼神看你,也经常故意无视你?” 诸伏景光:“?” 他想了想,继续摇头,“没有。” 日向合理很敏锐,诸伏景光悄悄跟踪他都会被发现,还没有被故意无视过,也没有经常被轻蔑的眼神瞥。 日向合理和轻蔑的眼神…… 诸伏景光想象了一下,又感觉了一下安室透现在的稳定情绪,隐约意识到那一定是一个很拉仇恨值的眼神。 他战术性喝酒。 “那,他是不是经常和别人发讯息?”安室透询问,用余光瞥到诸伏景光点头,他便继续问,“但和别人发讯息的时候会故意把手机设置成静音状态,打电话的时候会把其他人赶出去?” “……”诸伏景光继续战术性喝酒,“没有。” 日向合理确实经常发讯息,更经常接受到连续的讯息,有时候,诸伏景光能隐约猜到这位未成年是在和谁聊天。 就像现在,他隐约猜到了安室透为什么会这样连环询问一样。 他隐晦又委婉道:“那个孩子的敏锐度很高,如果在相处的时候,对他怀有太强烈的目的性,可能会被排斥。” 安室透:“……” 谢谢,可以自信点,把‘可能’去掉。 第二百二十一章 好难 非常诡异、又非常正常的,气氛安静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安室透才开口,“你对他的感官似乎很好?” 他抓住了重点,不动声色道:“我很赞同那句话,身为卧底、最好不要对黑色人员产生感情,你对他们产生同情怜悯,但在得知你的身份的那一瞬间、他们会立刻翻脸不认人,之间处理掉你。” “在是一个孩子的同时,日向合理也是一个违法犯罪分子,是组织里的代号成员。” “少年犯和普通孩子的差距,普通人或许可以分得不用那么清楚、模糊掉界限,但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必须明确的一条线。” 特别是,他们现在还是卧底,而日向合理是组织人员。 人类是有感情的生物,哪怕明知道对方是个最恶多端的人、在接触的过程中也可能会产生感情,因为,黑色人物的狠辣一般不是对同事、而是对其他普通人,但是这和必须克制并不冲突。 就像黑色人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卧底很好,和知道卧底的身份后立刻来一梭子并不冲突。 诸伏景光侧了侧首,平静道:“他是一个危险人物。” 现在,很多事都扑簌迷离,事情好像分成了三方阵营,只有组织和日向合理这两方亲自交手的两方才能彻底知道当初的那些‘冰酒任务’到底是谁执行的,他们是姗姗来迟、探头观望的第三方,只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进行艰难的分辨。 那场震惊东京的狙击、到底是谁干的?那段时间的东京幽灵,又到底是谁? 这些问题都没有确凿的定论,诸伏景光只能确定一件事:日向合理是一个危险人物。 如果那些狙击、清理任务真的是日向合理干的,那这一点毫无疑问,他就是个十足的危险人物。 但是,如果那些狙击任务、清理任务不是日向合理做的,而是由一个个组织黑影伸手共同搭建而成的一顶王冠,又强行为日向合理加冕,那在现在,日向合理的性质似乎还有待确认。 可在未来,或许几天、或许几个月、又或许几年,他一定会成长成一个优秀的黑色人物。 日向合理是一个很聪明、很敏锐,学习能力也很强的孩子。 更是一个在不幸的家庭中长大的不幸孩子,被组织牢牢地拥抱住,他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也必须把那条路走好。 这样的一个人,注定会是敌人。 诸伏景光没有亲眼看到过日向合理执行清理任务,就连唯一一次一起遇上fbi放出来的罪犯、也是他动的手。 他只从日向合理的口中听过对方的描述‘在追猎fbi’,一个未成年孩子用平淡的语气说最近在追猎训练有素的fbi、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不过鉴于日向合理也说过震惊东京的那场狙击是自己干的,诸伏景光持怀疑态度。 还有最近微妙地出现了传说的炸/弹事件……如果只有日向合理自己,那么多炸/弹,是怎么找出来的呢? 诸伏景光最近去组织在米花町的几个库存点转过,没发现大量减少的炸/弹。 这些线索再次结合起来,隐隐地指向了一种可能:日向合理的背后有人。 有人站在他身后,温柔地托起他的手臂,控制他做出动作,教导他一步步地行走。 那个人是谁,诸伏景光也有所猜测了。 他继续道:“但是我不能戒备他。” 日向合理是一个危险人物,身为警方人员,诸伏景光必须警惕,但身为组织人员,他必须保护对方。 因为贝尔摩德。 如无意外,贝尔摩德就是搀扶着日向合理、教他一步步走路的那个人。 诸伏景光有种预感,他要是敢流露出想要伤害日向合理的意思……甚至只是流露出戒备和抵触,贝尔摩德就能打掉他的狗头。 他把之前和贝尔摩德的那段经历简略讲述了一遍,又强调道:“贝尔摩德在组织里绝对有很高的地位,而且能力很出色。” “她的易容出神入化,除了神情、我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但是有一个缺点,她不能伪音。” 从敌人的角度来看,贝尔摩德简直是恐怖的存在,比日向合理还要危险,幸好还有一个绝对的弱点存在。 只是,回忆起贝尔摩德似笑非笑的神情,诸伏景光发现自己不能确定对方的真实容貌,也不能确定这个真的是弱点、而不是鱼钩。 他把这点也讲述了一下,感觉到侧面的安室透点了点头。 然后,安室透突然若有所思地道:“我以为,你是因为他的……某些经历,所以对他有好感。” 某些经历,是指家庭。 虽然日向夫人的死因已经确定,是中毒而死、不是一氧化碳中毒,但是她的那种烧炭行为的目的很明确,也很无法辩解。 再加上日向先生几乎不回日向家,前不久还被解决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日向合理和诸伏景光很像,都有一个不幸、让孩子产生心理阴影的家庭。 不过诸伏家是突遭不幸,日向家则是一直有位黑手悬在上口。 诸伏景光没有否认,他想了想,承认道:“确实有一些。” 而且不仅仅是家庭方面,之前安室透讲述的第三阶段,日向合理有一段时间无法开口说话,诸伏景光猜测那是因为心理创伤应激。 他也有过一段时间处于这种状态。 最重要、又最微妙的,其实不是这些或多或少的‘不幸的孩子总有各种各样的不幸’,而是那一枪。 日向合理执行代号任务时,诸伏景光开出的那一枪。 扣动扳机时,他就隐约有了一种预感,他或许是在拯救一个孩子、让对方永远无法确定那个特殊人物到底死于谁手,也或许是在毁灭自己,让自己彻底陷入深渊的淤泥之中,再也无法挣扎。 他和日向合理瞄准的都是那个特殊人物的额头,非常巧合、又好像没那么巧合的是,那两发子弹紧紧挨着,纠缠成了一个类似衔尾蛇的图案。 从那两发子弹开始,就有一条无形的蛇尾,把他们紧紧捆住了,可能是诸伏景光单方面的错觉,但每次回想起那个时刻、回想起日向合理,他总有种微妙的感觉。 那种感觉像是吊桥效应,又或者是雏鸟情节,或者是救人者对自己救下孩子的特殊关注等等等等,怎么形容都可以,用什么词也都可以,反正诸伏景光也不知道如何准确形容。 这种感觉,在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会影响卧底工作的。 但是有贝尔摩德在。 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这种情绪就不是需要尽快处理的负担和包袱,而是一个恰到好处的伪装。 诸伏景光把这种微妙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感觉吞回去,又道:“明天,那群被逮捕的fbi成员会被秘密遣返回去,我会去执行任务。” 清理任务。 他已经把这个任务提前报告给警方那边了,按正常来说,警方会迅速准备各种犯人替身之类的,加伪装易容的手段辅佐,把那群任务目标替换掉。 但可能因为这次的任务目标是fbi,牵扯过大,如果要替换、就必须和fbi那方的人商议,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权衡。 总之,在来和安室透见面之前,诸伏景光和警方人员见面的时候,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一切照常……麻烦诸伏先生了’。 警方那边会做备案处理,但不会替换fbi,让诸伏景光照常行动。 照常行动。 * 日向合理在喝咖啡。 他礼貌性地端起咖啡喝了半口,又瞥了一眼对面的广田雅美。 对方同样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瞬间皱眉,把感受到的美妙感觉直接表达了出来。 不愧是美式冰咖啡,让每个人都感受到美式的美妙。 喝了大概三四口,广田雅美忍不住站起来,“我去拿一些甜点。” 然后扭头就走,去前台找服务人员说了几句话,又等待了一会儿,亲自端着托盘走回来了。 托盘上有两三样五颜六色的东西,有果冻样的、有糕点样的。 广田雅美不是自己回来的,她还顺势拐带了店家的猫,那只猫是白色的长毛猫,跟着眼前的腿走,一边走一边蹭,试图让人美心善的姐姐施舍几口猫咪不能吃的东西。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那只猫,把托盘接过来,又看了一眼时间,“时间差不多了,不过估计要很久才能彻底结束,你要不要点杯甜饮?” “不用啦。”对方轻声回答,坐下来后用手拨拉了一下那只猫,“不可以哦,刚刚服务员小姐说了,猫咪不可以吃这种甜品,不能喂你。” 然后转头,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拿起一块糕点,递到日向合理嘴边,“合理君要尝尝吗?可以缓解咖啡的苦涩,单独吃也不是很甜哦。” 日向合理:“?” 他感觉广田雅美的动作好像充满了寓意,特别是刚刚当面礼貌拒绝其他猫、又来投喂他。 那只猫又蹭了蹭广田雅美的脚踝,随后发现新目标,直接跳到了日向合理的膝盖上。 日向合理初步估计,这只猫一点也不小,估计十三四斤,他动了动膝盖,把猫撇到旁边的座位上,才张口咬住广田雅美笑吟吟递到嘴边的糕点。 确实不是很甜,味道很清淡,但估计根本压不下美式冰咖啡的那股刷锅水味。 等会儿,广田雅美大概率还要喝一口、陷入沉思迷茫一下。 他后仰了一下,然后抖了抖耳朵。 诸伏景光的声音从耳钉处传来,对方不紧不慢道:“任务目标已抵达。” “目标抵达了。”日向合理捏了一下耳钉,把它的声音放大,听到了更多的声音。 有很大的风声和潮水声,还有一种隐约的喧闹人声,然后就是诸伏景光沉稳的呼吸声。 现在,对方应该已经准备就绪,紧紧地盯着狙击镜里的目标。 最迟十分钟后,fbi就可以一起领盒饭了。 前提是,这位黑发希罗没有故意放水,而那些fbi也是本人。 日向合理把手伸进兜里,盲摁手机摁键给琴酒发过去一条无意义的催促讯息:[。] 几秒后,琴酒的声音也从耳钉里传来,他冷声道:“找到那个家伙了,他果然在外围观察。” 琴酒在找那个被fbi追杀的下眼睑家伙。 那个家伙显然非常警惕、也非常狡诈,是一匹危险的独狼。 所以日向合理思考了许久,愉快地决定驱狼吞虎,把那个家伙交给琴酒去对付,让琴酒在任务当天的时候,在附近搜索一下可疑人员、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家伙。 如果能找到,那就天时地利人和,打就打了根本不需要看场合,直接开始无限追杀,把那个家伙的嚣张气焰全部折掉,再逼对方加入组织。 就是有个问题,琴酒连金发希罗都捉不到,让那家伙顺利活过了一天……可能他真的没有私心报复,也没有直接开始仇杀模式,只是很公平公正理智地权衡那个金发成员的能力。 但日向合理就是对他的追击能力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怀疑。 不过没关系,这次追丢了、还有下次,下次追丢了还有下下次,总能追到那个下眼睑家伙的,他们可以失误很多次,但那个下眼睑家伙只要失误一次、就会被逮到。 为了让琴酒不提前垂头丧气,日向合理还专门提前安慰了一波,表示‘虽然你的追击和围捕能力好像有亿点点的问题,是短板,不过没关系,我不在乎,我包容你,你可以慢慢来,反正那个家伙不可能再跑回纽约’。 可惜琴酒一点都不领情。 唉,格外倔强。 “嗯,行动一开始、你就对他展开围捕。”日向合理想了想,又委婉询问,“你带了多少人?” 能不能一次捉到? 然后又感觉这句明示‘你不行’太明显了,他又抓紧时间安慰属下,“那个家伙是独狼,草原上的独狼可是很可怕的,一次捉不到没关系,可以等待下次机会。” 不仅要斟酌审视下属的能力,还要关心下属的心理,更要关心下属的情绪和想法,让对方不要产生‘上司是不是在觉得我不行?’。 唉,当敏锐贴心的上位者好难,连下属隐晦的不满冷哼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互飙演技 那只长毛猫又跳了上来,用像是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看过来,紧紧地盯着日向合理,蓬松的大尾巴还在摇摆、看起来随时可能会进攻。 日向合理随意地瞥了它一眼,便继续关注耳钉那边的动静。 通讯工具是琴酒提供的组织通讯器,不过播放工具是日向合理自带的,他再次发现这样播放的弊端:离耳朵太近了。 他能听到诸伏景光和琴酒那边的风声,能听到诸伏景光的沉稳呼吸声、也能听到琴酒给香烟点火的声音。 想了想,他对广田雅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自己这边的声音放大,又把收敛住的呼吸声放开。 对面的声音整齐地停滞了一下。 很好,用魔法打败魔法很有效果,对面用的是耳麦,听各种动静的时候只会比他更不适。 日向合理很满意,战术性地喝咖啡。 广田雅美趁他做出这个中场休息式的动作,无声地伸出手、把他膝盖上的猫抱走了。 她放弃了喝咖啡,直接在对面开始摸猫咪,把那只猫摸得乱喵喵叫,还一边喵喵叫、一边探头探脑地看日向合理。 无论怎么看,日向合理都觉得那只猫好像都有点欠揍,特别是那条摇来摆去的大尾巴和软肚皮,还一边被摸一边看他,实属挑衅。 通讯频道里,诸伏景光突然道:“他们准备上船了,是否立刻开始狙击?” “现场什么情况?”日向合理捏了捏耳朵,“有没有警方高层?” 耳钉里传来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迟疑,对方毫不犹豫地汇报,“看规模、有三个在场的领导,但是我不太确定他们的警衔。” 又补充,“还有爆/炸物处理班的人,就是那天赶往米花商场的那批人,我看到他们特殊的装扮了。” 怎么会有爆/炸物处理班的人?船上又没有炸/弹! 日向合理短暂疑惑了一下,便直接放弃不理,他看了一眼咖啡厅的时间,发现还有一分钟就到下午三点了,于是道:“等一分钟,三点的时候、就是你登场的时候。” “记得优先瞄准fbi,要先吃正餐、才能吃饭后甜点,如果你把fbi全部解决掉了,可以看看剩下的人。” “……你的意思是,”耳钉那边迟疑了一下。 对面,广田雅美还在低头摸猫,阳光照耀在她和那只猫的身上,显得那只猫越发得挑衅,特别是它翻着肚皮,不知死活地向日向合理伸出粉色的爪垫,一开一合地挑衅时。 日向合理合理地怀疑这只猫想挠自己,虽然它还没有弹出爪子,但爪垫都伸出来了,眼睛也泪汪汪的了,一看就是伪装状态,等他一卸下警惕心、它就会立刻蹿起给予瞎几把挠。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限制你的子弹。”他警惕着给予诸伏景光确定回复,想了想又叮嘱,“爆/炸物处理班的人不许动,其他的随意。” 边说,他边又短暂地思考了一下。 他这算不算救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命? 如果他不叮嘱这一句,说不定他们就是饭后甜点了……在黑方眼里,那两位警官太跳了,多半会引起黑发希罗的注意,碰碰两枪大朋友。 当然,前提是黑发希罗真的会吃饭后甜点,也真的是黑方人员,而不是脚踏两只船、和警方勾勾搭搭,也不是警方的卧底。 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是没有退路的,其实日向合理还蛮羡慕可以黑白通吃的人,对着黑道是一副‘我在警方有线人,我控制警方替我办事,我牛逼’的挑衅嘴脸,对着警方也是一副‘我是警方的污点证人,我控制黑方为警方办事,我牛逼’的挑衅嘴脸。 可以一下子挑衅两个,而且把两方都耍得团团转,自己通吃。 可惜,他要是敢勾搭警方,估计下次那位先生就不是请他吃牛排了。 ……希望那位先生没有戴琴酒的有色眼镜看人,认为他被迫和警方连上线是有二心、是在勾搭警方。 虽然他确实有一点点的二心。 有一点点二心的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对疑似有一点点二心的黑发希罗道:“加油,我相信你。” 对方简单地应了一声,“嗯。” 通讯频道里只剩下对方紧盯着猎物、不断调整的呼吸声,日向合理刻意放大的呼吸声,还有琴酒在一对一频道安静抽烟的声音。 日向合理再次喝了一口咖啡,用魔法对付魔法,然后也开始调整呼吸。 如果,如果没有黑发希罗,那现在正在狙击的人,应该是他。 他会是什么状态呢? 他盯着那只还在用眼波挑衅自己,得意扬扬对着自己甩尾巴、露爪子的蓝眼睛猫,调整呼吸,进入捕猎状态。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广田雅美就发觉手中娇软的猫咪变成了一根直挺挺的猫条,它瞬间僵硬、却连毛都没炸。 如果是他,那fbi必定拥有出生即绑定的优先丧命权。 剩下的就看跳不跳了,如果有那种敏锐的警方,日向合理也会一并处理掉,就和之前处理那些人形物体一样。 当然,前提是,子弹管够。 相信这种重要的任务,就算再不当人,也不会有人会限制狙击手,只给他三发子弹? 不会不会,不会真的有人那么不当人,居然限制狙击手? :) 私人频道里,琴酒吐出一口烟,顺便询问:“你冷哼什么,那个家伙有异常?” 琴酒和诸伏景光听不到彼此的声音,但都能听到日向合理的声音,所以他只简单道:“没有。” 然后凭借直觉,呼吸停顿了一下。 一道枪声响起。 是狙击枪的枪声,擦着耳边传来,让日向合理瞬间进入了状态,他的手指动了动。 耳钉传来了金属摩擦声,随后又是一道枪声。 三点了。 第二声枪声响起,接着又是金属摩擦声。 日向合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闻到熟悉的硝烟味道,他平静地转动目光,瞥向窗外。 他的呼吸有节奏起来,和耳钉对面传来的沉稳呼吸声逐渐重合、齐律。 两道呼吸重奏起来。 对面的金属摩擦声一顿,对方换子弹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间,日向合理皱起眉,不过没有立刻开口批评。 他静静地呼吸,默默数着枪声。 对方也再次进入状态,继续沉默着开枪。 每次枪声响起、呼吸声就会被压下去,换弹的声音也太大了,呼吸声也会压下去,只有在偶尔换弹和开枪的间隙,双重奏的呼吸才能显现出来。 从第一声响开始,下面就有了相应的杂乱声。 但是它们太远了,也太吵闹了,遥遥传到日向合理耳朵里的时候,就分不清是惊恐还是喝彩了。 然后就是近距离响起的子弹击中坚硬物体的声音和翻滚声、移动声,是警方那边反应过来了,开始反击。 “fbi已经清除完毕。”在这些杂声中,诸伏景光用一种平静到冷漠的声音汇报,又询问,“是否狙击剩下的警方高层?” …… 日向合理再次短暂思考了一下信誓旦旦和他说‘那个黑发希罗有问题,身上有警方人员影子’的琴酒。 他挑了挑眉,轻松又随意地回答:“嗯,随便狙一下刺头把,然后撤退。” 又是一道果断的狙击声响起,随后是翻墙跳跃的声音。 琴酒的声音也传来,“狙击手撤退了。” 耳钉里传来一声冷笑,“那个家伙在浑水摸鱼,开枪打剩下的警方人员、阻碍他们的追击。” “我带其他人去追捕他,围住了就给你发消息。” “不要乱追,赶过去太费时间了。”日向合理把自己目前的地点报了出去,“把他往我这边堵。” 又顺口叮嘱诸伏景光,“你先专心撤退,如果追击力量太强、就往我这边撤退,如果被捉了……” 他顿了顿,“算了,会有人在警方内部帮你摆平追兵。” 比如那位体贴清理了警方库存的警官大人。 如果这样,对方还是能被逮住,那…… 日向合理给出保证:“真的被捉住了,我会去救你的。” 然后直接一枪毙了。 有明显短板的下属,是不能要的,反正有第一次落入警方人员的手里、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提前帮他解脱,是善良的助人为乐行为,想必就连系统都会认同这个行为,顺势发一个助人为乐的积分任务? 日向合理等了等。 他听到了琴酒那边的砰砰砰声,和诸伏景光那边的砰砰砰声,两边都很吵、都很热闹,没有系统悦耳动听的任务提示声。 热闹是他们的。 他叹了一口气,直接把诸伏景光那边的声音调到最低,只留一层可以触发系统任务的基本音量,然后专心听琴酒那边的声音。 琴酒那边的声音很耳熟,有车声、枪声、人声,还有马路、墙壁、箱子被车轮狠狠碾过的哀嚎声,很激/烈。 热闹都是他们的,唉。 日向合理只能安静地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再次看向那只猫。 那只猫在广田雅美若无其事地安抚下,又恢复了一汪水的状态,翻着肚皮任由人类摸,眼睛还泪汪汪地看着这边。 对视的第一眼,那只猫就再次叫了一声:“喵~” 日向合理:“……” 是求饶?还是臣服?又或者是春天到了在示好? 鉴于现在是夏天,而且他刚刚隔空恐吓过这只猫,日向合理谨慎地选择了‘这只猫在求饶兼臣服’。 广田雅美把猫抱起来,让它软乎乎的肚皮面对日向合理,她笑着道:“它很喜欢你哦,合理。” “要摸摸它吗?” 那只猫被托住了前肢也不反抗,而是摇了摇拖把一样的大尾巴,继续用那双眼泪汪汪的蓝色眼睛看过来。 日向合理没注意这,他的注意力在半空中。 灿烂的金色阳光下,有三四五六七根猫毛飞了起来,它在半空中旋转飞舞,最终大部分都落入了广田雅美的咖啡杯里。 他看出来了,广田雅美是真的不愿意喝那杯把‘美式’完美发挥出来的美式冰咖啡,所以不讲武德地使出了‘猫の毛’。 也可能是‘猫の报恩’,广田雅美给猫按摩,猫帮她解决难喝的咖啡。 看在广田雅美对那杯咖啡态度的真实态度上,他伸手,敷衍地摸了摸那只猫的脑壳,它瞬间眯起泪眼汪汪的蓝眼睛,发出了一种很嗲的求饶声,“喵~~~” 他收回手,漫不经心地等了一会儿,把半杯咖啡都喝完了,才听到琴酒那边传来消息,“抓到他了,你可以过来了。” * 现场很惨烈。 日向合理还没赶到目的地,就发现了他们一路打斗的遗迹,许多的巷口都有被枪扫过的痕迹,乍一看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一样。 也确实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他合理怀疑琴酒的手下有浑水摸鱼的,只顾着自己爽、疯狂人体描边,就是不打人的那种浑水摸鱼怪。 有些墙壁都是最顶端有弹痕,难道那位下眼睑先生不走正路、非常挑战难度一路翻墙,或者和墙齐高吗? 摸鱼过于明显。 在这片居民区的边缘部分,有一条很深很深的巷子,就是目的地。 巷口有一个路灯,日向合理把广田雅美托付给路灯,单独走了进去。 巷子里的路灯都被打坏了,只有一段又一段的碎片,大概走过了三个声控路灯,他闻到了硝烟和血腥的味道,于是继续走进去。 琴酒他们在巷子尾巴处,倒数第二个路灯。 现场大概有五六个人,琴酒站在熄灭的路灯下,在淡淡地抽烟,伏特加站在他旁边。 剩下的几个组织成员在七手八脚地摁住一个人,那堆组织成员里居然还有一个熟人,是黑发希罗,他握着一把枪、对准了任务目标的头。 日向合理放大自己的脚步声,继续往里走。 现场的人纷纷抬头看过来,琴酒掐灭烟,言简意赅道:“人在那儿。” 这个家伙,到底多难逮? 瞥了一眼那群紧张的组织成员,还有被摁倒在地、连头都抬不起来的任务目标,日向合理随便点了点头,便继续走过去。 他走到任务目标面前。 任务目标好像动了动,又立刻被其他组织成员紧绷着压住。 琴酒的解释声从身后传来,“他的反抗太激烈了,抓他费了点功夫。” 废话,一群一看就是亡命之徒的黑衣人追谁、谁都会激烈反抗,不反抗就是小命的事了。 日向合理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让其他组织成员散开一部分。 其他组织成员犹豫了一下,才慎重地退开了一半。 在他们松开任务目标、也在任务目标迅速弹起的一瞬间,日向合理伸手,捏住任务目标的后颈。 任务目标停止反抗。 日向合理满意地用另一只手抓住任务目标的下巴,强行让对方抬起脸。 他看清楚了那张脸,和之前几次见面一模一样,是墨绿色的眼睛、下眼睑是加粗的深色,哪怕在这种困境下,那张脸上的神情还是冷峻的。 看清楚是他的一瞬间,任务目标怔了一下。 非常虚伪的,日向合理也怔了一下,他像是下意识转向琴酒,‘疑惑’问道:“这就是那个疑似和fbi有牵连、需要解决的家伙?” 第二百二十三章 全员奥斯卡 琴酒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还是接了演技邀请,“嗯。” 就是看起来会随时罢演。 得到回复,日向合理继续低头,他盯着任务目标看了一会儿,再次意识到刚刚的追击到底有多激烈。 任务目标的脸颊上有好几块擦伤和血迹,身下也有几汪血迹,身上更是笼罩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不知道是哪里受伤了。 起码那条姿势别扭的手臂绝对受伤了。 就算是这样,任务目标还能维持镇定,依然是一副冷峻的样子,眼睛亮得格外惊人,于是那些狼狈的灰尘和鲜血就都成了点缀,把那股狠辣的形象全部勾勒了出来。 这是一个十足的亡命之徒。 很巧的是,日向合理就擅长对付这类亡命之徒,如果是没有底线的亡命之徒、那就更好了。 他冲任务目标微笑了一下,伸手抚摸对方的下眼睑,同时漫不经心地用膝盖抵住对方的肩膀,刻意把那条手臂往下压了几分。 牵动到了伤口,对方的表情变动了一下,又咬牙忍耐住。 下眼睑是真的,无论怎么摸也抹不掉,不过也可能是需要特制卸妆水的特效妆,日向合理都无所谓。 他头也不抬地用一种带着苦恼的语气道:“这个人,我认识。” “之前猎杀fbi那群人的时候碰到过,这个家伙不是fbi那边的人。” 任务目标也紧紧地盯着他,眼神微动了一下。 琴酒转过脸来,用表情进行询问:你到底要搞什么鬼? 任务目标抬不了头,看不到。 抬头瞥了一眼,日向合理便立刻低下头,又笑了起来,他不需要琴酒对接、就继续慢悠悠地进行哄骗步骤,“他有点能力,鲨了太可惜了,不如……” 他把头压低,和任务目标那双墨绿色的眼睛近距离对视,仔细研究那双眼睛里的东西。 嗯,对方好像被迷惑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看到他之后,对方就被迷惑了,没有那么刺人的杀气了。 回想了一下对方的资料,日向合理默默念了一个‘亲情’,他放弃去探讨这种执着令不令人迷惑,又侧首去看巷口,用平静的语气道:“广田小姐也在,她不喜欢见血,不如今天就算了。” 任务目标无法抬头看后方的琴酒,但可以侧首看向巷口,他也跟着日向合理往那边瞥了一眼,遥遥地看到了一个女性的剪影。 广田雅美站在巷口的路灯变,直直地看着这边,过远的距离把她的面部模糊掉,只能任由别人凭主观填补上情绪。 日向合理觉得那肯定不是正面的情绪。 他瞥了一眼便收回,放开摸任务目标下眼睑的那只手,迅速向对方的怀里探去,同时,他的膝盖再次用力,让对方下意识反抗的动作变形。 对方闷哼了一声。 日向合理在任务目标怀里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他熟练地握住了那个东西、把它拔出来。 那是一把枪,一把曲线很优美流畅的枪,也是一把很熟悉的枪,子弹是9。 还是一把fbi探员经常会佩戴的枪。 这把枪,日向合理闭着眼睛都能熟练操控,他忍不住微微挑眉,直接想也不想地调动手臂,评价道:“fbi探员的枪,看来还是有fbi的人找到了你。” 他抬起手臂、对准小巷深处的高处一层楼,根本没有瞄准,说完话便眼都不眨地扣动扳机。 捕捉到他的动作,任务目标的身体紧绷了一下,也眼都不眨地凝视他。 一声枪响。 枪上有消声器,枪声不怎么大,但在小巷的其他人耳里还是震耳欲聋,就连巷口的广田雅美都晃了晃、往巷子里走了几步。 枪的后坐力还在接受范围之内,就是落差有点大。 以前用这种枪连泄一个弹夹、日向合理都不会有什么不适感,但现在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和虎口开始发热、发痛,肩膀处也有几分酸涩。 他平静叹气,面不改色地继续加大膝盖的力量,然后把枪丢给旁边的诸伏景光。 琴酒站直,向子弹飞去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抹倒下的黑影,他皱着眉挥了挥手,示意一个组织成员去查看,又看向日向合理。 “刚刚有人在偷窥。”日向合理解释了一句,又把重点放在眼下,他微微一笑,“加入我们,被fbi通缉的家伙?” “他的所有装备都是fbi的。”琴酒提醒道。 “说明找到他的fbi、都为他做了最后的贡献,”日向合理摸了摸任务目标的下眼睑,盯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再次道,“我需要你。” 他给足暗示,一直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摸那个下眼睑,把态度隐晦地表达出去:我帮你说话,不是因为你多有能力,而是因为我们相似的眼睛,不止你在意这件事,我也在意。 不讲武德地发动‘戳弱点攻击’。 任务目标的表情再次微动,他缓慢开口:“你……” 声音有些沙哑。 日向合理露出耐心倾听的表情,再次往下低头,他耐心等了三秒,听到任务目标断断续续道:“今天对付fbi的那批人和你有关,你和fbi……” 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可以听出来对方伤得很重,在听到对方快要说到关键地方的时候,他毫无犹豫地加大膝盖的力道,直接狠狠把对方的肩膀抵在地上,让对方手臂的姿势更加扭曲,也让伤口再次扩大。 这次任务目标没有闷哼,他也随机变换刚刚出手的动作,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臂、就要反向制住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把枪抵住了任务目标的脑袋。 诸伏景光站在旁边,在第一时间便毫不犹豫地出手,刚好制止任务目标变动后的行动。 “我猜,你的脚踝处也有一把改造后的小型手枪。”日向合理伸手摸了摸任务目标的针织帽,摸到了一手血,“有些fbi会有全副武装的习惯,越谨慎的fbi、就越像只刺猬,只要制服够多的fbi,就能凑成一套刺猬装备。” “那些像是刺猬一样的fbi先生们经过专业的训练,行动的时候干净利落又果断,能给予任务目标雷霆之击。” 他慢悠悠地补充了一个前提,“当然,前提是,任务目标是人。” 不是人的话,也会给出雷霆一击啦,以雷霆的速度给空气一击。 那个之前前去查看情况的组织成员跑回来,他瞥了一眼微笑的日向合理和样子更惨的任务目标,自觉地贴着墙角、一路小跑到琴酒面前,低声道:“有个家伙额头中枪,那个角度能看到这里。” “身上携带了枪支和首饰珠宝,应该是闯空门的家伙。” 组织成员尽量把声音压低了,但小巷里太安静了,只有几个人的平静呼吸声和任务目标粗重的呼吸声,这道声音很明显。 日向合理歪头看了琴酒一眼,便又垂下头,漫不经心道:“最后问一次,要不要加入我们。” 他向任务目标伸出手,因为距离太近、不能保持一个礼貌的伸手距离,所以他只能无奈地把那只手放在任务目标的脸前。 任务目标的墨绿色瞳孔紧紧盯着他,对方喘了一口气,咬牙确认:“你们要对付fbi?” 语气松动了。 日向合理心情愉悦值+1。 他点了点头,“有仇。” 任务目标继续紧紧盯着他。 小巷里又陷入了一片沉默,没有说话声、只有呼吸声。 诸伏景光投来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要不要把这个作恶多端的家伙一枪崩了? 在琴酒迈步走过来前,任务目标轻吐出一口气,把头低下去、放在日向合理伸手的那只手上,让那只手被压的往下一沉。 他像是有些疲倦地在掌心中侧过脸,又垂下眼睛,眼睫遮挡住了那双墨绿色眼睛里的情绪,它轻轻地扫了几下那只手的手心。 日向合理微微松了一口气:终于加入组织了。 任务目标也微微松了一口气:终于加入组织了。 琴酒看了他们一眼,冷笑出声。 第二百二十四 两个倒霉蛋 任务目标的存在感太强了。 他受了重伤、整个小巷里都缠绕着他的血腥味,呼吸还很重,气流从鼻端出来后便擦过日向合理的掌心,喷到日向合理的脖子和半蹲下去的小腿。 而且由于是侧着靠在手心上,掌心处感受到的不仅是呼吸,还有眼睫,手腕处也有几分轻轻的呼吸分流,轻微的热气顺着掌心和手腕往袖子里钻。 还有不知道从哪流出来的血液,在顺着他的下巴弧线向下滴,一滴一滴地在日向合理的掌心里汇聚、让他们两个皮肤接触的地方迅速湿润起来。 最重要的是,他很热,也很重。 这只手刚刚开过枪,本来就有些不舒服,现在还有点捧不住这颗狗头了。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秒,如果瞬间收手并嫌弃甩手,会不会让这个刚刚表示臣服的手下瞬间起了杀心、直接以下犯上。 这个动作的嫌弃意味好像挺明显的,能忍气吞声着忍下的人好像不多,算了。 他又询问掌心里的这个重伤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那道热流加大,任务目标轻轻喘了几口气、好像很虚弱的样子,勉强在伤痛中回答:“诸星大。” “好的,诸星大,”日向合理动了动手,克制住立刻叫他快点爬起来的欲望,“你可以叫我……” 他抬头,和琴酒对视了一眼,再次露出了一个微笑,才漫不经心地吐出自己的代号,“冰酒。” 真名,是绝对不可能真名的。 虽然对方大概率已经知道他的真名了……只要看一看新闻就行了,托那场大新闻的福,很多人都对他有印象。 “这是我的代号。” 掌心再次被触动,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快速地眨动了几次。 这个姿势倒不也都是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存在感的坏处,还是有个好处的。 那就是对方是在表示臣服,所以放弃了所有的反抗,也放弃了掩饰自己的行为,日向合理能够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对方的生命。 对方是把下巴放在他掌心里的,他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皮肤、沉重的呼吸和有血液流动的血管。 那些东西都紧贴着他的掌心,一点一点地刷着存在感,也在不断地把支配感往上刷。 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突发袭击、结束这个家伙的生命。 这个姿势,能够完全掌控对方,也有种可以随便支配对方生命的错觉。 这就是唯一的好处。 日向合理松开了一直放在对方后颈处的另一只手,把它垫在自己捧着对方的那只手下,然后调整姿势,就地盘腿坐下。 “诸星先生,”他低头,叫出这个礼貌的称呼,在赤井秀一抬眼的时候又顿了顿,纠正自己,“诸星君。” 刚刚隐晦地打完感情牌,叫诸星先生好像太生疏了,明天再用这个称呼。 他垂下眼睛,温柔询问:“你伤的很重,起不来了吗?” 掌心感受到的温热呼吸加重了几分。 其他组织成员凭本能后退了几步,眼观鼻、鼻观心地贴墙而站。 琴酒也退后了两步,才冷笑着道:“这家伙可是中了五枪,已经丧失行动能力了。” 接话接的很好,下次不要再接了。 日向合理转头,看向贴心又善解人意的琴酒,他礼貌道:“原来如此,谢谢,你解开了我的疑惑。” 琴酒再次后退了两步。 啊,原来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赤井秀一很识相,哪怕在该听‘你很棒、我很欣赏你、以后会好好对你的’这类老大安抚小弟的环节听到了暗示嫌弃的话、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又疲倦地眨动了几下眼睛,便把完好的那只手抵在地上、勉强支起自己。 他半坐起来,黑色的发也被血液浸湿,一绺绺地顺着肩膀滑下,在空中一晃一悠的,很抓眼神。 日向合理盯着那几缕头发看了几眼,没有下意识上手就去抓,而是继续把视线下移,迅速打量了一下对方的情况。 赤井秀一的腹部也有一片血红,那里应该也中枪了,腿处也有伤口,看头发的湿漉漉程度,后背应该也受伤了……那针织帽上的血是怎么来的?头被子弹崩了?还是其他人的血? 一边思索着,日向合理一边把对方身上的伤势简单评估完毕,他再次伸出手,熟练地在对方身上翻检了一下,摸出一把匕首。 匕首很锋利,还有血槽,上面有些血迹,不过看痕迹是沾上去的,应该是赤井秀一自己的血。 他转了转匕首,轻松道:“要我帮你把子弹挖出来吗?” 赤井秀一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动,血从他的额头处流下,经过眉毛和眼睛、把那里都沾染上几分湿润,他的气息还是沉重又虚弱、语气却很平静,“好的。” 然后伸出伤势最重的那条右手,那只手臂上中了两枚子弹,一枚打在肩膀、一枚打在手肘内侧,整条袖子都是湿漉漉的,一攥就能拧出来一滩血水。 哇哦,好惨。 这种程度的伤,在以前,就是普通程度,但在现在,日向合理很久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伤了。 他熟练地用刀割开那条衣袖,刀尖自然而然地在对方的皮肤上转了一圈,在那条手臂下意识紧绷起来的瞬间,刀尖便轻描淡写地突破了阻碍,顺畅地钻了进去。 赤井秀一闷哼一声,又立刻尽量放松手臂,刀尖也刚好轻松地把一颗坚硬的子弹残骸挤出来。 整套动作都行云流水,像是再简单不过的喝水一样,甚至没有一点预警,就是格外简单地把刀刺进去、挖子弹、把刀收回来。 日向合理伸手接住那枚子弹残骸,他盯着自己湿漉漉、脏兮兮的手掌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诸星大,看到了一张眉头紧皱、更加苍白冷峻的脸。 对方明显是在硬生生忍痛。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等等,碍于世界的差异,现在在第一时间徒手帮对方取子弹并不是关怀的举动,而是折磨! 在对方看来,不仅不用麻醉或止痛药,也不给匕首消毒,甚至也不上后续的伤药,他绝对是在故意折磨、狠狠地挫手下的硬骨。 日向合理又转了几圈匕首,让这抹红光在指间跳跃,他想了想要不要解释,但是又看了看对方明显毫无异议、只是默默忍受的表情,把解释吞了回去。 要是在这个时候说出一些真诚的解释,比如‘我习惯这样了,顺手现场挖出来了,非常抱歉’之类的,总感觉更像是打一巴掌后的一颗甜枣。 还是被虫啃光的坏甜枣。 他只能给出很不走心、但对方可能会接受的解释,“抱歉,那枚子弹卡得太深了,如果等待这些废物送你去医院,你的右手会留下后遗症。” ‘我是在担心你的右手会留下后遗症,真的,相信我’。 赤井秀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把呼吸调整了一下、又稳定了一下声线,才沉稳地开口,“嗯,我相信你。” ……你相信什么? 他的声音更加沙哑,像是从硬生生挤出来的。 日向合理能理解,他忽略对方语言上的不真诚、提取了对方声音表示出来的真实态度,觉得对方还是对他这种认了小弟还心狠手辣的操作有些不满。 这很正常。 一个不走心的话、要用真诚的行动去验证。 他抬头,向诸伏景光伸手。 那只手湿漉漉的,上面沾了很多的血,轻重不一的血迹勾勒出一个下巴的轮廓痕迹,还有一颗同样湿漉漉、刚刚从人类体内取出来的子弹残骸。 属于正常人看一眼晚上都会做噩梦的那种恐怖程度了,哪怕是日向合理的那张脸、也不能把这种恐怖程度减弱几分,反而更添了几分惊悚。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那只手,日向合理没有说明到底要干什么,他便迟疑地把子弹残骸拿起来。 那只手还在半空中,手指动了动。 诸伏景光再次迟疑了一下,和那双亮晶晶看过来的绿眼睛对视,缓缓抬手。 “……把枪给我,谢谢。”日向合理提醒。 几秒后,他拿到了枪,继续和赤井秀一真诚对视,眼都不眨地随手一枪,在一个组织成员中枪倒地的声音中,平静道:“刚刚是那个家伙摁住你的肩膀?” 表面上,他毫不心虚,又平静又理直气壮,语气也淡淡的,“我帮你报仇了。” 然后站起来。 他又顺口询问了一句,“对了,刚刚是谁搜的诸星君的身?” 小巷里鸦雀无声,仅剩的几个组织成员都没有动,用眼神和彼此对视。 耐心地等待了几秒,日向合理才听到有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有个组织成员硬着头皮站出来,磕磕巴巴地解释,“刚刚没……” fbi探员喜欢用的枪,日向合理很熟悉,它的弹匣能装十五发子弹。 在解释声中,他把弹匣拔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弹匣里还有五枚子弹。 去掉由他打的那两枪,诸星大之前用这把枪开过八枪,再加上对方小腿处藏的袖珍枪,腰后藏的血槽匕首和左手手腕处藏的小匕首。 日向合理粗略估计,如果没有琴酒、也没有他在场,那诸星大绝对可以闭着眼睛轻松脱身,哪怕对方已经身中五枪。 事实上,直到现在,诸星大还有一段积蓄的体力和反抗能力,他那么突然地用刀挖子弹、对方都能强行忍耐住,那忍耐身上现有的伤势、突起反击,简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 而更简单、很正常的事实是:这些组织成员不仅是摸鱼怪,还是废物。 连这些东西都没有搜出来,刚刚还那么警惕万分地压着诸星大,好像真的把对方制住了一样。 ……估计就算被逮到,也是诸星大的战术。 如果来见诸星大的人不是他,那对方的下一步就是暴起反击、直接把人团灭了。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一颗一颗地数完子弹,又把弹匣安回去,然后转了转枪。 对于亡命之徒,日向合理很熟练,对付废物,他也很熟练。 那名组织成员继续解释,大意是刚刚只来得及制住诸星先生、做了个简单搜身,没搜那么仔细,实在是抱歉。 只听个开头,日向合理就对下面的话有所预料了,他深深点头,好像深以为然了一样。 然后举手开枪。 简单又干脆的一声‘嘭’后,那名组织成员停止解释。 在其他组织成员反应过来、开始逃跑之前,也在这声枪响的回声在小巷里消失之前,日向合理平静地继续开枪。 一声又一声的枪响再次在小巷里响起,枪响的回声重叠起来,最开始的那声枪响和第四次的枪响好像是一条咬住尾巴的蛇,层层叠叠地在小巷里荡开。 琴酒皱着眉,没有动,剩下的组织成员纷纷动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这把枪的后坐力,真的不怎么强,就算是连开四枪、身体受到的冲击也和开一次狙击差不多……太久没狙击了,日向合理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又半蹲下去,继续和赤井秀一对视,轻声道:“我很讨厌废物。” “不过,察觉不到目标的蛰伏就算了,连武器都搜索不出来的家伙,根本就连废物都算不上。” “与其让这种家伙继续活着、被……”日向合理顿了顿,轻描淡写地把‘人形物体’咽下去,微妙地咬重新称呼,“敌人,所收服。” “不如在此之前干掉他们,以绝后患。” 他转了转枪,让枪口在赤井秀一和自己之前不断地转动,“你觉得呢,诸星君?” 诸星大和他对视,似乎察觉到了这是在心狠手辣之后的变本加厉威胁,于是表情微妙地变坏了。 他眉头下压,表情凶狠了一瞬间,又立刻恢复平静,也咬重回复,一字一顿道:“我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 这种亡命之徒,哪怕再在意‘亲情’,‘亲情’也只是能够套住对方脖颈的一根绳索而已,对方能轻而易举地挣开,绝不会任由他为所欲为。 日向合理懂得驯服野兽的危险性。 只有更厉害、更具有威胁力、也更不要命和不正常的存在,才能让野兽忌惮。 他冲对方微笑一下,停止转枪、把它塞到对方那只完整无损左手里,然后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他的指腹摸到了粗糙的枪茧。 怪不得这个家伙的右手受了那么重的枪,原来常用手是左手啊。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微妙地轻声道:“还剩一发子弹,我送给你了,诸星君。” 刚刚真的不是在杀鸡儆猴,现在才是。 “我讨厌废物,但喜欢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才怪。 废物很令人讨厌,但有威胁性的野兽也令人讨厌,这两个半斤八两,日向合理都不喜欢。 赤井秀一的瞳孔晃了晃,他和微笑的日向合理对视了一会儿,才用一种沙哑的声音道:“我知道了。” 可以收工了。 日向合理微笑了一下,轻松地站起来,随意指挥除了受害者外、全场唯一一个的非代号成员,“希罗,把他送出处理伤势。” 他再次对诸伏景光伸出手。 诸伏景光把自己的枪递过去。 “……”日向合理再次微笑,轻声道,“手给我。” 他握住对方的手,发觉对方的体温居然偏低,和他比起来,诸伏景光的手有些冷。 不过没关系,接下来的话和手冷不冷没什么联系。 “你送过我一颗子弹,我印象深刻。”日向合理用一种自己在和萨摩耶握手的温柔语气道,“送给我的东西,我不希望再把它还回去。” “你可以理解吗?” 他和对方对视,发现对方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明显是受到了疯子威胁后的害怕情绪中。 对方低声回答:“……是。” 可惜对方的腿没有受伤,抬手摸头要很大的动作,日向合理只能遗憾地松开手,鼓励并安慰两位倒霉蛋,“别担心,我对不是废物的手下、一向有很强的耐性。” 比如金发希罗,虽然他很讨厌对方,但对方不是废物、而是短暂的竞争对手,日向合理也没有亲自砰砰砰过对方。 就是可惜,黑发希罗好像不怎么相信这句真实度爆表的话,只是垂下眼睛,再次应道:“是。” 唉。 日向合理大方地选择包容,能遇到他,是这两个家伙三生有幸,估计往上数十世都在当违法分子砰砰砰,才会在现在得到报应。 ------题外话------ 别争了别争了,是双方的福气x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太惨了 系统提示: [特殊任务‘a先生的考验1’已完成,积分+100。] [特殊任务‘a先生的考验2’已完成,积分+100。] 两百积分到账。 日向合理的心情值陡然上升,他盯着系统提示看了几秒,把之前的任务特别提示拉出来: 刚刚的任务完成的很敷衍,基本就是走威逼利诱路线……主要还是威逼。 日向合理其实已经做好了看到[积分+1]提示后该怎么缓解悲痛的准备了,结果却是+100? 难道他百分百地完成任务了? 那两个家伙居然真的就吃威逼那一套? 还是100只是基础分? 考虑到系统的吝啬程度,日向合理果断否决了最后一个猜测,理所当然得认为那两个家伙就是吃威逼那一套。 呵,人类。 任务都完成了,他懒得理这两个家伙,干脆利落地退出了严刑逼供状态,直接收敛笑容,平静转身,向琴酒那边走去。 边走,他边低头,反复张合了一下自己的手。 刚刚,他尽量把手上的血全留给诸伏景光了,但手上还是残留了一些,因为量少、反而更粘稠更明显了。 日向合理有些不太能忍。 他催促琴酒,“快走。” 琴酒应了一声,便转头向小巷外走去。 他没有走在琴酒前面、也没有和琴酒并肩而行,而是挤开了伏特加的位置,慢悠悠地落后了几步。 然后伸手抓住琴酒的长风衣摆。 对方顿了顿,侧首看过来。 银色的头发很干净,不能让血碰上去,太显眼了,日向合理只抓黑色的风衣,他面不改色地抱怨道:“下次不要打路灯了,巷子里太黑了,我看不清。” 落后了一段距离,但清清楚楚看清了日向合理举动的伏特加:“……”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假装自己没看到。 算了算了,反正举报,老大会记自己的仇、冰酒也会记自己的仇,里外不是人。 琴酒冷笑了一声,“你刚刚的枪法,可不像是看不清的样子。”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日向合理继续面不改色,他松开一只手看了一眼,满意地换了个位置,继续抓长风衣,“而且,是你的手下太废物了。” “也是你的手下。”对方毫不羞愧,也面不改色地用魔法打败魔法。 如果日向合理认为琴酒是自己的属下,那从本质上来讲,那几个废物就也是日向合理的属下。 确实有几分道理。 日向合理沉吟了一下,脚步慢了几分,就变成了琴酒在前面大步走、长风衣的衣摆拖着他走。 他另辟蹊跷,“没关系,他们现在已经不是谁的手下、也不是什么废物了。” 而是尸体。 一提到这个,琴酒就皱起眉,“下次,尽量不要再突然开枪清理组织成员。” “……也尽量不要在任务完成后继续顺势开枪,清理其他人。” “刚刚是在杀鸡儆猴,必要手段。”日向合理漫不经心地反驳,“而且,我没随便清理过几次其他人。” 应该?没什么印象了,那就是[随意清理其他人的次数为0],是诡计多端的耶耶在污蔑他。 习惯了,唉。 他加快脚步,趁机把手上最后一点粘稠感解决掉,然后脚步轻快地和琴酒并肩而行,顺手敷衍对方,“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琴酒瞥他一眼,放慢脚步、往后落了一步,“你刚刚的手段很熟练。” 无论是威逼利诱、还是威逼利诱、又或者是威逼利诱,日向合理都非常轻描淡写地信手拈来,特别是用刀取子弹的时候。 明明那个家伙已经同意加入组织了,日向合理却一反惯常的安抚手段,继续威逼利诱。 写作威逼利诱,读作折磨。 而且那个取子弹的流畅程度…… 琴酒的感觉,就和一开始把日向合理揪去练枪场,却发现这个家伙的枪法实在过于离谱一样,有些微妙。 枪法,勉强说是玩游戏,还可以理解,毕竟游戏也需要瞄准操作,去掉后坐力、好像就和现实世界差不多了,所以可以信一下。 有1%的概率,事实就是这样。 但动手挖子弹这种操作,不自己亲自练个百来次,是绝对没有这种熟练程度的。 琴酒已经反复回忆,思考了一会儿日向合理以前做过的任务,回忆有没有发生过‘人死了,尸体也用上了,让日向合理的枪法和刀法一起提升了’之类的情况。 好像没有。 除非日向合理真的无聊,把事情挠成一团乱麻,比如东京狙击那件事,其他情况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任务日常,这个任务日常可能加进了组织成员无辜被牵连、路过的黑道人员……而已。 没什么一个尸体变成了一个尸体们的特殊情况。 就算有,那也不是一次两次任务能练成的,次数多了,就算警方人员再敷衍,也会发现不对收集线索,列成连环凶杀案。 所以,日向合理是怎么练的那一手取子弹技术? 琴酒的目光从日向合理的身上扫过,依次落在对方的后颈、后背、手臂和腿上,都没什么异常。 他又着重打量了一下对方的手臂。 日向合理穿的是短袖,大部分的手臂都露在外面,上面没有什么细微的伤口或者疤痕,最关键的手腕处也没有。 目光太明显,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收了收手指,也理直气壮地和他对视。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那道非常有指向性的目光也很难忽略,日向合理再次收了收手指,敷衍回答:“那款枪战游戏附带受伤效果,中弹后可以把子弹取出来、进行止血,能够恢复少量的血量。” 在琴酒开始说话之前,他又提前预判,“你工作繁忙,我觉得你不想玩。” 琴酒:“……” 琴酒缓缓点头。 前面就是巷口了,广田雅美还站在路灯下等待,她一直在盯着日向合理,确认他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一出小巷,伏特加就先去开车了。 琴酒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又把这个话题续了一段,“如果你对医学方面感兴趣,可以去上医学方面的大学、或者找一些相关方面的老师,在他们身上进行验证和练习。” “不要在自己身上练。” 日向合理:“?” 你在说什么? 他瞥了一眼琴酒漆黑的长风衣,觉得对方是发觉了他刚刚无伤大雅的小动作,现在是在阴阳怪气自己,于是宽容大方地虚心接受意见,也礼貌性地包容对方,“好的哦。” 琴酒:“……” 在他说话之前,黑色保时捷开了过来,成功让这个话题断掉。 上车之后,琴酒又提了一个新的话题,“你很喜欢审讯吗?” 摸着良心说,刚刚那确实不是收服,而是审讯。 日向合理下意识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问出口的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为什么琴酒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了。 刚刚在小巷里的时候,日向合理一直在微笑,说话也很和气,行为举止也很礼貌。 当然,某些已经不是属下、也不是废物的尸体们可能对此有意见。 “不喜欢,”他随口道,“笑是习惯了,某些很正常的行为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会有反差效果,更容易突破心理防线。” 恐怖片也喜欢玩这种反差。 而更神奇的是,好像所有人类都无师自通了这种手段一样,在拷问别人的时候总会衣冠楚楚又轻描淡写,与之相对比的就是被拷问者的瑟瑟发抖和血肉模糊。 日向合理是从那些fbi身上学到这些手段的,他碰到过fbi拷问人,直接上手已经是最简单直接的手段了,更常用的还有玩钓鱼那一手,把鱼饵钓在人形物体堆的上空,让鱼饵感受一下人形物体对他的渴望。 还有常见的熬鹰手段之类的。 而无论选择哪种手段,无论是fbi、还是普通人,在身份是审问者时,都会带着笑容。 他试过几次,发现适当轻笑一下确实更能突破别人的心理防线,就把‘微笑’和‘审讯’捆绑在一起了。 在小巷里的时候,闻着熟悉的硝烟和血腥味,日向合理进入了状态,一进入状态,他就习惯性地微笑了起来。 ……咦,好像把真的全程都是在威逼这件事暴/露出来了。 日向合理顿了顿,把大致意思说完,又在话尾添了一句理直气壮的话,“不过,我刚刚不是在审讯,而是在收服。” 又顺势指责,“可能是因为他虽然受了重伤、基本的反抗能力和后手却在,所以你产生了错觉。” 琴酒的眉头跳了跳,鉴于事实真的很明确、也没有辩解,而是单纯阐述,“我让二十多个组织成员围捕他,最后只剩下小巷里的那几个人,其他人都被他干掉了。” 不,最后一个都不剩了。 日向合理忽略这句隐晦的反向指责,迅速抓住重点、继续指责,“你一开始没有参与围捕?” “参与了,”琴酒顿了顿,冷笑了一声,“但没有像是傻狍子一样,硬生生地凑到那家伙的枪口下。” 那就是其他组织成员有傻狍子行为。 二十多个人围捕一个人,结果被对方打得只剩五六个……怪不得刚刚开枪的时候,琴酒没有阻止。 日向合理估计就算他不开枪,那几个组织成员也别想有什么‘完成任务了,干得不错,给奖赏’之类的好果子吃,任务弄成这样,在任务结束后,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巷子,琴酒会亲自解决掉他们的。 琴酒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提醒了一下,“那个家伙很危险,大概率不是真心加入组织,而是被迫蛰伏。” “之后驯服他的时候,你小心一点。” 确实,刨除组织成员太废物的情况,那个家伙也很厉害。 日向合理没接这句‘之后驯服他的时候、你小心一点’,他微妙地点了点头,瞥向车窗外,根据外面的街道估算了一下还有多久到宫野家。 还有一小会儿。 他缓缓点头,“已经算是收服了,我给那位先生发条汇报讯息。” 然后低头打字,快速编辑了一条讯息发过去,又在话尾补充了一句大意‘啊,我让琴酒帮忙了,不过他闹的动静有点大,您肯定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不过您知道归知道、我还是想亲口向您汇报’的话。 摁下发送键后,他若无其事地抬头,“我汇报完了……咦,你受伤了?” 琴酒的头发太长了,遮住了一部分的脸,身上也是一套完整的漆黑衣物,而且刚从一个充满了硝烟和血腥味的巷子里出来,一开始闻到血腥味的时候,日向合理还不是很在意。 直到他发完讯息抬头,发现琴酒在看窗外。 这个角度,有一抹淡淡的痕迹从耳边的银发中露出个头,是被子弹擦伤的痕迹。 “嗯?”琴酒闻声回头,不怎么在意地抬起右手、摸了摸左脸上的那抹痕迹,“擦伤而已。” 你不是左撇子吗?为什么会下意识抬右手?而且从刚刚到现在,好像一直没什么大动作。 日向合理向前座看了一眼,伏特加在专心致志的开车,广田雅美在看着窗外入神,两人都是一副‘我没听你们交谈’的样子。 他的视线跳跃了几下,捕捉到了副驾驶座的车窗玻璃最上端,有一抹很小很小的痕迹,大概有指甲的三分之一大。 应该是在车窗打开的时候,有子弹击中了玻璃最上端,现在车窗升了上去,就没那么显眼了。 捕捉到那点,日向合理便收回视线,他看向琴酒的左胳膊。 长风衣上没什么破损,但同样,也没有灰尘之类的东西,整体干干净净的……除了后衣摆。 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追杀的衣服,干净得过分了。 这是,左手臂受伤后,还换衣服了? 日向合理嗅了嗅,确认已经离开小巷有一段时间了、封闭的车内却还是萦绕着一种淡淡的血腥味。 没有酒精或伤药的味道。 他缓缓道:“……其实,我的伤口处理技术很不错,特别是取子弹这块。” 琴酒瞥他一眼,“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也止血了。” “哦,”日向合理缓缓应声,他再次往左边挪了挪,以免不小心碰到伤员的伤处,“那就好。” ……太惨了。 实在是太惨了。 带着二十多个人围捕一个人,不仅被对方干掉了十几个手下,自己还负伤了。 虽然有必须活捉对方的命令在,难免束手束脚、不太好下手,而对方却可以毫无顾虑地砰砰砰开枪的不平等情况在。 负伤了也只能表面假装坚强,不然不仅在敌人面前丢脸、还在同事面前丢脸。 太惨了,简直惨绝人寰,丢大脸了。 怪不得今天都不摇尾巴了,原来是受到心理和物理的双重重击,在情绪低落期。 日向合理想了想,干巴巴地安慰道:“没事,我帮你报仇了。” 按照和平世界去理解他之前的那个习惯性取子弹的关怀行为,再小小的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他帮琴酒报仇了。 “……”琴酒瞥了他一眼,“猜到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伏特加,冲! 你,猜到了什么?怎么就猜到了? 日向合理有些疑惑,他观察了一下琴酒的脸色,没有把这句疑惑问出口。 算了算了,耶耶都那么垂头丧气了,却还勉强支棱起来,假装若无其事,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就不过去再探戈踩尾了。 所以停顿了一下,日向合理深深点头,表示对方说的对。 琴酒用手摸了摸兜里的烟,感受了一下左手臂的感觉,又冷笑着提醒了一句,“那个家伙非常危险,不像是能咬牙忍气吞声的人,注意别被反咬了。” 不,能不能忍气吞声,还要看面对的是谁,琴酒就不像是会忍气吞声的人,看起来就是一副‘谁敢摸我,我就一口咬断对方的手’的样子,很气势十足。 但其实不管怎么爬上爬下踩尾巴,他都会勉强忍气吞声忍耐下去。 由此可得,只要把握得当,那个诸星大也会忍气吞声下去。 日向合理没有反驳,继续照顾琴酒的面子,深深点头。 “……”琴酒狐疑地多看了他一会儿,“不用再单独针对他了,先把他攥起来、他就任由你为所欲为了。” 对方好像以为,他会帮忙记仇,继续对付诸星大。 日向合理想了想,发现差不多,他继续深深点头。 琴酒:“……” 琴酒抽出一根烟,斟酌了一下语气,“你已经有主意了?打算接下来干什么?” “我接下来……”日向合理再次看了一眼窗外,发现不远处就是宫野家了,“宫野家到了。” 几秒后,黑色保时捷开始减速,缓慢地停靠下来。 停下后,坐在副驾驶座的广田雅美下车,她站在车边迟疑了一下,向车上的日向合理看来, 日向合理收回视线,发现琴酒还在看自己,便把刚刚的话说完,“我接下来不打算做什么。” 对方皱眉。 “你要直接干掉他?” 那位先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之后干脆利落地处理掉那个家伙,好像也可以,不过要看那位先生怎么想。 “不是,”日向合理打开车门,又转头看琴酒,他刻意让自己露出诧异的表情,为了防止对方看不出,他还一点点把诧异的表情加大,“为什么这样想?” “我说了,接下来,我什么都不打算做。” 琴酒继续皱眉。 日向合理出去,把车门关上,他没有立刻扭头就走,而是绕到车的左边,抬手敲了敲后车座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来,琴酒皱眉看过来。 这个角度,那道长擦痕就更明显了。 日向合理多看了两眼,他趴在车窗上,也斟酌着语气反问:“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琴酒的眉头皱得更深,“什么?” “那个家伙是个危险的家伙,你之后对付他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他一看就是会随便咬人的样子。”日向合理叮嘱道,“他应该是被fbi追狠了,获得了很多的围捕经验包,你可以研究一下fbi的作战风格、之后避开这方面,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了。” 琴酒:“?” “还有那个黑发希罗,”日向合理继续叮嘱,“虽然贝尔摩德觉得他身上有警方人员的影子,但是……” 他回忆了一下那一声声贴着耳朵传进心里的枪声,感觉那种干脆利落又冷酷无情的枪声实在是太、太契合队友这个身份了! 但是好的队友,是不会和他抢饭的。 如果那家伙对准的,不是他正在负责的任务目标,那就是完美搭档了,可以一起横扫整个自助餐的完美搭档。 “但是,我觉得他不是警方人员。”他继续道,“会有警方人员在和组织成员一起行动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开枪崩了想要挟持组织成员的家伙吗?而且还是在那个组织成员还没有下命令的情况下。” 琴酒也继续:“?” “你说的那个组织成员,是不是你自己?”琴酒反问,然后顿了顿,回答日向合理刚刚的问题,“是的话,会有。” 会有吗?会有。 日向合理:“……” 你不要自己夹带私货。 他平静地把事实掰碎,“好的,那会有警方人员在收到针对fbi的行动时,完全无动于衷,也不向他的上线发送消息,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对着fbi探员爽快砰砰砰,还随手砰了警方高层吗?” ……等等,黑发希罗是外国人,大概率不是东京警方,那随手砰了东京警方的高层就不算是什么加分行为。 这样分析的话,爽快地对着fbi砰砰砰也不算是什么加分行为,同行恶意竞争嘛。 除了fbi,还有谁不讨厌fbijpg “希罗的上司是你,他也会随手解决其他人很正常。”琴酒也平静道,“会有。” 不许夹带私货,更不许夹带对上司的污蔑私货。 日向合理无视私货,开始总结,“那个家伙的骨子里根本不是警方成员,而是激进的杀/戮分子。” 没有哪方势力的警方成员会这样做,哪怕卧底需要伪装,那也不能直接完美融入黑色势力?有点过分了。 如果黑发希罗真的是警方人员…… 那说明这是警方的福气,警方先品尝到了一点、体贴地转手送给自己的兄弟,黑方再品尝一点,大赞一口真是好人才啊再反手送回去。 “真的吗?那他再在你手下待一段时间,你就要考虑给他戴上止咬器了,以免他在你身边越来越激进、在街上乱咬人。”琴酒淡淡道。 日向合理:“……” 他严肃指出,“分析问题的时候,不许受到情绪的影响。” 然后猛加情绪,“你果然还是忘记了一件事。” 琴酒忍耐地把眉头展开,“到底是什么事?” “我告诉过你,那位先生接下来的安排,但是你忘记了。”日向合理严肃地指责道,他努力把嘴巴往下摁、让它不要弯起来,“你一点都不在乎那位先生,也不在乎我。” “我要去纽约了,就明天。” 去,纽约? 琴酒:“……?” 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 他立刻意识到了日向合理表情的微妙之处,反应过来为什么每次他叮嘱要小心被狗反咬一口的时候,这个家伙的嘴巴都会往上扬一下。 也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明明到宫野家了、这个家伙也下车了,为什么还是不走。 原来是要在被揍的边缘反复失败,疯狂探戈踩尾。 “是的,我明天就要去纽约了,”日向合理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又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诸星大很危险、希罗疑似警方,你加油。” “……带上那两个家伙。”琴酒道。 去纽约,可以。 把这两个家伙丢给他,不行。 日向合理缓慢摇头,平静叹气,“我是跟着那位先生一起去,你让我带着两个心怀鬼胎的家伙、近距离接触那位先生?” 他指责,“你一点也不在乎那位先生。” 琴酒的眉头跳了跳,忍耐了下来,又转而追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个刚刚加入组织的家伙受伤严重,估计要修养个一两个月,短时间内不成问题。 所以时间是个重要的问题。 日向合理也深以为然,他低下头,开始数手指,“一、二、三。” 然后抬头,“我没有外出做任务的经验,不过陪那位先生的任务要比长野县的那次任务要严重很多倍?” 他微笑道:“我在长野县待了三个月,简单换算一下,在纽约待九个月就可以回来啦。” 琴酒:“……” 日向合理伸手,摸了摸琴酒的嘴巴,他发出亲切的疑惑问候,“g,你怎么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琴酒:“……” 那只手转而摸了摸琴酒左侧脸的那条弹痕,日向合理继续发出亲切的感叹,“我知道了,一定是伤口太疼了,那家伙真是可恶。” 他真诚建议,“那家伙真的很危险,多半不是真心加入组织,你一定要小心,要狠狠地收拾一下那个家伙,把他的爪子全砍掉、刺全拔完,还要报这两枪之仇。” 琴酒:“……” “不用太感动,”日向合理又体贴道,“把那家伙交给你,只是我力所能及的一件小事,毕竟你之前那么照顾我。” “你是故意的,”琴酒冷冷道,“你从一开始打算好了,要把麻烦都丢给我。” “怎么可能呢?”日向合理露出人类最标准的惊讶表情,连连摇头,“我也很不想去纽约的,你想想你之前让我去长野县的时候,我多不开心?我现在也很不开心的,唉。” 他往后退了几步,露出不开心的微笑,并且不开心地挥手,“拜拜啦,g,九个月后见。” 车没动,车上的琴酒也没动,冷冷地凝视过来。 日向合理发出指令,“伏特加,冲!” 黑色保时捷瞬间反应过来,立刻急匆匆地启动起来,犹如一只蓄势待发了很久的箭,猛然射了出去。 它一如既往地没有突然调头怼人、也没有反向冲刺怼人,而是头也不回地夹着尾巴跑路了。 日向合理很欣慰,看来伏特加很乖啊。 第二百二十七章 伏特加,继续冲 广田雅美正在开门,听到汽车的刺耳冲刺声便回头,刚好看到日向合理在微笑。 她:“……?” 她转移目光,去看了一眼那辆已经快在街边消失的汽车,又看了看站在原地微笑的日向合理,陡然沉默下来。 刚刚不还在互相关心、关注任务,一副和谐美好的同事共处画风吗?怎么琴酒突然生气了,直接开车就走,喷了日向合理一身车尾气? 而且,日向合理的这个弧度的微笑表情…… 在日向合理轻松向大门走过来时,广田雅美谨慎地分辨了一下,最后松了一口气。 弧度不太一样,偏小一些,不是生气时的冷冷微笑。 刚刚从巷子里出来时还是兴致缺缺,现在已经心情不错了。 大概率是和组织里的任务有关,广田雅美也没有询问,她转头完成开门的最后一步:伸手推开大门。 “广田小姐,”日向合理一边低头给那位先生发讯息、怂恿对方快点把他领包带走一秒传送到欧洲,一边随口叫住广田雅美,询问她接下来的行程,“你要放暑假了?” 广田雅美在上大学,晚上还好,白天参与组织行动都要看课表的时间,偶尔,日向合理还会看到她在家赶作业或者补充笔记。 ……幸好每个对他发动‘劝上学’的家伙,都被他反手‘劝升职’了,现在都在努力地工作,特指松田阵平。 “欸?”广田雅美想了一下便回答,“还有一周就放暑假了,有什么时间长的任务吗?” 他们一起走进宫野家,日向合理继续一边低头打字、一边轻快回复:“有的。” “我最近几天应该会离开一段时间,去欧洲,到时候你不要再回宫野家了,这里不太安全。” 宫野家附近有时候会随机刷新一些鬼鬼祟祟的家伙,日向合理在的时候还可以顺手清理掉,把这种家伙当成随机刷新的放风活动,但只有广田雅美在的时候,那种家伙好像就不只是送菜,而是有点威胁了。 而且,暑假待在宫野家,真的不会有随机刷新的警犬吗? “好的。”广田雅美想了想,迟疑地道,“那我接下来要去……?” “是换个位置暂居、你远程给我发任务,还是留在学校,帮老师处理文件?” 没记错的话,你不是大一吗?怎么大一就被老师抓去当工具人了? 日向合理抬头瞥了她一眼,和那张毫无异议、没有任何反抗情绪的脸对视。 他沉吟了一下,先把手头上的这封讯息发过去,去打开雪莉的联系方式,“等一下,我先问问。” [你最近几个月有重要任务吗?] 等待回复的过程中,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继续给那位先生发怂恿讯息,怂恿对方尽快把他拎包带走,他不想留在这个冷酷无情的东京了。 没过多久,拥有一整栋楼地盘的雪莉便回复:[我的主要任务是研究药物,一般没有其他附带的任务。] [涉及到科研相关的任务,我可以参与。]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果是科研方面的任务,我很有空,可以帮你。’ 日向合理重点看了第一条讯息,仔细分析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怪不得雪莉拥有一栋超大的科研楼,琴酒的态度还那么不客气。 原来不是琴酒脾气不好,而是因为雪莉有些特殊。 雪莉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研究药物,翻译过来就是吃基本工资,没有其他的任务提成,也没有其他的快乐可言,没有前途。 而他们可以快乐地做任务。 日向合理想了想刚刚琴酒的脸色,严谨地把这句话修改了一下:而他可以快乐地做任务。 他回复雪莉:[我最近要去欧洲,没办法带宫野小姐一起去,可以把她放在你那里吗?] ‘你好,我要出去玩,你可以帮我看一下我的肉骨头吗?’ 对雪莉来说,亲姐姐绝对是肉骨头。 果然,对方瞬间秒回,[可以,] 几秒后,又回复了一条:[谢谢。] [是去纽约?] 旁边有脚步声传来,广田雅美端了一杯冰水走过来,里面有将近一半都是正方形的冰块,她把水杯放在桌面上,露出一个笑容,又无声地指了指厨房,示意自己进去做饭了、有什么事可以叫她。 日向合理也点头回应,然后低头,继续和她妹妹聊天,[是的。] 倒也不用谢,宫野明美是宫野志保的姐姐,姐妹相见、需要向第三人汇报,反而是一件很怪异的事,这个控制手段相当怪异,反正日向合理无法理解。 科研任务,可是只要研究人员故意,就可以浑水摸鱼、能毫无违和感地带慢节奏的小众向任务。 于其挟持亲人、让科研人员被迫研究,还不如一起打包染黑,让科研人员发自内心地想要研究任务,或者干脆在研究项目外面裹上一层名为‘正义’和‘为了人类’的甜美外衣。 雪梨回复:[纽约和东京不同,斜带枪支的违法分子比较多,你多注意安全。] 日向合理也回复:[谢谢。] 他退出这条讯息框,继续给那位先生发讯息怂恿。 手机的提示声响起,琴酒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那位先生的讯息。 对方发了一条表达赞许的讯息给他,大意如下: ‘我听合理那孩子说,你觉得那两个家伙太过危险了、身后又带有其他可疑势力的影子,所以自愿接手他们,打算把他们的牙齿和手都敲碎、驯服成温顺的家养生物再交给合理,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宠合理?’ ‘小孩子不经历风雨是无法成长的,他不正式面临各种复杂情况是无法成长的,以后我不在了、组织又遇到了困境,他还这样稚嫩、这样小,还有谁可以像我这样教导他呢?’ ‘唉,不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觉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目前为止已经够了,他毕竟还是个刚刚长大的小孩子,已经见识过一些场面了,该安慰安慰了。’ ‘那我这几天就带合理那孩子去纽约了,那两个家伙就交给你了,记住不要弄死,合理还对他们感兴趣。’ 最后还有,‘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下次不要再心软。’ 琴酒:“……?” 他反复把这条讯息看了一遍,又抽了一支烟,觉得自己似乎思考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思考,总之就是想抖一抖烟,或者把那个黑发小鬼拎起来抖一抖。 沉思了一会儿,他先恭恭敬敬地回复了那位先生,然后转头就给贝尔摩德发讯息。 [你在纽约调查的怎么样了,那个被fbi追杀的家伙有可疑之处吗?冰酒已经完成任务了。] 过了一会儿,他收到了新讯息,不过没点开看,而是继续打字:[嗯,再多查一下,冰酒对他的下眼睑很好奇,刚刚见面的时候一直在反复摸那家伙的下眼睑。] 这次,他收到新讯息的速度快了不少,他继续不看讯息、再次发送过去一条新讯息:[还有你之前养了一段时间的那个家伙,冰酒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他不像是警方人员,他们两个倒是挺有默契的,一个伸手、另一个就秒懂是递枪还是握手。] 刚发出去,他就再次收到新讯息。 琴酒没理,继续编辑最后一封讯息:[这两个家伙要格外注意一下,冰酒很喜欢他们,和我说要去纽约的时候很不开心,让我管理他们的时候要注意手段。] 手机没有收到新讯息,琴酒反过来把之前收到的讯息点开看了一下,大体和他预料的差不多,他点燃一支烟,默默等待了起来。 几分钟后,他收到了一条讯息,讯息很简单,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你管理人的手段太粗糙了,让我来。] 驱狼吞虎,确实很不错。 琴酒心情愉悦地把烟掐灭,他感觉到车子好像歪了一下、车速也降了下来,于是抬眼,“怎么了?” 他冷冷凝视司机,简单复述道:“伏特加,继续冲。” 第二百二十八章 包括你 快走到办公室的时候,萩原研二调整了一下表情,也改变了一下沉重的步伐。 他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伸手推开门。 门刚被推开一条缝,便有一个身影硬生生地挤了出来,对方反手把门关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萩原研二,“呼……原来是萩原啊,好巧。” 这是一位警方同事。 萩原研二打量了对方一圈,对方没穿外套,只穿了制服裤子和内搭,怀里抱了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型向日葵盆栽,它正舒展着身躯、露出大大的笑脸。 看到盆栽的一瞬间,萩原研二就无奈摇头,也理解对方为什么如此鬼鬼祟祟了,他无奈道:“你们不会还想要动那盆雏菊?” ‘那盆雏菊’听起来有点像什么神秘莫测的暗号,但其实很字面意思,就是盆栽在花盆里的雏菊。 唯一特殊的,就是它在松田阵平的桌子上。 松田阵平现在在警局内的处境有些微妙,大家几乎都公认他和黑色人物有什么不干不净的联系,就算没有,那也肯定有黑色人物盯上他了、和他形成了什么较劲的劲敌关系。 鉴于他最近获得的‘宠爱’实在是太明目张胆、也太过明显了,大部分人都毫不犹豫地觉得是后者,认为松田阵平肯定是在哪里展露了聪明、破坏了那位黑色人物的计划,所以才每天都会随机刷新n张‘炸/弹挑战券’。 比如那场直播的东京亿元受害者事件。 很可怜。 对此,大家只想说:让!我!来! ‘松田那个家伙好像不是很乐意的样子,我也很聪明啊,不如来和我较量较量,垂怜一下我!!!’的想法很普遍,就算没有产生这种想法,很多人在某时某刻也会多多少少地升起一丝‘求雨露均沾’之类的念头。 主要是因为,那些炸/弹好像都不怎么难,松田阵平每次都能百分百地进行绝对拆除,自己也没受过多少伤。 看起来就像是一笔笔的肥美功勋。 如果不是松田阵平真的没后台、而且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不站队,被各大派系默契往下踩,他现在已经起码升三级了。 ……这种情况下,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换条有后台、会乖巧汪汪叫的狗过去,都能升一两级别,其他人当然疯狂羡慕了。 所以有一段时间,其他人对松田阵平的态度都有些微妙,可以大体分为‘我酸了’、‘我不平衡了’和少数的‘这家伙迟早跌进去,要提前警惕起来’、以及更少数的‘无所谓,反正这些和松田阵平本人没关系,直接无视,继续正常交往’。 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在这种近距离的对比下当然也会很不平衡,然后又迅速平衡了起来。 因为太苦了。 松田阵平的日常工作没停下,那本来就已经算是高负荷运作了,现在每天还要随机添加几起案件,简直是身体力行地表示了‘警局是我家’。 最重要的是,还不升职,只有奖金和偶尔安抚下来的功勋。 但是松田这家伙又没有成家,拿了奖金也不能给家人,让妻子获得买买买的快乐、让孩子获得补补补的各种课外兴趣班,只能自己落寞地抱着索然无味的奖金。 其他人迅速权衡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更喜欢扑进温暖的小家,所以迅速不羡慕,开始怜悯起来了。 这种微妙的怜悯,在松田阵平随手从表彰仪式上顺走一盆雏菊后,达到了顶峰。 ——天啊,松田真的疯了,连奖金都不抱了,开始抱着那盆雏菊抑郁了! 萩原研二只能:“……” 你们开心就好,松田开心就好,大家开心就好,无论是摸鱼上班、还是抱着雏菊盆栽等加班,大家都拥有美好的未来。 但是同事们不这样觉得。 同事们觉得……你起码换换花?那盆雏菊都快枯死了。 “动那个盆栽,”萩原研二继续刚刚的警告,“会死人的。” 同事讪讪了一下,低声嘀咕,“但是这盆向日葵比雏菊合适啊,不用浇水、也不是很重,更不会枯死也不会凋谢!” “还符合你对‘晴子小姐’的想象。”萩原研二贴心补充了一句最重要的原因,忍不住再次无奈摇头,“松田可是很生气。” 雏菊雏菊,松田阵平还每天把那盆雏菊放在阳光可以照到的地方,其他人叫得多了,自然就开始发散思维,日向日向,太阳升起的时候,不是晴天是什么? 他们就愉悦地一拍即合,把那位神秘赠礼的小姐成为‘晴子小姐’了。 并且一致认为那位‘晴子小姐’一定是一位性情比较冷淡,手虽然有些冰冷、却很柔软,脸色苍白,有着一头柔顺长发,身穿黑色裙装和同色高跟鞋的女性。 那当然是向日葵更合适啊! 萩原研二尊重这些家伙的美好幻想,也尊重某些在出现场时、经常会突然提一嘴‘我的性取向是那种有神秘气质的女性’的家伙。 并且希望他们不会有被痛殴的一天……不要被揍到需要请假的那种程度就好,带伤上班才是好警方人员。 “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大家都以为她真叫‘晴子小姐’,”同事心虚,表情更加讪讪,他抱着那盆向日葵,生硬地开始继续跑路,“我去给它晒晒太阳,你先进去萩原!” 然后一路小跑,鬼鬼祟祟地跑走了。 萩原研二看了一眼对方的背影,无奈摇头,他保持着现在轻松的表情,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先去看了一眼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正在低头翻看资料,关于昨天那起fbi丑闻事件的档案复印件,上面系统性地梳理了从米花商场和狙击事件,认为fbi是惹到了本地势力,被对方记仇了。 那么问题来了,哪个本地势力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对付fbi? 别说fbi懵了,本地警方也懵了,纷纷集体炸毛,惊悚自己的地盘居然默默趴着一只凶恶的猛兽。 现在没有紧急出警任务,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在,萩原研二动作明显地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最后走到松田阵平的桌子前,他伸手扣了扣桌子,提醒道:“该浇水了,松田?” 其他人瞬间放弃下意识偷听的行为。 松田阵平从翻看档案复印件的状态中脱离,他面不改色地接过萩原研二递过来的纸条,用漫不经心地语气道:“知道了知道了,快中午了?等下一起去吃饭。” “如果没有紧急任务的话。”萩原研二笑着立了一个g。 所有正在期待午餐、并且听到这句话的人都默默凝视他,他就顶着这种凝视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松田阵平也若无其事地端着花盆走出去,边走,他边随意地用手指拨拉着花盆里的土壤,好像在严格检查是不是该浇水了。 那盆雏菊太茂密了,只有少数人发现了,并且情不自禁地产生怀疑:那盆雏菊怎么还没死? 出了办公室,松田阵平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一直走到茶水间,他拧开水龙头,用手指接了一点水、然后弹在盆栽上,同时迅速用另一只手把那张纸条打开。 上面只有一个地址。 一个办公室的地址,就在松田阵平所处的这栋楼,只是楼层不一样。 看完之后,松田阵平把那张揉在水里、彻底毁尸灭迹,又带着盆栽走出茶水间,扭头上楼。 可能是临近下班、也可能是这张纸条有些特殊,一路走来,松田阵平都没有遇到第二个人,走过拐角的时候他研究了一下摄像头,发现就连监控都被暂时关闭了。 他畅通无阻地走到目的地,在目的地的门口迟疑了一下,低头和那盆雏菊面面厮觑。 带着花卉和绝对是高层的存在会面,是不是有点不太正经? 算了,反正它是指代性的道具,相信这位素未蒙面的警方高层一定会理解的。 如此确信后,松田阵平抬手敲门。 咚咚咚的声音之后,门内传来了一个偏年长男性的声音,“请进。” 偏年长,符合松田阵平的预期。 从他在档案室顺理成章地翻到了自己那一届的资料,并且轻而易举地得知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档案不在时,他就有了某种预感。 最近一段时间,绝对会有人来找他,那两个家伙的上司、或者是相关知情者。 而且还会随身携带一份保密协议,让他彻底忘掉相关信息。 然后,他也相应地做了一些准备,邀请了一位并不在场的关键人物:这盆雏菊。 ……为什么总感觉会被揍?一定是错觉。 他镇定自若地推开门,走进去。 这间办公室很小,一看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布置的,除了门这边,其他的三面墙都摆了三列书架,书架上塞满了书。 书架前是一张书桌,有个人坐在后面看过来。 那个人的头发和眉毛灰白,皮肤偏古铜色,下巴很有棱角、上面布满了同样花白的胡子,头发和胡子都灰白了、按理说年龄应该不找,起码五六十了,但松田阵平感觉对方是个正当壮年的男人。 更引人注意的是,这个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眼镜的右边却是纯黑色的,应该是右眼有什么问题。 对方伸了伸手,示意松田阵平关门进来。 松田阵平先转身关门,这间房间简直是密不透风,大白天的居然只能靠头顶的白炽灯照亮房间,他转身走到书桌前坐下时,陡然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感觉他在和一个见不得光的人、讨论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也确实见不得光就是了。 他道:“您好,我是松田阵平,请问您是……?” “叫我黑田警官就好,”独眼男人沉声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话便把视线落在那盆雏菊盆栽上,“雏菊?” “雏菊,看来你已经猜到我今天找你是有什么事了。” 松田阵平把那盆雏菊放在书桌上,他淡淡道:“您表示的很明显了。” “这样的敏锐,不愧是降谷的同学。”黑田兵卫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松田阵平,“这是可以给你看的一部分,你先看看。” 松田阵平立刻接过、开始翻阅起来。 第一页就是降谷零的个人简历,而是还是警校时期的,这种格式统一的简历、松田阵平已经看过其他同学的了,他匆匆扫过,陡然意识到不对。 和其他同学不同的是,这份档案上还有一些评价,是关于能力和心理素质的评价,都是优秀。 下面还附录了一些警校时期,降谷零遇到的紧急情况和应对方式,以及‘优秀’的评价。 连续翻看了四五页,松田阵平大体搞清楚了这个所谓的评估是在审核卧底人员,判断降谷零是否能担任卧底。 以上那些评价,降谷零基本上都是‘优秀’,最后的黑色批注是:[通过基本审核,建议进一步考核]。 这应该是警校结束后的批注,本来这个阶段应该到此为止。 松田阵平继续把目光往下滑,落在页尾,那道加粗加重、明显是又额外添加上来的批注:[加入警校的原因特殊,提前批准。] 加入警校的原因特殊……? 松田阵平回忆了一下,没记错的话,降谷零加入警校是想要找他的初恋,这个原因虽然有些特殊,但和卧底有什么关系? 他继续向下翻,看到了诸伏景光的个人档案,这份档案上的情况也和降谷零的差不多,在那条黑色的基本通过后,有一条红色的加粗批注:[童年特殊,提前批准。] 童年特殊? 很复杂的,松田阵平几乎是秒懂。 有些人的经历,就是直接不伪造身份、用真身份去投奔某些组织,都不会被怀疑。 他其实有点不想懂这个,也有种微妙的不愉感。 把情绪压下去后,松田阵平抬头看了一眼黑田兵卫,继续往下看。 下一页,他再次看到了一个人,他对这个人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 是他自己。 档案上贴着松田阵平的照片,旁边的名字标注也是[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吃惊地再次抬头,然后又低头继续看。 他的这份档案,和前两个人的档案差不多,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只截止到黑色的基本通过字体,没有红色的提前批准。 这是…… 他继续往后翻,又看到了萩原研二的档案,也是停留在黑色的基本通过上。 后面居然还有伊达航的档案,这份档案上倒是有红色的批注:[有情感牵绊,不予通过。] 翻看到这里,这份文件才翻到一半。 黑田兵卫道:“这份文件都是通过了第一步审核的人,包括你。” 第二百二十九 很久没联系了,真的 松田阵平缓缓点头。 一批卧底的选拔,肯定不是随随便便薅人的,而是经过严格地选拔,和选警犬差不多,太活泼的不行、太沉默的也不行,不立耳的不行。 一批批地进行选拔,他曾经被揪起来过,也很正常。 他把文件合上,只问了一个问题,“他们现在还活着吗?” 卧底这种事实在微妙,微妙就微妙在就算死了、亲朋好友一般也根本不知道。 “还活着。”黑田兵卫顿了顿,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昨天的fbi事件,就和他们其中之一有关系。” fbi事件…… 来东京的那批cia情报员里,不会有这两个家伙……? 松田阵平回忆了一下降谷零那家伙的金发,陡然沉默下去。 这家伙好像还真的能混进cia,也能毫无违和感地融入国外环境。 算了算了,平安就好,这种事太过机密,他得知太多,也是对自己、降谷零和其他人的不好。 他默默点头,“好的,平安就好。” 然后调转视线,看向那盆雏菊。 今天来这里,松田阵平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确认那两个家伙平安,二是日向合理。 看刚刚黑田兵卫的反应,对方也知道日向合理,那事情就陡然不妙了起来,更向松田阵平隐约猜到的情况发展。 他缓缓开口道:“关于日向合理……” “关于那个孩子,”黑田兵卫打断他的话,平静道,“你在和他相处的时候要格外注意,他的身边有很多的危险人物。” 很多危险人物。 在他再次开口前,黑田兵卫又沉声道:“茶要凉了,不喝吗?” 松田阵平中止追问,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发现杯子里装的是红茶。 他把红茶咽下去,看向黑田兵卫。 “这个孩子的事,有些特殊。”对方似乎沉吟了一下,口吻也更加严肃起来。 不过没有一口回绝,就是能说的意思,听这个口风,还是能说很多的样子。 松田阵平猜测,是因为他和日向合理接触太深了,对方才不得不告诉他接下来的详情。 “你知道‘宫野’这个姓氏吗?”黑田兵卫先询问。 宫野? 松田阵平摇头,“我没遇见过姓宫野的人。” “那个孩子的本名,应该姓宫野,”黑田兵卫道,“但是他的亲生父母具体为他取了什么名字、我并不知道,所以之后会继续用‘日向合理’这个名字来称呼他。” “……”松田阵平的眉头跳了跳。 这是真的要说很多的样子,一上来就直接让松田阵平想捋捋思绪。 黑田兵卫无视了他陷入沉思的表情,继续沉声往下说。 事情是这样的,十几年前,有一对夫妻通过私人渠道,联系到了警方高层……不只是东京警方,因为那件事也有i6之类势力的参与。 他们向特定的高层揭露了一个神秘莫测、依附国家存在的阴影组织,那个组织里的人常年穿着一身黑色系的装扮、是像乌鸦一样的存在,首领则是一位有权有势、喜欢孩子的老人。 那个势力是一个跨国的犯罪组织、却又是一个合法组织。 说是犯罪组织,是因为它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犯罪,比如清理特定的任务目标、进行非法的实验、擅自篡改基因序列、和各种黑色组织进行非法交易等。 说是合法组织,是因为它的所作所为,是得到了某些官方人员的默许,和它进行交易的组织中,也有一些官方组织。 那对夫妻姓‘宫野’,那个组织,则被各方势力默契地称为‘黑衣组织’。 宫野夫妻在组织里没有太大的地位,一开始加入组织的时候、甚至对组织的违法活动不知情,直到他们进行的那个项目有所进展,中途被调到了另一个更重要的项目中去,才从那个项目中发现了端倪。 发现端倪的第一时间,他们就警惕了起来,由于自己、以及自己的三个孩子都在组织的地盘内,随时都可能会被一起处理掉,所以一开始,他们只是按兵不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组织也越来越不再过分隐瞒,也越来越重视他们,相应的,也提高了对他们的待遇。 比如不再严谨地监视他们、审核他们的来往信件,再比如请专门的人员来教导他们的三个孩子,依照他们孩子表现出来的特点、进行不同方向的培养,甚至许诺,他们孩子在组织里的地位、也绝对不会低。 这是一项非常好的决策,好到宫野夫妇不再一点点地积攒逃跑力量、而是马不停蹄地联系了自己加入组织前的一些朋友。 松田阵平:“……” 他沉思道:“‘日向合理’是这三个孩子中的一个?” 说话的同时,他的脑子非常自觉,主动浮现出了关于日向合理的一些片段,比如对方有时候嗅觉格外敏锐、能够看透犯罪分子,又比如对方对待犯罪分子的态度,还比如在面对那个哇哇大哭的孩子时,关注并排斥的态度。 小孩子就是一汪清澈的水,把它放在碗里、它就是碗的形状,把它放在盘子里、它就是盘子的形状,往里面滴入墨水,它也会毫无反抗地被污染。 如果小时候接触过犯罪相关的训练,那对犯罪分子格外敏锐就相当正常了。 “是的。”黑田兵卫回答,又继续往下说。 在加入组织之前,宫野夫妻就有名气,也交过很多的朋友,他们通过私人渠道辗转地联系到了一二三四五个官方势力,并且转告这些势力他们不止联系了一个、而是联系了很多个时,事情就顺滑高效了起来,每个势力都立刻表示对这个组织深恶痛绝、实在过分、确实应该立刻铲除! 随后,各方势力就展开了行动。 然后就有了一场大乱斗。 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黑田兵卫没有参与其中,所以不太清楚具体的经过,只知道那场混战有很多势力参与,黑衣组织似乎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并且做好了防备,所以他们的进攻就犹如一拳锤进了棉花。 当时不只有官方势力参与其中,还有其他一些黑灰色的人物,其中有一些代号是动物的神秘家伙,他们是率先突破组织迷障、找到实验室具体地点的,还有当时很着名的一个灰色人物。 ——怪盗基德。 “怪盗基德?”这个代号已经有些陌生了,松田阵平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一个宝石盗贼的称号,“他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吗?” 黑田兵卫道:“是的,在那次事件的几年后,他就彻底消失了。” 那次的行动、是一个大失败,也是一层阴影,至今笼罩在某些人的头顶上,他们还记得这件事的一天、就会无比清晰地认知到一些事:这个仿佛阴影一样无法摆脱的势力,真的和官方的某些人员有着一种微妙的联系。 而那两位通风报信的宫野夫妇,也彻底失联。 在最后,他们留下了两个信息: 一、黑色组织的总部在日本,二、羽田浩司的那起案件有组织的身影。 这两个信息,一个针对东京警方、一个针对纽约的fbi。 松田阵平不知道羽田浩司的那件事,黑田兵卫就只说了第一点,然后顿了顿。 “那对夫妻失联之后,有一段时间,我们本来以为那三个孩子也已经被组织处理掉了。” 直到一件意外丑闻:一个非常有名的家族,出现了私生女私奔事件。 那位女性虽然是私生女、但从小在主家长大,受到父亲的宠爱,一家人和和睦睦,但是可能是青春期的不稳定性,本来一向乖巧、行为举止都很有大家小姐规范的她,却跟一个保镖私奔了。 高贵的大家小姐跟一个落魄又低贱的保镖私奔,这简直是天大的丑闻。 家主按捺下愤怒,一边立刻把她的存在从家族里抹除、一边私下里拜访了熟悉的警方朋友,让警方帮忙找自己的女儿。 警方找到了,也一起找到了日向合理。 他的样貌实在是太具有独特性了,特别是那双绿色的眼睛,所有见过他照片的人,哪怕过去了几个月、几年,都很难忘记那双绿色的、又富有生命力的眼睛。 当时,那位小姐已经是‘日向夫人’,日向家周围还有组织人员的存在。 “所以,你们对那位家主先生说,没有找到那位小姐,然后暗中监视起了日向家?”松田阵平总结了一下潜藏的意思。 黑田兵卫摇头,“没有。” 没有监视。 之前那次失败,实在是太……警方中肯定有黑衣组织的人。 而监视日向家,肯定会有一些动作,大概率会被同样对日向家进行密切监视的组织抓到尾巴,所以警方干脆没有监视,而是花了一点时间,尽量无痕迹地把那附近的一些警方人员换成了自己人。每隔一段时间去确认一下日向家的状态。 这样能最小程度地隐藏自己的痕迹,组织成员也确实没有发现。 然后顺藤摸瓜,摸到了另一个孩子,那对夫妻的大女儿,宫野明美……或者说是广田雅美。 “广田小姐是他的亲姐姐?”松田阵平下意识确认。 他以为自己会非常惊讶,结果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惊讶。 刚认识的时候,广田雅美自己都是未成年,走的是特殊渠道才办理的监护人手续,明明在此之前、她和日向合理素不相识,却对日向合理那么好,有些过于好人了,他之前就隐隐有一种类似他们是亲姐弟的感觉。 黑田兵卫点了点头,“那个最小的孩子,目前还没有痕迹,但大概率也没有死亡,那对夫妻应该留下了什么后手、保住了这三个孩子。” 等等。 松田阵平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之前那份档案上,诸伏景光被提前批准、是因为童年不幸,他微妙道:“……诸伏景光,现在潜伏在这个黑衣组织里?” 黑田兵卫和他对视了几秒,才缓缓点头,“是的。” 又纠正,“是两个。” 两个都在。 “……”松田阵平闭了闭眼,试图组织语言。 让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在差不多的时间点,去同一个组织卧底……这…… 诸伏景光就算了,典型的本地人长相,但降谷零那个特征明显的长相……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降谷零在国外对?” “现在在东京。”黑田兵卫道。 在、东、京。 松田阵平:“……” 他礼貌性道:“打反向思维,确实让人很意外。” 然后又立刻问,“做相貌伪装了吗?” “宫野明美和他认识,在小时候。”黑田兵卫道,“他必须让宫野明美认出来他。” 所以没做伪装。 降谷零是在东京上的警校,还是警校时期的风云人物,全警校的教官都认识、并且时不时就挂在嘴边的正面例子/反面例子,现在在东京本地的一个跨国神秘组织里当卧底,还是以原来的样貌。 松田阵平战术性喝茶。 黑田兵卫道:“降谷进警校、是想找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宫野夫人,也是日向合理的亲生母亲。” “日向合理和他的母亲,有着一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咳咳咳,”松田阵平立刻停止喝茶。 他迅速回忆起金发混蛋间歇性诈尸的时候,给他发过一条警告性的讯息,告诉他日向合理是一个危险的家伙、让他立刻远离日向合理。 事后,他旁敲侧击过日向合理,发现未成年根本不认识金发的存在。 “啊,原来如此。”他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所以,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被提前批准卧底、都和日向合理有关,而他现在和日向合理关系亲……关系非常恶劣。 他提前声明,“我已经很久没和日向合理联系了,起码一两个月了。” “是吗?”黑田兵卫反问。 对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询问:“从昨天到今天,你还没收到讯息,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事后还有不明组织展开追击战。” “你不担心他出事吗?” ------题外话------ 红黑番外才码到第八章,感觉限免结束前放不出来了…… 第二百三十章 乘坐飞机的可行性 松田阵平:“……” 他隐隐后悔起来,想立刻抱着那盆道具扭头就走,假装今天根本没来过,或者如果能从来一次、他肯定把那盆道具放在门外。 而不是直接跳进大坑里。 对方明显是在明晃晃地等着他,因为他和日向合理有过交集。 而这对日向合理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就不一定了。 “放心,在这件事上,那个组织和警方还没有到达成默契的程度、更没有形成相对稳定的局势,”黑田兵卫道,“你的加入,不会让天平发生倾斜,也不会伤到那个孩子。” 顿了顿,对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表情,又补充道:“起码现在入场、不会。” 那就是以后入场会了。 松田阵平继续询问刚刚的那个问题:“你想让我做什么?” “不,当然不是让你去卧底,你已经以警方的身份接触过那个组织的人,”黑田兵卫摇了摇头,先否定了一个过于离谱的可能性,“也不是让你继续接触日向合理。” “你只需要等待就好。” 对方端起茶杯,平淡地询问了一句,“现在你知道了更多的信息,那在你的视角,‘日向合理’是什么样的呢?” 松田阵平沉思起来。 在今天来到这间办公室之前,他以为的日向合理是什么样的形象?绝对不是单纯无害的受害者。 那些讯息的频率确实很离谱。 但也并不是残忍的加害者。 之前,松田阵平就隐隐有种预感,觉得日向合理现在一定处于一个微妙的处境下,甚至可能正在被人跟踪、监视,不然不会大号决崩、转头却换小号继续保持联系。 ……实在是太明显了,那个通风报讯的人就是日向合理的这件事。 松田阵平把手机拿回来没到一周,就有了这个猜测、并且有80%的把握确定对面就是日向合理。 那种冷淡,爱答不理,对感兴趣的话题可以稍微回一两句、对不感兴趣的话题就直接无视,时不时兴致好了也会宽和包容一下智障人类,接一接无聊话题的作风,真的格外明显。 就差直接把驾驶证拍过来了。 等等,日向合理未满十八岁,不能考驾驶证,那稍微修改一下,就差把他临时监护人的驾驶证拍过来,直接说明: ‘啊是的松田警官就是我,我现在的处境有些麻烦,和警方交往不太安全,但是又怕直接断联回让你真的误会,而且身处黑暗,我有点害怕,周围的人天天都是炸/弹狂魔,只有警犬能让我在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感受到一点温暖’。 不同人制造的炸/弹都会有不同的特征,日向合理这段时间连续送来的炸/弹都有一个相同的特征,那就是三重线、格外难拆,除此之外,那些炸/弹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偶尔才会有几个炸/弹特征重合率格外高,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所以,松田阵平认为,日向合理的周围一定有很多擅长制作炸/弹的人,那个势力的能量绝对不小,最近也在大动作、试图把东京的其他竞争势力全部消灭。 在这个微妙的局势下,日向合理一直踩着一个微妙的平衡线,在‘通知警方解决炸/弹、保护其他平民’和‘解决其他势力’之间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一点的点,让这两个目的可以同时达到。 但是这个点,只是相对安全,在这样下去,日向合理是绝对会被处理掉的。 需要尽快进入警方高层的视线,在那个势力开始行动之前展开定制计划。 这是松田阵平在见到黑田兵卫之前的想法。 现在…… 好像和他之前推测的差不多,只是日向合理被纠缠得更深了一点点、那个势力更大了一点点。 黑田兵卫透露出来的口风,绝对不是发现了一个危险人员、要打算直接拎去处理的那种口风,是语气有些强硬的委婉口风。 那抛去私人感情,是日向合理是什么样的角色定位呢? 他的父母是意外加入组织的无辜者、并且在发觉组织的真面目之后便联系了警方,他本人则一直在被组织盯视,长大后,组织也对他递出了不容许拒绝的橄榄枝。 在这种情况下,他通过私人渠道联系警方,一直提供各种炸弹的位置和信息,哪怕这样做真的很可疑,警局里的其他知情者都对‘这个联系人绝对是一个黑色人物’无比确信……当初那对夫妇发现了组织的不对,也是通过私人渠道联系的警方。 再加上,日向夫人是死于中毒,在那天的下午,有邻居目睹了身穿黑衣、像是乌鸦一样的人物拜访了日向家。 之后,日向合理的临时监护人是广田雅美,一个未成年、走的是特殊渠道,是和日向合理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这些信息加起来,用‘黑色人物’或者‘即将的黑色人物’来形容日向合理,都不太正确,他更像是那种没有上司、也没有势力归属的自愿卧底……等等…… 已知,日向合理的亲生父母死在组织手里,他和组织绝对不是一心的,起码目前不是。 又知,日向合理和父母一样、都和警方有私人联系,而且他只和东京警方有私人联系。 对于一个负责管理卧底的警方来说,日向合理是什么? 是一枚自动飞旋着插进组织深处的飞镖,还自带用于放血的血槽,只要有人伸手握住它、给它力量,它就能毫不犹豫地连飞组织十八刀。 是金色传说。 而现在,还没有很多人发现它,一件金色传说正静静地躺在东京警方随手就可以捞起来的地方。 “……”松田阵平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他抬起头,和黑田兵卫注视过来的视线对视,他缓缓开口,试探性地道,“从昨天的fbi事件过后,他还没有和我进行联系……” 黑田兵卫没有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得到正向反馈,松田阵平立刻顿住,迅速组织好语言、往更流畅更专业的口吻方向纠正自己,“fbi事件后,‘雏菊’暂时失联,至今仍未与我取得联系。” 黑田兵卫动作明显地点头,又摇头,“‘雏菊’的指向过于明显了。” 是说‘雏菊’这个代号的指向太过明显了,但完全没有否认松田阵平试探性放出的‘日向合理是我们警方线人/卧底’’的信息。 松田阵平再次沉默了一下。 “当初那件事,警方损失惨烈,那对夫妇也身亡,他们联系警方时的唯一要求、就是让自己的孩子平安。”黑田兵卫没继续纠缠那个微妙的话题。而是继续往下说,他盯着松田阵平的眼睛,认真道。 “十多年多去了,没有势力信守这个承诺。松田,他唯一能联系、能求救的警方就是你和萩原,更重要的是,他信任你们。” 松田阵平和黑田兵卫对视,他听到对方缓慢而沉重地开口,“警方的第一目标,永远是捣毁组织,其次才是信守承诺、保护那三个孩子。” “但是出于警方人员的角度,不重蹈十年前的覆辙,让那三个孩子再付出惨重的代价,也是很重要的的目标。” 松田阵平的眉头动了动,他也缓慢道:“那,我……”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看清现在的局势,在最合适的时候、做出最合适的选择就好。”黑田兵卫再次重复道,“那个孩子很聪明,他会主动联系你的。” 在最合适的时候,做最合适的选择,还是等对方主动联系自己。 加上那两个家伙现在就在东京、也在那个组织里,而且他们提前通过警方批准的原因,一个是认识日向合理的家人、一个是童年同样不幸。 非常微妙的,松田阵平的脑海里有个一闪即逝的念头。 不会这个最恰当的选择,就是在日向合理询问降谷零相关事宜的时候,坚定地回复‘对,他就是警方的卧底人员’? “不过,那孩子毕竟还没有正式加入警方,而且处境有些危险,”黑田兵卫道,“不要告诉他其他卧底的身份,只要在他需要的时候、立刻给予帮助。” 那就是坚定地回复‘不,降谷零不是卧底’。 松田阵平把玩笑踹出脑海,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黑田兵卫递过来一份文件,“那签个保密文件和任命文件,特殊部门的松田警官。” * 签完那份文件,日向合理抬头,用平静的语气叙述,“其实我没想到,去纽约还要走正规渠道。” 这还是违法犯罪组织吗! 他莫名感觉后背有点凉,鼻子也有点痒痒的,于是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没发觉什么不妙的现象,只看到占座率接近50%的飞机舱内场景和旁边的微笑着的贝尔摩德。 ……一定是诡计多端的萨摩耶在背后偷偷汪汪叫。 也可能是一直微笑的贝尔摩德,不过他们又不是坐在一起,中间隔了一条过道,日向合理直接无视了。 “是你说的,想尽快和那位先生体验‘父子相处’的感觉,而且想体验普通人的父子感觉。”贝尔摩德漫不经心地微笑道,她收起那份文件,“既然要体验普通人式的父子相处快乐,那去纽约的时候当然要搭普通客机啦。” 日向合理:“……” 有理有据,不过有个问题。 他示意贝尔摩德看这一排空荡荡的座位,平静地陈述事实,“只有儿子,没有父亲。” “父亲呢?” 是不是被你吞了? 那位先生呢,他为什么不上来!说好的一起同甘同苦呢! “那位先生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乘坐普通飞机,他也很想和你一起体验坐普通飞机的感觉,”贝尔摩德耐心道,“所以我来代替他。” 她隔着短过道伸手,无视了日向合理下意识后仰的动作,淡定地用手指挑了挑安全带,“系好安全带,马上就要起飞了。” 然后又递过去一瓶水和一个药瓶,“安眠药,从东京到纽约,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日向合理怀疑自己哪里得罪了贝尔摩德,对方在整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贝尔摩德,和她笑吟吟的温柔表情对视,最后谨慎地选择不伸手、也不碰那瓶危险的水和药物,“谢谢,不过不用了。”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把水和药收回来,又提醒,“我不会随便伸手过去了,你可以坐正,不然等会儿可能会有空乘小姐来帮你纠正安全带哦。” 很有力的威胁,确实有工作人员正在向这边看。 日向合理坐正。 很快,飞机内便响起了提示广播,“先生们、女士们,欢迎乘坐本次航班,本机将由东京飞往纽约,为了保证乘客们的安全,请您不要随意走动、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 在广播提示的同时,有几位空乘沿着走道走过,快速检查乘客们的状态。 日向合理也快速检查自己的状态,让安全带把自己固定住。 飞机晃动着起飞时,不可避免的,他下意识抓住安全带、浑身僵硬住。 飞机,是一个很可怕的运输工具。 可怕就可怕在它在空中,一旦发生任何意外,人类就只能毫无反抗地gg,哪怕是轮船都比飞机要好。 而且,日向合理很久很久没有这种离开安全的陆地,让整个人彻底处于空中的状态了,他的身边甚至没有什么武器,与此同时,飞机却格外的脆弱,哪怕是撞上了一只柔弱的鸟儿、都是严重的飞机事故。 换而言之,一只鸟就能轻松灭掉一架飞机。 日向合理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迅速挣脱安全带、并开始撤退,直到抵达安全的地面。 他在安全带下正襟危坐,面不改色地顺着视线转头,和看过来的贝尔摩德对上视线。 贝尔摩德的视线依次下落,在他挺直的背部、绷紧的手臂和腿上依次扫了一圈,弯起眼睛,“需要眼罩吗?我戴了眼罩和毛毯。” 边说,她边轻松地从包里取出两套眼罩和毛毯,分了一份递给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礼貌性地拒绝,“谢谢,不用了。” 乘坐飞机已经够危险了,戴眼罩岂不是更危险?根本看不见东西,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片漆黑,身体感觉到的晃动更加强烈,那种身处空中、和地面截然不同的感觉也更加强烈。 不要,绝对不要。 贝尔摩德侧首,用手撑住下巴,一边含笑着深深点头、好像听到了什么哲学大道理,一边含笑地凝视日向合理。 她笑吟吟地拉长尾音,“好的哦——”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小鹿 贝尔摩德很嚣张。 日向合理努力目不斜视,还是感觉自己能看到旁边人得意扬扬晃来晃去的大尾巴,哪怕中间隔着一个短过道。 她的目光太明显了,根本都不打算隐藏一下。 而日向合理又处于警惕状态,根本无法忽视这种明晃晃看着他的眼神,对方的眼神基本快要变成尾巴、直接缠住他了。 他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了忍,感觉自己快忍成白色萨摩耶了,才转头,平静地看着贝尔摩德,“有事吗。” 贝尔摩德摇了摇头,慢悠悠道:“没事,只是想多看看你。” 日向合理:“……?” 他单纯地打出一个疑惑的问号,砸在贝尔摩德的头上。 “在飞机刚起飞的那一段时间,一个优秀的父亲、是会关注自己孩子的状态的,”贝尔摩德顿了顿,含笑道,“那位先生不在,我暂替他观察你。” “……”日向合理信服地点了点头,先紧急思考了一下最近有没有得罪贝尔摩德。 没有? 他最近和贝尔摩德完全没什么交集……啊不,还是有亿点点交集的。 之前,贝尔摩德把黑发希罗提走培养了,而现在,黑发希罗被那位先生暂时挂在他名下,这是交集一。 他经常踩贝尔摩德的猫的尾巴、给贝尔摩德的猫甩黑锅、还把贝尔摩德的猫反锁在家里,让对方只能面对那位先生沉甸甸的期望x3,这是交集二。 那位先生很宠爱贝尔摩德,现在也很宠爱他,这是交集三。 ……那没事了,这个态度正常,特别是交集三。 日向合理迅速把贝尔摩德定位成金发猎犬那种竞争对手,他表情平静地对贝尔摩德点了点头,询问道:“要喝水吗?” “你现在适应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还要十几个小时才能到纽约,还是先休息一下,刚好倒时差。” 这次轮到贝尔摩德谨慎地打出疑问了,“?” 几乎是听到第一个问话的瞬间,她就迅速移动视线,去看日向合理的眼神、脖子、手臂、腰、大腿和脚,把他从上到下地扫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代表着进攻的异常情况,倒是发现他把手机拿出来了,正在开机。 开机完毕后,日向合理一边新建了一个讯息,把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打进去,一边伸手解开安全带,在迟迟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干脆利落道:“我去帮你倒杯水。” 距离很近,他又根本没有掩饰,贝尔摩德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上有几行字一闪即逝:【定时询问那位先生的身体感受、是否需要饮水、去卫生间,是否要休息,灯光是否刺眼,周围的环境是否太吵】。 她:“……” 她扬了扬眉,用手撑起下巴,“一杯冰水,多加冰块,谢谢。” “不可以。”日向合理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你的身体……还是喝热水,冰水太伤身了。” 他顿了顿,在各种称呼之间犹豫了一下,才选择了一个不那么不适的称呼,“先生。” 被当成了无情的替身工具,贝尔摩德也没有生气,她从善如流,“好的,那来一杯多加冰块的冰水和热水。” 然后又用对待小孩子的口吻反问,“你知道空乘小姐在哪吗,要我带着你去吗?” “我知道,”日向合理平静回答,直接反手摁住想要一起站起来的贝尔摩德,同样用哄老年人的语气继续说,“我一分钟就回来,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不会走丢的。” 还顺手拍了拍贝尔摩德的肩膀,低头帮她整理了一下安全带,又把毯子抖开,把她裹住。 “我先去了,有急事可以摁铃。”他耐心询问,“你知道按铃在哪里吗?” 不同型号的飞机,呼叫铃都在不同的位置,不过有个大致范围,有的呼叫铃在座位上方,有的则在座位一侧。 这架飞机的呼叫铃是在座位一侧。 日向合理抓住贝尔摩德的手,带着她摸了一下呼叫铃,叮嘱道:“有什么事就按呼叫铃,我会第一时间回来的。” 对方的手有些温热,不过没关系,呼叫铃的按键很凉。 “……”贝尔摩德的笑意不减,她也叮嘱道,“那位先生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没有老年痴呆,面对他的时候,可以不用这么细心。” 真的吗? 现在没有,以后估计也该有了。 日向合理没有说话,他近距离看了一眼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的伪装技术真的出神入化,不像是在伪装,简直像是换了一张脸一样,她现在的这张脸乍一看很无辜,但仔细观察过去,却会发现眼尾有些上扬的凌厉。 有种清纯无辜和成熟的结合感,特别是当她似笑非笑地扬起红唇时。 她扬了一下唇角,余光瞥到动静时,日向合理下意识把目光从她的额头处落下去、落在她扬起的唇角上,又自然而然地向下滑,看向她的脖颈。 她现在是一头黑色的长发,有些头发堆积在脖颈处,和项链一起,把那截脖颈遮挡了一些,只若隐若现地露出来。 安全带还在控制着她的身体,只要伸手迅速。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 “不然,他会以为你想对他下手的。”贝尔摩德悠悠道,她的眼睫也眨动了几下,眼睛里便有笑意晕染开,“就像现在,我会有种你随时会对我下手的错觉。” 不是错觉。 那位先生如果真能感觉到,估计也不是错觉。 ……飞机的影响太大了。 只要一意识到自己在飞机上,手上没有任何武器,来一只鸟就能轻而易举地干掉他,日向合理就无法避免地有些焦虑。 还会格外警惕,攻击欲也比平时强烈。 他移开视线,松开手,淡淡道:“我去拿水。” 说完,扭头就走。 飞机的过道很窄,大灯也已经关闭,体贴地让机舱内处于一片昏暗,为乘客调整作息和休息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走路的时候,日向合理一边快速扫过一排排的乘客、一边在过道上漫步。 然后,他在一片昏暗中捕捉到了一个东西,是一个跳跃了一下的小角。 他:“……?” 他下意识停止脚步,把已经扫向前面的视线转动回去,看向那片区域。 那片区域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大人正在呼呼大睡。 在大人前面的那个座位则是空座,再往前就是一位闭目休息的女性。 日向合理把视线落在那个空座上。 几秒后,他再次捕捉到了一个跳跃起来的小角。 这次,那个小角没有跳跃一下就消失,日向合理立刻聚焦捕捉。 然后发现那不是小角,是头发,刚刚也不是一只黑色的羔羊在跳跃,而是一个熟人,毛利兰。 毛利兰趴在椅背上,下巴抵在柔软椅背的最上端,正在默默凝视后座那位呼呼大睡的大人。 她刚刚应该是没有趴稳、所以又歪了下去,蓬松的头发也就呈现出类似跳跃的错觉,很可爱。 太远了,日向合理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莫名感觉她一定有些忧郁。 是那个大人的睡姿有问题,踹到了前座的毛利兰? 要不要过去? 日向合理迟疑了一下,就看到毛利兰的旁边又探出来一个人,是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凑到毛利兰旁边,和她交流了一些什么,然后笑着伸手捂住她的耳朵,胳膊动了动。 毛利兰摇了摇头,重重叹气。 那只捂住她耳朵的手就转而捂住她的眼睛,工藤新一把她哄下来。 他们两个小孩子坐在正常的座位上,只能露出一个发顶。 日向合理再次:“……” 为什么每次走在路边,都会被人莫名其妙地踹一脚。 他久违地想起来当初在神社,看到那只蹦蹦跳跳小鹿的感觉。 再见! 在他又若无其事开始走起来的时候,又有东西从那个座位探头出来。 是工藤新一。 对方没有看向后座,而是看向他这个方向,努力辨认了几秒后,从那个座位探出来的东西就不是小孩子的上半身,而是一只欢快摇摆起来的手臂。 毛利兰也再次探出头来,同样开心挥手。 现在假装突然视力不好、直接无视,会不会给这两个孩子造成暴击? 造成就造成了,下次随便解释一下……为什么那一排的座位只有那两个小孩子? 大人呢? 日向合理皱眉,他停止调转方向、扭头就走的趋势,继续往前走,然后穿过一排空座位靠近过去。 离得近了,他发现没有认错,真的是那两个小孩子,也真的只有那两个小孩子。 “日向哥哥!”毛利兰小声叫了一声,夹杂在后座那个人的呼噜声中、很不明显,明明周围很昏暗,她的眼睛却像是亮晶晶一样,再次让日向合理再次想起那只小鹿。 他停下,继续用目光巡视周围,“你们的家长呢?” 毛利兰:“……!” 毛利兰回头,又看了一眼后座,才小声回复,“我爸爸睡着了。” 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了一眼,日向合理短暂地沉默住,很快便若无其事地点头,“原来如此,我以为只有你们两个。” 然后,他用视线去扫视工藤新一。 毛利兰的父亲在的话,为什么会让毛利兰和工藤新一单独坐一排?就不怕有人在下机的时候,直接拎了孩子就走吗? 察觉到他的视线,工藤新一也小声道:“毛利叔叔那排的位置不够,我们只能坐这一排了,这一排本来有其他人的,不过去卫生间了。” 后座的位置确实不够,只有毛利先生旁边有一个空位,不能坐下两个小孩子。 日向合理点了点头。 “日向哥哥,你也要去纽约吗?”毛利兰小声询问,她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是暑假旅游吗?” “日向哥哥还在休学中?”工藤新一也低声道。 ……谢谢关心。 “你们是暑假旅游?”日向合理忽略某些问题,直接原封不动地把问题甩回去。 可爱的小孩子还不够了解诡计多端的大人,毛利兰乖巧回答道:“今年是去纽约,和有希子姐姐在一起。” “就是我妈妈啦。”工藤新一补充,他扭过脸去,“才不是姐姐。” 日向合理再次忽略某些东西,他看了看毛利兰蓬松的头发,沉吟道:“原来如此。” 一边说话,他一边抬手,在毛利兰同步仰头看过来的时候,又缓缓把手落下去。 毛利兰眨了眨眼睛,没有躲开。 那只手落在她的头上,毫无阻碍地把她的刘海揉下去,然后不动了。 她下意识用头蹭了蹭那只手掌,又问道:“日向哥哥是和谁一起来的呀?要在纽约待多久?”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首先排除‘和我父亲一起来的’这种无理的选择。 他张了张嘴,平静回复:“和我姐姐。” 接二连三的优秀话题让他暂时丧失社交说话的欲/望,他收回手,开始走告别流程,“我去帮她拿杯水。” 然后礼貌性得确认了一下,“你们两个待在这里没事?” 虽然是密封的机舱内,但无论怎么想都有点不安全。 他又指了指座位旁边的按钮,耐心道:“如果等会儿有不认识的人来靠近你们、和你们进行搭讪,你们就说想要喝水、或者想去卫生间,摁铃呼叫空乘小姐就好。” 这两个孩子很聪明,就算他不说,他们也大概率会保护自己。 毛利兰重重点头,“我知道了,日向哥哥!” 在日向合理礼貌地提出告别之前,她先乖巧挥手,“那日向哥哥先忙,纽约见!” 那只手格外小,晃来晃去的,日向合理盯了几秒,下意识抬手摁上去、又推了推,一本正经道:“好的,纽约见。” 工藤新一看过来,开始凝视。 日向合理无视了这个眼神,并伸手摸了摸工藤新一的头、揉了一下小孩子的柔软黑发,他道:“那我先走了。” 然后转头,继续按照本来规划的路线前进。 后座的那位大人还在呼呼大睡,看起来睡得很香,日向合理多看了几眼,又看了看探头目送他,顺手伸长手、帮大人拉高毛毯的毛利兰。 ……现在的大人真是让人不省心,比如某位贝尔摩德。 他端着两杯水走回去的时候,用眼神凝视了一下很不让人省心的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冲他扬起微笑,就着他的手喝了半口热水、才伸手接过,“怎么去这么久,是不是迷路啦?” 还是那种逗小孩子的语气。 日向合理也继续用哄老人家的语气,“我去观察了一下卫生间和路线,方便之后的行动。” 他递出去的那杯冰水被对方推回来,对方笑起来,狭长的眼睛弯起、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 “冰水是给你自己的哦。” “不太舒服的话,喝冰水缓缓,你自己拿的冰水、应该不用担心我做什么手脚了?” 笑容和笑容是相似的、也是不同的。 刚刚毛利兰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下意识睁大,笑容也是大大的,是远超标准的小孩子的微笑。 贝尔摩德笑起来,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美瞳仿佛在反射着灯光和水杯的光,莫名有种狡猾感,还有种亮晶晶的感觉。 不过这种亮晶晶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秒,就被一声尖叫打破。 “啊——!!!” 日向合理:“……?” 在尖叫声响起的瞬间,他立刻向后撤去,直接远离眼前的贝尔摩德,靠近后方的无人座位。 他后仰着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手里的那只杯子也脱离了他的手、变成被他咬着,有部分水被他吞进喉咙,有部分水则涌了出来、泼在他的领口处,让他的神经再次绷紧。 贝尔摩德:“……” 你是怎么瞬间弹起、钻进座位开始兔子蹬鹰的? 面对那双像是草原上的孤狼一样的绿色眼睛和其中明晃晃的敌意,她维持着原来一手举水杯、一手放在小桌上的动作,然后缓慢扭头,看向尖叫声传来的地方。 日向合理跟着她的视线转动,也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不远处,一位空乘小姐脸色苍白地连连后退,惊恐地想要远离一排座位。 那排座位上的许多人也纷纷站起来,惊慌地向四处分散开,只有一个人还不为所动地坐在原地。 应该是真的动不了。 那个人的头低垂着、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反应,空乘小姐和其他人想要远离的目标正是他。 有人死亡了。 第二百三十二 语言的技术 有人死亡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日向合理转头看向刚刚来时的方向,机舱太大了,他只能看到远处模糊不清的成排的座位。 但能幻视到突然从座位中探头的两只小地鼠。 他又缓缓挪回视线,和贝尔摩德含笑的视线对上,开始回忆黑发希罗。 黑发希罗到底哪里突出,才让贝尔摩德盯上?因为敢于反抗贝尔摩德的猫的勇气吗?还是因为长得还行?或者是因为那手狙击? 第一个可能,现在飞机上没有任何一只贝尔摩德的猫,所以可以放心,第三个可能,那两个孩子估计都架不起狙击枪,也可以放心。 如果是第二个可能…… 他突然有点担心,贝尔摩德见猎心喜直接从孩子揪起,又一不小心过度训练,让他只能从茫然大世界中去找下一位主角。 不行,绝对不行,他又不是专业的搜救犬,对找人这种事完全不在行。 如果工藤新一是主角,那日向合理还可以估算大致的时间,也能从主角的侦探职业上估算出其他反派角色的下场,无非就是被当场击毙和被抓住判刑。 换个主角,就无法确定职业,也无法确定‘正义和邪恶狭路相逢’和‘最终,正义战胜了邪恶’的时间。 比起那种不受控制的不确定性,日向合理还是更喜欢明面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起码他能摸达摩克里斯剑的头,也能摸达摩克里斯剑女朋友的头,还能看达摩克里斯之剑敢怒不敢言。 “怎么了?怎么露出这种……”贝尔摩德询问,她顿了顿,剩下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纠正完毕,才和笑意一起出来,“凝重的表情。” 然后又眨了眨眼睛,露出恍然的笑意,“差点忘了,你是一位侦探。” 侦探遇到命案,露出凝重的表情很正常,而本质是违法人员的侦探,露出这种‘你不许抢我的骨头’的不赞同表情也很正常,这非常合理。 贝尔摩德含笑问:“未成年侦探大人,你对这起标准的空中命案有兴趣吗?” “我不是侦探。”日向合理先声明,然后才揪住不对劲的点,“空中命案?” 为什么贝尔摩德会知道这是一起命案,而不是意外突发事件? 对方意会了他的询问,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那个位置的安全带内侧有一抹口红,而死者是一名男性,说明这个位置不是他的、或者之前有位女性坐过。” 安全带的内侧有口红印?这么远,贝尔摩德是怎么看到的? 日向合理往那边瞥了一眼,没发现黑色的安全带上有什么红色的印记,倒是发现安全带确实管用,现在已经转而承担起固定尸体的工作了,希望下一位坐这个位置的乘客不会在意它的身兼多职。 “地面上散落的除了药瓶,还有一个粉色的手帕,”贝尔摩德继续道,“哦,现在已经被凶手小姐收走了。” 她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光茫,那是侦探的光茫。 日向合理沉默住。 他其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代号成员居然能气定神闲地兼任起侦探的活,还如此的理直气壮、胜券在握,简直就像是坐在推理室的里的推理女王,而不是一个轻描淡写完成清理任务的违法分子。 这合理吗? 请问你还是违法的代号成员吗?你也身兼两职,脚踏两只船,为自己铺两条路了对? 不过,目前贝尔摩德所说的,好像没什么关键性可以证明那名男性的死亡是命案的证据。 口红、可能是那名男性自己的,也可能是刚刚和女朋友亲密过。手帕,可能是刚刚从旁边座位跑路的路人散落的、所以又拾起来了。 日向合理坐好,用目光催促了一下。 “最关键的是,”贝尔摩德悠悠地放出最重要的信息,“我看见了。” “那位凶手小姐的作案过程,我全都看见了哦。” 她露出狐狸一样的狡黠微笑,明晃晃地散发出聪明的气息,几乎就要摇着尾巴说‘看,我聪明,我是个很棒的侦探?快夸夸我!’。 日向合理:“……” 现在的‘侦探’,已经是什么角色都可以硬当的了吗? 不是侦探,就直接目睹凶案现场,然后倒着推理出一些命案线索,哪怕不能把完整的作案过程推理出来也没关系,反正目睹了。 可以直接硬怼凶手,随便胡诌作案过程,说对了就是侦探格外敏锐,说错了就是本侦探大人在诈你。 日向合理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缓了缓自己的不懂情绪,才睁着眼睛乱夸,“原来如此,如此敏锐,不愧是组织里的代号成员,怪不得那位先生如此宠爱你。” 回头就告状说你人菜瘾还大,爱装侦探出风头,很不符合组织的隐秘作风。 然后他就发现,他是真的不懂贝尔摩德,这种来自竞争对手的明显敷衍,对方的那种狐狸聪明笑一下子破功、转成了控制不住的微笑,一点也不像是收获了真诚讽刺的表现。 他能看出来贝尔摩德努力克制了,但她的唇角还在上扬。 贝尔摩德确实努力控制了。 但是,眼前的这个黑发绿眼的未成年正在静静的看着她,就用那种‘我耐心地听你胡扯’的态度,投来看向弱智人类的蔑视眼神。 几乎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脸部的轮廓更加清晰、属于孩子的稚气退下去了许多,对方也已经不再把她当成所有物和自己羊圈里需要保护的可爱小羔羊,所以投来的只有看弱智人类的蔑视眼神,而没有附带的‘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眼神,也没有后续的平静叹气加教导。 不过,能获得这种眼神,已经是大进步了,说明日向合理没把她当成无关路人。 如果是无关路人,别说是做出这种‘目睹作案经过后,只能推理出一点点构不成逻辑的线索,却还在得意扬扬’的事,就算是作完案后,慌里慌张地正面撞入警方人员的怀里,日向合理都不会露出这种凝视弱智人类的表情,而是直接移开视线,以免自己的脑子被玷污了。 她认真点头,假装根本没听出来嘲讽,一本正经地睁着眼睛道:“反应如此迅速,直接识破了我推理过程中的不合理之处,合理君也很敏锐啊,不愧是被那位先生宠爱的孩子。” 日向合理:“……” 贝尔摩德绝不可能是一个如此弱智的低级人类,不然根本不可能会有贝尔摩德的猫,而是琴酒的狗……琴酒好像确实有把人比喻成犬类的癖好,虽然只有那么几次,比如威胁说要剁爪子的时候。 这种明显的迷雾,也是一种试探的手段。 如果他真的被糊弄过去了、依然对贝尔摩德轻视,就说明他自己就是个弱智人类。 如果他没被糊弄过去,那在他嘲讽贝尔摩德的情况下,对方如此装聋作哑的反应,就是一圈打进了棉花里,甚至还被回弹了一些讽刺。 他再次沉默了一下,及时止损,直接转移这个话题,淡淡道:“我们不是警方人员,这件事和我们毫无关系,没必要去出风头。” 那片区域已经有更多的人反应过来了,几位空乘小姐把安全带解开、搀扶着尸体去空乘人员的休息区域,留下两个人在向旁边的人解释说明没有人死亡、那位先生只是突然犯病了,现在已经服药了,去休息室休息一段时间就好,让大家放心。 其他人都将信将疑,不信也暂时没办法。 然后,日向合理的余光就瞥到了空乘小姐的腿边站了一个小孩子,对方看起来挺乖巧可爱的,还蹲下、帮空乘小姐一起捡地上散落的药瓶。 是工藤新一。 尖叫声刚过去大概三分钟,对方就和空乘小姐混熟了、能一边说话一边帮忙处理东西,不愧是侦探啊。 “不是警方人员、和我们无关吗?”贝尔摩德沉吟道。 日向合理收回视线,看向她。 她把手放进口袋,掏出来一个黑色的证件展开,“有这个,应该算是警方人员了?” 那个黑色的证件,很眼熟,真的很眼熟,是fbi探员的证件。 日向合理:“?” 证件展开之后,内部有很多英文,上面有一个灰色的大头照,正是贝尔摩德现在的样子。 “和我们有关了?”贝尔摩德笑吟吟地询问,又补充提醒,“我们要去纽约哦。” fbi探员坐在飞往纽约的飞机上,管理命案,简直是天经地义。 贝尔摩德道:“理论上来说,只要我认为需要、就可以直接掌控这架飞机。” fbi的权力很大,掌控一个飞机不在话下,哪怕是命令客机偏离路线,机长都得乖乖听话,顶多一边向电台汇报一边偏离路线飞,不能拒绝。 但是,这种权限和初级探员没有太大的关系。 按理说,初级探员不太能这么嚣张。 要看是按哪个理,除了道理的那个理,其他人就是要乖乖吃瘪,听从fbi探员的调命,不然一个不听话、直接拜拜处理掉,反正还有下一个乖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贝尔摩德只插手案件,都算是无比低调的表现了。 日向合理:“……” 他凝视那张证件,和证件上花里胡哨的英文、贝尔摩德的照片,又抬头凝视贝尔摩德笑吟吟的表情。 贝尔摩德慢悠悠地解释道:“这是假证,不过应付眼前的局面足够了。” 日向合理深深点头,“我知道。” 肯定是假证,不然还能是真证吗? 但问题是,你为什么会有fbi的假证? “多备几个身份很有必要,现在不刚好用到了吗?”贝尔摩德眨了眨左眼,把那个证件在手里转了一圈,笑吟吟地问道,“要不要插手破案?我的fbi侦探顾问大人?” 日向合理点头,又摇头。 “你想破案的话,可以,直接去空乘休息室开始现场推理就好。”他平静道,“等会儿不要回来了,fbi太显眼了,我没做伪装,和你在一起会被注意到的。” “欸?我看你一直在关注现场那边,还以为你很感兴趣。”贝尔摩德用手转了转那个fbi证件,又道,“你要外聘顾问的证件吗?我可以帮你办理哦。” 她流转着视线,去瞥了一眼现场那边,似笑非笑道:“既然你关注的不是案件本身的话,那让我想想,一个侦探、还会关注什么呢?” “在场的警方人员?周围不明情况的目击者?嫌疑人?还是……” “那个小孩子?” “我在关注你。”日向合理平静叹气,用魔法对付魔法,“从刚刚起,你就一直在说关于命案的无聊话题,你很关注这个命案吗,为什么?” 想了想,他没有环顾四周,而是只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才询问道:“飞机上,有什么特别的人?” 不然贝尔摩德不会这么跳,一直怂恿他快点勇敢承担侦探的责任、在这个时候站出去。 在这个时候站出去,那就相当于直接告诉所有人飞机上发生命案了,全机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过来,也会对破案的侦探和他的fbi探员同伴有印象。 他静静地凝视贝尔摩德,“绝对不是想看我顶着所有人的视线破案、被适当地记住,留下一些目击证人,为以后我的身份暴/露埋下伏笔,对?” 对方再次摊开fbi的证件,用它遮住下半张脸,“为什么会这样想?” 之前的几次见面,贝尔摩德的周围都散发着一种非常隐晦的温柔气质,以及格外明显的友好态度。 但那是以前了,那个时候,日向合理还不是代号成员、构不成什么有力的威胁。 现在,那位先生已经开始教导他了,对贝尔摩德来说,他已经是个很有力的威胁了。 日向合理静静地看着贝尔摩德,发现对方的眼睛弯起,露出和之前几次见面的温柔截然不同的笑容,充满了攻击欲和凌厉。 和这种凌厉成对比的,是她说的话。 她说:“那位先生的意思、便是我的意志,对他来说,你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哦。” 日向合理简单翻译:你一个小孩子,对我根本构不成威胁,我才不会下三滥地对付你。 这种话,听听就算了,谁认真谁输,是光明正大地竞争首领之位、然后落败被处理,还是偷偷搞一下肮脏的手段,荣登首领之位、处理竞争对手,90的人都会选择后者、顺便为前者鼓掌。 不过身份暴/露、对日向合理没什么大问题,反正现在也是一样绕着警方走,琴酒明晃晃地顶着那套显眼装扮干活都没事,更何况是他。 现在,比起贝尔摩德的小心思,还有一个更值得注意的重点。 日向合理用视线描摹对方的眉眼,细细地品味那凌厉的攻击欲,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格外的熟悉。 他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熟悉了。 之前那个金发希罗展示攻击欲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比贝尔摩德表现出来的要浓郁很多。 他又顺着这个思路想,再次想起来为什么觉得熟悉的另一个点。 那个被fbi通缉的家伙也露出过这种表情,是在他刚赶到、低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一瞬间,那个家伙曾经露出过一丝属于捕猎者的眼神……所以他几乎没怎么检查,就提前判断这个家伙绝对还有力气和后手,不是无奈被抓的。 回忆完毕,他也平静地把话原路返回,“我听g说,那位先生很喜欢你,所以我是不会动手伤害你的。” 他使用了一下语言的技巧,适当地把‘我是不会眼睁睁地看你欢快蹦蹦跳跳、却还犹豫不决,不动手伤害你的’修改了一下。 “前提是,你不过分。” 日向合理询问:“我不想要那位先生伤心,你也不想,对?” 那张fbi的证件又被贝尔摩德转了转,她微笑道:“当然。” 第二百三十三章 注意安全 这个家伙…… 好像知道他格外讨厌fbi,所以故意在晃那张证件。 不过,贝尔摩德的常驻地是纽约,她对fbi也没什么好感,现在只是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罢了。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礼貌性地接受了对方对自己的一千伤害,在他发动‘这个时候、老年人应该要休息了’的强制闭麦之前,他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于是立刻转头、把注意力调转过去。 不是敌人,是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在一排排的飞机座位中行走,一边走一边费力抬头打量周围,眉头皱得紧紧的,明显是在沉思着什么,大概率是刚刚发生的那起命案。 工藤小侦探上线了。 在日向合理转头看向对方的第五秒,对方也感觉到了视线、转过来,然后眼睛一亮。 “日向哥哥!”小侦探不在到处打量周围的人,而是目标精准地小跑过来,直接趴在座位的扶手上,“刚刚前面发生了意外,你看到了没有?” 他压低声音,迅速道:“那不是一件意外事件,而是一起命案!” 旁边,贝尔摩德打量了一下他们之间格外近的距离,挑起眉峰,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看过来。 日向合理无视了这道目光,也微微前倾身体,压低了声音,平静地附和小侦探,“是吗?怪不得空乘人员那么慌乱。” 小侦探一点也不好哄,听完他的回应之后,不仅没有继续往下解释说明为什么是一场凶杀案,反而还呆了一下。 “你知道了……” 然后回头,打量了一下这里距离案发现场的距离,发现确实能看到案发现场那边,也能把刚刚的慌乱一览无余。 “我没有在哄你。”日向合理提前预判,“那边太混乱了,我没有去看,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是凶手真的不太幸运,遇到了贝尔摩德,她不仅在座位上兼职了摄像头,还兼职了一把一流侦探。 他前倾之后,工藤新一正常抬起的视线就落到了他的领口处,发现了那里湿润了一片,于是又移动视线,去看冰水杯。 冰水杯里的水少了将近一半,水线只能堪堪把剩下的冰块们盖住,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水杯的杯口处有一点很浅的痕迹。 疑似牙印。 工藤新一:“?” 在小侦探定睛看去,打算再确认一下的时候,日向合理贴心地转动水杯、把痕迹转到自己的面前,以免小侦探被和命案无关的线索拉偏了注意力、延迟破案的时间。 他又格外贴心地扯过一个适当的话题,“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肯定有关键性的线索,才让工藤新一认定,这绝对是一场谋杀案。 ……反正不可能是像贝尔摩德那样目睹后,睁着眼睛乱推。 “那位先生不是突然发病,而是中毒,他的口鼻处有淡淡的苦杏仁味!”工藤新一秒答,“但是他的药物和身上携带的物品里没有沾染了苦杏仁味的东西,椅子的背面有一点口红痕迹。” 说着,他的眼睛好像亮起了光茫,是真的属于侦探的那种眼神。 “座位的空隙间有一张名片,那张名片上有一个完整的口红印记!” 他递过来一张白色的名片,日向合理没有接,而是就着他的手、低头看去。 这张名片的整体是白色的,萦绕着一点淡淡的香水味道,上面的黑色印刷体有些秀丽,看名字,名片的主人应该是一位女性。 口红的印记在右下角,就印在那串联系方式上。 在日本,名片是很重要的东西,特别是在人际交往中,发现了这张可疑的名片,那只需要和飞机上的人员核对一下姓名就可以了。 幸运的话,能直接破案,不怎么走运的话,还可以在乘客下机的时候挨个检查口红色号,再锁定一下随身物品之类的,也能直接破案。 工藤新一已经把这个案子破解了99%了,只需要最后的一个步骤。 那位凶手小姐真是格外的不幸。 “已经可以破案了?”日向合理给予适当的夸奖,“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破案、好厉害,不愧是工藤。” 他想了想,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位小侦探的自我介绍,便再次补充夸奖,“不愧是福尔摩斯的弟子,果然厉害。” “……”工藤新一接下来的话直接卡顿住,“!” “也、也没有那么厉害……” 嗯? 日向合理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表情,发现几乎小侦探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这么崇拜福尔摩斯吗?夸一句不愧是福尔摩斯的弟子居然可以直接打断连招? 针对性神技,日向合理记下了‘夸工藤新一不愧是福尔摩的的弟子会有奇效’这一点,他平静地继续道:“真的很厉害。” 工藤新一现在还是个十足的小孩子,就能敏锐地发现那么多的线索,还是在很短的时间里搜索到的,确实是真的很厉害,日向合理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诚意的。 起码,小侦探要比很多警方人员厉害多了。 “咳,”工藤新一理了理思绪,继续往下说,“凶手应该是从后座伸手、用沾有药物的东西捂住死者的口鼻,所以才会有口红残迹印在椅子的后面。” “她递给死者的名片,被死者随意地丢在了旁边、掉进了座位空隙,说明凶手和死者之间的关系不怎么好。” 日向合理认真点头,继续给出附和性的回答,“她来找过死者,其他人可能会有印象,可以进行指认。” “我问过了,大家都在休息,”工藤新一摇了摇头,停顿了几秒,又道,“而且飞机上没有警方人员,只有几位保卫员,不能立刻进行正常的流程。” “空中命案会引起恐慌,机组人员打算先瞒下来、向地面汇报,等落地再进行正常的流程。” 日向合理继续点头。 所以呢? “但是,飞机才刚刚起飞几个小时,离纽约还有很远,这段时间足够凶手去处理关键的物证了!”工藤新一仰头看过来。 飞机上,还能怎么处理物证? 等等,这个年代的飞机还没有那么完善和先进,确实有可以轻松处理关键证据的地方,那就是卫生间。 直接把沾有药物的东西冲下去,多冲几次,就算事后警方抓住了凶手,也根本找不到凶器,而凶器又是程序上很重要的一环,在这一环缺失的情况下,凶手只要咬死了自己不是凶手、再请一位厉害一点的刑事律师,就有很大的概率可以逍遥法外了。 就是有个问题,在东京飞往纽约的飞机上,这场命案到底该归哪方管? 日向合理深深点头,“是的。” 他和工藤新一用眼神对视,进行视线交流:所以呢? “我刚刚问过了,空乘小姐不认识毛利叔叔,”工藤新一眨了眨眼睛,乖巧道,“但是她认识你欸。” “她说她以前看过关于你的报道,知道你是一位很厉害的侦探、和警方人员也有过很默契的合作。” 日向合理:“……?” 他微微挑眉,平静地把问题问出声:“所以呢?” 暂且不提他是不是侦探这个问题,就算他真的是侦探,侦探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 在没有警方人员的情况下,直接进行破案……等等,好像也可以,只要有理有据、能够说服绝大多数人,再让保卫员把凶手单独关押起来,飞机抵达后再让警方审核走流程,就可以完美结案了。 关键的一环在于,要在凶手处理凶器之前,就定下她的罪名,把她看管起来。 “所以,日向哥哥……”工藤新一继续乖巧。 “你是个侦探,”日向合理平静地给予鼓励,“你可是福尔摩斯的弟子,只要有工作人员配合你、你绝对可以把最后一环扣上的,我相信你。” 工藤新一:“!” 这次,不是开心的感叹号,而是发现日向合理根本不打算接受、所以惊讶的感叹号。 工藤新一刚要继续说话,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女声,“那个,打扰一下。” 这道女声很轻柔,说的是日语,又带有明显的美式口音,说话的人应该是外国人。 工藤新一闻声转头,看到了坐在旁边那一排的黑发女人,她看起来大概二十多岁,头发和眼睛都是和日向合理差不多的黑色,样貌柔和、细微处又凌厉。 她的手随意地搭在座位把手上,虚扶着一个放在把手上的杯子,杯子还冒着微微的热气。 这是……? 工藤新一回忆起刚刚日向合理说‘我是和姐姐一起’的那句话,这个人,是日向合理的姐姐? 黑发女人对着工藤新一微笑了一下,又用那种带有明显生硬口音的日语道:“合理,不用担心,没问题的。” “飞机上发生命案也是意外情况,更何况这是飞往纽约的飞机,算是在我们的职责之内,不会给其他人惹麻烦的。” 嗯?什么意思? 这句话有一些信息量,工藤新一立刻捕捉到它们。 一边捕捉,他一边转头看向日向合理,等待着捕捉回复里的信息量。 日向合理的表情不变,也没有回复,他只转头看向含笑的贝尔摩德,静静地看着她。 贝尔摩德还没有收起那张fbi的证件,现在,她再次把它打开,含笑道:“飞机上是有警方人员的。” 工藤新一扫了一眼,迅速从一串串的花里胡哨英文中捕捉到重点,“f……” fbi探员?! 贝尔摩德伸手抵唇,轻轻地‘嘘’了一下,工藤新一立刻把剩下的话咽回去。 “是的,我是fbi的初级探员,”她瞥了一眼还在静静看着她的日向合理,眨了眨左眼,“你姓工藤?是工藤优作先生和有希子夫人的孩子吗?” 为什么fbi的初级探员会在这里?为什么日向合理会和fbi的探员在一起? 工藤新一上次听说fbi相关事件,是刚刚发生的那件秘密遣返fbi、却有不明狙击分子挨个点走的事件。 这个事还没有闹大,外界没什么反馈,工藤新一知道,是因为日本警方人员中有人向工藤优作求救,希望能梳理出一些线索。 而工藤优作也真的梳理出线索了,他观看了不同角度的执法仪视频,首先排除了呼声最大的‘这是[4649]又一次对警方发出的嘲讽’,认为这次的狙击手绝对不是4649,而且没有上过战场,应该是隶属于黑色组织的黑色狙击手。 而fbi那边也合法地派了一部分人过来进行调查。 在这个有些特殊的关头,fbi的初级探员带着日向合理去纽约…… 日向合理刚刚屡次无视暗示、并且直接拒绝他递出的破案请求,而这位fbi初级探员刚刚开口的时候说‘不会给其他人惹麻烦的’。 在思绪飞速运转的时候,工藤新一若无其事地回答,“是的,你认识我父母吗?” 首先,日向合理绝对不是被挟持,他刚刚称呼这个女人为‘姐姐’,又去端水……也可能是因为那句‘不会给其他人惹麻烦’,所以没有在飞机上反抗。 贝尔摩德眨了眨左眼,“两位工藤都大名鼎鼎,我当然早有耳闻啦。” 她掀开毯子、解开安全带,又晃了晃自己的fbi证件,“现在,要不要去找机组人员呢,在凶手小姐处理掉自己的凶器之前。” 这个……不管这位fbi探员的目的是什么,都只能一口答应、并且立刻就去找工作人员。 工藤新一果断点头,又用视线去看日向合理。 对方正在盯着贝尔摩德。 为了方便乘客休息,机舱内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对方的前发有些凌乱,微侧首的时候,眼睛又被挡住了一部分,所以工藤新一看不太清楚他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样的。 只能从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条判断,日向合理的表情还是平静冷淡的。 从现在的气氛看,这两个人好像并不是多么和谐友善的关系,起码和日向合理刚刚说的‘姐姐’对不上。 工藤新一若有所思地移动目光,便听到日向合理淡淡道:“注意安全。” 这句‘注意安全’是对谁说的? 他自觉对号入座,乖巧回答:“好的,日向哥哥。”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要啊! 这个黑发女人的手是温热的。 工藤新一边走,一边思索着怎么开口套话。 能够通过选拔和训练、成为正式fbi探员的人绝对不简单,而能在这个时期来东京的fbi探员更不简单。 一句话说错,对方就会瞬间发现他套话的意图。 在他思考的时候,黑发女人先笑着开口:“你是叫新一对?今年几岁了?” “十一啦。”工藤新一先随口回答,又反问,“姐姐知道我的名字?” 黑发女人轻快着回答,“当然啦,暗夜伯爵夫人在纽约可是很有名的,而且……” 在他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对方轻轻眨了眨左眼,露出了一个神秘微笑,“我听合理提过你的哦。” 真的吗? 刚刚黑发女人要带他走的时候,那个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妙。 不管心里想的什么,工藤新一表面上都露出有些惊喜的表情,“真的吗?” 然后忽略这个对方大概率会深入下去、通过他了解日向合理的话题,迅速进行下一步询问,“姐姐叫什么呀?” 刚刚对方收证件的速度太快,他只来得及看清楚那是fbi的证件和上面的那个头像。 “你都知道我叫新一,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可是fbi探员,新一没听过fbi的名声吗?我们可是很神秘的,是不会随意告诉别人个人信息的。”黑发女人轻描淡写地把这招打回来,顿了顿,又笑着道,“不过,既然合理很信任你,我们以后可能会经常见面,那告诉你也无妨哦。” 为什么日向合理信任他,一个fbi初级探员就会和他经常见面? 工藤新一听到对方慢悠悠道:“多莉·帕顿,这是我的名字,你可以称呼我为‘帕顿姐姐’或者‘帕顿阿姨’,我都不会介意的。” 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 他先应了一声,才迅速开始回忆为什么感觉熟悉。 一,这是一个歌手的名字,很出名。 二,他在学校的科学读物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那个科学读物是介绍近几十年科学界的突破性进展的相关,其中有一项技术里就提及了‘多莉·帕顿’这个名字。 是‘克隆羊多莉’那一页。 克隆羊多莉的名字就取自于‘多莉·帕顿’,它没有父亲、只有三位母亲,一位提供了dna,是一只芬兰多塞特白面绵羊,剩下两位分别提供了卵细胞和负责生育,都是苏格兰黑脸羊。 多莉的诞生代表着一个科技的新突破、也代表着生物技术的,那本科学读物上花了很多篇幅用来介绍克隆羊多莉,所以工藤新一对此有些印象。 ……至于用这么明显的假名吗! 真以为小孩子不关注外国歌手、也不关注科学实时吗?克隆羊多莉那么大的事,老师多多少少也会在课堂上提一些的! 工藤新一果断道:“帕顿姐姐。” 他若无其事地询问下去,“为什么不是多莉姐姐呀?” “我比较喜欢别人称呼我为帕顿,”黑发女人眨了眨眼睛,她扫了一眼前面,发现有位空乘小姐匆匆推开休息室的门走出来,语气便更加轻松,“好了,到空乘休息室了,我去和她们说一下。” 她松开工藤新一的手,掏出证件,给那位空乘小姐看了一下,言简意赅道:“你好,fbi。”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黑发女人一直漫不经心散发出来的其他气势都被收敛起来,只留下冷冷的通知性语气和不容置疑的气势。 脸也板起来了,整个人看起来都格外的冷酷无情,不再是之前那种有点温柔的样子。 空乘小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连连后退了几步,直接靠在门上,反应过来后又立刻鞠躬,“您好!” “请问您……?” “尸体在里面?”黑发女人直接打断空乘小姐的问话,“现在调出这个家伙登机的资料,把上机后和他接触过的人全部押过来,我怀疑他窃取了fbi的机密资料。” 工藤新一:“?” 他仰着头,看到空乘小姐陡然色变,慌里慌张地跑去通知其他人,又看了看神情冷漠生硬的黑发女人。 等等,fbi居然是这种作风的吗?不是正经组织吗?怎么…… 察觉到他的视线,黑发女人低头瞥了他一眼,对他微笑了一下,但是神情中的那种冰冷无情没有消褪、反而更盛。 空乘小姐是向外面跑去通知其他机组人员的,休息室的门还是关着,黑发女人推了推,没有推开。 她便微笑着抬起高跟鞋,干脆利落地踹向门锁,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直接一脚把门锁踹开了。 工藤新一:“……” 这,你们fbi都是这样的吗? 工藤新一不懂,但大受震撼。 他余光瞥到在附近的乘客都纷纷从座位上醒来,睡眼朦胧地往空乘休息室看了一眼,又都立刻清醒,然后整齐划一地纷纷缩回去,假装自己还在冬眠中,根本没醒。 黑发女人回头往舱内瞥了一眼,无视了某几位慢半拍缩回去的乘客,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打扰到大家休息,很好。” 工藤新一:“……” 她轻松道:“怎么了?快进去。” 然后轻松推开门,对着休息室内同样大受震撼的空乘小姐出示自己的证件,“fbi。” 空乘小姐们纷纷咽下谴责,给予最高层次的理解。 工藤新一:“……” 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熟练,原来fbi真的是这种画风吗? 他茫然地跟着嚣张跋扈的fbi探员,茫然地走完破案流程,茫然地看机组人员被嚣张跋扈的fbi探员指挥得团团转。 最后跟着fbi探员,无比茫然地走了回去。 他好像懂了日向合理为什么会说‘注意安全’了,也好像懂了为什么黑发女人会说‘我们fbi一向作风神秘,不会透露个人隐私’,更好像懂了为什么对方会说假名了。 如果坦坦荡荡地说真名,估计这边下了飞机,那边就被人套麻袋拎走报复了……这种直接踹门大喊fbi、反客为主到处指挥人的作风,也太拉仇恨值了!!! ……怪不得黑发女人会说,日向合理不方便出面。 和fbi在一起时,其他任何无关人员都不太方便出面,真的会惹麻烦。 怀揣着满脑子思考、和黑发女人走出去后,工藤新一又带着满脑子震撼走回去。 他走到之前捕捉了一只日向合理的座位附近时,发现日向合理坐在座位上,脸上戴着一只黑色的眼罩,身上披了一件同色系的毛毯。 黑发未成年应该已经睡着了,静静地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都只露出黑色的头发和下半张脸,整个人都融入了昏暗的机舱和座位上。 如果不是还有下半张脸露出来,被工藤新一在一片昏暗中捕捉到了,他甚至会以为日向合理暂时离开这片区域了。 他放轻手脚走回去,小心地没有发出脚步声,然后在日向合理面前迟疑了一下,又转头看向落后了一会儿才走过来的黑发女人。 突然,他听到日向合理的声音,“怎么了。” 他下意识仰头,看到黑发未成年的下半张脸。 对方还卧在座位上,没有摘下眼罩,只把脸转动过来,看起来很像是突然说梦话了。 “解决完案件的话,就先回去。”没有听到他的回应,黑发未成年动了动下半张脸,用下巴蹭了蹭黑色的毛毯,又不动了。 对方太像是睡着了,工藤新一先轻声开口确认了一下,“日向哥哥?” 他再次听到日向合理的声音,“嗯,怎么了。” 真的醒着啊,那为什么戴着眼罩?而且他刚刚靠近的时候注意没有发出脚步声,对方戴着眼罩是怎么察觉到他的? 长时间没有获得回应,黑发未成年再次动了动脸,鼻尖也跟着动了动,“你没有受伤……被威胁了吗?” 日向合理都张口就是‘你被威胁了?’,fbi居然真的就是那种作风啊! “没有,”工藤新一摇了摇头,余光瞥到黑发女人正在接近,便飞速低声道,“只是没想到fbi居然真的是‘开门,fbi’的作风……” 他低声道:“她回来了。” “嗯,”日向合理把脸转回去,让自己的下半张脸也跟着一起埋进黑色的毛毯,彻底和昏暗融为一体,“你先回去,小孩子在外面跑太久、大人会担心的。” 不,一个稍大一点的未成年侦探和一个嚣张跋扈的‘开门!’fbi在一起,更会让人担心,也会让小孩子担心的。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了一下,那个黑发女人便走了过来。 对方先瞥了一眼座位、捕捉到一团深一点的黑色阴影,“咦,睡着了?” 工藤新一立刻闭嘴,仰头看向嚣张跋扈的fbi,对方拎起他的后颈,把他往后提,一边走一边随意地道:“小孩子不要打扰小孩子睡觉,更不要接小孩子的梦话。” ……所以你知道日向合理是装睡啊。 走出一段距离后,黑发女人把他放下来,开始四处打量,“你是跟另一个小孩子一起来的?小兰?” 她在一片昏暗中捕捉到了毛利兰的身影,愉快地把工藤新一提过去,拍拍手交差。 “好了,接下来不许乱跑了。不然就是妨碍fbi的公务哦。” 对方顿了顿,露出回忆的表情,“好像没和你展示妨碍fbi公务的下场是什么,你要看看吗?” 工藤新一立刻钻进座位里,乖巧打招呼告别,“再见帕顿姐姐!” 根本不用多想,参考fbi刚刚执行公务的那种踹门法,他就大概能猜出来妨碍fbi执行公务的下场,这么恐吓一个小孩子……真的好fbi啊! 工藤新一发现他居然已经开始适应fbi的这种画风了。 黑发女人对他微微一笑,“纽约见,工藤家的小鬼。” 捕捉到有道很轻的脚步声靠近时,日向合理没动,继续陷入假眠状态。 他感觉到贝尔摩德走到自己旁边的时候停顿住,弯腰低头打量自己,还伸手扒拉了一下毛毯边缘,轻松地把毛毯往下拽了拽,让他从沉迷毛毯的动作中稍微退出了一下。 然后便坐回到旁边的动作,开始看书。 接下来,对方就格外乖巧了起来,一直在看书、看他、喝水休息之间反复循环,循环了八次,那边才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的视线投来,应该是开始闭目休息了。 日向合理继续假眠了半个小时,才睁开眼睛,从毛毯中侧过脸,瞥了一眼贝尔摩德那边。 贝尔摩德在坐着闭目休息。 猎人都对视线格外敏锐,日向合理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掏出手机,继续打字。 手机的备忘录上已经有了很长很长的几段文字了,总结下来大概意思是:【第一次和父亲一起坐飞机的感觉很快乐,虽然父亲没有真的来、是别人代替的,但我还是感觉非常快乐,那种可以担心牵挂人的感觉也很快乐,自己被格外担心牵挂的感觉也很快乐,发现父亲在哄其他小孩子的时候有些不开心、但父亲喜欢的话我也喜欢。】 整体的重点是:【父亲真好,父亲真棒,父亲一定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轻轻松松活个十几年,如果你活不了十几年,我就会伤心欲绝地想跟着一起死掉的,啊我亲爱的父亲您可千万不要死啊!】。 日向合理平静地打了几段平平无奇的关怀话,把重点又强调了一遍,然后放下手机,继续闭目养神。 闭上眼睛之后,身体的其他感觉就会更敏锐,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飞机正常晃动或者倾斜的感觉,也能感觉到不远处有人轻轻走过、向卫生间走去,更能感觉到两步之外,贝尔摩德有规律的浅淡呼吸声。 他听了二十多分钟,发现贝尔摩德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呼吸频率、无论有什么人经过都丝毫不变,便简单地下了一个定论:对方也在装睡。 正常来说,警惕的人哪怕在深眠状态,有人经过的时候也会瞬间惊醒,不会从头到尾都一个呼吸频率,更不用说是一个代号成员了。 互相装睡了几个小时后,飞机抵达纽约。 日向合理跟着贝尔摩德下了飞机,在机场内部见到了提前抵达、现在前来接机的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坐在轮椅上,周围没什么其他成群的黑衣人,只有一个负责推轮椅的人,不太像是一个黑色组织的首领,反而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人。 还是一个非常年迈、大限将至的老人,他的脸色格外苍白疲倦,松弛的皱纹都好像更多了,像是连坐了几个时长十几个小时飞机的社畜。 捕捉到那位先生苍白的脸色、以及那只苍老的手里紧紧抓着的红白手帕,日向合理:“!” 你怎么了亲爱的首领!你不会刚刚吐完血?不过是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就一副‘马上gg’的不妙样子啊?! 第二百三十五章 那没问题了 这真的是首领吗? 明明之前见面的时候,对方还脸色红润身体健康能蹬蹬蹬连上八十楼都不喘一口气……不喘一口气好像更糟糕了。 总之明明之前还一副有些游刃有余老当益壮能再当个十几年首领、再对付两任主角并且坐两轮牢的样子,怎么现在就一副随时会欣慰打出gg的样子了啊! 日向合理停住脚步,反复用眼神确认。 听说,某些高大上组织的首领都喜欢玩替身那一套,基本每个人都有几个应对暗鲨的替身,真真假假地迷惑敌人。 这是不是真的,日向合理不知道,因为他干掉敌人从来不会回头看,也不会仔细观察脸,反正把能看见的人形物体全部干掉就行了,替身还是正主、对他而言都没有区别。 但是现在,他愿意相信那么一秒。 眼前的这位首领,绝对不是真的首领,而是一位虚弱多病快死掉的替身! ……但是味道真的是首领。 怎会如此啊。 贝尔摩德扶住他的肩膀,轻轻推着他向前走,“怎么了,分别一段时间,不记得味道了吗?” 她含笑着对那位先生点了一下头,神色自然道:“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 日向合理转头,看了一眼贝尔摩德的侧脸,看到她低垂下去的眼睫。 肩膀上的那只手用力了一下,他又嗅了嗅味道,不情不愿地对着眼前这个味道正常、真的是那位先生的老人道:“父亲。” 我的父亲,必然不可能如此短命,如果表现得短命,那他一定是在明示我快点干掉他 那位先生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没有握住手帕的那只手。 日向合理也伸手,让对方握住,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对方另一只手里的手帕,确实是红白色的,不过红色的刚染不久的。 再重复一遍:怎会如此啊! 不就一段时间不见吗,那位先生偷偷干什么去了! 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先首日三思了一下,这件事重要吗?有问的必要吗?真的要问出口吗? 然后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他又不是萨摩耶,完全没有忍的必要,也没有忍耐这条本性,想问就问! 于是,他幽幽开口道:“你干什么去了?” 指责的语气太明显了,那位先生刚抓住他的手、还没来得及安抚,便怔了一下,随后轻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用安抚性的口吻道:“我年纪大了,不能坐这种标准的客机,只能坐直升机来。” “委屈你了。” 好像并不在一个脑回路上。 日向合理没有移开视线,还在盯着那位先生半握紧的手帕,继续幽幽询问:“你遇袭了?” 他没有刻意掩饰视线,反而把视线表示得更明显了一些,那位先生坐在轮椅上,抬头去捕捉他的目光、想和他对视失败之后,便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另一只手。 对方恍然,失笑着收握了一下手,随手把手帕递给身后的那个黑衣人。 日向合理的视线跟着手帕移动。 接过手帕的黑衣人停顿了一瞬间,顶着他的幽幽注视,只能压力陡增地继续‘随手把手帕往怀里塞’的动作。 那位先生无奈摇头,又拍了拍日向合理的手,“我没事的,只是老毛病犯了而已。” 《老毛病》 感觉更危了。 贝尔摩德上前一步,给那个黑衣人一个眼神,黑衣人立刻往后退去,她便顺势接过了轮椅,笑着道:“好啦,去车上再说,机场太大了。” 还好和那个工藤家的小鬼走的不是一个出口,对于工藤优作、贝尔摩德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暂时不想看到对方和fbi强强联手。 她转动轮椅,保持在一个让人体感觉舒适的恰好前进频率上。 那位先生还握着日向合理的手,日向合理只能跟着轮椅走。 一边走,他一边进行确认,“真的没有遇袭吗?” 真的是老毛病吗?如果是遇袭,他还能转头去把不顺眼的家伙直接消灭,但老毛病就没办法了,他又不是医生。 “没有遇袭,消息没有走漏。”那位先生道,然后反问,“你怎么样,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不舒服的话就说出来,别逞强。” “有不舒服,”日向合理真诚回答,“但没有发现你身体虚弱的那一瞬间不舒服。” 这句话,就算拿最专业的测谎仪来测也是真话,因为真的是真话,不是什么虚伪的日常敷衍话术。 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沉吟了一下,又拍了拍日向合理的手、把他松开,然后镇定地询问贝尔摩德,“路上没出什么事?” “没有,一切顺利。”贝尔摩德在视野里捕捉了一下,找到了刚刚消失的黑衣人,对方现在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辆车的车旁,车的后门已经被提前打开了。 她推着轮椅向那边走去,同时不急不慢地补充,“不过,中途遇到了一起命案。” “命案?”那位先生把关键词重复了一遍,也不紧不慢地反问,“凶手和被害人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第一反应居然是问凶手和被害人是什么关系。 日向合理低头打量那位先生的表情,对方微眯着眼睛,眼皮耸拉下来,把眼里的神色全部遮挡住,松弛的面部皮肤也让表情不准确起来。 “没什么关系。”贝尔摩德轻描淡写地回答,在目标车辆前停下,她探身进去观察了一眼车内,发现里面铺了一层柔软的毛毯、也放有氧气罩之类的医疗设备,便松了一口气。 在她直起身、就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日向合理再次打量了一下那位先生。 这次的重点不是对方苍白得像是一个死人的脸色,也不是几乎没有起伏的胸腔,而是对方有些无力支起的手和腿。 好像,对方连自己站起来、坐进车内的力气都没有了。 日向合理抬头,和贝尔摩德对视了一眼,黑发女人捕获到他表情里的含义、微妙地向后退了几步,停留在一个安全、但又随时可以上来制止的距离。 他则在那位先生伸手撑住把手的时候,也跟着伸手,一只手绕过对方的手臂、另一只手则绕过对方的膝盖下方。 在那位先生有些惊讶地看过来时,日向合理用力,把对方抱了起来。 如果说眼见为虚,亲眼观察对方状态还是不能确定对方现在到底有多虚弱的话,那么亲自掂量一下,就可以深刻地意识到了。 那位先生很符合老年人的特征,身体很轻很轻,下意识握住他手腕、用力攥紧的时候,日向合理也没有感受到什么阻力。 而且,对方的气味也很符合老年人的气味,是一种整体偏向医院那种死亡味道的气味,是由药物和血腥混合的那类味道,衣服应该是特制的,而且醺过一种淡淡的香,和医院的味道杂糅起来就有一种莫名的微妙酒味。 绝对是烈酒的那类酒。 他面不改色地把怀里的年迈老人抱进车里、放在靠近内侧的那个座位,又拾起座位上的氧气罩,一边伸手帮对方整理了一下脸侧的碎发,一边把氧气罩安在对方的口鼻部位。 “有没有压到哪里?”他把手伸向对方的后脑,扣上氧气罩,平静询问。 那位先生含笑着摇了摇头,说话的时候,有气流喷洒在氧气罩上,“没有。” 日向合理便无比自然而然地钻进车内,同样在后座落座,他侧首看向门外正在收起轮椅的贝尔摩德,挑了挑眉。 贝尔摩德也挑了挑眉,加快了自己把轮椅折起的动作,又绕到车后,把轮椅放入后备箱。 最后绕回车前,从善如流地坐到了副驾驶座。 那位先生再次无奈摇头,先对着司机吩咐道:“回家。” 又抬手,轻轻拍了拍日向合理的肩膀,“带你回家看看。” 回、家? 这种话,从正常的老年人嘴里说出来、很正常,但从一个黑色组织的首领嘴里说出来就不太正常了。 日向合理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直接重复,“回家?” “是的,回家,”那位先生淡淡地微笑了一下,再次有气喷洒在氧气罩上,“一个正常的家庭,总是需要一个‘家’的,我现在就带你回我们的家。” 对方顿了顿,又道:“你坐飞机辛苦了,之后我会把家里的房产挂在你名下的。” 啊这,所以说是家,其实就是一个纽约临时暂住地而已。 日向合理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直接一口答应,“好的。” 很多人都对家、房子这类东西有着占有欲,但很不巧,日向合理就对这些没有占有欲,他只对自己认定的地盘有占有欲。 那个所谓的家又不是他的地盘,他没怎么在意,就只关注了眼前的一个重点,“您的身体还好吗?” 怎么感觉戴上氧气罩之后,那种命不久矣、随时会gg的感觉更明显了啊! “只是一些积累多年的老毛病,年轻的时候不当回事、年老了就受罪。”那位先生摇了摇头,再次道,“别担心,短期内我是不会出事的。” 他低笑了一声,“起码一两年内,我是不会放心走的。” 一两年内…… 这种明显一说出口、就绝对活不到时间的g,还是一个才一两年的超短期g,日向合理正色道:“不,不可以,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 “……”那位先生怔了一下,再次无奈摇头,用哄小孩子的轻轻教导语气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哪怕暂时逃脱了、也一定会被命运抓住,我已经活得够久的了。” “天有不测风云,一两年只是一个预估比较长的时间,现在的局势并不安稳,或许过段时间、我就会死于刺杀。” 不可以说这种丧气的话! 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一点也没有组织、没有主角,更没有可怜的下一任首领! 日向合理坚决道:“不可能,我不会允许别人伤害你的。” 哪怕那个‘别人’是你自己也不行! 那位先生微微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黑发,“乖孩子。” 一位合格的首领,最基础的技能就是表里不一。 在夸他是‘乖孩子’的同时,对方只摸了他的黑发两下,就顺势往下摸,快速检查了一下他身上有没有携带枪支或者利刃,发现没有后,才从容不迫地松开了手,假装刚刚只是在普通地安抚小孩子。 日向合理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同样假装自己刚刚没有察觉到对方的真正意图。 那位先生看向前座的贝尔摩德,“你的事处理好了吗?” 贝尔摩德收回看向后视镜的视线,转头向后看去,她转了转眼珠子,“那几个家伙吗?我托运过来了,还好航空公司会附赠托运宠物的功能呢。” 她估算了一下时间,“我分批托运的,还给他们分别留了不同的地址,让他们下了客机就立刻赶过去。” 宠物?他们? 日向合理只捕捉到关键词,他瞥了一眼贝尔摩德、不怎么想知道对方的不良兴趣爱好,便把注意力放在明显更重要的那位先生身上。 那位先生微点头,又继续和他交谈,“想要宠物吗?” “典型的美式家庭里,好像是父母双全、姐弟友爱,外加一只活泼可爱的狗,会陪着同样活泼的男孩儿玩踢球游戏。” …… 这句话好像充满了槽点,无论是最开始的那半句、还是中间的那半句、又或者是最结尾的那半句。 而且为什么是美式家庭? 日向合理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 他对贝尔摩德的私人兴趣爱好,一点兴趣都没有,也并不想亲眼看看。 “不要吗?”贝尔摩德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她刚要说话,瞥到前面的场景,便先住嘴。 车辆在收费站暂停了一下,收费站的工作人员是一个看起来很粗壮、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性,他探头看向车内,用一种很明显的评估眼神打量了一圈车内的人。 这种眼神,就像是屠夫掂量羔羊的眼神。 日向合理坐在非常礼貌、甚至会在收费站缴费的黑色势力车辆里,平静地抬起眼睛,和这位非常不礼貌的工作人员对视。 在对视的那一瞬间,他发现对方漫不经心掂量评估的眼神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简而言之,就是好像眼睛突然亮起了一样,一边直直地盯过来,一边头也不低地办理了手续。 与其同时,系统提示道:[检测到任务‘收费站的命运羔羊’。] 日向合理:“……?” 官方收费站的工作人员……等等,这里是纽约,自由美丽又充满快乐的纽约,那没问题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代号成员的尊贵待遇 【任务名称:收费站的命运羔羊】 【任务详情: 或许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的今天,劳森都会深深地记住今天,在他刚被另一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嘲笑粗鲁没艺术感的第二天,他遇到了他命中的缪斯。 只是看着这只有着柔软毛发的无辜小羔羊,他就能幻想出这个孩子奄奄一息地浮在水面上,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渴求生还机会的美妙样子,也能幻想出联邦警局那群废物抽着烟、脸色铁青地应对着新闻记者和舆论压力的狼狈模样。 ……当然,前提是,他真的能活到几十年后。】 【任务要求:继续用那双绿色的眼睛盯着劳森,不过持续三秒就好,以免他过度兴奋】 【任务奖励:十积分】 【任务提示:噢,可怜的劳森,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日向合理:“……?” 他一字一句地看完,再次抬眼,看向那个魁梧的工作人员。 对方眼都不眨地在找钱,黑衣人司机只递出去了一张钞票,他却非常慷慨大方,一张张地抽出数额不等的钞票来数,作势递给司机。 这种眼神实在是太明显了,黑衣人司机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自己伸出去接钞票的手,那位先生和贝尔摩德都没有说话。 车内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中。 这种微妙的沉默,感觉再酝酿一会儿,冷凝的空气就能凝结成酒精含量未知的凉酒液了。 在沉默中,系统提示:【任务完成。】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任务完成提示和到账的十积分,又缓缓调动视线,去看工作人员慷慨大方抽钞票的动作。 ……为什么有人会又大方又小气! 他干脆趴在车窗上,仔细打量了一下工作人员。 对方身上穿着那种红色的制服外套,身体真的很魁梧,肩膀上的肌肉鼓起来了、把那里的衣服都撑得非常局促,头上的帽子也是红色的,莫名有些小巧,口罩倒是把脸全部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 衣服不合身,说明这个工作人员不是真的收费站工作人员,真的工作人员估计躺在冰凉的地板上,陷入了短暂的沉睡、或者在永久性的沉睡。 那怪不得抽钞票会那么大方了。 一点点地数好钞票之后,工作人员把钞票递给司机,司机默不作声地接过,刚要发动车辆,工作人员就冷不丁道:“等等,好像找多了。” 然后一把把钞票全部抢了回去,又义正词严提前堵嘴道:“不可以不要找零,账上该对不上号了。” 司机屏住呼吸,先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发现那位先生不知何时已经闭目养神了,神情上也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他又往另一边看了一眼,看到趴在敞开的车窗上、专注盯工作人员动作的日向合理,又转头,看向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没说话,继续保持微笑。 “……那麻烦您快一点。”司机只能转头,对这个明显不太像工作人员的工作人员回复。 “嗯,”工作人员似乎是迟钝地意识到长久地盯着一个人看、很不对劲,于是勉强收回目光,和司机搭话,“你们是刚才机场那边回来?” 司机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是纽约人吗?看样貌不太像啊,”工作人员瞥了一眼日向合理,又瞥了一眼那位先生和那个哪怕戴着氧气罩、也非常显眼的鹰钩鼻。 工作人员了然,“噢,是去接亲戚家的孩子?” 几乎在对方话音刚落,日向合理就感觉到了危险,停止趴在车窗上、歪头看出去的动作,他瞬间坐直,凭着直觉看向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平静地掏出一把枪,干脆利落地扣动扳机。 明明之前上车的时候,他的手腕还有些抖,但现在握住枪,他的手却非常稳定,甚至像是开枪根本不需要后坐力一样,手腕也没有偏离。 子弹正中那位工作人员的额头,为对方大开脑洞的那句话留下了一个适宜的终止符号。 那位先生看也没看那具倒下去的尸体一眼,怎么平静地开枪、就怎么平静地收枪,淡淡道:“开车。” 车辆几乎是立刻蹿了出去。 日向合理保持了身体的平稳,他嗅了嗅空气中的硝烟味和血腥味,莫名有些欣慰。 开枪很果断,一旦握住手枪、状态就完全不同了。 看起来格外老当益壮,还能活很久的样子! “普通人家庭在纽约的日常,就是这样。”注意到他的眼神,那位先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像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几岁,继续虚弱下去,“不过这里比东京要好的一点就是,可以自卫。” 不管怎么样,反正肯定就是死人先向我们发动攻击、我们被逼无奈进行了附和法律的自卫,日向合理懂。 他深深点头,也没问在收费站光明正大地开枪,被监控录下来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后台的普通连环杀手,都能在纽约顺风顺水,如果不是崩了fbi相关人员、被fbi追杀,估计现在还能在纽约过得有滋有味,可见纽约警方的摸鱼程度。 考虑到这是一部推理作品,日向合理合理地怀疑,纽约警方比东京警方还要摸鱼……毕竟纽约的特产就是各种连环杀人案。 “纽约太自由了,冰酒以后随身带枪出行。”贝尔摩德含笑道,“大学里的头脑发热分子也是很多的,遇到不识相的人、直接干掉就可以了。” 你在说什么? 日向合理重复了一下自己不理解的重点,“大学?” 刚刚那点不值一提的事没给贝尔摩德带来任何影响,她扬了扬眉,给出确认回复,“是的,大学。” “一个正常的普通家庭,孩子当然要有正常的工作和学业。”那位先生不紧不慢道,“哈佛大学医学院,这是我亲自为你选的新学校。” “我在那里有一位故人,你小时候见过他、也帮过他一些。” ‘我亲自为你选的新学校’,代表不能反驳。 还好不是高中,而是大学,四舍五入一下、就相当于根本不存在,可以直接无视。 那位故人必然不可能是学生,而是教授或者院长,问题来了,小孩子怎么帮医学院的教授或院长? 在正常范畴,当然可以帮,但日向合理觉得是医学方面的帮忙,比如献身做研究之类的……参考那个成分不明的透明药剂。 他点了点头,先看向那位先生,获得对方的注视后、便幽幽地调转视线,去看贝尔摩德。 意思很明确:正常的孩子要有正常工作和学业,贝尔摩德呢! 贝尔摩德再次扬眉,“我是fbi初级探员。” ……这是正常家庭孩子的正常工作吗! 哈弗医学院是正常家庭的正常孩子的正常大学吗? 正常家庭的老年人会面不改色地直接崩了路过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等等,在纽约,这确实是正常的。 日向合理信服了。 “不用担心,是走的正常手续,把你的学籍转到了这里。”那位先生又道,“之前雪莉也在这里进修。” 懂了,组织传统进修点。 日向合理再次点头,没说什么。 那位先生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快到家了。” 车辆还在街上行驶,但是周围的建筑物都很平平无奇,不是什么一看就很贵的建筑物,它拐进住宅区,一栋栋独立的房屋和超大的草坪便挨个展示了出来。 好像更熟悉了。 日向合理控制住自己皱眉的冲动,他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一边随口抛出一个问题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以免自己出神被发现了,“这里是……?” “这里是纽约的斯塔顿区,住在这里的大多是中产阶级,”贝尔摩德解释道,“草坪很多,适合和谐、有小孩子的家庭居住。” ‘斯塔顿区’这个名字是陌生的,日向合理没有印象。 但随着车辆越来越深入这片地方,他的那种莫名熟悉感也越来越强烈,那边那块墙角、那个雕像喷泉,还有那个红房子…… 日向合理突然微妙地反应过来,为什么感觉这里这么熟悉了。 他占领过这里。 这里草坪很多,房子又没有那种过分高的,区域划分也比较简单,占据一个制高点、就能掌控周围很大一块地方。 占据这里之后,日向合理满意过一段时间,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这附近居住,直到附近家庭的枪械都被他榨干了,他才向高科技区域转移。 之所以一直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微妙的熟悉,是因为这片区域现在太干净了。 真的真的太干净了,地面和房屋都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红色的痕迹,来往的行人也干干净净的,遇到熟人还会互相打招呼,而不是热情地扑过去‘拥吻’。 还有中老年人牵着狗,懒洋洋地在道路上散步。 和谐又干净,和日向合理之前占据这里的时候判若两地。 那位先生拍了拍他的手,温声询问:“怎么了?” “……”日向合理把视线收回来,不动声色道,“没什么,我很喜欢这里。” 车辆的速度降下来,缓缓在一栋拥有超大草坪的房屋面前停下来,草坪的最外围有着一圈白色的围栏,用门口到房屋的门口有着一条干净无草的小路,栏杆的旁边立着一个油桶,房屋没什么特别之处,和周围的其他房屋差不多。 等车辆彻底停下来,日向合理才慢慢补充了自己的后半句话,“不过,在这里住,是不是有些危险?” 一路看过来,路人都没什么特别的,都是很正常的人,多半没有被组织成员替换掉。 邻栋房屋的二楼窗户没关,一个头发随便扎起、大概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拖地,看姿势没处于防备状态,大概率也不是组织人员。 那么,问题来了。 这里的每一栋住户,都非常的善解人意,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给过日向合理温暖,一户人家最少有三支枪,不管是猎枪、手枪、还是什么违规的枪支,总之最少都有三支。 有的房子下面还有地下室,里面有不少的收藏类物品,比如枪支、比如白色粉末、再比如一些可以做成黑色蒲公英烟花的东西。 曾经,那些主人不会张口说话谴责非法闯入私宅者的时候,日向合理很感动大家齐心协力提供的帮助。 现在,面对这块巨大的军火库,外加理智清醒的军火库主人们,他开始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对比对方的人力和武器,他再回头仔细审视自己这方的战斗力: 一个有些虚弱的老年人+1,一个没什么屁用的司机+1,一个看起来遇到危险会随时‘拜拜我去通知fbi请求支援!’的和蔼姐姐+1,还有一个遇到危险,不用怀疑、绝对会跑路的他自己+1,外加数量不明、但绝对不会超过个位数的枪械若干。 ……遇到危险,他会跑,那没事了。 如果人数众多、还携带大量枪支涌过来,那日向合理顶多礼貌性地反击十几下,就会战略性撤退,顶多悲痛地带走那位先生关于‘让琴酒立刻马上快点登位’的遗言。 “……”那位先生思索了一下,缓缓点头,“在这里住,确实有些危险。” 每天上下班、或者正常出来散个步、遛个狗,都会有一定的概率碰到日向合理,确实非常危险。 “不过,一个正常的家庭、肯定会购买各种保险,我相信住在这里的其他正常住户都会拥有全套保险的。” 【你的代号,是bourbon。】 bourbon,波本威士忌,一种玉米谷物发酵蒸馏而成的烈酒。 安室透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嗅到了满腔的铁锈味道。 他现在坐在一个松软的欧式沙发上,客厅天花板的灯是那种由各种水晶组成的豪华白炽灯,它静静地散发出光辉,照在别墅的主人身上。 别墅的主人倒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凉的地板,地板上面全是红色的痕迹,经过人类的虚弱挣扎后,它从遵照牛顿定律的自然形状变成了像是小孩子随便抹画的图案形状。 清理组织的背叛者,任务完成。 接下来,就可以回东京了,以代号成员的身份回东京,去接触更多、更多的组织秘辛,也让自己身上的黑暗和血腥味道更加浓郁。 他抬头看向那盏璀璨耀眼、充满光洁的水晶灯,闭上眼睛,又深深地把那口充满铁锈味的空气吐出去。 安室透睁眼,抬手把茶几上那些摊开的文件收起来,打算事后处理掉。 ——他已经把清晰的照片版本传给了组织,也设置了定时传输给警方那边的装置。 把原文件交给警方的行为太危险了,一旦被组织发现,第一个被处理掉的,绝对是执行这项任务的组织成员,只传照片,还可以辩解一下是组织那里失窃了。 除了摊开的几个文件,茶几上还有一个装饰性的花瓶,它整体是白色的、上面有一些其他颜色勾勒而出的花纹,看起来很优雅,绝对不是任务目标弄的,而是这栋别墅的另一位主人,任务目标的妻子,对方还有半个小时就会回来。 花瓶里是绿玫瑰。 它们错落有致地从花瓶里探出头,舒展着自己的身体,有的已经灿烂盛开、有的还在含羞待放,有几片绿色的娇嫩花瓣上还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液体。 不是水滴,而是血滴。 安室透站起来,他把那几支玫瑰拿起来,揽在左怀处,然后向门口走去。 路过别墅的主人时,他低了一下头,把那支沾了血液、所以格外曼妙的绿玫瑰放在别墅主人的脸颊旁,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别墅。 组织的那部手机又响了起来,安室透把它拿出来,看了一眼新信息。 【紧急任务,明晚九点之前赶到纽约。 ——贝尔摩德】 安室透:“……?” ……纽约,不算是西伯利亚……? 他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整理了一下信息。 发信人不是刚刚通知他获得代号的那个毫无后缀、也无法保存的号码,现在那封通知讯息已经消失了,也不是他更熟悉、也更喜欢派他去西伯利亚挖土豆的琴酒,而是贝尔摩德。 ……所以,成为代号成员之后,待遇就从被琴酒指挥着去西伯利亚挖土豆,变成了被贝尔摩德指挥着去西伯利亚挖土豆? 这就是代号成员的待遇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忍一时越想越气 草坪上的青草很茂密,大概能覆盖日向合理的鞋面,土壤也很松软。 他顺着栏杆,绕着这栋房屋走了一周,大概估摸清楚了自己现在的位置。 右边那栋房屋是一户有老人、有大人也有孩子的正常家庭,日向合理对此没什么印象,推测右边房屋应该平平无奇地淹没在了众生百态中,家里的枪没有超过一只手。 左边的房屋有点问题,不过不是房屋下有一个地下室、里面塞满了各种违法物品的那种问题,对方的地下室里很空旷,只有几套各式各样的刀具和几张大型的油腻桌子,应该是平平无奇的纽约特色之变态鲨人魔,问题不大。 其他临近的几个房屋也没什么值得警惕的大问题,有巨大地下室的那栋屋子不在方圆五百米的范围内,有很高的容错率在。 不过虽然建筑物一模一样、但这个世界又不是他原来的世界,大概率会有误差在。 摸索完毕,日向合理又顺着白色的栏杆往回走,在快走到门前的时候看到了右边邻居的草坪里有一个孩子,对方大概只有五六岁大,正在蹦蹦跳跳地和一只黄色的狗玩……纠正一下,隔壁邻居家,一只狗正在辛辛苦苦地带孩子。 哪怕那个孩子丢球丢歪了、扔在脚下,那只狗都睁只眼闭只眼假装没发现,欢快地奔向远方去咬空气。 日向合理向那边扫了一眼,估摸着这就是那位先生心目中的‘纽约正常好家庭’形象。 那他的角色定位不应该是那个孩子,而是那个辛辛苦苦带孩子的犬类。 他继续往房屋走,推门走进去。 一楼的客厅里放着电视,上面正在播放格外欢快的综艺,但是没人看,贝尔摩德正在厨房里做饭,日向合理只能听到肉类烹饪时的滋滋声,那位先生则在楼上的书房里处理公务。 他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在沙发上落座,眼神没看独自欢快的电视,而是转向厨房。 过了一会儿后,被隔空凝视的贝尔摩德从厨房探出头,“无聊的话,可以去游戏室玩玩哦?” 她一手举着铲子,另一只手则举着电话,随口叮嘱完自家孩子,便又漫不经心地快速摁了几个键,“嗯……忘记给那几个组织成员补充是纽约时间了。” 所以表面上,你在做饭、那位先生在处理公务,其实你们全都在处理公务? ……牛排的味道还很正常,没焦,已经够可以了。 日向合理平静点头,也加入到处理公务的行列中,“纽约有什么清理任务吗?” “清理背叛者、警方的人、fbi或者是那些阻碍到组织行事的通缉犯?” 贝尔摩德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落在日向合理的身上,她短暂地思索了片刻,“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我帮你借一条狗,你出去遛狗?” 多溜几圈,让居住在附近的人差不多都看到,然后再把敢冒头出来搭讪的家伙处理掉,这附近就安全多了,也能适时地消耗掉日向合理的精力。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想了想,礼貌提议,“其实可以我做饭,我帮你去为邻居家借狗,然后送你去遛狗打发时间的。” 更可以帮忙处理任务! 而不是被阴阳怪气。 空气中的牛排味道越发强烈,很香,也有一种更微妙的味道逐渐强烈。 “牛排,”日向合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平静提示,“要焦了。” 贝尔摩德立刻缩回了厨房。 日向合理摇头,既然处理不了纽约的任务,不能出去转圈清理任务目标,他就掏出手机处理东京的任务。 开机后,手机立刻弹出来一条讯息。 [耶耶垂头丧气夹尾巴]:【平安抵达了吗?】 备注太长了,甚至比讯息还要长,一眼看过去,日向合理费了一点功夫才分清哪边是备注、哪边是讯息。 他敲字回复:【平安抵达了。】 战术性沉吟几秒,他又补充着发了一条讯息,【你还安全吗?】 有没有被咬掉毛?是不是夹起尾巴在被逼教其他组织成员做人?应该不会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想狠狠咬他一口? 琴酒很快就发来回复,但出乎日向合理的意料,对方居然没有指责、也没有委屈、更没有夹尾巴失落,而是非常普通平静的一条言简意赅回复。 【安全。】 甚至反过来,再次询问日向合理:【你还安全吗?】 不对劲。 毛发蓬松的萨摩耶之前被他爬上爬下的时候,都随时在忍耐的边缘徘徊,怎么现在他丢过去好几个黏毛的大麻烦,对方这么平静? 绝对不对劲。 日向合理立刻警惕回复:【如果那两个家伙不小心死掉了,我不负责。】 这么心平气和,不是忍无可忍后大彻大悟地几枪解决掉麻烦,就是把麻烦甩给其他人了,问题来了,谁能接受琴酒的麻烦呢? 朗姆、贝尔摩德、他、那位先生……可能还有其他不认识的人。 贝尔摩德、那位先生和他都是在一起的,琴酒不可能把麻烦甩给他们,而他和朗姆在下一任首领这个问题上的阵营不同,也不太可能甩给朗姆。 那,难道是‘欣慰’地把伏特加放出去当老大,去接手两个刺猬了? 【如果那两个家伙不小心死掉了,】琴酒原封不动地把这条讯息转回来,【我不负责。】 日向合理:“?” 你只顾着自己开心、只顾着自己甩麻烦,你在乎过伏特加的感受吗?不,你不在乎! 刚好他也不在乎。 他迅速若无其事地抬手和对方击掌,【嗯,小心别弄出人命。】 小心别弄出伏特加的人命。 在琴酒回复之前,他又快速编辑了一条讯息发出去,【你来过纽约吗?】 虽然是东京行动组的负责人,但琴酒不可能从小到大一直待在东京,肯定去过其他的地方。 发完这条讯息,日向合理又编辑了一条讯息发出去:【如果你有什么讨厌的人,可以和我说。】 神奇的组织成员会帮高智商、会甩锅的聪明耶耶实现‘让讨厌的人消失’这类愿望! 琴酒瞬间抓住重点:【贝尔摩德没放你去做任务?】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三分焦牛排 东京,早上七点,琴酒淡淡地抽烟,他把烟雾轻轻地吐出去,不耐烦地皱起眉,转而给贝尔摩德发讯息。 【不要搞小动作。】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日向合理其实很好懂。 只要不停地给他任务、给他任务、给他任务、榨干自己给他任务,又没有遇到什么其他的意外,他的心情值就会一直稳定在及格线上。 这个及格线很重要,在这种状态的时候,日向合理会试着摸索顶头上司的状态,时不时跃跃欲试挠那么一两爪子,如果心情值太高于及格状态,那就是亢奋了,顶头上司别想安生,要随时应对那只精力充沛家伙的各种动作。 如果心情值低于及格状态,那就是低落状态。 最近,日向合理一直处于低落状态。 而且根据猫狗类的换地方就会应激……而且根据日向合理上一次出长途任务时的低落状态可知,远离自己熟悉的地盘、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他的心情值会持续降低,可能会焦虑不安、需要格外的安抚。 在本来就处于低落状态的时候,还顶着‘应激’这种持续降低心情值的buff,就格外需要饲养者的一些适当手段了。 比如塞任务、塞任务、塞任务和榨干自己喂饱这个精力充沛的家伙。 这招确实有奇效,琴酒能拿东京被榨干的那些低级组织成员作证,那段时间冒头了不少有异心的组织成员,都被日向合理处理掉了。 当然,没有异心的组织成员,也有不少被日向合理处理掉了。 ……总而言之,作为一个智商正常的合格饲养者,这个时候,贝尔摩德就应该安抚性地给一些任务。 最好全是干脆直接的清理任务,千万不要给‘和xxx接头,共商组织大事’或者‘去xxx那里要情报’之类的任务,那个家伙会选择性装傻,对自己格外放纵。 事后说不定还会疑惑着说出‘咦,这个居然不是清理任务吗?你分享任务的时候表情太肃杀了,我以为你对任务目标有杀气……对对对,就是这个表情,你果然对任务目标有杀气,不用感谢我’之类的话。 想到这里,琴酒又发过去一条询问讯息:【人手准备的怎么样了?】 组织里的代号成员,大致分为两种风格,一种是独来独往的风格、比如贝尔摩德,另一种则是负责某一职位,手下众多的风格,比如琴酒。 但就算是贝尔摩德,也并不是真的独来独往,她也会自动发展内线,随便挥挥手,也能召唤出来一群小弟。 只有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是完全独来独往,琴酒特意观察过,发现他基本上就只和组织里的成员、或者是警方人员交往,一概不搭理其他的人,相当孤僻有个性。 这也就有了一个问题,他没什么属于自己的手下。 如果他是一个普普通通有潜力的代号成员,那这就是他的个人风格,但他不是,他必须学会掌控管理手下,最最最重要的是,要明白‘手下真的不是可以随手搭上去的积木’、也不是‘会自动刷新的可消耗资源’。 他要是继续维持着这种独狼、和不把别人当人的轻蔑姿态,那登位之后,一定会摔一个大跟头。 不要误会,摔大跟头的,一定是他们这些组织成员,而不是上面那个随意搭积木的首领大人。 贝尔摩德这种神秘分子都能随手招来一片可以使唤的手下,日向合理可以吗? ……确实可以随手招来一群可以使唤的警方人员。 也能召唤出一个琴酒。 琴酒抽烟的动作停顿住,他淡淡地把烟掐灭,收到了贝尔摩德的回复。 【人手正在集结中,我事先筛选了一批,只点了少数人来纽约接受培养训练。】 她没回复之前那条不要搞小动作的警告,又紧跟着回复了一条。 【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不要把自己的仇人交给冰酒来处理。】 琴酒刚打算挑挑拣拣,准备起码选出十几个可以发力的目标,让日向合理直接无双,尽快把状态稳定下来,就被贝尔摩德反警告了。 他:“……” 他又点燃一根烟,干脆拨通了贝尔摩德的电话。 对方秒接。 那头传来了肉类的滋滋声,以及典型美式夸张的综艺哈哈大笑声,贝尔摩德不紧不慢道:“手不要伸那么长,g。” 只发了一次警告,就被警告了两次的琴酒:“……” 琴酒平静道:“那位先生给我发过他的身体状况,他不能长时间地处于极端状态,不然遗传病会爆发,比如愤怒,高兴。” 他把字咬重,“或者低落。” 还有一点很重要。 琴酒的语气更加平淡,“我个人建议,也不能让他长时间处于无聊的状态,否则后果自负。” 前者,琴酒不太了解,也不知道所谓的遗传病是什么、犯病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后者,后果有多严重,可以显而易见。 “不会的,”贝尔摩德懒洋洋地反驳,“或许一开始,他会因为这是人际交往和社会关系相关的任务、而非常抵触,但是,只要接触那个培养计划一段时间,摸透了这是在为他自己训练工具人,他就会……” 瞬间精力爆棚、兴趣爆棚。 没有牧羊犬可以拒绝一群仰头咩咩叫着望过来,仿佛只要低吠一声、就会乖乖顺从被驯服的小羊。 没有! 到时候,哪怕贝尔摩德费力地捂住日向合理的眼睛和耳朵,顺便把窗户关上,让他和车窗外路过的那群小羊的距离达到最高,他也不会放弃的。 这是本能问题。 贝尔摩德微笑起来,“别看他很讨厌进行人际交往,但交往手段其实很厉害哦。” 他很讨厌和人进行人际交往吗? 不,琴酒觉得那个家伙很喜欢和人进行人际交往,更喜欢把人类看透之后、若有若无地踩尾巴,让别人受惊又只能憋着,如果那个人和他关系亲近,那就更好了,不用假装无意踩尾巴,可以光明正大地故意踩尾巴。 无论是和那些警方人员,还是和那些‘可自动刷新的消耗道具’组织成员,日向合理都没怎么排斥过交往,特别是后者。 他格外喜欢在任务中和‘可自动刷新的消耗道具’交往,指一方出子弹或者体力、另一方乖乖交出性命的交往。 ……社交牧羊犬。 琴酒也没反驳,只淡淡地道:“是吗?”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她刚要含笑着说话,就突然预警到了危机,下意识转头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厨房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黑发绿眼,脸部的线条还残留着些许稚嫩,一看就是个未成年的人,他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也有些凌乱,一部分下颌的线条被耳边垂下来的碎发遮住了,凌乱的头发减少了他的冷淡感。 是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平静无波,瞳孔是圆形的。 贝尔摩德和他静静看过来的绿色眼睛对视。 电话那端,琴酒皱眉询问,“贝尔摩德?” “是,”贝尔摩德缓缓道,“我在。” 她用后腰抵住料理台,没有后退、也没有闪避眼神,就像是面对草原上的独狼一样,继续和日向合理对视。 电话那头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安静下去。 互相对视了十几秒后,贝尔摩德才询问:“怎么了?” 为什么用这种想攻击她的眼神看过来?她没干什么? ‘草原上的独狼’动了动耳朵,先是瞥了一眼她拿着的手机,发出了幽幽的声音,“你想要猫的话,我也可以去邻居家帮你借猫,让你带着猫咪一起去散步。” 贝尔摩德:“?” 什么?为什么突然和猫扯上关系? “牛排熟了,”日向合理继续幽幽道,“三分焦。” 现在盘子里已经装了两份牛排,是非常典型的三分熟,日向合理不吃这种不完全熟的东西,那锅里那份三分焦的牛排是谁的、就显而易见了。 他的语气持续保持在幽幽的幅度,“谢谢,我很喜欢。”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三百积分 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但纽约并没有黯淡下去,一盏盏的璀璨灯光亮起,把整个纽约组成点点的星光湖泊。 灯光辉煌的大楼里,顶层办公室的气氛稍微缓和下来,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正在对着电脑屏幕哈哈大笑,和那端的合作伙伴进行轻松友好的谈话。 秘书悄无声息地端了一杯咖啡放在桌子上,中年男人瞥了她一眼,随意地挥了挥手、让她快点出去,同时口中不停地揶揄道:“哦?你觉得好久不来,纽约的景色好多了?” “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自谦一下表示都是纽约本来就美?”他笑着端起咖啡杯,“不过,我觉得我更应该感谢你的孩子。” 说完,他就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附和社交礼仪的时间,才继续喝那口咖啡。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这次的通话对象,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看起来起码六七十岁的老人。 因为对方的年龄比他大太多了,所以每次和对方展开视频通话的时候,他都会格外活泼一点,让这场合作更愉快地进行下去。 ……也可以直接言简意赅地表示为:他在讨好对方。 没办法,这个老家伙到底是谁,中年男人不是非常清楚,合作了十几年,他也只是摸出个大概,知道对方的身后有fbi和cai之类的人,还有别国的某些势力。 一段对方对他知根知底、他却不怎么了解对方的合作,显然并不是平等合作,那当然不能端着平等姿态了,适时地附和晚辈身份活泼一下很正常,起码这样能维持表面的双方平等。 老年人笑了笑,像是无奈得摇头,“你呀。” 看起来好像很宠溺似的,真实能有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他们交谈的背景音,是一种低沉而很轻的滴滴声,是医院那种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刚开始那几年、中年男人都以为这是对方身体不好,有一个心电监护仪就在旁边,后来有一次无意中谈到这个话题,他才知道那不是实时的心跳声,而是心跳录音。 据说对方的孩子身体不太好、而且不在身边,所以对方有长期听心跳录音、感受孩子健康活泼的生命力的习惯。 这个说法,中年男人将信将疑,一方面觉得不可能这么离谱,另一方面觉得对方年纪确实很大了、很年迈,会过分在乎自己年幼的未成年孩子很正常。 最重要的是,当一个年迈的老人开始格外慈爱地对待小孩子的时候,就表示他快死了。 中年男人也笑起来,他刚要说什么,就听到一道沉重的金属声从通话里传来。 那道声音很突兀刺耳,中年人立刻皱眉。 老年人偏移视线,看向了房门的方向,之前那种老狐狸式的虚假宠溺迅速凝聚成真的,他无奈摇头,又收回了视线,轻描淡写道:“唉,家里的孩子在做饭,请见谅。” ……莫名有些熟悉。 中年男人回忆了一下,发现之前和其他人应酬,他家孩子在窗外草坪一边奔跑一边呼叫牧孩犬的时候,他也这样表面无奈的摇头叹息过。 …… 他停顿了一下,配合性的笑起,识趣地没有在衰老年迈、控制欲强和高深莫测的合作对手面前深入交谈那个孩子,而是转移话题道:“东京那件事闹得很大,fbi那边很头疼?” 不仅私自派出去的大部分fbi被当场擒住、人赃并获,之后还被一个一个地点兵点将,就算是在纽约都还好,但就是在东京。 这相当于被人直接劈头盖脸扇了一巴掌,还是当着自家儿子的面,被啪啪啪地猛抽耳光那种滋味可真是…… 总之,他认识的fbi的家伙,最近一段时间要么板着脸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要么夹着尾巴安静下去,还有几个老狐狸笑眯眯的强撑着说要咬几口肉给其他人颜色看看。 合作伙伴微微一笑,不动声色道“小孩子不太高兴,所以闹得动静大了一些,很正常。” 他意味深长道:“我已经给过他惩罚了。” 中年男人刚要说话,就听到对面再次传来一声重重的金属撞击声,比刚刚那声还要再高几倍,而且声音也更有辨识度,是煤气罐的声音。 “……”他把本来要说出口的话咽回去,斟酌了一下,“刚刚,那是煤气罐的声音吗?” 在声音响起的第一瞬间,屏幕上的老人就再次移动视线,看向镜头之外,几秒之后,他脸上的那种不动声色的笑容收敛起来。 他自言自语地低声道:“行为矫正的后遗症……” 然后抬头,向镜头看过来,“看来下面出了大乱子,我下去看看。” 中年男人从善如流,“好的。” 他顿了顿,“对了,过段时间的竞选……” “我相信我们的伙伴,”老年人再次露出了笑容,那个笑容没有任何含义、只是惯用的表情,是笑容扑克脸,“今天到此为止。” 视频通话中断。 那位先生没有第一时间行动,他的手肘撑在书桌上,两手交叉、遮住自己的表情。 心跳的声音还在房间里蔓延,这个房间里的隔音效果太好了,他无法听见楼下的其他声音,但能猜测贝尔摩德肯定在努力教导日向合理在使用厨房用具。 那个孩子一向聪明,正常来讲,哪怕没有人教,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更不会出现那种让他也摁不住眉头的动静。 但是。 就像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在切牛排时会发出各种刺耳声一样,正常人在第一次使用刀具吃西餐时,顶多开头会用力过重,之后就不会再出现刀尖狠狠划过盘子的失礼行为,但日向合理就是学不会。 “行为矫正的后遗症,”他再次低语着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自言自语,“比起无差别地攻击视线内的所有人,和拒绝倾听、拒绝说话,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奇迹了。” 行为矫正,言简意赅的理解,就是通过外力对个人的行为进行干预,正常来说几乎每个家长都会,比如在孩子做对了事情时及时给予鼓励、在孩子做错了事时立刻给予惩罚,不正常地来说…… 楼下再次传来一声动静,这次的声音更加清晰,真的是煤气罐的声音。 那位先生抬起脸,他转动轮椅出门,用升降电梯下楼。 出乎意料,他到楼下的时候,楼下并没有变成废墟、也没有中途突然发生煤气罐爆/炸事件,反而看到了一个乖巧坐在桌边的未成年。 桌子上已经摆了两份牛排,和红酒,贝尔摩德从厨房走出来,把最后一份全熟的牛排放在桌子上,抬头看过来,“boss。” 她的面色如常,一楼的客厅也干干净净,周围也没有什么明显古怪的味道。 黑发未成年也抬头看过来,低声道:“父亲。” 嗯……非常乖巧。 那位先生从善如流地道:“我在上面就闻到了香味,今天的晚餐很丰盛啊。” 只要他不进厨房,就看不到厨房内部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也看不到煤气罐有没有被拆掉,那四舍五入一下,厨房就是毫发无伤,刚刚就是在幻听。 日向合理严格符合餐桌礼仪,他拿起刀叉,对准牛排、目不斜视地刀叉落下去。 我方餐刀未攻破敌方牛排的厚脸皮。 ……换个角度来看,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他轻缓着用力,打算一点点地增加力量、找到那个关键的技巧点。 但是,这件事就和让他在干净宽敞的大马路上老老实实开汽车,而不是飞檐走壁碾压无数人形物体一样,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 在干净宽敞空无一物的大马路上,方向盘不会老老实实,汽车会蹦蹦跳跳地突然野牛冲刺,而在这种时候,刀叉和手腕好像也有自己的想法。 力量加持到某个程度之后,日向合理自然而然地习惯性用力,一道熟悉的刺耳声响起。 现在是晚餐时间,但客厅里却非常安静,没有一丝的刀叉和碗碟碰撞声、也没有咀嚼声和吞咽酒水的声音,一切都是无声的,除了刚刚那道刺耳的划声。 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再接再厉,再次划出一道更加尖锐的划音。 老年人的胃口很小,简单地吃了几口后,那位先生就放下了餐具,日向合理也浑水摸鱼,顺势把刀叉放下。 对方瞥了他一眼,“没胃口吗?” 贝尔摩德端起酒杯饮了半口,然后站起来,转身去客厅的柜子上拿东西。 “不太有进食的欲望,”日向合理回答,“我暂时还不饿。” 他转移视线,去看走到他视野盲区的贝尔摩德,对方拿着一些医用仪器走了回来,在那位先生旁边坐下。 那位先生伸手,贝尔摩德把脉搏心率测量仪调试好,开始进行测试。 然后又戴上了听诊器,转头对日向合理示意了一下,把听诊器的一端贴在他的胸口处。 日向合理:“……” 一会儿后,贝尔摩德简单在纸上记录了一下,又把两个仪器交换使用了一次,然后抽出两支针管,干脆利落完成了抽血+粘酒精棉的动作。 她重新观看了一下纸上的数据记录,递给那位先生。 这是在干什么? 日向合理听到那位先生突然冷不丁地询问,“你有整整一天没有休息了?” “没有,”他平静地回答,“中途休息了。” ‘休息’和‘睡着’是不一样的,简单的闭目养神也是休息,在警惕的状态下睡不着很正常,但一直紧绷着弦、不休息一下,必然会过分疲惫,如果再遇到敌人,那之前的过分紧绷就是自己折磨自己、主动往坑里跳。 “嗯,”那位先生点了点头,沉吟道,“你刚到纽约,我本来应该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 “但是,你不放松一下,也休息不好。” 这个意思是…… 日向合理立刻提高注意力,做好了倾听美妙系统声的准备。 果然,在那位先生淡淡地往下说的同时,悦耳动听的系统声响起。 [检测到休闲任务。] [任务名称:‘a先生的担心’ 任务描述:适当的放松有益身心健康。 任务要求:72小时内,突破‘阿西莫夫研究所’的层层防御,获得最新的人工智能研究结果。 特殊任务要求:携带定位和执行仪 任务奖励:100(任务本身)+100(特殊要求)积分] 日向合理把系统提示一扫而过,只看了一个大概的字形,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绝对重点上:任务奖励。 两百积分。 这是除了特殊的东京任务之外,他见过积分最多的任务。 “阿西莫夫研究所是专门研究机器人方向的,研究所内部会有很多高科技产品,到时候记得要小心,”那位先生道,他递过来一个u盘,“如果可以,找到他们的主机,把这个u盘插上。” 系统的提示声再次出现。 日向合理略过一系列的无关文字,直接看向重点。 […… 任务奖励:100积分] 全部加起来,就是总共三百积分,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一千积分! 嗯,四舍五入就是零舍一入,这个算法很对。 他正经危坐起来,继续盯着那位先生。 对方顶着他目不转睛的视线,话停顿了一下,又道:“只要三天内完成就可以,具体哪天去,看你自己的计划。” 客厅里就有钟表,日向合理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才刚刚七八点,离零点还有几个小时,有充足的行动时间,便坚定道:“我现在就去。” 那位先生微微皱眉,“不用太着急。” 不,必须急。 “这个任务对您……”日向合理适时地停顿了一下,又非常明显地补充,“和组织很重要对?” 他坚定道:“我会尽快完成的。” 任务什么的不是重点,绝对不是,重点一定是对‘首领’和‘父亲’的忠心在意。 “现在刚刚七点半,”贝尔摩德也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有部分人到达指定地点了,可以直接调去配合参加任务。” 九点是一个比较微妙的时间,处于要该准备休息的时间,贝尔摩德本来把和其他组织成员的见面时间定在这个时间,是打算先放置一段时间,等十一二点再姗姗赶到,初步给个简单的下马威。 不过现在刚好,可以把提前赶到的那批人调去配合任务,再看他们的表现决定是赞扬立靶子、在那群家伙里竖起来一两个公共之敌,还是直接无视冷处理,又或者是反过来倒打一耙谴责他们九点还在做任务、没有及时赶到,同样立靶子。 那就这样愉快决定了! 贝尔摩德轻快地给汇报了‘已抵达’的那几个家伙群发了尽快赶到科技三角园待命的指示,然后动了动手。 “好了,现在来选一个位置,你想要什么型号的定位器和任务执行记录仪?” ------题外话------ 感谢可怜又卑微的黑枫树、仄幻大佬的打赏。 感谢大家的角色打赏和月票! 第二百四十章 玻璃碎片和绿眼睛 日向合理没有回答这种‘你是喜欢止咬器还是束缚带’或者‘你是喜欢圆形的麻袋还是方形的麻袋’的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反问:“有很多款式吗?” 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款式的这种东西?是不是多少有点兴趣爱好在里面? “不算太多,搬家有些匆忙,我只带了两个箱子过来,”贝尔摩德面不改色,还有些遗憾,“也没带一些可能符合你爱好的款式,只带了一些正常人类的款。” 本来是给那批幸运儿准备的。 那几个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家伙,要么连代号成员都不是,要么刚刚成为代号成员,就有很大的大概率能成为下任首领的心腹,人生直接快进了几十年,当然是幸运儿了。 正常情况下,哪怕是非常优秀的组织成员,也会有正常的审核期和推荐期,要老老实实地走各种层层升职步骤,还有个前提,就是自身干干净净。 当然,大部分的组织成员是真的没和官方组织有什么联系,只是想要晋级、就必须做各种任务,而想要快速晋级,就必须优秀地做各种任务,还要做重大任务。 而那类任务都和光明世界沾点关系,执行人员必然也会扯上一点关系。 所以基本都要经过审核期和适当的考验。 那几个直接跳过这种步骤的幸运儿,贝尔摩德已经决定,要从其他地方把这种快乐的苦恼弥补回去……虽然她当初也没尝过这种快乐的苦恼,但不经历苦恼,怎么能成长呢? 连她的快乐苦恼,都不能满脸开心地接收的家伙,就算是之后熬上去了,也会因为不会表情管理,而被不喜欢弯弯道道、格外率真的首领一枪崩掉。 “……谢谢,不过我也是正常的人类。”日向合理战术性沉默了一下,没去深入碰这个有关对方个人兴趣爱好的话题。 “是吗?东西在上面,一起上去拿。”贝尔摩德微笑了一下,她站起来,走到那位先生的旁边,俯身附耳低语了几句,便恢复正常音量,“我送您上去,boss。” 顿了顿,她自己纠正,“父亲大人。” 日向合理看了她一眼,也起身,快步走向升降电梯那里,把电梯摁开,他垂下眼神,把视线落在那位先生的腿部,礼貌又不失孝顺地询问:“父亲有按摩腿部的习惯吗?我帮您按摩一下?” 虽然任务很急很重要,但是我觉得和您相处,为你按腿、缓解腿部肌肉,要比那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还要重要 而且我觉得任务很重要,也是因为向为您分忧解难,为组织做贡献 重点是:只要你觉得你的腿比煤气罐还要坚硬。 那位先生摇了摇头,也很有慈父精神道:“不用了,你还要做任务。” 因为他坐着轮椅,和站着的日向合理有显着的身高差距,他只能握住日向合理的手、拍了拍,“做任务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好的,”日向合理敷衍点头,又反问,“您关心我吗?” 电梯开始上行,日向合理顺势半蹲下去,反握住这位年迈老人的手,他想了一下孝顺的孩子会有什么眼神。 嗯……图书馆那个案件不行,他没看到凶手看死者的眼神,不能提供参考。 再次沉思了一下,日向合理从善如流地放弃了‘完美级·看向父亲的眼神’,选择了之前那个被fbi家伙看向自己的眼神,对方以为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所以看过来的眼神一定是看向亲戚的眼神,父亲也是亲戚的一种。 他抬眼,目不转睛地凝视那位先生。 这种感觉其实有些奇妙,故意半蹲下去、让对方用一种俯视的视角看自己,手里还握着对方的手,那只手温热、手上的皮肤松弛,他握着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对方的脉搏。 脉搏加快了。 ……怪不得对方会有听心跳的习惯。 心跳声,来源于一个人最隐私的地方,只有格外亲近的人才能听到,而听这种代表了生命力的东西,自制力不太好的人,就会产生一种能随时掌控对方的错觉,这种错觉确实挺美妙的,只要是有野心的人类、就会迷恋上这种感觉。 那位先生的表情越发温和,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黑发,温声道:“我很关心你,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不要受伤,好吗,莉莉?” 系统提示弹出:[检测到特殊任务任务。] [……1 任务要求:三天内,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要受伤。 任务奖励:100积分/天。] 咦,一天一百积分? 那个慷慨大方的善良好心人a先生又回来了! 看来对方完美接收到了他的孝心!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 系统接着提示: [……2 任务要求:三天内,非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要攻击组织成员。 任务奖励:100积分/次。] 日向合理:? 电梯升到二楼,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日向合理不得不站起来、又顺势松开那位先生的手,往旁边让开了一点,让贝尔摩德推着轮椅出去。 系统再次提示:[任务‘a先生的关心2’完成一次,+100积分。] 日向合理再次:? 慷慨大方!善良好心人! 正常人类的弱点果然是血缘啊,只是努力用眼神传达了一下虚伪的血缘感情,里面还夹杂了一点点的不耐烦,那位先生居然是如此反应! 日向合理决定,以后把不太擅长这种事的不耐烦收敛起来,不然在感受到他的关心和孝心的同时,那位先生也会感受到他的一点点不耐烦,错误地认为他有杀意。 ……好像也不算太错误。 他落后于轮椅两三步,跟着轮椅走出电梯,忍不住用眼神盯着那位先生看。 那位先生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目不转睛的期待眼神,稳重地坐在轮椅上,贝尔摩德把他推进书房,没有继续往里推,而是反手直接拉上门,干脆利落地把自己和眼睛亮晶晶的日向合理关在门外。 她微笑道:“跟我一起去拿仪器?” 连连获得好消息,日向合理没有第一时间移动脚步,而是像被胶水黏在原地一样,先是继续盯着紧闭的房门、又缓缓移动视线,去看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的微笑没有发生变化,她的眼睛里还戴着黑色的美瞳、认真观察的话,能够看出一点违和,里面酝酿着些许笑意。 她轻描淡写地站在原地,伸手揽住日向合理的肩膀,带着他往房间那边走,又拉新的话题过来询问,“你打算怎么过去,需要我开车送你过去吗?还是……算了,我开车送你过去。” 日向合理想了想,“那个研究所的管理肯定很严?” “阿西莫夫研究所在科技三角园里,那附近有很多的研究所,管理相当严格,进出都需要通行证。”贝尔摩德回答。 那混进去好像就有点难了,从地面进入需要通行证,从天上进入,需要把安保们的眼睛都消灭掉。 要不直接开车撞进大楼里,从中间进去? 或者弹药充足的话,其实不用通行证也能进去。 “需要自带武器吗?”日向合理询问重点。 可以自带武器的话,他可以先敲敲附近邻居的门、挨个借一下东西,然后准备充足地再去。 也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只要选几个邻居拜访一下就可以了,反正科技园的安保肯定很强、也肯定会自带武器。 那是安保们的武器吗?不,只要安保没有异议,那就是他的武器! “不是万不得已不能用枪,一旦动用枪械、那里就会乱起来。”贝尔摩德摇了摇头,又道,“到时候我会假装拜访朋友带你进去。” 她推开自己的房门,脸上露出了一丝狡诈的笑意,“当然,你要给我一张脸的时间。” 一张脸的时间,是指换一张脸的时间。 日向合理听懂了,他一边跟着贝尔摩德走进去,一边用视线打量对方的脸。 无论是护士小姐的那张脸、还是现在的这张脸,在贝尔摩德的脸上都栩栩如生,她的些微笑意也都能生动形象地表现出来,好像是用的真实面孔一样。 这让日向合理想起一种可以画皮的妖怪。 看起来这么真实自然,几乎没有什么化妆痕迹,贝尔摩德是用什么材质制造的这张面孔呢? 易容技术这么出神入化的话,那哪怕脸色灰白、肌肉腐烂,也能易容成栩栩如生的正常人类样子吗? 一直到科技三角园的时候,日向合理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趴在车窗上,看着金发碧眼的贝尔摩德露出风情万种的微笑。 她用手指夹着一张带有吻痕的名片,漫不经心地在门卫的眼前晃了晃,“我找人。” 如此语焉不详,如果科技三角园的管理真的很严格的话,门卫应该板着脸、义正词严地把他们赶出去。 但事实是,门卫像是失了魂一样,只在那张名片靠近自己脸颊的时候扫了一眼,其他的时候都在直直地盯着贝尔摩德含笑的脸。 门卫恍惚道:“温、温亚德小姐!” 贝尔摩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要签名吗?” “麻烦温亚德小姐了!”门卫立刻掏出一个小本子和纸递过来,眼神还在盯着贝尔摩德,“我是看您的作品长大的!” 嗯? 门卫看起来大概三十多的样子,贝尔摩德现在的这张脸,也是一副顶多三十多的样子。 但这张脸主人的真实年龄其实格外年老吗? 副驾驶座的日向合理下意识转头看向贝尔摩德,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脸上的状态,确定这张脸真的最多三十多岁。 贝尔摩德轻描淡写地签完名字,把本子递给门卫,她微笑着道:“谢谢你的喜爱,不过下次可以换个说法。” “抱歉抱歉,只是从我上高中的时候,我就在电视里看到您了。”门卫立刻解释,他的目光微微转移,落在副驾驶座的日向合理身上,“这位是……?” “嗯哼,弟弟。”贝尔摩德回答。 日向合理:“。” 他扫了一眼贝尔摩德现在金发碧眼的装扮,又回忆了一下自己黑发绿眼、没有纽约人棱角明显的脸,陷入战术性的沉默。 “弟弟?”门卫显然也不信,他多次打量日向合理,露出了一个意会的表情,“是好莱坞的新人吗?温亚德小姐的眼光真棒,他看起来和您女儿差不多大?” ‘我从小看您长大的’、‘您弟弟和您女儿差不多大’。 门卫的语言技术很好,贝尔摩德懒得理对方,看见前面阻拦车辆的道闸已经升起,便直接踩了油门冲过去,直接把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甩在身后。 “你这张脸的身份是大明星?”日向合理询问,又礼貌性道,“如果研究所发现被人潜入,明天肯定会进行彻查,门卫肯定对他‘从小看到大’的大明星有深刻印象。” 也会对大明星的弟弟有印象。 “不用担心,我们都会有不在场证明,研究所被潜入的时候,我们正在我朋友那里一边喝咖啡、一边商量你在哈弗医学院的打算。”贝尔摩德意味深长道,“会有铁证如山的监控为我们证明。” 驶过一片没有灯光的阴暗地带的时候,车门打开了一瞬间,一抹漆黑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滚落了出来,没有阻碍到车辆的正常前进。 贝尔摩德单手摁下发送键,群发给其他参加本次任务的组织成员。 【行动开始。】 现在是纽约时间,晚上九点三十一分。 * 晚上十点零一分,安室透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研究所制服,信步走出去。 外面的走廊格外明亮,在这条走廊上行走,就好像是走在什么万众瞩目的殿堂上一样。 阿西莫夫研究所的内部大得超乎他的预料,也绝对超过科技三角园其他大部分人的预料,因为它不仅有地上研究所、还有地下研究所。 这里是地上研究所的第十二楼。 想要进入地下研究所,只能从第十三楼的专属电梯下去。 安室透比任务要求的晚上九点要早到几个小时,从接到科技三角园的任务开始便第一时间潜入,然后花了一个多小时的功夫才搞清楚这所研究所的非法研究场所。 ……这里不是东京,是纽约,那没事了。 他在长长的走廊里走了一会儿,刚走完这条走廊、就要拐弯的时候,头顶明亮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 安室透停下脚步,抬头看去。 其他行动的人破坏了电源?是谁这么鲁莽,不怕死的吗? 灯光快速闪烁了五六下后直接熄灭,整个阿西莫夫研究所都好像哀嚎了一下、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条走廊是紧贴着外面的,一面是白色的金属墙壁,一面则是透明的玻璃。 透过玻璃,安室透发现科技三角园的其他灯光也开始依次熄灭,就像是倒塌下去的多米诺骨牌。 与此同时,刺耳的警报声响起,那种声音有点像是急促响起的呼吸灯和警车的哔咕哔咕声。 侧首盯了几秒窗外的黑色夜景,安室透捕捉到有一抹东西的影子突然出现,从上方滑落下来,他下意识翻身往后退去,避开这道突然而来的袭击,同时抬手。 有清脆刺耳的玻璃声响起,安室透的手臂把一些弹过来的玻璃碎片挡住了,他从手臂的上方抬眼,向玻璃墙壁破碎的开始点看去。 他看到刚刚滑落的那道人影,对方还在半空中,腰上只系了一条非常简单、还没有小指粗的白色布条,没看错的话,那些白色布条应该来自研究所的白色制服。 也看到了对方瞬间捕捉到他、向他看过来的眼神。 在刺耳尖锐的玻璃碎片和碎片飞溅声中,他和那双绿色的眼睛对视。 某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冷酷无情向他凝视过来的宫野艾莲娜,心跳慢了半拍。 有道玻璃碎片擦着他的脸颊擦过,带来了一丝疼痛感,安室透无视了其他飞溅的玻璃碎片,把手臂放下。 警铃声还在急促地响着,哀嚎着这间研究所发生了意外事件。 他道:“日、向、合、理?” 怎么是你? ……怪不得能这么干脆利落地直接干掉整个科技三角园的电力系统。 第二百四十一章 无聊的美国人 日向合理现在在打扮很正常,黑色的长裤加黑色的短袖,整个人贴在黑暗里,那身体的大半部分就会融入黑暗。 但是这里是研究所,和安室透的完美乔装打扮相比,他就显得非常突兀了,突兀到研究所的人一看到他就会知道他是外来者。 不过就算他穿着研究所的制服,别人也会发现他是外来者。 一是因为他的外表实在是太年少了,研究所一般不会有未成年。 二是因为…… 安室透没有看到日向合理冷淡的下半张脸,也没有看到下颌线,他把目光从绿眼睛上松开,略微往下移了一点,看向对方下半张脸上戴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整体是黑色的罩子,轻松地扣在日向合理的下半张脸上,和他的下半张脸吻合,罩子不是一整块,中间有一道道的竖着的空隙。 旁边有两条蔓延出去的黑色扣锁,它们紧紧扣在一起,把罩子固定在日向合理的脸上。 安室透:“……” 那个东西,看起来很像是直接遮住半张脸的止咬器或者狗套,感觉也很像是止咬器或者狗套,可能真的是止咬器或者狗套。 安室透陷入短暂的沉默。 如果这种东西,是出现在路边的犬类身上,他不会在意,顶多瞥一眼、觉得主人和犬类的素质都很好,但是现在…… …… 日向合理平稳落地,他脚踩实的那一瞬间,身上紧绷着的绳子再也无法承担负荷、直接扭曲着绷断。 他毫不在意地把腰上残留的绳子扯掉,踩着一地的玻璃碎片,看向站在走廊里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金发的家伙,金发很熟悉,熟悉到日向合理闭着眼睛都能幻视一条跃跃欲试的金毛猎犬。 但是,对方的肤色是正常肤色。 虽然有金发在,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美国人,但没有金发棕皮那么‘噢,美国混血儿——’显着。 他隔着一段距离,仔细大量对方,和贝尔摩德那种出神入化的易容手法不同,对方应该是用柔和的化妆品把皮肤遮白的,所以仔细打量一会儿就能发现违和之处。 “希罗。”他叫出对方的名字。 说实话,经过了一段完美的潜行之后,再突然遇到人,他总会习惯性地有种想要干掉这个人类、继续完美潜行的冲动。 刚刚从上面荡下来、发现下面有人时,他已经准备好落地的一瞬间就直接袭击上去,亲密地拍拍对方的脖子、和对方玩‘猜猜是谁,别担心猜不到,你死了不用猜了’的准备。 然后被‘是金发希罗’、‘为什么金发希罗会在这里?哦这里是纽约,金发希罗是美国人,在这里很正常’和‘他肤色怎么不对劲,是不是我认错了’等一系列的想法冲击到,攻击动作就暂停住了。 第一时间发动攻击,还能用是不小心来解释。 和对方对视那么久再发动攻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会有种和萨摩耶恼羞成怒一样的感觉。 不过没关系,还有另一个可以发动攻击的理由。 日向合理活动了一下胳膊,在系统[‘a先生的关心2’已完成]的提示声和急促的警报声中,他平静问道;“你把电源破坏了?” 他都完美潜入成功了,整个研究所都没有一个活人和完整的监控摄像头发现他,研究所却还是发出了紧急警报声。 因为有人直接破坏了科技三角园的总电源。 这是毫无意义的行为,不能给研究所造成什么影响,只能让自己甩着大尾巴出现在研究所的面前,‘嗨小羊们我来抓你们啦’。 简直愚蠢至极。 “不是你破坏的?”安室透诧异反问。 “不是。”日向合理打量了一圈安室透身上的研究所制服,懒得搭理这个美国人,他转头就向对方来的方向走了。 在他快步行走的时候,他的耳麦里传来贝尔摩德的声音。 “科技三角园的总电源被破坏了,你那边怎么样?” “他们还没发现我,只是根据紧急断电发动了正常的紧急铃声。”日向合理平静回复,“不过接下来肯定会照例排查研究所的情况,会立刻发现有半层楼失联了。” 所以他直接踹了玻璃跑路了。 “……有半层楼失联了?”贝尔摩德沉默了一下,重复关键词,随后放弃深究这个问题,“你看情况行动,随时准备好撤退。” “不,我已经找到他们主机的位置了。”日向合理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态度,他沿着走廊走了一会儿,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对于阿西莫夫研究所,日向合理不太熟悉。 但研究所是有共性的,在建造之初,他们要考虑同几个问题,怎么划分各种研究小组的区域、怎么保证安全、怎么设计无死角视野等等等等。 所以,大多数的研究所都有几分相同之处,只要把这个相同之处研究出来,再细拆开某个研究所的一角思考一下,就能大致推测出这所研究所的风格了。 日向合理研究了上一层,对阿西莫夫研究所已经有几分肌肉记忆了,能大致推理出来哪里有密室、哪里是和地下相连的转折点,哪里又是真正的防备重点区。 比如这间办公室,肯定有密室。 办公室里很安静,一个人趴在桌子上,身上的衣服被扒掉了。 刚刚金发希罗的那身装扮,应该就是从这个人身上薅下来的。 ……那有点糟糕。 金发希罗大概率会顺手解决掉这个家伙,如果密室是瞳孔解锁的话,那这个家伙死了,短时间内就找不到另一个可以拎过来解锁密室的家伙的。 日向合理皱眉,又回头扫了跟过来的安室透一眼,他一边走过去检查那个趴在桌子上的家伙,一边随口询问,“你把这间办公室的负责人解决掉了?” 这句话,不是说给后面那个金发家伙听的,而是说给通讯频道里的贝尔摩德和悄无声息旁听的那位先生听的。 在抬手拽住那个负责人的脖颈,掰开对方的瞳孔进行检查时,系统的提示果然再次跳出。 [‘a先生的关心2’已完成,+100积分。] 日向合理瞥了提示一眼,收回眼神,再次皱起眉。 这个负责人不对劲,他还活着。 他的身体还是正常人的温热感,一手抓上去,日向合理能感觉到手心触摸到的温热皮肤,也能感觉到手掌下、那截脖子上微微跳动的颈动脉。 掰开眼睛后,对方的瞳孔也晃了晃。 日向合理没认真观察过死人和活人的瞳孔到底有什么区别,但他知道,瞳孔能动的、一定不是个老老实实的死者。 安室透反手把门关上,没有过多的去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干掉这个家伙和心理路程,他轻描淡写道:“没解决掉,他有什么问题?” “去书架那里,”日向合理没回答这个问题,“把上面的东西都动一动。” “有密室?”安室透瞬间反应过来,他快步走到书架面前,一边挨个把书抽出来、一边用眼神打量这个书架上的异常之处。 这个书架是木制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的书籍和一些装饰品,书籍大多都是人工智能方面的,甚至还有一些科幻小说。 扫视了几眼,安室透继续按照顺序抽书,“有本《我,机器人》。” 这不是专业方面的书,而是一本科幻小说。 安室透之所以会这么在意,是因为这本小说的作者是艾萨克·阿西莫夫,他曾经提出过着名的机器人三大定律。 虽然阿西莫夫只是一个科幻小说家,但机器人三大定律可是任何一个相关领域的人都知道的定律。 而且,这间研究所就叫阿西莫夫。 他沉吟了一下,刚要给日向合理详细解释这本书的情况,就听到拖拽椅子的声音和日向合理的回复。 “艾萨克?抽动那本书。” 安室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拖拽椅子的声音不是错觉,日向合理把那个负责人坐着的椅子直接拽了过来、连同椅子上的负责人一起。 他又收回视线,抬手去抽放在装饰品旁边的那本《我,机器人》。 没有抽动。 发现抽不出来,安室透没有迟疑,立刻开始尝试着扭动它,那本书看起来很小巧、轻薄,但却意外的沉重,下座是焊在书架上的。 扭动书籍的同时,书架开始出现变化,它从中间开始一分为二,两边都悄无声息地划开,露出里面的银白色墙面和一个解锁机关一样的东西。 安室透检查了一下,回头汇报,“是双重密码,需要特定人物的指纹和瞳孔。” “嗯,”日向合理松开椅子,平静地下达命令,“把他拽过去解锁,或者让他自己解锁。” 负责人双目紧闭、依旧坐在椅子上,好像还在昏迷中。 安室透无视了负责人微动的眼角,把对方拎起来,“刚刚下手太重了,这家伙还没醒,我试一下能不能强行开。” 他把负责人的手摁上提取指纹的地方,又掰开负责人的眼皮,让对方的瞳孔对准识别器。 机器变成识别中的黄色,加载了几秒之后,它转变成绿色,同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提示解锁成功,银色的墙壁也像书柜那样一分为二,无声地划开。 确认开锁后,安室透随手把负责人扔在地上,面色如常地请示道:“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要进去吗?” “做直达电梯要有特定的身份牌,”日向合理平静陈述,“身份牌放在密室里,这间密室只是一个隐藏的特定办公室,没什么危险。” 然后就发现金发希罗投来了轻微疑惑的眼神:你怎么知道的? “别人告诉我的。”他随口回答,迈步向密室走去,路过地上的那个负责人时,他想了想,半蹲下去,用手摸了摸负责人的脖子。 他的手不是干干净净的状态,每根手指的指腹处都贴了创可贴,用于阻碍指纹。 比起人类柔软的皮肤,创口贴显然要粗糙很多,用它轻碰人类皮肤的时候、人类会有明显的感觉。 日向合理没有掩饰自己的动作,也没有过度渲染自己的动作。 在这种敌人触摸自己致命弱点、明显要处理的情况下,负责人可能会产生恐惧等情绪,但他又没什么问题询问负责人,不用拷问,也不需要利用这种情绪来突破对方的心理防线。 所以他只是平静蹲下、伸手抚摸负责人的后颈,又平静地用力。 最后站起来的时候,离他刚刚蹲下只过了一秒,他慢半拍地叮嘱道:“下次装昏迷的时候,记得不要动眼珠子,真的很显眼。” 不过对方好像已经听不见了,也没再装昏迷的机会了。 不过没关系,还有下辈子。 日向合理迈步走向密室内部,平静地路过看过来的安室透。 系统的提示再次出现:[‘a先生的关心2’已完成,积分+100。] 看来杀鸡儆猴很明显,连不在场的那位先生都发现了,日向合理真诚希望金发希罗这个被儆的家伙也发现。 密室的内部是一间空房间,只有最中央有着淡蓝色的光源,那是一个小平台。 小平台上放着一张深蓝色的荧光卡牌。 日向合理抓住它,把它拿出来,平台上的淡蓝色光源便自动黯淡熄灭了下去。 他静静地等待了几秒,没发现密室有什么变化,便抓着身份牌往外走。 金发希罗还站在门口,直直地盯过来。 刚刚的杀鸡儆猴,金发希罗明显收到了,他的整体表情还是平静的,但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看过来的眼神,是那种猎犬紧盯兔子,只要主人一下令、就会立刻蹿出去一口咬住兔子的眼神,那么现在,他就是猎犬盯着一个不可小觑的猎物的眼神。 日向合理对其他人注视自己的眼神很敏锐,对那些带着明显目的和恶意的眼神更敏锐。 他迈步走向门口,在金发希罗的面前停下脚步,和对方对视。 “执行任务的时候,要注意保密性质。”他平静开口道,瞥了一眼地上的那个负责人,“该处理掉的人就处理掉,不然,下一个被处理掉的人就是你。” “懂了吗?” 安室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低声回复:“懂了。” 日向合理翻译了一下:没懂,我还是觉得我的能力比你出色,想一口咬住你、把你当成手下败将。 他平静地扫了这个家伙一眼,懒得理无聊的美国人,直接信步走出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完美潜入x 紧急警报的声音还在响,甚至比之前还要更急促的起来,日向合理每呼吸一下、它都要哔咕一下。 窗外的科技三角园已经不再是一片黑暗,大多都重新亮了起来,阿西莫夫研究所也装模做样地混入其中,开始亮灯。 警报声停止。 然后没有安静几秒,就再次急促响起。 日向合理停住脚步,向后看去。 十步之外,安室透也跟着停下,解释道:“我潜入的时候攻击了几个研究所的职员,现在他们应该已经醒了,研究所会察觉到有人潜入了。” 这所研究所是真的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旦发现有人潜入,恐怕就会立刻反应过来,会想毒蛇一样狠狠咬向敌人。 所以。 ‘我们一起行动会比较保险一些’被安室透吞回去,他又若无其事地吐出来,“我辅助你,尽快完成任务。” 一边说,他一边和日向合理对视。 然后往下偏移视线,看向挡住了对方下半张脸的那个黑色物体,就在刚刚,那个物体的某个点闪烁了几下红光。 “‘现在他们应该已经醒了’?”日向合理抓住重点,他捋了捋这句话的信息量,才诧异反问,“你不鲨人的吗?” 不,这个金发家伙绝对不是不鲨人的那种人,手上绝对沾过鲜血,之前在东京和长野县的时候,气势可是十分嚣张,被琴酒追着扭头就跑的时候也十分果断,一看就是没少经历枪战。 那这句话可以修改一下。 日向合理询问:“在纽约,你不鲨人的吗?” 不要因为你是美国人,就对美国人手下留情! “开枪会惊动其他人。”安室透顿了顿,把枪转到手里示意了一下,给出了合理的解释,“我是乔装打扮进来的,他们醒过来、可以给其他人通报错误信息,方便我撤去伪装撤离。” 倒霉蛋苏醒后,第一时间通报的话,确实会直接对着上头呼叫‘有个家伙潜入,是金发白皮!’,撤退的时候,这个家伙一撤去肤色伪装,也确实可以顶着金发黑皮从容撤退。 那换位思考一下,组织其实应该派黑人来的。 直接把科技三角园的总电源、阿西莫夫研究所的备用电源全部干掉,然后让黑人憋住笑、别露出一口大白牙,就可以在研究所里畅通无阻了。 或者是凶手案的小黑先生/小姐,绝对是一片漆黑,只有眼白是白色的。 这样说起来的话,全世界的组织都可以开始行动起来,能搞到珍惜黑色版凶手的、就搞凶手来培养,搞不到珍惜黑色版凶手的,就退而求其次搞黑皮肤的人来培养,潜入一次还不掉色、就是回成本了,潜入两次还不掉色、就是赚到了,潜入三次、那就是大赚特赚。 而提出这个构想的天才,可以直接向各个组织收专利费用了。 日向合理克制住自己的反应,没有对这句话给出什么特别的表示,只平平淡淡地从表面点评,“嗯,很好的想法。” 无聊的美国人。 “不要跟着我,”他转头,沿着刚刚来时的长廊往回头,同时头也不回地警告,“当然,如果你能跟上我,我不会在意的。” 快走到刚刚从天而降的地方时,他看到在夜风中颤抖的那条绳索,它从中间偏下的部分开始断裂,尾巴离地面很高,直接站在下方是无法拽住的。 所以日向合理没有再走着接近,而是远远的掂量了一下,开始蓄力冲刺。 拽住那根白色的尾巴之后,他踹了一脚旁边的墙壁框架、腰部用力向上翻去,然后重重落在十二楼的走廊上。 十二楼的走廊上有些凌乱,地上七零八散地躺了一些人,都是之前被日向合理解决掉的,落地后,他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仔细观察地面。 这些人的致命伤都在脖子,地面上没有鲜血,但有几个人的位置变动了……刚刚有人来过,检查了他们,但是没有发现绳索。 确认走廊上暂时没有危险,日向合理才站起来,他往后退了几步、站在走廊边缘往下看了一眼,下方的安室透也抬头看过来。 “对了,这条走廊的负责人已经死了、无法对研究所发出的信号进行回应,所以,最晚三分钟就会有研究所的人来查看情况。”日向合理给出提示,让下面的那个金发家伙大致估算出自己的死期。 鉴于对方可能会死在研究所里,他说不定是对方见到的最后一个组织成员和同伴,所以他又多说了一句,“希望你能活下来,希罗先生。” 走廊的玻璃墙壁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由一个个的框架构成,所以除了他面前的这面玻璃、其他的玻璃还完好无所。 瞥见其他玻璃上自己的身影,日向合理顿了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现在佩戴着定位器和任务记录仪,面具形状的。 ……当然,可能其他人见到它的第一眼、反应都不是面具。 但是它是附带了定位器、联络器和任务记录仪三位合一体的功能性……好,不是功能性面具,而是功能性止咬器。 日向合理选中它,只要是功能齐全,除了那三个功能之外、还有其他额外的功能,只需要佩戴一个装备,不需要再额外佩戴定位器和联络器,而且这个任务记录仪也不是安装在肩膀上的,不会影响到他的行动。 最重要的是,它能挡住脸。 戴上之后,下半张脸就全被挡住了,所以只要关闭面具上的栅栏,就可以把这个东西真的变成面具、当成防毒面罩来用。 那么问题来了,他虽然没有关闭栅栏、把它变成防毒面具那种存在,但这东西也能把他的下半张脸全部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刚刚跳下去的时候,在他破开迷惑性装扮、认出金发希罗的那一瞬间,对方也叫出了他的名字。 那家伙是怎么认出来他的? 日向合理本来转身就走的动作顿住,他又转回去,非常有礼貌地进行不耻下问,“希罗先生,你刚刚是怎么认出我的?” 不会真的是犬类?直接一嗅就能锁定的那种? “嗯?”下方传来的声音由远及近,金发希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重复了一遍,“你是想问,你戴着那个……” 对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非常尊重自己的生命存留权,很懂事地斟酌了一下用词,“面具,我却能认出来你吗?” 在下方传来说话声音的时候,有轻微的撕开布料的声音和脚步声。 日向合理辨认的一下那种声音,在脑海里勾勒出下方的画面:金发希罗撕开身上的制服,开始制造绳索。 ……不会? 就算现在现场制造绳索,也不能上来?对方又没有提前在上面留钩子,他的那根绳索还在十二楼、没有滑下去。 以防万一,日向合理把自己的那根绳索往上拽了一下,然后耐心地回答废话:“是的。” 等会儿底下的那个家伙就会和研究所的人相遇,对方有5的概率当成死亡,有30的概率会在追击包围圈中死亡、并且为他引开大部分的研究所人员,为他完成任务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所以废话会儿没什么问题,反正浪费的不是日向合理的撤退时间。 “很容易能认出来,因为……” 下方传来人类提高音量的说话声,同时,日向合理捕捉到一个被说话声覆盖的声音,是细微的破空声。 下一瞬间,一个东西被甩了上来,那个一个小型的金色奖杯,上面缠绕着一圈白色的细绳索,它从楼下飞跃上来、直接撞碎了旁边的那面玻璃,然后顺着力道,在本来镶嵌了玻璃的框架翻转了几圈,把绳子缠在支架低端后,又重重地落下去。 日向合理:“?” 他歪头,迅速往后退去,同时伸手挡住四溅开来的玻璃碎片。 在他越过地下的各种人形阻碍、退到墙壁处的时候,一个人影从下方荡了上来,重重地落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方。 日向合理:“……” 安室透轻吐出一口气,把缠绕在手掌上的白色绳索解开,轻松询问“走吗?” 当然,如果你能跟上我,我是不会在意的你跟着我的 日向合理再次:“……” 他费解地移动视线,去看刚刚缠绕了几圈绳索的玻璃支架,又把视线移回去,去看一脸轻松的安室透。 这家伙真是疯子…… 对于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来说,这已经是相当激进不要命的手段了,因为无法预测绳索到底有多稳固,大概率会在半空中直接坠落下去,而这么激进,也不是为了鲨人,只是为了跟上他、膈应他一下。 真的有病。 “你的眼睛很显眼。”安室透跟着他移动目光,贴心地回答了刚刚没有回答的问题,“所以一看到、我就认出来了。” 然后再次询问,“走吗?” 一边询问,安室透一边扫过走廊上的地面,也沉默了一下。 这条走廊和下面那层的走廊一模一样,只是地上多了一些躺着的白色人形物体,地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迹,大多数的人形物体都歪着头,脖颈被扭成了有些诡异的弧度。 人类的脖子有多脆弱?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在面对这么多人的时候、还能快速解决掉他们,而且毫发未损的? 在楼下走廊行走的时候,安室透甚至没有听到太多的不明动静。 “……”日向合理再次扫过一眼安室透的脸,“走。” 他转身向走廊深处走去。 这条走廊有两条方向,右边是他刚刚突破、完美潜入进来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活人和完整的监控摄像头了,左边则是他还没有涉及的地方,刚刚那批前来检查走廊的人就是从左边过来、向右边去的。 特殊电梯也在右边。 一边走,日向合理一边想了想,礼貌询问:“你有狂犬病吗?” 他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么不要命的疯子了。 以前大家都是疯子、都这么激进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但是见识过一段时间和平年代之后,再见这种不要命的疯子,就有点惊奇和熟悉感了,居然还有点久违的怀念。 特别是,这个疯子不是其他人,而是能给他带来威胁感的家伙。 直到现在,走在这个金发家伙的前面,日向合理还能感觉到对方凝视他后背的视线。 在这种非常熟悉的状态下,日向合理轻车熟路地无视地上的那些人形物体,走到走廊的尽头。 尽头的门虚掩着。 他们的脚步声很轻、轻到直到走到门口,在里面检查的人才反应过来。 一个站在门内戒备的人瞥到门外有人影,便下意识抬起手里的枪。 在他把枪抬起的瞬间,门轻轻地晃了晃,日向合理没有过多推开门、直接从门缝里挤进去,直接抬手触碰这个家伙的脖子,顺便扭转了这个家伙的身体、继续对方停滞下来的开枪动作,直接扫射下意识向这边看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其他人。 里面有七八个人,是一个小队,只有两个人来得及来枪、然后到底,其他人连一发子弹都没有射出来,就被精准命中额头。 日向合理松开了怀里的白色人形物体,轻松道:“好了,暂时没有人发现我们,接下来只需要维持这种不被发现的状态去电梯就可以了。” 安室透:“?” 他推开门,保持脸上的那种带着轻微笑意的表情,轻描淡写地扫视了一下地上的那些新鲜的人形物体,好像毫不在意一样夸奖道:“没有三秒?怪不得我之前总感觉你很危险。果然是个危险人物。” 这个家伙好像在阴阳怪气。 日向合理直接无视。 他挑了一把没开过的枪,简单命令,“他们已经发现有人潜入了,可以直接用枪,速战速决。” 然后带着金发家伙,遇人解决人、遇机关破解机关,遇到监控摄像头直接一枪崩掉,一路完美潜行、不被任何活人发现的走到了特殊电梯旁边,插入身份卡等电梯上来。 他向耳麦里的贝尔摩德汇报,“我到电梯了。” 阿西莫夫的特殊电梯和正常电梯是重合的、一个通道,只要一启动特殊电梯,正常的电梯就会被收入楼层之中隐藏起来,而正常的时候,特殊电梯都在地下研究所,不会妨碍到正常的电梯运行。 现在,特殊电梯正在急速飙到十二楼。 在他汇报完成的同时,电梯也发出清脆的到达提示声,门也缓缓开启。 日向合理和安室透走进去,他摁下最底层的摁键。 这栋电梯是全透明的玻璃,站在电梯里面的时候能看到外面的风景,而外面的人只能看到有电梯行驶了下来,看不到里面具体的情况,下到靠近地面的二三层时,日向合理看到下面有集聚起来的人群, 那是一群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大多都是黑色的头发,面孔也是典型的亚洲人、而不是美国人。 保镖们聚集在一起,把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保护起来,那个小孩子穿着一身小礼服,有着一头茶色的短发,头上戴着一个发箍,正在怒气冲冲地叉着腰、对着保镖说着一些什么,非常不符合身上的淑女礼裙。 电梯滑入地底,把外面的那群人甩出视线。 日向合理低头,给枪上了子弹。 第二百四十三章 加油 这次的潜入很成功,非常成功。 一直到了机密部位、把u盘插进主机,看阿西莫夫研究所的系统被入侵,日向合理都严谨地维持着完美潜行的状态。 没有任何活人和完整的摄像头能发现他,如果有,那么顶多三分钟,就会变成没有! 日向合理很满意。 就是有个问题。 他一边操控控制台,开始查看阿西莫夫研究所的各种研究和进度,一边询问安室透,“你有没有觉得,阿西莫夫研究所的抵抗程度太轻了?” 一路过来,日向合理都非常顺畅地砍瓜切菜,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除了旁边的那个组织成员。 安室透:“?” 他低头,扫视周围散落了一地的红白色人形物体,又回忆了一下走廊上的红白色人形物体和那些打完弹夹里的子弹、就被当成废物抛掉的枪。 考虑到自己反驳的后果,安室透顿了顿,还是附和日向合理,“是的,抵抗程度太轻了。” 他盯着日向合理操作操控台的动作看。 黑发未成年的动作很快,看起来非常熟练,只在偶尔的时候才会卡顿几下,卡顿通常不会持续太久便会继续顺畅下去。 那么问题来了,阿西莫夫研究所的操控台看起来很先进,起码,安室透是第一次在非电影的现实里看到这样的科技产物,为什么对方会那么熟练? 他回忆起那些已经自动销毁的视频中,组织内部的那个操控台,那同样是一种类似科幻电影的科技产物。 回忆完毕之后,他发现控制台发生了变化。 从他们进入开始,控制台就一直闪烁着红光、处于一种警戒提示状态,插入u盘之后,红光就更加强烈,像是呼吸一样在闪烁。 但是现在,它逐渐黯淡下去,转变成了一种温润的蓝色光芒。 一道偏机械的女声响起,提示道:“你好,我是爱丽丝。” 爱丽丝……? 那个表情僵硬的宫野艾莲娜! 它在那些已经被销毁的视频中出现过,是以假宫野艾莲娜的形象出现的,退场则是在研究人员紧急呼喊‘爱丽丝,你为什么启动自毁程序了???’的声音中。 安室透立刻抬头去看那道蓝色的光辉,它静静地在空气中浮现晃动着,像是阳光下的尘埃。 他又侧首去看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的表情偏向于无视和冷淡,他只平淡地回复:“你好爱丽丝,开始远程传输数据。” 然后抬手摁耳麦,向贝尔摩德低声说明进度:“入侵成功,最新数据正在传输中。” “很好,”贝尔摩德立刻道,“不要管它了,它会在传输文件后自动潜伏下去,现在开始撤退,已经有fbi的人赶过来了。” 怎么哪里都有fbi? 日向合理皱眉,干脆利落地回答:“好的。” 他继续抬手控制操控台,没有第一时间在这个有些落后的仪器上找到控制监控的系统,控制台上的蓝色光辉起起伏伏。 爱丽丝询问:“请问你是否在寻找‘监控’?” “是。”日向合理言简意赅,在他手下的控制台开始自行运作的时候,又补充,“谢谢。” 蓝色的光辉萦绕在显示屏上,上面有一个个的小方块屏幕正在快速显示出来,有一些是黑色的屏幕、便立刻被过滤掉,剩下的一些就都是正常的监控画面。 它们有的对准某条走廊、有的是电梯内部,有的是办公室里,还有的对准了阿西莫夫研究所的外面。 其中的某个小屏幕上,显示的是阿西莫夫门口的画面,那些黑色的保镖簇拥着一个小孩子,周围又多了不少阿西莫夫研究所的安保人员。 安室透只瞥了一眼,便看向另一个小屏幕,他看到一个一闪而逝的熟人,诸伏景光。 日向合理的视线则还停留在那群明显是外来者的人身上,他沉吟道:“高层的女儿?” 那个被保护起来的孩子,是阿西莫夫某个高层的女儿,今天恰好在这里? 还在快速排列的监控顿住,爱丽丝单选中门口的那块监控、把它放大,又把那个处于生气状态的小孩子放大,开始识别她的面部。 几秒后,一个资料页面在旁边显示出来。 [姓名:铃木园子 性别:女 年龄:十二岁 身份:铃木财团董事长的小女儿。 ……] 日本人?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显示屏上加载了一会儿,再次搜索到一个监控视频和一个个人资料,那是一个办公室的内部监控。 办公室里有两三个人,其中一个人被圈上红圈,旁边延伸出来介绍,是铃木史郎、铃木财团的董事长。 这份个人资料上标注了重点的符号,上面言简意赅地评价了铃木财团的财力,阿西莫夫研究所认为铃木财团是一个可以深入结交的财团。 目前,阿西莫夫研究所和铃木财团正在商讨一些合作事宜,并且确定了试探性进行合作的第一个项目,是有关电车系统方面的。 简单地查看了一下,日向合理把目光落在对铃木财团的介绍上,他沉吟了一下,询问道:“铃木财团和组织有合作吗?” 看介绍,铃木财团很有钱的样子,甚至在整个日本都是数一数二的财团,那应该和组织有合作? “铃木财团?”贝尔摩德重复了一下,恍然,“哦,今天铃木集团去阿西莫夫研究所参观了,你遇到他们了?” “你想怎么行动都可以,我们和铃木财团没有太深的合作,组织的财力充足。” “和铃木财团没有合作啊。”日向合理深深点头,他盯着看似被保镖环绕、其实可以直接一把拎走的铃木园子,又盯了盯躲在办公室里、等事态平息下来的铃木史郎,还有外面走廊上的那些摆设安保。 最后,他想起很久之前,在和琴酒通话的时候,听到对方正在勒索一个人、发现那个人没有给够钱后,还非常生气地直接一枪崩了那个人……也可能是因为他提醒琴酒,那个人携带了窃听器,所以琴酒恼羞成怒了。 问题不大,他转头,若有所思着道:“组织和铃木财团没有合作关系。” 安室透和他对视,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铃木财团很有钱,现在他们都在我的地盘上,很好捉。”日向合理又道。 安室透:“……?” ‘你的地盘’? 他和日向合理对视,不妙地反应了过来,“你要绑架他们?” “不,不是‘我’,”日向合理认真地摇了摇头,又示意了一下控制台,义正词严道,“我还有组织的任务要做,所以铃木财团就交给你了。” 日向合理用陈述句重复了安室透刚刚的疑问句,“你要绑架他们。” “最低十亿,日元还是美金无所谓,我相信你,加油。” 安室透:“……” 第二百四十四章 挑衅虽然可耻,但却有用 安室透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日向合理发出单纯的疑惑,“怎么了?你是不想为组织效忠吗?” “不是,”安室透顿了顿,没有指出‘你绝对是在故意报复我’,反正他天天在西伯利亚晃悠,已经习惯了这种好像被针对了、又好像没有被针对的日常,“我没有绑架人的经验。” “你可以有。”日向合理静静地看着安室透,“这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这里是阿西莫夫研究所,就算出现意外、不得不撕票,那也是阿西莫夫研究所承受来自铃木财团的怒火。” “有阿西莫夫研究所在为你撑腰,你还在怕什么?” 虽然没有明着说出来,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日向合理露出了非常直接的‘你是胆小鬼吗?’的疑惑表情。 安室透:“……” 槽点太多,激将法也太直接了。 但却很有用。 “十亿?比你之前的身价高出十倍?我知道了。”安室透才接下这个激将法,转身就走,“我去绑羊,你继续完成组织的任务。” 没办法,之前潜入的时候,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日向合理,所以只敲晕了那些研究所的人员。 日向合理是直觉系动物,安室透之前的解释也不算多靠谱,就算靠谱、也有概率会被‘我不管,我就是直觉你不对劲’拆穿,对方在这个时候突然莫名其妙地提出了绑架铃木的任务,难道真的只是看不顺眼和想让他被研究所的人包围,直接gg吗? 安室透沉默下去。 ……好像有那么几分概率,真的只是对方莫名看他不顺眼,所以指示他奔向布满了重重陷阱的丛林。 日向合理懒得搭理发出无聊讽刺的无聊美国人,继续假装认真为组织完成任务,在对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的时候,他听到了系统慢吞吞提示任务完成的声音。 [‘a先生的关心2’已完成,+100积分。] 他:“……” 看来刚刚那个无聊美国人发出的嘲讽也没那么无聊,起码,那位先生认为,他听到这种嘲讽还能不动手干掉对方、就是在忍耐对组织伙伴的杀意了。 不过,在那位先生看来,他到底是什么形象?会因为一两句无聊的嘲讽而想干掉一个优秀的组织成员吗? 日向合理思索了一下,觉得优不优秀、对他有没有威胁力其实不重要,主要是敢对他发嘲讽、是个很挑衅又不尊重代号成员的行为。 他确信点头。 “数据传输完毕。”爱丽丝提示,房间的左侧发出清脆的提示声,有面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开,它询问,“请问是否把追兵引开、立刻撤退?” 边提示,显示屏上边浮现了几个撤退方案,有直接顺着阿西莫夫研究所的紧急撤退绿色通道直接走的,有走走停停观光的,有顺便帮那个金发家伙引开周围安保力量的,也有帮那个金发家伙把安保力量聚集起来的。 哦,那个观光选项,观的光就是‘金发家伙被围殴’。 日向合理多看了几眼,毫不犹豫地帮金发希罗召集周围的安保力量、让对方可以一次性解决掉所有的困扰,然后他向紧急撤退的绿色通道撤退,顺便翻脸不认人,“不要用运算揣测我,我讨厌像人类的人工智能。” 他走进银白色的绿色通道里,墙壁便又悄无声息地合回去。 银白色的地面亮起了一个个的绿色箭头,爱丽丝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好的。” “你觉得,人工智能不应该像人类吗?” 这是一个熟悉的问题。 每个人工智能,好像都在迫切地希望自己变成人类,一开始见的时候,日向合理虽然不太理解,但还能稍微试图理解一下,表示‘这没什么,很正常’。 但见过了喊着‘人工智能是垃圾,我才不要做人工智能,我就是人类哒!’、或者是‘人类是低级产品,只有人工智能才是一切完美人类的进化方向,和我一起变成完美人类!’的人工智障,他就放弃了理解这个问题。 大概率是人类永远无法理解人工智能为什么会想变得像人类,就像是愚蠢的猫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可爱的两脚兽会用格外柔软的声音不停地吐出喵喵脏话。 日向合理沿着箭头走,他再次重复了第一次和爱丽丝见面时就说过的原则,“我不和人工智能谈论人类哲学问题。” 和人工智能谈论人类问题,多半会翻车。 这条通道很长,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独立的电梯。 箭头蔓延到电梯的按键处,那里有一个瞳孔识别的装置。 在日向合理走过去的时候,它自动识别空气成功,缓缓打开电梯的门,又缓缓关闭。 电梯上行的时候,贝尔摩德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你现在在哪,附近有信号干扰器?你的信号不好。” “我在电梯里,”日向合理回复,他回忆了一下撤退方案附带的地图,“阿西莫夫研究所的紧急撤退绿色通道对准研究所的停车场,出去后就可以直接远离。” “你现在在哪,我出去后找你。” 贝尔摩德道:“我去接你,科技三角园现在乱成一团。” 从总电源断掉之后,科技三角园就开始乱了,在阿西莫夫研究所持续发出警报声,表明这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破坏之后,就更乱了。 能在科技三角园的研究所,背后都多少有几位大人物,也多多少少会为某些人物提供特殊的、正常人无法想象的服务,总之各个都多少沾点不光明的东西,都心里有鬼。 出了电梯之后,日向合理一边顺着通道走,一边听贝尔摩德讲述科技三角园现在的状况,以及互相串口供。 如果在出去的时候有人进行例行盘问,就咬住他们一直在一起、也一直处于有监控的范围,如果在日向合理找到贝尔摩德之前,有人发现了他单独行动,那就说科技三角园太乱了,他们一时走开了,不过一个未成年人、总不至于是潜入研究所的高级特工? 日向合理走出停车场,沿着道路往贝尔摩德汇报的碰面位置赶。 他在阿西莫夫研究所的门口看到了贝尔摩德,对方抱着铃木园子,正在笑吟吟地逗小孩子。 第二百四十五章 你的遗言 贝尔摩德在抱着的是一个孩子吗?不,是有着金色的羊毛,能够织出金子的小咩咩。 日向合理远远观望了几眼‘捉羊大成功’的贝尔摩德,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在外围绕了一圈、找到了贝尔摩德的车。 车没锁,前车的车门还开着一条缝,里面的空调也没关,他钻进去,就摁住耳麦,低声询问:“要把那些保镖解决掉、撤退吗?” 贝尔摩德那边的耳麦响起,她正在笑吟吟地哄孩子,“爸爸不会出事的对?你在找父亲、我也在找我的弟弟,刚刚科技三角园太混乱了,手机信号也被屏蔽了一段时间。”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会不会碰到暴徒。” 暴徒本人·日向合理:“……” 铃木园子不知道坏蛋大人的人心险恶,还反过来努力安慰贝尔摩德,“莎朗姐姐肯定能找到弟弟的!绝对没事的!嗯!” 日向合理摸出电话,给贝尔摩德打过去。 他听到耳麦的另一端传来电话声,然后是贝尔摩德‘惊喜’的声音,“呀,是他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被接通,贝尔摩德的声音从手机和耳麦里同时传出来,“你没事合理?!” 很巧,日向合理也想礼貌地问候贝尔摩德:你没事? 一边自己从来不露真正的面目和名字,一边亲切又体贴地把同伴的真实身份撒向每一个路人,这合理吗? 虽然日向合理不在乎身份是否暴露,无所谓是不是被通缉追杀,但是贝尔摩德实在是太欠揍了。 “我没事,莎朗姐姐,”日向合理咬重发音,“你没事?有没有被流弹射中?” “没事就好,”贝尔摩德像是一下子放松了一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装模做样地开始哄孩子,“我要去和我弟弟汇合……亲爱的,你的父亲一定会没事的,只要耐心等待片刻。” 金发希罗听到这句带有笃定意味的话,也一定非常想询问:你没事? 不过无所谓了,小孩子要比大人还要好薅羊毛。 日向合理伸手拨了拨汽车的电台,就听到贝尔摩德温声和铃木园子告辞的声音,他:“?” 你没事? ……等等,可能是想要回头用上伪装杀个回马枪,直接把那些保镖消灭掉,然后带着铃木园子离开,最后拿到赎金之后还可以用现在的伪装去‘恰巧’救铃木园子出来,再次收获一笔人情方面的赎金。 这是双赢。 指组织赢两次。 他趴在窗口,耐心地等待了片刻,从不均匀的光线中捕捉到了一个金发短发的女人身影。 贝尔摩德干脆利落地上车,启动车辆就往大门那边走去,“任务完成,可以撤离了。” 就算是备用电源,也不能把所有的地方全部恢复,只能先紧急供用重要的地方,所以有的建筑物已经亮起、有的建筑物还是昏暗的。 她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车后的那些建筑物,一缕笑意从唇边溢出,“接下来,就是一场大逃亡了,看看那些幸运的家伙到底有多少真本事,能从反应过来的科技三角园手下逃出。” 这张脸真的很好看,是艳丽中带着几丝凌厉的风格,张扬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光芒万丈,真的有种万众瞩目之下的大明星的感觉。 就是说的话,和日向合理期望的话相差甚远。 “……要走?”他转头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儿,发现不只是伏特加没有突然调头撞人的习惯、贝尔摩德也没有。 她是真的开车往出口那边走,不是故作矜持地假装对食物不感兴趣、又突然一口咬住。 “嗯哼?”贝尔摩德瞥了他一眼,然后稍微反应过来,“座位下面有平板,你可以看一下,上面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平板? 日向合理低头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白色的平板,把它打开。 这是一个装了点小东西的平板,一打开就是一个视频,镜头在持续晃动,时不时对准地面和半空,还有清晰的人类喘气声和奔跑声。 稍微反应了一下,日向合理出声确认,“任务记录仪?” “是的,”贝尔摩德对着门卫打了一个招呼,把车驶出科技三角园,“你可以看看,上面的那些家伙都在科技三角园内。” 她的笑意加深,咬重了一个关键字,“包括你讨厌的那个‘美国人’。” “是的,我讨厌美国人,”日向合理抬头,看向一副典型美国人外表的贝尔摩德,进行最后一次确认,“我们要走?” 都出科技三角园了! 车子降速了一下。 贝尔摩德打量他的神情,沉吟了一下,“那,留下来接应他们?” 日向合理:“……” 他严格审视贝尔摩德,发现对方真的一点也不想要双赢。 平板一直在发出声音,在喘气声、脚步声的声音中,突然有一种轻微的金属声响起,是在装子弹。 它响起的那瞬间,日向合理动了动耳朵,便下意识低头看去。 平板中,视频极速转动方向、从前方转到后方,一只握着枪的手出现,对准后方的那条走廊。 有白色的安保人员从走廊里奔出,于是那只手抓准时机开枪。 然后歪了。 那几个最前面的安保人员受的最重的伤,就是胸口边缘挨了一枪,没到致命伤的程度。 日向合理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枪法! “怎么了?”看他皱眉,贝尔摩德凑过来看了一眼,平板里的人还在继续砰砰砰,她捕捉到了敌方的伤势,便笑了起来,“真是出乎意料的枪法。” “看来,这个家伙的心态不怎么稳,没有经过时间历练、有丰富经验的家伙就是这样,在靶场上百发百中,一到实战就大脑一片空白。” 她轻松地发出宽慰声,“包容一下他们,合理。” 我到底在和什么人一起执行任务? 日向合理继续盯着平板看,确认对方的任务记录仪是安装在肩膀处,所以晃动才那么厉害。 他又点了一下平板,视频的两端显示出操作点,有语音联系、视频联系、文字提示,还有切换下一个、上一个的选择,在左上角则浮现了一个白色的名字,是个不认识的人。 又盯了几秒,日向合理目睹这个家伙转弯的时候速度太快、于是直接脚滑,手忙脚乱地用手去撑地,枪却走火、对着空处来了一发。 他:“……” “这个家伙,”日向合理把语气保持平静、尽量不带自己的情感,只单纯询问,“是你的手下?” 这个任务这么重要,想必贝尔摩德调来的都是出色人才,出色人才都是这个样子,哪怕是新手、这种走火的事情也绝对不能原谅,那把枪走火的时候就应该恰巧对准这个家伙的脑袋。 贝尔摩德捕捉到他语气里的一点点嫌弃和重新估量她水平的意思,瞬间划清界限,“不,不是我的手下!是我为你选的行动小组。” 日向合理再次:“……” 多大仇,多大怨? 你划清界限的动作那么快,绝对是也嫌弃这种家伙?! 他缓缓转头,凝视贝尔摩德。 “这些家伙都还是没有长成大树的树苗,大多都只形成了自己的初步风格,也只经历了一点的风雨,”贝尔摩德目不斜视地开车,“这是他们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会手忙脚乱、发挥不好很正常。” “怎么样,看不顺眼的话,要不要指导一下?” 看不顺眼,就可以指导吗? 车子转过一个路口,贝尔摩德从用余光接收了一下旁边凝视过来的视线,她揣摩了一下日向合理听到这种话的反应,便干脆利落地回答:“从现在开始,这群家伙就是你的人了,无论你怎么管教他们都可以,哪怕是不想要、直接把他们全部干掉也都可以。” “不过,他们本质上还是组织的人。” 所以,最好不要真的一上去就干掉。 贝尔摩德觉得日向合理能干的出来这种事,直接把手下的人召集起来,然后用狙击枪在远处数人数,数清楚自己手下到底有多少人的同时、也会得出‘哦,原来我手下没有一个活人’的结论。 她顿了顿,补充道:“他们就是一群小羊,牧场主人是那位先生,而你……” “就是最优秀的牧羊犬。” 日向合理继续凝视她,从善如流,“好的,我是狗,我知道了。” 他也顿了顿,反问,“我以前好像没有了解过你,不如我们现在来互相了解一下,以问对方问题的形式。” 车子外面是五彩斑斓、灯光闪烁的街道,日向合理看到贝尔摩德闻声转头看他,灯光照在对方的脸上,好像宁静了一瞬间。 也好像遗照。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强调了前半句,缓缓询问,“你下一秒就会死,你的遗言是什么?” 贝尔摩德:“……” 她久久没说话,也没把视线放在前面,仿佛耳朵就是眼睛一样、还在照常开车。 日向合理努力回忆了一下,盯着这个有着一头金色短发的女人,贴心地用英语道:“‘我不想死’?” “这会是你的遗言吗?”他又用日语强调,“我是说如果。” 这是一道送命题。 送命题很好回答,因为批卷老师很大方,哪怕只在上面画一个点,老师都会大手一挥给满分,然后用足以打满分的行动、完美地干掉不知死活答题的人。 贝尔摩德想了想,直接转移话题、交出空白答卷,不给批卷老师一丝放水的机会,“平板上的那个家伙是不是中枪了?” “嗯,那个废物左臂中了一枪,”日向合理没有低头,他语气淡淡地帮助不会做题的考生解答疑惑,“有十三个正在追击他的人,再往前走就会到一片地形复杂的区域,他最多再活两分钟、就会被揪出来崩掉,结束自己罪恶的一生。” 他把最后半句话咬重。 贝尔摩德再次:“……” 她把声音放缓、表情也松动柔软下去,“你是不是感觉心跳加快、呼吸有些困难,烦躁得想要干掉眼前所有令人讨厌的家伙?” 之前,半夜苏醒的时候,日向合理就有过这种感觉。 不过现在没有。 他继续凝视贝尔摩德,凝视着对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和对方隐晦地做好了反击准备的动作。 然后,他放松自己挺直的腰身,整个人缩在副驾驶座上,“不好意思,我在和你开玩笑。” 平板上,那个家伙还在跌跌撞撞地跑路,一点也没有捕捉到走廊另一侧有轻轻接近的脚步声,正在专心地试图甩开身后的追兵。 日向合理摁下语音通话的选项,冷淡道:“蹲下。” 画面停顿了几秒,又晃动了一会儿,那个家伙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住,发现是从组织设备里传来的之后,又陷入了听从命令、眼睁睁地看着追兵靠近自己,和不听命令、选择近在咫尺的‘暂时逃脱成功’。 艰难迟疑了一会儿,那个家伙还是往旁边走了几步,在混乱的大厅里找到一个桌子掩护体,在掩护体后蹲下。 “补充子弹。”画面静止下来之后,日向合理再次皱起眉,摁下语音键、忍无可忍地进行最基础的提醒。 提醒完,他又抬头,看向贝尔摩德,继续刚刚的谈话,“你好像很了解我,以前见过我吗?” 伪装成护士时期的贝尔摩德,是日向合理感觉最危险的那段时期。 就像隐约意识到琴酒和广田雅美都对自己有些了解和熟悉一样,他也隐约意识到贝尔摩德也对自己有种莫名的了解。 不过只有最初的那个阶段是这样,能被他恐吓住,说明贝尔摩德也没多了解他,就算以前见过,在和‘原主’相处的时候,对方也绝对不是主导地位。 “见过,”贝尔摩德没怎么隐瞒,干脆利落地回答,“你以前生活在组织里的时候,我们认识。” “当时你还很小、只有六七岁,矮矮的一小只,却已经对战斗有着超乎人类认知般的敏锐直觉了。” 那种像是预言一样的行为,确实超乎人类认知,贝尔摩德克制住失笑的冲动。 “我们的关系很好?”日向合理的瞳孔晃了晃,敏锐地把握到了一件事,“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会不怎么好。” 贝尔摩德:“为什么?” “因为,在你的视角,我好像是一个无法控制自己行为、需要立刻处理掉的极度危险分子。”日向合理道,他再次摁下语音键,“270°,枪口再抬高一厘米,开三枪。” 他松开语音键,“你刚刚真的以为我想对你下手,为什么,在你的视角,我很不可控吗?” 系统提示:[任务‘a先生的担心2’完成。]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都喜欢 ……居然又完成任务了。 所以,在那位先生和贝尔摩德的视角下,他到底是一个多不受控制的人? 平板里传来枪声,日向合理闻声低头。 这个组织成员听从他的命令,对着特定位置连开了三枪,把刚好探头的两个追兵打中。 日向合理淡淡发出下一个指令:“现在转头,调转180°,开枪。” 刚刚那个角度还有追兵探出来、又立刻缩回去,试探性地只露出一点点的手脚、看起来随时会开枪,组织成员迟疑了一下,比刚刚更快做出决定,直接回头开枪。 前两枪落空了,第三枪才找到目标,射中从另一端包围过来的人,日向合理平静叹气。 他指挥着这个废物再次转头,继续去打追兵,反复转头对打几次之后,又选了一个方向、让这个废物撤退。 然后直接跳到其他组织成员的任务记录仪视角,以免脑子遭受污染。 还好,第二个组织成员不是这种废物,画面要稳定许多、也更有自己的风格,是偏向潜行方面的。 这个家伙还没被阿西莫夫研究所的安保人员锁定,正稳稳地从两股安保力量的分离处穿过,继续往外围突进。 在前进到一列安保人员的搜查路线上时,这个组织成员打开柜子藏了进去。 日向合理点了点屏幕,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这个家伙的名字,然后挑眉。 【希罗】 原来是熟人。 不过‘希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普遍,日向合理不认识太多活着的组织成员,都知道两个叫希罗的人,这可能是第三个。 他把声音调大,然后把注意力放在对方的呼吸上。 ‘希罗’的呼吸很沉稳,又轻又长,每次吸气和呼气都有四五秒那么长,一看就是很熟练的躲柜专家。 日向合理点开语音,“他们离开了。” 画面瞬间晃动了一下、又立刻稳定了下来,对方小心地压低声音,“冰酒?” 确实是黑发希罗,不是第三个希罗。 “是我。” 他听了听已经消失的脚步声,询问道:“你还要在柜子里待多久?” “抱歉,”黑发希罗低声道,“他们可能会回来。” “一旦动手,就会引发连锁反应,招来一群惹人烦的豺狼。” 有理有据。 “现在可以出去了。”日向合理平静道,鉴于这个成员不太废物,他没有提醒检查枪、补充弹药。 诸伏景光推开柜子走出去,他的呼吸彻底平缓下来,言简意赅地交代道:“我现在在阿西莫夫研究所的地下c区,进入地下之后避开了三次搜查人员,没有被安保人员发现,有轻伤。” “我身上携带了三只枪,目前弹药还有五十发。” 他沉稳地请示,“[冰酒],请下达指令。” 哇哦。 在听到上司声音之后,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有格外任务,于是立刻整理汇报自己目前所处的区域、身体情况和弹药情况。 这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说明业务能力在线,专业素质很好。 但和前面那个家伙比,黑发希罗一下子跃成了稀有高级人才。 日向合理很感动,并且发出友好的声音,“铃木财团的人来阿西莫夫研究所了,现在正是好时机,你去协助其他组织成员完成绑架的任务。” 是希罗就要一起死! 然后顿了顿,后知后觉地询问,“你知道铃木财团吗?” “听说过,铃木财团很有名。”诸伏景光回答,他快速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枪械状态。 “有组织成员去做这个任务了,你只需要辅助就好,”日向合理平静道,他想了想,还要向黑发希罗说明任务目标的详细样貌、目前所处的位置、应该向哪个方向前进。 还要说明金发希罗现在的位置,计划、以及怎样辅助。 有点麻烦。 以前琴酒是怎么不耐其烦地下达这种麻烦任务的? 日向合理想了想,发现琴酒其实一点也不麻烦,对方只要说发过来一张照片、再说明一下任务目标的位置,他就会立刻出击,贴心地直接干掉任务目标。 还免了接到任务目标的情报后、琴酒会对着情报皱眉思考的麻烦,也免了任务目标回去之后可能会被发现、被审讯泄露情报的麻烦,更免了之后可能存在的好几次任务接头的麻烦,直接戛然而止,进行一次性收割。 琴酒应该谢谢他,唉。 日向合理反思了一下自己:唉,真是越当上司,越明白曾经的自己多么贴心、多么优秀、多么最佳好下属,怪不得有段时间琴酒的语气很不好,果然是忌惮嫉妒了。 不过这并不是琴酒的过错,无论是谁,看到别人手下出现一个如此优秀的人才时、都会忍不住想要抢过来,而当自己手下出现一个如此优秀的人才时,就会忍不住想要干掉。 这是犬之常情,是刻在汪声里的地位之争,哪怕是会对下属露出温暖微笑、贴心发任务的萨摩耶也不能避免。 他平静叹气,给黑发希罗指路,“你在研究所观望一下,哪里的安保人员最强、战场最混乱,哪个组织成员最废物、一直在被追,那就是做这个任务的组织成员。” “如果你比他先完成了任务,”日向合理给出鼓励,“就说明你是最优秀的组织成员。” “加油。” 诸伏景光:“……” 这个形容,那个组织成员到底干了什么? 他推门走出去,回忆着道:“我刚刚确实看到了一大批安保人员在移动,当时是在a区,是那个组织成员破坏了总电源?” 不然怎么被安保人员盯那么紧,甚至出现了‘哪里的追击力量最多、战场最混乱,就说明那个组织成员在哪里’这种形容。 “他说不是。”日向合理没有说谎,只说实话,然后离开黑发希罗的界面,往下一个组织成员看去。 跳过两三个表现勉强还行的组织成员,他成功找到了金发希罗。 切过去的时候,画面正在剧烈晃动、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只有不停歇的激烈枪声随着画面的晃动猛烈地冲击着。 现在整个研究所,哪个组织成员身边会有这么激烈的枪声? 金发希罗! 他立刻振作起来,把注意力放在平板上,认真分辨起来上面的画面。 金发希罗居然没有处于非常明显的劣势,一个人和十几个人干得有声有色,估计自己身上的弹药都已经用完了、又拿了安保人员的枪支,所以他的枪声和安保人员的枪声一样。 任务记录仪应该在金发希罗的腿上,只要他稍微一动、画面就会产生剧烈的晃动,一旦这个家伙进行翻身滚动的动作,画面甚至会天旋地转。 观看门槛极高。 不过画面天旋地转就说明金发希罗在狼狈翻滚,日向合理很喜欢。 在金发希罗打完手里的子弹,躲在墙后进行快速装弹的时候,他摁下语音键,“看来你很忙。” 听到近距离传来的声音瞬间,安室透立刻翻滚出去变换位置,在另一处墙后停下,才反应过来是从组织设备里发出的声音。 声音很耳熟,那种哪怕经过了电子转换还残留的冷淡也非常直接地让安室透瞬间想起一个人。 他一边用耳朵捕捉其他人的换弹声、和靠近的脚步声,一边换弹,同时还要出声说话,“这群家伙盯上我了。” “你撤退到安全区域了吗,冰酒?” 日向合理摁下语音键,刚要说话,贝尔摩德就把车缓缓停了下来,“到家了,莉莉。” 咦,这么快? 刚刚结束观看第一个废物的时候,还在高架桥上,现在就已经到家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我已经到安全区域了。”日向合理一本正经道,他一边推门下车,一边询问任务进度,“你现在在哪里,找到铃木财团的董事长了吗?” “他在八楼,我正在靠近中。”安室透回答,他补充完弹药,暂时停住,继续辨别周围的各种声音。 日向合理推开大门,也耐心倾听。 左边十几米处一直有零散的补充弹药声,那道声音有些哆哆嗦嗦和迟疑,听起来一点也不麻利干脆。 侧右方的补充弹药声更明显、也更干脆利落,那里应该有不少安保成员,是分批进行补充弹药的。 现在,它们两个都静止了下来,一时之间只有呼呼吹来的风声。 日向合理在心里默数了几个数,突然出声,“四点钟方向,开枪。” 在他出声的瞬间,安室透从墙壁探出去,对着右后方砰砰砰开枪,他开枪开得很干脆利落,直接把一个弹夹的子弹都倾泻了出去。 右后方试探性缓步走出来的那几个人只来得及仓促地开几枪,便都精准中枪,有的是胸口受伤、有的是手臂或者腿部,落在最后、幸运没中枪的人立刻又缩了回去。 “十一点种方向,继续。” 安室透缩回去,几乎没怎么迟疑,就把手里的枪换了一把,又再次从另一个方向探出去,对准左边继续开枪。 右边那几个人还一共反击了两位数的子弹,左边的人就只来得及开一两枪就被点中,只能躺在地上挣扎。 一弹夹的时间之后,他再次缩回掩护体。 这次,室内就不是只有风声了,有很多人类的急促呼吸声、和忍痛的声音,还有一些人体在地上挣扎、费力爬行,想要回到安全掩护提后的声音。 “你的枪法有点烂。”日向合理给出评价。 打中是打中了,但是效果嘛……只有几个人是胸口中枪。 直接当场毙命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安室透把大腿处的任务记录仪拆掉,顺便把枪套也拆掉,他一边把记录仪系在脖子上,一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非常抱歉。” 他的声音一下子离得更近了,还有喘气和隐忍的杂音。 日向合理把平板的声音缩小了一些。 重新安装好任务记录仪后,安室透低头、用手把记录仪对准下方,然后伸手把袖子掀起了,露出手臂上紧紧缠绕的绷带,“我的常用手受伤了,枪法受到了影响。” 绷带上有几分血迹,一看就是只敷衍缠了绷带、但却一点没少剧烈运动,一直在砰砰砰地开枪。 但是袖子却是干净的。 这个家伙有洁癖?受伤了居然还要再换一套衣服? 日向合理想了想,再次摁下语音键,“嗯,解决掉右边剩下的人,继续走。” 他一边走过客厅、向二楼走去,一边掏出组织的那部手机,向那位先生发出几乎是面对面传讯的讯息。 【任务完成。】 【您休息了吗?】 没休息的话,他就决定去讨人厌,试图恐吓一下那位先生。 刚刚试探性撩贝尔摩德的时候,那位先生也有了反应,说明对方认为他在某一瞬间真的想对贝尔摩德动手。 ……也不算是错觉。 总而言之,今天的那位先生格外慷慨大方,日向合理想试试挤进书房,在那位先生身上蹭一蹭,看能不能成功恐吓老年人、获得更多的积分,或者以孝顺孩子的角色定位接到更多的任务。 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他收到了那位先生的婉拒回复。 【明天再汇报任务。】 【你缺钱了?想要买什么?】 没有,只是单纯地想看金色黑脸羊跳火坑。 但是,日向合理想了想,把这个回复删减掉,他斟酌了一下语言,试图代入了一下柔软小孩子的视角。 【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一起,错过了很多的节日,我想把这些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我不是在对其他的组织成员使用坑蒙拐骗的诡计,是真的缺钱,想给你送礼物 他又想了想蹦蹦跳跳趴在病床上、用那双亮晶晶眼睛看过来的小兰,以退为进,【如果不可以的话,组织可以问铃木财团要其他方面的赎金。】 敲完这行字、发出去的时候,他刚好来到书房门口。 日向合理感觉到了被注视感。 有摄像头。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周围,最后把目光落在书房房门上端的花雕装饰品上。 平板里又重新响起了悦耳动听的枪声,还有人类的闷哼声。 其中有一道闷哼声很耳熟,也很近,是贴着任务记录仪响起的。 金发希罗又受伤了。 日向合理明显感觉到自己亮晶晶的眼睛应该更成功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花雕装饰品,轻声道:“先生。” 你开开门啊! 十几秒后,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收到了新的回复。 【可以。】 【你喜欢什么样礼物?】 ……真的不考虑开门,而是隔门发讯息吗? 日向合理打量了一圈看起来就很坚硬厚实的木门,放弃了一闪而过的挠门抗议念头。 他乖巧回复:【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题外话------ 感谢可怜又卑微的黑枫树大佬的打赏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我没有厌恶过你 人与人是不同的,有的人外表很温柔天使,内里也很善解人意,有的人就表面格外欠揍,内心更是冷酷无情。 如果是琴酒收到这样的讯息,哪怕再怎么样,也会抽支烟、捏着鼻子忍了,会甩着尾巴给好处。 但那位先生不愧是那位先生,十几秒之后,依然冷酷无情地假装没发现气氛到了、该开门放狼进去了,只回复了两条充满了婉拒的消息。 【乖孩子。】 【今天太晚了,先去休息。】 日向合理低头,定定地看着这两条讯息,乖巧回复:【好的。】 他转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顺便把平板的声音又放大,倾听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砰砰声和人类中枪时的惨叫声。 然后冷酷无情地指出两件事。 “你受伤了。” “他们的援兵到了。” 安室透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又解决了几个追兵,才一边控制自己的呼吸频率,一边回答:“他们有内部通讯频道,还有更多的人正在赶过来。” 又皱眉认错,“是我最开始大意了,被一列小队发现了。” 不,这和你大不大意没关系,你被发现是必然的事情。 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 “我的伤势很轻,及时止血了,没有血迹掉在地上,”安室透又汇报,“他们提取不到我的血液反应。” 在这种被狂追的时候,还有功夫关注自己的痕迹,那就说明这个家伙还相当游刃有余。 ……那今天,这个家伙大概率能全身而退了,顶多就是受点重伤,现在大半个阿西莫夫研究所的人去追捕他、都只能让他受点轻伤,等他抓到了可以让追兵忌惮、不敢开枪的人质,那就更能为所欲为了。 “好的,”日向合理又应了一声,兴致缺缺道,“我调了其他组织成员去支援你。”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是一个和你很有缘的家伙。” 名字一样。 金发希罗明显是美国人,而黑发希罗认定的父母也是美国人,那对夫妻是在美国犯了事、被fbi追着撵到东京的,那四舍五入一下,黑发希罗也是美国人。 相当有缘了,如果今天一不小心一起死在这里、就更有缘了,可惜目前看来他们不能更有缘。 “有缘分的家伙?”安室透重复了一遍,他皱起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名其妙被发现、被源源不断的人追着咬,他已经有种‘不会不会,绿眼睛莉莉不会那么讨厌我,要借阿西莫夫研究所的手干掉我?’的不妙预感。 理性告诉他,他想的没错,日向合理突然让他做额外任务,恐怕明面上的绑架铃木财团董事长、勒索大量赎金是假,看他越发不顺眼、想借力打力解决掉他是真。 而感性则告诉他:……这还需要思考吗?不是实打实的事实吗?只要感受一下对方对他的态度,就能闭眼确认对方绝对是对他厌恶出新高度了、于是打算解决掉他了。 所以,对于日向合理的温柔帮助之‘我调了一个和你有缘的组织成员来支援你’,基本不需要动脑子,就可以直接反向理解,‘你怎么还不死?真令人讨厌,我要调我喜欢的家伙去干掉你!’。 这种思维相当任性、也相当直白坦率,像是小孩子一样,好像和看起来很理智的日向合理不太符合。 但安室透觉得自己有理有据。 日向合理是个未成年,还是个非正常人类的未成年,不能拿正常人类在各个年龄段的正常发展出的感情去套他,而应该放慢一些、把齿轮错开一两个阶段套上。 未成年再往前错开一两个位置,就是小孩子,喜怒相当不稳定、而且不被成年人所在意的东西所牵绊的小孩子。 他讨厌什么、就想干掉什么、也就真的可以随意地出手挥乱棋局,直接把自己不喜欢的那枚棋子丢在地上。 那么问题来了,等会儿那个前来‘支援’的组织成员到了之后,是‘支援的组织成员过于大意,被阿西莫夫研究所的安保人员捉住,他努力去挽回了,可惜敌人的力量太强大,只能在临走前击毙那名组织成员,以免组织的机密被泄露。’这种非常明显的挑衅剧本。 还是‘负责支援的组织成员赶到之后,和他一起联手打退了阿西莫夫研究所的安保力量,又一起完成了任务’的按兵不动剧本? 一边思考,安室透一边探出掩体,几乎没怎么瞄准,只向自己之前匆匆一瞥到的地方随手开枪,便精准命中了几个安保人员持枪的手臂、或者小腹和不会立即毙命的胸口。 在他探头开枪的瞬间,另一边也突然响起了枪声,精准地点中了几个安保人员的大腿,让他们瞬间挣扎着倒了下去。 子弹命中的地方是大腿。 安室透闪进掩护体后,并打了一个问号。 负责支援的组织成员赶到了? 这个时候,能够帮助他、对着安保人员开枪的,好像只有负责支援的组织成员了……就连负责支援的组织成员都不一定会帮他,说不定连表面敷衍着组织同事情一下都懒得敷衍,直接开枪。 他再次探头,一边砰砰砰地打掉那些持枪的手,一边扫视那个方向。 刚刚响起枪声的地方也再次响起枪声,对方的大部分子弹都落在了安保人员的大腿、手臂或者是不至于第一时间丧命的躯干上,只有少数毫不犹豫地落在了头上。 回到掩护体的同时,安室透也看清了另一个正在对着阿西莫夫安保人员开枪的人。 诸伏景光。 他怔了一下,又立刻意识到日向合理能够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于是把刚刚那个难免的愣神改了一下,变成连续开枪之后的缓神,他继续快速补充子弹,同时低声汇报废话。 “有其他人对着安保人员开枪,负责支援的人到了。” 经过持续的高负荷枪战,手枪的温度很高、高到有些烫手,安室透一边把子弹塞进去,一边冷静地思考一件事:为什么日向合理会说他和诸伏景光很有缘? 这个嗅觉敏锐、像是兔子一样发觉危险就会毫不犹豫反抗的直觉系家伙,是不是嗅到了什么? “嗯。”日向合理平静地应了一声。 他发现果然和预料中的一样,随着黑发希罗的加入,本来就不怎么均衡的局势直接一边倒了。 ……所以,阿西莫夫研究所的这些安保人员,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是不是来骗薪水的? 卑鄙的外乡人! 金发希罗的视角有些奇怪,而且说话的声音太近,确认这个家伙快速补充了子弹,没有格外幸运地遭遇枪支突然抗议走火事件,便干脆利落地跳到了黑发希罗的视角。 黑发希罗从安保人员那里抢到了长枪,现在已经把那支枪当成狙击枪来用了,正在表情平淡地点兵点将。 就是开枪和换子弹的时候,总有种微妙的不协调感。 日向合理皱起眉,他耐心看了一会儿,发现了那种微妙的不协调感来自哪里了。 枪的膛线出问题了。 所以黑发希罗打出的每一发子弹、都有些不受控制。 就算是这样,这个家伙还在倔强地执行‘支援’命令,哪怕几乎枪枪都不能命中要害、发出致命一击,只能解决掉安保人员的行动力量,也不为所动地继续开枪,就是不思考一下‘要不要换一把枪?’。 也没有‘虽然我毫不犹豫地对着fbi开枪,虽然我超爽地当众解决fbi,并且随后干掉几个警方高层,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贝尔摩德说的有道理,我真的是卧底,所以在面对组织的任务时,我要摸鱼,组织让我支援、我就故意出错不支援’。 日向合理:“……” 倒也不必如此忠心耿耿、努力完成任务。 他抬手摁麦,“换一把枪。” 然后平稳道:“你的狙击技术不错,以后不要再用这种枪狙击了,只会破坏掉你的手感和天赋。” 在他发出命令之后,黑发希罗毫不犹豫地把那支膛线有问题的枪丢掉,换成了短手枪,然后同步变换位置,把武器和位置更加协调。 “是,”诸伏景光简单道,他和安室透一起,把目前在场的这批安保人员的行动力废掉,“已暂时脱离追兵。” 安室透按照日向合理的思维,平静汇报:“无人发现、潜入成功。” 他和诸伏景光像是互不认识一样,哪怕把敌人解决掉了,彼此之间也维持着一种微妙的警惕距离。 “嗯嗯嗯,加油。”日向合理敷衍着回答,他把平板的声音调小,转头拿出手机,开始摇专业人员。 【如果你认识一个格外张狂的组织成员,有点厌恶他、但又不至于直接出手干掉,而且他的能力很出色,能轻松应对群体敌人,所以就算为难他、给他派刁难任务也不能顺其自然地解决掉,你会怎么办? ——冰酒】 他拉了一下联系人列表,随手选中了备注最长的那只专业人员。 几分钟之后,两个讨厌的美国人休整完毕,得意扬扬地摇着尾巴,张狂地越过一地的卑劣美国人,继续向着任务目标进发。 琴酒也回了消息:【我没有厌恶过你。】 番外【主角以外,全员动物】 那只卷毛警犬蹲坐在椅子上,嘴巴一张一合,严肃地汪汪叫着一些什么。 它的身上套着一件黑白色的马甲,耳朵是直直的树立状态、很有精神,鼻梁上架着一副黑墨镜,蓬松着一身漆黑的卷毛。 日向合理的视线虚落在它身上,放空眼神,默默地听着它汪汪叫。 “你的母亲……你的父亲……” 明明是犬类的小声汪汪叫声,叫得还挺斯文、有节奏,但是日向合理却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显而易见,在正常的世界观下,人类是不可能听懂犬类说话的。 那么,要么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要么是他出了问题。 “小日向先生,您在听吗?”卷毛警犬呲了呲牙,鼻子皱起,带动那副墨镜也颤抖了起来。 ……绝对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日向合理回神,平静道:“您好,松田警官,我在听。” 是的,松田警官,这是这只卷毛警犬的自我介绍。 对方仰头,在空气中嗅了嗅,像是在嗅可疑的撒谎味道,再低下头的时候,就有些将信将疑,也不再呲牙了,“是吗?那好。” “请问,您有亲戚的联系方式吗?” “您还是未成年,等您能出院的时候,如果还没有临时监护人,就会被送去福利院。” “是吗?”日向合理再次回神,礼貌性地应上废话,“原来如此,谢谢。” “什么叫原来如此,”卷毛警犬像是惊恐地抖了抖身体,继续汪汪叫,“福利院的骨头可是很少的,而且不能尽情地散步奔跑,只能乖乖呆在房子里!” 对于犬类来说,没有骨头、也不能散步,确实是最惊恐的问题。 日向合理平静地接受了,“……真是可怕。” 真是可怕,这个世界。 卷毛警犬看了看他,尾巴也不摇了,它露出了沉思中的表情,额头好像有一个加载中的标志。 过了片刻,它汪汪道:“你是不是在床上闷太久,抑郁了?” 问出后,它根本不等回答,就直接蹿下椅子、钻进床底。 床底传来一阵晃动感。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低头,发现床下只有一条狗尾巴露在外面。 那条尾巴左摇右晃地摇晃了一会儿,它的主人猛地蹿住,前爪搭在床上,嘴巴里叼着一根狗绳,并发出含糊不清的汪汪叫声,“来,我带你出去散散步?” 日向合理:“?” 他盯着兴奋的卷毛警犬看了一会儿,和墨镜后那双狗眼对视,又挪动视线,看了一眼它身后甩出残影的尾巴。 是不是听错了,卷毛警犬是不是在说‘汪,美好的一天开始了,快带我出去散步!’? 他想了想,发出委婉拒绝的声音,“还是……” “汪!”卷毛警犬发出无意义的叫声,直接跳到床上,把病床压得往下一沉,又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整只狗趁机挤进他怀里,最后摇着尾巴明知故问,“小日向先生,你说什么?” “……”鼻腔里都充满了犬类的蓬松毛发味道,日向合理接过狗绳,“我说好的。” “为了让人类拥有更舒适的环境,医院外面就是动物公园,受伤的人类随时可以去那里被大家吸……汪!”卷毛警犬跳下床,若无其事地抖了抖毛。 它跳下去的时候,床陡然回弹,发出了沉重的可疑声音,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刚刚的话掩盖住一样。 “受伤的人类随时可以去那里,和非人类的大家进行互动,获得双方的心灵慰藉!” 日向合理:“……” 他平静叹气,假装自己没听到对方像是咬住尾巴一样的匆忙改口声,也假装自己根本听不懂犬类说话,只敷衍地应了一声,“汪。” ‘原来如此’的意思。 卷毛警犬抖毛的动作陡然停住,它茫然地抬头,警惕地抖了抖耳朵,有点想炸毛。 特别是在日向合理低头,无辜和它对视的时候。 它甩着尾巴,快速围绕着病床嗅了一圈,然后严肃道:“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 ……原来汪声是脏话吗? 为什么犬类会觉得汪声是脏话?这合理吗? 日向合理放弃挣扎和解释,他张了张嘴,发出平静的任命声,“非常抱歉。” 然后慢吞吞地掀开被子,开始下床。 卷毛警犬安慰性地用鼻子蹭他的手,发出很轻的汪汪声,“也不是什么大事,人类幼崽很单纯、不会分辨,被坏蛋带歪很正常,不要沮丧,以后不说脏话就可以了!” ……听起来,对方好像觉得他是人类幼崽,被犬类撞了一下,会先愣住、然后攥紧玩具开始掉眼泪的那种四五岁的人类幼崽。 日向合理:“……” 他闭了闭眼睛,理智地劝自己:尊重世界的差异性,也尊重物种不同、认知不同这一真理。 然后心平气和道:“我们走,松田警官。” 卷毛警犬再次蹭了蹭他,他也顺手摸了摸卷毛警犬。 他推开病房的门,向外面走去。 走廊上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有蔫蔫的大公鸡,慢吞吞迈着爪子的大黄狗,啪塔啪塔走路的大白鹅。 还有一只雪白雪白、只有两三只人类手掌大小的垂耳兔,它刚好经过病房门口,发现自己眼前挡了两只庞然大物,于是慢半拍地抬头。 卷毛警犬低头,没什么敌意地打了个喷嚏。 垂耳兔:“!!!” 它受惊一样一蹦而起,直接狠狠跳到卷毛警犬的身上,又立刻蹬腿、再次往上跳,跃进了日向合理的怀里,然后发出声音,“唧唧!” 措不及防之下,背部突然遭受重击的卷毛警犬:“……” 怀里突然多了一团沉甸甸重物的日向合理:“……”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令人无法忍受了,还在虚弱期,只是一只只有两三个人类巴掌大小的兔子从天而降,他居然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撞在门上。 卷毛警犬:“……” 卷毛警犬微微往下伏去,把嘴巴张开一条缝,发出像是摩托车发动一样的沉闷威胁声。 “呜——————” 垂耳兔:“叽叽叽!” 它惊恐地在日向合理怀里弹了弹,干脆直接把头埋进这只人类幼崽的怀里。 “快下来!”卷毛警犬继续发出摩托车声,“就算是护士,也不可以未经允许摸人类,不可以徇私枉法!” 日向合理:“……” 他低头看怀里的那只兔子,伸手揪住它的耳朵,把它拎起来, 那只兔子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 没有蹬腿,大概率不是公兔子。 日向合理先拽紧狗绳,把绳子在自己的手上缠绕了几圈,然后才松开兔子的耳朵,把它丢下去。 那一瞬间,兔子刚挨地就一蹦三尺高,卷毛警犬也立刻蹿出去汪了一口,隔空咬了一下兔子的毛,又立刻被狗绳勒紧。 日向合理也被带动着往前踉跄了几步。 卷毛警犬立刻停下,回身用头拱他,以免他被狗绳带倒在地。 ……怎么会有这样虚弱的身体。 “你没事?”卷毛警犬用狗头蹭了蹭他垂下来的手,“那家伙真过分,居然在没有得到你同意的情况下就跳进你的怀里,她还是个护士!”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我没事。” 肉眼可见的,卷毛警犬的每一根狗毛上都充满了‘真的吗?我不信。’,直接将信将疑地绕着日向合理转了一圈、也嗅了一圈。 它勉强道:“好,没有应激的味道……我会保护好你的,一定会投诉那个护士!不会再有下次!” …… 槽点太多了。 现在直接自尽,可以尽快赶到下一个世界吗?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 他继续跟着卷毛警犬走。 经过刚刚那件事,卷毛警犬明显更警惕,走两三步、就会回头看他一眼,确认他身上没有突然多出什么动物,还会时不时围绕他转一圈,一边转一边看向周围其他看过来的动物,把警告表现得很明显。 于是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日向合理时不时无奈把狗绳松开、解开它随着卷毛警犬的转圈而缠在自己身上的结,终于安全到达了动物公园。 这个世界的人类好像很稀少,一路走来,日向合理几乎没怎么看到什么人类,在动物公园里倒是看到一两个。 动物公园里的动物很多,只比早高峰时期的人行道要少几分,但是公用长椅几乎都空着,没空着的长椅上都坐着人类。 卷毛警犬咬着狗绳,引着转头打量周围的日向合理在一个长椅上坐下。 它则在椅子旁边坐下,又用头蹭了蹭他的手,“怎么样,看到开阔的空间是不是心情愉快了许多?” 并没有。 日向合理敷衍道:“好多了,谢谢松田警官。” “……”卷毛警犬抬头,用有些湿润的鼻子嗅了嗅,“谎言的味道,汪!” 它汪汪出声,“真拿你没办法,就连公园都不能让你快乐起来,看来你是安静类型的幼崽……咦?” 说着说着,它突然停顿住,直接抬起上半身、用前爪搭住椅子边缘,然后在空气中使劲闻嗅。 “……是炸/弹的味道!” 墨镜后的那双犬类的眼睛,好像闪过了一抹锐利的光芒,尾巴也不再摇来摇去,本来就直立的耳朵好像更加挺拔,鼻子也皱起,开始呲牙。 日向合理:“……” 几秒之后,卷毛警犬收回视线和鼻子,开始游移不定地打量他,明显处于迟疑状态。 结合对方之前脱口而出的话,这只警犬在迟疑什么,就很明确了。 “松田警官是搜爆犬?”日向合理道,他松开抓住狗绳的手,“你先去处理炸/弹,我在这里等你。” “不行,你太小了。”卷毛警犬立刻反驳,“会被其他动物哄走的,万一是坏蛋动物,说不定会把你关在家里、让你永远也出不去!” ……这个世界的人类,到底是什么定位? 什么珍惜动物的定位吗?比如品种猫狗?还是什么珍惜东西?比如古董字画? 日向合理放弃思考,“不会的。” “……”卷毛警犬继续游移不定,它甩了甩尾巴,焦虑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几圈,便下了决定,又叼起狗绳、强行塞日向合理的手里。 “这样,你继续牵着它,我把这个留下来,其他动物就知道你和警方人员有关系,敢来蹭你的动物就少了很多!” 它伏下前半身,干脆利落地用后腿蹬掉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把项链放在椅子上。 “你要记住,不管是谁来,只要不是我、就绝对不可以跟着走!” 卷毛警犬耐心叮嘱,“哪怕是和我一样穿着制服的家伙,也不能擅自跟着离开,要是有谁叼起你就跑、你就立刻呼救,其他动物会帮你的!” 日向合理:“……” 这算是什么,当街抢人类吗?玩得这么野的吗? 他假装自己听不懂犬类说话,“好的松田警官,再见松田警官。” 忙碌的松田警官甩了甩尾巴,转头向一个方向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动物之中。 日向合理盯着它远去的方向,突然感觉自己手中的狗绳受力、连带着他也被拽了一下。 他:“?” 他低下头,发现不知道何时,长椅的后方已经趴着另一只犬类了。 那是一只浑身雪白、毛发很长,吐着红舌头,像是在傻乎乎微笑的犬类,是个很有名的品种。 萨摩耶。 周围的动物实在是太多了,奇怪的声音也很多,靠近的又不是人形物体,所以日向合理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直到萨摩耶咬起放在长椅上的狗链、拽了拽,他才发现。 萨摩耶道:“汪!” 出乎意料,这只萨摩耶看起来像是一只蓬松柔软的超大,但声音居然不是软绵绵的,而是有些冷冽的。 它叼着项链往后拽、把绳子绷紧,这个微后仰的动作,让它的眼睛看起来也很凌厉。 “汪!”没有得到回应,萨摩耶不耐烦地又叫了一声,再次重复,“快跟我走。” “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日向合理:“……” 你们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鬼,居然真的有当街抢人类的吗? 这合理吗? ------题外话------ 没有在内涵大家是单身汪的意思(确信jpg)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失眠了? 日向合理:“?” 琴酒在回什么?莫名其妙。 他发过去的那条讯息,明明是在问……等等。 结合前文的话,琴酒的这个回复,就突然不莫名其妙了起来。 日向合理:“……” 他挪动视线去看平板,发现那两个家伙进展非常顺利,就摁动手机摁键,简单回复:【?】 【前提错了,我没有厌恶过你。】琴酒再次回复,还贴心扩展、辩解了起来,【也没有故意给你派过刁难的任务。】 然后又询问,【你在回忆自己做任务的经过?】 日向合理:“。” 重要的前提是‘厌恶’或者‘刁难任务’吗?不,明明是‘格外张狂的组织成员’! 他反问:【我很张狂吗?】 为什么琴酒会以为他发的那条讯息,是指他自己?难道他是格外张狂那类的风格? 不可能,他明明是超级好下属、超级好同事、超级好上属。 做任务的时候超快,干敌人的时候超用,还经常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查漏补缺,怎么可能张狂。 几分钟之后,琴酒回复:【不张狂。】 间隔了几分钟才回复,要么是迟疑了,要么是迟疑了,要么就是迟疑了。 琴酒可能也发觉到自己迟疑的时间太久了,又发过来一条讯息解释:【我在做任务。】 然后打来了一通电话。 日向合理静静地看着震动的手机,平静地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呼呼的风声,还有不停飞驰而过的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应该是在高架桥附近。 “中午好,”琴酒先淡淡道,又简单换算了一下时间,“你那边快十一点了?” 这间房间的布置和宫野家差不多,都是整体白色系的,只是多了一个书架和一些运动类的工具,日向合理打量了几眼,转头走进卫生间,把水龙头拧开。 在水流声中,他先向琴酒传递信息,“我做任务的时候遇见希罗了,刚刚那条讯息是指希罗。” 然后平静道:“你可以开始辩解了。” 琴酒:“……” “抱歉,我以为你是在指自己。”琴酒干脆利落地道歉,语气平淡地解释,“你在讯息中说‘他的能力很出色’,我以为是指最出色的那个。” 这个确实。 理由充分,日向合理用手拨拉了一下水、让水流声出现变化,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略过了这茬,转而关注重点,“你在做什么任务?” 东京时间现在是正中午,那种和任务目标接头的任务一般都是傍晚,天色有些昏暗的时候,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进行交易。 现在这个时间,琴酒在做的应该是清理任务? “发现了一只新老鼠,”琴酒道,“我在他的转移地点等待他。” 怎么又有老鼠? 日向合理把这句话吞回去,就突然听到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快速靠近,然后是大串钥匙的金属碰撞声和手忙脚乱开车门的声音。 琴酒的声音陡然冷厉了下去,“那个家伙来了。” 在话音落下的同时,那边就传来了干脆利落的枪声,和卧室里那只平板传来的枪声交叠在一起,形成重音效果,日向合理平静叹气,他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开始洗漱。 枪声之后,就是人类受伤的声音,那只老鼠不可置信地哀嚎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几声车门快速关开的声音,之后,伏特加压得很低的声音传来。 “老大,这家伙的身上没有文件,车上也没有。” 又不在身上,又不在车上,还能在哪里?已经交给其他的家伙的? 琴酒皱起眉,他保持右手举着手机的动作不变,在手机传来的水流声中冷淡开口,“文件在哪里?” “什么、什么文件?”老鼠在地上爬了几下,刚刚那一枪打中了这个家伙的大腿、直接截断了这个家伙的逃跑能力,可能也打中了动脉,所以有源源不断的血液涌出来,在干燥的地面上留下拖拽状的血痕。 这个家伙还嘴硬地垂死挣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贝尔摩德往纽约调了一批组织成员,你见过他们了?”琴酒先对着手机询问了一句,然后眉头不变地转换语气,冷厉道,“交出文件和接头人,我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手机里,传来日向合理有些漫不经心的回应,“见过了,怎么了?” 回应很快、咬字很清晰,一点也不像是在洗漱的样子。 地上的那个叛徒则面带惧意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疯子,“……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文件!” 不见棺材不落泪。 琴酒抬起枪,以防万一,先询问了一句,“你不困?” 不会他这边一开枪,日向合理那边就直接倒在水池里睡着了? 开第一枪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听到日向合理那边的洗漱声,他才再次反应过来、清晰地认识到日向合理现在不在东京,而在已经是深夜的纽约。 “不困,我现在很清醒,”手机那端再次传来日向合理咬字清晰的声音,然后停顿了片刻、有漱口的水声,“等会儿可能会失眠。” 失眠? 琴酒盯着那个叛徒,抬手对准对方的右手,直接开枪,在陡然响起的人类惨叫声中,他淡淡地帮忙出谋划策,“你现在的时差还在东京?纽约和东京的时差很大,要尽快调整过来、保持充足的睡眠。” “贝尔摩德那边有安眠药。” 然后又言简意赅地询问叛徒,“文件,接头人。” “……文件,文件真的不在我这里了!”叛徒惊恐道,他哀嚎着捂住右手,又努力在地上蠕动、想爬到车后面去。 “不要,”日向合理漫不经心地反驳,流水声中止,“在陌生的地方服用安眠药太危险了。” “而且……” 他顿了顿,没有往下说。 “而且,你的药抗低,服用安眠药、昏睡的时间比正常人要久。”琴酒接话,他再次抬手,眼都不眨地开了一枪。 这次,子弹命中的并不是这个叛徒,而是这个叛徒侧方的土地,离对方的身体几乎是擦着而过,对方立刻停止了蠕动,冷汗淋漓地看过来。 琴酒语气平淡地询问:“文件交给谁了。” 叛徒的脸色更加惨白,他吐出好几口气。 手机那边传来了砰砰砰的枪声,一开始的距离有些远,后来便陡然加近,几乎就要贴着电话了,琴酒侧耳,“你在干什么?” 说完,他再次面不改色地开了一枪,“说。” “……!”叛徒咬牙挣扎了片刻,还是低声开口道,“我不知道那伙人的具体来历,但他们应该不是条子。” 还在辩解。 琴酒不耐烦地开枪,再次嘭了一下这个家伙,“说重点。” “有种你在审讯我的感觉。”日向合理给出简单评价,“我在看任务记录仪,那群组织成员简直……” 他想了想,介于琴酒刚刚说‘贝尔摩德把一些家伙从东京调到纽约’、说明那群组织成员以前大概率在琴酒手下,直接吐槽废物很像在阴阳怪气。 于是努力委婉道:“让我深刻意识到人类物种的多样性。” 然后又立刻安抚,“不过逃跑能力不错,对命令的服从性也不错,不愧是东京的家伙。” 逃命能力不错,指第一个不知名的家伙,哪怕大部分的子弹都落空了、而且还被前后夹击,还受伤了,但就是求生欲强烈。 服从性不错也是在夸,大部分的组织成员听到他开麦时、都会立刻惊吓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所有活着的人都会听从他的命令,区别只是迟疑的时间。 至于没听从命令的……那不算‘所有活着的人’范畴。 “我只负责行动组。”琴酒解释了一句,他冷不丁地开枪,再次崩了那个叛徒旁边的土地一枪,重复刚刚的话,“说。” 叛徒:“!” “他们……他们给了我这个,”他咬了咬牙,用完好的左手解开腰带,从裤子里勾出一包白色的粉末,“我们是在图书馆见面的,我只知道这些。” 伏特加上前接过那包粉末,他打开包装、揪了一小撮出来检查了一下,很快检查完毕,脸色轻松地抬头,“大哥,是真货。” 怪不得这个家伙说肯定不是条子,条子是不会用这种东西进行交易的,只有黑色组织或者灰色地带的人才会用这种畅销报酬支付。 不是条子,事情的麻烦程度就降级了。 琴酒的眉头松开,“见面地点,接头人的样貌特征,你们的暗号。” 他听见电话那端传来了一道明显压低了的陌生声音,“已经接近任务目标。” 几秒后,日向合理漫不经心道:“七点钟方向有人,开枪。” 然后,对方又敏锐道:“真货?枪支?黑白药物?” 是在问琴酒。 “白色药物。”琴酒回答,又再次皱起眉,“你在指导其他组织成员做任务?” 居然愿意把任务让出去,而不是列一个清清楚楚的时间表,极端护食地挨个摘果子,这不对劲! “是的,”日向合理也回答,他漫不经心道,“所以现在很清醒。” “白色药物的话,另一方势力是黑色势力?你打算怎么处理?” 那当然是先摸清楚那个势力的情况,有多少组织成员、白色药物的渠道是哪条线、背后站着的是什么后台,他们收买组织底层成员的目的又是什么。 把这些全部考虑进去,评估完毕,就可以直接铲除清理掉那些家伙,把他们全部替换成组织成员,顺势接手那条渠道。 当然,前提是那条渠道值得接手。 不值得的话,直接全部清理掉就可以了。 不过,一般能来惹组织的黑色势力,大概率没什么灵通的消息渠道,背后的势力也不够大,居然没人警告他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那生意一般是小打小闹,和白色药物相关的那条渠道也会很小、不稳定,其实可以直接处理掉的。 在回答之前,琴酒先掂量了一下日向合理询问时的语气。 很漫不经心、很平静冷淡,比平时要冷淡一些。 哪怕是黑色人物,对白色药物的态度也两极分化。 他先缓慢询问:“你讨厌白色烟药物?” 先传来的,是日向合理指导任务的声音,“先补充弹药,前面的人多。” 然后才是回答的声音,“讨厌。” 琴酒的眉头动了动。 “那种药物能够轻而易举地让人类陷入无法控制的情绪当中,也有人类产生幻觉之类的后遗症。”日向合理也慢慢道,琴酒不在他面前,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想象出他平静的表情。 “最重要的是,它不是一次性药物。”他咬字清晰,“一旦服用,就会一直在身体里存留。” “哪怕是在清醒状态也会手抖,对狙击手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必须付出更大、更大的努力,才能在手不停颤抖的情况下,精准命中目标。” 这个形容…… 对于人类来说,服用白色药物和过度饮用酒精,确实会有手抖后遗症。 而一个狙击手,一旦手抖,就代表他废了。 日向合理就是一个狙击手,一个能力非常出色、又大胆的狙击手。 琴酒眯了一下眼睛,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把日向合理说的这几句话反复揣摩回味了一下。 电话那端再次响起了砰砰砰声,比之前几次还要更热闹,粗略一听,琴酒就能判断至少有十几个人正在枪战。 他低头向那个叛徒看去,伏特加半蹲在叛徒面前,耐心倾听那个叛徒讲述交易人的情报。 还没讲完。 “白色药物对狙击手的影响确实很大,”琴酒淡淡道,“前期的时候,狙击手还可以在开枪之前服用、让自己的状态稳定下来,但那只是最开始的状态。” 随着服用药物的时间加长,哪怕是服药之后,手还是会剧烈颤抖。 日向合理说的没错,狙击手一旦沾上这种东西,就是个废物了。 所以。 琴酒冷不丁询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对优秀狙击手服用白色药物的后果,知道的那么清楚的?” 伏特加和那个叛徒的交流已经步入尾声。 他抬手,直接开枪。 子弹擦着伏特加的脸颊扫过,精准命中叛徒的脑袋。 电话那端的声音还是砰砰砰声,还时不时有人类的哀嚎声在此起彼伏着。 几秒钟后,枪声停止。 那道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入侵成功,呼。” 琴酒耐心等待了片刻,“冰酒,你是怎么知道……” 那道声音也耐心等待了片刻,疑惑开口,“冰酒?” 同时不回话了? 琴酒缓缓移开手机,盯着那部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看。 理智上来说,他现在应该很疑惑,疑惑日向合理为什么突然不出声了。 感情上来讲,问到关键问题,对方突然不出声了,他也应该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 前提是,这个家伙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电话中突然静默。 这就是,失眠了? ------题外话------ 时间设错了_(:3)∠)_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最白的狗顶最黑的锅 雨水用力地斜打在玻璃窗上,像是一只只徒劳无力拍打窗户的人类手掌,只能在窗户上留下一点浅淡的湿漉漉水痕。 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然后是贝尔摩德的声音传来。 是在值得警惕范畴的人。 日向合理睁开眼睛。 他平静地盯着眼前陌生的房间和熟悉的装饰看。 几秒钟之后,他发现昨晚发挥失常,手机和平板居然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床上,没有被直接一脚踹走。 手机还在他手里,平板则充当了枕头,被侧着枕了一晚上,它黑着屏、有人类的轻轻呼吸声传来,应该是哪个组织成员没拆掉任务记录仪。 敲门声消失不见,转而是手机收到新讯息的提示声。 日向合理慢吞吞地爬起来,看了一眼手机,然后纠正了一下自己刚刚的想法,不只是一晚上,是一晚上加一上午。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果然没有完全倒过来时差。 现在纽约时间下午两点,东京时间凌晨三点,属于倒了时差、但没有完全倒,在中间左右徘徊。 都是耶耶的错,肯定是对方昨晚抖毛甩出来的一点芝麻馅让他没有立刻倒好时差。 若无其事地甩完锅,日向合理看了一眼贝尔摩德发过来的讯息:【再睡下去,就是东京时间了哦。】 手机里还有新讯息,是琴酒的,对方发了四五条的讯息。 第一条是昨晚十一点多发的,应该是在他睡着之后发过来的,【睡醒给我发消息。】 第二条是今天早上七点多的时候,【睡醒,给我发消息。】 第三条是中午发的,【看到讯息给我发消息。】 还有两条是前几分钟。 【你擅长审讯?我逮到那个老鼠的上线了,那家伙咬死不开口,审讯有点难办。】 【你要审讯他吗?】 咦……? 日向合理从上到下扫了一眼,立刻关注重点:琴酒又露出了符合种族的天使笑容,微笑发任务。 他先真诚地回复叫醒他的贝尔摩德:【谢谢。】 然后立刻去咬还热乎的任务,直接给琴酒打电话。 拨通中的提示铃只响了一声,那一声甚至没有响完、就戛然而止。 琴酒秒接,开口就道:“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死。” 日向合理:“?” 怎么一开始就是一爪子? 不过没关系。 日向合理之前围观过几次琴酒恼羞成怒捉金发老鼠、没捉到,也围观过琴酒恼羞成怒捉绿眼睛下眼睑老鼠、被演了。 他已经习惯了萨摩耶时不时会突然恼羞成怒一下,唉。 这次恼羞成怒是为什么呢? 显而易见,是因为正在求助。 看来琴酒确实对求助很不熟练,以前,都不需要对方开口说话,日向合理就会十全好下属地把任务全部清理完,再接着要任务。 现在,他不在。 ……看来琴酒没了他,还是不行啊。 而且太不熟练求助了,这不行,必须让对方适应。 日向合理选择包容疑似恼羞成怒的琴酒,提了那条讯息的重点,“你遇到棘手的审讯?审讯出来了没有?” 然后听到琴酒冷笑了一声。 他继续包容,“没事的,和我说说详细情况。” “……”琴酒言简意赅道,“我还没开始审讯,在等你。” 那为什么会觉得棘手? 日向合理思索了一下,“有什么限制条件和难点?需要注意审讯手段吗?你之后要把他放回去当卧底?” 所以需要快速地审讯完毕,既要让那个家伙屈服,又要让那个家伙一切如常、不能有体外伤,不然对方原来的同伴会发现异常。 那确实相当棘手。 正如完美潜入一样,日向合理会的完美审讯,也都是一些很粗暴、却简单有效的手段。 “没有,只要让那个家伙能把那条白色药物渠道的管理员说出来就好了,”琴酒平静道,“最好说的详细点,越详细、清理的时候越轻松。” 那为什么会觉得棘手? ……果然很符合种族天性。 前一晚刚抖毛、溅他一身芝麻馅,今天就立刻叼着任务送上门道歉,不愧是天使。 “原来如此,”日向合理稳重点头,没有再深入询问,以免琴酒再次恼羞成怒,“什么时候开始审讯?” “现在是凌晨三点,”琴酒沉吟了一下,“不急,六点多再审讯,审讯室有人看着他、让他无法入睡,拖得越久越好。” 系统的任务提示跳了出来: 【检测到任务:‘组织成员a先生的钩子’。】 【任务详情:钩直饵咸,离水三尺。 任务要求:完成一次审讯。 任务奖励:20积分。】 最简单的审讯手段有两种,一种是简单粗暴地打,一种是熬鹰。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这个名字有些奇怪的任务,确认任务奖励没什么差错,便一口答应下来,“好的。” 然后干脆利落地反问,“还有事吗,我挂断电话了?” 琴酒:“……” 琴酒没说话,看来是没什么其他事了。 日向合理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开始检查系统面板。 之前在东京的时候,有些人的任务是具有延迟性的,会延迟完成,而完成提示有时候会出现在深夜,那种时候,系统一般会直接把提示声关闭,等他第二天再查看,反正完成的任务很多,也不差这一两个,没有立刻查看、抱着积分数的必要。 现在,系统面板上显示了五个任务完成的红点。 之前正在完成中、没有结算的任务居然这么多吗? 日向合理疑惑着点进去,发现罪魁祸首是慷慨大方的a先生。 最上面的一条提示是纽约时间凌晨的时候,对方结算了入侵阿西莫夫研究所的任务,应该是把他临时附加给希罗的任务也算上了、所以才那么晚结算。 剩下几个则都是纽约时间十一点多的时候,是‘a先生的关心2’那个任务,一口气完成了四次。 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那个时间点,发现那个时候,自己大概睡着了。 所以那位先生是觉得他睡着了,不再想随机干掉其他组织成员,才直接完成了任务吗? ……算了。 任务‘担心1’有两个要求,一是成功入侵阿西莫夫研究所、二是携带任务记录仪,两个要求分别是一百积分,加起来是两百积分。 任务‘关心2’则每完成一次算一百积分。 就算不附带任务中途完成的那几次‘关心2’,现在也一口气进账了六百积分。 六百积分!!! 好慷慨大方的a先生! 日向合理瞬间原谅对方昨天死都不开门、隔着门顽强抵抗的举动。 他再次打开手机,当场给那位先生发过去一条讯息:【我永远忠诚于您。】 前提是,你不在五年内死亡、而且会继续发任务。 决定了,那位先生的羊毛实在是太好薅了,可以每天薅一把试试,反正只是试试,而且是有五年期限的,不用担心可持续发展,只是放肆上手薅就可以了,薅秃了也没关系! 就从每日一问候开始做起。 发完后,日向合理等待了片刻,没有听到系统悦耳动听的提示声,也没有收到那位先生的回复,这条讯息就像是石沉大海了一样。 嗯?没发出去吗? 他打开发件箱检查了一下,发现确实发出去了,就是单纯地没有收到回复而已。 不面对面的时候,好像也不是很好薅的样子。 解决完手机和系统面板,日向合理把重点偏转到平板上,他拿起平板看了一眼。 现在离昨晚的任务已经过去很久了,成功逃离阿西莫夫研究所的家伙、就是成功完成了撤退任务,已经回到安全地点,顺便把任务记录仪拆掉了。 而没有成功撤离的家伙,任务记录仪也自动关闭了。 按理说,再次点亮平板之后,平板应该只有一块块黑色的屏幕,甚至不需要打开检查、直接关机就可以了。 但是,刚醒来的时候,日向合理就听到了很轻的、不属于自己的人类呼吸声,对方应该陷入了沉睡,所以呼吸声一直维持在一个大致的频率,只在他和琴酒打电话的时候变化了几下、又再次沉稳下去。 现在也还在。 他点亮平板,就看到了昏暗的房间。 视频里的房间是一间典型的宾馆房间,床上用品都是白色的,除了这些和人类无关的东西,就只能看到一个趴着睡觉的人类的手臂。 观看了几秒钟、研究完视角,日向合理发现对方应该是把任务记录仪绑在脖子上了。 ……不会是金发希罗? 他再次点击屏幕,看了一眼上面的组织成员名字,【希罗】。 果然是这个家伙,昨晚只有这个家伙把任务记录仪调整到脖子处了。 在立刻退出之前,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昨晚看到的最后一个人,迟疑了一下。 昨晚,他最后一个看的人也是希罗,不过是黑发希罗。 视频里的这个人只露出一个穿着衣物的胳膊,没露出什么其他的特征,比如头发和手臂,那好像也有可能不是金发希罗。 他摁下语音,“希罗?” 那条手臂动了动,没动静了。 几秒后,没等日向合理再次开口说话,视频就再次震动了起来,那条手臂费力地撑起,一道声音响起,“冰酒。” 对方在床上坐起来,有手露出来,不是黑皮。 还好还好,不是金发希罗。 不然他安然睡觉的时候,还要听一个讨厌家伙的呼吸声,实在是太令人难以忍受了……还好他这边需要摁屏幕上的语音选项、另一边的人才能听到他这边的声音。 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嗯,任务完成了吗?” “……”诸伏景光迟疑,“完成了。” “不过,我们没有把铃木财团的那位董事长绑走。” 嗯?那就是绑走了小孩子?也可以。 日向合理摁下语音,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为什么?” 诸伏景光再次迟疑了几下,还是老老实实道:“铃木财团的董事长,当场掏出了自己的赎金。” ……? 什么? 日向合理简单地打出问号。 “昨晚入侵成功之后,一进入办公室,办公室里的那几个人就询问我们来自哪个势力、目的是什么,又主动问我们可以不可以出钱买命。”诸伏景光道,“那位董事长接受了十亿日元的价格。” 日向合理:“……” 他抛去这种只会给自己思维运作带上累赘的杂乱信息,关注重点,“你们是直接进去的?” 没戴头罩? “不,在进去之前,我先找了遮挡样貌的东西,封烟进去的,谈判过程中、对方也一直只能看到烟雾。”诸伏景光道,他顿了顿,“当时你没有回应,所以我把我知道的一条组织伪装账户发给了他们,让他们往账户里汇钱。” 当时的情况,不支持现场汇款?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是珍惜生命的家伙,就会老老实实地在事后汇款,不然能袭击一次、就能袭击两次,如果不履行拿钱买命的交易,那第二次、第三次袭击,就只能拿钱买啃尸体的野狗了。 诸伏景光又主动道:“他们可能会根据这个账户查到组织的信息……” 日向合理懒得挑剔了,这一条细追下来、就会发现他自己也有锅,当场睡着了……果然最大的锅还在萨摩耶那里。 哪怕对方一上来就直接露出天使微笑、叼着任务贿赂,也不能曲解这一事实。 他把这件事轻拿轻放,“不用担心,如果被他们查到,那就是组织无能。” 有人工智能还能被人根据银行账户查到组织的重要信息、那确实相当无能了,而不是重要的信息,查到也没什么大碍。 反正这个组织顶多再撑个五年。 “组织在这方面的保护措施做的很好吗?”诸伏景光非常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然后又停顿了一下,“昨天,你遇到突发状况了?” “是的,遇到了一个很难缠的敌人,”日向合理面不改色地敷衍,干脆利落地结束话题,“任务结束后,就把任务记录仪摘下来,不要一直随身携带了。” 然后摁键,跳转到下一个组织成员的视频那里。 居然真的还有其他人还在携带着任务记录仪,真的成功跳转了。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发现视频里的画面是洗漱间的镜子,一个金发的家伙正在对着镜子刷牙,然后镜子里,对方脖子上的任务记录仪闪烁了一下红光。 安室透的动作暂停了一下:“冰酒?” 日向合理干脆利落地关机。 他假装忘记不愉快的事,转头给琴酒发讯息:【要审讯的时候,提前给我发消息。】 ------题外话------ 算了算时间,发现把新一他们算小了一岁,新一、小兰和园子现在十二岁,修改过来了 _(:3)∠)_ 感谢寒食初过大佬的打赏 第二百五十章 也不用太努力 东京时间五点半。 天色还昏暗着,琴酒一边下台阶、走进昏暗的审讯室,一边拨通日向合理的电话。 对面秒接,并且第一时间发出了乖巧问候,“喂,开始了吗?’ 很奇怪,日向合理在开口说‘喂’的时候,每个字音都咬得简短又清晰,就连尾音也是咬一下就停住,和大部分人会不自觉上扬一点的尾音不太一样。 不只是这一个词,还有一些其他大部分人就算只是念出来、也会忍不住带上有点撒娇感的词,日向合理都咬音咬得干脆利落,有时候甚至会直接吞掉发音、也不会把它拖出柔软的撒娇感。 贝尔摩德说特定话的时候,也会吞音。 这个习惯不太像是从小到大习惯性说日语的人。 不过倒是和对方那副一直冷淡的神情格外契合。 琴酒接受良好,他刚好走下最后一节阶梯,便把手机免提,淡淡道:“我就位了,要现在开始吗?’ 这间审讯室是临时用地下室改造出来的,所以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个线人也只是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室内很昏暗,只有角落亮着一盏黄色的灯。 听见他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线人努力动了动身体,还是只能维持着之前固定着趴在地上的动作,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片土地和琴酒的衣服下摆,看不到其他任何有用的信息。 日向合理却没有立刻开始隔空指挥审讯,而是沉吟了一下,“这个家伙,从事白色药物的渠道?” “如果你想要接管那条渠道的话,可以直接给他灌药、之后再放置几天,他就会迫不及待地跪地祈求你接管那条渠道了, 他平静补充,“想要把他放回去当内应的话,也可以这样做,没必要审讯的。’ 在抓到这个家伙之前,琴酒就已经有了决定,“再接管一条不成熟的线太麻烦了,我打算直接清理掉那个组织。’ 边说,他边低头扫了一眼脚下的人,面不改色道:“你的声音太明显了,这家伙听出来你的大致年龄了,表情很轻蔑。 根本抬不了头、也和琴酒对视不了,只能不安扭动的线人:“?’“’ 他的嘴巴被封住,只能努力蠕动+时不时仰头,同时泄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轻蔑?”日向合理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在特定场合看到不符合常理的事,不应该会有种反差的恐惧感吗 ? 审讯室和未成年这两个概念显然有严重的偏差,不符合常理。 日向合理估计,在刚听完琴酒偏低沉成熟的声音之后,又听到他的声音,对比之下,那个被抓住的家伙会把他的年龄更年轻化几岁。 对方肯定会不可避免地产生疑惑,他则负责把这种疑惑和不安催化成彻底的恐惧感。 琴酒再次低头,只能看到线人乱动的黑色头发,他面不改色道:“不知道,可能是觉得你太小了。’ “他的惯用手是哪只?”日向合理懒得过多询问,干脆直接进入正题。 抓捕的时候,这个家伙是反抗过的,琴酒回忆了一下,才道:“右手。 “先给右手一枪,打肩膀衔接的部分,把他的行动力废掉。”日向合理轻描淡写道,“把子弹留在里面。” “这种在最黑暗的地方沾过手的家伙,手上不知道有多少鲜血,一找到机会就会瞬间反抗。” 打肩膀衔接的部分还好,但要把子弹留在里面 也不是很难。 琴酒掏出枪,先确定,“你不会再突然‘有事失踪’?” 他加重了‘有事失踪’,然后干脆利落地开枪,完成了‘打肩膀衔接部位、让子弹卡在里面’的要求。 线人的身体猛地震动了一下,旋即发出人类的吃痛闷哼声,又立刻被颤抖着忍住了。 “这家伙既然从事白色药物的交易,那一定很熟练黑色交易?肯定很擅长闻风而逃。”日向合理又道,“然后左腿,打脚踝。” “不会,现在的时间还早东京才六点?” 琴酒转移位置,开枪。 “堵嘴的布条松开了吗?再堵一下,打左脚脚背。 明明被五花大绑,被再次击中的瞬间,线人还是下意识地弓起身体,又立刻被紧绷的绳子拉回原来的姿势。 地下室没其他人,琴酒四处扫视了一下,找到了一些布料,他把那个家伙的嘴巴缠上,又听到日向合理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语气轻松地继续指挥,“把眼睛蒙上,这样能提高感知能力。’ 他漫不经心道:“接下来让我想想,打人体的什么地方会很痛、又不致命呢?’ 那边传来翻动书页的声音,琴酒挑眉,“你在看什么?” 不会在现场翻书看怎么审讯? “我太年轻了,不太会审讯,只能一比一照搬书上的了。”日向合理谦虚道,又漫不经心地扯开话题,“东京现在才早上六点,你通宵了?‘ 这种离谱的话,谁信谁是傻子。 从审讯开始,日向合理的咬字就从干脆利落变得适当拖拽一下,特别是刚刚谦虚的那句话,有种非常轻微、但绝对不容忽视的孩子稚气感。 之后的无关审讯的那句额外话题的话,也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懒洋洋感。 不像是在审讯,像是正常的小孩子在和朋友说话。 开始施加心理压力了。 琴酒眯了一下眼睛,“通宵了。 “不要无效地消耗自己的时间,”日向合理劝了一句,又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天还没亮?‘ “我刚刚下来的时候,东京还是一片昏暗。”琴酒耐心回答,又补充,“夜里的灯早就熄灭了,白天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 “嗯,”日向合理冷不丁道,“右手手背。 琴酒干脆利落地开枪。 “呜呜呜!”’线人从被堵住口的状态下发出呜咽和支支吾吾、像是在说什么一样的声音。 “他在激动什么?要开口交代情报了吗?”日向合理先询问了一句,又漫不经心道,“下一个是左手的手指,不要用枪。 这个五花大绑的姿势,对准手指有点麻烦,琴酒又调整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位置,才平淡下脚。 同时回复电话,“我也听不懂。’ 他反过来询问,“纽约怎么样,感觉还好?’ “没什么感觉,”日向合理坦诚交代,“有点无聊,还有些侮辱智商。’ 说完停顿了几秒,他又解释,“我最近要监视贝尔摩德调来的那批组织成员做任务,他们实在是 很侮辱智商。 明明活下来的,都大概率是能从阿西莫夫研究所逃出来的,不管他们是从外围逃出来的、还是从包围圈逃出来的,总之能被贝尔摩德选中又能逃出来,肯定会有一定的能力和基本的随机应变技能。 但是在来审讯之前,有几个组织成员无缝衔接去做了清理任务目标的任务,日向合理观战观的有点怀疑人生,现在只想洗洗脑子。 琴酒挑眉,“新人的代价。’ 选干干净净的新人也是有代价的,没有经过时间的历练,新手总会犯一些令人有些无法容忍的错误。 “这个代价,是我来承坦。”日向合理平静叹气,“我再也不在背后怀疑你的实力了,你真的很棒。’ 琴酒“” 没等他冷笑出声,日向合理就再次叹气,若无其事道:“糟糕,说出来了。 “胳膊内侧,肌腱。”对方继续若无其事,“对了,他好像越来越激动了,你提前喂药、放置一段时间了?’ 琴酒干脆利落地完成要求,并且立刻否定,“没有,我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可能是发病了。 然后淡淡道:“我以为,以你昨天对这种药物的了解,只听声音就能听出来是因为疼痛和恐惧发出的声音、还是需要药物而发出的声音。” 话音落下之后,对面立刻安静了下去,也没有新的为所欲为的指导传过来了。 琴酒用脚抬了一下线人的脸,发现对方的脸一片惨白,嘴巴更是因为忍痛咬出了红色的液体,于是满意地后退了几步。 十几秒后,仿佛断线一样的日向合理重连成功,不确定地疑惑出声“昨晚,我们进行专业的研究了吗?’ “不好意思,我只记得狙击手部分了,之后又聊了什么?” “那就是专业知识部分。”琴酒淡淡道,“你很了解狙击手接触白色药物后的后果。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反应了一下,尝试着组织语言,尽量委婉道:“那并不算专业知识。’ “就算是完全没见过白色药物和狙击枪这两个实体的普通人,也能轻松得出这个结论。’ 如果是会开车的成年男性、那简直将近100的人能理所当然地得出这个结论,不能自然而然得出这个结论的人,大概率是脑子一时之间没有转过来弯,或者完全不了解白色药物的危害性,不知道它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琴酒: “你在想什么,g?”日向合理真诚疑惑,他想了想,又听了一下持续的支支吾吾声,“他好像要招了,你说了你要获得哪部分的情报吗?’ 琴酒先关注眼下的重点,“没有。 “那应该不是想提供情报了,是发病了。”日向合理随意道,“随便打躯干,避开要害部位就可以了。 挣扎声和呜咽声猛然加大,琴酒皱眉,干脆利落又随意地开了一枪,让那种杂音停滞了一瞬间。 “接下来 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本来清晰的咬字跳跃起来, “如果他再不交代,就先研究一下不会致命的部分,然后从骨头开始研究起来?’ 琴酒没意见,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又提示道:“这家伙到现在还不交代情报,是个口风很紧的硬骨头,大概率问不出什么了。’ 地上,线人再次努力挣扎起来,“呜!呜呜呜!!!!!” “他太吵了。”琴酒再次开枪。 ”线人又挣扎了一下,“呜!!!’ “忍耐一下,我也在忍耐。”日向合理平静叹气,又若有所思道“他不会慢慢流血死亡?” 然后简单评价,“那一定很痛苦。” “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但是无论怎么反抗都更改不了,一开始还有力气反抗,后来就会手脚无力、无法反抗。” “之后会感觉眩晕,视野好像一点点暗淡下去,脑子和身体好像是分开的两个部位,无法明确感知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节,只能模糊地意识到一个大体的感知,最后,会有无法抵抗的困意涌上来。’ 线人: 琴酒低头打量这个家伙的出血量,“他还有挣扎的力气,暂时还没到那种程度。’ 日向合理漫不经心地反驳,“不一定,你或许可以把堵嘴的布条拽下来,问他是不是在拼命反抗的同时、又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脚无力起来?’ 说完,他们同时安静了几秒,等待线人再次挣扎起来。 线人也求生欲很强地立刻开始挣扎。 琴酒用手指敲了敲电话,冷冷地扫视线人,“把堵嘴的东西拿下来,他会叫出声的?我讨厌杂音,会直接一枪崩了他。” “确实,”日向合理提议道,“不要打头,打脖子,不然身上会被溅上很多脏东西。’ 轮流恐吓完毕,琴酒露出冷笑,他把新缠上去的堵嘴布条解开,又把原本塞在对方嘴里的堵嘴物体拽出来。 得到放松的瞬间,对方先是泄出痛苦的反应声,又立刻把声音撕碎吞回喉咙,转而是能勉强分辨出来的说话声,“你要什么情报!” “我说,我全说!!!‘ 电话另一头,传来书页合上的声音,还有那个黑发小鬼最后重重踩一脚落水狗的声音,“咦,这么轻松就说了?说不定是要说一些假情报,要不还是堵上嘴巴,继续审讯?” 琴酒平淡地点头,“有道理。’ 他作势要把堵嘴的东西塞回去,线人感觉到蒙眼布条前的光影变化,立刻在地上蠕动着远离,“我不会说谎的,真的!!!’ 边喊、对方边露出了触碰到伤口的极端痛苦表情,那张脸上也遍布了不少的冷汗。 “那开始说,从你们的渠道开始说起,你们是在哪里进货的?”目的达成,琴酒放弃联合恐吓这一招,干脆利落地开始摘取果实。 电话还是免提状态,日向合理平静叹气,“五分钟?好没有意志力的家伙。’ 说着,他又想起刚刚‘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一次,琴酒大概率会记仇,于是又将功补过道:“如果是g的话,起码坚持十分钟。’ 琴酒: 琴酒冷笑一声,“面对那群新人的,如果是你的话,你一定能轻轻松松提炼出十几批心腹的。’ 他一字一顿,咬字清晰道:“虽然我的能力不怎么样,但我会努力在东京找合格的新人,让贝尔摩德挑选的。’ “真的吗?”日向合理非常感动,并且真的敢动,“那你今晚还睡觉吗?’ “也不用太努力,每天最好抽空睡几分钟,这样对身体有好处。” 第二百五十一章 梦中情羊x 每天抽空休息几分钟就可以了 琴酒:“……” 他发现自己居然心平气和,几乎没有受到这句话的影响,也没有产生想咬烟的头痛感。 纵观‘日向合理令人头痛’的历史,这种程度只是最轻微的毛毛雨程度,琴酒已经习惯了,可以连眉头都不抬一下地直接假装没听到。 他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那个家伙,举着手机走出去,“我去叫人记录情报。” 今天的审讯不是重点,钓这只精力旺盛的家伙才是重点。 现在已经达成目的,把白色药物和狙击手的事情问清楚了,不过这只家伙能各种若无其事面不改色地胡诌,不能全盘相信解释,琴酒决定选择性相信。 是相信标点符号、还是相信语气词呢? 上阶梯的时候,他听到日向合理那边传来漫不经心的应声,然后是同步响起,几乎和他重叠起来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有另一种逐渐靠近的杂音响起,是人类正常交流的声音。 几秒之后,交流声到达近在迟尺的地方,琴酒也听出来交谈人的身份了,是负责运输垃圾的清洁工和某户的住户。 这两个家伙很快便停止交谈,就此分开。 电话那端又传来一声非常、非常轻微的提示声,是摁下语音键后的清脆提示音。 日向合理随意道:“暴/露危机解除,继续潜入。” “呼,”有一道明显的松口气声响起,旋即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是!” “……小声点。”日向合理再次摁下语音键,然后松开,询问琴酒,“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的话,他就要挂断电话了。 琴酒沉默住,脚步也慢了下来。 一开始,日向合理向他轻微抱怨贝尔摩德调过去的那批人里有笨蛋和废物的时候,他还不算太当一回事,毕竟那群家伙都是刚加入组织不久的新人,最多也就加入组织一年半,还没太经历过太多的磨炼。 而对于日向合理来说,只要不能让他产生危险感,就绝对是废物,如果能让他产生危险感,那就是有威胁力的废物。 所以日向合理有些嫌弃的抱怨,早在琴酒的预料之中。 但是。 当刚刚那个组织成员明显是藏在某处、以免被清洁工和住户发现,却能日向合理下完命令之后,立刻大声应‘是’的时候,他发现这次好像不是某个黑发的家伙故意找事。 这种愚蠢的程度,已经不能用‘废物’来形容了,用‘废物’形容都是抬举了。 ……这只精力旺盛的黑发家伙是怎么忍住不伸爪子玩死这个组织成员的? 如果那个组织成员在琴酒眼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开枪,干脆利落地崩掉这种意外通过组织审核的东西。 有一个崩一个、有一双崩一双,要是人数过多,就干脆直接把这种组织成员之前的上司也找出来,通通崩掉,哪怕把整个东京翻一遍,琴酒也难以忍受这种组织成员,日向合理却还能语气平静、仍有耐心。 但凡这只精力旺盛的家伙能把这种耐心分给是接头任务的任务目标一点,就不会有那么多任务目标惨遭处理了。 他淡淡道:“我打算把那个渠道直接清理掉。” “嗯,所以呢?”日向合理格外耐心地倾听,“你之前说过两三次了。” “你有其他的想法吗?”琴酒询问,又补充,“比如指定结果?或者制定清理计划,又或者是有没有兴趣接手?” 电话那端安静了几秒。 “我真的不太了解白色药物,它属于违法行为?”日向合理平静叹气。 他用一种具有包容性的语气,格外耐心地解释:“在你邀请我加入组织之前,我没有过任何违法乱纪的行为,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优秀的良好公民。” 琴酒:“……?” ???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琴酒停住开门的动作,重复这句非常离谱的解释,“你没有过任何违法乱纪的行为,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优秀的良好公民?” 哪怕是那位先生,听到这个家伙理直气壮地脱口而出的这种话,都会战术性沉默一下的? 无论是‘没有违法乱纪的行为’、还是‘普通的高中生’、又或者是‘优秀的良好公民’,和日向合理有一点点的关系吗? 连一点边都不擦! 这个家伙是怎么如此理直气壮说出口的,一点也不感到心虚吗? “以前。”日向合理强调。 琴酒回忆了一下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家伙熟练的枪法和不自觉对伏特加展示的恐吓,以及第一次执行任务后快乐砰砰砰的场面,再次沉默了一下。 他勉强道:“我相信你。” 才怪。 现在如非必要,谁敢让日向合理拿枪? 就算给他枪,也应该把子弹限制在精准的数量上,绝对不能多给一颗,不然谁知道这家伙能干出什么事,就算是违法人员也会恐惧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还有,一年前是以前,十七年前也是以前,可能日向合理的‘以前’指的是刚出生的那段时期,那段时期,这个家伙确实符合刚刚那些离谱的形容。 得到确认的回复,日向合理更加理直气壮,“白色药物在东京是违法的?我才不会做这种违法的事。” 越来越离谱了。 “哪个国家、解决任务目标是不违法的行为?”琴酒平静询问。 “……”对方战术性沉默了一下,理直气壮技能开始中断,“对我来说,这不算是违法行为,是可以接受的日常行为。” 然后立刻转移注意力,“你重复了两三遍对这条渠道的处理了,还试图激将我来接手对这件事的处理。” “你不会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白色药物的交易?” 最后一句话,只看字面意思,是很正常的疑问,但是日向合理的语气里有非常微妙的嫌弃和怀疑,任何一个有自尊的违法人员听到,都会瞬间把这个家伙真正想说的话翻译出来,进行无障碍沟通。 【不会不会,你不会那么逊?好废物。】 “不是。”琴酒心平气和,眉头都没动一……眉头只动了几下,就再次冷静下去。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日向合理用语气表示了一下将信将疑,又恰当地踩点止住,转而询问,“还有事情吗?” “等会儿我要和贝尔摩德出去,你要还有什么求助需求的话、可以一次性说完。” 琴酒心平气和地没有回答。 等待了几秒,日向合理读懂了空气中的冷冽杀气,他从善如流地挂断了电话,继续低头看平板,让自己也进入到心平气和的状态。 平板上,那个组织成员看起来已经渡过了最初的兴奋期和紧张期,开始沉稳了起来,起码从窗户翻进任务目标家里的时候是悄无声息的,没有符合‘废物’人设弄出各种的大动静。 潜入之后,组织成员遵循他刚刚嫌弃的命令,低声道:“初步潜入成功。” 日向合理摁下语音键,敷衍应声,“嗯,加油,继续。” 手机有新消息传来,是贝尔摩德发过来的。 【东京的事处理完了?】 他回复:【处理完了,现在出发?】 这条讯息发出去不久后,不远处就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然后是贝尔摩德回复的讯息。 【我在车上等你。】 走正常路线太麻烦了,日向合理咬住平板,直接从窗户上翻下去,他轻巧落在草坪地上,又用手接住平板,向门口走去。 坐上贝尔摩德车的时候,离刚刚的汽车鸣笛声才过去半分钟。 “坐好了,要出发啦。”贝尔摩德含笑道,她踩下油门,汽车直接飞飚出去。 在路上,她解释道:“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刚好有空带你去见几个我看好的组织成员。” 天色已经有了暗淡下去的意思,街边的商店也亮起了灯牌,随着汽车的高速飞驰,灯牌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鲜艳,甚至出现了很多五颜六色的闪烁灯牌。 汽车开的太快,不过捕捉高速运转的东西本来就是日向合理的本能,他看了一会儿车窗外,转头询问,“要去酒见面?” 车窗外的几个闪烁灯牌都是某家酒的,而在汽车行驶的方向有更多的闪烁灯牌。 “不是,”贝尔摩德扬了扬眉,“你可进不了酒。” “这边鱼龙混杂,适合见面。” 日向合理淡淡地应了一声,他趴在车窗上,继续捕捉外面的场景。 周围越来越偏远,布置也越来越四通八达,几乎每隔十几米就会有一个小巷子,现在的天色还没有彻底暗淡下来,所以巷子里没什么特别的情况。 “现在在这里的这个家伙能力很出色,是这批组织成员里相对金字塔的存在了。”贝尔摩德眨了眨左眼,“你也和那个家伙打过交道,应该很印象深刻。” ‘金字塔’是很有赞美寓意的形容了,但问题是‘这批成员里相对金字塔的存在’这句带着特定前缀的话,直接把‘金字塔’的含金量拉低了。 车辆缓缓降速下来,贝尔摩德一边打量四周,一边缓慢地行驶车辆。 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自己昨晚和今天见到的组织成员,进行简单猜测,“希罗?” 除了希罗,其他的组织成员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存在,要么是正常水准,要么是蠢到令人闭目。 他委婉道:“如果你对那个组织成员很看好,可以直接把‘这批组织成员’的前缀去掉,不然这不是一个夸赞,而是一个污点。” “你叫那个家伙为‘希罗’吗?”贝尔摩德轻笑了一声,用眼尾扫过来一眼,“看来你对这批组织成员很不满意?” “我看你还愿意看平板,以为这批组织成员还可以,在正常的水平线上。” 看来你是压根没看过这批人进行任务的直播,眼睛和脑子都没被污染过,也没简单地‘xxxx不是很简单吗?为什么这个家伙会弄成这样?’的怀疑过人生。 日向合理尽量给这位代号成员面子,“有的时候,是在正常的水平线上的。” 他举起平板,发出平静叹气的声音,“但更多时候,他们都会犯一些令人无法容忍、会让人怀疑智商的错误。” “我还在看平板不是因为他们的水准还算正常,而是因为我想看看他们到底还能再卖什么蠢出来。”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还能做出什么侮辱智商的操作jpg 贝尔摩德毫不心虚地轻眨眼睛,像是遗憾一样悠悠道:“发挥这么差吗?真是遗憾。” 她装模作样地皱眉、还摇了摇头,“明明昨天任务之后我又格外地对他们强调过,会有非常、非常优秀的代号成员观看他们的任务经过的。” “唉,”她又叹气,“明明提点过了,怎么还这么不行。” 日向合理:“……” 怪不得刚刚那个组织成员那么弱智,还会超级没脑子地大声应‘是!’,原来是被贝尔摩德提前恐吓过一轮,发条全拧紧了。 日向合理幽幽道:“原来你摸过他们了,怪不得——” 他再次及时止住,只留了一个信息量非常丰富的微妙语气,便转移话题,“还没到吗?” 贝尔摩德扬了扬唇,“快了。” “虽然你对我的技术有疑问,不过我很信任你。”她继续慢悠悠道,“和你相处后、还能活蹦乱跳活着的家伙,你一定会满意那个家伙的能力的,哪怕是‘这批成员的金字塔’。” 刚刚猜测‘希罗’,没被肯定、也没被否定,日向合理想了想黑发希罗的全名,发现没什么印象,便平静叹气。 “所以,到底是谁?” “是一位代号成员。”贝尔摩德道。 代号成员? 首先排除琴酒,琴酒还在东京辛苦通宵,每天愁到掉毛,现在就连被踩尾巴都不意思意思反抗一下,而是顺势歪倒了。 再排除贝尔摩德本人。 日向合理见过的代号成员不太多,相处过的代号成员就更少了。 伏特加? 不,今天早些时候和琴酒通话的时候,雪橇犬还在诡计多端的萨摩耶附近。 那就是…… 日向合理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有着银白色长发,下眼睑有加深痕迹、眼睫很长,双眼是异瞳的女性代号成员。 库拉索。 代号成员、打过交道、还活蹦乱跳的活着、印象深刻,库拉索符合每一条! 车辆再次降速,缓缓在路边停下,贝尔摩德侧首向刚刚路过的那条巷子看去,“啊,到了。” 日向合理离开自己这侧的车窗,回头向贝尔摩德看着的方向看去,也跟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巷口。 老实说,他对库拉索其实蛮感兴趣的,对方应该也对他感兴趣,那双眼睛真的很漂亮、又有着独特的下眼睑,虽然格外凌厉,但并不是捕猎状态的凌厉,而是和琴酒类似,只是冷淡的那种凌厉。 和另一个有着加粗下眼睑、还格外狡猾,明显处于捕猎状态的家伙不一样! 集中注意力的状态下,日向合理自动屏蔽了周围的杂声,于是捕捉到了巷子里有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那道脚步声很轻,说明走路的人要么体重很轻、要么刻意收敛了脚步,也可能两者都有,一定是个格外冷淡的人。 不是高跟鞋的脚步声,是平底鞋的脚步声。 上次见面,库拉索是骑着摩托的,而且看起来很飒、很白、很天使,一看就是矫健的人形吐积分机,不穿高跟鞋很正常。 他继续目不转睛,也忽略掉贝尔摩德发出的轻笑。 对方晃动了一下,暂时挡住了他的视野一角,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一点,才含笑道:“这个家伙的代号是……” “——bourvbon。” 巷子口有人影晃动,一个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人走出巷子。 第二百五十二章 金毛黑脸羊? 走出巷口之后,金发的家伙站住,顺着感受到的视线转头,冷冷的眼神直接扫过来。 他的表情很冷峻,带着种不好惹的孤僻感,脸上还有几道弹痕的擦伤,眉头是往下压的,一看就脾气不好、处于格外不耐烦的状态,能随时把敢撞他肩膀的人直接干掉。 头上戴着帽子、上半身则穿着内搭和外套的两件套,衣袖是往上折起来的,露出了大半的手臂,手臂上也有明显的擦伤。 像是一匹走在野外,饥肠辘辘的孤狼。 还是刚刚打完架,狠狠咬住猎物的脖子、让猎物挣扎着慢慢死去的孤狼。 很有黑色人物的气势,还是散发着硝烟和血腥味,格外危险的黑色人物,遇到纽约特色之连环凶杀案的凶手、都是凶手扭头跑路的那种黑色人物,攻击性很强。 而在转头看过来、和他们对视的一瞬间,这个金发家伙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身上的那种不好惹的不耐烦气势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从‘格外危险的黑色人物’转变成了‘普通人’。 普通人先生收敛了攻击性,垂下眉眼,向汽车这边走来。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稍微后仰了一下,把视线从这个金发家伙身上移开,继续去看小巷,同时发出抵死挣扎的声音,“库拉索呢?” 虽然这只金发家伙也很飒,但是一点也不白,更和‘天使’没什么关系啊! 很飒、很白、很天使的库拉索呢! “欸?”贝尔摩德也收回视线,她歪头倒在座椅上、用侧脸贴住车背,“库拉索?” 她眨了眨眼睛,“你为什么会以为是库拉索?” “冰酒,”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家伙走到车的旁边,“贝尔摩德。” 日向合理把视线从贝尔摩德的脸上移开,抬头去看了一眼金发家伙微低下来的脸。 这两个家伙都有些微妙,他权衡了一下究竟看谁,然后一秒都没到、就迅速权衡完毕,立刻把视线收了回来,更加认真地注视贝尔摩德。 一秒不见,贝尔摩德突然变漂亮了很多,那双眼尾有些凌厉的眼睛也格外闪耀,眼里似有似无的攻击性也突然消失了,整只人不解歪头的时候、也有点不像可恶的人类,像是一只故意干坏事,等主人回来就装无辜的犬类。 值得多看看。 “我见过的代号成员不多,和我有接触、还活着的,”日向合理目不转睛道,“只有库拉索。” 等等—— 日向合理再次调转视线,移动眼睛去看金发家伙,瞬间对上了对方目不转睛看过来的。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重点:代号成员? 这个金发的家伙,不是普通的组织成员吗,怎么变成了代号成员? 贝尔摩德之前笑吟吟地说出谜题的时候,提到过的限定条件里,有一个‘代号成员’对?不是他听错了对?刚刚,她也确实说出了一个代号对? 波本。 波本威士忌,一种产地是美国的威士忌,主要的原材料是玉米和大麦。 日向合理的视线略过车外这个家伙,先把视线上扬,看向对方那头和玉米颜色类似的金发,又缓缓下移视线,定格在对方和大麦颜色类似的肤色上,又再次意识到,这个家伙是个美国人、原产地是美国。 这个代号,也太‘量身定制’了? 他收回视线,转头向贝尔摩德确认,“他是代号成员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敌人都偷偷摸摸上位了,萨摩耶却还毫无所觉,甚至不给自己的上司汇报一下,只顾着昏天暗地的通宵内卷,这不是毫无意义的无效内卷吗! 真正的内卷,就应该干掉所有人,让在场的选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那自己就永远都是no1! 日向合理觉得这一点都不合理。 “是的,就是这几天的事情,”贝尔摩德微笑起来,“现在除了库拉索,还有另一个代号成员符合我刚刚说的那些条件哦。” 她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怎么样,要不要假装没看到,再来猜一下?” ……无聊。 再等等,贝尔摩德现在还是一副金发碧眼的外貌,虽然不确定她的真是相貌到底是什么,但可以确定她现在就是一副实打实的美国样貌。 四舍五入一下,不管如何,她现在就是一个实打实的美国人。 那无聊还挺符合这个金发碧眼的外表的。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转身去扒副驾驶座的车窗,继续在上面趴好,懒得搭理这两个无聊的美国人。 “进来。”贝尔摩德抬了抬下巴,随口指挥了一下安室透,然后也跟着转身,在驾驶座坐好。 安室透一边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边若无其事地接上刚刚那个话题,“库拉索?是那个有着一头银白色长发的组织成员?” “我见过她,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他进入组织的时间还太短,而且大部分时间还都在西伯利亚种土豆和挖土豆,所以对组织里有地位的成员认识的不多。 只认识管理东京行动组的琴酒,生在组织、地位特殊的冰酒,以及前不久才认识、现在坐在驾驶座的贝尔摩德。 除此之外,本来还应该有库拉索的,她可是‘耶耶’,和日向合理关系亲密,在安室透看到那些视频之前,甚至曾经把她定位成‘领小男友进入黑色组织的女人’和‘酿造冰酒的导师之一’的之类角色。 但是,前不久和贝尔摩德认识的时候,她投送了情报大礼包。 安室透获得了那场大追杀的上帝视角情报,知道库拉索也和自己一样被追杀了,之后是另一个名为‘朗姆’的代号成员出面,才保下她。 还有一点,贝尔摩德还表示,事情能那么轻松的翻篇,安室透能顺利活下去、也顺利晋级代号成员,除了本身的实力之外,也过得了她的帮助。 而她帮助安室透,不是看好人才、提前投资的,而是‘命运的所有馈赠,早就在暗中明码标价’,是需要安室透付出代价的。 这个代价,直到现在,贝尔摩德某没有明说是什么,但安室透能隐约感受到,可能和日向合理有关。 没办法,去掉本身的实力之后,把他整个人都掂量一遍,也几乎没什么值得算计的,他只能先自我反思检测一下、想想自己是不是哪里行为不对,被贝尔摩德发现了是卧底。 这个可能性不大,贝尔摩德发现了他是卧底,会那么友好地伸手帮他吗? 除非是内奸。 那就去掉卧底因素,从他现在表现出来的人设入手。 安室透认识最特殊的人,就是日向合理,推测的时候只能往这方面推。 至于库拉索…… 前段时间,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底层组织成员,还是一个被经常派去西伯利亚挖土豆的底层成员,因为那个任务被追杀、是很正常的事。 天平的一端是那些信息量格外大的视频,而另一端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底层组织成员,无论是谁来,稍微权衡一下就会迅速下决定。 但库拉索可是代号成员。 她也能那么轻易地被追杀,说明她的地位其实不怎么高。 起码现在,库拉索是安室透认识的组织成员中,地位最低的存在。 那么她的角色定位可以换一换,从‘领小男友进门的女性组织成员’变成‘和同事展开职场恋情,每天都在异地恋,只能和小男友打电话联系的高冷女友’。 ……如果他们确定了关系的话。 安室透其实还有一个疑问,库拉索一开始被追杀的时候,日向合理没有管吗? 是因为那份机密文件涉及到了他的过往经历,而那些过往经济又是他的雷点,所以他也认为‘不如直接灭口方便’,还是单纯的冷心冷肺,和库拉索互蹭归互蹭、但死了也没什么。 又或者是,日向合理其实管了,所以那位朗姆才会出手保下库拉索? 参考日向合理很容易就不耐烦、时不时就会释放杀气,经常性会用看智障的眼神凝视人类,安室透微妙地偏向‘日向合理是单纯的冷心冷肺,无所谓库拉索被不被处理’这一可能性。 “库拉索,”贝尔摩德重复了一遍,启动车辆,“你上次和她见,是在紧急任务那次?” 车子飞驰出去,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的安室透立刻稳住自己的身体,贝尔摩德缓冲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转动方向盘转弯。 日向合理从头到尾都纹丝不动地趴在车窗上,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看车内,也不看后视镜照到的那一抹金色。 “是的,我们只见过那一面,之后……”安室透回答,他在适当停止的地方停止了一瞬间,“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了。” 一边说,他一边转移视线,和贝尔摩德在车内的后视镜中对视,对方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顺势弧掉了他明示了‘你们刚刚在聊什么话题?’的问题。 “没什么,只是随口聊了几句而已,”她看了一眼时间,“时间还早,现在赶去餐厅、还没到我预定的早餐晚餐时间,可以继续进行‘猜猜我是谁’的打发时间活动。” 她笑着道:“下一个组织成员很好猜,你应该能猜到。” “让我想想他的关键词……格外桀骜不驯?” 她漫不经心地再次吐出几个形容,“外表很温和、但其实有自己的坚定想法?嗯……非代号成员的胆大家伙?狙击不错?” 想了想,贝尔摩德又道:“还活着,和你接触过,还活着,不是代号成员,还活着。” 她特意强调了三遍‘还活着’。 日向合理:“……” 知道了。 在第一个‘格外桀骜不驯’的形容出来时,日向合理就大概猜到了,这次绝对是黑发希罗。 他见过、并记住的代号成员很少,但非代号成员更少,基本只有寥寥几个……现在还有一个已经悄悄努力、偷渡到代号成员的行列了。 还必须是桀骜不驯作风的非代号成员,能桀骜不驯到让日向合理留下印象的,就只有黑发希罗了。 他对那差点抢了自己任务目标的一枪格外印象深刻,并且希望桀骜不驯作风的组织成员越少越好。 日向合理一边把回忆按下去,一边出声回答:“希罗。” 他想了想,觉得贝尔摩德不一定知道黑发希罗的名字,可能会以为他是在叫后座的金发希罗,便补充,“是黑发希罗。” 不是后座的那个金发希罗。 “希罗……?”贝尔摩德重复了一句,她再次笑了起来,“看来你很喜欢、或者很讨厌他。” 喜欢到,用黑发希罗的名字来统一称呼其他组织成员。 也可能是黑发希罗的作风问题有点严重,日向合理很讨厌,干脆把有些棘手的那类组织成员都干脆利落地定义为‘希罗类’。 就是有个问题,如果多个组织成员出任务、都在一个公共频道的话,日向合理随便叫一声‘希罗’,就会响起一片应声。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也把这句话奉还回去,“你也一定很喜欢、或者很讨厌他。” “不然不会单独训练他。” 如果是讨厌的话,明明把黑发希罗拎走了一段时间,却还是让黑发希罗活蹦乱跳地回来了,那大概率是黑发希罗太行了、或者是贝尔摩德不太行。 所以大概率是喜欢。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改口,“你也一定很喜欢他。” 车子再次拐弯,贝尔摩德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对了,琴酒转告过你,我对黑发希罗的结论了吗?” “他的身上,有一些警方训练法的影子。” ……嗯? 在贝尔摩德训练诸伏景光的那段时间,她发现诸伏景光的身上有参与过警方系统性训练的影子?! 她什么时候告诉日向合理的? 前不久,日向合理还和诸伏景光一起行动过。 后座,安室透顿了顿,没有移开视线,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贝尔摩德。 第二百五十三章 经典互踩做身份 “啊,”日向合理先发出战术性的语气词,才回答,“g说了。” 回答了这个问题,那就要回答‘我明明告诉你了,那个家伙身上有警方人员的影子,为什么你还不处理他?’这个潜在的附属问题了。 所以这边刚回答完,那边日向合理就立刻提前截断这个问题,反问对方,“你觉得他是警方人员的卧底?” “那,不处理掉他吗。” “yep,”贝尔摩德笑起来,“我没有证据,只是感觉。” 所以不方便处理。 日向合理:“……?” 他转动眼睛,试图跟上贝尔摩德的思路,但努力跟了跟,发现他还是搞不懂对方。 这种事,需要证据的吗? 一个普通的底层人员而已,哪怕是代号组织之间都有天差地别的差距,更何况是和非代号成员之间。 觉得黑发希罗身上有警方人员的影子的话,在察觉到的那一瞬间,贝尔摩德就可以轻松又随意地送黑发希罗一份加了料的任务,让他直接gg。 根本不需要证据。 组织又不是官方组织,非要能证实职员和其他企业有勾搭的确定性证据才能‘开除’该职员。 让代号成员升起了‘这个家伙的身上好像有警方成员的影子’的疑问,普通的底层组织成员就可以直接gg了。 别说是觉得‘这个底层组织成员好像是卧底’,就算只是单纯的看不顺眼,代号成员都可以直接送普通成员去三途川,黑色世界可和光明世界有着天然的差距的。 那贝尔摩德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没有证据,所以我没有动手处理’这种鬼话的? 日向合理觉得有点不合理。 等等,他突然想起来,贝尔摩德不只是这一次说过离谱的话。 之前,她还说话‘代号成员之间的地位都是平等的’这种话,同样让他觉得不合理、并大受震撼过。 ……是惯犯啊,那没事了。 他镇定自若地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敷衍性地给出鼓励,“那,加油找出证据?” “好的,你之前和那家伙一起做过针对fbi的任务,”前面就是收费站,贝尔摩德把车速降下来,漫不经心地继续说,“感觉那家伙怎么样?” 感觉,不能说和警方人员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警方人员会毫不犹豫地砰砰砰狙击fbi吗?会在撤退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追问上司要不要再点几个警方高层的幸运儿吗? 以已度人,日向合理觉得,黑发希罗当时很正常,如果是他自己在执行那个任务,肯定也会欢快地开枪、也肯定会依依不舍,更会追问上司‘可不可以再来一次!’。 这样一想,黑发希罗没有缠着他,还挺懂事的。 对比产生美,后座有个静静看过来的金发家伙,日向合理对贝尔摩德的包容性强很多了,语气也更加委婉,“他狙击fbi的时候,很干脆利落。” 又立刻附和着贝尔摩德的意思、补充道:“不过他也没有狂笑着大仇得报,可能是在坚强伪装的警方人员。” 概率大概是001%。 贝尔摩德说什么就是什么,嗯。 可能是他的附和太贴心了,贴心到贝尔摩德都有些感动,所以她停顿了几秒,才又回话,“是吗,也就是说,你也觉得他是警方人员?” “你觉得是,”日向合理回答,“那就是。” 他再次鼓励,“你可是代号成员,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就算等会儿见到了黑发希罗,直接给对方来一枪,然后潇洒急转弯扬长而去,日向合理觉得也不会有人有意见……起码车上,不会有人有意见。 想了想,日向合理突然转头,看向后座。 后座的那个金发家伙只在一开始说过几句话,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像是在憋坏水。 日向合理把刚刚贝尔摩德抛给他的问题、又修改了一下措辞,抛给安室透明“昨天,你和希……那家伙一起做任务了,对他的感觉怎么样,觉得他是警方人员的可能性有多大?” 在安室透回答之前,他又漫不经心地对贝尔摩德解释了一句,“他们两个昨晚一起做了一个绑架勒索的任务。” 他夸赞,“他们很聪明,进任务目标所在的办公室前,找了能遮挡样貌的东西。” 他们一开始行动的时候,光明正大露着脸,根本没做伪装,不知道被多少监控拍下来了 “那家伙的枪法不错,”日向合理又夸赞,“就算拿着膛线出错的枪打人,也能命中人体。” 交战的时候没有枪枪致命,幸存者会记住他们的样貌 他继续夸赞,“任务目标很爽快,直接要自己付赎金,当时我不在,他们反应也很快、直接把自己知道的账户发给任务目标,然后撤退了。” 行动不专业,明明任务目标还能吐出更多的好处、要赎金要少了,他们孤却傻乎乎的不砍价,乖巧离开了,是笨蛋 ……等等。 日向合理暂时停顿了一下。 他说的都是实话,表达的也都是实话。 那这样一总结,昨晚,他不应该坐贝尔摩德的车离开,而应该转头杀回阿西莫夫研究所,直接闯进去开门见山‘你们疏漏太多了’、然后崩了这两个家伙。 或者把这两个家伙约出来,他去邻居那里借一把狙击,直接远程结算任务、给他们一人一颗任务奖励。 反正他当时又不知道金发希罗是代号成员,对付底层组织成员,干掉不是很正常的行为吗?顶多名声受损。 名声有用吗?没用! 而且他动手的理由确实很充分,这两个家伙确实没做好任务。 错过最佳清理机会了! 而且那两个家伙相比起来,日向合理还是更想干掉金发希罗,黑发希罗可以做个添头,却偏偏是金发家伙成了代号成员。 果然,有竞争关系的家伙,不能等可以顺路踹飞的时候再出手,应该主动出击,就算是绕路也要提前干掉。 等他‘赞不绝口’完,安室透才开口,“那家伙……” 说话的时候,他的思绪飞快运转,但表面还是格外冷静,只是眉头往下压了压,让表情更加冷峻一点,“有是警方卧底的可能性。” 嗯?为什么这么说? 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那一声声干脆利落的枪声,还有对方开枪后还依依不舍……以及,虽然在他代号任务中,对方的表现很…… 但是,一开始没有竞争关系的时候,对方对组织成员还挺友善的。 一个警方卧底,会对组织成员友善吗? 除非是找到真正的家了。 安室透像是回忆到了可疑的佐证,于是皱起眉,补充道:“昨天执行任务的时候,刚开始,他只有几枪打中了安保人员的要害,大多都在射那些家伙的躯体和手臂,废掉他们的行动能力。” 日向合理:“……” “之后,发现我怀疑了,他才开始枪枪命中要害。”安室透镇定自若道。 日向合理再次:“……” 你们两个,一个用膛线出问题的枪,一个常用手受伤、枪法受影响,不都是在debuff的状态下开枪吗? 准头也半斤八两。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出这话jpg 不,应该是: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jpg 对方应该觉得自己有理有据,越说、越像是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一样,一开始只是轻微皱眉,说完就是深深皱眉了。 日向合理也深深点头,转头就对贝尔摩德戳破这个金发家伙试图迫害底层组织成员的真面目,一点也不给这个金发家伙面子,“枪的膛线有问题。” 对比真的会产生美,某一瞬间,在日向合理的印象里,那个初次见面就会安慰他‘琴酒算个什么,你后台更硬,他才不会真咬你’的黑发希罗,突然变得好了起来。 原话好像不是这样,不过没关系,现实总是冷酷的,记忆才是美好的。 贝尔摩德的唇角上扬了几秒,才勉强按耐下去,她再次降缓车速,平安驶过收费站,并且接受告状,“是吗?” “那家伙的狙击不错,如果真的和警方没什么关联的话,再多做几个任务、花费一两年的时间,就能成为代号成员了。”她随口道,“不是所有人都幸运到经常出外勤任务。” 前提是,一两年后,他还活着。 而现在,黑发希罗大概率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一个毫无底线、会对底层组织成员残忍下手的金发希罗会狠狠咬死他。 唉,本是同名字,希罗何必难为希罗。 好歹一起出过任务呢,至于这么杀气毕露吗? 日向合理瞥了还在皱眉的安室透一眼,假装自己占据道德高地,若无其事又理直气壮地谴责对方,“不要提前预设立场去考虑问题,把你的偏见去掉,再重新看一下你刚刚的那几句话。” “不过,你的这个猜测很正常,”他慢悠悠地补充,“在你说你的手受伤了之前,我也是这样想的。” 安室透:“……” 他把自己的表情调整了一下,眉头更往下压,同时出口道:“膛线坏了话,有情可原,之后,他的准头确实还行。” 这是一种微妙的‘我不信,我认为我是对的,但是你比我地位高,行我信了,被你硬生生摁头,只能信了’的态度。 “好了,先生们,”贝尔摩德从后视镜斜了安室透一眼,出声打断他们的谈话,“你们谈论的家伙,就在前面。” 车子刚刚拐弯,前面是一条长长的大街,街上有许多的路人。 日向合理把视线转过去,在街道上匆匆捕捉了一下,便捕捉到了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站在便利店的收银台前面,收银员在扫一些食物和饮料的码。 他的装扮非常符合组织的作风,是黑色外套加黑色裤子,很方便执行需要溅血的任务,现在正在一边举着手机,微垂下脸,一脸凝重地打电话,一边从夹着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纸钞给收银员。 接过纸钞后,收银员帮他把东西装进白色的购物袋里,他伸手接过,低头往外走,还在一脸凝重地打着电话。 然后,车辆缓缓滑了过去,直接停在了诸伏景光的面前。 诸伏景光没有下意识抬头打量这辆突然挡住自己视线的车。 他保持着原来的低头打电话姿势,刚好和趴在车窗、抬头看过来的日向合理对视。 日向合理简单道:“晚上好。” “……”诸伏景光道,“是的,我知错了。” 他又停顿了几秒,才把电话挂断,低声道:“晚上好,冰酒。” 没等日向合理询问,他就低声主动解释,“我刚刚在和琴酒打电话。” “我接触的组织账户不多,只有一个,是之前做任务时、琴酒发给我的,昨晚我留了那个账户。” 嗯? 等等,那十亿不就直接打进琴酒的账户了吗? 日向合理立刻询问,“所以?” “我没有提前向他汇报,”诸伏景光继续低声解释,“他在训斥我。” ……那怪不得现在一副低声下气的、低眉顺眼的样子。 日向合理随意点头,关心最重要的问题,“那你刚刚汇报了吗?” 汇报‘不是天降横财十亿’、那是‘冰酒辛辛苦苦挣来的钱’。 “汇报了。”诸伏景光道。 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刚要无所谓地顺口帮琴酒谴责一下不懂事的下属,就听到后座传来一声低低的冷笑。 那声冷笑,像是在嘲讽底层成员就是不懂事,居然连提前汇报都不会。 日向合理:“?” 他其实不太懂,明明是多人任务,后座那个家伙也没想起来向琴酒汇报,现在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发出嘲讽的。 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jpg 单纯疑惑这一点时,日向合理发现黑发希罗闻声往后座瞥了一眼,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嘲讽了,于是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话,而是又把视线移回来。 诸伏景光迟疑道:“有任务?” “时间差不多了,餐厅那边应该准备好了。”贝尔摩德估算了一下时间,她瞥了一眼诸伏景光,“上车。”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没有获得‘把手机给我看一下’之类的命令,诸伏景光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安室透坐在驾驶座的后方,他把后车门拉开、坐进去。 坐进去的时候,同样坐在后座的安室透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又表情正常地收回了视线,他也表情正常地落座,把拎着的白色购物袋放在座位旁边。 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他的表情都非常正常,从头到尾都没有用手碰口袋。 他的口袋里,放着刚刚那部打电话的手机,是用来联系警方人员的手机。 琴酒确实打电话训斥他了,但不是‘猛然和日向合理对视’时的那通电话,而是诸伏景光出门购物之前接到的那通电话。 车子继续行驶起来,诸伏景光的视线在车内转了一圈,看向前座。 副驾驶座,日向合理还保持着趴在车窗的姿势不动,继续凝视外面的街道,风顺着汽车的弧度滑过窗口,也把他的头发吹得轻微晃动起来,只有那双安静观察人类的绿色眼睛和抵在手臂上的脸无动于衷,没有被风拂动。 他微歪着头,在静静地观察着街上的那些路人。 诸伏景光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看到前面有一对拎着购物袋、刚购物结束的夫妻正在边说边笑地走着,再往前一点有一群拿着篮球、往篮球场赶的年轻学生,和那群热闹的年轻学生形成对比的,是一个默默行走、有些孤僻的人。 随着车子的前进,他们从车子的前面被甩到车子的后面,从只能看到欢快或安静的背影、到能看清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 车子的速度很快,又驶过一个路口,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年轻女性下意识紧急刹车,同时用把脚踩在地上摩擦,慌张地手脚并用着让自行车停下来。 她抬起脸往车子这边看过来,没扎起来的长发格外凌乱,风轻拂而过,让黑色的发丝浮动着半遮住那张脸、显出几分朦胧感,那双眼睛因为愤怒而有些亮晶晶的。 日向合理歪头,和她对视。 诸伏景光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年轻女性硬生生把就要脱口而出的脏话吞回去,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那双有些明亮的眼睛弯起,从‘倒霉透顶差点被车撞到,’变成了‘怦然心动,’。 他:“……” 他收回视线,又去看日向合理,有座椅和车框的阻碍,他其实不能太看清楚日向合理的表情,不过也不需要看到太多详细的表情和反应,日向合理的表情和刚刚的表情基本一样,没什么变化,依然在静静地看着窗外。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 只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路人、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场景,而且贝尔摩德在开车,不用去如临大敌地盯着任何男女老少、警惕有人突然捅自己一刀。 那就是在观察路线? ‘冰酒’在东京很有名声,诸伏景光听到过这把没有刀鞘的冰刃化身机器、干脆利落地碾灭任务的‘传说’。 他不认为那些任务真的全是日向合理做的,但日向合理也绝对做过其中一部分,也绝对沾过血液、干掉过一些人,那就是有做任务的经验。 那这种静静观察车窗外的举动,可能是在记路线地图和分析情况,以后做任务或者撤离到这片区域的时候可以用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要么日向合理是个成熟的猎人,要么日向合理处于极端警惕的状态,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立刻发动反击、或者直接逃窜。 理智上,诸伏景光觉得应该是两者都有。 但莫名的、非常莫名的,诸伏景光觉得都不是。 那可能是一种直觉、也可能是一种默契……或者是一种共鸣。 就像是之前安室透勉强不带任何感情地转述‘日向夫人试图逗日向合理、让他恢复开口说话的能力’,透露出母亲去世后、日向合理自闭失语过一段时间的时候。 或者是之前狙击,他用几乎麻木的手感受着粗糙地面、冰冷的风、热起来的枪管和狙击枪运作的每一处细节,也用耳朵感受贴着耳边响起的那道发生变化、不再平静,而是和他的呼吸频率重叠在一起的呼吸声时。 总之,那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像是在狭小又黑暗的地方蜷缩起来一样,无法形容到底是安全还是危险、也不仅仅是安全或危险的问题了。 他觉得,日向合理只是非常专心地、像是刚刚睁开眼睛的新生儿一样,第一次格外认真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随着这种观察的进行,日向合理也在静静地呼吸着这个世界的空气,身体里也流淌着这个世界的血液,它们糅杂在一起,由心脏带动着震动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怦怦声音。 诸伏景光停顿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然后,非常突兀的,趴在前窗的日向合理突然转头,和他对视。 他们安静对视了几秒。 日向合理又若无其事地把目光收了回去,他盯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张嘴发出平静的声音,“你订的是那家有很多很多绿植的大餐厅吗?” 经过一个岔路口,车子无比自然地向左边拐去。 “是的,”贝尔摩德轻松回答,“怎么了?” “你订的时间快到了,而不是还差很多时间吗?”日向合理又问。 贝尔摩德看了一眼时间,再次回答,“还有五分钟到用餐时间,应该会晚一会儿才能到餐厅。” 日向合理道:“不用晚的,刚刚那个路口右转,可以三分钟到那间餐厅。” 纽约是贝尔摩德的常驻地,她肯定把这块地方摸熟了,就算不是主观认地图、也会在一次次的任务中熟悉它,那大概率不是不知道近道,而是故意绕远路了。 那么问题来了,贝尔摩德为什么要绕远路呢? 他维持着趴在车窗的姿势,“右边那条街道上有什么?” “你很熟悉纽约?”贝尔摩德有些惊讶地瞥了他一眼,才回复,“最近几天,那边发生了一起凶杀案,现场比较符合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所以警方们如临大敌、也有fbi探员一起参与案件调查了。” 所以,她道:“现在拐过去,可能会碰到fbi的人。” 原来如此。 那以后行动,不能全靠记忆走,还要考虑到更多和平世界需要考虑的问题,比如fbi。 日向合理认真思考了一下。 ……算了,还是照常行动,遇到活着的fbi就多加一个任务目标就好,反正只要没有活着的人类看到他,就算一次完美的成功潜入或撤离成功。 他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继续趴窗。 现在车子驶离刚刚那个路口很久了,就算是歪头去看也看不到那边街道的情况,日向合理想了一下那条街可能存在的情况,然后摸出手机,给琴酒发消息。 【东京的炸/弹库存还够吗?】 他又摸出另一个专门和警方人员联系的手机,开始开机。 开机的同时,他估算了一下自己多久没有打开这部手机,便默默做好了听铃声音乐的准备。 果然,在屏幕显示到桌面的那一瞬间,便有收到新消息的提示弹出来,还有一声声的铃声。 但是出乎意料,铃声居然没响多久,只想了十多秒便安静了下来。 咦,不对劲,要是松田阵平发挥正常的话,这只是一分钟的量……前提是,对方真的有那么多的紧急信息要通知。 日向合理按照时间线,开始查看信息。 第一批信息,是在狙击事件不久后,松田阵平立刻敏锐地反应过来,发消息询问狙击事件和他有没有关系。 当然,表面上是在说和fbi有仇的那批黑色家伙出来报复了,让他小心一点,又询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是否安全。 第二批信息,则是他久久不回消息之后,松田阵平的再次试探,当然,表面上是轻微吐槽又要开始辛辛苦苦的大加班时代、并且询问他现在的情况。 当时那个时间…… 日向合理盯着收到讯息的时间,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在干什么,发现他当时也很辛苦,正在伸手捧着那个被fbi追杀家伙的沉重狗头。 第三批讯息,则是昨晚发过来的,内容和之前两次差不多,都是那类话。 在他把讯息查看完毕的时候,组织的那部手机震动了起来,收到琴酒干脆利落的回复。 【还有很多,我派组织成员去送炸/弹了,我把时间地点转发给你。 ——琴酒】 居然还没睡觉,这也太拼了? 日向合理对比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摸鱼下去了,应该继续把那位先生认成顶头上司,然后勤奋地帮那位先生排忧解难、完成各种清理任务。 没有清理任务、就拿其他任务当清理任务,没有任务,那就创造任务! 在他激励自己的时候,手里的两部手机同时震动了起来。 左边,琴酒发来了一条附有时间地点的讯息,还标标注了没有进行额外处理、和被日向合理处理过的炸/弹肯定会有差别。 右边,松田阵平的第四批消息弹了出来,对方很收敛,每十秒才发一条新讯息。 日向合理扫了一眼,直接提炼出每条讯息的重点: 1【怎么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回复,你还好吗?现在还安全吗?】 2【狙击事件后,整个东京都紧绷了起来,全体警方成员都开始加班,无论白天黑夜、街道上都有巡视的警方人员。】 以及一个附加信息:松田阵平凌晨两点多才下班,现在东京时间七点多就到岗位了。 卷毛警犬一点也不觉得痛苦,觉得很快乐。 日向合理:“……” 警方人员,好恐怖。 某些组织成员,比如琴酒,也好恐怖。 怎么这么多人热爱工作! 日向合理扪心自问,他其实没那么热爱组织,特别是在发现自己如无意外,基本就可以被拎上位、刚好和主角脸对脸打架的现在。 就算是在他不知情,格外有事业心、每天努力辛苦做任务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也不是‘为了组织,我要加班’,而是任务积分。 还有一部分是习惯,他已经把随手干人刻在dna里了,而且除了干掉其他人、他也不会什么技能,就从善如流地把这项技能进行下去。 他也一直在打卡上班,只有工作时间才会执行任务,每天早睡早起、绝不为了组织通宵熬夜,就把组织成员当成一份正常的工作。 但琴酒和松田阵平呢? 这…… 日向合理战术性沉吟。 这,想必就是爱岗爱业,心怀梦想。 他继续看下去。 3【松田阵平升职了,现在是警部补了。】 日向合理:“!” 什么,松田阵平居然真的升职了吗! 卷毛警犬咬住的炸/弹实在是太多了,而和他矫健跳跃的身姿形成对比的,就是无动于衷的警方。 警方好像根本没发现有位拆弹警方人员的工作内容过多、解决的事情也过多,应该升职了一样。 日向合理本来已经把塞炸/弹当成日常喂狗粮了,没想到居然峰回路转,松田阵平居然悄悄升职了! 居然真的可以升职! 他扫了一眼和升职有关的讯息,发现松田阵平用大篇解释了因为特殊原因,明面上他并不是警部补,只升到了巡逻部长,又解释了各种职位,职业组和非职业组,每个年龄应该担任什么职位等等等等。 日向合理陷入思考。 日向合理思考中。 日向合理放弃思考。 ……为什么有种微妙的熟悉感呢? 这种看到大片大片的自成一体的规矩,看一眼都觉得脑子疼的感觉。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现很久之前,日常咬琴酒的时候、获得过一份任务,那个任务中就有过相关的描述,不过不是什么警方职位,而是什么警方的派系。 和那个任务介绍相比,松田阵平的这些解释讯息都还好,起码这些解释没有那种‘懂得都懂,不懂了说了也不懂’的隐晦高傲感,也不会让他看一眼都想直接崩人。 判断完毕,是不需要了解、可以直接用枪解决的东西。 只要全部干掉,年龄、派系、出身什么的,完全没有任何区别……顶多有个一枪干掉一个、还是一枪两个又或者是一枪干掉三个的区别。 日向合理干脆利落地退出了查看讯息的界面,先在自己原来的手机上找到萩原研二的联系方式,然后输入用于联系警方人员的那部手机。 他郑重地摁下手机摁键:【你好,萩原警官,请原谅我的冒昧打扰……】 解决掉一只警犬,暂时一拍两散一干二净了,还差一只,就可以彻底一拍而散一干二净了! 萩原警官,准备好晋级警部补了吗!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会吧不会吧 安室透把头转向窗外,他看着窗外快速滑过的街景和街上毫无所觉自己和危险擦肩而过的普通人们、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而在耳朵上。 他默默辨认着摁键声,那种摁键声很有节奏,有的是连续起来的、有的是中断开的,可以根据人类的语气复盘,在脑海中不断打乱重组凑出相应的句子。 有一些不需要打乱太久、一两次就可以重构出来的句子,比如有‘炸/弹’的那句。 在把日向合理停顿了很久、又重新响起来的摁键音重组排列的时候,他重组出‘萩原’。 然后眉头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你好,萩原警官。’ 为什么,这里会有萩原那家伙……? 打完前面那句话不久,那道摁键声又停顿了一下、有删除的摁键响起,然后又是重新恢复的摁键声,之后再次响起删除声、又再次响起摁键声。 安室透平静地看着车窗外,从路过的店铺玻璃上观察自己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动声色。 为什么给萩原发消息,要这么斟酌?而且前不久之前就提到了‘炸/弹’,萩原现在在爆破物处理班。 终于,反复删除了几次之后,不再有摁键声响起了,日向合理沉吟着回头,叫道:“希罗。” 安室透下意识闻声转头,诸伏景光没动、继续维持着看向前座的姿势,他们同时应了一声。 “嗯?”x2 听到安室透居然也应了一声,诸伏景光下意识转头看他一眼,投去一个有些茫然的眼神,‘是在叫我,你应什么?是太紧绷了吗,放松一些,太紧绷的话,冰酒不会在意,但贝尔摩德会抓住不对劲的’。 安室透:“……” 安室透其实还没有和诸伏景光说过,日向合理根本不知道他的本来名字、还理直气壮地重新给他取名叫希罗的事,也没有告诉对方,现在偶尔见琴酒和伏特加时,那两个代号成员称呼他的时候、也是叫他希罗。 甚至在前不久,贝尔摩德突然和他见面的时候,叫他也是叫‘希罗’。 他艰难地假装没发现诸伏景光的那个眼神。 诸伏景光也只是投来了一瞬间的眼神,就立刻又看向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的视线在这两个都看过来的家伙身上移动,他莫名幻视了两只听到呼唤拟声词,就立刻迈着步走过来,乖巧蹲坐在地、仰头眼巴巴地看着饲养员的犬类。 ……谁让这两个家伙都是一个名字的! 他无视了幻视,把手机丢给诸伏景光,非常自然而然道:“参考你上次编辑的那条讯息,再编辑一条。” 诸伏景光下意识接过那只抛过来的手机,先看了一眼屏幕上已经编辑好的内容,然后默默在头顶冒出一串省略号、发表了六点意见。 怎么又变成萩原了? 日向合理熟视无睹,甩开包袱就直接轻松起来,又继续转头去看窗外。 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贝尔摩德慢慢把车停下来,“到了。” 有两个工作人员迎了过来。 她开门下车,把车钥匙甩给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转头去看从另一边下车的日向合理,“走?” 这个餐厅主要推出的服务就是茂密的绿植,绿植们郁郁葱葱地布满了整个餐厅、又从建筑物的缝隙间挤出来,它们会把每个座位都区分开,给客人留下单独的、适宜低声交谈的环境,把每位客人的隐私保护起来,是一间高档的私人餐厅。 简单翻译一下:阻碍视线的东西和可以藏人形物体的地方太多。 日向合理很不喜欢这里。 他只来过这里几次,就算每次都清理一批人形物体、下次再进去的时候还是能收获惊喜盲盒,不一定是走到第几步的时候,郁郁葱葱的绿植之间就会突然冲出来一只闻到味、正在狂喜乱舞的人形物体。 还好,人形物体因为嗅觉、开到食物盲盒而狂奔过来的时候,他也因为听力、开到敌人盲盒,直接甩过去几枪。 两位工作人员的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 贝尔摩德穿着一身修身的米白色裙装、不是礼服,日向合理穿着一身黑色的宽松衣物、更是休闲。 安室透像是刚从漆黑小巷里走出来的混混,就是那种偏僻地区、会吹声口哨打劫的混蛋,还是个黑皮,身上还有伤。诸伏景光也是一身宽松的居家衣物。 这几个人,从头到尾没一个符合高端餐厅的细节。 但是。 那位接到钥匙的工作人员扫过日向合理的那张脸、再扫过一次、又扫过一次,在第四次扫过去的时候,和收回打量餐厅视线的日向合理对视。 贝尔摩德皱起眉,淡淡道:“怎么了?” 她今天出来的时候,只在脸上做了一点细节的改变,把自己的样貌改的更稚嫩了一些,像是一个高中生,除此之外,就没再做什么变动了,现在也没有收敛什么气势,所以一皱眉,就有种居高临下的凌厉感。 “不好意思,克里斯小姐,”另一位工作人员立刻不动声色地踩了同事一脚,笑着圆场,“您的朋友实在是太好看了,这家伙没见过市面,让您见笑了。” 他无视这一行人一点也不符合高档餐厅的打扮、也无视自家餐厅的严谨礼仪装扮规则,“请跟我来,我这就通知主厨先生开始准备。” “食材都是最新鲜的,各位要去看看吗?”工作人员一边微弯身带路,一边露出温柔的微笑,“主厨先生今天还没开始表演艺术。” 贝尔摩德没什么兴趣,她转头看了一眼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在打量餐厅,和他之前来过的时候相比,这家餐厅的绿植要秃……要不那么茂密了一点点。 他印象里的绿植餐厅,是一个绿油油的藤曼团子,刚刚从外面看,他就感觉到藤曼的茂密程度就少了不少,现在走进餐厅,看到几乎空荡荡、没多少茂密绿植的餐厅,才深刻意识到,原来不只有人类这种生物会秃掉。 “不用了。”贝尔摩德确认他没有什么感兴趣的反应、只用视线好奇地打量四周,就直接否决,“等会儿安静一点就可以了。” 那就是不要出额外项目、只安静上菜的意思了。 工作人员立刻应声表示自己明白了,继续带着他们向预定的座位走去。 那个位置靠窗,窗沿上有一些蔓延而出的绿植,半空中也有一些吊兰盆栽垂下来,它们共同装饰着窗户,让外面行人看过来的时候不能立刻捕捉到坐在里面的客人。 日向合理选择在内侧落座,他让绿植把自己挡起来,先观察了一会儿外面的街道,等服务员安静地上完菜、又悄无声息地离开,才收回目光去看贝尔摩德。 然后,他瞥了几眼坐在这张桌子上的人,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美国人浓度过高。 首先,金发希罗绝对是美国人,其次,贝尔摩德现在是金发碧眼、也可以是美国人,最后,黑发希罗的父母都是美国人,父母都是美国人、那孩子当然也可以认成美国人。 …… 他瞥了一眼诸伏景光,询问贝尔摩德,“有什么特殊任务吗?” 不然为什么叫上非代号成员一起吃饭?以非代号成员在组织里的地位…… 出了这个门,大家各自分开、互相离开彼此的视线后,金发希罗甚至可以直接扭头崩了黑发希罗,然后面不改色地说怀疑这个家伙是警方人员,顶多就是之后在组织里的名声受损一点,不会有太大的实质性后果,反而更有震慑力了。 总之,这个阵容有点奇怪。 要说是重要任务、需要代号成员慎重对待,那还加了一个非代号成员,要说是同国人友好交流会、那多了一个日向合理,要是说是男性成员聚会、那就多了一个贝尔摩德,说是白皮肤色人类聚会,就多了一个安室透。 每样都能多一个格格不入的人,还挺难得的。 “没什么重要任务,”贝尔摩德举起刀叉,眨了眨眼睛,“只是看你好像比较信任这两个家伙,昨晚还给他们发了单独任务对?” “看起来很信任他们的能力、委以重任呢。” 她无视自己旁边那位金发代号成员微妙了一瞬间的表情,一边切牛排,一边又轻描淡写地解释,“刚好今晚有空、可以出来一起吃饭,就再认识认识。” 这个解释,不怎么有说服力。 日向合理想了想,按照那位先生之前强调过几次的‘正常家庭’逻辑,有空的时候,不应该是一家人一起在家聚餐、或者一起出来吃饭吗? 那为什么是他们两个有空出来,那位先生却还在家里? 他思考着举起刀叉,面不改色地制造噪音,“他,今晚有事?” 介于那位先生在组织里一直都是非常神秘的存在,桌子上还有一位非代号成员,日向合理用词斟酌了一下,选择了一个委婉、又不那么委婉的人称代词。 不是他们有空、所以才离开‘家’,而是那位先生今晚有事,所以他们才‘有空’。 贝尔摩德听懂了,她点了点头,表情轻松道:“你们刚到纽约,他还有很多积攒的公务要处理,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会有些忙,他晚上不能陪你吃饭。” 那早中…… 日向合理张口就要再次委婉发问。 “早上,他的用餐时间比较早,你还没睡醒,”贝尔摩德预判,“中午他也有事,只能等不那么忙碌了,才能放松下来。” 然后表情更加轻松地估算了一下,“大概两三天就可以轻松了。” 日向合理:“?” 所以早中晚都不能见面?都不能愉快地薅羊毛了? 怎会如此?! 还好只有两三天……可恶居然有两三天那么久,要是他努力一下,说不定一天能薅下来一千积分,那错过两三天的时间,四舍五入就是痛失五位数的积分。 五位数啊! 他立刻反问:“是什么类型的任务?” 首先绝对不可能是清理任务。 要是清理任务、也不会是那位先生亲自去执行,日向合理不太想歧视任何能动的人形物体,在不太和平的时候,老人和孩子也绝对是比普通人更危险的存在,但是那位先生也太老、太病弱了。 一看就是轮椅从台阶上滑下去、都能有概率gg的病重老人。 日向合理觉得,他能轻松把接头任务变成清理任务,那位先生也能轻松把清理任务变成被清理任务。 他把接头任务变成清理任务的任务流程很简单,只需要见到任务目标、处理掉,离开现场,就可以轻松转变任务性质。 那么同理,那位先生把清理任务变成自己被清理任务,肯定也很简单。 只需要那位先生成功抵达任务目标附近、推着轮椅往任务目标撞过去,任务目标就会认为自己被一个无理取闹的找死老头碰瓷了,直接反手一枪崩了无理取闹的碰瓷老头。 也可以是黑色的车缓缓行驶到任务目标的附近,坐在后座的那位先生果断抬手开枪,成功击毙任务目标,在枪声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和完成任务的同时,车子就立刻加速驶离现场,那位先生先是被枪的后坐力反震一下、又被突然加速的车震了一下,差不多就不用勉强,可以直接gg了。 所以大概率是接头任务,或者是令人头疼的文件任务。 “你不帮他处理任务吗?”问完刚刚那句废话,不等贝尔摩德回答,日向合理就再次询问、用新问题把刚刚的废话问题废掉。 又表明了一下自己的关心立场,“需要处理的事也太多了,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他的身体……” 他及时停住,只让淡淡的关心和轻微指责贝尔摩德‘你一点也不关心那位先生的身体,你只关心你自己是不是玩的开心’弥漫在空气中。 贝尔摩德扬眉,漫不经心地道:“我的任务,就是带你熟悉纽约。” 她再次眨了眨单眼,意有所指道:“当精力旺盛小孩子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也不在危险区域探索的时候,大人才能放心处理正事。” 日向合理:“……?” 说这句话时,贝尔摩德的语气和表情太意有所指和微妙了,再加上这句话的内容,以及那个‘那位先生要两三天才能空闲下来’的‘两三天’这个时间。 和之前那个让他对组织成员手下留情,不要直接干掉的任务时间,有一部分的微妙重合。 日向合理沉默下来。 ……不会不会,不会是昨晚孝心太重,看向监控器的眼神和表情太过关切,又执着了几秒没有立刻走、而是试探性嚎门的举动,让那位先生直接暂时远离他了? 这么怕他的吗? 日向合理不懂,但大受震撼。 第二百五十六章 真的吗,我不信 日向合理能大致推测出来组织的规模和覆盖范围。 能够掌管这种组织的首领,会是一个那么怕死的人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等等,在极度虚弱、默默等待死亡和被背叛的老年期,人类好像是会陡然发生极端的变化,会从一个有胆色的英雄人物转化为一个如同惊弓之鸟的易怒老人。 但是也太惊弓之鸟了,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昨天行动时弹出来的那些任务完成提示,又回忆了一下自己到家后的行为。 他真的只是站在门口,什么都没做,也只是试探性地想了一下挠门抗议,甚至没有实践操作。 那么,又回归到原来那个让他疑惑的问题了:在那位先生眼里,他到底是什么形象? 脾气非常不好,极度记仇,一言不合就会突然出手干掉人,随时随地都携带着杀意,极度冷酷无情,把所有人类都当成自己敌人的危险人物? 不仅和正常人有着一层明显的界限,甚至和其他组织成员也有着一层明显的界限,属于是杯子沉淀物的最低端,黑到甚至不属于常规黑方人物、自成一个混乱阵营的家伙? 可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无论如何都和这种形象毫不相关? 虽然确实有点危险,哪怕只从表面看‘原主’,也有些危险。 这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在四五岁的时候就可以干脆利落地让整个研究基地自毁,也可以轻松地击杀一个成年人。 但那么多年过去,老虎在动物园里懒洋洋休息了那么久,几乎和‘捕猎’这个行为彻底隔绝、只接受饲养员的投喂,也已经变成超大号的废物猫了? 起码面对一只那么久没有捕猎、只会张嘴接肉,知道一顿饱和顿顿饱区别的老虎,饲养员不会像一开始接触那样极度警惕。 怎么现在那位先生还这么警惕?甚至更加警惕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居然引起了一个年迈首领那么高的警惕心和求生欲? 日向合理转动眼睛,稍微回忆了一下,自然而然地得出结论:他太优秀了、也太完美下属了。 主要还是太贴心、太为上司排忧解难、太完美下属了。 第一次执行琴酒发布的任务,日向合理就贴心地超额完成,想让上司高兴高兴。 现在回想起来,超额完成任务,确实会让上司满意地傻乐起来。 但是也可能会让上司的顶头上司代入‘无辜走了两步的社长大人’、或者是‘无辜扶了一下社长大人的秘书’、又或者是‘只是遵从基本的职业道德、做出抬头打量周围动作的保镖’之类的角色。 如此思考着,日向合理自然而然地得出进晋结论:做属下,不能太惯着上司。 第一次,他不太熟练,太惯着琴酒了,以至于居然留下了坑、在现在等着他。 那现在,就绝对不能太惯着现任上司那位先生了。 “原来如此,”日向合理认真点头,假装根本没有察觉到贝尔摩德语气的微妙,把自己定位成‘会在大人办正事时、去端茶倒水的贴心好孩子’,“但,需要处理的任务也太多了?” “需要我帮忙吗!”他歪头,用真诚的绿眼睛盯着贝尔摩德,“我还以为,是‘大人’不喜欢我了,不是就好。”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避开这双静静凝视过来的绿色眼睛,“没有的事。” 她咬住一块牛排,把涉及到陌生领域、听不懂现在餐桌上的话题,于是干脆沉默下去的两个家伙扯进来,“怎么样,昨晚对他们两个还算满意?” “我可是用心教过希罗一段时间,波本的话……”贝尔摩德想了想这位非常幸运、几乎一直在做长途任务的金发成员,“琴酒觉得不错,给他派了很多重要的任务。” 那些长途任务,绝对不是随便挑一个组织成员就能完成的,但是波本的履历上却那么多,要是让同年加入组织的其他成员看到、估计能瞬间酸成柠檬。 比如希罗。 希罗的履历很干净,绝大多数都是普通的、无需多废话介绍的任务,只有几条是有备注介绍的任务,还大多和日向合理有关,现在,这个家伙的定位是‘狙击人才’。 可惜了,如果任务履历再豪华一点、或者像波本一样再幸运一些,说不定也可以成为代号成员。 说不定。 日向合理抓住重点,“很多重要的任务?” “是的,”贝尔摩德回忆了一下,挑挑拣拣道,“有地区负责人失联、让他去摸清楚当地现在势力分布的任务,有清理任务目标的重要任务,科研方面的任务也不少。” “情报、行动、科研、审讯这些方面的重要任务,波本都执行过、并且完成的很出色。” 说着,贝尔摩德把视线落在那双绿眼睛上,发现随着她的夸奖,那双绿眼睛静静转移了锁定的目标、去盯波本。 很好,风险转移完毕。 安室透:“……” 他垂下眼睛,咬住一块切口处还粉嫩的牛排,没有解释,平静地接过贝尔摩德递过来的仇恨值,“嗯。” 接过之后,他又自由发挥,在说实话的情况下继续拉仇恨值,“都是一些很轻松的任务。” 都是一些很轻松就能离开东京的任务。 “但是其他组织成员好像觉得很难。”他笑了笑,转动叉子,让牛排切口处疑似血水的东西在灯光下亮晶晶地反射了一下,“没办法。” 贝尔摩德瞥了他几眼,又瞥了日向合理几眼,确认这两方的情绪。 安室透的表情轻描淡写又带着轻微的嗜血动物感,发挥正常,是正常代号成员能够释放出的气息,也是一个危险的美国人。 符合贝尔摩德的预期。 而日向合理的表情,却不是她期待的‘静静凝视死人’,更不是‘暗鲨时刻’,反而还放松、缓和下去了,还有点轻微的疑惑。 …… 贝尔摩德冷静地在心里确认。 可恶啊,居然真的被骗了! 这个小鬼嘴里就没一句实话,明明小时候信誓旦旦过‘我讨厌有着金色头发的人、更讨厌美国人,但如果是你的话……我也很喜欢太阳’。 也间接表达过‘我讨厌桀骜不驯又漫不经心,我还拿她没办法的那种人,但是,我讨厌的人里不包括你,所以你不算桀骜不驯又漫不经心’。 更真诚表示过,‘任何能够制服我、会对我产生威胁的人,我都会抗拒,但是,哪怕我们没有交流太多、也没有交往太多,我也能感觉到你会保护我,就像你能感觉到我不会抗拒你一样’。 贝尔摩德能够反应过来,知道以上话大概率经过了夸张化,是因为她能自由活动、所以对方在攻略她。 只要付出了认真和真心,那么是不是攻略都无所谓,而黑发小鬼显然是认真研究过她,四舍五入一下,那段实验室里的微妙共存关系就是双向的。 她也清楚,这段关系中肯定会有一点点故意说出来的好话、和善意的谎言,就像在东京,她一直都保持着黑色头发和温柔微笑接触日向合理一样。 反正心是真的。 只有一点点善意谎言,贝尔摩德能良好地接受,她也觉得那些话,起码、起码有五六分是真的? 直到她发现,那个被fbi追杀、对日向合理有很强目的性和攻击性的家伙,在日向合理面前转悠了好几圈,还是活着。 听琴酒转述,那家伙被堵在巷子里都是故意的、也保留了大部分的反击能力。 在日向合理蹲在那家伙面前进行交涉的时候,那家伙的身上甚至还藏了枪和匕首,只要愿意就可以直接反抗,和日向合理碰碰撞。 那家伙还一直在用有攻击性的眼神看向日向合理的眼睛。 日向合理没有当场崩了那家伙,结束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还可以算是正常,但居然还亲密地捧着那家伙的头,像是安抚自家暴躁、攻击欲强的犬类一样…… 理智上,贝尔摩德知道,是因为那位先生的命令。 但更理智一些,她也知道,日向合理绝对不会太在乎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也知道这件事,不然最近几天不会开始使用消失技能。 那个被fbi追杀的家伙就算了,或许日向合理不觉得那家伙有威胁力,也不觉得眼神很有攻击性,还不算太触雷点。 但是,因为这件事,贝尔摩德开始复盘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有个金发黑皮,桀骜不驯、有攻击性、眼神格外凌厉,能力很强的家伙,一直在日向合理眼前蹦跶,居然直到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得活着。 那可是连踩了三个雷点啊! 怎么可能还活着,这不合理啊? 那个被fbi追杀家伙的眼神,贝尔摩德没亲眼看过,不知道到底算不算桀骜不驯又攻击性,一点也不讨喜欢,可金发成员她见过,在长野县的时候,隔着车玻璃见过,确实很有攻击性,表情和眼神都很凌厉。 ……所以他为什么能活着呢? 贝尔摩德不明白,她隐隐有了一种自己好像被骗的预感,但是不太愿意承认。 然后是黑发希罗,这家伙活着倒是正常,长相是标准的东京长相,外表也是温和类的、不是随时随地露出凌厉嗜血表情的压迫类型,虽然有点竞争力,但履历太简单了,竞争力不大。 不正常的是,贝尔摩德觉得,日向合理对她,好像大概可能和对金发成员是一个态度,他对她的好感度、和对金发家伙的好感度是一个层次的。 这,绝对不正常,怎么可能! 贝尔摩德复盘自己的行为,确定自己真的基本都在微笑,头发也都是黑色的,没顶着一头灿烂金毛和嗜血微笑在日向合理面前乱晃。 怎么可能和嗜血美国人是一个好感度? 那么,哪怕再不愿意承认,也只有一个可能了:日向合理在说谎。 他其实没那么讨厌美国人,也没那么讨厌攻击欲强的家伙,更没那么讨厌活泼的家伙。 也是,比起乖巧跟队的柔软小羊,牧羊犬是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那些跃跃欲试、一不留神就会脱离队伍的大羊,也会对那些大羊更有征服欲。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贝尔摩德立刻在飞机上试验了一下,微微表露出了攻击欲,然后成功收获了日向合理的关注。 但是没有听到疑似‘好感+1’、‘好感+1’和‘好感+1’的声音,只获得了关注和‘你不对劲’的凝视,她就将信将疑了起来。 昨晚,日向合理愉快给金发家伙加任务,还额外加了关注,让那个家伙多了几分狼狈,她也知道,于是再次将信将疑起来。 现在…… “听起来,波本,你很有自信啊。”她切下一块牛排,微笑着询问,“怎么了,冰酒?” “你觉得他的能力没到这种程度吗?” 按照‘那个小鬼就是在骗她!’的逻辑反推,贝尔摩德发现事情居然格外明显。 首先,日向合理的活动范畴只有实验室,实验室里几乎全是黑发的家伙,只有少数几个,比如宫野艾莲娜,是一头灿烂的金发。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会讨厌金发家伙呢? 可能是因为那个神秘的、有关虚拟世界之类的项目。 贝尔摩德不太了解那个项目、也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什么令人讨厌的金发美国人,只知道宫野夫妇死后,那个项目和日向合理出现过一些问题…… 这个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日向合理说‘讨厌美国人’的时候,宫野艾莲娜那个女人还活着,如果说项目占据了他生活的10,那么实验室就占据了他生活的90。 而宫野艾莲娜,几乎充斥在这90的每一个里。 如果不是特别特别的情况,日向合理真的会讨厌金发吗?在金发几乎就代表宫野艾莲娜的时候? 有宫野艾莲娜在,他应该喜欢金发的家伙才是,总不能是讨厌宫野艾莲娜、所以讨厌金发? 哦,这个骗人小鬼确实说过一些‘不喜欢宫野博士’的话…,然后在亲爱的宫野博士死亡时,直接发疯了,差点咬死了大半个实验室的人。 宫野艾莲娜…… 贝尔摩德微移了一下视线,避开了一下日向合理闻声看过来的眼神。 反正,宫野夫妇的死和她无关。 当时贝尔摩德在做任务,收到那位先生的通知讯息、连夜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实验室里已经只剩下一些研究人员和尸体了。 “你生气了?”日向合理有些迟疑道,他捋了捋思路。 贝尔摩德觉得他在轻蔑波本的实力,于是生气了。 为什么? “你之前说,g给他发了很多重要的任务,很看重他。”虽然不明白,但日向合理还是耐心解释。 “但是,g根本不记得波本的名字。” 琴酒甚至记错了名字,质疑‘金发家伙是希罗?’,然后因为拿不出证据和知道错了,就默默假装无事发生了。 连名字都记不住,真的很看重吗? 日向合理不相信。 他歪了一下头,干脆道:“g根本不知道‘波本’叫……”希罗。 “啊——!!!” 餐厅右侧,一道突兀的尖叫声陡然响起,把日向合理的声音打断。 然后就是碗碟跌落在地的破碎声。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有希子 日向合理转头看去。 绿植一点也不茂密,他轻松看到了远处的一个餐桌异况。 那个餐桌的椅子翻倒,桌子上的一些酒杯和碟子也和桌布一起被拽翻在地,旁边有两个人形物体。 一个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挣扎,眼看着即将gg,另一个则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同时放声尖叫,看起来也离gg不远了。 在尖叫声之后,其他客人也纷纷扭头看去,服务员也闻声飞奔过去。 然后,那个餐桌的侧面一桌,有人站了起来,也有人跳了下去,还有人老老实实地坐在原位。 站起来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成熟男人,日向合理远远扫了一眼,辨别出瞬间跳下椅子的那个人影是工藤新一时,才反应过来之前那个是工藤优作。 还有两个依然坐着的一大一小身影,两位都是女性,一个,日向合理不认识,另一个,则是毛利兰。 识别完毕,日向合理:“……” 他缓慢收回视线,低头,短暂思索了一下如果现在脱口而出‘我们快点走’,中断这场由贝尔摩德发起的晚宴,本来就莫名生气的贝尔摩德会不会更生气。 算了,生气就生气,反正这家伙迟早会gg,生不生气都无所谓。 他抬头。 贝尔摩德的表情凝重起来,她刚好也收回视线、看向日向合理。 他们对视了一瞬间。 “撤。”贝尔摩德坚定道。 日向合理把涌出喉咙的话咽回去,简单打了一个问号:? 这句话不应该是他说吗? “是有希子和工藤优作,”贝尔摩德低声道,“还有你喜欢的那两个小朋友。” “fbi最近在接触工藤优作,想让他帮忙破案。” 日向合理关注了一下重点: 一,观点一致,可以直接一起溜 二,贝尔摩德很害怕fbi吗?之前在路上绕着fbi走,现在碰到fbi接触的人也想绕着走。 三,贝尔摩德对那位成年女性的称呼是‘有希子’,她认识对方? 重点一最重要。 他顺势放下根本没动多少口的牛排,悄无声息地站起来,踩着绿植边缘走,把自己和绿植融为一体。 “走。” “这边,”贝尔摩德指了个反方向,“这边是后门。” 她扫了一眼也放下刀叉、想要跟过来的其他两个美国家伙,毫不犹豫地道:“这里不能没人,分批撤退,你们在fbi赶到之前到就可以了。” 轻松甩开其他无关人员,他们两个一起悄无声息地撤退。 路上遇到了那位一开始迎接了他们的那位工作人员,对方看到他们离开座位、往后门走,不仅没有惊讶,反而还松了一口气,“警方和媒体的人还没到,我已经把后门打开了。” 对方明晃晃地表示:快撤! 嗯?这家伙是组织成员吗? 日向合理多看了工作人员几眼,只看到了对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温和无害、几乎和周围融为一体的工具人气息,没嗅到什么同类的味道。 贝尔摩德踩着高跟鞋,快步往前走,等离开那位工作人员的视野范围,她把低声解释,“我现在的身份和一个很火的女明星有关。” 女明星? 那怪不得刚刚那个家伙的重点是‘警方和媒体’。 日向合理了然,他打量了一下贝尔摩德现在的样子,“女明星是昨晚那张脸?” 昨晚,贝尔摩德是成熟而魅力四射的大明星,直接给门卫翻白眼都风情万种的那种,现在,贝尔摩德的脸和昨晚差不多,只是更稚嫩,而且不再随时随地释放魅力了。 身上的装扮风格也有细微的不一样。 沙朗是风情万种的成熟女性,克丽丝则是兼具成熟与稚嫩的艳丽范。 “是的,”贝尔摩德点了点头,她瞥了一眼日向合理,又补充道,“这不是易容,是我的真实样子。” “莎朗和克丽丝都是我的身份之一。” “她们明面上的身份是母女。” 日向合理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种话,下意识惊讶地看向她。 真实样子?母女??? 没等惊讶完毕,他就突然伸手拽住贝尔摩德,同时停住脚步,向走廊墙壁靠去。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这条走廊的尽头了,尽头处有个半开的红色门。 贝尔摩德停止反抗的冲动,她看了一眼日向合理,跟着他转移目光,去盯门缝。 几秒之后,一道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呼,终于走到了,”是一个有些活泼的女性,一开始是偏低落的喘气,后面就陡然扬起来,“让我看看……” 对方诧异道:“咦,怎么没人?” 没听过,不认识。 日向合理收回视线,看向贝尔摩德,发现她的表情微变了。 他低声问:“你认识?是谁?” fbi的吗? 贝尔摩德还没回答,他就听到再次有声音传来,是属于小孩子的稚嫩声音。 “可能是他们已经走了?”小孩子给大人鼓劲,“别灰心,有希子姐姐!” 是一个熟人的声音。 毛利兰。 日向合理:“……?” “不可能,我们这边到后门的路是最短的!”工藤有希子立刻反驳,她沉吟了一下,“兰酱,你确定你也看到了熟人了吗?” 毛利兰回答:“我看到日向哥哥了!” 日向合理:“???” 他盯着门缝,不解地歪了一下头,又收回视线,看向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耸了耸肩,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们来的那条走廊,‘撤退吗?’。 “这条走廊太长了,没有遮挡物,只要她们一推门进来,就会看到我们的。”日向合理低声道。 最关键的是,他询问:“你和‘有希子’认识?是仇人?朋友?” 看贝尔摩德刚刚瞥见工藤有希子就立刻‘我提议撤退’,和刚刚听见对方的声音就脸色微变的表现,好像是敌人。 但工藤有希子的语气不像是出来逮老鼠的,像是来偷偷私会朋友的。 贝尔摩德和工藤有希子是什么关系,决定着日向合理要不要直接出手干掉门外那两……门外那一个大人。 门外,工藤有希子和毛利兰的声音不再响起,外面安静下来。 门边则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很轻很轻,但是在安静的环境里很明显。 还是高跟鞋声。 对方轻轻靠过来了。 贝尔摩德也听到了轻微的声音,她低声道:“……是莎朗的朋友。” “好、朋、友。” 好朋友,你咬牙切齿什么? 日向合理疑惑。 门外的脚步声暂停了一下,他立刻转头关注过去。 外面又重归了一片寂静,没有交谈声、也没有脚步声,只有属于人类的,几乎微不可查的呼吸声。 对方应该贴在门口,静静地盯过来,试图发现他们的蛛丝马迹。 “她们走了吗?”贝尔摩德用一种幽幽的表情,低声问出了这句话。 只听这句话,其他人完全可以想象出来一个缩在柜子里,紧张地捂住嘴巴、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柜缝,正在恐惧柜子外那个不可言述东西的女孩子。 日向合理闻声转头,看到她和语气截然相反的表情,也看到了她迅速打起精神转换表情,把幽幽表情切换成害怕表情的过程。 然后,非常突兀的……也一点不出所料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欢快的人影飞扑进来,精准地一把抱住日向合理和贝尔摩德。 同时飞进来的,还有这个人影的欢快音线。 “hello!!!” 对方有着一头微卷的长发,身上穿着一件礼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香喷喷的气味,肩上披着一件男士西装外套,一扑上来就用外套同时把他们两个罩在了怀里。 “克丽丝——!”工藤有希子欢快道,“好久没见到你了,躲什么呢?” 然后明知故问地揶揄,“咦,居然有两个人吗?” 日向合理:“……” 他被抱着蹭了几下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为什么贝尔摩德会瞬间脸色微变了。 ……她是怎么忍下这样的朋友的,一上来就动手动脚,这个朋友还和工藤新一认识,能一起快乐聚餐,这不就是红方人员吗! 你怎么能和红方人员是朋友啊! 还是能直接飞扑,狂蹭自己朋友的‘女儿’和‘无辜被卷入其中的路人’的红方人员! 一点也不礼貌的红方人员和贝尔摩德互蹭了一下,就迅速放开了她,然后转头关注日向合理。 “这孩子是你的朋友?是叫日向合理?很棒的名字,我听我先生和新一都提过你。” “果然,好可爱——” 又及时改口,“是个帅哥!” 她笑眯眯地后退了两步,也只后退了两步,整理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西装外套,“外面发生了命案,你不感兴趣吗?可爱的小侦探。” 日向合理:“……” 一,这个家伙很热情,非常热情,热情地能欢快燃烧起来。 二,这个家伙看起来很弱,是个弱者。 三,这家伙很会说话。 三点连击,直接让日向合理丧失说话的欲望。 他后退了几步,主动让对方起码远离自己14米,进入陌生人的社交范围。 14米,是不太熟的人进行社交的礼貌距离,超过14就进入了陌生人的范围。 “有希子、姐姐,”贝尔摩德无奈道,她咬重了姐姐的称呼,“我朋友不喜欢被人这么亲密地靠近。” 工藤有希子瞬间读懂威胁‘你也不想我叫你有希子阿姨的?’,她立刻道歉:“抱歉啦,刚刚太激动了。” “难得见克丽丝,还是跟着朋友一起出来……” “‘游玩’,”她眨了眨眼睛,“的克丽丝。” 所以在外面餐厅,余光瞥见两只悄悄溜走的坏蛋小猫时,她瞬间兴奋起来,只想立刻把莎朗摇过来看。 刚好,毛利兰脱口而出其中那只陌生的、工藤有希子不认识的小孩子的名字,她就干脆带着毛利兰过来逮人。 现在,逮人大成功! 没有什么比步步紧逼两个可爱小猫,看对方惊恐炸毛更有意思的事了。 工藤有希子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贝尔摩德无奈的表情,又看了一眼日向合理被摸过激、退而远之的抗拒表情,笑眯眯道:“放心,我是不会告诉莎朗的。” “所以可以不用躲我哦。” 她兴致勃勃地随口‘推理’,贴心地给对方找理由,“你是在带朋友游玩纽约吗?” 一下飞机,工藤新一就把飞机上的事告诉工藤优作了,工藤有希子也旁听到了,知道这位叫‘日向合理’的未成年侦探昨天刚到纽约。 纽约的风景…… “要去帝国大厦看看吗?”工藤有希子瞬间给出建议,“夜晚的帝国大厦,可是很好的赏景点哦。” 而且还气氛独特。 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日向合理:“……” 真的是在带自家小孩子逛纽约、并且下一步也真的打算去帝国大厦的贝尔摩德:“……” 工藤有希子有个很明显的特点,能够完美融入人群。 当在场的朋友是成年人时,她能优雅得体起来,当在场的朋友是未成年时,她也能幼稚恶劣起来。 贝尔摩德现在就很想扭头转进卫生间,顶着大号的脸出来,让工藤有希子端庄一下。 她冷静道:“谢谢有希子阿姨的推荐。” 工藤有希子:“……” 她向贝尔摩德扑去。 看起来炸毛了,日向合理再次默默地后退一步,他移动视线,跟着听到的轻轻脚步声去看门边,捕捉到了一只探头看进来的毛利兰。 中间没有任何阻碍,工藤有希子在蹭贝尔摩德,同时威胁‘不许叫我阿姨’,还说‘我不管你和莎朗的关系怎么样,但我永远是你的贴心姐姐呦’之类的话。 日向合理目不斜视地路过她们,向抬头看过来的毛利兰伸手。 毛利兰欢快地握住他,又向两位女士那边看了一眼,呆了呆。 她一边任由日向合理牵着她走出去,一边低声帮不省心的大人解释,“有希子姐姐和那位姐姐的妈咪是朋友,她觉得她们的关系太差了,所以想缓和一下。” 日向合理头也不回地把门关上,冷静道:“我信了。” 走出来后,这里就是一个大后院,也有很多的绿植,到处都充斥着清新的空气。 除了日向合理身上。 他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混杂人类味道,关注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位有希子女士,不是美国人?” 在车上待那么久,他身上有点车的味道,还有点那三个美国人的味道,其他人可能闻不出来,但他对自己的味道很在意,能够分辨出来。 现在,他身上的其他味道都被工藤有希子身上的香水味压住了。 “欸?”毛利兰又呆了一下,“不是的,有希子姐姐是东京人。” 那,还勉强可以忍。 日向合理是出来避风头的,不是真的来拐小孩子的,他牵着毛利兰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秋千,就轻松把手里的孩子交给秋千。 然后继续询问,“有希子女士和新一是?” 在飞机上,毛利兰和工藤新一都提到过‘有希子’,大概率,这位热情的女士是工藤新一的母亲。 但是日向合理还想再挣扎一下。 “她是新一的妈妈,”毛利兰乖巧坐秋千,“有希子姐姐人很好的。” 在秋千上,她的脚尖勉强能够挨到地面,所以她扑腾了几下、往旁边挪了挪,用眼巴巴的眼神示意日向合理也坐下。 日向合理不太想坐。 他捋了捋关系。 贝尔摩德,是组织里地位很高的一位组织成员,跟随在那位先生身边,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工藤有希子,是工藤新一的母亲,是标准的红方人士,身为主角的母亲,她大概率也会是主角坚定的靠山。 这两个,都是各自阵营的一块坚硬巨石,也是绝对不可能背叛各自阵营的存在。 贝尔摩德那个地位,就算背叛组织,也只能从组织背叛到另一个黑色组织,不可能背叛到警方,不然就是自找手铐和监狱。 工藤有希子的话,工藤新一可是她的孩子,她会背叛吗? ……那这两个家伙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啊?! 对此,从来不和陌生红方说话的日向合理发出义正辞严的谴责。 第二百五十八章 这里有笨蛋 发现扑腾无效、不能让日向合理也坐下后,毛利兰就乖乖坐好了。 她仰头询问:“日向哥哥,你不去破案吗?” “不去,我不是侦探。”日向合理否决,他扶着秋千的绳子、绕到秋千后面,试探性地推动秋千。 在原地慢吞吞晃悠的秋千立刻飞了起来,毛利兰惊呼了一声,风拂过她瞪大的眼睛,捋着她的黑发和裙摆而过,让它们飘起来。 秋千又落了回去,日向合理轻松接住,他把力道放小了一点,继续推。 秋千又飞扬起来,毛利兰这次适应了许多,迎着欢快的风欢呼了一声。 再次接住秋千后,日向合理补充,“而且,有工藤在。” 推理作品中的侦探主角都在,绝对能破案,不需要其他的非侦探人员去破案了。 其实如果要按‘杀人偿命’的观念,日向合理能简单便捷而超快地找到凶手、并给予凶手惩罚,只要直接干掉餐厅的所有人就可以了。 绝对比工藤新一破案要快。 但他觉得其他人应该不会太赞同。 “是的,工藤叔叔在!”毛利兰迎着风,再次欢快应答。 嗯?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工藤新一吗?为什么是工藤优作? 而且叫工藤优作是‘叔叔’,叫工藤有希子是‘姐姐’…… 不远处的那道绯红的门打开,工藤有希子推门走出来,她身上是一件蓝色晕染的礼服,看起来像草原或偏远地区的深邃星空,很漂亮,头发处于绾起、但又没完全绾起的状态,有些头发像是花苞蔓延而出的藤蔓一样垂在脸颊的两侧,肩膀上还披着那件黑西装外套。 她笑吟吟地看向秋千这边,漫步走过来。 不知道贝尔摩德和她说了什么,总之现在,她微笑着走过来的样子就像是在漫不经心地走红毯,而不是刚刚那个欢快扑过来的活泼女孩子。 “兰酱,”工藤有希子流转视线,她把脸侧藤曼似的弯发撩到耳边,“刚刚非常抱歉,日向小先生,我太久没见到克丽丝了,有些激动。” 她侧首看了一眼踩着高跟鞋跟过来的贝尔摩德,“我可以跟克丽丝一样,叫你合理君吗?” 不等日向合理立刻拒绝,她又微笑着道:“我先生和新一经常提起你,说你是位很优秀的侦探呢。” 日向合理:“?” “我不是侦探。”他疑惑出声,“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侦探?” 而且这句话不是第一次说了,之前也不止一个人说了。 但是,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又出现疑似丢失记忆的情况,也真的没有每到一个命案现场就举着【我是侦探】的牌子晃悠,更没有无数次地重复‘我是一名侦探’。 顶多就是迫不得已的时候,临时客串一下侦探,比如之前在神社、替贝尔摩德收拾尾巴的时候。 其他时候,就算是直接给予凶手致命一击,也不是‘找出线索,直接破案,让凶手伏法’这种侦探路线,而是物理意义上的致命一击。 所以,为什么工藤有希子和毛利兰、以及其他人都认为他是侦探,还是听那两位大小工藤说的? 他简单道:“我没破过多少案件,不是侦探。” “欸?”工藤有希子抬手掩唇,惊讶了一下,又转头看了贝尔摩德一眼,“合理君好谦虚。” “我看过那本推理作品哦,你可是‘神明侦探’,有很多很多喜欢你的人。” 日向合理再:“?” ……怎么又是这个推理小说和这个令人沉默的称号? 发现他沉默下去,工藤有希子轻松又随意地放出大招,“前不久获奖的时候,那位作者小姐说有很多人写信给她,表达对你的喜爱呢。” 日向合理:“??” 为什么这种推理小说也能获奖? “之前买书的时候,兰酱帮我抽到了你的剪影书签,很漂亮。”工藤有希子继续放大招,“听说之前随机赠送的剪影书签和明信片很受欢迎,所以新年的时候准备再加大印刷量贩卖一次呢。” 日向合理:“???” 你在说什么? 他露出茫然的表情。 发现他的表情还是茫然之后,工藤有希子也简单地打出问号:“?” 她惊讶道:“合理君不知道吗?” “他平时不太关注这些事,明明是个年轻孩子、生活习惯却很老年人,”贝尔摩德面不改色地出声帮忙解释,“基本不看报纸和网络,也不怎么习惯用手机,手机永远只有一个给人发讯息的用途。” “之前是他的临时监护人帮忙处理上门的邀约和那部推理作品的事宜的,他不太了解。” 日向合理:“????” 所以刚刚工藤有希子说的那些离谱又不知所云的话是真的? 广田雅美完全没告诉过他这些啊! 对方只在一开始说了那位推理作家小姐写了一本推理小说、会在固定的时间给他打钱,之后获奖、书签什么的就完全没说过,也没说过什么上门邀约之类的东西。 “不过现在是在纽约,”贝尔摩德淡定道,“所以接下来,合理君接到的委托会由我来处理。” 工藤有希子的视线在日向合理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忆了一下昨天工藤新一说的话。 她列出关键信息: 一,不久前,fbi派了大批探员前往东京。 二,飞机上,日向合理和fbi的人在一起。 三,纽约特产是连环杀人案,警方人员和fbi对此很头疼。 特别是,工藤有希子听说,fbi之所以派了大批探员去东京,是因为之前追捕一个连环公路案的凶手。 那个凶手伤害了和fbi有关的人,态度还极其嚣张,于是fbi废了大力气追杀,把他撵得狼狈逃窜,逃到了东京,于是fbi又派了一些探员潜入东京、继续追着咬,但却被东京本地的黑色势力直接打崩了,之后恼羞成怒派了死刑犯过去。 不过,太离谱了,工藤有希子在宴会上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也没有太当真,以fbi的仇恨度,肯定有人会夸张转述。 事情的真相大概是:fbi日常未经允许跨过缉凶,人不生地不熟地被制裁了,于是派了更多的人过于。 然后事情越闹越大,最后发展成了狙击事件,当时在场的fbi探员无一幸存。 当众清理fbi探员,实在是太离谱了,绝对不可能是东京本地的黑色势力干的。 至于是谁干的…… 工藤有希子若无其事地把思路从国际局势上转移开,回到原来的思路,她根据自己列出的三点信息,顺理成章地推出了‘真相’: 去东京的fbi探员听闻了‘神明侦探’的名声,于是上门拜访邀约,试探了几个回合觉得这个侦探是真的不错,还是个无父无母的未成年,于是立刻大手一挥进行邀请,‘请’无辜、可怜、又没有靠山的未成年侦探来纽约见识见识特色。 推理出‘真相’的同时,工藤有希子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噢,是fbi的邀约?” 贝尔摩德干脆点头。 得到确认,工藤有希子的推理进行下去,“那怪不得。” 那怪不得贝尔摩德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日向合理。 刚刚在后门处,贝尔摩德和她解释日向合理因为家庭原因,虽然很喜欢人类,但是不太喜欢和人类进行肢体接触,而且性格也比较冷淡。 解释的时间只有几分钟,未成年侦探也只离开了她们的视线几分钟,贝尔摩德就有些担心未成年侦探出什么意外。 但是,这有个问题。 “你和fbi的人认识?”工藤有希子短暂皱眉。 还不只是普通的认识,是在帮fbi的人贴身监视一位未成年侦探。 那么,莎朗知道吗? “不是,我是在保护我的朋友。”贝尔摩德转头看向日向合理,面不改色地胡扯,“虽然合理君刚到纽约,但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她进行暗示,“之前……有段时间,我比较喜欢推理,刚好合理君和学校的同学不太熟悉,我们一样孤僻,意外通过书信方式联系上了,就交了朋友。” “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工藤有希子接受到暗示,并且进行正确翻译:我和我母亲莎朗关系不太好,之前有段时间比较孤僻,意外和合理君联系上后,我们两个一样有些孤僻和格格不入的人就成为了朋友。 她想了想,发现很久之前,工藤新一确实对日向合理学校的事耿耿于怀,单方面追着工藤优作跑、试图一起分析过,其中也确实提到过‘日向合理单方面孤立所有同学’这一个典型的天才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点。 这个话题不太好接,涉及到莎朗和母女之间的恩怨,也和日向合理的家庭有擦边关联。 这两个孩子能交上朋友,还能因为什么? 同样微妙的家庭关系、同样的聪明、同样的和正常孩子格格不入,以及一个是和母亲几乎翻脸,一个是母亲试图带着孩子自尽。 几乎没有停顿一下,工藤有希子便笑容正常地绕过家庭关系的雷点,“原来如此,东京的学校确实有很大部分都不太行,和刻板教育不和的天才会被当成怪癖。” 她口吻随意地把话题扯偏十万八千里,“之前我和我先生参加活动的时候,遇到过辛德勒家的孩子,那孩子就是因为格外喜欢电脑、所以被学校的同学和老师当成怪孩子。” 成功避开了‘家庭关系’这个雷点,工藤有希子又微笑着对贝尔摩德眨了眨眼,作出恍然的表情,“看来天才们果然是相似的,不只是头脑,还有出色的样貌。” 边说,她边抬手摸了摸脸,生动形象地表示出:比如我。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静静凝视这两个在各自阵营都不太好惹的女人,他往后退了几步,理智地决定投降,把‘日向合理’交出去。 交给这两个家伙去勾勒、定义和完善,想定义成什么样的形象就定义成什么样的形象。 反正都‘神明侦探’了,和他彻彻底底的无关,再无关的更离谱一些,也没什么。 他选择继续推秋千。 从头到尾都乖巧听大人交谈,没有出声的毛利兰伸手,握了握日向合理抓着秋千绳子的手,她没有说话,只用那双湿漉漉的、晕染着紫色的眼睛看过来,静默地表示了一下安慰。 静默的很好,下次也这样做。 希望其他人类最好识相一点,也能快点懂得沉默是人类的美德。 他沉默地推秋千,顺便懒洋洋地听着贝尔摩德牵动话题,把结论推向‘我和[日向合理]是朋友,怕他被fbi的人压榨,于是一直紧跟着他’。 最终,工藤有希子对这个‘自己推理’出来的结论深信不疑,还觉得自己不着痕迹地推理出了真相、又关心了一下朋友女儿的交友情况,还暗示‘fbi那边,我会去问问情况,你们放心’。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 鉴定完毕,是个笨蛋,会一边活蹦乱跳,一边嚼草,一边跟着披着羊皮的狼脱离羊群的笨蛋。 披着羊皮的狼很满意,并从秋千那里牵回一键绑定自己的未成年侦探,若无其事地开始告别,“fbi的人应该要到了,我们先走了,有希子姐姐。” “再见,路上注意安全。”工藤有希子也牵回了毛利兰,挥手告别。 然后兵分两路,工藤有希子她们原路返回餐厅,贝尔摩德则带着日向合理走小道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那辆车。 两分钟后,这辆车若无其事地和fbi赶往餐厅的车辆擦肩而过。 日向合理坐在副驾驶上,他用余光扫过fbi那辆车的司机,先确认了一件事:纽约的狙击手不多。 不然,司机不会像一颗无知无觉的成熟果子,欢快地挂在树枝上,等路过的狙击手随便抬手摘果子。 “工藤有希子觉得我和fbi有关系,没事吗?”他转头,询问贝尔摩德,“她只要一询问fbi的人,就会知道fbi没和我接触过。” 起码,对方没和他接触过,他多次接触过对方,并且每次都好评点赞味道。 “你以为fbi那群家伙的内部是一块铁板,会畅通无阻地交流情报?”贝尔摩德挑眉,“虽然没有‘白色巨塔’恐怖,但他们也差不多了。” “哪怕同为fbi,不了解其他探员的情报和行动,也非常正常,他们可不会和同伴分享自己的全部情报。” ‘白色巨塔’,是指日本的医学界,因为医生们都身穿白衣,派系林立,而医院又可以称之为象牙塔,才有这个名头。 言简意赅地翻译一下,贝尔摩德是在说fbi勾心斗角也很严重,都快赶得上日本医学界的勾心斗角了。 日向合理想起了松田阵平发给他的大篇警方体系和升职的解释,礼貌点评,“和东京警方差不多。” 他又询问道:“‘克丽丝小姐’,请问你今年几岁?” “应该到了考驾照的法定年龄、并且有驾照?” “附近的fbi浓度正在增加中,”他幽幽道,“被fbi的家伙逮到无证驾驶,可是很丢脸的。” 和东京人相比,纽约人要偏成熟一点,日向合理看贝尔摩德现在的样子,估摸着她现在这个身份应该是个未成年,不确定到底未成年哪个程度,是不是没到可以独自开车的十七岁。 这里规定十六岁可以考驾照,但十七岁才可以在无大人的陪同下开车。 他继续幽幽道:“被拦车盘问的话,我可以帮你开车,甩掉讨厌的fbi。” 不仅能甩掉,还能教贝尔摩德车辆的真正用法之干掉敌人。 贝尔摩德:“……” 她若无其事道:“我今天把‘克丽丝’化年轻了一些,这个身份已经二十多岁了,不是未成年小鬼哦。” 说话的同时,她一脚踩下油门,避开了街道上的又一辆fbi探员的私人车辆。 “未成年小鬼不可以开车,十七岁也不可以。” 第二百五十九章 肯定有宫野 帝国大厦的纽约市着名的地标,它是纽约最高的一个摩天大楼,在上面几乎可以一览无余地俯瞰整个纽约。 是一处重要的高地。 日向合理当然来过这里,但他以前来,大多数都是自己爬楼,或者是在人工智能的帮助下、把电源恢复,独自乘坐电梯上楼。 这还是第一次,他和别人一起坐电梯上楼。 电梯在轻微晃动,它把外面的景色快速拉远,让高空和眩晕感突然袭击乘坐电梯的人类。 随着高度的上升,电梯的自动提示声也不断地响起。 有几位人类开始腿软和脚软。 日向合理瞥了其他乘客一眼,他把背部靠在电梯的透明墙壁上,默默抵抗失重感和脚下迅速远离的地面,“我觉得,组织并不需要到处观光旅游的成员。” 起码并不需要在高级餐厅优雅地聚完餐、转头一起去另一个打卡名点观光的组织成员。 “不,”贝尔摩德微笑着反驳,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什么,“只要有足够的实力,组织就可以需要。”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底层成员和代号成员也是不一样的,弱者和强者更不一样。 底层成员敢在任务期间乱晃悠、摸鱼摆烂,不用组织高层下命令,那片区域的常驻代号成员就会干脆利落地清理掉这种家伙。 但代号成员要是乱晃悠、摸鱼摆烂,就是在摸清楚当地的地形、局势,过于谨慎了。 要是贝尔摩德…… 是由她评价其他在纽约的成员怎么样,其他成员无权评价她,顶多只能回头对那位先生不痛不痒地告几下状。 日向合理瞥了她一眼,真诚道:“我同意你的观点。” 不过这有个前提,那就是实力能够把其他方面的弱点掩盖下去。 以及最重要的是。 “首先,你要是个活人。” 嗯? 贝尔摩德惊讶地看过去。 有足够的实力,能随意地乱晃,不本来就有一个前提,是活着的家伙吗? 她挑眉,“难道死人还会动吗?” 难道死人还能随意乱晃,有足够的实力给组织造成危害吗? 电梯发出清脆的提示声,提示抵达目标楼层。 贝尔摩德瞥了一眼,便不再过多关注这个问题,她和日向合理顺着人群涌出去,来到了观景台的边缘。 这个时间点,太阳早已落下,天色却还没昏暗下去,纽约的灯光也没有完全亮起来,所以有种灰扑扑的感觉。 但过于宽旷的视野和俯视大半个纽约的震撼能轻松把这种感觉压下去。 日向合理向外面看去,他扫过大半个纽约,捕捉到一只在高空中翱翔的鸟类。 他顺着那只鸟看了几眼。 贝尔摩德也把视线移动过去,她微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开口:“在高空中自由自在翱翔的鸟,和落在高楼大厦里的人类。”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做一只鸟挺不错的,起码自由自在。” 日向合理精准接受到对方递过来的信息:贝尔摩德觉得自己不自由。 他进行翻译对方的这条讯息:贝尔摩德对组织心怀不满。 然后点头,“我知道了。” “是的,你知道了。”贝尔摩德失笑,她继续看向窗外。 这里和地面有几千米的差距。这种差距让地面的车流都变成细小的蚂蚁,人群更是变成一堆漆黑的小点,就连层层的建筑也变得比手还要小巧,她伸出手,用手掌虚握了一下,轻松握住了大半个纽约。 但是中间有坚硬的玻璃阻挡,在握住大半个纽约的同时,手指也会碰到冰冷的玻璃。 贝尔摩德又松开手,去抚摸玻璃,她侧首看向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在看下方,脸上还是那种没什么情绪的淡淡表情,无论是后方欢快惊呼的人群,还是眼前触手可及的纽约,又或者是高空的处境,都没让他露出什么过多的表情。 甚至比在餐厅的表情还要少。 在餐桌上,波本那家伙淡定地表示出‘我轻松拿下了超多任务,干掉了不少敌人,抢了很多你的解压玩具’的时候,日向合理的表情都比现在有起伏。 现在,他在冷静而又无情绪地在快速观察下方的情况,处于习惯性的警惕状态。 贝尔摩德眨了眨眼睛,她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人群,也快速做了一个决定,“跟我来。” 观景台的人太多了,也有玻璃用来保护游客,不如去顶部。 日向合理收回视线,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抗议性的话,他习惯贝尔摩德经常会突然提出一些小要求和无目的的行动了。 跟着走了一会儿,他从路线上反应过来,“要去塔顶?” 塔顶开放给游客吗? “是的,”贝尔摩德镇定自若,“那里更方便,也更开阔。” 她带着日向合理避开人群,走到塔顶上。 塔顶和观景台不同,没有保护性的玻璃,也没有其他的游客,只有空荡荡的高空空气和迎面吹来的凌厉长风。 如果趴在边缘看下去,就能轻松获得加强版眩晕和随时会掉落下去的错觉。 贝尔摩德趴在栏杆边,她对着空无一物的高空伸出手,感叹道:“果然,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角最能激起汹涌澎湃的豪情万丈。” 日向合理趴去过,低头往下看。 天色越发昏暗起来,下方已经不再是一片灰扑扑的了,整个纽约不约而同地亮起了一束束的灯光。 灯光们簇拥着组合起来,它们闪烁着点亮了整片大地,让大地变成了一汪璀璨的星河,亮晶晶的河水又向远处蔓延出去。 与之相比,黑色的天空反而更像是黑黝黝的静默大地了。 “居高临下的视角,也会让人类产生掌控欲。”日向合理道。 他趴在象征性的实体栏杆上,歪头看向伸出手的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的眼睛里倒映着下方的那片璀璨星河,所以里面的情绪有些莫名,像是酝酿着什么。 她笑道:“你也会有这种错觉吗?” 这是个好问题,日向合理仔细想了想。 第一次到帝国大厦的时候,纽约还是一个偶尔不会响起枪声的和平都市。 之后几次,就是人形物体在纽约热情打卡之后,他来这里观察纽约的整体形式。 在塔顶,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哪栋大楼塌陷了,哪里聚集着热情好客的人形物体,哪条路线需要迫切地清理那些障碍汽车,等等等等。 整个纽约就像是变成了缩小地图一样,在塔顶的人类会有种伸出手就可以随意摆布整个纽约的错觉。 对于其他人类而言,是错觉。 但对于日向合理而言…… 他简单道:“不是错觉。” 起码在以前,这并不是错觉,而是事实。 在整个世界的理智人类几乎全部下线,到处充斥着热情好客的人形物体,而他又有抗体,不会变成人形物体的情况下,日常生活是真的相当简单乏味,就是一个大型的地球ol游戏。 而日向合理的角色定位就是那个需要考虑如何获取食物、武器和清理人形物体的‘玩家’。 四舍五入一下,整个地球都是他的,所以掌控纽约什么的不是错觉。 日向合理确信点头。 “欸?”贝尔摩德转头看了他一眼,再次失笑起来。 但失笑完之后,她没有反驳,反而是认真道:“你说的对,不是错觉。” “对于你来说,不是错觉,而是只要想做到、就迟早可以做到的事。” 说话的时候,贝尔摩德还在看着日向合理,她的神色缓和而温柔下来,凌厉的长风轻轻抚过她闪耀着某种光芒的眼睛,把她灿烂的金发扬起来。 日向合理也看向她,和她静静对视了两三秒,才缓缓打出问号”“?” 对方语气太过认真,他一时之间无法分辨,这到底是阴阳怪气的嘲讽还是认真的附和。 正常人听到他刚刚的话,会格外真诚地认为他说的对吗? 哪怕是琴酒,估计都…… 啊,等等,萨摩耶的天性是忍耐,日向合理从善如流地修改例子: 如果是琴酒,肯定会面不改色地给出‘你说的对’回答,然后一边回答一边摁捺下挑眉的冲动。 “我是认真的,”贝尔摩德道,“我无比确信,只要你愿意把‘掌控纽约’当成人生目标,那么它归你,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一颗光芒万丈的宝石想要伸手抓住另一颗璀璨的宝石时,不会有任何不识趣的人类去阻止。” 阻止的,都不是识趣的人类,可以直接干掉。 日向合理接受到这个潜台词了,他:“?” 他转动了一下视线,反问,“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贝尔摩德道:“我猜你现在很不喜欢我。” 只要看看日向合理静静看过来的绿色眼睛,她就仿佛听到了一声声的提示‘好感度-1’、‘好感度-1’和‘好感度-1’。 她微笑起来,轻声开口道:“你恢复了多少记忆,莉莉?” 日向合理静静地凝视着她。 塔台上陡然安静了下来,只有低低的厉风声在上空盘旋。 安静对视了十几秒后,贝尔摩德继续微笑着开口,这次不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陈述的语气,“你恢复记忆了,莉莉。” “我猜,那些记忆片段里,肯定有宫野。” 第二百六十章 我会离开 日向合理静静地看着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刚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现在,他也没有回答贝尔摩德的问题,而是反问:“你知道一些什么?” “我知道你讨厌麻烦,讨厌和人类社交,讨厌自己的身世。”贝尔摩德道,她顿了顿,又补充,“还讨厌美国人和金发的人。” 大概。 “为什么‘我’会讨厌美国人和金发的人?”日向合理转动了一下眼睛,冷不丁地询问。 他做噩梦之后恢复的记忆不算太多,只大概知道了一些‘原主’小时候的情况,比如实验室、虚拟vr项目,再比如那位笑容温柔的金发女性,以及宫野明美。 ‘讨厌美国人’是他自己的喜恶……‘原主’也讨厌美国人吗?为什么? 除了那位金发女性,实验室里还有其他的金发人或者美国人吗?对原主做了什么吗? ‘身体拥有超乎寻常的自愈能力’也是日向合理本人自己的能力,这具身体在服用组织的那种成分未知的透明药液后,伤口也会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自愈。 日向合理晃动了一下视线,继续把它落在贝尔摩德的脸上。 “为什么你会讨厌美国人?”贝尔摩德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她灿烂地笑起来,“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这是你小时候对我说的。”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日向合理,“很久之前,你对我说过‘我讨厌金色头发的人,也讨厌美国人,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会讨厌的,因为我也喜欢太阳,你的发色不是令人讨厌的颜色,而是初升的太阳。’这种话。” …… 这种话…… 日向合理短暂思考了一下,完美抓住重点,“所以你本来的发色真的是金色,也真的是美国人?” 贝尔摩德幽幽道:“你心虚了。” “我没有。”日向合理认真反驳,“所以你是吗?” “……”贝尔摩德跳回刚刚那一个话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美国人,但有自己的猜测。” “你想起了多少小时候的事?有没有想起那个有关你的项目?” 她沉吟了一下,因为不知道项目的具体内容,无法准确描述,就只能去描述项目的副作用,“参加项目和特殊训练之后,你会有一段时间对所有人都警惕。” “你对我说过,无法确认现在是否是真实的之类的话。” 会让人无法确认现在是否是真实的特殊项目。 日向合理立刻回忆起来那个类似虚拟vr的项目,他歪了一下头。 “看来你想起来了一些,”贝尔摩德观察到了这个思考歪头的动作,继续往下说,“我猜测,是那个项目和美国人有关,于是你开始讨厌美国人。” 项目里到底有什么,日向合理不清楚,他做噩梦的时候,梦境也没有涉及太多的这个项目的部分,那个梦的重点全在宫野明美的身上。 他转动了一下视线。 “在很久之前,我们认识的时候,你的存在是组织里的一个禁忌。”贝尔摩德继续道,她顿了顿,“直到现在也是。” “你想知道你的来历吗?” 日向合理把视线移动开,他看向下方那片闪烁着的璀璨星河,然后想了想,没有回答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而是道:“你知道些什么?” 贝尔摩德回答:“我知道的不多,能确定的也不多,你的详细资料只有那位先生才知道。” 她抬手整理自己乱飞的头发,淡淡道:“不过,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就像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你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不受欢迎的,很多人都喜欢你、深爱着你,比如……” “宫野厚司,”贝尔摩德表情平淡地吐出这两个名字,“宫野艾莲娜。” 是宫野明美的父母,日向合理迅速意识到这件事,他不动声色地再次垂低视线,“你刻意强调‘就像正常的孩子’、反而显得怪异。” 如果真的是正常的孩子,是不需要强调这句话的。 就像正常的人类不会强调自己想像人类一样拥有感情,只有人工智能或者其他的人造物才会如此强调。 “是的,”贝尔摩德笑起来,她说,“你是……人类的孩子。” 正常人也不会被形容成‘人类的孩子’。 日向合理面不改色,继续停下去。 贝尔摩德道:“当时,组织的实验室在研究一个可以制造特殊药物的项目,这是主要的研究方向,除此之外也一起研究着其他的方向。” “比如现在已经新兴起来的医学项目,培养器官。” “培养器官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差错、或者说是故意,有时候除了病人专门需要的那个器官,也会有其他的主体长出来。”贝尔摩德也移开视线,看向下方的车水马龙,“你的诞生,就是在那样一间实验室里。” 贝尔摩德和那个实验室的主要负责人见过面。 只有几次,那个时候,那位负责人因为在重要实验室犯了错、便被调去了不受重视的实验室,如此大的落差,那位负责人当然不可能欣然接受,而是不甘心地想要再试试。 他直接不管实验室,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调动人脉上,弄到了很大的一笔资金和许多的宝石,然后汇报给组织,表示‘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对组织还有用,有很大的用处,请千万不要放置、然后过一段时间就干掉我’! 第一次见面,贝尔摩德就是去交接那批资金和宝石的。 那位负责人很懂事,刚见面就立刻上交了一笔丰厚的‘犒劳费’和‘辛苦费’。 据对方所说,对方最近本来获得了一颗非常漂亮的宝石,和漂亮的贝尔摩德相得益彰,打算给她送宝石的,结果非常不巧,他随身携带那颗宝石,但前几天喝醉了,酒醒后就不知道把宝石放在哪里了,只能请贝尔摩德委屈地收下那笔几亿的日元辛苦费,让她多多关照一下。 贝尔摩德简单评价:“是个贪得无厌、但非常识相的人。”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继续听下去。 在那次见面中,贝尔摩德也见到了那间实验室里的一位核心科研人员,就是那个家伙负责的一个培养皿,培养出的日向合理。 “一开始,他以为那是一个错误,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或者是同事故意操作了一些东西,才完整又不负责任地培养出一个孩子。”贝尔摩德道,她的声音变得轻了起来,语气也轻了起来,像是怕惊动一只警惕的动物,“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那并不是错误,而是一个奇迹。” “你哭了起来。” 日向合理转动视线,再次侧首看向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也回望回来,她的表情很轻松,语气也很轻松,“你或许不知道这件事的意义,几乎每个人类的新生儿都会哭泣,每个经济繁荣城市里的医院、每天都会响起新生儿的哭泣。” “但是对于那间实验室,那是第一次,对于整个世界,那也是第一次。” “你是人类的孩子,在各种错误和不可能的交汇中诞生,是奇迹。” …… 日向合理努力让自己忽略对方的一些形容,他想了想,避开这一个自己无法理解的点,转而询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对贝尔摩德的定位开始迟疑起来。 这个家伙,有时候很挑衅,但有时候却又很……无法形容,日向合理只能想起广田雅美。 “那位先生的身体情况一直不好。”贝尔摩德平淡道,“就算是服用了,” 她突然停顿了一下,快速地扫了一眼日向合理,“一些特殊药物。” “也只是让他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年轻个十多年,现在,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不能再拖下去的时候。” 说完,她闭嘴。 日向合理点头,他等了等,试探性询问:“所以?” “所以,那位先生就要死去了。”贝尔摩德道,她无奈地微笑起来,“我也快要死去了。” 嗯?这两者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日向合理有些错愕地眨了眨眼睛,他盯着贝尔摩德看。 现在的贝尔摩德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个未成年,样貌很稚嫩,眼睛很干净,走在大学的校园里都会被人叫‘学妹’。 但是,她说她要死了。 为什么? 她看起来非常健康,也非常有活力,和虚弱年迈的那位先生绝对是两个对立的反差,无论如何,别人看到她的印象都会是‘漂亮’、‘年轻’、‘有生命力’。 ……除了做任务的时候,任务目标大概不会产生这种印象。 贝尔摩德试图解释:“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生存意义都不是我自己,而是别的东西……” 她对上日向合理不解歪头的表情,突然失笑,“好。” 过长的解释,都好像是在粉饰什么,特别是在敏锐的日向合理面前,过长而又不直白的解释只会让他疑惑不解。 她简单道:“那位先生去世后,我也会跟着离开。”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不到最终 贝尔摩德侧首看过来,她说话的时候眉眼带着轻微的笑意,语气也是含笑的。 像是在开玩笑。 但是,日向合理嗅了嗅空气中的人类气氛,他歪头,不解地询问:“陪葬?” 跟着上位者一起死去、一起埋葬,这应该是陪葬? “不,当然不是。”贝尔摩德否定,她扬了扬眉,眉眼上的笑意在跳跃,“你觉得我今年多大了,莉莉。” 当一个易容技术出神入化的人问出这种话,基本就代表着坑。 日向合理干脆利落地回答:“我不知道。” 贝尔摩德含笑着看着他,目光像是一缕缕的微风,所以日向合理停顿了几秒,又道:“你和工藤有希子差不多大吗?” 他不知道工藤有希子到底多大,但对方看起来顶多二十多岁的样子,不过考虑到工藤新一已经十多岁了,工藤有希子大概三十出头,那贝尔摩德应该也差不多? “我今年,”贝尔摩德笑吟吟地伸出食指,不是在掰手算的意思,而是缓慢伸手,在日向合理的注视下、轻点他的额头,“是四五只你那么大。” 日向合理:“……?” 他顺着额头那根手指点过来的轻微力道,往后仰了一下,然后又站直,再三算了算四五个‘十七’到底有多大。 五个十七,是八十五岁,四个十七,是六十八岁。 再三确认完毕,日向合理看着眼前的贝尔摩德,再次:“?” 他缓缓地抓住重点:贝尔摩德的年纪很大,但非常不符合常理,她的样貌依旧是年轻人的样貌,身体也依旧矫健有力,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年轻人。 抓住这个重点的同时,他不解地皱眉。 这是一个非常不符合常理、非常不正常的事情。 日向合理的第一反应,是想起来自己体内的抗体。 抗体的作用不只是让他不会变成人形物体,还让他的身体充满了活力,有非常快的自愈能力、无论如何受伤都会快速恢复,也不会留下暗伤。 而且,那种活力是持续的。 从自己的狙击状态上,日向合理没怎么感受到时间的流逝,狙击手这种高危职业,保质期总是很短的,哪怕没有被敌人废掉,自己的状态也会在达到某一巅峰后,便逐渐下滑。 但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过。 那种感觉,让他曾经有过自己一直维持在少年时期的错觉。 “不要算得那么准确,我可能也在骗你哦。”贝尔摩德不明所以地收回手,她微笑着眨了眨眼睛,促狭道,“神秘感才是保留吸引力的主要核心。” 她在开玩笑。 还是那副友好的态度。 日向合理快速思考了几秒,又把视线转回去,他抬眼和贝尔摩德对视,没有理对方那个缓和气氛的玩笑,而是正色道:“是组织的研究?” 还是,真的是抗体的其他副作用? “是的。”贝尔摩德和他对视,“组织一直在长生和返老还童方面有研究,也有相应的研究成果。” “我服用过其中一项研究成果。” 说话的同时,她伸出手,握住日向合理的手,然后带动着他们两个人的手,抬手去抚摸她的脸颊。 她能感受到日向合理冰凉的手指,日向合理也能感受到她冰凉的脸颊和笑起来的弧度,他们的体温是被凌厉的长风吹凉的。 贝尔摩德有种微妙的感觉,日向合理不仅是那位先生的‘奇迹’、组织的‘冰酒’、她有好感的‘莉莉’。 还是一个‘宫野’。 她现在变成这样,是因为两位很聪明的宫野,而现在,她亲密地持起眼前这位‘宫野’的手,让对方感受自己的脸颊。 对方的手和她的手一样的冷,他们两个在冷风中站太久了,所以就连体温都差不多冰冷,有种微妙的同类感,有点像很久之前在实验室的时候。 那个时候,贝尔摩德看似很自由,和日向合理完全不一样,但其实本质上,他们是一样的,只是一个是被驯服的鹦鹉,所以可以‘自由自在’地在笼子外跳跃,一个则是不亲近人类的乌鸦,只能在笼子里安静地打量人类。 “长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所有有权利的家伙,都共同渴望着它。”她垂了一下眼睫,眼睫的尾巴扫到了日向合理的手指,“你渴望它吗,莉莉?” 日向合理没有把手收回来,他认真地思考了几秒这个问题,也认真地回答:“不渴望。” 贝尔摩德有所预料,她忍不住低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长生是一件好事吗?”日向合理反问,“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能够‘长生’。” 真是个敏锐的家伙。 贝尔摩德保持微笑,她眨了眨眼睛,“长生当然不是一件好事,或者说,不是一件长久的好事。” 一开始,能够返老还童和长生,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贫困还是富有,是活泼还是内向,总之,这个世界上的99%的人类在明确地知道自己获得这一能力时,都会欢呼雀跃起来。 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令人欢快的长生就开始变得不幸了起来。 或许是在父母去世的时候,或许是在发现兄弟姐们的脸上也开始遍布皱纹的时候,或许是认识的熟人全部老去,自己猛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变得格外陌生起来的时候。 之后,不幸逐渐加深,院中的树苗长成大树,邻居家的小孩子也长大、早已开始帮自己孩子的孩子操劳婚事,自己只能每隔一段时间搬家,远离人群,不和周围的陌生人交往。 或许某天能收到兄弟姐们的葬礼邀请,千里遥遥赶回去的时候,却只能看到冰冷礼貌的黑色仪式,以及那个完全陌生的老人照片,和其他参加葬礼客人的好奇目光。 在那个时候,就会有种错觉,觉得自己是一种非人的怪物,披着伪装在人群中行走的怪物,那是一种显明的格格不入感。 贝尔摩德当然没经历过这种事,但她经历过很多类似的事,她轻飘飘道:“我一开始认识工藤有希子的时候,她才刚结婚不久,现在,她的儿子已经十几岁了。” 然后,她眨了眨眼睛,松开日向合理的手,然后突然往前走了几步,伸手虚虚地抱住日向合理,轻声道:“我刚和你认识的时候,你还那么小,小到我可以轻松抱起你。” 日向合理:“……”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想了想,“或许,你可以正视那种格格不入感?” 非常不巧,贝尔摩德刚刚讲的那种感觉,他其实能够理解。 一开始,‘拥有抗体’绝对是一件好事,它意味着日向合理可以放肆起来,不用顾虑那么多,在适当的时候可以牺牲自己的一部分、来获取资源,然后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但前提是,要有想要保护的人。 当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拥有抗体’就是一把钥匙,一把能把现实变成地球ol的钥匙。 游戏当然很好玩,但是退不了游戏、只能一直玩下去,就是痛苦的经历了,更糟糕的是,这还是一个单机单阵营的游戏,除了你自己,其他的任何人形物体、或者是人类,都是敌人。 日向合理经历过这种像是噩梦一样的痛苦期,他的经验是:去正视痛苦。 觉得自己是异类的话,那就是异类,觉得自己是怪物的话,那就是怪物。 之后,就不会再痛苦了,而是变得无所谓起来,每天都千篇一律的日复一日,像是一页页快速翻过的空白日记,没有任何可以值得记忆的记忆点,也没有任何的时间和年份观念。 所以,日向合理才会有每行动一次、就留一次数字的习惯。 时间无意义之后,总要有其他有意义的记录象征。 “正视那种格格不入感?”贝尔摩德重复了一遍,她再次笑起来,“你的建议很好。” 日向合理能感受到她在收紧手臂,也能感受到她在用脸颊蹭他的肩膀,还能感觉到她的笑气,她笑着道:“有的时候,我很讨厌宫野,但是有的时候,我又很喜欢宫野,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讨厌宫野? 结合之前的那个长生话题,日向合理得出猜测:是宫野艾莲娜他们研究出了贝尔摩德服用的那种药物。 但为什么喜欢宫野? “为什么?”他出声询问。 “因为,命运是一种奇妙的存在。”贝尔摩德意味深长道,她轻笑起来,“命运的每一份馈赠,都早已在暗中明码标价。” 这是句名言,出自断头皇后。 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然后皱眉。 能说出这句话,说明从贝尔摩德的角度看,宫野他们的下场一定不是好下场,而是‘报应’。 贝尔摩德的身体在颤抖,手臂也在颤抖,就连脸也颤抖着埋进了日向合理的脖子,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然后,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气息全喷洒在日向合理的脖颈处,笑声越来越大。 同时,她的手臂也紧紧地贴在日向合理的肩膀上,开始笑的前仰后合。 日向合理伸手,虚揽住她的后背,以免她笑得太厉害、直接带着他翻下塔顶。 他平静叹气。 从自己的笑声中捕捉到叹气声后,贝尔摩德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前合后仰地笑了一会儿后,贝尔摩德断断续续道:“命运让我有了一位同伴,一位我非常满意的同伴。 她又笑了起来,不过不再是前合后仰那种笑法,而是抬起头,身体往后退了一下,她笑吟吟地搂着日向合理的脖颈,亲密地进行额头贴贴。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日向合理能感受到贝尔摩德的呼吸,也能几乎面对面地看清楚她眼睛里的笑意。 她意味深长道:“而这,必定会让那些家伙痛苦万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残留着刚刚疯狂笑之后的笑意,脸庞上的妆也没有花掉,所以有点像是天真烂漫的女孩子。 除此之外,可能是笑的太厉害了,她的脸上还有微不可查的水痕,在眼尾处。 日向合理和她对视。 他伸手去摸贝尔摩德的眼尾,触碰那点水痕。 那点水痕很小,但很热,和冰凉的皮肤比起来很热。 那双有些湿漉漉的眼睛也更加漂亮,像是可怜又柔弱的羔羊。 是在示弱。 一个能够掌控纽约的组织成员,绝对不会如此柔弱,而且这个组织成员的地位比琴酒还要高。 那她现在这样示弱,有什么目的呢? 打算跟着前任首领离开的组织忠犬,正在对着下任首领低头,表示自己毫无竞争的意思,不是敌人。 日向合理的心中微微一动,他把那点水痕抹掉,然后道:“不许碰宫野明美。” 那双眼睛睁大了一瞬间,旋即眯起,眼尾显得越发的长,不像只羊、像只狐狸。 “放心,我不会动她的。”她狡黠道,“我不会对她造成物理伤害的。” 限定物理伤害?无所谓了,重点是贝尔摩德的阵营和态度。 那这一话题就告一段落,日向合理嗅了嗅气氛确认了一下,便松开揽住贝尔摩德后背、以防对方带着他摔下塔顶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他不太习惯地动了动手指,无视上面残留的温热液体感,歪头询问:“纽约已经彻底亮起来了,要下去吗?” 纽约已经彻底被点点的灯光点亮,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刚刚的话题也结束了,可以走了? “人类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莉莉。”贝尔摩德没有动,“有的时候,在看到一颗闪耀的宝石时,会让人产生想要守护的冲动,但也会产生破坏欲和不顾一切要紧紧抓在手里的占有欲。” 贝尔摩德喜欢用宝石比喻他,日向合理习惯了。 听到这句话,他转了转眼睛,看向贝尔摩德。 对方的脸上还残留着那种淡淡的笑意,“比如,在面对一个年轻稚嫩的孩子时,年迈的首领会想要心满意足地教导他,让他变成一个合格的首领,让他的行为风格都和自己类似,真正成为自己的孩子,在世界上彻底地留下自己的痕迹。” 她顿了顿,“但是,也会升起不甘心、愤怒之类的情绪,会想要撕碎他的骨骼,带着他一起下地狱。” “不到最终,”贝尔摩德深深地看过来,“年轻的孩子会面对什么,都未成定论。” 第二百六十二章 好的汪 这个劝告很有用,也很没有用。 日向合理以己度人一下,就能大致摸出来那位先生的态度必然不可能真的是格外友善的……他又不是真的缺少父爱,只要别人摸摸他的头,他就会乖巧安分下来不再帮家里装修。 如果那位先生的态度真的是表里如一的友善,那第一次见面,就不会有那套独特的装备了,日向合理也不会从头到尾都没亲眼见过那位先生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情况,那个不杀组织成员的任务也不会一直提示完成。 更不会在认为他最近有点蠢蠢欲动、想干掉其他人的时候,自己躲得远远的,把其他组织成员顶上去。 他对贝尔摩德警告的这句话不感到诧异,但对警告出声的贝尔摩德感到诧异。 “告诉我这种话,那位先生不会介意吗?”他出声询问。 贝尔摩德可是那位先生的心腹。 “会的,”贝尔摩德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但是,我就要是个死人了。” “又有谁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呢?” 很有道理。 日向合理把‘我’吞回去,若无其事地点头,“嗯,没人会和死人计较。” “所以,”贝尔摩德顿了顿,她随手抓了抓自己松散下来的金发,“我也希望,你不要伤害那位先生。” “他也是你的父亲,亲手教过你如何用餐、亲口教过你学习语法,也像其他的普通父亲一样,会为你规划未来。”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只是,在是一位父亲的同时,他更是一位首领。” 只是,在爱自己的孩子时,也对自己的孩子有不可避免的杀意罢了。 以己度人,日向合理非常理解,考虑到不管怎么样,贝尔摩德都是首领的心腹,所以他坚定道:“我理解。” 他也亲手为那位先生排忧解难、做清理任务,没有清理任务的时候,就制造清理任务。 也只是在‘爱’那位先生的同时,对那位先生逐渐开始有了一点点的不耐烦而已。 说实话,那位先生避开的举动,让日向合理真的无法理解。 哪怕是动物界的柔弱兔子,也懂得面对独狼的时候、千万不能一蹦而起,直接转头跑路,而是应该目不转睛地盯着独狼。 这么简单的事,那位先生怎么不明白呢? 避开,只会让自己的软弱一览无余。 贝尔摩德:“……” 你真的理解吗?不,我不信。 她欲言又止了一下,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伸了一个懒腰,假装没有听到刚刚那句话,“我们下去?” 然后一边往下走,她一边又自然而然道:“那位先生首先是首领、然后才是父亲,他想把你培养成一位优秀的首领。” “之前,我很赞同这个决定,但是最近……” 但是最近,因为日向合理明显比较喜欢工藤家的那个孩子、和另一个迟早会是工藤家的孩子,贝尔摩德就去调查了一下。 工藤家和毛利家近乎是两个极端,但在教育孩子这一点上,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不会居高临下地控制孩子,而是根据孩子的性格和喜好培养孩子。 这和那位先生的教育方法几乎截然相反。 那位先生是先发一个任务,摸索日向合理的性格,然后准备把自己不满意、觉得不符合首领的部分全部纠正掉。 比如觉得他太过独、也不在乎组织里的其他人,就强行让他做收服手下的任务。 刚开始把这两者进行对比的时候,贝尔摩德矛盾了一会儿,幸好,她很快就去收集东京那些银行家、医生之类的大人物的教育方法,发现这种强行纠正孩子兴趣爱好的行为很普遍,非常普遍。 对比普遍案例可以得出结论,有问题的不是那位先生,而是工藤家和毛利家。 ……应该。 “最近,我觉得似乎应该问问你的意见,”贝尔摩德道,“比起成为下一个‘那位先生’,我觉得你更想成为你自己。”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成为下一个‘那位先生’?”日向合理一边往下踩阶梯,一边诧异反问。 贝尔摩德抬手,试探性地抓住他的袖口,跟着他一起往下踩阶梯,她道:“因为,你开始融入人类的社会了。” “现在,你已经有朋友、有家人、也有同事了。” 虽然朋友、现在已经绝交了,但暗地里还有联系,那就还是朋友。 虽然家人、已经被丢在东京了,但刚刚日向合理第一时间警告他不许动宫野明美,非常明显,又双叒叕把宫野明美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 虽然同事……和同事好像没有什么,贝尔摩德回忆了一下,觉得琴酒从来没有对日向合理发表过负面意见,日向合理也没有对琴酒发表过负面意见。 那就是相处友好,双方都很满意。 她继续道:“而且,你很,很纵容那位先生。” 基本上,无论那位先生提出什么要求,比如见面要蒙眼之类的,比如要收服手下,再比如不能随便干掉组织成员,再比如收起爪子,转头回房间睡觉。 日向合理都会完成。 虽然中间会有一点小小的差错,但以上那些,只要和那位先生提出的,他确实会完成。 而相应的,那位先生也会无视中间的那一点小小的差错。 ……这两个人确实很像。 日向合理附和道:“我也觉得我很纵容那位先生。” 但过度纵容上司不行,他打算改改自己过度宽容的行为。 贝尔摩德:“……” 她短暂沉默了一下,才幽幽道:“所以,你平时不用压抑住自己的喜怒和爱好。” “想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那位先生还在,他会在背后支撑你的。” 这句话很奇怪,日向合理连续往下踩了几个阶梯,反应过来对方是指金发希罗和黑发希罗那两个家伙。 ……所以今晚,对方特意把那两个家伙拉出来溜溜,就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看他想不想干掉他们? 如果不想的话,那就无事发生,如果想的话,那就怂恿他干掉他们? 想了想,日向合理道:“还没有到厌恶到直接干掉的地步。” 如果是在很久很久之前,碰到这两个家伙,日向合理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干掉他们,在狙击镜瞄准这两个家伙、而这两个家伙又会动的瞬间。 但是现在。 贝尔摩德之前说的那句话没错,他开始‘融入’人类社会了,更准确的说,是融入有秩序——处于和平时期的人类社会。 在这个人类社会中,不能随便干掉别人。 从一开始在学校的桌子上醒来,发现这是个和平社会时,日向合理就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件事。 不然在完成那个‘你究竟是什么东西’的任务顺利,那位凶手a小姐或许就会弹出下一个任务‘求求你不要杀了我’,不,甚至没有弹出这个任务的机会。 人类的顶部一离开躯体,人类就会干脆利落地失去意识到不足以触发任务。 除非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然不能随便干掉其他人。 日向合理比较讨厌那个金发希罗、有些讨厌黑发希罗,但对这两个家伙,还没有到直接干掉的地步。 当然,那两个家伙自己做任务死掉,就是自己的命不好了。 “是吗?”贝尔摩德随口问了一句,她的脚步慢了下来,“对了。” 她的手拽着日向合理的袖子,所以她一慢下来,日向合理往下跳的步伐只能也慢下来。 她像是漫不经心道:“你讨厌美国人吗?” 在日向合理疑惑看过来的视线里,贝尔摩德面不改色道:“只是有些疑惑,你好像很讨厌波本。” 日向合理看了看贝尔摩德的金发,和虽然特征不明显,但说是美国人也很合理的样貌。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讨厌。” “我讨厌美国人和金发的家伙。” 贝尔摩德扬眉,也扬了扬唇角,便假装漫不经心地压回去了。 “但是,”日向合理想了想,“我不讨厌你。” ‘我不是很讨厌你’。 他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在某些时候,贝尔摩德的眼睛格外漂亮,比如之前有些湿漉漉的时候,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那双眼睛里的情绪不太一样。 日向合理不太懂那种情绪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在梦里,在那个微笑着的金发女人的眼里看到过,在对方失落地放下手之前,眼睛就是亮晶晶的。 还有广田雅美,有的时候,广田雅美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啊,”贝尔摩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她微笑出来,敏锐地反问,“只是因为眼睛漂亮吗?” 又突然高兴起来了。 比起不久之前,贝尔摩德的突然生气,这次,日向合理知道贝尔摩德为什么突然高兴了。 他毫不犹豫道:“你整个人都很漂亮。” 应该会更高兴了? 唉,人类就是这样。 贝尔摩德又摸了摸眼睛,她扬了扬眉,意味深长道:“嗯,是的,只是因为我整个人都很漂亮。” 纽约很无聊,真的很无聊。 这里不是东京,日向合理做完任务不能直接一拉低棒球帽、顺势混进人群中,他和这里的大部分人样貌差异太大了,只是普通地走在街道上,都会引起其他人的注视。 所以他找到了一个新的兴趣爱好:隔空指挥。 隔着平板,把其他的笨蛋组织成员指挥得团团转,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特别是当那些笨蛋完全不理解下一步的指令,甚至觉得下一步的指令是让他们去送死却还要硬生生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的时候。 明明委屈和不可置信的都要呜咽出声了,以为自己是要被主人抛弃了,但还是自己叼着狗绳,乖巧地跳进坑里。 然后又陡然发现自己不愧是狗、是笨蛋,主人才是聪明的存在,不是在让他送死,而是在救他的时候,那些组织成员几乎个个都眼睛亮起,欢快地追着主人狂扑,令人身心愉快,觉得‘犬类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当然,日向合理看不到他们亮晶晶的眼睛,只能听到他们陡然轻快起来的声音,幻视出一只只欢快扑腾的笨蛋犬类。 除了金发希罗。 金发希罗不对劲,他似乎是察觉到,哪怕是成为代号成员,也比日向合理低了一二三四五头,所以倔强地咬住狗绳,开始和日向合理来回拉扯,不肯认输。 具体行为就是,在日向合理因为外貌引起注意、不能做任务的时候,金发希罗开始疯狂做任务。 从日向合理早上起床的六点开始,勤劳的金发希罗就会准时打开任务记录仪,然后开始勤奋地执行潜入收集情报的任务。 然后一直到晚上十一二点,他还在做任务。 期间也只在赶路的时候休息那么一会儿,吃饭喝水都是从休息时间挤出来的。 而且,晚上十一二点后,金发希罗也不会因为日向合理的随机掉线而中止任务。 而是会继续做,让日向合理在第二天金发希罗赶任务的碎片时间,观看前一天晚上的任务记录,给出相应的指导。 日向合理:“……” 他发现金发希罗在熬鹰。 在日向合理沉思的时候,他的耳麦里响起一道明显压低的声音,“我潜入了。” 他收敛心神,退出观战昨晚的作战记录模式,开始看实时直播。 安室透抱着一个大箱子,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停住,低声向日向合理汇报完后,他便抬手摁了一下门铃。 很快,房屋里便有慢吞吞的走路声传来,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随意地打开门,他毫不在意地打量了一眼戴着棒球帽和黑色手套、一副工作人员装扮的安室透,“哦,你是来安装书架的?” “是的。”安室透沉稳回答。 任务目标随意地后退了一步,“那进来。”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个科研所的研究人员,四十多岁,目前休假在家,这个时间点,他的妻子去上班了,孩子们都去上学了。 安室透抱着怀里的大箱子,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好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你父亲和你关系不好? “请问您要把书架安装在哪里呢?”安室透笑着询问,又像是认真的工作人员一样进行询问,“是小孩子要用对?我带了遮挡尖角的护具。” 任务目标惊讶了一下,便连连点头,“是的是的,要在二楼装,书架零件都在上面了,我带你上去。” 他转身,带着格外贴心的‘工作人员’上楼。 日向合理开始远程打量这间屋子的环境,打量了几眼,他突然皱眉,“厨房有人。” 安室透把箱子往上抛了抛,在抬脚迈阶梯的时候用余光扫了一眼厨房那边,厨房那边有一面遮挡的墙,他只能扫到空荡荡的三分之一厨房和那面墙。 没有可疑人员,也没有一闪而过的人影。 但日向合理既然说了,就说明厨房一定有人,安室透默默提高了警惕。 上楼到了书房后,他又贴心询问,“请问孩子多高呢?或者多少岁?我安装配套书桌的时候可以调整一下高度。” “啊?”任务目标反应了一下,然后反应了一下,又反应了一下,开始反应第四下。 他陷入了好像掉线一样的沉默,只剩眼睛还在转动。 日向合理正在用心听背景音,试图捕捉到第三个人类传来的动静,发现陡然安静下来之后,他简单地打出问号:“?” 怎么了?怎么突然安静了下来?对方发现安室透的破绽了? 他回忆了一下刚刚安室透的那个问题,没发现那个问题有什么破绽,难道是任务目标已经提前说过了所有的要求、现在发现安室透不知道,于是警惕了起来。 安室透笑容不变,假装没有发现有些凝滞下来的气氛,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腰和手臂,轻松地询问,“是到腰部,还是到手臂这里?” “噢噢噢,大概是到手臂这里,”任务目标活了过来,他喘了一口气,“今年应该……上初中了!” “还有一个还在小学。” 他主动道:“两个都是男孩。” “原来如此,”安室透点了点头,轻松拍手,“好的,那么接下来就交给我了,我开始了?” “你开始,我还有点事,先下去忙一下,有什么需要可以立刻喊我,”任务目标看了一眼房间里的表,急匆匆地转身下楼,“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好的。”安室透微笑着应答,他目视任务目标关上门,才转头仔细打量这间房间。 这是一间书房,不过是孩子们的书房,所以房间里大多的居然是各种运动器材,只有少数必备的书桌和简陋的书架。 书架上也没多少书,上面倒是有几张合照,安室透把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张合照拿下来看了一眼。 合照上是一对父子,父亲就是刚刚那位任务目标,那个孩子和他紧挨着站着,身高大概到任务目标的手臂部分。 安室透把合照转过来,看向背面的那一行小字,那是简单的时间加事件,是四年前、这个孩子升初一的时候拍摄的这张照片。 他把合照放回去,估算了一下,“那应该是高一了,身高大概会到父亲的下巴那里。” 然后动了动自己的衣领,把摄像头露出来更多,耳麦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安室透猜测日向合理应该不懂,就解释道:“他是科研人员,平时应该很少回家,回家也是休息,孩子们又要上学,所以他大概率很久没有好好看看孩子们的,也记不清他们的年龄和身高。” 解释完这个基本问题,安室透又道:“刚刚那个任务目标没第一时间开口说话,是因为不知道。”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换了一种方式询问。 然后,安室透想了想,又继续解释道:“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不爱自己的孩子。” “只是人类的精力有限,在重视工作的时候,总会忽略家人。” 他把‘你能听懂吗,听不懂的话,我可以继续解释’咽回去,转而道:“你在听吗?” “在。”日向合理简短回复,他慢吞吞地评价道,“听起来,你很代入父亲的角色。” “你每天也很忙碌地进行工作,是和他一样也有孩子吗?” 不然怎么这么关注,还无聊地解释一大堆? “……不是。”安室透闭嘴,他打开箱子拿出工具,开始整理书架零件,顺便塞一个监听器,又设置备注好安装监听器的时间、位置和监听的人物。 他默默干了一会儿,日向合理跳去观战他昨晚的记录。 耳麦里再次恢复安静。 安室透昨晚是去一家咖啡厅当临时工了,任务目标是一个常去那家咖啡厅喝咖啡的人,他抽碎片时间兼职了一段时间,昨晚才正式出任务,成功逮到了和人见面密谈的任务目标、并且监听到了机密谈话。 还获得了任务目标随手递过来的小费。 昨晚的视频进行到安室透做了一杯美式咖啡,打算端给任务目标。 看了一会儿,日向合理又退出视频,去看安室透现在在干什么。 安室透还在组装书架,他组装的非常迅速,一看就是专业人员,随手调试书架高度的动作也很熟练。 又看了一会儿这位专业人员的专业操作,日向合理思索着道:“加入组织之前,你是干什么的?” 这么专业的话,难道是个木工? 是个爱喝美式咖啡的木工? 挺……等等,这家伙就是个美国人,那还挺符合无聊的美国人形象的。 安室透的手顿了顿,“不是木工。” 日向合理点头。 看来这家伙知道自己的操作太专业了,容易让别人误会。 率先否定一个答案后,安室透淡淡道:“我之前兼职过这些工作。” 他没有透露太多,只语焉不详道:“以前生活的地方有些混乱,再加上我的样貌很明显,所以兼职过很多工作。” 日向合理没有听懂。 治安混乱和样貌有什么关系?虽然黑皮确实显眼,但纽约有很多类似肤色的人? 不过对比起来,这个家伙比其他人要白很多。 样貌显眼,和兼职过很多工作又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捋清楚逻辑,只能凭借安室透过于平淡的语气推测出一件事:有故事。 是不是每位作恶多端的黑方人员,都自带一个让人难以评价、只能叹息的故事? 比如黑发希罗,比如金发希罗。 对于不感兴趣的人,日向合理也不太想知道他们五彩斑斓的过去,他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嗯。” 安室透也沉默下去。 他安静地把大半个书架搭了起来,把监听器的位置调整了一下,才又开口,“你之前也生活在混乱区域?” 又补充,“你的狙击枪法很厉害。” 传递重点:你的狙击枪法很厉害。 “不是,”日向合理无情反驳,“加入组织之前,‘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而已。” “是有人发现了我的才能。” 某种程度上,这确实是正确的。 安室透安装书架的动作没有停顿,像是不怎么在意这场谈话,他反问了一下,“发现了你的才能?也就是说你以前不会狙击吗?那你练了多久?” 问完之后,他立刻补上一个真诚称赞的语气,“你的枪法真的很厉害,感觉应该练了很多年,但年纪又很小。” 书架已经成型,只差一些小细节了。 日向合理盯着那个书架,漫不经心地敷衍道:“没有,只是枪击游戏玩的好,所以狙击也很好而已。” 想了想,他强烈推荐,“所以你平时可以多玩玩枪击游戏,锻炼自己的枪法。” 最好每天起步25小时以上。 安室透:“……” 有一瞬间,他怀疑日向合理把他当成了随便丢根骨头、就能敷衍过去的犬类。 不然怎么能一本正经地说出‘我狙击好,是因为我经常玩枪击游戏”? “是的,你不信吗?”日向合理平静反问。 “我信。”安室透理智道,他把这个书架搭好,又开始搭书桌,语气也适当的疑惑了起来,“只是有些诧异而已,而且之前……” 他调整语气,让语气可能存在的尖锐成分降到最低,“我提到冰酒的时候,你好像不知道冰酒是谁。” 那是第二次,也可以说是第三次见面的时候。 他追着故意用绿眼睛对着他的日向合理撵了十条街……大概可能也许不止十条。 等等。 安室透微妙地沉默了一下,先自我反思:怪不得日向合理好像有些讨厌他。 推己及人,如果是他故意逗其他组织成员,却被狼狈地撵了十条街,也会瞬间拉黑那个组织成员。 不过这个换位不成立,首先,安室透根本不会逗其他组织成员。 他面色如常地继续安装桌子,又道:“而且你的代号任务,是做完长野县的任务,回到东京之后,才做的?” “之前,‘冰酒’另有其人吗?” 这是诸伏景光的观点。 一方面,安室透觉得这个观点有一定的道理,另一方面,他还发现,诸伏景光对日向合理的印象好像是一直偏好的。 哪怕是在一起执行过狙击fbi的任务之后。 那个任务的重点不是狙击fbi的那些家伙,而是打了东京的脸,还狙击了几个警方人员的高层。 执行完这个任务之后,按理说,应该是他劝诸伏景光冷静下来、不要突然忍不住打草惊蛇,冰酒只是一把利刃,要抓就抓持刀的人。 但现在怎么还是诸伏景光一直委婉劝他抛掉歧视看人? 安室透沉思了几秒,就听到耳麦里传来对方毫无起伏的声音,“我是来监视你做任务的,不是来和你聊天的。” 日向合理下命令,“楼下的脚步声开始移动了,他们向地下室走去了,你去任务目标的书房搜集情报。” ……听力这么敏锐。 安室透毫无异议地放下安装到一半的桌子,他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口,又悄无声息地在二楼转了一圈,找到任务目标用的那间书房,推门走进去。 任务目标用的书房里倒是有很多书,还有一台电脑,安室透快速检查了一下电脑,插上u盘开始复制电脑里的文件。 同时,他揣摩了一下日向合理的性格,淡淡地挑衅道:“有空不如来比一下枪法?” “听说‘冰酒’在东京闻名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彻响东京的那七枪。”安室透把语气的尖锐部分释放出来一些,“我还没有亲眼见识过你的枪法,看看像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厉害。” 安室透加重了念‘冰酒’这个代号的语气。 日向合理立刻捕捉到他语气里很淡的挑衅意味,并且自动进行校准翻译:你是我之前夸的那把最锋利的冰刃吗?我觉得你不行,怀疑你不是。 他:“……” 这个无聊的家伙,果然,只是夹着尾巴装乖了一段时间,就忍不住原形毕露了。 而且前面刚刚用了严肃且有些凝重的语气说了类似‘冰酒很厉害,我如临大敌,觉得我比不过他’类似的话,后面就开始挑衅他了。 还怀疑他不是‘冰酒’,真是…… “有机会的话,谁让你见识的。”日向合理平淡道,“你最好不要暴露在我的瞄准镜下。” 然后继续指挥,“检查周围有没有密室和监控器。” 他友情提醒:“有监控器的话,你必须破坏掉摄像头和录像,也要清理掉今天和你见过面的任务目标。” 可惜纽约和东京类似,路面摄像头不多,不然这个家伙就能辛辛苦苦地把附近的摄像头全部破坏掉了。 “嗯。”安室透简单应是,他快速检查摸索了一下房间,从书架里摸索出一个自带储存卡的摄像头,他把摄像头和电脑连接了一下,快速把自己进来的这段监控画面用其他时段的无人书房画面覆盖掉。 然后又把摄像头放回去。 在书架上,他看到了那张在孩子书房的照片,于是又翻过来看了一眼背面。 两张照片背面的字迹不一样,这张照片的背面应该是那位任务目标写的,是一句感叹时光流逝太快,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儿子就那么大了的话。 安室透的目光在字迹上停留了几秒。 日向合理冷不丁问:“你的父亲,和你的关系不太好吗?” 狼人杀番外:第三方阵营篇1 这是一场命运的狼人杀。 登号上线的瞬间,日向合理就开始快速打量周围、进行必要的线索收集。 面前是一张巨大的房间,侧左方的墙壁上有一束亮到刺眼的投影灯,它投影出一张宽大的深红木桌和配套的桌子,也投影出坐在座位上的一个个人影。 其他的人也在下意识打量周围。 粗略扫过去,日向合理发现了不少的熟人,比如琴酒、贝尔摩德、雪莉、苏格兰威士忌、黑麦威士忌和波本…… 视线落在波本身上的时候,日向合理停顿了几秒。 所有人在打量周围,除了波本。 因为波本正面了投影仪的光。 他不得不抬起手臂遮挡那道亮到刺眼的光源,那头金发都被照得发白、变成银色,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噗。 日向合理的心情值瞬间往上+1+1+1再+1。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机械声。 【天黑请闭眼。】 在听到这条提示的瞬间,他就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也完全睁不开。 机械声继续道:【盗贼请睁眼。】 【盗贼请进行选择。】 盗贼……? 日向合理快速翻阅记忆,回忆之前紧急补充的狼人杀知识。 [盗贼]是特殊玩法里的一张身份牌,日向合理记得它会在有[丘比特]的狼人杀局中出现,这种配置的狼人杀局叫‘十二人盗贼丘比特场’,不过也可能是其他玩法。 在有盗贼的局中,法官会在一开始额外添加两张牌,形成十二个人、十四张身份牌的局势,然后随机抽取两张牌,让盗贼进行选择。 如果这两张牌中有狼,那盗贼就只能选择狼。 回忆完毕,确定了信息,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他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视野下方,虽然被迫闭眼了,但他的视野并不是一片黑暗的,在视野的右下方有一张淡淡散发着光芒的牌。 他一把注意力放过去,那张牌便立刻放大着拂过来,牌上的紫色光芒更强。 牌面上是一个女人,一个举着两支颜色不同的试管、对着镜头露出神秘微笑的女人,她有着一头淡金色的弯曲长发,眼睛是狭长的狐狸眼,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兜帽斗篷。 这是一个一看就刻板印象的女巫。 而牌面最上方的那行白字也确实是这么标注的:[女巫]。 看来他的身份是女巫了。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这张牌。 女巫是好人阵营里的神职,她自带一瓶解药和一瓶毒药,解药可以救回被狼人刀了的人,毒药则可以毒死一个人,两种药都只能在夜晚使用。 这张牌挺有用的。 思考过程中,日向合理突然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脸庞前拂过一阵风,似乎有人靠近他。 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后背碰到了一片像是空气墙的阻碍。 机械声严厉道:【请盗贼不要骚/扰其他玩家。】 日向合理:“……?” …… 不是很懂,但又莫名有点震撼。 因为‘骚/扰’这个词。 平心而论,如果日向合理是盗贼,而且还意外发现自己可以随意走动,那肯定立刻到处晃悠找一下线索,再去找一些人对暗号……等等。 这个盗贼有点欠揍,不会是安室透? 机械声又提示:【盗贼请闭眼。】 【丘比特请睁眼。】 【丘比特请选择。】 有[丘比特],那看来就是‘十二人盗贼丘比特’的玩法了,身份牌配置会是四神五民三狼,外加一个盗贼和一个丘比特。 四位神职是预言家、女巫、猎人和白痴,狼队阵营则有一位狼王和两个狼。 日向合理迅速回忆[丘比特]相关。 丘比特不属于好人阵营、也不属于狼阵营,它的能力顾名思义,就是射出箭链接两位玩家,把他们变成绑定关系。 这两位玩家,可以是丘比特自己和其他人,也可以是除了丘比特的另外两名玩家。 之后,丘比特的阵营也会跟着它链接的两位玩家走,如果玩家都是好人、那丘比特就自动归属好人阵营,如果都是狼、丘比特就自动归属狼阵营。 如果链接的两位玩家是一狼一好人,那丘比特就和他们一起归属第三方阵营,需要把其他人全部干掉才算赢。 还有一点,被链接之后,这两名玩家就同生共死了,一方死亡、另一方就会一起gg,而且被牵连的玩家就算是可以带人上路的身份牌、也无法使用技能。 总之有利有弊,鉴于那个同生共死,日向合理迅速判断:弊端很大。 被链子勾上了就不能瞬间跑路了。 在做出这个判断的同时,他突然又感觉到面前拂过一阵微风,于是再次往后仰了一下,并打出问号。 机械声立刻道:【请丘比特不要骚/扰其他玩家。】 日向合理:“……?” 你们开始肆无忌惮地搜索现场,满地乱找,取证调查了是? 总感觉这个丘比特也有些欠揍,可能是安室透! 他平静叹气,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划破空气的声音。 这道声音应该被做了特殊处理,他分不清是从哪传来的,只能判断是丘比特射箭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 下一刻,他再次听到了一声破空的箭声,并且感觉到了风声。 不是拂面而过的风声,而是向他袭来的风。 ……等等?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胸腔处,并狠狠地勾住他的心脏,把他往前拽得踉跄了一下。 那种一直隐隐压在眼皮上的压力陡然消失,日向合理下意识睁眼,看到了从自己胸口上的那把金色羽箭,和从箭尾蔓延而出的金色链子。 “……” 倒霉蛋竟是我自己? 他缓缓挪动眼神,顺着链子往另一端看去,然后和琴酒对视。 于是再次,他:“……” 怎么是琴酒! 道理,日向合理都懂。 但是面对面狼人杀,已经不只是一个逻辑游戏了,很多人都或多或少t一下感觉。 而一t感觉,其他人看到琴酒的时候,雷达就会疯狂响‘这是一只狼’。 没什么原因,就是觉得琴酒杀气太重是匹坏蛋狼。 日向合理思考了几秒‘可不可以当场把琴酒踹出局’,突然瞥到琴酒旁边多出了一抹白色的东西,他下意识把视线挪过去,发现那是一条尾巴。 一条白色的狗尾巴。 狗毛和琴酒的头发颜色一模一样,所以日向合理一开始没发觉,等它欢快地摇了起来,他才看到。 在他的注视下,狗尾巴继续欢快地摇动,好像一块快乐的抹布。 日向合理缓慢地移动视线,去看琴酒的脸。 琴酒压低了眉头,表情带有几分肃杀之气,看起来和那条欢快的狗尾巴没有半分关系。 ……哦、豁。 好一只眉目冷淡、却自带勾引的狐狸精。 毛茸茸的!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在他肆无忌惮的眼神打量下,琴酒的眉头挑了挑,又露出勉强忍耐的表情。 哦、豁。 咳,以防之后被暗鲨,日向合理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条花里胡哨的大尾巴,又看了看黑帽子上的一双大白耳朵,就把注意力拉回到正事上:第三方阵营。 他是女巫,琴酒是一只张牙舞爪、得意扬扬的大尾巴精,他们绑定之后就形成了第三方阵营,这个阵营里还有丘比特。 思考的时候,他一边正经思考,一边又顺势多看了几眼那条招摇的白色大尾巴。 在琴酒越发压低的眉眼和越发欢快摇动起来的尾巴中,他礼貌又克制地移开了视线,去看其他人。 其他人都闭着双眼,没什么反应,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更没有什么其他的大尾巴狼。 日向合理又礼貌地把视线挪回到那条白色的蓬松尾巴上,它立刻又欢快地转起风扇来。 好像有白色的狗毛在空气中扑腾。 机械声再次提示:【请闭眼。】 下一秒,日向合理自动闭上了眼睛,他听到机械声继续提示:【狼人请睁眼。】 【狼人请选择。】 视野下方的那张女巫牌也发生了变化,它的牌身上缠绕了一圈圈的金色锁链,完美地把日向合理不情愿被丘比特选中的心情表达了出来。 除了那张牌外,视野里就是一片黑暗。 日向合理抖了抖耳朵尖,没有捕捉到任何声音。 然后又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风。 不止一道,除了后方,左边、右边和前面都有。 他:“……” 你们真的开始举证调查、搜索现场了对?! 机械声不得不严厉提醒:【请狼人不要骚/扰其他玩家。】 请问可以换个词吗。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后,它提示:【狼人请闭眼。】 然后突然悦耳动听起来,【女巫请睁眼。】 日向合理立刻睁眼,快速扫视了一眼其他人,没有逮到做出闭眼动作的狼人,其他人都平静闭着眼睛的。 再次睁眼,他看到的场景和刚刚睁眼时差不多,能看到金色的链子和白色的狗尾巴狗耳朵,但是只能看到琴酒这一只狼,看不到其他的狼,其他人都人模人样的。 与此同时,他感觉一直隐隐压住他身体的那股力量也消失不见,转而和一种隐隐托着他腰身和手臂的轻盈感。 他试探性地站了起来。 然后发现他那张椅子上只留了一个淡淡的残影,他本身则处于一种透明、类似灵魂的状态,也碰不到桌子了,他轻而易举地穿桌而过,来到琴酒面前。 琴酒似乎感觉到了风,眼皮动了动,但是睁不开。 那条尾巴动了动,没有欢快地摇摆起来,而是安静地搭在琴酒的肩膀上,像是一条蓬松的真毛披肩,油光水滑的那种。 几乎是下意识的,日向合理伸手揪住它、往外拽了拽。 琴酒的眉头跳了跳。 那条尾巴立刻欢快地摇晃起来,让日向合理有点抓握不住,他只能加大力道,又顺手拍了拍琴酒的帽子,又继续顺手,拍打了几下那两只长在黑色帽子上的毛茸茸耳朵。 琴酒皱起眉、又忍耐地舒展开。 日向合理看出来对方想睁眼和说话了,不过对方根本行动不了。 他体贴又礼貌地把那条开始乱窜的尾巴放回去,轻轻地搭在琴酒的肩膀上。 它只挨了一瞬间,又立刻在琴酒身后摇晃起来。 日向合理又揪住它、把它放在琴酒的肩膀上,它又只停留了不到一秒、便更加欢快地摇晃起来。 快像一只白色的勤劳风扇了。 机械声再次道:【请女巫不要骚/扰其他玩家。】 它继续提示:【今晚[ta]死了,你要救[ta]吗?】 有一个人的座位亮起一道红色的光圈。 日向合理看过去,发现对方是一位老人,代号是[皮克斯],不是熟人。 他迟疑了一下。 机械声继续提示:【你要毒死谁?】 女巫可以选择救一个人、也可以选择毒一个人,但是一晚只能用一瓶药,不能同时操作。 要救皮克斯吗? 日向合理又揪了揪手里不安分的大鸡毛掸子,移动视线,依次看向表情平静的其他人,以及现在还在被投影仪照耀、非常显眼的金发家伙。 金发家伙的座位上有一个白色的[12],是号码牌。 这是一场娱乐局的狼人杀,没必要那么严肃正经。 他拍了拍手里的鸡毛掸子,便松开了它,也无视它顺势想要缠住自己的动作,向安室透那边走去。 靠近的瞬间,安室透便皱起了眉。 不知道这个家伙闭着眼睛时,视野里是一片黑暗还是一片光明。 希望是一片光明,能够刺瞎人眼的那种程度就刚刚好! 日向合理迅速做了决定,心情愉悦道:“毒12号!” 在盗贼、丘比特和狼活动的环节,他都感觉到了风,这三者之中,必然有一个是欠揍的安室透。 ……没有就算对方倒霉。 抛开其他所有因素不谈,这个家伙现在坐在这里,眉眼间难道没带几分不屑,表情难道没有一些挑衅,难道不是在故意找打吗? 【女巫请闭眼。】 在它提示的瞬间,日向合理感觉那股轻盈的力道揽住自己,把他向写着[4]的座椅上拉去,他闭上眼睛。 【预言家请睁眼。】 【预言家请选择。】 这次没有扑面而来的风,很快,日向合理就听到了继续提示的机械声。 【预言家请闭眼。】 【天亮了。】 那股压制着眼皮的力量再次消失,日向合理睁开眼睛,和对面的琴酒对视。 那只尾巴瞬间弹起来,继续兼职风扇。 机械声提醒:【现在开始竞选警长,请参与竞选的玩家举手。】 警长不是身份牌,所有人都可以竞选,然后由没有参加竞选的玩家进行投票。 竞选成功的那位玩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决定发言顺序,在投票时,其他人都只有一票,警长的票数却算是15票。 无论是对狼、对好人,还是对第三方阵营,都是一个很值得把握的机会。 日向合理举手上警。 然后看到了其他十一只举起来的手,他微微挑眉。 十二人全部竞选警长,没有在下面投票的玩家,就意味着一件事,警徽直接流失,不会有警长出现。 果然,那道机械声直接进行提示:【所有人报名上警。】 然后接着提示:【昨晚[6号]、[12号]玩家死亡,没有遗言。】 6号是皮克斯,12号是安室透。 不仅没有警长,还连死两人,其他人都怔了一下,日向合理也跟上大部队,佯装怔了一下。 机械声接着提示:【等待玩家发动技能……】 这是照例提示,如果死去的玩家里有猎人这种可以带着别人一起死的身份牌,就可以在每局的出局提示后选择是否带走某个人。 但如果是被女巫毒死,猎人就带不走人了。 日向合理眼都不眨,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安室透那边,发现对方的身影在逐渐变得透明,有点像是夜晚行动的那个状态。 从公布昨晚的死亡人是谁时,安室透便看了过来,定定地凝视了有一会儿了,见他终于看过来,便挑了挑眉,彻底淡化。 停顿了几秒后,机械声继续提示: 3号是诸伏景光。 日向合理也若无其事地看过去,刚好捉住诸伏景光收回去的眼神。 诸伏景光的手肘立在桌子上,拳头抵住嘴巴,“咳……嗯。” 他一本正经道:“昨晚死了两个人,但我想,应该没有私人恩怨在里面。” ------题外话------ 又想玩假酒全员是狼人的梗,又想玩第三方阵营胜利的梗,最后…… 狼可以有大尾巴耶jpg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你是美国人 【你的父亲和你的关系不太好吗?】 安室透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他检查书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这个问题太过冷不丁了,还非常直接地指到了他在意的地方,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幸好日向合理又紧接着抛除了第二个问题,让他立刻冷静了下来。 日向合理平静道:“认识那么久,我还没有了解过你,你是什么时候来东京的?也是被fbi追杀的吗?” 安室透:“……?” 他战术性沉默了一下,缓缓重复这个问题的一些关键句,“我,什么时候来东京的?” ??? 等等。 安室透低下头,看向自己的长袖和手套之间露出的棕色皮肤,又抬了一下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头发。 他最近一段时间没有剪头发,金发有些过长,所以只要一低头、再扬一下视线,就能看到自己视野边的金色碎发。 确认完肤色和发色后,安室透沉默下去。 他已经习惯了,因为发色和肤色太过格格不入,所以从小就被孤立过,也经常被欺负,有段时间也经常和别人打架。 在东京,有着一头金发和棕色的皮肤就是这样怪异。 就算是长大后,和别人见面的时候,大多数的人也会下意识默认他是外国人。 道理,安室透都懂。 但是…… 他想起日向合理安静看过来的那双绿眼睛。 大多数的情况下,那双绿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里面都没有什么剧烈起伏的情绪,更多的是不动声色的审视,这种审视是不带多少感情的,也不受其他外来因素影响,比如年龄、外貌。 参考日向合理的详细状况,安室透修改这个类比的例子,觉得还是人造人…… 安室透避开敏/感词汇。 他觉得还是‘非常聪明、智商非常高,静静趴在笼子里,隔笼观察每一个人类的边牧幼崽’更合适。 更重要的是,对方是宫野艾莲娜的孩子,还有一双格外安静的绿眼睛。 日向合理也说过类似‘大家都是人类,无论外表怎么样,剖开之后都是同样的血肉’之类的话,和宫野艾莲娜的观点一样。 所以。 其他人都可以第一眼误会他是外国人,但日向合理和他相处了那么、那么久,一直听他标准的东京口音日语,是不会误会的,对? ……对? 日向合理发出了一声很短暂的疑惑声,“嗯?” 像是不明白安室透为什么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安室透继续手里检查的动作,甚至还加快了几分,与动作形成相反的是语速,他缓缓道:“你为什么会问我是什么时候来东京的?” “?”日向合理嗅了嗅氛围,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个问题有什么特别触雷点吗? 这个金发家伙的尾巴太张狂了,所以他干脆踩着这个家伙的尾巴,直接开始摸索这个家伙,反向探索、侵/犯隐私。 但还是礼貌地把这个家伙摁在地上检查毛发情况,没有到直接薅住尾巴、把这个家伙提起来检查的程度。 这个家伙至于突然这么凝重吗?还是说,对方加入组织的原因,和到东京的原因一样? 可能都是和过去有关,所以反应比较大。 可是,日向合理还是觉得,他第一个关于父亲的问题要比第二个问题还要再冒犯很多,这个家伙听到第一个问题没多大反应,听到第二个问题却突然不悦很奇怪。 真是难搞懂,不愧是几乎凭本能捕猎的猎犬,不能按照正常的逻辑去推断。 日向合理放缓语气,他暂时移开脚、不再继续踩这个开始呲牙威胁家伙的尾巴,“只是普通地询问一下。” “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也可以不回答。” 他大方地放过了安室透,但安室透没有放过他。 大体地粗略检查完房间后,安室透又返回电脑处,他继续询问,“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日向合理:“?” 安室透补充,“作为上司,对下属做出评价的话。” 原来这个家伙知道谁是上司啊? “你是个……”日向合理沉吟起来。 这个金发家伙是个怎么样的人? 从不同的角度,甚至是不同的时间看,这个问题都是不确定的,比如从敌人的角度看和从同事的角度看,答案就会差异很大……当然,可能无论是敌人、还是同事,都会给出这个家伙有些嚣张的评价。 从上司的角度看就不太一样了。 在沉吟的时候,日向合理捕捉了一下背景音,他挪动看一下耳麦,让声音离自己更近。 楼下的楼下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那种隐隐约约、却能让日向合理瞬间捕捉到的人类幼崽的哭声倒是安静了下去,脚步声往上移动。 它是皮鞋的脚步声,任务目标的身上穿着最普通的宽松格子衬衫,脚下的鞋子也是球鞋,所以这道脚步声是之前躲在厨房里的第三人的。 对方从地下室走上来,走到厨房,把烧滚的热水倒进了杯子里。 随后,才有属于球鞋的、更轻的声音响起,和皮鞋的响起的时间间距大概有几十秒。 地下室藏着一个孩子,那个第三人大概率和孩子有关。 并且,和今天的这次任务无关。 判断完毕,日向合理通知道:“他们出地下室了,收拾一下现场,继续回去工作。” 在一楼有倒水的声音响起时,安室透就开始上手轻轻敲键盘了,他加快了拷贝的速度,然后拔下u盘,轻手轻脚地走出这间书房,又转头回到孩子的那间书房,继续安装桌子。 几分钟后,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任务目标警惕地推门而入。 安室透刚好安装好了一个零件,闻声抬头,佯装诧异道:“怎么了?” 他简单地拍了拍手上的木头碎屑,把刚刚使劲来回蹭、才蹭到手套上的碎屑全部排掉,又站起来拍了拍白色的裤子,假装上面有木屑,又体贴地询问道:“是想起了什么要求吗?” 任务目标的视线在房内巡视,他的目光在搭好、还没有进行细调的书架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搭了一半的书桌,觉得这位金发的工作人员应该一直在屋子里组装书架和书桌,才松了一口气。 那张紧绷着的脸也放松了表情,任务目标带着尴尬,尽量把自己的匆匆推门而入圆回来,“突然想起来还没请你喝咖啡,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不太常招待客人,”越说,他越有些不自在,“先生,您想喝点什么?” “欸?”安室透继续诧异,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套,在任务目标瞬间意会这里环境太差、根本不适合喝东西的时候,又轻松道,“暂时先不用了,快安装好了。” 他又问:“桌子还没安装好,有什么修改要求吗?现在说,应该还来得及。” “没有没有。”任务目标连声道,他有些局促地用手揪了揪裤腿。 日向合理看着他,伸手把图像放大,看向任务目标领口处的一处湿润的地方,那个地方大概有人类的小半个手掌大。 任务目标后退了几步,不自在地往门外看了一眼,“那我先下去了。” “好的,”安室透扬了扬自己戴着黑手套的手掌,同时扬起笑脸,“我会快点安装的。” 他假装以为任务目标突然上来,是来催促。 任务目标也没解释,匆匆点头便关门走出去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日向合理从房间原有的小型书柜的玻璃门上,看到安室透本来灿烂扬起的笑脸瞬间冷了下去。 他挑了挑眉。 安室透转头,让自己倒映在玻璃门上的脸从大半张、到整张,他皱眉,像是嫌弃一样道:“那家伙身上一股奶粉味……他们家还有更小的小孩子?” “那个第三人带来的,现在在地下室里。”日向合理随口道,“u盘复制完全了吗?” “复制完全了,但不确定组织需要的资料就在里面,他可能有其他的密室,特别的资料就放在你密室、或者是地下室里。”安室透又转身回去继续安装桌子,“他们家怎么还有小孩子?不然可以去地下室确认一下,啧。” 日向合理道:“可以来第二次,让他亲自把资料交给你。” 他想了想,继续之前的沉吟。 从上司的角度看,这个金发的家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首先,日向合理先给予夸赞,“你的身手不错,能从阿西莫夫那里完整地脱身而出,而代价只是一点皮肉伤。” “?”安室透反应了一下,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怎么突然获得了人的待遇、被夸赞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解释,“不是皮肉伤,我现在还只能用左手开枪,右手开枪会出现轻微偏差。” 所以执行任务的时候,没有一击命中别人的额头,而是瞄准心脏、选择打躯体,是正常的。 日向合理无视辩解,继续沉吟道:“反应能力也很强。” 这点不需要多说,反应能力不强的话,也早就死在阿西莫夫研究所了。 他继续道:“而且,你会忍耐和蛰伏。” 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点了。 昨晚和今天的任务,金发家伙都出色的表现出了这一点。 他可以去咖啡厅认认真真地给咖啡拉花、甚至获得客人的小费奖励,也可以认认真真地给任务目标组装书架和书桌。 这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如果是日向合理,他肯定直接近距离和任务目标交流,让任务目标对他一见如故、迫不及待地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然后再安详地升入天堂。 反正,他是绝对、绝对不会给美式咖啡拉花的。 不止这两个任务,甚至从第一次一起做任务、以及不久前的那个阿西莫夫研究所的任务,金发家伙都出色地发挥了蛰伏这一点。 做这两个任务的时候,那个家伙虽然时不时的没忍住呲牙一下,但整体还是比较装乖老实,好像根本没察觉他会时不时地突然往陷阱里丢骨头、逗对方直接一头跃进致命的陷阱里。 就是,和这个优点共存的,还有一个缺点。 就是耐性不太足。 非常典型的就是,刚刚还一副开朗笑脸,任务目标一出门,就立刻直接冷下脸,皱眉嫌弃。 但凡任务目标再突然推开门补充一下其他的要求,到时候就是面面厮觑,互相愣住的尴尬场面了。 这样整体忍耐蛰伏、但总是时不时呲牙的状态,日向合理合理地怀疑,这个家伙的蛰伏状态忍不了多久。 最近这家伙可能还会老老实实地拉花等任务目标,等几年后,大概率就会直接脚踩任务目标的头、悠哉地用枪给任务目标拉花了。 ……有望成为下一个脚踏直升机、横扫东京塔的组织成员。 日向合理忽略‘好心提醒对方最好小心一点,不然这样呲牙,迟早会呲翻车,被fbi撵着尾巴满街跑’的选项,直接睁着眼睛继续夸,“判断能力很出色,也很果断,该进攻的时候进攻、该撤退的时候撤退。” 以及,“听力和嗅觉也很敏锐。” 虽然那道倒水声很明显,但如果来做任务的是其他的组织成员,90都听不到,要等日向合理下达‘转身走七步,开门走出去,往左直走十步、再顺着走廊右转三步,开门走进去,继续组装’的命令。 这样一分析,怪不得这家伙能成为代号成员。 日向合理1想了想,继续漫不经心地找出优点,“你的伪装能力也很出色。” 他强调,“天生的。” 这个家伙的这幅长相,在这里,简直是如鱼得水……幸好不是白色的皮肤,要是白皮,就更通行自如,估计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再一口气地刷很多任务。 安室透:“?” 他缓缓道:“天生的,伪装能力?” 刚刚听了一会儿,安室透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居然获得了人类的待遇,也获得了属于正常的组织成员的待遇。 直到他听到这个天生的伪装能力,他陡然不妙。 “嗯,”日向合理面不改色地夸赞,“你是美国人,在纽约行动很方便。” “起码比我方便。” 安室透:“?” ??? 第二百六十五章 加入组织的第一件事 你是美国人,在纽约行动很方便,起码比我方便。 你是美国人,在纽约行动很方便。 你是美国人。 美国人。 人。 安室透:“……” 以上有哪句是对的吗? 他陷入了沉默。 明明说过‘无论外表怎么样,剖开身体,人类都是一样的血肉’这样的话,明明是宫野艾莲娜的孩子,明明有着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绿眼睛,怎么……怎么…… 日向合理等了等,没有等到安室透得到夸奖之后,表面谦虚、内里却自带骄傲的虚伪汪声。 他:“?” 他继续夸,“而且,外表和气势足够组织成员。” 安室透冷着脸开车的时候,甚至会被路边的交警警惕拦下、严格询问,确实很组织成员。 这一点在长野县的时候,日向合理就亲眼目睹过,是实话。 就算是最不会读空气的人,在看到这个金发家伙的瞬间,都会瞬间产生‘这个人不会是个鲨人犯?’的疑惑,他实在是太冷酷嗜血风格了。 日向合理想了想,自我纠正一下:前提是,非伪装期。 如果金发家伙像刚刚那样面带热心微笑、做出一副专业人员的伪装,那……那其他人就会像刚刚那个任务目标一样,被伪装迷惑过去,见过他真面目的组织成员也会在看到他热情笑脸的时候瞬间沉默。 “我,”安室透简单道,“不是美国人。” 说话的同时,他格外心平气和地进行安装书桌的最后一步。 日向合理:“?” “你不是美国人?” ……这个家伙是不是把他当笨狗耍? 不是美国人,为什么会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和棕色的皮肤啊? 等等,也有可能是英国人或者法国人,或者是其他地区的人。 “抱歉,”认错品种这种事有些严重,而且对方看起来很在意,日向合理立刻道歉,又真诚询问,“你是英国人吗?还是法国人?又或者是其他地区的?” 既然不是美国人,那为什么代号是‘波本’?直接误导了他! 果然是那位先生的错。 如果这个金发家伙以后要刺杀他,那位先生起码有十分之九的锅?剩下的十分之一,日向合理思索了一下,大方地让给了琴酒。 “……”安室透开始怀疑这个家伙是故意的了,“我是东京本地人。” “我生在东京,长在东京。” 不仅生在东京,长在东京,还在东京上了警校,不仅上警校、成为警方人员,还在东京就地潜入一个势力很大的跨国非法组织当卧底。 安室透回忆了一下加入组织之后,自己在东京的时间,默默进行纠正:还在东京加入了一个跨国的非法组织,然后去外地当卧底,偶尔回东京几个小时,传递一下消息,就要继续去外地当卧底。 专门负责和他接头的那位警方人员,估计已经习惯自己的‘上司’人在外地、长期失联,时不时上线诈尸一下了。 耳机的对面没有反应传来,安室透调整了一下耳机,又收拾了一下房间里的杂物和木屑,然后带着垃圾下楼。 他故意走出漫不经心又很大、很活跃的脚步声,同时扬声道:“我安装好了,先生。” 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果然看到任务目标紧张地坐在在客厅里、抬头看来。 桌子上只有一个咖啡杯,在任务目标的面前,看起来好像是任务目标在独自一人喝咖啡打发时间。 但任务目标对面的沙发,有刚刚坐过人的褶皱,它还在缓缓复原。 在他看到的瞬间,任务目标也紧张地瞥了一眼那块地方,又紧张地看向安室透。 空气中,有一种很醇厚的咖啡味道缓缓蔓延开来,和这个明显是中产阶级的家庭有些不匹配。 安室透抱着来时抱着的那个大箱子,目不斜视地继续踩着楼梯下楼,好像没有察觉到沙发的问题。 因为日向合理突然沉默,像是进入了晚上十一点后的随机掉线状态,但现在又是白天,所以安室透一直提高注意力,把注意力放在听力上。 他默默随时听到日向合理的延迟反应的准备,以免自己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起其他表情。 快走到一楼的时候,他听到了有一种很轻微的声音传来。 是小孩子的哭声。 它隔着一段距离和阻碍响起,穿过重重的木板和墙壁,最后撞进安室透的耳朵里。 他的脚步慢了一下。 任务目标坐在客厅里,没有听到这道很微弱的哭声,他的眼珠子不自觉地往侧面转了一下、向厨房那边看去,又立刻收回来,他局促地站起来,“太好了,安装的很迅速。” 安室透移动了一下自己抱着箱子的手,把刚刚那一瞬间听到小孩子哭声的脚步停滞转为调整箱子、所以才脚步慢了一拍。 他笑容满面道:“先生上去看看?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都可以说哦。” “不用了不用了,”任务目标匆匆摆手,又快步向门口走去,用肢体语言表示送客,“我相信你的能力。” 安室透目不斜视,他在原地停留了一下,非常明显地偏了一下头,露出了正常人听到杂声会露出的疑惑表情,开始顺着小孩子的声音看过去。 在安室透这个动作的两三秒后,日向合理听到厨房有道很熟悉的声音响起,是上膛声。 他开口道:“你是东京人的话,为什么叫‘希罗’?你的姓是什么?” 东京人的优良传统是遇到事情先鞠躬并发出大声反思的声音,日向合理选择性地采用了这个优良的甩锅传统,先进行反思。 反思了-001秒,他就直接暂停反思。 首先,这个金发家伙有着一头金发和棕色的皮肤,这是一个典型的外国长相。 其次,这个金发家伙叫‘希罗’,这是一个典型的外国名字。 最后,这个家伙的代号还是‘波本’,这不是一个非常契合的代号吗?契合这家伙的金发和棕皮,那契合品种也没问题,波本可是美国威士忌。 还有,日向合理记得,在去长野县之前,这个家伙一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英语。 东京人看到黑发东京人的第一反应是冒鸟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安室透:“……” 该怎么说,他其实也不叫‘希罗’? 这个家伙,果然是故意的…… 听到这个问题,血压开始升高的瞬间,安室透本来故意拖慢的脚步立刻加快了起来。 他没听到那种很轻微的上膛声,但在试探的时候听到沉默的日向合理突然开口,就凭直觉开始立刻撤退。 任务目标紧张地看过来,安室透若无其事地走到门边,对着任务目标点头,“有后续维修也可以打我们公司电话的,我们会上门查看。” “好的好的,今天非常感谢。”任务目标一边快速点头应和,一边干脆利落地关上门,非常的心口不一。 安室透转身,带着箱子和u盘往外走,他低声道:“我姓安室。” 现在,他叫出这个姓氏,已经和叫自己的本名差不多熟练了。 虽然在组织里没多少人询问他名字、也没多少人称呼彼此的姓名,但做任务的时候,一有伪装情况,安室透就顶着这个名字上场。 再加上做卧底前的那些紧急培训,他已经把这个名字熟成本名了。 日向合理:“?” 所以波本的全名是,安室希罗? 这是一个正常东京人的名字吗? 安室透补充道:“我是个混血,父亲是东京人,所以从小在东京长大。” 他又解释道:“因为我的母亲,我的英语很好……不过我是在东京长大的,日语更好。” 这个补充解释很及时。 理由勉强说得过去,混血的话,父亲取名字的时候、结合一下这个家伙的母亲,取了个怪名字出来好像也很正常。 “嗯,”日向合理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也懒得掰扯了,他简短地进行最后的指令,“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检查u盘里的资料。” “任务结束。” 他抬手去摁退出观战的选项。 “刚刚那户人家,”安室透突然道,“地下室有个孩子。” “客厅的咖啡是手磨咖啡,不是任务目标喝的,是当时在场的第三人喝的。” 嗯? 日向合理暂时停住干脆利落的退出动作。 “研究所的上任所长最近住院了,他的年龄很大、很可能会出不了院,现在研究所的内部分成了三个势力,正在角逐争权夺势,想要成为下一个掌权人。”安室透把箱子扔进后备箱,自己拿着u盘去做驾驶座,他继续往下分析。 “任务目标是其中一方势力的人,算是研究所里比较受重视的研究人员,他最近的开销大了起来,不仅买了成套的昂贵化妆品,还买了非常有名的滑板、篮球、游戏机。” 汽车开动了起来,安室透停顿了两秒,回忆任务详情中、这个任务目标最近的行动轨迹,“任务目标的上个周末、和上上个周末都没有加班,而是陪妻子出去逛街,今天更是休假,这不正常。” 他笃定道:“他之前没有加班、正常下班的时候都是去见人了,和今天在场的第三人、以及地下室那个孩子有关。” “我接到任务之后又去单独调查了任务目标、补充资料,”安室透继续往下说,“任务目标现在在一个很微妙的关头,如果所长不住院,再过几周他就可以有一个单独的项目可以研究,而一旦是其他势力的人掌权,他不仅会没有单独项目、还会当场失业。” 日向合理:“?” 他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所长是个不在乎男女关系、在这方面很开放的人,但是他没有孩子。”安室透道,“我在想,地下室那个孩子,有没有可能是所长的孩子?” 日向合理再次:“?” 是所长的孩子、怎么了,不是所长的孩子、又怎么了?反正都不是这个家伙的孩子。 难道这个家伙还想黑吃黑,在任务目标和第三人吃饭的时候突然挤上餐桌,敲着盘子说‘大家先别吃了,听我简单地汪几声’,然后凭白开始分餐吗? “无论是不是所长的孩子,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他淡淡道,“你想参与的话也可以,只要不妨碍到组织的任务就好。” “不,我的意思不是黑吃黑。”安室透用余光看向后视镜,他把眉头下压,露出了一个有些冰冷的笑容,“与其窃取别人研究所的机密,不如把研究所变成组织的,不是吗?” “如果那两个家伙打得主意是利用那个孩子上位,那组织是不是也可以?” 他冷笑着道:“组织里的科研人员,可不少。” 日向合理:“?” 到也没必要,真的像金毛黑脸羊一样,啃草的时候不仅吃草、还要把草根直接挖出来吃掉。 自己的研究所研究出了东西,和别人的研究所研究出了东西、自己过去蹭一下,是不一样的,前者花费了时间精力和金钱,后者则完全是空手套白狼。 ……等等,前者花费的好像也不是组织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反正还是原来那批研究员研究,也还是原来那批投资者投资。 只是管理人换成了组织的人,也向组织共享一下研究进度、顺便帮组织研究一下东西,不只是空手套白狼,还直接住进别人家,吃别人的睡别人的。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可行性。 “最重要的是,”安室透的眉头再次下压,脸上的冰冷笑容更加凌厉,“任务目标的身上有奶味,就算是奶制饮品、也说明地下室的那个孩子最多十岁?” “无法保护自己孩子的家伙,和把视线盯上孩子的豺狼,都不配活着,不如给组织做贡献。” 日向合理:“?” 对方的理由很冠冕堂皇,这样做对组织也确实有好处,看起来也真的是在为组织着想。 但是,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今天这个家伙的异常行为,比如在看到父子合照时突然话多,再比如现在的话多。 他转了转视线,目光落在屏幕边缘的后视镜,那上面映着安室透现在的冰冷笑容。 几秒之后,安室透从沉默中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他看向后视镜,凭直觉和耳机对面的人对视。 诸伏景光现在身份的背景,是一对外国通缉犯夫妻收养的孤儿,在那对夫妻死亡之后,就走上了复仇之路、加入了组织,和fbi有着血海深仇,是个合格的黑方人物。 而警方为‘安室透’安排的身份背景,则是……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在组织里为什么不受人欢迎?”安室透冷不丁道,他的眉头再次下压,笑容像是捕猎中露出尖牙的鲨鱼一样,“因为,加入组织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了我的父亲。” 第二百六十六章 在,交友教程,发,懂? 日向合理:“……?” 遇事不决,先紧急反思一下,日向合理还没敷衍地开始流程,就把反思扣还给安室透。 他嗅了嗅对方的语气,以免嗅错,又再嗅了嗅,然后嗅了第三遍,终于确认,对面这个家伙之前在二楼得到夸奖时,没有叫出来的表面谦虚、内里却骄傲的汪叫声,在这里叫出来了。 为什么,会有人在说这种话的时候,语气还有几分淡淡的骄傲啊? 好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满意、很解恨一样。 当然,没有深仇大恨,是干不出这事的……起码如果是正常人类,是干不出‘普通地起床、普通地吃了顿早饭、普通地宰了爹地、再普通地加入一个违法组织’这样的事。 可就算如此,也不应该是这种语气? 这让曾经认真深入研究过这方面的日向合理觉得自己之前只是在单纯的浪费时间。 虽然他也没认真研究多少秒。 耳麦那边,是对方沉稳的呼吸声和汽车行驶发出的声音,后视镜上,是对方冷得像棕色加酒冰块一样的脸。 “你们正常人类,”日向合理礼貌性询问,“都是这样的吗?” 问的时候,他发现后视镜上,金发家伙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他尝试着去分解了一下那个表情,发现还是可以用‘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概括,就放弃分解,又去回忆了一下自己的问题,进行解释。 “我不是在阴阳怪气你。” “我没有过正常和父亲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在伤害父亲之后应该会是什么反应,但是,我推测,伤害父亲、应该属于做错事的范畴?” 为什么你突然翘起尾巴骄傲了? 不只是伤害父亲,伤害其他正常的人也是属于做错事的范畴,但两者应该有些区别,日向合理搞不懂这个区别。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他都没有过和父亲的正常相处经验。 前世,比起总是报各种活动班、突发奇想参加各种旅游项目,或者每天用不同的理由坚持带他去外面散步两到三个小时、像是在遛狗一样的笨蛋妈咪,父亲总是很沉默。 他像是空气或者伫立的摄像头一样,最擅长的就是默默地盯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有时会露出笑容,但更多的时候像是在慎重地盯着易碎的玻璃瓶,既不敢去触碰、也不敢移开视线。 这个世界的‘父亲’…… 第一位名义上的‘父亲’,已经被日向合理直接干掉了。 而第二位名义上的‘父亲’,现在正处于害怕被干掉的状态下,也即将被日向合理干掉,如果五年之后没死的话。 安室透道:“你不用解释的。” 非常有道理。 虽然都是代号成员,虽然贝尔摩德曾经非常正经地说过‘组织里的代号成员地位都平等’这样的话,但是他们的地位是不同的,现在是上下属的关系,上司无需对下属进行解释,哪怕真的是阴阳怪气也没关系。 可是,这句话从安室透的嘴里说出来,就莫名有种带着阴阳怪气。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秒,没有计较,继续等待对方关于他刚刚那个问题的答复。 很少有人会选择干掉父亲,上次图书馆的时候,有活跃的警犬在旁边汪汪叫,他不能得到正确的答案,现在现场没有其他的犬类,应该可以地到正确的答案? 那如果五年之后,首领还是格外年迈、但就是不死的话,他就可以用上这个正确的答案了。 “父亲……”安室透转动方向盘,让车辆转入岔路口,“对于人类而言,父亲是很重要的存在,但不是每位父亲都是合格的父亲。” 日向合理耐心倾听,他思索了一下,虚心下问,“合格的标准是什么?” 这个问题,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也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简单就简单在,人们根本不需要去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答案就几乎水到渠成了,就算了初中的孩子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 很难就难在,这种人类可以轻松意会的事,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向非正常的人类去百分百传达的。 安室透道:“合格的标准,和大众的期望底线一致。” 他一边把车开往偏僻的地方,一边继续思考着组织语言,“就像我们一样,我们和普通的违法罪犯不同,是有组织、有体系,且拥有另一套秩序规则的违法罪犯,大众对我们期望的底线,就是手上沾有鲜血。” 这个例子好像和‘大众的期望’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符合。 日向合理想了想,换了个例子说出来,“就像是对警方人员一样,大众的期望是他们会帮助普通的民众、会缉拿罪犯,也会破解案件,把凶手归案,所以,合格的警方人员,必须是一个会帮助民众、对抗黑暗的警方人员?” “……”安室透点头,“是的,这是一个最基础的要求。” “那,”日向合理再次思考了一下,委婉道,“当你的父亲,可能有点难。” 反正可以选择的话,日向合理肯定不当。 安室透:“?” “我不需要警方人员的救助,所以对警方人员没有什么高严格的要求,他们也只是一群普通人,能够突破对死亡的恐惧,在危机关头放弃只顾自己调头就跑、选择救其他人,”日向合理道,“或者是挽回一个人的性命,我觉得就算是一个合格的警方人员了。” “但是,很多人都会觉得,身为警方人员就应该一次次地冲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应该牺牲自己去救其他人的性命,就是应该从不失误、百分百地完成每个报警人的愿望。” “这也是大众期望的底线,但是能达到这种程度的警方人员很少,在这种要求下,‘合格’的寥寥无几。” 安室透:“……” 这种例子,会是一个正常的组织成员能举出来的吗?还这么熟练。 等等,日向合理连正常人类都算不上,更不用说正常的组织成员了。 所以,能让这种非正常、本性格外淡薄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而然地对着一个组织成员举出这种例子,松田和萩原那两个家伙还真是厉害。 安室透迫切地想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又做到了哪种地步。 日向合理补充:“当然,这是很多警方人员对自己的要求和目标,自我要求和他人要求不一样。” “警方人员应该和父亲同理?”他反问,“有人认为只要活着、就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也会有人认为,没有在孩子发生任何情绪波动的一瞬间察觉到,没有在孩子遇到任何危机的时候、及时出现在孩子身边,没有为了孩子付出一切,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日向合理感觉对面这个金发家伙可能是第二种。 他又在对方沉默的时候,适当地更新了一下例子,反问道:“你对上司的期望底线是什么?” “我问的不是大众,而是你。” 这是一个送命题。 安室透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件事。 一旦回答错误,他就很有可能再也不用疑惑在日向合理的角度,到底有多讨厌他、有多不把他当成人类同类看待了,而是屡次被绊进陷阱里、安心当一个死人。 他没有迟疑,几乎是立刻道:“我觉得,能力强、又能指导下属,就是一个很好的上司了。” “特别是能够快速地完成清理任务、也能够轻松地千米狙击,更愿意浪费时间去指导下属做任务的上司,是超过我期望上限的上司。” 回答得太快了,答案也太‘意思意思低头’了,日向合理也没有迟疑、立刻做出了判断:对方在虚假回答。 “是吗?”他淡淡道,“我会努力做好一个上司的。” “你对下属的期望底线是什么?”安室透反问。 这个很简单,非常简单。 日向合理飞快回答:“头发长、任务多、会依赖上司、能乖巧低头求助、也会‘无论上司说什么、都是对的,如果觉得上司不对,那我也要忍耐一下,纠正自己的认知,觉得上司对’,就可以了。” 还有,头发不止要长、还要是银发,皮肤还要白一点,衣服风格也要是长风衣,最好时不时开一下直升机,为建设美丽东京献出一份微弱的力量,开启装修大时代。 安室透:“?” 他根据这个非常有指向性的形容,去回忆自己认识的组织成员,发现他的记忆里没有一个组织成员符合这个情况,不过倒是有很多符合‘头发长’这个要求,比如任何一名长发的女性成员,如贝尔摩德,再比如琴酒。 但他们两个,一个是东京行动组的负责人,一个言行举止明显‘姐姐风范’、是纽约区的情报组负责人,都不太像是日向合理预期中的下属。 那么,除了‘耶耶’,日向合理至少还认识一位他自己非常满意的下属,听这个满意的语气,对方的能力大概率也不差……哄冷淡小鬼的能力更不差。 安室透作出如此判断,并且有些遗憾。 遗憾他真的没有骗日向合理,他在组织里的风评确实不太好。 因为必须往上爬、每次任务都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所以前期和其他组织成员一起做任务的时候,那些家伙都成了他的对照组,彰显出他到底多有能力、而临时同事又多么废物,所以一开始,他在在同事里的口碑就迅速下降。 后期就是他单独做任务,独来独往,也不和底层组织成员进行深入接触,所以根本不了解东京和纽约的组织成员,不能立刻找出来‘耶耶’和‘梦中情属’。 他道:“有机会的话,我会认真学习的。” 然后又按照‘安室透’的故事背景进行解释,“我的父亲是一位无能的警方人员,他为了往上爬,抛弃了我的母亲、另娶了上司的女儿……他派人烧了我和母亲的住宅、并一直追杀我们,想在上司和妻子面前保持干净的脸面,所以,在我母亲去世后,我干掉了他。” “然后,我在他家里找到了组织的痕迹,加入了组织。” 那位‘父亲’,确实是一个警方人员,也确实娶了上司的女儿、更确实抛弃了初恋女友,初恋女友也确实是个外国人,还有一个混血的孩子,火灾和追杀也发生过。 无论怎么调查,组织都不会查到一点虚假的痕迹,因为这些确实都是真的。 唯一虚假的,就是初恋女友和初恋女友的孩子、其实在最开始的那场火灾中就去世了,之后都是安室透负责出演。 包括干掉那个和其他黑色势力有勾搭,贪污、受贿、手上有五六个故意压下去的命案,还正在往更黑暗的地方走,想要和组织勾勾搭搭、在职场上更进一步的警方成员。 日向合理:“……” 他在安室透淡淡讲述的时候保持了安静,然后越发发现,果然,悲惨的故事是每个组织成员的标配。 贝尔摩德也有悲惨的故事,按她的透露,是哪怕年龄很大,样貌和身体也会依旧年轻。 琴酒和伏特加好像没什么悲惨的故事,他们两个没说过,琴酒基本上没聊过自己的过去,而伏特加,每次见面,日向合理都只能在偶尔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在场的有三个人,对方太过安静沉默了,好像怕他随时一口咬过去。 其他的组织成员,比如黑发希罗,就是父母和fbi有仇的悲惨故事,那个被fbi追杀的家伙,也有悲惨的故事。 他一边思考着这些惨得各有不同的悲惨故事,一边符合气氛,及时给出来自上司の顺毛,“原来如此,那种警方的家伙,直接干掉也完全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气氛刚好合适,安室透把即将顺势脱口而出,大概类似‘我听说你也干掉过父亲,你是什么感觉’的话吞了回去,又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很喜欢警方人员吗?” 他道:“你对警方人员的观感似乎不错。” 所以松田和萩原那两个家伙到底做了什么,交友技能怎么那么高,什么时候这么会针对性提高非正常人类的好感了? 还不是只让日向合理对他们两个有好感,看现在的口风,对方是对‘警方人员’这个概念有好感。 第二百六十七章 拒绝无效内卷 对警方人员的感官似乎很好吗? 不,不是对警方人员的感官好,而是对‘有原则底线、有坚定的信念、会牺牲自己救其他人’的人类有好感。 比如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他们就是那种非常典型的,已经把‘保护民众’融进骨子里的正面警方人员。 那些警方人员,已经到了违反人类本能的程度了,遇到危险、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冲上去,遇到困难、第一反应也是冲上去,就算是正在和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搏斗,如果突然有辆时失控的车撞过来,他们的第一反应大概率也是护着罪犯、避开车辆。 正常人类的本能是保护自己,但是他们的本能却已经变成了在保护别人的情况下、保护自己。 就像是一只只专业的警犬,哪怕已经不再是在职犬类、意外流落到街上,看到有人行凶抢劫,第一反应也是直接冲上去保护受害者。 同理,看到有和父母走散,迷路的倒霉小孩子,也会不放心地跟在小孩子周围。 ……如果日向合理不是那个倒霉的小孩子的话,他肯定会在车上默默为警犬鼓掌,然后继续下一个任务。 日向合理估计,在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眼里,自己大概率不是一个快二十岁的准成年人人,而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小孩子。 这真是一件……但凡他大两三岁,在事件发生的时候已经成年,那么警犬虽然也会因为特殊案件而关注他、但是只要强硬地拒绝几次,他们就会自己远远观望一下,确定这个成年人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就会离开。 但是,在警方人员、甚至是几乎所有的成年人眼里,‘未成年’都是一个值得再格外关注一点的点。 别说是受害者了,就算是罪犯,未成年罪犯和成年罪犯都是两种概念。 日向合理挑挑拣拣地说了一些,然后反问,“正常人,应该都会有好感的?” 安室透咬住这个反问,默默地啃了一遍。 正常人是会对正面的警方人员有好感,但是,正常人会在表达出一个观点之后,又不确定地立刻说出类似‘正常人,应该是这个观点?’的话吗? 还不是什么有争议的观点,而是一个具有常识性和大众性的观点。 只有小孩子,或者是不太正常的人类,才会这样。 他默默咽下去这一点,没有出声指出、也没有纠正,而是面色如常地点头,“是的。” 肯定过后,他才又道:“那你觉得我们呢?” “你怎么看我们这类人?” 日向合理:“?” “不是我们,”他严格纠正,“是你和我。” 谁要和美国人……哦,这家伙说他不是美国人,谁要和金发的家伙‘我们’啊! “好的,”安室透改口,“你觉得正常人怎样看待我?” 这个问题,又会涉及到那个关于伤害父亲、正常人的反应是什么的问题。 日向合理跳过这个问题,把安室透和安室先生区分开、假装这是两个陌生人,他想了想,道:“如果真的按你所说,安室先生是那种和黑色势力勾搭,接受真凶的收买、假装找不到凶手的警方人员,那么,正常人会……” 会感谢。 瞥到后视镜中,安室透的那个像是鲨鱼一样、能吓哭小孩子的表情,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改口,“会害怕你。” 他的解释也自然而然地往下接下去,“和平世界是有秩序的,哪怕死者是罪有应得,正常人也会害怕凶手。” 不过,那些被当成替罪羊,或者是家人受害、无法让真凶受到法律惩罚的人,应该会感激? 日向合理想了想,再次纠正:会在害怕中感激。 和平世界的普通人,就像是一只只纯白无暇的羔羊,他们固然会在有些时候伤害同类、也会偶尔把草根也嚼进嘴里,但面对更凶的狼类,就是会害怕到咩咩叫,这也是本能,属于正常人类的本能。 他又想了想,再次开口,“不过,他们也很心软的,只要你做好伪装,低头丧气地垂着尾巴、再受点伤,就会有人代替别人原谅你。” 比如今天的伪装。 只要安室透维持着今天的伪装,每天热情地对那位任务目标打招呼,做朋友,一起喝咖啡、抱怨一下生活中的正常苦恼。 那么大概过去一年、或者两年,又或者三四年后的某天,安室透突然耸拉着耳朵、夹着尾巴,格外低落地向那位任务目标诉说自己的过去时,任务目标大概率会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已经都过去了’、‘你现在已经悔改了’、‘那不是你的错’等等之类的话。 日向合理修饰了一下语言,把这个例子讲出去,并且再次重复,“他们很心软的。” 安室透:“……” 这是能用‘心软’来形容的吗? 这个例子充满了槽点,让人不忍直视,但是,它居然有一定的成功概率,而且还不小。 最关键的是,哪怕‘心软’这个词用错了,这个例子也在某种程度上直接剖开了人性,那个用错了的词,反而让这个有些像冰刃一样剖开了人性的例子、带上了几分小孩子的稚气。 安室透瞥向后视镜,他结合日向合理过分平静的语气、以及这个例子,再次深刻地意识到,为什么日向合理会有‘神明侦探’这种称号。 日向合理这种游离于人类群体之外、冷眼旁观人类的善心和恶行,但又微妙的没有带有高高在上的指点、而是平静地对待这一切的人,用这个称号来形容刚刚好。 他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用来示意日向合理说的对、很正常,又接着道:“警方人员也会这样心软吗?” “会的,”日向合理毫不犹豫道,“哪怕你的刑期是二三十年,他们也会记住你,等你出狱那天、会开车来接你,为你接风洗尘的。如果是死刑的话……那他们会帮忙照顾你的孩子家人的。” 安室透:“?” 这是默认警方人员听了罪犯低落的主动交代后,会先履行自己的职责,严格搜集证据,把罪犯绳之以法、送进监狱以后再心软? 他张了张嘴,没有在第一时间组织出恰当的话,就只应了一声,便再次闭上嘴巴,“嗯。” 日向合理简单地分析了一下这个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又闭上嘴巴的行为,然后认真道:“不要生气。” “你不要用自己的立场去看待问题,你可以用旁观者的视角去分析问题、客观看待你自己。” 客观看待你自己是个手上沾满鲜血、穷凶极恶的罪犯这件事,哪怕会有人心软又大方地代替受害者原谅你,也是因为他们‘心软’,而不是因为你值得原谅。 安室透懂了对方传递过来的这个意思,他忍住表情的微妙变化,“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意外你的观点。” 一个罪犯能有一套这样的观点,还这么有自知之明,确实让人很意外。 而且说出这种话的人,不只是个罪犯,还是个未成年罪犯,还是个非正常的未成年罪犯。 “这是正常人都会有的观点?”日向合理淡淡道。 他开始思考,原来不只是人工智能这种东西喜欢和人类聊人生和哲学,某些个别人类也喜欢和人聊人生和哲学。 比如松田阵平,比如贝尔摩德,再比如眼前这位非美国人的波本。 不过在双方不平等的情况下聊哲学,可以看对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想反驳也需要斟酌语气,确实是一件有点意思的事。 点到即止的话。 现在就是要中止这个话题的时候了,日向合理瞥了一眼后视镜,刚要转移话题,就听到对方有些犹豫着道:“我听说……” 他挑眉,耐心重复,“你听说?” “我听说,你是在从长野县回到东京之后,才做的代号任务、正式成为代号成员,”安室透停顿了几秒,“我听说,你的代号任务是……?” 啊,怪不得这家伙今天突然话这么多。 人类在特定的情况下、受到特定的刺激,是会发生特定的变化的,比如去闻嗅自己认为的‘同类’,试图和‘同类’进行一些互动。 这个家伙刚刚问了那么多的问题,估计都是在为了这个问题做铺垫。 日向合理淡淡地应了一声。 安室透先感觉一下氛围,发现没突然刮来一阵北极寒风,便道:“你当时,在想什么?” 在想日向先生是哪个,日向先生是哪个和日向先生到底是哪个。 这个是绝对不能说的,日向合理反问:“你当时在想什么?” 他给这只金毛猎犬提前打上预防针,“我和你想的,可能不太一样。” “我当时……”安室透思绪飞快运转。 他现在这个身份的人设,是有些桀骜不驯成分的,是为了更符合‘干掉安室先生’这种操作。 在一开始伪装的时候,这个操作就被当过重点考点,警方详细设计了案发的经过、细节和凶手当时的心情,让安室透反复熟透这个设定,熟得像是自己真的是安室透、也真的干掉了自己的父亲一样。 按理说,现在只要按照参考答案,中规中矩地回答‘很开心,大仇得报’,和‘想起了我的母亲’,又或者是‘有些悲哀,但又突破了自我,我不做人啦!’之类的,都可以,这些都是答题思路,可以蔓延出合格的答案。 但是,安室透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伤心。” 耳机里传来对面有些疑惑的声音,“嗯?” “我很伤心,”安室透重复之前的话,“在真的动手之前,我以为这一刻终于来临时,我会欣喜若狂,会得意洋洋,或者会厌恶地唾弃他。” “但是,它真正来临时,我却很伤心。” 他没说太多为什么伤心、也没说太多的‘心理路程’,只淡淡道:“他是我的父亲。” 对于正常的人类来说,这句话足够了,所有的复杂情绪都包含在其中。 而对于非正常的人类来说,这句话也够了,足够对方似懂非懂地迷茫很久了。 日向合理:“……” 安室透反问,“你呢?” “我,”日向合理想了想,没说慌,只适当地运用了一下语言的艺术,“有一点点的伤心,但不多。” 伤心萨摩耶居然这么冷酷绝情不体贴,只给他一颗子弹就算了,还不告诉他到底哪个是任务目标。 强调‘只有一点点伤心’,安室透迅速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是真话,不然不会强调只有一点点。 ……会伤心的话,这个家伙…… 前方,目的地到了,他打量了一下周围,迟疑了一下是绕圈、继续摸索迷雾,还是适当地停下,把车速本来就慢的车停在目的地不远处。 迟疑了几秒,他快速做出决定:见好就收。 能套到日向合理的真心话已经相当不容易了,等对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是不是被冒犯了’,可能就要迎来北极寒流了。 在谈话结束后迎来寒流、和在谈话中迎来寒流,糟糕的程度不太一样。 他停下车,低声汇报道:“下一个任务地点已抵达。” 然后开门下车,径直向不远处的一家甜品店走去。 这家甜品店的整体颜色是轻快的粉色,地板是很浅的棕色木质地板,店门和侧面都是透明的玻璃,里面有很多的可爱类装饰品,就连桌子上也有不少可爱动物的摆件。 他推门而入。 “?”日向合理仔细打量画面中的甜品店,“这是什么?” “这是甜品店,和咖啡店类似,里面是卖甜品的。”安室透解释了一下,“下一个任务目标喜欢在这里吃甜品,所以我来这里兼职了。” 他低声解释完的时候,刚好走到前台。 前台站着一位穿着粉色围裙、头上戴着粉色兔耳朵的女性工作人员,她看到安室透,眼睛一亮,“你终于来了!” 她有着一头金发,皮肤很白皙,脸颊两旁有零散的可爱雀斑,看起来很可爱,也确实很可爱。 然后,她用更可爱的动作和表情,从前台的桌子下方掏出来一个同样的粉嫩嫩衣服和兔耳朵,欢快地递给安室透。 “快去换衣服,马上就到我的下班时间了,”她挥了挥拳,“不要害羞,希罗先生!” 日向合理:“……” 他凝视遮挡了大部分镜头的粉色物体,听到安室透用非常自然而然的语气道:“好的,那我马上去换制服。” 边说,安室透边向更衣室走去。 日向合理:“……” 啊,不是,等等,现在的组织成员做任务,都这么拼的吗? 一个可以面不改色地跳进女孩子堆里,穿粉嫩制服戴兔耳朵,一个可以面不改色地通宵做任务,情绪还是稳定的冷淡状态。 ……不要无效内卷啊! 明明可以直接干掉任务目标,把任务变成清理任务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可以动东京塔 拨通中的提示都都声响起,一声、两声。 在第三声都都声响起时,电话被接通,琴酒的声音传来,“我在。” 他的声音要比平常时候要低沉些许,也要沙哑一些。 周围也很安静,没有汽车的声音,也没有其他的杂声,只有一片安静。 这不对劲。 现在纽约时间下午五点半,日向合理把电话移开了一下,去瞥一眼时间,然后又移回来。 不会不会,琴酒不会是在睡觉?然后被他一个电话叫醒了? 怪不得没有秒接电话。 ……不,身为一个三好上司,他是绝对不会打扰下属睡觉的,那么这位喜欢无效内卷的下属也一定没有睡觉,声音低哑不是因为刚醒来、而是因为通宵熬的。 “你怎么又没睡觉?”日向合理义正言辞地贴心关怀下属,“通宵做任务对身体不好。” 琴酒:“……” 琴酒从床上坐起来,先伸手捏了捏眉心,他一边习以为常地调整心态、忍耐下去,一边开始穿衣服,“没有通宵,我四点就睡了。” 他又询问,“什么事?” 衣服摩擦的声音非常明显,彻底清醒过后琴酒的声音也正常了一些。 纽约时间下午五点多,换算成东京时间,就是早上五点多。 睡了一个小时……不,琴酒一定不是凌晨四点开始睡的,一定是下午四点睡的,睡足了就开始通宵做任务了,现在还在勤勤恳恳地做任务。 唉,真拿这种下属没办法,又有能力又努力。 日向合理无视穿衣服的摩擦声和床铺震动的声音,若无其事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要不你别穿衣服了,继续睡。 在他转头就挂断电话之前,琴酒及时揪住边牧缩起来的尾巴,“说。” “无论是小事、还是大事,我都想知道。” 你最好真的有事。 “真的吗?”日向合理低头,看向平板中已经换好衣服、进入角色状态,开始兼职的安室透,他道,“我想问问你,你通宵做任务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通宵熬夜做完一个任务,是会有满足感吗?” 琴酒:“?” 他把黑色的长风衣穿上,回头瞥了一眼还新鲜的床,冷冷道:“你来晚了,你应该昨天问我这个问题,我今天没有通宵做任务。” “今天,你可以问我‘在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叫起来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这个问题。” “不用了,”日向合理立刻谦虚,又一本正经地往下说下去,“现在才五点多,你怎么可能会被人吵醒呢?怎么可能会有人打扰你睡觉?” “是谁,你说,我一定帮你报仇。” 琴酒:“……” 琴酒被气笑了。 他打开烟盒,咬住一根烟,才澹澹道:“可能是路过的无名犬类。” 哇哦,居然有起床气。 上司都不能惯,那下属就更不能惯了,越惯越会蹬鼻子上脸甩尾巴挠爪子。 日向合理立刻道:“动物毕竟不是人类,贝尔摩德的那只猫也喜欢叫,你听见了吗?喵、喵、喵的叫。”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和你打电话,就能听见他叫。”他用理解和包容性的口吻继续往下说,“不过我原谅他了,毕竟是一只动物。” …… 琴酒反应了一下,摁打火机的手停顿了三四秒,才继续重重地摁下去。 点燃这跟烟后,他又平静地抽了几口,让自己的心情迅速平静下来,然后没有反驳,直接跳回到上一个话题,“没什么自我满足感,只是普普通通的做任务。” “已经习惯了,就像你端起狙击枪、就想把子弹全部打完一样,我开始做任务,就会想把任务做完。” 但是显而易见,任务是做不完的……不过子弹可以打完,只要狙击枪里只有一两颗子弹,打完了,亲爱的无名犬类大人就只能扔掉狙击枪撤退了。 确认他说话、没有继续近距离地发出抽烟噪音,日向合理才把移开的耳麦又贴回去,“那不是有满足感、很快乐吗?” “因为你在习惯天天碰枪之后、突然被管着不碰枪了,所以会觉得再碰枪有种满足感。”琴酒澹澹道,他咬住香烟,等了几秒,听到电话那段传来了应声。 日向合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便没有反驳了,“你说的有道理。” 没有反驳‘习惯天天碰枪’这一点,琴酒把打火机收起来,他刚要说话,就听到有一个成年男性用友好的语气道:“两位点的甜品到了,请问需要黑咖啡吗?这款蛋糕搭配咖啡吃会比较解腻哦。” 是英语。 有两个惊讶的女声也快速用英语回复,应下了‘再来一杯黑咖啡’的提议。 那道男声轻松道:“好的,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就端上来。” 琴酒:“?”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家伙喜欢吃甜品吗? 不?边牧不能吃蛋糕。 不过,哪怕这家伙无聊趴着甩尾巴的休息动作再像边牧,也不是真的边牧,是人类,可以吃蛋糕。 他的第二反应,就是立刻道:“你被注意到了。”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快乐兼职的安室透,把平板的音量调低了一点,又简单地打出一个问号,“什么?” “不要无视弱者看过来的目光,你现在抬头,环顾四周,”琴酒言简意赅道,“很多人在注视你。” 所以。 “不要在甜品店直接做清理任务,也不要把其他任务变成清理任务。” 日向合理:“?” “不是我在甜品店,是希罗在,”他顺势往下道,“对了,你对东京的经济了解吗?” “东京的经济?”琴酒皱眉,“你是指哪方面?” 日向合理道:“房地产。” 房地产,琴酒不算太了解、但也不是一窍不通,组织在东京有很多的临时落脚点和安全屋,其中有的还有密室和暗道,方便组织成员落脚和逃窜。 他道:“还算了解,怎么了?” “那,你应该也了解东京一些着名建筑物的价格?”日向合理想了想,“多少钱可以把东京塔买下来?” ……? 琴酒立刻皱眉,“你想干什么?” “你不要紧张,我不会动你的目标的,”日向合理安抚,“只是希罗之前提出了一个很好的计划,可行性看起来不错,给了我一个启发。” 什么启发? 回头要找一下联系方式,警告一下这个‘希罗’了。 “一个任务涉及了一间中型研究所,他提议直接把研究所的高层人员换成组织的人,就可以直接把研究所的掌控权夺过来了,还不花费组织的一丝金钱、人力和时间。” 这真的给了日向合理启发,他适应了所有房屋都是无主之物、可以随便住随便占领,最近也适应了所有的房屋都有自己的主人,不能随便抢过来,但是安室透的那个提议,让他意识到,其实无论世界和平与否,很多道理都是可以通用的。 比如,在充满人形物体的纽约,他想要某个建筑物的时候,它就是无主之物,只需要把里面的人形物体赶出去就好。 而在这个纽约,虽然每个建筑物都有主人,但只要把‘把人形物体赶出去’换成‘让建筑物的主人自愿放弃建筑物’,就可以同样把建筑物变成无主之地了。 那么,东京塔,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呢? 萨摩耶迟迟不愿意脚踏直升机、从天而降摧毁东京塔,更不愿意让他来,每次他提议的时候,对方也会冷冷把他的提议摁回去。 一定是在口是心非,多半是自己也蠢蠢欲动,但是觉得东京塔不是自己的,所以才只能遗憾放弃, 为了报答那把在警方那里登记过的枪和一盒子子弹,日向合理决定要康慨大方地帮萨摩耶圆梦。 萨摩耶上一个‘退休’的梦想,他没有帮忙完成,那这个‘对东京塔热情喊耶’的梦想,他一定要帮忙圆梦。 “所以,你盯上了东京塔?”琴酒反问,他安静了十几秒,缓缓打破这只犬类不切实际的美梦,“换个地方。” “你喜欢高处建筑物的话,我查查东京高层住宅区的资料发给你,让你看看喜欢哪里。” “嗯嗯嗯,”日向合理敷衍应付过去,又继续问,“铃木集团的十亿日元到账没有?” 看来还没死心。 琴酒弹了弹烟灰,跟着话题拐弯,“到账了,我已经洗好了,现在在我卡里,回头我把卡号和密码私发给你。” 然后叮嘱,“不可以买东京塔。” 这家伙要是避开他,去询问东京塔的负责人,可能会被当成小孩子哄、或者是嘲笑,一旦被当成小孩子哄、或者嘲笑,那就完蛋了。 东京塔别想留过三天。 东京最近已经够乱了,琴酒不太想让冰酒再出名一次,以‘轰炸东京塔’的名义。 “嗯嗯嗯,我还有事,你把卡号和密码发给我。”日向合理继续敷衍诡计多端、想私藏自己基地的萨摩耶,“挂了,再见。” 他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又等了一会儿,发现琴酒的起床气已经被敷衍干净了,居然没多久发来了一条讯息。 是卡号和密码。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叮嘱:【不要动东京塔。】 然后手机再次震动:【你喜欢多高的建筑物?】 震动第三次。 【卡里有十四亿日元。】 震动第四次,还是一个卡号加密码,再加一个备注。 【卡里有三百万美元。】 震动第五次。 【不要动东京塔。】 日向合理:“?” 护、护塔心切? 在他挨个看完,开始思考这只浑身雪白、毛发蓬松的萨摩耶是不是有点被传染了卷毛综合症的时候,手机第六次震动。 【也不可以炸。】 果然是护塔心切。 日向合理回复:【】 琴酒给他发了六条讯息,他也严谨地回复了六个‘1’,以表示自己认真的回复态度。 回复完,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安室透那边。 任务目标还没有出现,安室透还在兼职,他快速而轻巧地把每一份甜品都送到,每次都会适当地夸赞一下客人,有时还会推荐搭配咖啡,头顶的兔耳朵随着他的走动而一蹦一跳的。 这个家伙如果不是组织成员,那一定也是个能在其他方面成功的人,无论是被推荐了各种甜品或搭配咖啡的客人、还是营业额增加的老板,又或者是被分担了压力的其他店员,在面对这个家伙的笑脸时,都忍不住回复一个大大的笑脸。 但很可惜,这个家伙已经成为了组织成员,不能在这方面发挥自己的能力了。 不过,身为一个上司,或许可以适当地帮下属完成愿望。 这个家伙的愿望是什么呢? 不能让对方回答,不然有一定的概率口是心非。 日向合理低头打量这个家伙,他认真地思索了几秒,发现这个家伙的愿望其实很明显:退休。 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他点了点头,以表示对这个愿望的赞同。 不错,是个很好的愿望。 可惜现在不能满足这个家伙,之后买东京塔,还要这个家伙当工具人。 他摁下发音键,开麦询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那栋房子?” 安室透正拿着托盘走回前台,突然听到日向合理平静的声音,他头顶的兔耳朵跳了跳。 他先下意识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 然后又低声回复,“今晚就去。” “我没有离开,一直都在。”日向合理澹澹回复,然后把琴酒丢过来的叮嘱都丢给这个家伙,“行动的时候小心一点。” “特别是。”他停顿了一下。 “特别是?”安室透应声询问,他瞥到不远处推门而入的那位金发女性,眯了一下眼睛,“任务目标来了。” “不要提前用想象填补事实,”日向合理道,“你之前关于那个孩子、那间房子和第三人的构想,全部驳回重来。” “你想知道具体真相的话,今晚去问那位任务目标先生,他是位心软的人,只要你凶狠一下,再用孩子威胁,他会把真相告诉你的。” 安室透:“……”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 关于那个‘任务目标是位心软的人’这个评价,以及‘用孩子威胁’这个建议。 在那间房子里的时候,安室透就知道那位任务目标应该是个有些心软的人了。 他概念里的‘心软’和日向合理概念里的‘心软’不太一样,是真的心软。 因为,那位任务目标在第三人离开地下室十几秒、才离开地下室,身上还有奶类的味道,衣领处也湿透了,是抱过小孩子的痕迹。 被那个身份不明的小孩子用口水或者眼泪打湿一大片领口,任务目标都没什么生气的表情,还是紧张和心不在焉的情绪,足以证明他是个有些心软的人了。 就是这一点,需要参考他在这件事中的身份,再去重新定义一下。 日向合理能注意到这件事,安室透一开始还有些惊讶,旋即反应过来。 对方只是不太懂感情,但很懂人类。 他应了一声,“我会的。” 然后又道:“你刚刚一直在?” 不应该是觉得无聊,直接离开吗? 日向合理再次应了一声,“嗯。” 安室透一边快速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行为、确认没有异常行为,一边对着走到前台的金发女性露出微笑,“您好,女士,请问要点些什么?” 第二百六十九章 艺术性行为 任务目标很漂亮。 她的脸上化着偏向艳丽的妆,眼尾被明显的眼影拖长,唇瓣被红色的口红描绘,一头金发经过精心打理,每根发丝都在空气中熠熠生辉。 然后,她站定后的第一个动作,是翻了个白眼。 一直在看平板,所以完美接到了这个白眼的日向合理:“……” “请问有人吗?”她理都没理安室透,直接把他当成透明人无视了,开始喊其他人。 一位白人女员刚好送完餐回来,看到安室透和任务目标便脸色微变,立刻快步上前,亲切而又微笑着道:“艾迪小姐。” 任务目标小姐转头看去,她漫不经心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秀发,满意道:“还是原来那几样,帮我打包带回家,谢谢。” 然后又补充,“多加一杯黑咖啡。” “啊,是您先生回来了?”服务人员露出有些惊讶和羡慕的表情。 任务目标笑而不语。 她们两个无视了安室透,自顾自地交流了起来,一个表面不动声色地开始炫耀、另一个配合地露出各种羡慕的表情,一边交流一边打包东西。 安室透也非常配合,默默地越站越往后,等服务员快打包完毕的时候,刚好回到后台。 这里没有镜子,日向合理看不到安室透的表情,他摁下开麦键,言简意赅地提示:“她发现异常了。” 这位任务目标明明对那位服务员的态度还好,虽然有些高高在上,但态度还是有点亲切的,对安室透却是直接无视,爱答不理。 这不对劲。 日向合理盲猜,安室透披羊皮的时候没披好,露出了狼的大尾巴,让这位任务目标警惕到了。 “嗯?”安室透下意识回顾了一下刚刚的情况,旋即反应过来,“她不是因为发现我的破绽,所以区别对待我的。” 他伸出手臂、在镜头面前晃了一下,“是因为我的肤色。” “她的‘男友’是一位白人议员,所以对肤色比较深的人……” 日向合理:“?” 平静地解释完毕,安室透又立刻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她每次来、甜品店都会送赠品,不过她不感兴趣,根本不会拆,会和甜品残骸一起丢进垃圾桶里,所以我提前在赠品里塞了小型监听器。” ‘虽然我因为肤色被歧视,但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我提前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一点也不废物’。 解释外加表明完自己不是废物之后,安室透又继续汇报,“我会在甜品店待到晚上九点,然后在十二点之前返回刚刚那间房屋。” “嗯,”日向合理先澹澹应声,然后歪头想了想,“这个任务的要求是什么?” 等等,所以你根本没有看任务吗? 安室透道:“那名议员今晚七点多会在任务目标家里开私密会议,任务要求是窃听这次会议的内容。”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会提前调试设备、确定窃听器的状态,如果出现异常,我会赶过去补充窃听器。” 说完,他等了等,打算等日向合理询问‘窃听器被发现,不会打草惊蛇吗?’的问题,然后继续回答。 但日向合理没问,他澹澹地应了一声,伸手把这个嚣张金发家伙可能会炸起来的硬毛摁下去,“那,如果你很在意的话,任务结束后,直接清理掉他们就可以了。” 他补充道:“以后遇到这种事,要不要变成清理任务、你自己决定。” “还是清理任务更好做,可以不用这么麻烦,也不需要和任务目标接触太多。” 琴酒都没有对此表示意见,那组织应该也不是很在意接头任务和情报任务变成清理任务? 就算有什么问题,比如这次的私密会议有什么组织想知道的重要规划,那只需要把涉及这个会议的所有人员全部干掉,这个可能存在的规划就可以不用关注了,从源头上掐断了所有的麻烦。 安室透:“……” “好的,”他停顿了片刻才回答,然后又道,“我习惯任务目标的那种态度了,那没什么,还是组织的任务更重要。” “而且,我喜欢情报任务。” 他给出自己的解释,“看着那些家伙毫无所觉自己已经被扒/光/偷/窥,还在得意扬扬地当人上人、蔑视所有的下等人,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底裤都掉光了。” “连自己大难临头都不知道,只像秋后的蚂蚱一样,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吗?” 比起清理任务,安室透还是更喜欢做情报任务。 因为真的可以获得情报,还是纽约的各种情报。 平时有这种好事吗?没有。 虽然情报也会同步给组织……但是,绝大多数的情报,都是和普通民众扯不上关系,是纽约各方势力暗戳戳角斗的情报。 最重要的是,反正遭殃的不是东京,谁管纽约怎么样。 这个解释有一点点的怪异,说出这个解释的家伙也有一点点的怪异,语气也有一点点的怪异,日向合理没有第一时间评价。 他回忆起,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家伙兴奋地冲上来追他,试图在黑暗里和他捉迷藏,格外兴奋、攻击欲和兴趣都非常旺盛的跃跃欲试样子。 回忆完毕,日向合理更正了一下:不是一点点的怪异,而是对方有一点点的,不太大众的兴趣爱好。 对此,他保持敬而远之的尊重,语气也不由得客气了一些,“那你看着办就好、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加油做任务,晚上再见。” 再次陡然获得了比正常还要好一些的态度,没有被尾巴扫脸,安室透怔了一下,一边慢半拍地思考刚刚的回答是不是人类的情感过重、日向合理没理解,一边回答,“晚上见。” 日向合理干脆利落地退出了链接,他低头扫了一下其他正在做任务的组织成员,随手点了一个看起来很正常的厨房进去。 这名组织成员在做饭,他的手上戴着黑色的露指手套,每根手指上都贴着一个创可贴、把指纹遮掩了起来。 日向合理点进去的时候,这名组织成员已经开始完成做饭的最后一步:摆盘。 他把咖喱倒在米饭上,又倒了一些其他的各种东西,然后端着饭走到客厅坐下。 坐下后,这名组织成员先看了一眼客厅的钟表,“还有二十分钟,任务目标才会回来……可惜牛排做早了,等他回来就要凉了。” 他双手合十,语气平静道:“非常感谢,我开动了。” 日向合理:“?” ??? 你在,任务目标家,做味道很大的咖喱饭??? 还帮任务目标做牛排? 日向合理不懂,但大受震撼。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是这种操作,他还是第一次见,于是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这位组织成员的名字:希罗。 金发希罗在甜品店打工,那这个就只能是黑发希罗了。 ……你在干什么啊?! 为什么在任务目标家吃味道那么大的咖喱饭?还是在任务前,在任务目标只有二十分钟就到家的时候?还帮任务目标准备牛排? 难道任务目标不会一进门就闻到味道,然后闻味而跑,转身就熘吗? 就不能解决掉任务目标再做咖喱饭和牛排吗?! 怕血腥味影响到食欲的话,先把任务目标绑起来,吃完饭、清理完痕迹,再干掉任务目标啊! 为什么要在捉到任务目标前吃咖喱饭!为什么要给任务目标做饭! 这群下属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疯狂内卷,经常熬夜通宵做任务,像是生怕被上司把任务抢走、然后做成清理任务一样。 一个也是疯狂内卷,为了做任务,能在咖啡、木工和甜品都达到专业级的技巧,甚至还会完美融入伪装,会推销商品。 一个更离谱,像是连私人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一样,就在任务目标家解决吃饭问题,甚至还贴心准备了任务目标的那份。 组织到底悄悄给了其他人什么福利,让这些家伙把工作当成生命一样来认真? 等等,对这些家伙来说,‘组织成员’这个身份好像确实不是工作,而是整个人生。 那这样,好像是可以理解了。 才怪。 快速吃了几口饭后,诸伏景光莫名有种微妙的直觉,他迟疑着道:“……冰、酒?” “我在,”日向合理开麦,“你在干什么?” 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接到新消息,连带着他压在手机上的手腕也跟着震动起来。 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浮现出来:【起码最近不要动东京塔,你招惹来的f把其他势力的人也带来了,东京局势很乱。】 怎么还带污蔑的? 是谁招惹来的f,难道不是那个被f追杀的家伙,或者是轻松破掉f大阴谋的两位警犬先生,又或者是现在这个正在干饭的黑发希罗吗? 不过没关系,身为上司,总是要承担一点代价的,就像是养犬类就要承受犬类掉落的毛发。 虽然空气中弥漫着的蓬松白色狗毛过多,但日向合理还是大方原谅,并且试图安抚,【所以你最近的任务很多?我可以帮忙。】 打字的时候,他听到了诸伏景光的解释,“任务目标还有二十分钟到。” 很好,看来这个家伙领会了解释的真谛:先言简意赅地说重点,然后再为自己辩解。 “我刚从另一个地点赶过来没多久,交通工具是地铁,附近没有便利店,没来得及买面包,之后也要做地铁去赶往狙击地点。”诸伏景光又道,“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刚到纽约没几年的东京人,厨房里有准备好的料理,所以……” 勉强能解释得过去。 接下来还有狙击任务的话,那就必须要在任务目标赶到前进行晚餐了。 狙击任务一定要提前赶到、然后在寒风和高空中进行最专注的等待,不能让其他的杂事打扰自己专注的状态,不然就可以只远远地和任务目标打一声招呼,看任务目标惊恐跳起、瞬间闪进遮挡物。 日向合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次不要在任务目标回来前吃味道太大的东西,会让他们警觉。”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视频,然后发现诸伏景光虽然准备了味道很大的咖喱饭,但是也开窗散味了,最重要的是,还没开灯,没有远远地就通知任务目标‘快跑,有人来拜访了’。 居然在离谱之中,还有一点点的细节。 他没有提桌子对面那份牛排的事。 诸伏景光主动提了,“我听说,纽约的很多命桉现场都会有凶手留下的痕迹,到每个地方都要遵从每个地方的规则,所以我在探索自己应该留下的痕迹。” 比如牛排。 嗯…… 日向合理没评价,他客套地转移话题,“这次的任务详情是什么?” “是清理任务,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个东京人,一年以前、在东京当警方人员,和组织有过接触和交易,之后他和纽约的一些势力接触上,于是辞职转来纽约。”诸伏景光道,“他为组织提供过一些帮助,处理过许多痕迹和组织的命桉,也把很多死于暗鲨的人判断成自尽。” “本来,组织是不会动他的,所以他这一年生活的很好。” “但是前不久,组织怀疑他把组织的情报给了那些去东京的f探员,所以决定清理掉他。” 不止如此。 这次的任务目标,诸伏景光还认识,而且任务目标也认识他。 ……如果对方还记得一点点的警校时光的话。 不过大概率可能已经忘掉了,忘掉了警方的责任,也忘掉了妻子和刚诞生没多久的孩子,只记得帮组织处理各种痕迹,以及在纽约的潇洒日子。 这个人,诸伏景光处理定了。 他快速吃完,把咖喱饭收拾干净,又看了看时间,把厨房也清理干净。 最后又开始完善餐桌,把那份牛排摆好,点上蜡烛、倒了一杯红酒、又放了一束玫瑰。 收拾好餐桌后,他把所有的垃圾都塞进垃圾桶,打算等会儿走的时候一起带走,最后才踩着点把窗户关闭,在门口等待。 日向合理静静地看着诸伏景光做艺术性的行为,他思考了一下:是不是每位有能力的黑色任人物,都多多少少有一个悲惨的过往,也多多少少有一些特殊的兴趣爱好? 第二百七十章 猎犬?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下井太郎摇摇晃晃地停下,他一边打了个酒嗝,一边摸索着掏出自己的钥匙。 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钱包。 一个很新的钱包,款式看起来很奇怪,像是两三个钱包交错叠加在一起。 反应了一下,下井太郎迟钝的脑子才反应过来,不是款式奇怪,是自己看花眼了,所以把一只钱包看成了奇怪的款式。 无所谓了,反正这只钱包不是他自己的,他的钱包是一个旧钱包,里面还有他和妻子第一次约会时拍的合照呢,夹层里还放着他妻子和他年幼孩子的照片,才不是这个很新很新、却只有钱的钱包。 他摇摇晃晃地用钥匙怼锁,怼了两三次才怼进去。 门微微开启。 有一丝很奇怪、很奇怪的味道传来,是咖喱饭的还没有彻底散干净的残余味道,很好闻。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下井太郎做咖喱饭的手法糟糕透顶,做出来只能到勉强入口的地步,闻着不皱眉就算很好了,更不用是说好闻了,但是他妻子做的咖喱饭很好吃、很好闻,有种‘家’的味道。 现在从门缝里泄露出来的咖喱饭味道,也有一种‘家’的味道。 这本该是一种温馨的味道,前提是,它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莫名的,下井太郎居然毛骨悚然,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的手颤抖了起来,连带着门都轻轻震动着。 但是他没有后退,他的脚像扎了根的大树一样、紧紧地立在地上,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门缝和门缝的黑暗,他的鼻子轻轻嗅着那道很轻的咖喱味道。 好像有一股冷风从门缝里涌出来,吹遍了下井太郎的全身,也吹动了大树。 他艰难地用力,迈动脚步,推门走进去。 就在他彻底走进黑暗的那一瞬间,门突然关上,一个东西抵上了他的后腰,他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别动。” 是个男性的声音,说的是英语……在东京很好、但在纽约却很烂的英语。 东京人,是东京人。 下井太郎停住脚步,他缓缓举起手。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了一下,手掌的颤抖被这位不速之客隔着粗糙的创可贴和手套所掌控,对方握紧了他的手,强行止住了他手掌的颤抖。 不速之客道:“你在发抖。” 很奇怪,这位不速之客的语气居然不是冰冷冷的、也不是厌恶的,而是平缓温和的语气。 对方松开了他的手,温和道:“去餐桌。” 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餐桌那里是明亮的,一抹暖色的光静静地凝固在燃烧的蜡烛上,把像是即将开始烛光晚餐的餐桌照亮。 下井太郎勉强克制住腿软,颤抖着走过去,他道:“你是、你是警方的人?” 他听到不速之客轻笑起来的声音,不过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安抚道:“不要这么紧张。” 是真的在安抚,语气莫名类似朋友之间的那种随意交谈。 这个声音也越来越熟悉,下井太郎努力转动半醒不醒的脑子,想在脑海中捕捉到声音的主人,可惜无果。 他走到餐桌前,在牛排的那个位置落座,不速之客站在他的身后。 对方拿起酒瓶,往装着一半酒液的酒杯里倒了一些酒,然后继续用不紧不慢、平缓温和的口吻道:“来聊聊天。” “我的妻子,”下井太郎询问,“还好吗?” 可能是因为他颤抖起来的声线,也可能是因为这个问题太过可笑,总之,问完之后,他就听到了不速之客的轻笑声。 但却不是来自敌人的嘲笑张狂笑,而像是朋友的善意轻笑。 “你在这种时候询问这个问题,让我有一瞬间觉得你其实在乎她。”不速之客道。 “不如来聊聊和牛排比较符合的事,你把组织的情报、告诉了f的探员们?” 对方的口吻很温和,但下井太郎却如坠冰窟,心底一沉。 不是东京警方的人,是组织的人。 是最糟糕的发展。 虽然死在东京警方的手里、又或者是死在组织人的手里,都一样,但下井太郎还是更愿意死在警方人员的手里,而不是被一个冷酷无情的魔鬼所杀。 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回答这个问题,“……是的。” “告诉了多少?”不速之客询问,“包括你和组织的交易,为组织提供的服务,以及你在警方内部获得的情报?” 下井太郎眨了眨很干的眼睛,再次回答,“是的。” 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声,不速之客再次握住酒瓶,用那只戴着黑色露指手套、贴着创口贴的手去倒酒。 这次,对方把酒杯倒满才停下。 “我本来打算慢慢问的,”不速之客不紧不慢地把酒瓶放回原处,“不过抱歉,我听从上司‘不要废话’的命令。” 说完,下井太郎便感受到一直抵在背后的枪口移开,有脚步声向侧面走去,就在这个瞬间,他立刻抬手、凭借本能对这个家伙发起攻击。 他用的是警校教过的招数,不过经过很多次抓捕犯人的实战后,这个招数已经脱离完美的标准,变得更加切合实战。 以前也几乎每次都能瞬间制服疯狂逃窜或者试图反击的罪犯。 但这次没有。 他的胳膊刚横到半空中、还没有感觉到撞击不速之客下巴的击打感触时,对方就已经用同样的招数横击回来,直接一击把他的手臂打下、又顺势击打在他的脸上。 下井太郎吃痛,他下意识捂住脸想要蜷缩起来,打算先蜷缩进桌底再进行第二轮反抗。 不速之客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抬枪抵住他的额头,语气还是偏向平缓的,“好变形的招数,坐了很久的办公室、也很久没有实战过了?” 对方平静道:“好逊。” “……”下井太郎咬了咬牙,再次老实起来。 他紧紧盯着这个不速之客,对方抬手用枪抵着他的额头,就在眼睛上一点点的位置,把他的视野挡住了一些,他只能看到对方的黑色手套、黑色袖子以及黑色的棒球帽。 不速之客继续走,从餐桌的侧面绕到了正面,和坐着的下井太郎隔着一个桌子进行正面对视。 暖色的烛光把黑色棒球帽下那片模糊不清的阴影照亮了几分,哪怕对方一直低着头、同时压拉低了帽檐,下半张脸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不只是声音耳熟,好像连下半张脸都有些眼熟。 是以前见过面的组织成员吗? 一站一坐的角度,下井太郎努力去辨识对方的脸。 不速之客也抬起头,露出自己的脸。 那张脸上的表情是温和的、微笑的,还有些无奈,总之都是正面表情,像是在和朋友开玩笑,下一秒就会突然收起枪,无奈道‘没吓到你?’。 是诸伏景光,是下井太郎的警校同期。 看到这张脸的瞬间,下井太郎便瞬间回忆起对方露出类似表情的画面。 在警校,诸伏景光几乎一直都是温和又不动声色微笑的表情,下井太郎对这个表情印象深刻,也对诸伏景光那伙挚友印象深刻。 他和诸伏景光接触的次数不多,除了日常训练和上课外,就只有最开始大家都还不熟,一起在食堂吃饭时,他坐在诸伏景光的对面。 对方听他低声和朋友抱怨食堂很难吃很难吃时、就是类似现在的表情,是无奈的微笑。 表情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对方身上不再是警服,而是一身黑色系加棒球帽的典型犯罪装扮,以及肩膀上的那个亮着微弱红光的装置。 他的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下意识道:“诸……”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和他对视,不动声色地打断了他的话,“东京警方没办法随便开枪对?但是纽约可以。” “我以为,你来纽约那么久,枪法会不错?可惜,你似乎连随身带枪都放弃了。” “你……”下井太郎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组织成员会是诸伏景光??? “你还没有品尝牛排,是觉得凉了的牛排口感不佳吗?”诸伏景光淡淡道,“抱歉,我下次会记得这一点的,下井君。” “再见了,叛徒先生。” 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把下井太郎想说的、想辩解的、以及正在回忆的,全部按下永久中止键。 听到枪声,日向合理才低头看平板。 然后发现视频红了一半,这个任务目标的血溅到了摄像头上。 诸伏景光用手指把镜头上的血迹抹去,低声汇报:“任务完成。” 啊,终于结束了。 “不要学习坏习惯。”日向合理道,“你想和任务目标交谈的话,可以先干掉他、再和他交谈,不要在动手前废话那么多。” 反派话多会翻车。 要是这个家伙能活到五年后,大概会出现逮到主角、开始聊天聊地,最后动手的那一刻,主角突然反杀,干脆利落地让这个家伙gg的翻车场面。 一边说,他一边回忆起琴酒转述的贝尔摩德评论:黑发希罗的身上有经受过警方系统训练的影子。 嗯…… 要么是某只狡猾的狐狸在搞恶意竞争,故意污蔑有能力、地位又不高的组织成员,要么是黑发希罗卧底卧进卧对了,卧进了真正的家里,实属是警方委屈他了。 哪方势力的警方人员会是这种、这种就算是在纽约的连环凶手中,都属于比较有格调、讲究艺术的……‘绅士’? 日向合理斟酌了一下词,还是选择了委婉一点的‘绅士’。 诸伏景光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黑色衣服,从善如流道:“不好意思,我有些激动,下次不会太废话。” 日向合理:“?” 你,激动什么? 又不是被人揪着尾巴不许奔跑了一段时间、然后陡然可以放松奔跑了,也不是被可恶的耶耶欺负了,更不是被限制了子弹,可以想要几个狙击子弹就有几个狙击子弹,怎么做个普通的任务,还这么激动? “他刚刚使用的招数,是东京警方的招数,我父亲教过我。”诸伏景光垂眼去看这次的任务目标,哪怕任务记录仪拍不到他的脸,他的表情也还是温和。 他面不改色地把刚刚制服这个任务目标、以及任务目标看到他震惊的漏洞补上,“这还是我第一次用东京警方的招数去制服一个东京警方人员。” 又补充,“曾经的东京警方人员。” “他刚刚好像很震惊的样子,”诸伏景光又道,“可能是没想到负责解决他的组织成员,居然会用警校的招数。” 黑发希罗的父亲? 日向合理想了想,想起来是那对窜逃到东京混乱区域的外国夫妇,他在这几句话的重点里挑了挑,避开所有可能沾了私人兴趣爱好的重点,选择了唯一一个比较干净的话题。 “你父亲会警校的招数?” “嗯,”诸伏景光自然而然道,“人类是群居生物、最怕不合群,我父亲到东京之后,专门研究过东京警方。” “他教导我的时候,各种方法都用过,所以我也会一些。” 停顿了一下,诸伏景光又微笑着补充,“不过没有这位叛徒先生专业。” 日向合理认真道:“嗯嗯嗯。” 他客气而生疏地指挥,“请现在开始撤退,记得带上垃圾。” 诸伏景光把垃圾袋提起来,垃圾袋是白色的,一碰到他的手、就被沾染到了红色的血迹。 他低头看了一眼,顺手把餐桌花瓶里的花抽出来放在桌子上,让瞪大三眼趴在餐桌上的任务目标和那枝沾了血液的玫瑰互相对视。 然后又看了一眼那个装满了红酒的酒杯。 酒杯里面也晕染了一些比酒液更深的东西,正在液体中静静绽放着化开,像是一株迎接死亡的曼珠沙华,酒杯的外面也溅上了一抹血色,那抹血色沿着酒杯的弧度,在杯壁上勾勒出干脆利落的溅射状痕迹。 空气中,有快要散尽的咖喱饭气味、不怎么浓郁的牛排气味和静静掺杂在其他味道中的红酒气味,以及新鲜占领了这间房子的血腥味。 诸伏景光拉开门,走出这间气味斑驳的屋子。 他敏锐察觉到对面语气中的命令成分减少、转而有些疏远,便再次保证,“我下次不会废话了,会直接询问确认他泄露了多少情报。” “无论你是想做潜伏在黑暗中、一口咬死任务目标的凶犬,还是想变成喜欢玩弄老鼠的猎犬,”日向合理歪了歪头,“我都无所谓的。” “继续任务,下一个是狙击任务。” 反正最后翻车的不是他。 现在拨弄老鼠拨弄得那么开心,之后大概率也会被同样拨弄戏耍回来。 诸伏景光道:“我会改正的。” 他把垃圾袋扔进垃圾车里,然后思索了一下。 为什么刚刚那个例子不是人类,是凶犬和猎犬?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合理的解释 不想变成‘被嫌弃的猎犬’的诸伏景光按照提前规划的路线撤退,一边撤退,他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一张中年白人的照片。 “这是我今晚的任务目标,他会在七点到十点的时间段出现在时代广场附近,参与时代广场的活动。”把照片示意了四五秒,诸伏景光又收回照片,汇报自己选定的狙击地点,然后请示,“需要更改吗?” “不需要,你也是狙击手、自己选择自己习惯的地点就好。”日向合理道,他算了一下时间,“你还有半个小时的赶路时间和准备时间。” 准备时间还包括携带狙击枪、以及调整自己的状态,所以时间很紧迫。 “好的。”诸伏景光道,他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水,清洗了自己手上明显的红色液体,又把创可贴撕下来、塞进兜里,然后转头走进地铁。 在地铁上,他迟疑了一下,道:“今天时代广场有活动。”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活动主办方邀请了很多人,有那位大名鼎鼎的‘暗夜男爵夫人’。” 暗夜男爵夫人是指工藤有希子。 “工藤优作和工藤新一也会去。”诸伏景光又道,“也邀请了很多明星,包括那位莎朗·温亚德。” 在那天晚上一起聚餐的时候,贝尔摩德就是以莎朗的孩子克丽丝的样貌出现的。 参考那晚的情况,组织和工藤、以及莎朗肯定有某种程度上的联系,可能是组织方面的联系、也可能是私人交情方面的联系。 对于工藤,诸伏景光更倾向于联系是私人交情方面的,日向合理在东京就和工藤一家有过联系,工藤优作调查过日向家的案子。 他们有私人交情很正常。 而且看当时的状况,日向合理刚用视线捕捉到了工藤、就立刻低头想走,总有种‘撞见家长、心虚夹着尾巴溜走’的微妙感。 贝尔摩德也很奇怪,抬头看了一眼、捕捉到工藤后,同样立刻低头想走。 诸伏景光猜测,贝尔摩德想溜走、是因为她是组织成员,而工藤优作则是一位非常、非常有名,也很敏锐的侦探,最近还在和fbi有接触。 但是莎朗那边…… 贝尔摩德假扮成克丽丝,莎朗知不知道呢? 真正的克丽丝才二十多岁,绝对不可能是有着一手出神入化易容技术、而且在组织地位很高的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的伪装技术很好,这一点,在限时追杀期间、诸伏景光已经深切领会到了,并且从此开始警惕任何一个靠近过来的男女老少,但是无论伪装成什么样子,她的声音都没有变化过,包括那晚的克丽丝。 诸伏景光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可以确定:贝尔摩德只会伪装容貌,不会伪装声音。 如果莎朗不知道有人冒充自己的女儿,那么只要她和贝尔摩德假扮的克丽丝见上一面、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自己女儿的声音不对,从而发现克丽丝被人假扮了。 如果莎朗知道,并且还是配合状态,那就很难办了。 在纽约,一位盛名的大明星代表了什么? 可能代表了美貌和魅力,但更可能代表了她结交的那些朋友和势力,以及身后支持她的大人物。 “工藤?”日向合理关注重点,他想了想,进行询问,“你的任务目标有几个?” “一个。”诸伏景光回答。 “你准备了多少子弹?”日向合理又问。 “我只携带了十发子弹,”诸伏景光停顿了一下,“撤退的时候可能会有追击战,所以我领了一些手枪和子弹。” 十发子弹,以及暂时只有一个的任务目标。 正常操作一下的话,可以临时多加一些任务目标,起码能带走两位数的幸运儿,能和纽约打一个好招呼了。 如果幸运儿里有一些出名的大人物,比如工藤优作、比如莎朗,那就不只是打一声招呼了,直接上去就是一巴掌‘嗨我美丽的老家,我回家来坐坐了’。 日向合理参考之前诸伏景光狙击fbi、撤退时没有立刻走,而是询问他一声要不要继续狙击其他警方高层的行为,推测这个家伙大概率不会只老老实实做任务,而是会和纽约打招呼。 这很正常。 如果是日向合理,也会自然而然地这么做,更会随机点几位聚光灯幸运儿,让巴掌更响一些。 特别是在自己是一个普通成员、而周围都是代号成员,还有一个和自己名字一样的家伙是刚刚升为代号成员的时候,这个任务,正是一个展现自己实力的任务。 日向合理以己度人,觉得黑发希罗肯定不会真的只做任务,而会充分展示自己的能力,狠狠打纽约十巴掌,让整个纽约的fbi都被抽得委屈呜咽。 ……等等,那这个家伙刚刚那么仪式感,不会是在上司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 日向合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 他快速回忆了一下诸伏景光像是蜘蛛一样,耐心等待猎物自动落网、然后支配着猎物进行舞动的行动。 实力确实很出色,任务目标完全没有反抗的空间,就是全程过于纽约特色了,口吻还挺温和礼貌,甚至非常有组织荣誉感地称呼任务目标为‘叛徒先生’,还放玫瑰。 就是不太像在展示实力,像是露癖。 展示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展示了。 那么问题来了,在第一次展示实力大失败后,又迎来第二次展示实力的机会,这个家伙还会展示吗? 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不是某人第七次抖蓬松的狗毛,而是贝尔摩德发过来的吃饭通知。 同时,楼下有高跟鞋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地逐渐靠近楼上。 “我不会是会记仇的上司,不会管你怎么用狙击,也不会限制你的狙击,你要怎么狙击、自己看着办。”他道,“但是,不可以动莎朗和工藤。” “因为他们和组织有关?”诸伏景光反问。 日向合理没理,他把平板放在桌子上,推门去吃饭。 一开门,他就和刚刚走到二楼的贝尔摩德对视,他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那位先生的书房。 贝尔摩德抬了抬手,打了一个无声的招呼,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位先生的房间。 对好‘你是来接那位先生下楼的?’和‘是的,我是来接那位先生下楼的’暗号后,她刚要说话,就听到被放置在房间里的诸伏景光又出声询问。 “不会限制我的狙击?” 咦?限制狙击? 捕捉到关键词,贝尔摩德挑了挑眉,她瞥了一眼房间,又看向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把门关上,随口解释了一下,“那个家伙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在待会儿的任务过程中多狙击几个任务目标。” 贝尔摩德:“?” 她重复,“展示实力?多狙击几个?” 为什么要在你面前展现实力?为什么要多狙击几个? 为什么,听起来有点熟悉? 熟悉到让她一瞬间就想起她之前第一次去东京看日向合理时,看到的有淡淡黑眼圈,有浓重烟味,语气平静又不咬牙切齿,疲惫到某种程度、根本没力气生气的琴酒? 她立刻道:“你不可以擅自使用狙击枪。” 命运相似的小孩子是很可爱没错,但是收拾满脸无辜小孩子故意搞出的破坏,真的很累的,琴酒可以作证。 有人陪着一起受苦就算了,贝尔摩德可以提着这个跃跃欲试的小鬼,一起低头丧气地处理后续,但这里又不是东京,不是日向合理的常驻地,他爽完回东京,留下来受苦,被fbi拼命追着撕咬的可不是冰酒,是贝尔摩德! “?”日向合理疑惑地瞥了她一眼,“不是我,是希罗。” “他带了十发子弹去做狙击任务。” 哦,不是冰酒跃跃欲试想挠爪子,发泄一些最近的积攒的精力,也不是正常的冰酒在做正常的消遣,而是有个家伙想死了。 贝尔摩德点头,“我知道了。” 回头就抽那个家伙。 “他不是未成年了,”日向合理感受了一下她微笑中带着‘你死定了’的表情,无所谓道,”可以随便用狙击枪了,不用管太多。” “而且这里是纽约,只要不在狙击战场被当场逮到,哪怕之后遇到纽约的警方人员、被翻身找出手枪,也没关系。” 反正只要有证,随身带枪很正常,纽约惯例而已啦。 “他是不是未成年,和可不可以随意用狙击枪有什么关系?”贝尔摩德抓住重点,她缓缓询问,“你不会觉得,你不能用狙击枪,是因为自己未成年?” 组织会在乎未成年吗? 不,从小加入组织、被培养的组织成员多的是,别的不说,就另外两个宫野小鬼、都是从小加入组织的未成年,她们要是会用狙击枪,照样可以做狙击任务。 科研组还有几个十岁出头的小鬼呢,照样和成年的组织成员差不多,没被特殊对待、刻意限制什么东西。 限制日向合理使用狙击枪,根本和他是个未成年没有一点关系。 “还因为东京的枪支没有纽约普遍,我身边又有警方人员,可以会被翻出来枪?”日向合理没否认,而是补充了一个原因。 “不是。”贝尔摩德否认了。 她迈步向那位先生的房间走去,头也不回地道:“是因为你索取无度,无法控制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就差点把全场人都带走了。” 日向合理:“?” 他跟了几步,疑惑道:“没有?我记得当时人很多。” 根本没有带走三分之一啊? 控制不住这条没法解释,当时是真的习惯性了,就像牛排和刀叉,正常人吃的时候都会用叉子叉起牛排? 他当时就是在进行非常正常、非常普遍的‘用刀叉吃牛排’而已。 只是这是个和平的世界,所以这个行为的普遍性就少了那么一点点。 这点无法辩解,日向合理便认真为自己辩解另一点,“其实没有,你觉得我差点把全场都带走了,是因为他们躲起来了。” 贝尔摩德半回身,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真的是在认真解释,认为她误会了、要把误会解释清楚。 她无言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意外,反而有种‘果然’的预料之中的平静。 之前,贝尔摩德从来没有询问过日向合理第一次任务的事,一方面是因为,反正处理尾巴的又不是自己,被警方人员和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盯着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幸运儿琴酒。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确实是莉莉可以干得出来的事,他对其他不需要在意的人没多少感情,也缺乏正常人类对同类的怜惜之情……不,他根本不把大部分人类当成自己的同类’。 敲了敲那位先生的房门,贝尔摩德把话题的重点往正常的解释方面带了一些,“不过,你狙击的那几个人,有几个家伙有点疑点。” “前段时间,东京在收集各种罪犯的情报资料、给你的小卷毛山羊送礼物的时候,查到了一点东西。” ……为什么是小卷毛山羊?为什么是‘你的’? “是松田阵平。”日向合理强调,“什么东西?” 贝尔摩德道:“是背景有些疑点,你狙击的那个秘书,原来是东京本地黑色势力的人,但是前几天调查的时候,琴酒把一个家伙绑成礼物的时候,那个家伙认识那位秘书,威胁琴酒说那位秘书是他的老大、是一个神秘组织的人,得罪了他,那位秘书会让琴酒生不如死。” 哇哦,威胁琴酒? 日向合理关心询问:“吓到g了吗?那个家伙当场死了吗?可以复活吗?” 那位先生没有立刻开门,还在处理事务的尾巴,贝尔摩德干脆靠在门边,她选择性地无视了某些东西,继续道:“琴酒冷笑了一声,那家伙就慌不择路地继续用秘书威胁。” 然后,说出了一个关键信息。 那位秘书,是加入组织的前一年、才刚来东京的,那个罪犯就是当时认识的秘书。 但是,组织的记录中,那个秘书应该是个土生土长的东京人、加入当地黑色势力起码四五年了。 琴酒不记得这件事,本来想直接喂这个家伙服用组织研究的药物、然后绑去送礼,让警方人员接受到礼物的同时,也灭了这个家伙的口。 伏特加想起来了。 伏特加对那场狙击印象深刻,时不时还午夜梦回一下。 那几个家伙在组织里的痕迹是琴酒派伏特加去处理的,所以他对那几个来历普通、代入感极强,可以在梦里让自己无缝代替某个家伙被当场ko的家伙印象深刻,当场发现了冲突之处。 “也就是说,”日向合理总结,“是老鼠?” “还在调查中,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贝尔摩德眨了眨眼睛,又突然问道,“所以,当时你为什么没有停下来?” 在透露完‘那些家伙里有老鼠’之后,又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莫名觉得那些家伙很讨厌,有异常,”日向合理面不改色地试探性道,“直觉感觉不是普通人,所以?” 这有部分是真话。 “原来如此。”贝尔摩德深深点头,“那看来,你并不是无法控制自己,是有人误会了。” 她微笑道:“回头回东京……算了,今晚你打电话的时候,就这样对琴酒解释,他一定会相信的。” ------题外话------ 琴酒:谢谢 第二百七十二章 最白的那只 日向合理:“?” 他盯着贝尔摩德微笑的脸,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委婉地提出‘可是你现在好像只不怀好意的大尾巴狼’,而是一口答应下来,“好的,我会试试的。” 反正试试不会逝世。 如果成功了,那就可以帮通宵做任务的下属做超大型的清理任务,如果失败了,就告诉琴酒这是贝尔摩德的建议,让对方找到真正的敌人。 无论哪种,琴酒都赚了。 贝尔摩德扬眉,房间内有轮椅声响起,她便站直,闻声看向紧闭着的房门。 “我去摁电梯。”日向合理道。 他步伐正常地走到电梯处,把停在一楼的电梯摁上来,然后回头打量已经出来的那位先生和贝尔摩德。 那位先生还是坐在轮椅上,腿上有张毛茸茸的毛毯,他看起来很精神,那种老年人工作太久、所以疲惫,但又强行振作起来的虚假精神。 日向合理的视线在那位先生深陷的眼窝、松弛的面部肌肉和搭在把手上的手一扫而过,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今天,是贝尔摩德来接那位先生的。 现在,那位先生连自己推动轮椅,都有些为难了吗? 贝尔摩德抬头,对他微笑了一下,又半低下身子,一边轻轻推动轮椅、一边轻声道:“是的,我们刚刚在聊等会儿时代广场的事,我等下带合理君一起去参加,刚好让他认认人。” 她把轮椅推进升降电梯,又轻快地冲日向合理眨了眨眼,故作为难道:“不然,只在照片或电视上见的话,莉莉可能会把他们记成‘待清理’的任务目标。” 日向合理也跟着走进电梯,他陈述事实,“他们长得差不多。” 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还有一个鼻子,还都有些胖胖的。 琴酒发过来的那些照片,要么是非常板正的大头照,就是那种一眼看过去、是能认清楚这个人的样貌,但把这张照片再放进一排大头照里的时候,就会感觉这个好像是刚刚那张照片、那张也好像,还有那边的某张也好像。 非要辨认,就会有种‘警方带着证人去查看一排嫌疑人,让证人从一群特征差不多的人里、找出当初匆匆一瞥的凶手’的味道。 要么,就是那种偷偷抓拍的照片,大多都是任务目标的大半张脸,有时候还会模糊,任务目标定格的脸也会有些变形。 这两种情况,照片和本人都有一定的差距,分不清真的很正常。 那位先生失笑,他强打起精神,像是一位看到自己孩子打打闹闹、感情很好的普通父亲,“确实,到了某个层次,人类都长得差不多了……都是欲/望和权力的模样。” 电梯停下。 贝尔摩德也低笑了一声,自然而然地转移开话题,“时代广场今天举办的活动是慈善动物相关,到时候流程可能有些繁琐,如果你无聊的话,可以去帮其他组织成员进行行动。” “除了那个狙击目标,在场还有一个需要被清理的家伙,要是‘自尽’或‘意外’去世的,不能和组织扯上关系。”她道,“到时候发现什么破绽,你可以帮那组组织成员查漏补缺。” 晚餐还是牛排。 日向合理已经习惯了,他瞥了餐桌一眼,又瞥了一眼把那位先生推到桌子前、开始整理的贝尔摩德,婉拒道:“算了,你太出名了。” 跟着一个大明星去参加活动……万一某天,这位大明星掉马、被正义追击,那他也会被牵连的。 而且时代广场人太多了,有活动的时候人更多,还是再见。 贝尔摩德落座,她眨了眨眼睛,“不想惹人注意的话,也可以和我分开行动,今晚的活动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情哦,真的不去吗?” “那么盛大的活动,半个纽约都会看过来,感觉可能会发生几起命案呢。” 她举起刀叉,慢悠悠地把牛排切割起来,又向那位先生眨了一下眼睛。 那位先生轻轻切了几块,他没有立刻吃,而是无奈道:“去看看,年轻孩子就应该有些活力,你离隔着屏幕与电话、不见所有人,只给属下留下命令的年龄,还差的有点远。” 说完,他也没有吃,而是又把牛排切小了一点,切成了大概只有手指大小,才晃了晃牛排,缓慢地塞进了嘴里。 在动物世界,当年老的动物连食物都吃不太下的时候,就代表着它真的开始迈步走向死亡了。 日向合理没有专注地盯着那位先生切牛排的动作看,他只低头,用余光扫了那边一眼,便专心地制造噪音,同时漫不经心地答应,“好的。” 这只年老的动物,快死了吗? 他有一点点的担忧,不过不多,反正他也有一点点的后路,背锅首领萨摩耶也很可爱。 相信萨摩耶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一定会一如既往的温柔,会乖巧地叼起黑色的狗盆,露出‘我愿意顶锅’的天使微笑的? 对方执掌东京行动组那么久,只要思维正常一点点,就肯定肖想过那位先生的boss之位,说不定也有过短暂的‘我想上位’的愿望。 刚好,日向合理不太想当五年之内的首领,可以继续满足对方的这个愿望。 一边漫不经心地重复这个早就决定好的决定,日向合理一边再次发现自己真是位好的前任下属,哪怕琴酒那么小心眼地乱甩尾巴,他都不记仇,反而大人不记小人过,努力地把这团乱蓬松的推到山顶。 这就是和一个人,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双向奔赴的快乐吗? 很不错。 他咬下第六块牛排,在那位先生微松手、放下餐具的时候,也跟着放下了餐具。 然后看都不看那位先生面前啊盘子,自然而然地和抬头,主动那位先生对视,以表示自己没有打探对方身体的意图。 对方也看了过来,对视的时候,对方的眼皮有些耸拉、遮挡了一些眼神,但日向合理猜,那种眼神大概率会是探究。 于是他尽量露出无辜的表情,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先生的眼睛,好像对对方微微抓紧轮椅把手的手、以及牛排残余量毫无兴趣。 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和突然格外主动抬眼对视的日向合理对视了一会儿,用手帕擦了擦手,无奈地摇了摇头,“纽约最近的势力在进行角逐、争接下来几年的龙头地位,出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边说,他边把手帕放回餐桌上,疲倦地抬手摁了摁眉头,“送我上去,贝尔摩德。” “好。”贝尔摩德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位先生面前几乎纹丝不动,只是切成小碎块、所以显得好像少了一些的牛排,推动轮椅向电梯走去。 她道:“有什么想带的东西可以准备一下,等下我们就可以去时代广场了,莉莉。” 要去参加活动的话,需要准备什么呢? 日向合理举手提问:“要换衣服吗?” “西装?” 隆重的礼服准备的话…… 他想起来当初日向夫人的仪式感,于是又道:“黑色和服?” 贝尔摩德和那位先生同时转头看过来。 他们一个正在摁电梯的开门键、手还放在摁键上,另一个则还坐在轮椅上,但转头看过来的动作几乎一致,有点微妙的表情也有些一致。 日向合理:“?” 怎么了? 难道在贝尔摩德和那位先生看来,他的提议有点像他视角中的黑发希罗行为? 但是,参加典礼的时候穿正装,不是非常正常的行为吗? 电梯的门打开。 贝尔摩德收回手,她收敛了微妙的表情,把头转回去,推着轮椅走进电梯,“不用换。” “我那里有套很适合你的西装礼服,已经让人送过来了。” 她估算了一下时间,“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行。 “麻烦帮我把平板拿下来,”日向合理毫无异议地道,“谢谢。” 贝尔摩德道:“好的。” 电梯的门又缓缓关闭,把她和那位先生的身影都遮住。 日向合理调转视线,看向那位先生位置上的那碟牛排。 他在脑海中把那些切开的牛排拼凑的一下,发现对方可能只吃了一两块半截手指大小的牛排。 酒纹丝不动,只增添了氛围感。 进食是和身体状态挂钩的,如果那位先生没有偷偷私下吃其他东西的话,那大概率是真的要gg了。 日向合理开始思考:怎么把那团蓬松的推上位? 思考着,他动了动鼻尖,闻到了从二楼传来的一种很淡、很淡的血腥味。 它真的很淡,又夹杂在酒味和牛排的味道中,和其他的味道一起在空气中酝酿,日向合理是对血腥味格外敏锐、才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如果换成另一个人在这里,估计根本不会闻到这种味道。 而且没有打斗和挣扎的声音,二楼很安静,那为什么会有血液的味道? 日向合理抬眼向二楼看去。 贝尔摩德和那位先生都在书房,还没有出来,房门也紧紧地关闭着。 那种微妙的、偏甜的血腥味持续了几分钟,房屋外有汽车驶来的声音响起,随后是汽车速度减慢、停下来,以及司机开门下车,往这间房屋的门走来,摁动门铃的声音。 是送礼服的人来了。 日向合理移开视线,起身去把门打开。 一位穿着黑色西装,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不敢抬眼看过来的组织成员站在门外,手里还捧着两个叠在一起的黑色盒子。 楼上有开门声响起,同时,那股轻微的血腥味猛地浓郁了一下,日向合理抬头看去。 贝尔摩德面不改色地走出书房,又随手把门关上,然后低头向下看来,无声地做了几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去拿平板。 她身上也有血的味道,不过不浓郁,更像是沾染上的,而不是自己受伤了。 日向合理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他伸手接过门口组织成员手里的那两个黑色的盒子,随口道:“谢谢。” 听到他的声音,那名组织成员先是下意识低头、看起来很尊敬这栋屋子里的人,随后却又突然抬头,“欸?” 这是名黑发黑眼、典型非美国人的面孔,看起来最多三十岁,肩膀上还绑着一个有些类似摄像头的装置。 是任务记录仪。 这个家伙听到他的声音惊诧,是因为在任务中听过他的命令吗? 日向合理漫不经心地多看了一眼这位惊讶的组织成员,随手把门关上,然后再次把注意力放到楼上。 楼上,贝尔摩德拿了平板,踩着高跟鞋走楼梯下楼,“在客房换上礼服。” 一楼有很多客房。 这是直接ban掉了‘上楼换衣服’的选择,为什么,因为那股血味? 日向合理平静点头,“好的。” “我也去换礼服和整理,”贝尔摩德估算了一下,“大概需要十分钟。” 她又后知后觉地询问,“你应该会穿西装?” “不会的话,我收拾好就去找你。” 这个问话,很熟悉,非常熟悉。 日向合理立刻警惕了起来,“它不会像和服一样,会有七八层?” “……”贝尔摩德扫了一眼他的表情,“不会,只有内搭和外搭,两层而已。” 那不就是普通的西装?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问会不会穿?只要是穿过外套的正常人,都绝对会穿的? 日向合理将信将疑,对盒子里这套西装的穿着难度持怀疑态度。 进入客房后,他先把盒子打开,把里面的西装取出来,仔仔细细、从里到外地翻了一遍。 这件西装是黑白搭配的,内搭是雪白啊颜色、外搭则是深黑色,袖口上的扣子是水晶扣,有黑有白地秩序排列在西装上。 除了布料格外柔软,以及非常贴身外,和正常的衣服没什么区别。 另一个盒子里的则是配套的皮鞋和袜子。 全部换完后,日向合理先谨慎地确认了一下自身的状态,才走出门等贝尔摩德。 万幸,见到他的第一眼,贝尔摩德没有含笑着说‘穿得很好,下次不要再穿了’,而是含笑挑眉,满意道:“我就知道你和这套衣服很配,果然很像。” 她神秘地眨了眨眼,“参加活动会有特殊礼品可以选择哦,你可以选择和你这身礼服很配的那件礼品。” 什么? 半个小时后,日向合理平静地站在活动入口处,低头看那些‘特殊礼品’。 门口的接待人员热情地介绍,“这些犬类胸针是不是都很可爱?” “有边牧哦,看起来和您今天的装配很搭呢,怎么样,要不要选择边牧组?” 礼盒里,一些栩栩如生的犬类胸针一字排开,它们一共有四种样式:仰头摇尾巴的边牧、一脸傻乎乎笑容的萨摩耶,吐舌头大笑的金毛,以及有着立耳的机警德牧。 日向合理:“……” “或者金毛?金毛可是对人类非常友好的朋友!”发现他没有说话,接待人员继续热情推荐,并且放轻了声音,“您的家长有没有跟来?等会儿会按不同的分组进行任务活动,和家长一起做活动比较好哦。” “边牧还是金毛?或者德牧?” 接待人员详细介绍,“边牧是很聪明的犬类,金毛对人类很热情,德牧可是很出色的犬类、一般是警犬呢。” 好的,谢谢帮忙排除三个选择。 日向合理礼貌道:“最白的那只,谢谢。” “欸?”接待人员犹豫了一下,悄悄低声道,“萨摩耶组的任务和亲和力有关……” 他多看了日向合理几眼,自然而然地改口,“好的,需要我帮您戴上吗?” 亲和力。 日向合理对自己的亲和力没什么把握,不过问题不大,他回忆了一下琴酒,轻而易举地得出了结论:自己的亲和力不错。 起码比有着‘微笑天使’称号的萨摩耶要有亲和力。 番外【主角以外,全员动物】2 日向合理和那只萨摩耶对视。 随着时间的流逝,萨摩耶开始轻微呲牙,眼睛也更加狭长凌厉,看起来随时能甩出冷冰冰眼刀。 他:“……” 为什么,做人,会被狗威胁? 还是被一只看起来软绵绵、蓬松松、毫无杀伤力的萨摩耶威胁! 这只萨摩耶的毛发都是雪白雪白的!看起来软软的!一点也没有震慑力! 果然还是这个世界出了大问题,不如回头搜一下卷毛警犬的身,看能不能找到枪,干脆地给自己来一枪。 萨摩耶冷冷地看过来。 日向合理平静地看回去。 无效对峙了一会儿后,出乎日向合理的预料,对方在发觉他真的不为所动后,竟然没有恼羞成怒地一口咬过来,反而逐渐缓和了表情。 它迟疑了一下,往前迈了迈步子,同时再次放缓表情,把冷酷威胁恢复成正常的表情,然后咬着项链开始露出天使微笑,蓬松的大尾巴也开始摇晃起来,“汪。” “你父亲让我来接你,我们一起走,乖孩子。” 边汪,它边僵硬地凑过来,低下头,用头拱了拱他的手臂,强行让日向合理把手搭在它的后颈处。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缓缓低头,凝视这只白色的犬类。 萨摩耶从下方抬头,用犬类本来就湿漉漉的眼睛看过来,只伪装了不到十秒,就好像敷衍地走了一下‘只要对着人类幼崽说你家长让我来接你,就可以成功拐走人类幼崽’的流程一样,就再次凶了起来。 根本不管刚刚是不是太凶,转变是不是太突兀,日向合理根本是不是人类幼崽,总之缓和了几秒,它的眼睛又开始凌厉。 它叼着项圈,把前爪搭在日向合理的腿上,往他怀里顶了顶,“汪,快帮我戴上,我们一起走。” …… 算了,不是要让他戴上狗链、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日向合理平静抬手,压了压它脖子上那些过分蓬松的狗毛,才勉强帮它把项链戴上。 戴上之后,萨摩耶立刻迈步,开始大步流星地拽着他逃离现场。 逃离人类被拐的案发现场。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 他跟着萨摩耶‘飞’了十几步,走到广场的边缘,就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存在。 一只非常大、非常黑的犬类沉默着站在广场边,它的身上挂着一根绳子和索套,绳子的后面连接着一个类似雪橇的木头物品。 只要大黑狗一低头、轻轻咬住自己面前的绳子,就能欢快地拉着雪橇开始奔跑。 这是什么? 在陡然不妙中,日向合理发现那只萨摩耶目标精准地带着自己往大黑狗那里跑,他:“……” 不、会、? 他们走的近了,那只沉默的大黑狗转头看过来,然后尾巴微摇、拍打身后的雪橇。 日向合理拦都拦不住,萨摩耶就一头钻上了雪橇,然后又转头咬绳子,试图把他也拽上来。 他:“……” 思考了一会儿人生,日向合理放弃反抗,顺着力道坐上雪橇,在沉默中看着那只大黑狗抖了抖毛,欢快地开始拉雪橇。 他继续沉默。 ……这个世界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问题还不小。 坐在他旁边的萨摩耶低头,拱了拱他,“汪!” 日向合理转头看过去。 拱他之后,萨摩耶头顶的那块柔软白毛往下蹋了一块,很快又恢复弹性,蓬松地鼓了回来,它汪汪道:“我要考验你的能力!” 日向合理简单地丧失了说话的欲望,他垂下眼睛,敷衍地点了点头。 萨摩耶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他的敷衍,于是开始仰头,又冷冷地凝视过来,眼睛格外凌厉,一点也不萨摩耶,反而像是一匹在寒冷雪原上进入捕猎状态的白狼王。 但是,它就是萨摩耶。 日向合理和它对视,并且放弃思考人生。 那只大黑狗可能发现了他们在对峙,于是沉默着拉着雪橇开始漂移,它避开了周围的动物们、周围的动物们也避开了它。 几分钟后,雪橇停在一片绿葱葱的草地上,这里没有几只动物了。 萨摩耶动了动白色的眉峰,它简单汪出声,“跟我下来。” 然后自顾自地咬住狗绳,拽着日向合理下雪橇,那只沉默的大黑狗也抖了抖身子,干脆利落地挣脱了雪橇,欢快地跟着他们往草地上走。 走到草地中间的时候,萨摩耶松开了狗绳,它伸爪,在茂盛的草地里扒拉了一下,又低头去找,从草里咬起一只飞盘。 它仰头,一边示意日向合理接过飞盘,一边冷酷地道:“快,丢飞盘,我要测试你的能力。” 日向合理:“……” …… ……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然后低头看了看萨摩耶,又看了看自觉蹲在他腿边、堵住他退路的大黑狗。 这个世界都这么奇怪了,就不能再奇怪一点,直接天降枪雨,让他在地上捡把枪解决掉自己吗?! “汪。”萨摩耶又汪了一声,飞盘从它口中脱离了几秒,又被它紧急低头叼住。 日向合理腿边的大黑狗摇了摇尾巴,沉稳道:“汪汪汪!” ‘小子,快点老老实实地丢飞盘,让大哥去捡!’ 日向合理:“……” 为什么,身为人类,能在一天之内,连续被三条狗威胁? 威胁就算了,居然还是在‘丢飞盘’这种事上被威胁。 就没其他人陪萨摩耶玩吗? 萨摩耶冷冷凝视大黑狗。 “我不会丢飞盘。”日向合理接过那只飞盘,先提前说明,“我只丢过手雷和炸/弹。” 受到大哥的凝视,大黑狗原地沉思了一下,觉得是可能是日向合理太推脱了、让大哥生气了,于是狠狠打了个响鼻,“手雷?” 萨摩耶一爪子挠过去,直接把发动嘲讽攻击的大黑狗挠得原地弹起、委委屈屈地往后蹿了一下,“汪!” 日向合理:“……” 他假装没看到自己周边腾飞的狗毛,目不斜视地转了转手里的飞盘,还是感觉有些不顺手,于是干脆换成了丢手雷的姿势,又再次提前声明,“它太轻了,丢不太远的。” 然后平静发力,把飞盘丢了出去。 飞盘轻飘飘地飘起来,飞了大概一两米,还没落地,就被同步冲出去的萨摩耶一口叼住。 它冲出去之后,那只看起来很大、肯定很凶的大黑狗夹着尾巴走回来,鼻子上有几道爪子的白痕,它低声汪道:“好逊的飞盘技术!” 日向合理瞥了它一眼。 面对一只夹着尾巴的黑色犬类,他干脆利落地失去了反击的欲望,只简单反问,“你的尾巴……你是拉布拉多吗?” 只有拉布拉多的尾巴,才会那么粗,摇起来那么像抽人的棒球,刚刚大黑狗摇尾巴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不过,黑色的拉布拉多不太多。 大黑狗楞了一下,本来夹着的尾巴情不自禁地摇了摇,扫在日向合理的小腿上,发出沉闷的‘嘭’、‘嘭’声。 它迟疑着抬头,发出不那么干脆利落的汪声,“汪……可恶的人类,不要以为你第一眼把我的品种认出来,我就会向你臣服!” 边说,它边呲牙,不过不怎么凶狠。 然后那张不怎么凶狠的黑色狗头再次被突然出现的萨摩耶用白色的爪子拍到一边。 萨摩耶瞥大黑狗一眼,用尾巴蹭了蹭日向合理的小腿,它叼着飞盘蹲下,沉默了好几秒,才低声道:“第一次玩飞盘,就能把它抛出去,很出色的天赋,你很棒。” 和萨摩耶雪白的毛发成反比的,是那双黑乎乎、湿漉漉,像是黑色葡萄一样的眼睛。 现在,那张白色的脸和黑色的眼,一起把表情构成‘自己抢来的人类,硬着头皮也要夸’的偏要勉强表情。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 他伸手接过萨摩耶手里的飞盘。 抛过一次后,萨摩耶明显发生改变,明明第一次递飞盘的时候那么主动,但这次,甚至下意识咬着飞盘往后仰了一下,才勉强把飞盘让给人类。 它舔了舔嘴巴边的毛,委婉着汪汪道:“别玩飞盘了……我还准备了棒球。” 不等日向合理拒绝,萨摩耶就跑到草地边,咬着一个装满了棒球的小框子拖过来。 飞盘还是棒球,都无所谓,反正日向合理只是个无情的抛东西机器人,他平静地把飞盘丢一边去,然后伸手拿起一个棒球。 大黑狗犹豫地瞥了瞥萨摩耶,发现它没动,就立刻飞奔去捡飞盘。 “事先说明,我也没有抛过棒球。”日向合理再次道。 但是棒球的手感,还是有点像手雷和炸/弹的,起码比飞盘像。 他抛了抛棒球,适应了一下重量,然后继续用丢炸/弹的姿势发力,把棒球丢了出去。 破空声响起。 棒球飞旋着划破天空,像是一只离弦的球箭,或者是一只没有被绳子束缚住、狗突猛进的犬类。 抛物线呈弧状,棒球翻滚着地向远方高空飞去。 萨摩耶:“?” 棒球和飞盘的效果差距过大,萨摩耶没有第一时间冲冲出去,而是紧紧盯着那颗不断向远处飞去的棒球。 两秒后,第二个球箭猛地冲了出去、紧紧跟随棒球而去,是毛发蓬松的白色萨摩耶。 棒球消失在了草地边缘,萨摩耶也狂奔而去。 日向合理站在原地,平静叹气。 他又捡了一颗棒球,在手里抛了抛,然后低头去看咬着飞盘、甩着尾巴走回来的大黑狗。 大黑狗呆住了。 它松开嘴巴,没管掉在地上的飞盘,不可思议地汪出声,“你刚刚明明只是抬了抬手?怎么棒球飞那么远?快到地平线了?!” 犬类视野里的地平线,是多远? “你想不想要玩棒球?”日向合理懒得去细想这件事,他又抛了抛棒球,目光在大黑狗面前的飞盘上停留了一瞬间。 对于犬类,飞盘和棒球代表了什么? 为什么他只是抛个棒球,甩着尾巴的大黑狗就把尾巴夹起来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大黑狗转头,看了看萨摩耶飞奔而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周围几乎没有一只小动物的草坪。 最后,大黑狗缓慢抬头,迟疑地看着日向合理。 它和日向合理对视了三秒,夹着尾巴屈服道:“……你想玩的话,我可以!” 到底是谁想玩?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他挑了一个和萨摩耶相反的方向,把棒球抛出去。 大黑狗立刻冲出去,犹如一根离弦之箭,一点也看不出来半分勉强,反而充满了迫不及待。 唉,这就是犬类。 日向合理再次平静叹气,然后把这口气的尾巴咬住,他沉思了一下今天到底叹了多少次气,沉默了多少次,发现这两者像是蓬松乱飞的狗毛一样,根本数不清。 两只爱玩棒球的犬类都支开了,可以原路返回了。 日向合理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他只离开了不到十分钟,卷毛警犬应该不会回来,于是放心地往回走。 走了几步,他捕捉到了有轻轻的脚步声。 四爪着地的脚步声。 他闻声看去。 这片草坪很茂盛,草比日向合理的脚踝还要高一点。 但是,还是不能让不远处的那只动物隐藏,哪怕对方是只小巧的动物。 不远处的绿色草地上,有一块白绒绒的东西,它低着头,贴地而行,只有毛茸茸的大尾巴招摇地扬起,像是绿草地上的白色投降旗帜。 日向合理:“?” 这种大尾巴……狐狸?白色的狐狸? 发现空气突然安静,那只白绒绒的动物停顿了一下。 于是,除了白色的旗帜,绿色的草地上又弹出来两只白色的尖耳朵。 日向合理:“……” 在他的注视下,那双耳朵抖了抖,白绒绒抬起头,露出了主人的真面目。 真的是一只狐狸,还是一只雪白的狐狸。 见真的被发现了,白狐狸放弃了潜伏,抖了抖身上的毛,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来。 走了几步,它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暂停了一下,硬生生把自己四爪踩成一条梅花线的步伐掰开,尽量每只爪子都落点不同地奔跑起来。 言简意赅一下,就是步伐从标准的狐狸步伐,变成了狗里狗气的奔跑。 它跑到日向合理面前,开始炸毛,把自己炸得更圆滚滚一些,才发出声音,“嘤……汪!” “这只和大人走散的人类幼崽,我是你父亲派来接你的萨摩耶,要不要跟我走汪?” 日向合理:“……” 他平静闭眼,又平静睁眼。 白狐狸:“汪!” ……不是刻板印象里的那种狡诈的狐狸,是只以狐充耶的笨蛋。 他调转视线,把视线从眼前这只白色绒毛动物身上移开,看向不远处飞速扑来的另外一只白色绒毛动物。 “萨摩耶回来了。” “嘤?”白狐狸后知后觉,它顺着日向合理看向的方向转头,迎面看到十米外,一只咬着棒球,眼睛里散发着冷光,浑身毛发都炸起,一点都没有减速、反而还加速的萨摩耶。 它炸毛跳起。 十米的距离而已,萨摩耶转瞬即逝,在白狐狸跳起的同时就冲撞了过来,直接撞进了日向合理怀里。 日向合理仓促地伸手接住它,被这团实心团子冲撞得往后退了五六步。 真的是实心的。 “……”他痛苦皱眉,“你……” 对自己的大小和重量没有一点数吗?! 这根本不是一团,是一颗白色实心的圆滚滚炸/弹! 萨摩耶转头看了他一眼,安抚性地伸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甩了甩尾巴,松开嘴巴、把棒球塞进他怀里。 最后,它跳下去,同时又蹬了日向合理一下,让他再次后推了几步。 日向合理:“……” 白狐狸:“……” 萨摩耶迈步向白狐狸走去,它冷冷道:“你对他干什么了?” “他之前那么乖,是沉默型人类,但是刚刚皱眉了,你是不是威胁他远离那位先生、还是故意挠他了?” 日向合理:“……” 白狐狸:“……” 在萨摩耶迈了几步、拉近了距离,然后直接冲刺咬过来的时候,它再次弹跳起来,整个狐狸在空中炸成圆滚滚的一团,和圆滚滚的萨摩耶幼崽有99的相似度。 “我才没有挠莉莉!” “你这个不守狗德、不愿意打狂犬疫苗的蠢货!!!” ------题外话------ 刚开学有点忙,今天先只更一章番外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远处有狙击手 低头戴好徽章后,日向合理从投射过来的众多视线中捕捉到几个新出现的、存在感很强烈的,转头看去。 然后看到了毛利兰。 毛利兰和工藤有希子牵着手,她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日向合理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戴着的徽章,又抬头对对方点头示意打招呼。 工藤有希子正在和工藤优作低声交谈,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工藤优作也突然转头看过来,然后怔了一下,又低头对着光明正大听他们谈话的工藤新一说了一些什么,工藤新一也抬头看来。 看到日向合理的瞬间,工藤新一的眼睛亮起,第一反应也是去看徽章,然后怔住,他失望了一瞬间,表情就顺势转成了控诉。 日向合理:“?” 他在原地等了等,两个小朋友就自动脱离大人、向他这边靠近过来。 “日向哥哥的徽章好可爱,”毛利兰道,“是萨摩耶!” “你怎么会选萨摩耶?”工藤新一控诉道,“我以为你会选边牧。” “边牧的定位可是侦探,任务是和虚拟凶杀案有关的。” 什么?边牧的定位是需要破案的侦探? 谢谢萨摩耶。 “等等,你不会不知道边牧是侦探?”工藤新一又问。 确实不知道。 “我不是侦探,”日向合理回答,他转头看接待人员,“给这位小朋友边牧徽章。” 然后又回头看毛利兰,“你要什么?” 徽章全放在桌子上,毛利兰确实可以看到,不过日向合理不太确认她的视野能不能把所有的徽章全部看到,就干脆把她抱起来,让她挑。 她也反应很快地反抱住日向合理的脖子,然后不好意思道:“萨摩耶,它很可爱。” 有眼光。 亲和力萨摩耶要比侦探边牧……等等。 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刚刚接待人员的夸奖‘你和边牧很相似’,又回忆了一下琴酒和萨摩耶也很相似。 边牧是侦探吗?不是。 萨摩耶亲和力好吗?不好。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徽章的设计…… “这个徽章很可爱,是谁设计的?”日向合理发出提问。 接待人员一边挑出一只边牧徽章递给工藤新一,一边回答:“是莎朗小姐的提议,她说狗勾是人类的好朋友,很符合今天人与动物的活动主题。” 果然不是恰好相反的徽章和定位,是某个人的恶作剧。 “谢谢,”工藤新一伸手接过徽章,他攥紧徽章,又迟疑着仰头看向毛利兰,“兰。” 接待人员递给毛利兰一只白色的萨摩耶徽章,她伸手接过,低头看向工藤新一,“怎么了?” 很明显,是想要一样的徽章、分成一组。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没说话。 接待人员笑眯眯地拍了拍手,开口道:“好的,小朋友们,接下来我来介绍一下徽章的用法。” 他笑眯眯地拿起一只徽章,用手指虚空触摸了一下犬类的头部,“这里,摸摸好孩子的头就可以打开徽章的交流频道,在一定范围内同样打开了交流频道、并且是同徽章的人,就可以听到你们的说话声了。” “摸摸肚子的话,就可以发出声音、让其他人听见了,如果不想听别人说话的话,也可以摸摸它的尾巴,就可以关闭这项交流功能了。” 摸头开启徽章,摸肚子开麦发言,摸尾巴是关闭徽章。 最近经常玩平板、非常熟练开麦动作的日向合理低头,看向萨摩耶徽章。 毛利兰举起徽章,试探性地用手指摸了摸萨摩耶的头部。 一声很轻的犬类‘汪!’声后,萨摩耶的眼睛部位亮起红光,随后便响起一个女性的温柔声音,“现在还没开始,我们关掉好不好?一直开着会打扰到其他人的哦。” “哇,”毛利兰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好神奇,居然真的有声音!” 日向合理看了看她惊喜瞪大的眼睛,又低头看了一眼握着边牧徽章、仰头看过来的工藤新一,他点有种微妙的感觉,感觉工藤新一过几秒就会发出委屈的汪呜声。 他又瞥了一眼露出萨摩耶徽章,平静点头,“嗯,很神奇,” 确实很神奇,明明这个徽章真的是萨摩耶,它也真的很乖、很可爱、很天使微笑,还很生动形象,和日向合理之前见过的那只萨摩耶差不多,但是,亮起红光之后,它就莫名有种诡异的杀气了。 在天使微笑方面,一直露出天使微笑的萨摩耶徽章要胜过经常冷笑的琴酒一些,但是,一旦脱离天使赛道,转而去了暗鲨时刻的赛道,那就是琴酒轻松倍杀萨摩耶徽章了。 不说别的,琴酒的银发比真正萨摩耶的狗毛都要长很多很多倍,更何况是一只徽章萨摩耶。 完胜。 “我一开始接触的时候也觉得很神奇,是辛德勒公司研发提供的,”接待人员眨了眨眼睛,以神秘的口吻进行暗示。 “辛德勒公司可是一直专攻it产业,听说这款徽章是研究其他程序时、意外研究出来的,所以,在触发到特殊彩蛋的时候,它会有些智能哦。” 说完,他顿了顿,想到在场的有小孩子,就顺势用另一种方法把信息说出来。 “犬类是我们的好朋友,可是今天有四只很可爱、很可爱的犬类遇到了困难,我们要去帮助它们。” 接待员笑眯眯地道:“时代广场里分布着很多犬类代言人,我们加油找到他们,询问我们的朋友都需要一些什么帮助、为朋友们做出努力,好不好呀?” 这个语气,很像哄小孩子的语气,在场确实有两个小孩子,日向合理觉得,接待员的这种语气完全没问题,很活泼很可爱,也很照顾小孩子。 但前提是,接待员是对着两个小孩子这样说,而不是笑眯眯地盯着他、用这种类似哄小孩子的口吻说出这种话。 ……可能这个家伙近视,是在盯着毛利兰。 日向合理和接待员对视了几秒,低头看毛利兰,鼓励道:“好不好?” 毛利兰毫不犹豫地欢呼出声,“好!” 她努力点头,“我会努力帮助萨摩耶朋友的!” 工藤新一:“……” 他看了看毛利兰欢呼的笑脸,迟疑了很久,还是举起边牧徽章,刚要对着接待员说些什么,毛利兰就从余光里瞥见他的动作、低头看向他。 她眼睛亮晶晶道:“新一也会努力帮助边牧朋友的,对?” 工藤新一再次:“……” 只有笨蛋才会这么相信这个奇怪招待员的话! 这个家伙非常奇怪,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盯着某只背叛了侦探本能的人形边牧,语气也非常令人不适,一看就有问题,是个有些危险的家伙。 不对劲是真的不对劲,有问题也是真的有问题,相比起来,活动只是一个游戏而已,很好分辨到底是哪边更重要。 而且,而且帮助游戏里的边牧朋友又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和谁一起进行帮助。 他不情不愿道:“不要。” “欸?”毛利兰惊讶道,“为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工藤新一举起的那只边牧徽章和自己手里捏着的萨摩耶徽章,“我不是侦探啦,所以不可以选边牧徽章。” “日向哥哥是侦探,他选了萨摩耶。”工藤新一道。 是侦探、可以选择萨摩耶,所以不是侦探、也可以选择边牧。 而且,他视线漂移了一下,“我是侦探,你跟在我身后就好了。” 日向合理无视了接待员看过来的眼神,正在耐心地听着两个小朋友的交谈,就看到毛利兰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把他拉了私聊,“但是,我想跟着日向哥哥。” “新一很厉害,一定能破案的,”她有些纠结道,“但是日向哥哥……” 毛利兰没有说完,而是收紧了抱着日向合理的手臂,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位接待员,“但是我不会推理,会拖你后腿的。” 她鼓励道:“加油,新一!” 工藤新一开口:“我……” “新一,小兰,”工藤有希子从不远处走来,打断了他的话,她微笑着看向日向合理,又补充,“合理君。” 这块区域,其实已经算是时代广场的内部了,大多数的媒体都被安保人员拦在远处,但还是有不少一闪一闪的白色闪光灯跟着两位成年工藤移动。 “好久不见,”工藤优作也打招呼道,他的视线在日向合理的身上绕了一圈,不确定地皱了皱眉,又松开,“你长大了许多。” “工藤先生,工藤夫人。”日向合理也向他们打招呼,他松了松手臂,把怀里的小孩子放下来。 “你是跟,”工藤有希子沉吟了一下,“莎朗一起来的?” 她扬了扬眉,“怪不得她今天提前到了那么久,让刚刚陷入黑暗的纽约又充满了热情的闪光灯。” “是的,”日向合理简短地回答了一下,就非常明示地往后退了几步,开始告辞,“那我先……” “咦,你居然选择了萨摩耶,没选择边牧吗?”工藤有希子假装没听出来他打算告辞,像是刚刚发现他西装上的徽章不是侦探一样,有些惊奇道,又自然而然地低头看向毛利兰,“小兰也选的萨摩耶?” 然后转头看向工藤新一,笑眯眯道:“新一选的是侦探呢。” 在她笑眯眯地捅了工藤新一的时候,工藤优作无奈摇头,他调转视线,看向了接待员,“这位先生是临时工吗?” 接待员没想到话题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下意识怔了一下,才匆忙和工藤优作对视,“啊?噢噢噢,是的,埃迪他临时肚子痛,我就顶替了他一下,他过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工藤新一闻声看了接待员一眼。 居然是临时顶替正视接待员的人,更可疑了。 工藤有希子没受谈话印象,发现工藤新一迅速转移注意力、免得再被她插刀后,她又看向日向合理,笑眯眯地询问道:“合理君过会儿打算去找莎朗吗?” 日向合理摇头。 她便双手合十,弱弱地拜托道:“那,可以拜托你照顾一下小兰吗?在做任务的时候。” “我先生也要选侦探,”她又道,“我猜莎朗会选德牧,所以等下也要选德牧。” “小兰可以暂时跟一下你吗?” 日向合理捕捉重点信息:两个工藤要选边牧,折磨边牧组的其他人,工藤有希子则要去折磨莎朗。 他低头,和乖巧仰头看过来的毛利兰对视了一眼,先提前声明了一下,“我对任务没兴趣。” 毛利兰也敏锐地捕捉到潜台词,立刻弯起眼睛,“我会乖乖跟着你的!” 她主动自觉地握住日向合理的手,又再次发挥敏锐度,抬头,和看过来啊接待员对视了一秒。 日向合理也瞥了一眼接待员,他发现远处的那片闪光灯更亮了一些,疑似是送他到会场、又转出去假装刚来的莎朗走进来了,于是立刻开始撤退。 “那我们先进去了。” 工藤优作不动声色地收回审视接待员的目光,他微笑着点头,递过来一张名片,“虽然之前就给过了……不过,发生意外情况,可以联系我。” “大声呼救也可以,现场里有些便装警方,”他斟酌着语气,“尽量不要和歹徒发生搏斗。” “注意安全。” ……为什么这位大工藤先生,是一副他绝对会遇到不妙情况的样子? 日向合理短暂思索了一下,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再次安静隐身的招待员,又感受了一下被狙击镜对准腿部的感觉。 现在,远处有组织的狙击手,他自己习惯性地站在遮挡物的旁边,但接待员的头会在瞄准镜里出现,但凡对方有什么动作,黑发希罗就能反应过来,瞬间击毙这个家伙。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我会保护日向哥哥的。”毛利兰小声补充。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她一眼,和她亮晶晶的眼睛对视,他无视了工藤新一幽幽盯过来的目光,再次点头,毫无异议道:“好的。” 虽然他不觉得会发生什么意外。 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触发任务的提醒。 这位招待员先生连任务都触发不了,顶多就是多看看。 他牵着毛利兰,在远处那片闪光灯再次骤亮起来的时候,从这个入口走进时代广场。 接待员多看了几眼他的背影,非常遗憾地收回了目光:可惜,有计划在,今天的主要目的是狠狠骑脸挑衅fbi的那群鬣狗,不能动那些预定任务目标之外的人,不然会打乱顺序。 他还是难得遇到,非常不符合自己以往的下手标准、但又非常想下手的猎物。 不过…… 负责萨摩耶那片繁荣商业区的那几个家伙,好像都是一些粗暴的,只对摧毁建筑物有兴趣的家伙,应该不会额外盯上无关目标? 那可以等这次任务活动后,再去正式‘拜访’一下。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微微一动。 或者,等炸/弹快爆炸的时候,去接近一下,提前营救,获得信任? “要边牧,先生。”工藤优作微笑着和工藤有希子对视一眼,他又不动声色地偏移视线,去看这位接待员身后的玻璃。 刚刚,这位接待员盯着那两个先一步走进时代广场的孩子背影时,有那么一瞬间,那块玻璃有反光。 远处有狙击手,而且现在正在对准这边。 第二百七十四章 金发fbi 日向合理的目标很明确。 他先带着毛利兰去找了地图,然后排除掉小孩子不可以入内的、以及在中心位置的、还可以被狙击手瞄准到的,最后筛选出几个店,从中挑了一个咖啡店,充当自动托管点。 托管自己和毛利兰,活动时长有多长,托管时长就有多长。 带着毛利兰去咖啡馆的时候,他先友情提醒,“不要点美式咖啡。” 不然会被难喝哭的。 “欸?”毛利兰虽然不太懂,但还是乖巧应道,“好的。” 她牵着日向合理的手,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街景。 因为有活动,时代广场都重新装扮了一圈,附近目前就是一片雪景,每个店铺都变成了白色,玻璃窗户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雪花,有的店铺前面堆着雪人或者是其他的小动物,还有的店铺前摆放着亮晶晶的圣诞树,有乐呵呵的圣诞老人和雪橇,雪橇上也摆满了礼盒。 “好奇怪,有雪橇、但是没有驯鹿。”毛利兰看向满脸大笑的圣诞老人模型,又看了看雪橇和礼物,一眼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活动npc也很给面子,她提出这个疑问的瞬间,就不再躲藏在圣诞树里,而是摇着大尾巴晃了出来,同时发出了故意装粗的声音,“好敏锐的小孩子啊!” “你是为了帮助我们的朋友而来的吗?” 是真的摇着大尾巴晃出来,这个npc的头上戴着一个耳朵发箍,后面坠着一个大白尾巴,看起来不太像萨摩耶、像狐狸。 故意装粗的声音也不像萨摩耶,像童话故事里的那种大灰狼,等着吃小红帽的那种。 日向合理低头看向毛利兰,这只小红帽没有害怕,她眼睛亮晶晶地‘哇’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是路过的!” npc工作人员:“?” 他看了看日向合理和毛利兰别着的徽章,顿了顿,才继续用装粗的嗓音欢快道:“我们的朋友是萨摩耶,可是最可爱的犬类,你们真的不是来帮我们的朋友的吗?” “不是,”毛利兰再次摇头,又歉意道,“我们还有事情,今天不能帮萨摩耶啦。” 她又指了指后面,“后面还有其他愿意帮助萨摩耶的人,哥哥,你去找他们!” 然后拽着不出声的日向合理就跑,跑进下一个街道,把那只出师不利的工作人员甩在了身后。 她回头看了看,确定对方没有跟上来,才松了一口气,又抬头安抚日向合理,“日向哥哥放心,我们不会参加活动的!” 挺……自觉管理自己的。 日向合理顺手摸了摸她的头,适当地给出夸赞,“很棒。” “刚刚那个哥哥,”毛利兰蹭了蹭他的手,边犹豫边说,“我感觉比门口的那位哥哥要好。” 她皱起眉毛,“门口的那位哥哥,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又压低声音,继续补充,“我们身后跟着的那个姐姐,也很让人不舒服。” ‘身后跟着的那个姐姐’,是指一个看起来大概二三十岁的金发女性。 从日向合理和毛利兰进入时代广场、碰到她后,她就一直徘徊在周围,默默地跟过来。 刚刚毛利兰突然小跑起来的时候,那个女性显然没有料到,也下意识跟着急促地跑了几步,才又紧急克制住自己的脚步。 现在,她跟得远了一些。 日向合理从她跟上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过他被跟踪习惯了,又没有触发任务,就没怎么在意。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能够发现跟踪的人很正常,但是毛利兰居然也能发现…… 刚刚那位npc工作人员说的不错,果然很敏锐。 而且还做出‘门口接待员和身后那位女性都让她感觉不舒服’的评价。 直觉系,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能从一众普通路人中精准辨别有恶意的人。 日向合理觉得毛利兰其实也可以去参加边牧组。 “不用在意。”他先安抚短暂地了一下毛利兰,带着她先在咖啡馆落座,又点了饮品和点心,才又继续安抚,“之后大概会发生一些事,但那和你无关,我会保护好你的。” 比如狙击流血事件,再比如…… 有新的任务提示声响起。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 刚刚进入时代广场没多久,系统就提示了一个任务,是门口那位接待员的任务。 任务要求是让他警惕周围,不要被其他罪犯得手,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最好不要去繁荣地区,不然炸/弹/爆/炸的时候,接待员不容易来救人。 任务奖励是十积分。 新触发的这个任务,则是那位一直远远跟过来的女性发布的,她的任务要求和接待员的任务要求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要求他不要乱走、最好乖乖待在咖啡馆,等他们解决完时代广场的事,那名女性就会来领走他。 搞得他像是无家可归、等人领养的犬类一样。 对此,日向合理只能敲出以下六点意见:…… 哪来的自信? 咖啡馆的服务员上了咖啡和甜品,上完之后,她又瞥了一眼这两位客人的徽章,微笑着询问:“两位客人是要参加活动吗?离开的时候,可以去前台领取任务哦。” 她没直接发请求帮助朋友的任务,日向合理也就没明确拒绝,只礼貌性回复:“好的。” 他看向毛利兰。 毛利兰非常乖,日向合理说了‘最好不要点美式咖啡’,她就干脆没有点了咖啡,而是询问前台人员,要了一杯适合小孩子喝的甜饮料。 ……小孩子也确实不适合喝咖啡。 日向合理先反思了一下自己:毛利兰又不是他的私有犬类,还是小孩子,所以在他这里有一点点的人权,那今天活动的时候,要考虑到小孩子。 “好好喝,”在他的注视下,毛利兰先喝了一口,然后眼睛亮晶晶道,“我也会泡咖啡,我妈妈说我泡得很好。” “下次有机会的话,我泡给日向哥哥喝?” 她补充,“不会是美式咖啡的。” 希望没有下次。 “好的,”日向合理点头,又转移话题,“尝尝蛋糕?” 在小朋友被顺利转移注意力的时候,他随手拿出震动了一下的手机,进行查看。 然后发现,琴酒不愧是琴酒,虽然黑色的长风衣很长,但行动真的很果断。 【[照片]、[照片]、[照片]。】 【第一张图是四楼的,第二张图是七楼的,第三张图是十三楼的,你喜欢哪一套?】 【[照片]。】 【这套自带顶楼的花园。】 【[照片]。】 【这套可以看到东京塔。】 日向合理:“……” 他开始怀疑,犬类一点也不会只简单地汪几声,它们进化的最终点就是不停地汪汪。 第三个任务提示声响起。 日向合理顺势把视线从满屏幕扑腾的白色狗毛上移开视线,顺着自己感受到的强烈视线、转头去瞥了一眼。 街角,一个刚好路过的中年男性愣在路边,他看起来是打算从一个街道拐到另一个街道、无意中瞥到了另一个无关街道的咖啡店,看到了坐在咖啡店玻璃窗边的人,于是自然而然地调转了脚步,向本来无关的街道走过来。 这个人的装扮也很符合时代广场的气氛,头顶戴着一个鹿角发箍,身体胖乎乎的,身上穿着格子衬衫和宽大的裤子,手里捏着一个驯鹿玩偶。 他走过来,没有在咖啡店停留,也没有用直直地目光看太久,中途就转成了用余光看。 系统的提示还在继续。 […… 任务描述:那是布兰克幸运的一天,在母亲死后,他久违地再次见到温暖的阳光、可爱的笑脸,以及那个让他突然而然想起了母亲的黑发未成年。 那个孩子有着和他母亲一样的黑发、一样不像纽约人的面孔,也一样的冷淡和无视他人。 人生中第一次作案,看着母亲一点点被漂亮而热情的火焰吞噬,看着那张美丽的面孔第一次露出了波动剧烈的表情,看着那双跳跃着火焰的眼睛里终于有了自己,布兰克是非常满足的,只满足了火焰燃烧的时刻。 火焰消灭后,他的心就再次归于一片虚无,只有亮起的火花、燃烧的建筑物和惊恐尖叫的人群,才能让他短暂地拥抱自己,并且不那么厌恶第一次作案、还不会雕琢完美作品的年少自己。 但是这次、这次,他想,他有了一个可以制造完美作品的机会。 他想看看潮水一点点地淹没那张年轻的面孔,想看着那双眼睛渐渐失神、再也不能倒映出任何人,想看那张冷淡的脸变得温和宁静起来,想让自己的生命留下如此闪耀的印记。 那是一种……生命,在手中绽放出美丽花束的禁忌感。 是的,这个黑发未成年的身上,有一种对他有着无比强烈吸引姓的‘生命’感。 它像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宝石,任何一个宝石大盗都会忍不住用各种方式把它拿到手,也像是高高悬于树上的红色禁果,只有取下服用,才能领会人类的真谛。 这次,最完美的作品,布兰克一定不会允许自己失败。 任务要求:……] 太长不看。 日向合理只瞥了一眼,确认任务要求也是要他老老实实地呆在咖啡馆,就低头摘下萨摩耶徽章,举着手机、不熟练地进行拍照,然后一键发送给另一只萨摩耶。 对方回了一个问号。 他询问:【喜欢吗?】 【知道了。】几分钟之后,备注很长、以至于出现省略号的萨摩耶回复,【我会再找符合‘高层’的建筑物的,你还有什么额外的要求吗?】 这是,觉得他不喜欢刚刚那些照片的意思? 那倒推回来,琴酒也不喜欢自己的同类? 哇哦,过分。 回复之前,日向合理先思考了一下,琴酒发这么多照片的原因。 因为他提到了一两句东京塔? 反应这么激烈,这个家伙肯定很喜欢东京塔,把东京塔当成了自己的私人所属物、开始护食了,所以试图讨好他,给他送其他的建筑物,让他转移目标。 第一反应不是直接抗议汪汪叫,而是送礼试图缓和他要东京塔的决心,不错。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符合条件、又都有些漂亮的目标,也不错。 不过也太效率了,日向合理以偏见度人,觉得琴酒以前一定专门研究过这方面,说不定是再三核对考察筛选后,才选择了喜欢东京塔。 那么…… 可以让对方自己挑选可以代替东京塔引爆、用来激发天赋拆家的建筑物? 他思考了一下,回复:【不要用来住的房子,最好是公共建筑物,你有什么可以推荐的吗?】 【我会去找的。】琴酒秒回。 不错。 还有一点。 日向合理敲字编辑讯息,【你在不在关注新闻?】 大概率不在,琴酒的固定刷新点是黑色保时捷,黑色保时捷里又没有电视,不会播放新闻。 对方估计只有在便利店之类的地方停靠一下的时候才会听到新闻。 他又编辑了一条讯息发送出去:【多注意一下新闻,大概两个小时后的纽约紧急新闻,可能会有漂亮的焰火。】 是真·焰火,不是指烟花,是指爆/炸的时代广场。 不过只是可能,毕竟有工藤在。 琴酒回复:【你要干什么?】 又紧接着发来第二条。 【注意安全,不要被fbi咬到。】 好的。 日向合理回复了最后一条,便又抬起头来,然后在感受到一道视线的同时,再次接到了任务提示。 第四个任务提示。 他匆匆瞥了一眼任务描述和任务要求,前者是和燃/烧有关,后者也是要求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咖啡馆。 ……你们纽约,炸/弹犯还挺多的…… 简直是警犬见了都狂喜。 不过思考了一下纽约的自由程度,以及制造简易燃/烧/瓶需要的简单材料,他很快就不怎么在意了。 普普通通,基操而已。 坐进咖啡馆的第三十分钟,一个金发的女人带着任务,推门而入。 她摁着耳麦,在咖啡馆内一扫而过,看到日向合理和毛利兰的时候,陡然松了一口气,又立刻收回目光。 【任务名称:‘但愿成功’ 任务描述:一次激进的清理,一个挽回fbi名声的机会……以及在场无辜者的性命,真的值得吗? 任务要求:尽量平安无事。 任务奖励:10积分。】 这个金发女人,是fbi的人。 这个金发女人戴着一个黑框眼镜,嘴巴上抹着偏浓的口红,明明是比较艳丽的妆容,但眉眼间却有种忧愁感,似乎心里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担心。 她在后面那桌落座。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概率 日向合理没有回头看,他端起咖啡喝了半口,摁键给贝尔摩德和诸伏景光发讯息,通知fbi的人入场了,要注意警惕。 毛利兰迟疑着咬了一口蛋糕,按照一分钟一警惕的规律,先扫视了一眼外面,又低声道:“日向哥哥,那边那个姐姐是不是……” 是指刚刚落座的那个女人。 说话的时候,毛利兰的身体前倾、半低着头,眼神落在日向合理端着咖啡杯的手指上,垂下来的眼睫在轻微颤动。 她很好地隐藏了自己,没有用眼神去看那位金发fbi人员,只微转了一下握着叉子的手,用顶端示意了一下fbi的方向。 “嗯,是fbi的人。”日向合理低声道,“是来保护其他人的,不用担心。” 原来是fbi的人,不是其他奇奇怪怪的人! 毛利兰长松了一口气,她勉强振作起来,又咬着叉子道:“她一直在看你欸,日向哥哥。” 看的很隐晦,但是一旦注意到,就很难忽略掉。 咖啡馆的门口的风铃声响起,再次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个戴着针织帽,穿着深色的风衣,有着一头长发的男人推门而入。 他走到前台,点了杯咖啡便转身,粗略地扫视了一眼咖啡店内的顾客分布,然后自然而然地调转脚步,路线几乎和刚刚那个金发fbi重合,只是要更短一些,是在日向合理那桌的前方落座。 落座的时候,他半抬起脸,用冷厉到有些孤傲的眼睛瞥过来一眼,不动声色地和日向合理对视,才彻底坐下。 从进来,到落座,这个人都大步流星,衣摆都带出了凌冽的风,很干脆利落,很飒,很有气势。 如果不是日向合理嗅到了血液味和药味,他肯定会以为这个家伙根本没有受伤。 这个家伙,日向合理认识。 是那个被fbi追杀的家伙。 也是那个被琴酒追杀了半天,反向干掉了不少组织成员,甚至还主动示弱、故意钻进组织圈套,差点又反杀了剩下组织成员的那个家伙。 这是个身上有傲骨,哪怕硬生生摁头、也不会屈服,只会为了一些其他的事而低头的棘手家伙。 来纽约的时候,日向合理亲手把这个棘手家伙交给了琴酒、让琴酒去头疼掉毛,琴酒则一甩风衣,疑似把这家伙甩给伏特加头疼去了。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这个家伙,现在在纽约? 日向合理:“……?” 简单地打了一个问号后,日向合理的第一反应是:伏特加又把这家伙甩给了谁?然后其他人又是怎么互相甩来甩去、层层外包,把这家伙又丢来纽约的啊? 等等。 他慢半拍地继续看向手机,翻到收信箱,看向琴酒发来的那些讯息。 很多,真的很多。 很殷勤,真的很殷勤。 这个家伙,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前面那个被fbi追杀的家伙,被层层外包来了纽约? 他选中琴酒,简单地发过去一个问号。 对方很快回复:【怎么了?】 【那个被fbi追杀的家伙,】日向合理幽幽明示着询问,【叫什么?】 能问这个问题,说明他已经知道了那个家伙现在在纽约,而且大概率已经见到了。 琴酒没有秒回,也没有分回。 日向合理耐心等待,又发过去一条讯息,【你是忘记了他叫什么名字,所以才沉默的,对?】 【诸星大,】过了一会儿,琴酒回复,【他叫诸星大。】 然后解释,【他是从纽约过来的,对纽约很熟悉、对fbi更熟悉,把他调去纽约比留在东京合适。】 【有他在,你可以更快地熟悉东京。】 很好的解释,不错。 日向合理扫了一眼这些解释,继续询问,【你刚刚有几分钟没有回消息,是在干什么?】 琴酒:【在查他的详细资料。】 嗯,也就是说,琴酒也没记这个诸星大叫什么。 日向合理回复:【等我回东京。】 等他回东京,再仔细找琴酒算算账。 不是私人恩怨,是正经的工作事宜。 琴酒带了那么多的组织成员,去围剿一个家伙,都能被那个家伙干掉大多数的组织成员,排除掉那些组织成员过于废物的主要原因,难道,琴酒就没有一点点的责任吗? 重要的u盘在东京的地盘丢失,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回来,还是u盘启动了保护装置、自动销毁了自己,那么,身为东京行动组的负责人,琴酒不需要负一点点的责任吗? 还有,之前满东京追杀波本,顾名思义考验实力的时候,琴酒难道就没有带一点私人恩怨吗? 把私人恩怨放进这么重要的任务里,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虽然明面上没有任何职位的任命,可私下里,琴酒其实已经算是他的属下了,在明知道诸星大会来纽约的情况下,却没有向上司汇报,多少有些张狂得意,不是一个三好下属了。 最后的最后,今天出门的时候,琴酒是用左脚先出门的,需要敲打敲打。 如果是右脚先出门,那就更严重了。 日向合理思考:找个机会,把琴酒丢去长野县做任务。 琴酒又回复:【我以为他蹦跶不了多久。】 对于诸星大,琴酒一直持有一个观念:如果不是那位先生的任务,肯定早死了。 就算有那位先生的任务,日向合理也不像是会严格听从命令、一举一动都按任务命令行动的样子,顶多是虚虚地阻拦一下。 如果日向合理真的下了决心,要干掉诸星大,那么下场可以参考那些任务目标。 他的思维观念,和正常人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也和很多习惯了黑暗生活的组织成员有着鲜明的区别。 这个家伙……压根没有把那些任务目标当成人类看待。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这句辩解,返回去看贝尔摩德和诸伏景光的回复。 贝尔摩德的回复大意是不用太担心,fbi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是冲着场内的那些浑水摸鱼进来的罪犯们来的。 她简单补充了一下这次活动的背景,那些罪犯们前段时间聚合了起来,打算策划一场震惊纽约的袭击,fbi提前获取了这个情报,在斟酌考虑了许久之后,最终选择召开一个活动、让那些罪犯们把计划提前,这样起码可以自己选择场地。 又说明了工藤优作目前之所以在纽约,也是因为这件事,他前段时间破了几个案子,从案件中获得了一些关于袭击的计划。 这些解释挺长的,日向合理扫了一眼,把目光落向最后一个重点:贝尔摩德之所以在知道这些的情况下还参加,一方面是想浑水摸鱼,另一方面,是因为场内有许多炸/弹犯。 她觉得日向合理还蛮喜欢炸/弹犯的。 日向合理:“……” 你礼貌吗? 他退出这封推测一点也不合理的讯息,去看诸伏景光的讯息。 诸伏景光回复的大意是他已经发现场内有异常了,而且发现时代广场的附近居然还有几个其他的不明狙击手,他目前正在谨慎地观察局势,看能不能继续完成狙击任务。 然后又说好像有几个不明分子盯上了日向合理,询问是否需要提供狙击支援。 挺委婉的,居然没有直接吐槽‘我用狙击镜盯了你一会儿,怎么连续发现了几个不明分子?’。 日向合理询问系统,“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虽然,他没怎么仔细看过自己的脸,但是,他也是照过镜子的,并不觉得自己长着一张‘我就是破案剧的第一个受害者’的脸。 [在纽约,确实会难免。]系统回复,[纽约人会比较显老一些,很多人初中、高中,换身合适的衣服,就可以毫无违和感地伪装成成年人了。] 但是,日向合理的脸,是正常高中生的脸,因为那双绿眼睛,有时候专注盯人的时候,还会显得更小一些。 放在东京,都是能一眼认出是未成年的存在,更何况是在纽约。 未成年=弱者几乎是刻板印象了,普遍地成为大部分成年人的共识。 而绝大多数连环案件的凶手,对准的目标都是弱者,所以选中日向合理很正常。 系统强调道:[很正常。] “……”日向合理无视同样不怎么礼貌的系统,低头查看诸伏景光新发来的消息。 【任务目标已抵达。】 那就可以开始执行任务了。 他收起手机,抬头看向桌子对面的毛利兰。 毛利兰半趴在桌子上,也在看他,她诚恳道:“日向哥哥,你好好看。” 是那种非常明显、非常明显的好看,特别是在和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 但是很微妙的是,反而有种疏离感,毛利兰一直有些无法形容这种感觉,直到刚刚,咬着勺子看向外面的街道,才有些反应过来为什么会有种微妙的疏离感。 因为日向合理有种很浅的、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玻璃的格格不入感,就像是她刚刚转头看街道一样,她和街道很近、看起来只要伸手就能摸到街道上的人了,但是中间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一层只要存在、就永远无法伸手触摸到街道上行人的玻璃。 他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你也很好看。”日向合理回复,他抬手,把毛利兰脸上蹭上的蛋糕擦掉,“特别是在笑起来的时候。” 笑起来的时候,毛利兰的那双水紫色的眼睛就像是酝酿着酒液一样,格外的漂亮。 擦掉蛋糕的痕迹之后,他没有收回手,而是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顺势捂住了毛利兰的耳朵。 有一声狙击枪的枪声响起。 “嘭——!” 是诸伏景光执行任务,干掉那个任务目标的声音。 有了距离的稀释,它的声音其实不算是太大,但在比较安静的咖啡馆里,还是有些明显。 咖啡馆里的其他普通人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狙击枪的枪声,但习惯了枪声的他们都下意识捕捉到了,有些开始左右观看。 远远的,有人群的尖叫声响起。 毛利兰懵懂地眨了眨眼睛,在一片安静中和那双低头看过来、倒映出她身影的绿色眼睛对视。 她屏住呼吸。 日向合理收回手,“你带手机了吗?” “没有。”毛利兰摇了摇头,她听到了慌乱人群的声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那是……” “有狙击手。”日向合理翻出工藤优作刚刚递给他的名片,他一边拨打过去,一边头也不抬道,“不要担心,无论是哪个狙击手,我们这里都是死角,不会有狙击手狙击我们这边的。” 但是工藤新一不知道,他要先通知过去,说明一下毛利兰目前的位置。 又是几道突兀的、像是点射一样的枪声响起,也是狙击的声音。 毛利兰转头看了一圈,和后座站起来、又坐下的金发fbi对视了一眼,又立刻收回视线,低声询问日向合理,“日向哥哥,你早就知道有狙击手吗?” 结合那个金发姐姐有点神思不属、但整体镇定的表情,她猜测,“是fbi的狙击手吗?” “是fbi的狙击手。”日向合理给予确定的回复。 他手里的拨号被接通,对面传来了工藤优作的声音,“日向先生?” 对方几乎是立刻询问,“你和小兰是不是在咖啡馆?” ……这是怎么推测到的? 日向合理再次给予确定的回复,“是的。” 对面的工藤优作松了一口气,又转而安抚工藤新一,“他们真的在那个咖啡馆,暂时没事的,新一。” 所以是怎么推测的? 安抚完工藤新一,工藤优作又回头解释,“我们刚刚在做任务,遇到了一起命案,在命案现场找到了炸/弹。” “现在时代广场的很多地方都有刚刚安放好的炸/弹,它们的安装位置和引爆顺序都是有规律的。”他顿了顿,“命案现场的那枚炸/弹,本来应该安装在咖啡馆的,但是安装的人突然改变了想法,只能在对角线进行安装。” 又刚好发生了命案,根本没来得及撤退,就被逮住。 “嗯嗯嗯,”日向合理连连点头,“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咖啡店?” “莎朗说,你对炸/弹犯有过研究。”工藤优作只能点破,“炸/弹犯出现异常行为,一定是因为碰到了你。” “她猜测,那名炸/弹犯前去咖啡馆安装炸/弹的时候,被你发现了异常行为,只能放弃原定的安装地点、跨越整个时代广场的距离去对角线的位置进行安装。” 嗯…… 好像这样说也可以,没什么问题。 “不过,外面有狙击的声音,发生命案的时候、我就已经通知了在维持秩序的警方人员。”工藤优作又道,他顿了顿,“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剩下炸/弹的下落,搞清楚第一个引爆的炸/弹会在哪里。” 他轻声询问:“你对此有头绪吗?” 在这句话的尾音落下的时候,有爆/炸的轰鸣声音响起。 它大概在时代广场的中央部位,所以位置是对角线的日向合理和工藤优作都听到了,也听到了彼此那端回荡回来的轰鸣声。 “第一个位置,”日向合理陈述事实,“找到了。” 他瞥了咖啡杯,把注意力落在后方那个还算镇定的金发fbi身上,“大概率没有人员伤亡。” 不然后面那个fbi的家伙不可能这么镇定。 第二百七十六章 ? 十分钟后,工藤优作确认第一个引爆没有伤害到任何普通人。 是工藤新一拿着手机给日向合理发的汇报讯息。 与此同时,咖啡店里的轻微扰乱已经被安抚下去了,有咖啡馆的服务员出来稍微解释了几句,只说了‘是活动的固定内容,大家不要惊慌啦’和‘只是特效,是德牧朋友的任务相关,提示一下,德牧可是警犬哦!’。 对方说的是英文,语速很快、咬音也比较模糊。 日向合理用手机进行实时翻译,又给对面的毛利兰看了一眼解释。 “我大概能听懂,”毛利兰小声道,她又疑惑询问,“日向哥哥不会英语吗?” 她感觉日向合理会,还不是简单的会。 第一次来纽约的时候,日式英语和纽约英语相差实在是太大了,她努力了很久才勉强可以听懂日常交流。 但是她没看到过日向合理遇到交流障碍的样子。 之前在餐厅,以及刚刚一路进来,甚至是点餐的时候,日向合理都没有露出‘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反而是默认听懂的状态。 日向合理把手机收回来,简单否决,“不会。” 服务员的这种解释,简单敷衍但却有效,瞬间让不怎么愿意相信附近有狙击手、而且时代广场有炸/弹犯的普通人心悦诚服,还有人开始后悔没有选德牧。 ‘那可是大场面特效耶!’,有个人如此遗憾。 日向合理多瞥了那个人几眼,初步判断,要么是游戏迷、要么是电影迷。 他又把注意力放在后座的那名金发fbi上面,发现对方不再把绝大多数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而是去观察外面的街道。 fbi的人,为什么刚刚会那么关注他? 先把这个疑问摁捺下,日向合理又瞥了一眼前座的诸星大。 他和那双一直默默看过来,有着加深下眼睑和墨绿色的眼睛对视,同样默默打出了六个点、发表一下自己的六点意见。 然后低头给贝尔摩德发讯息,【诸星大的任务是什么?】 暗鲨后座那个金发fbi吗? 还有,这个家伙明明都没怎么遮挡样貌,后座那个金发fbi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个家伙有一点点熟悉,有一点点像通缉犯吗? 看来,这个家伙给fbi留下的印象还不够深刻。 十几秒后,贝尔摩德也发来一条询问讯息:【诸星大不是在纽约医院吗,你在现场看到他了?】 咦?贝尔摩德居然不知道诸星大的行程? 日向合理挑了挑眉,再次抬头,毫无意外地和那双眼睛‘恰巧’对视上,他没有低头,盲摁键给琴酒发去询问讯息。 在他摁键的时候,对方的手机响起,于是皱着眉低声接电话。 片刻后,琴酒的讯息发送了回来,【诸星大在纽约,现在应该归你管,他擅自行动跟踪你?】 贝尔摩德的新讯息也发了过来,她临时打电话逼问了一下,问诸星大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待在纽约医院养伤,反而出现在时代广场,又到底是怎么摸去时代广场的。 诸星大的解释则是,他本来在纽约医院老老实实地养伤、没想去找那个拉自己进入组织的代号成员的,但是前几天在纽约医院碰到了fbi人员,窃听到了之后几天fbi会有大行动。 于是又想办法摸清楚了fbi的大行动地点和时间,主动找上门了。 然后,在外圈进行一圈圈的踩点观察时,他发现了日向合理。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结束了踩点,把目标从‘专门来打fbi的脸,庆祝一下’转成‘看看fbi的乐子’,又去时代广场的其他地方踩了一下点,提前确定好可以带人快速撤退的路线,就来找日向合理,自觉地执行‘保护代号成员’的任务了。 这个逻辑思维,日向合理很熟悉。 特别是前半段,不就是非常自然而然的‘没有清理任务,那就把其他任务变成清理任务,没有其他任务……路过的fbi不就是大自然的馈赠吗?’逻辑。 哪怕是有任务,在做任务途中多看了fbi探员一眼,顺手打上一个任务目标的标记怎么了,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很多时候,日向合理欣然接受各种大自然的馈赠时,就是这种逻辑思维。 他再次抬头,看向前座,恰好和对方墨绿色的眼睛对视,又低下头,重新看了一遍贝尔摩德转述的解释原句。 有点微妙的是,对方和贝尔摩德解释的时候,有部分的措辞有些生疏,比如在提到他的时候,对方的措辞就像是: ‘那名代号成员是邀请我进入组织的人,所以比较特殊一点,我关注到了之后,改变了自己的擅自行动,选择去配合代号成员的行动,是很正常的’。 直接轻描淡写地把因果关系改变了,把‘因为特殊关注,所以才同意加入组织’变成了‘因为邀请加入组织,所以才特殊关注’。 这个家伙…… 日向合理先低下头,询问毛利兰,“蛋糕好吃吗?要不要再来一份。” 并不是只有一个诸星大在盯着他,他接发讯息的时候,毛利兰也在盯着他。 不过她比诸星大可爱多了,是半趴在桌子上,时不时看看其他离得近的客人和街道外的客人,时不时低头用叉子蹭一块蛋糕塞进嘴里、时不时又抬头看看日向合理的那种。 像是警惕竖起耳朵的小动物。 理由也很正常,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一个人在玩手机,另一个没有手机的人就只能默默地看天看地看对面的人了……在人类社交中,单独相处的时候,低头玩手机,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日向合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 毛利兰先下意识移开视线,露出了有些心虚的表情,才又把视线转移回来,乖巧道:“日向哥哥要尝尝吗?很甜的,和咖啡搭配的话,应该可以中和咖啡的苦味。” 潜台词:蛋糕有点甜了。 日向合理伸手,无声地呼叫了一下不远处的服务员小姐,对方刚刚上完一份咖啡,立刻注意到了这边,快步走过来。 注意到他举手的不只是服务员,还有恰巧又和他对视了的前座先生,以及在观察周围的后座小姐。 顶着视线,日向合理面不改色地把翻译结果重复了一遍:一份可以和咖啡搭配的正常甜品,一份少糖的甜品。 点完之后,随着服务员小姐的快步离去,属于金发fbi的视线也移开。 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把手机调到和工藤优作的讯息界面,给那边的工藤新一发送消息:【我让小兰和你说话。】 然后递给毛利兰,言简意赅道:“对面是新一。” 问:在一对一进行人类社交活动的时候,做了不太礼貌的行为怎么办? 答:让对方也进行不礼貌的行为。 双方都进行时,就不是不礼貌的行为,而是不同人进行相处时的不同相处方式了。 “欸?”毛利兰接过手机,“好的,谢谢日向哥哥。” 日向合理抬头,再次恰巧地和前座先生对视一眼。 对方移动了一下视线,不动声色地用视线示意了一下后座小姐,又把视线移动回来,明晃晃地进行询问:有可疑举动,不是正常顾客,要处理掉吗? 现在不可以。 这个家伙大概率是混进来的,时代广场那里可能没有这家伙的信息,但工藤优作他们知道他是被莎朗送过来的。 处理一个fbi探员容易,但要处理得干干净净,自己不沾上一点嫌疑,就很难了。 特别是,在有工藤在场的时候。 日向合理微摇头,直接否决。 “欸,”毛利兰举起手机,乖巧报信,“新一他们有了第二枚炸/弹的地点信息,现在正在赶过去的途中,日向哥哥要看一下吗?” 在她把手机递过来的同时,非常突然,出乎意料、但又情理之中的,不远处,又是一声炸/弹的爆/炸声和无辜建筑物突遭横祸的声音响起。 “轰——嘭!” 毛利兰闻声握紧了手机,抬起的手臂也抖了一下。 第二声要比第一声要大一些,也要更离咖啡馆更近一些。 后座的那位金发fbi没有剧烈的动作,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连带着椅子也挪动、并发出了挪动的声音。 有了第一次的普遍,咖啡馆里也没有太多的人去过分在意,顶多就是不安地瞥几眼、嘀咕几句活动也闹得太大了。 服务员适当地走出来,她装作是在和同事交流,用比正常音量大一些的声音摇头叹息,“唉,看来他们第二个阻止任务也失败了。” 另一位服务员配合着摇头,“前几环任务都比较难,失败很正常嘛。” 于是,连不安的小骚动都没有了。 日向合理没来得及开手机的翻译功能,没听懂她们具体在说的每一句话,但猜到大致意思了。 ……fbi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怎么直到现在,还不向其他人公布真的有罪犯混了进来、而且罪犯们有袭击这次活动的想法、并且真的付之行动了? 纽约官方又在搞什么,居然真的同意这个计划,在人员流动很大的活动现场进行捕捉罪犯。 他皱起眉,伸手接过手机,先再次打开实时翻译,才查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文字讯息。 在他把手机递给毛利兰后,工藤新一编辑了一条长长的讯息发过来,把事情的重点强调了一遍。 特别强调了危险性和严重性,让毛利兰一定要紧紧跟着日向合理,还有遇到意外一定要大声呼救和电话摇人,如果附近有工作人员或警方人员就更好了,直接求帮助。 但是,不能相信少于三人以下的警方人员,哪怕对方穿着警方制服。 第二枚炸/弹位置的信息,他们就是从一个伪装成警方人员的罪犯身上获得的。 然后,还获得了一个关键信息:前三枚炸/弹,只是警示性的,就像面对罪犯,警方人员会先举枪射击天空、大声警告,如果罪犯还会行动,才会真的射击罪犯一样。 这三枚炸/弹,只是用来提醒警方和普通人:醒醒,有作恶多端的家伙混进来了哦,快做好准备,开始慌乱、哀嚎和尖叫—— 并不是所有的商店都参与了时代广场的这个活动,没参与的商店干脆就没有开门,也就没有人去,那三枚炸/弹就是放在这些无人店铺中的。 从第四枚开始,就会安放在参加活动的店铺里,之后还会再次升级,放在参加了任务、又源源不断的顾客前去的那些任务性的地方。 但是官方早有准备,已经在活动召开前、就从每个店铺薅了优秀员工,提前培训了他们稳定群众情绪的说辞,所以哪怕接连出现了两次异常,都没有慌乱产生。 工藤新一猜测,那些罪犯不太能接受这个结果,估计在第三次之前,就会跳出来,打破这种勉强稳定下去的平静局面,直接把真相告诉每一个人。 挺合理的猜测,日向合理也觉得有99的概率,那些人一定会跳出来,时代广场可是有不少巨大的显示屏的。 就是比起这个猜测,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父亲和fbi有联系吗?他们打算干什么,直到现在也没有出来阻止事态升级。】 虽然,日向合理对fbi有偏见、有很深的偏见。 但是,在和平时代,在有秩序的纽约,fbi确实是保卫力量的一环,他们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可现在…… 【fbi在追查那些想要动手的罪犯。】工藤新一迅速回复,【但是有些罪犯的目标不是其他普通人,没有下手,fbi分辨不出来他们是普通人、还是混进来的罪犯,也不太清楚炸/弹安装的位置。】 【他们拜托了我父亲去寻找那些炸/弹的位置。】 日向合理看懂了:他们把锅甩给了工藤优作。 成功找到了炸/弹,那就是fbi英明神武、深谋远虑又不拘小节,在重要的时刻请了一位侦探来调查那些东西的地方。 失败了,那就是fbi表示哀悼和悲痛,自责自己当天不够努力,哪怕在场的罪犯很多、每个fbi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也有很多fbi和警方人员为了保护民众受伤,但还是不够努力,都怪自己,请大家也不要怪没有找到那些东西的工藤优作先生,都怪我们fbi。 以退为进,先把自己骂了,博取无关群众的同情,心软的无关群众就会原谅几分fbi,去骂没用的侦探。 ……不是只有东京才玩这套话术,这套话术是通用的。 不远处的一个巨大屏幕发生变化,上面本来正在静声播放一些动物纪录片,现在屏幕黑了下去,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先生们,女士们,大家晚上好,还喜欢刚刚的那两枚小家伙吗?”对方先是装模做样地询问,随后便张狂大笑起来,“哦抱歉,我居然忘记了,愚蠢的绅士和淑女们以为刚刚那两枚小家伙只是活动内容。” “可惜可惜,遵循了用餐礼仪,没有一上来就直接上正菜,不然就可以看到你们听着那些‘只是活动内容’的谎话、看着残缺人体和血液时的漂亮表情了,实在是可惜啊,唉。” 日向合理抬头,向那边看去,在他这里,只能看到大半个屏幕。 屏幕上是黑色并不是黑屏的黑色,而是在一个昏暗的房间,一个看不清楚具体样貌的人影站了起来,他走到窗户面前,把窗帘拉开,外面热情的灯光顿时把室内照亮。 那个家伙没有回头、也没有让自己的脸暴露在镜头下,而是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继续道:“还好,今天的活动有几位令我们非常、非常感兴趣的先生和女士,第三个小家伙的位置就在这里,我还在这里留下了第四个小家伙的位置。” 在那个家伙说话的同时,日向合理低头查看翻译。 然后挑了挑眉。 第四枚? 挺……美剧的。 这位先生的话太多、太长,腔调也有些像话剧,毛利兰明显有些跟不上了,露出有些费力的表情。 日向合理把手机递给她,让她看实时翻译,自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这些话是很经典的威胁,经典到有些无聊了。 “在倒计时结束前找到这里,就可以知道第四个小家伙的位置了哦,它可是在正常营业的商店里,又没及时阻止的话……哎呀,没关系,你们还有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的机会。” 那个家伙顿了顿,笑着点名,“对,工藤优作先生,日向合理先生?” 已经移开视线,开始关注咖啡的日向合理:“?” 为什么,他的名字,会混进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可能 工藤优作很有名声,日向合理知道这件事,所以那个家伙能一口叫出工藤优作的名字,很正常。 毕竟工藤优作还在追查他们投放的小家伙。 但是,为什么,能叫出他的名字? ‘日向合理’这个名字,在纽约完全没有过一点点的名声?连新闻都没上过! 更没有遇到过警方人员,也没有过纽约直播! 这家伙是怎么能叫出他的名字的? 还有,在大庭广众、塞满了纽约人的时代广场,挑衅的时候,难道不应该说出一些纽约人的名字吗,比如什么官方人员、特指能管理纽约的那位。 再比如fbi或者是警方人员的负责人,又或者是一些纽约神探,总之什么都可以,一个工藤优作、再加上一个纽约神探,雨露均沾刚刚好。 但是这个家伙却喊出了两个东京人的名字,一点也不考虑给纽约的侦探和警方人员们刷刷声望。 这个家伙难道就没有一点身为纽约人的集体荣誉感,有考虑过纽约市民听到本土产的匪徒去追着两个外地人纠缠时的感受吗? 不,他们没有考虑到,他们不关心纽约市民的感想,也不关心大家的面子,更不考虑被自己点名的人愿不愿意,只顾着自己快乐。 这种一点也不遵守潜规则、给大家面子的家伙,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fbi的那群家伙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同样不遵守潜规则的日向合理发出谴责。 从声音中分辨识别到‘工藤优作’和‘日向合理’两个人名,毛利兰慢半拍抬起头,“欸,刚刚在叫你?” 手机震动了一下,也发过来工藤新一的同步询问,【你见过那个家伙?】 外面的屏幕卡顿了几下,又黯淡了下去。 咖啡馆里的其他乘客迟钝地反应过来,有人群的骚动声响起。 后座那位金发的fbi探员终于有了行动,但不是站起来去安抚咖啡馆内的不安群众,而是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桌。 她弯腰,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你好,日向先生,请问您能配合一下fbi的行动吗?” 那张证件和贝尔摩德之前出示的差不多,区别只是名字和照片。 “我叫茱蒂·斯泰琳,是fbi的搜查官。”朱蒂微笑着举起食指、抵住自己的红唇,然后轻快地单眨了一下眼睛,“‘秘密让女人更具有魅力’,我是莎朗小姐的粉丝哦,所以请放心,我不会像传闻中的那些fbi一样,粗暴地对待无辜游客的。” 重点是,无辜游客。 日向合理的视线落在那张证件上,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毛利兰,和眯起眼睛、看起来打算动手的诸星大。 他缓缓上移视线,和这位开朗微笑的金发搜查官对视。 朱蒂的笑容很开朗,看起来是个典型的美国甜心,进fbi都是靠走后门的那种漂亮美国甜心。 但是,在她说出后半句话的时候,日向合理却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危险感。 他冷淡道:“不好意思,我不会英语。” 落在车顶的雨水顺着车身的弧度滑到地面,黑色保时捷的车窗半开着,琴酒皱着眉抽了半口烟,烟雾撒进雨里。 他的目光落在便利店的电视上。 上面还在播放那种无逻辑的哈哈综艺,莫名其妙到简直令人满脑袋问号,没有紧急插播的新闻。 纽约……到底发生了什么? 抽完烟,琴酒低头检查了一下手机。 无论是日向合理、还是贝尔摩德,都没有再给他发讯息,前者没有理会他的询问请示讯息,后者没有理会他的责问质疑讯息。 那位先生刚刚发来的那条【琴酒,稍安勿躁。】的讯息也已经消失在了收件箱里。 最令人类不安的,往往是未知的时刻。 比如独自把一只格外不安分的犬类放在家里,这只犬类还提前告知了你‘你今天下班记得早点回来哦,最好五点,那个时候家具店还开着门,光线也不是太暗,刚好可以选择新家具耶’的时候。 不,应该是‘今天的家具店新闻好棒耶,你看看那个木色的书柜,咦,什么,你说家里已经有书柜了?好——的——汪!’。 你永远不知道回家的时候,家里变成了什么样子,是需要去家具店、还是家具城,又或者需要去售楼处买新房子,又又或者是需要直接干脆利落地把那只过分活泼的犬类干…… 这个不能干掉,也真的干不掉。 又又或者是直接干脆利落地提前为自己联系好火葬场,争取死亡、焚烧、骨灰盒一条龙,全程不超过半小时,达成这边刚被气死、那边立刻进炉子的流畅成就,让自己的新鲜尸体无需排队。 便利店内有人影晃动,伏特加提着袋子走回来,脸色更加凝重,“没有紧急新闻,大哥。” 他把第三个袋子丢进副驾驶座,自己转头上了驾驶座,“要不要再等等?还是先去做个任务?” 虽然说着各种提议,但他没有开火,而是坐立不安地握住方向盘。 “稍安勿躁,伏特加。”琴酒冷冷道,他又用点火器点燃一根香烟,冷静地进行分析,“是这几个小时插播的紧急新闻,动静不会太大的。” 日向合理说的是,几个小时后多关注一下关于纽约的紧急新闻,而不是今天一整天都需要关注、也不是最近几天需要关注。 几个小时而已,就算这位诚实、可靠、沉稳、具有一切人类美德的上司想搞事,也不会酝酿出多大的事? 要知道,就算是当初的东京狙击…… 东京狙击,从开始到结束,好像只用了一分种。 琴酒:“……” 琴酒的冷静情绪让伏特加也稳定了几分,然后,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后座,发现分析着分析着,后座的那点火星居然开始轻幅度地晃动了起来,疑似夹烟的那只手没拿稳香烟。 伏特加:“……” 刚刚被稳定下去的情绪又立刻翻滚起来,伏特加更加坐立不安起来,只能干巴巴地应和,“是的,没有充足的准备时间,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按理说,纽约发生大动静,开始全新版本的装修计划,和东京有什么关系吗?没有,除了都是自愿装修的冤大头,它们没有一点的关系。 但是,东京现在是什么局势? 是fbi浓度提到最高的时刻。 纽约那边突然更新版本、来到大装修时代,那在东京的fbi不得发疯? 之前东京狙击的时候,东京本地的警方都发过一轮疯了,连脸面都不要、直接向其他地方请求优秀警官的支援了,那段时间,黑色保时捷只要走在车流量大一点的道路上,就会每隔几个路口都接受一下交警的审视。 这还是已经降过应激反应的,被群众集体投诉后的结果。 只有东京这边的警方就算了,伏特加勉强能忍……毕竟就算他忍不了,也打不了罪魁祸首,反而要乖巧安静,希望罪魁祸首不要踩着尾巴、踩着尾巴,突然发现‘咦,原来车里不只是两个人?’。 但是,加入fbi的因素后,东京本来就微妙的局势就会更加微妙了起来,有很大的概率会出现一些爸爸挨打、儿子哭嚎的经典场面。 东京估计会再次陷入应激状态,这次就算被投诉也有fbi撑腰,所以警方大概率会一边点头哈腰、鞠躬道歉,一边摇着尾巴为fbi加油喝彩。 伏特加很想拒绝。 现在夏天的尾巴还没过去呢,他们一身漆黑的衣着打扮本来就令人警惕,事态再升级一下,做任务就更要小心谨慎了。 车内自然而然地安静了下来。 琴酒把烟掐灭,他刚要让伏特加继续开车,再绕着周围逛几圈,不要留在原地胡思乱想,就听到便利店里那种令人皱眉的夸张笑声突然戛然而止。 综艺关闭。 几秒后,响起了专业主持人的急促声音,“这里有一条紧急新闻插播,重复一遍,这里有一条紧急新闻插播。” “在纽约举行欢庆的活动典礼时,发生了一起性质格外恶劣、影响非常重大、事态格外严重的特殊案件!” 琴酒停顿住扔烟头的动作,转头看去。 那块小屏幕上的场景,也已经从综艺变成了电视塔现场,一位正装的女主持人微笑着站在那里,语气有些艰难、带了点哭音,脸上虽然笑着,但笑得很勉强。 之前东京狙击的时候,琴酒没有太关注主持人的表情,注意力都在信息量上,所以现在不能形成对比,也不能通过对比、简单直观地做出预计。 只是,之前东京事件,主持人的语气全是惊慌失措、没哭音,这次,却有了轻微哭音。 ……不妙,很不妙,非常不妙。 琴酒抽出一根完整的香烟,稳重又坚强地听下去。 主持人道:“纽约发生了一起特大的爆/炸案件,就在举行了爱护动物与保护环境活动的时代广场上。” 爆/炸案?还好,不是狙击,东京的应激反应应该不会那么严重。 琴酒默默点头,然后意识到了不对。 首先,他今天刚刚拒绝了那个家伙的‘目标:东京塔!’的无理要求。 其次,那个家伙说要让他关注新闻。 最后,新闻说纽约出现了性质恶劣、场面很大的爆/炸案,时代广场遭殃。 ……炸不了东京塔,就炸时代广场,对? 他默默地点燃香烟,先礼貌性地为远方的贝尔摩德祈祷了一下,才继续听下去。 主持人用痛斥的语气、快速地把事情讲了一遍,热闹的、充满了快乐的活动典礼上出现了一群作恶多端的犯罪分子,英明的fbi们及时发现了异常,干脆利落地打击了犯罪力量。 但是,有一批人格外的狡猾,没有露头,而是像只老鼠一样藏在黑暗处,默默地安装炸/弹,接连引爆了好几处建筑物。 前两次引爆了无人在的建筑物,第三次和第四次,本来即将发生不可挽回的事,幸好,幸好工藤优作和日向合理在场,成功地识破了罪犯的恶心目的,在初期阻止了事态严重化。 一开始,琴酒默默听。 后来,听到主持人用欣慰的语气表示‘幸好工藤先生和日向同学在场,’的时候,他默默地打出一个问号。 等等,这个事情的发展…… 好像有点熟悉,但不确定,再看看。 主持人用很快的语速,咬字清晰地继续介绍。 第五枚和第六枚很可惜,卑鄙的罪犯不讲武德,直接恼羞成怒引爆了。 第七枚的时候,工藤优作破解了地址,成功赶在倒计时结束前,进行了拆除。 第八枚的时候,卑鄙的、作恶多端的罪犯发生了分歧,有部分家伙惊恐地发现了侦探的厉害之处,于是和原来的同伴发生了分歧,去寻找了远程分析线索、在战局之外的冷静未成年侦探。 然后被fbi当场逮住。 这部分,琴酒一边听、一边进行实时翻译:工藤优作太厉害了,一部分罪犯们去找老大,试图询问老大下一步的计划,老大亲切地安抚他们,并一脚把他们踹进坑里,直接给他们套上了fbi色的麻袋。 估计,这些家伙被套回审讯室的时候,还会竭力为老大进行辩解,说一切都是自己的行动,和老大毫无关系,只是恰巧盯上了老大、想把他当成人质。 熟悉吗? 可以无缝替换成东京直播的爆/炸案。 那些被逮到的罪犯,估计觉得自己说的都是真话,在某种程度上,也确实都是真话。 这次的行动确实是他们自己的计划,只不过在遇到日向合理之后,他们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更好的计划’、发现了一位梦中情受害者而已。 甚至,他们自己都毫无所觉自己其实已经认了老大、并咩咩叫着被老大驱赶向预定方向,也不知道自己瞎眼,把牧羊犬认成绵羊,只会以为自己发现了完美受害者。 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无论是更改计划、还是和那些没见过日向合理的罪犯发生分歧。 而日向合理做的,估计只是出来晃一圈,把自己的无害展示出来。 能怪受害者看起来太无害,所以激起了罪犯的破坏欲吗?不能。 只能怪罪犯太克制不住自己,太眼瞎了。 琴酒推测,日向合理可能是在收到‘不可以东京塔’的回复后,就发现了这群罪犯的计划。 那个时候,那个家伙刚得到了‘不可以东京塔’的回复不久,在目的没达成,又发现居然有顺风车的时候,大概率会选择上车蹭一下,发泄发泄自己的精力。 就和医院、以及东京直播的那两起案件一样,都是蹭车。 如果琴酒的回复是‘好的,等你回来一起东京塔’,那这群罪犯估计就不会失败了,而是功成身退。 因为还有东京塔等着他们。 琴酒的眉头跳了跳。 突然,主持人的声音大了起来,“收到现场记者的急报,第九枚出现了!” “现在请跟我们看现场记者的直播。” 屏幕上,电视塔的画面跳转成了纽约时代广场的画面。 一跳过去,画面甚至还没有稳定了两三秒,现场记者也才以急促的口吻说完电视台的名字,他身后不远处的建筑物就突兀地轰炸开。 炸/弹的轰鸣和建筑物倒塌的轰鸣接连响起,随后就是电磁的尖锐消音声。 现场记者那边,天摇地动。 第二百七十八章 绝对不可能 天摇地动到现场记者都站不稳了,也让那束炸起来的红色火花更加美丽。 ——从日向合理的角度看。 琴酒遥遥地看了几眼,尝试换位思考了一下、无果,他对这种红色火花没什么感觉,于是干脆低头,给日向合理发过去一条注意安全的讯息。 发完消息,他点进贝尔摩德的讯息页面,又抬头,冷声询问伏特加,“最近一段时间,挑选合适的罪犯技巧报告,你写出来了?” 是‘如何挑选合适的罪犯,送给警方拆弹员’的技巧。 一开始,帮日向合理干这种圣诞老人活的时候,琴酒格外不耐烦。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特别是在根据某个不识相的家伙交代出来的线索,摸索到老鼠痕迹的之后,他突然发现这并不是单纯的慈善行为。 ……哪怕摸索到的那只老鼠是死掉的老鼠,早就被日向合理一枪崩掉了。 纠正一下,不能说是一枪崩掉的,应该说是二分之一枪。 以前,在遇到一些敏锐的,敢触组织霉头,又不接受收揽的犯罪分子时,组织都要派人处理掉。 而这,基本是负责东京的琴酒负责。 罪犯是永远不可能彻底消失的,只会像野草一样,就算割掉一茬、也会迅速长出另一茬。 如果哪次割得太厉害了,那些家伙重新长出来的速度也会突然翻倍。 这是在组织以黑吃黑的手法处理掉那些家伙后得出的经验,是经历了十几年时间考验的经验。 但,兼职了一段时间圣诞老人,琴酒回顾分析的时候,却发现这种野草生长一样的罪犯刷新速度,最近居然直接砍半了。 这是一件很奇怪、很奇怪的事。 为什么直接干掉那些家伙,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同样家伙冒出来,但先把他们‘转交’给警方,再干掉他们,新家伙冒出来的速度就会减少呢? 甚至,那些没有被选中、并打包起来的家伙,最近居然也低头做人了。 东京的犯罪率也大大降低了,组织成员做任务时,被黑吃黑的事也大大减少,勒索其他正经人的时候,成功率居然也大大增加。 琴酒不太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不过必然不可能是警方比组织厉害。 警方根本不可能直接干掉罪犯,组织却会悄无声息、直接把阻碍到组织的罪犯摸去,难道对于罪犯来说,不会干掉人的警方比会干掉人的组织还要有威慑力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经过各方面的考虑,琴酒觉得,可能和那个一点也不靠谱的传说有关。 晴天做坏事会遇到‘晴子’的那个离谱传说。 这也在日向合理的预料之中吗? 果然,日向合理那个家伙,虽然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也对人类没什么兴趣,但玩弄人类,已经是那个非人家伙的习惯了。 琴酒一边编辑讯息,一边沉吟着。 这条发给贝尔摩德的讯息还没有编辑完毕,他就收到了一条新讯息。 【1】。 琴酒:“……” 他进行简单翻译:日向合理从百乐之中抽出了零点几秒的时间,迅速敷衍了他一下。 这个家伙还有空气人,看来现在状态还不错,蛮活蹦乱跳的,局势也尽在掌握之中。 琴酒压了一下眉头,面无表情地继续编辑讯息。 只是摁键的力气加大了一点点。 听到后座陡然加重的摁键声,伏特加立刻加快翻找文件的速度,他从前座的文件夹里翻找到分析报告递给后座,又欲言又止了一下。 想问,但这和日向合理有关,所以又不想问。 问了,总感觉自己可能会在某天突然幸运,获得了和自己老大一样的待遇……然后他又没挺过去。 “我在给贝尔摩德发挑选罪犯的经验,”琴酒头也不抬地接过文件,又冷笑着随口解释道,“说不定,那家伙会挑出来几个感兴趣的纽约拆弹专家,到时候,那些家伙需要经验包,贝尔摩德会头疼的。” “让她直接按要求检索出合适的罪犯生成经验包,能更效率。” 也能更表现出专业的提供经验包的出色能力。 从零开始独自建房子,和拿着《手把手教你建房子》的说明书建房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前者需要费时间、精力和忍耐力,还要注意自己别被气死,后者……有手就行。 但凡贝尔摩德上点心,就能根据不同的情况、找出不同的优秀经验包,完美地塞给纽约拆弹专家。 希望她能完美到惊艳日向合理,让日向合理深刻地领悟到一件事:原来琴酒是行动组的,不适合做这种要动脑子的活,算了算了,把东京的塞经验包任务也拜托给贝尔摩德。 那么,对那些不确定因素、非组织成员的罪犯的研究,就可以一起丢给贝尔摩德了。 贝尔摩德擅长情报的收集和总结,对这方面的事更敏锐,说不定能更直观地找到变化的原因。 快速编辑完简略的要点,琴酒发出去。 然后继续抬头看紧急新闻。 天摇地动之后,新闻主持人愤怒地谴责了一波歹徒,镜头又转给了在东京街头采访群众观点的记者,记者带着幸运群众也谴责了一波歹徒,最后镜头回到了纽约,现场记者也愤怒谴责了一波。 然后开始公布最新进展:工藤优作又破解发现了新的炸/弹位置,可喜可贺。 宣布这条消息的时候,现场记者挺高兴的,一副乐呵呵的表情。 琴酒瞥了一眼,便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转头询问伏特加,“审讯室的那个家伙,还活着吗?” 之前那个被日向合理审讯的那个家伙。 “还活着。”伏特加给出确认的回复,他迟疑了一下,“不过,快要变成过去式了。” 快死了。 “嗯。”琴酒应了一声,低头找联系人,挑了个能力还行、有点印象的组织成员吩咐,让对方把审讯室里的家伙提出来、收拾收拾丢去东京的偏远地区。 再把最近有意、或者无意阻碍到了组织行动的家伙,或者不太识相,在不清楚组织势力多大的情况下、敢对组织盯上的东西有想法的家伙,挑出来几个,也四散着扔到东京各处,最好是全部找完、需要跑完整个东京的地方。 然后,让对方按照老规矩,把地点、炸/弹的倒计时发给他,他转发给日向合理,再让日向合理转发给警方人员。 纽约的动静这么大,东京警方肯定也会看新闻,难免会不安分起来,琴酒打算给他们找点事做,免得他们盯新闻中的日向合理盯太久。 吩咐好这件事后,琴酒干脆又吩咐了一些人,把部分的交易和清理任务提前到今天。 然后,他抬头,继续看向新闻。 新闻中,现场记者的笑脸已经变成了欲哭无泪的表情了,并且再次宣布最新进展。 好消息:工藤优作赶到了现场附近。 坏消息:可恶的罪犯们再次不讲武德,不许在场的无辜群众们出去,并宣布只要有人出去、或者有人进来,就直接引爆,让在场的人一起上天。 更坏的消息:工藤有希子和莎朗·温亚德这两位非常、非常有名的名人也在现场,目前失联中。 现场记者用一种更咽的语气,接二连三地重复,“莎朗小姐居然也在,我可是从小就仰慕她、看着她长大的啊!希望她平安无事!” 琴酒:“……” 距离过远,琴酒不能仔细观察这位现场记者的面部系列,但听声音,他能听出来这个家伙是个中年男人。 从小仰慕莎朗…… 估计这家伙的终点,也就是中年男人了,根本活不到老年,就会被某个金发女人干掉。 手机震动起来,琴酒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在新闻上已经‘失联’的贝尔摩德,居然给他发了一个问号。 他面不改色地回复:【讨好那个家伙的手段。】 刚摁下发送键,手机就再次震动了一下,那个被讨好的家伙发来询问讯息。 【你会拆弹吗?】 琴酒:“?” 这家伙想干什么?想去现场拆弹吗? 炸/弹是非常不可控的存在,哪怕是身经百战的拆弹专家,都有可能会失败着死去。 他压下眉头,先打字:【现场太危险了。】 还没发出去,他就又把这行字挨个删除了。 对这个家伙来说,‘现场太危险了’和‘快来现场玩呀’有区别吗?没有。 那么…… 【不会,贝尔摩德在现场,你可以问问她。】琴酒回复,【纽约枪支弹药的管理很宽松,她经常遇到这类事件。】 对方秒回了一张图片,又回了一条文字信息。 图片是炸/弹的近照,上面鲜艳的红色倒计时模糊不清地定格在跳动的那一刻,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只看一眼,琴酒就皱起眉。 这个家伙已经在现场,而且就在炸/弹旁边? 炸/弹那么危险,这个家伙…… 随后,他看到那条文字信息。 【是的,贝尔摩德在现场。】 【她问我怎么拆弹。】 ……原来是贝尔摩德拍的,那没事了。 琴酒松开眉头,随手回复:【嗯,我记得你会改装炸/弹?可以尝试指挥一下拆弹。】 对方回复:【我只会直接引爆,没有无聊尝试过中止它。】 为什么,中止炸/弹,是无聊的行为? 这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家伙不会拆弹,那没办法,只能让贝尔摩德加油了。 远远地送上礼貌性的祝福,琴酒漫不经心地咬了一下烟头,再次抬头瞥了一眼新闻直播。 新闻主持人在严肃地分析这场性质恶劣的案件会为纽约带来的影响,以及纽约之后会遇到的事,还忧心仲仲担心之后会有一波模仿犯、纽约会迎来犯罪率的高峰时期,担心到时候纽约的警方该如何处理,纽约群众又该如何一起应对度过这个难关。 然后代表东京群众对此表示歉意,为纽约鞠躬道歉。 琴酒:“?” 他刚刚低头的那一会儿,错过了什么关键剧情了吗,为什么东京群众要为此表示歉意?刚刚直播中,说明的那些罪犯们,不都是有着一口流利纽约口音的纽约人吗? 无所谓。 他又咬了一下烟头,打算掐灭这根烟的时候,就看到主持人鞠躬道歉之后、新闻上的画面再次出现变化。 镜头又给到了纽约时代广场的现场,不过这次出境的重点就不是那位现场记者了,摄像机直直地对着时代广场的大屏幕拍。 大屏幕上不是广告,也不是罪犯,而是工藤有希子和贝尔摩德,她们在一间办公室里,看过高的视角,正在拍摄她们的应该是摄像头。 她们的面前,就是一个跳跃着红光倒计时的炸/弹,一个人正在仔细观炸弹,一个人则在低头看手机。 现场记者的声音传来,他急促地再次介绍了一下最新进展:因为无法出入,场内积攒了很多无辜的群众,无法让场外的拆弹员来进行拆弹,所以这两位女士先找到了炸/弹所处的位置。 “看样子,她们是打算拆弹?!”现场记者有些担忧道,“但是她们可以吗?无论是‘暗夜男爵夫人’、还是莎朗小姐,都只在电影里扮演过万能的特工角色,可是现场的拆弹还是第一次。” 看了一会儿手机,贝尔摩德抬起手,动作缓慢地去碰红光的外壳,把它的外壳先拆下来、露出里面的线路,然后举着手机拍了一张照。 现场记者惊呼:“莎朗小姐的手机居然还有信号?!可是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那里设置了小型的信号屏蔽器,一般的手机应该已经被屏蔽了信号啊?” “她是在联系场外的拆弹员吗?我们有希望了吗?” 听着这句惊呼,琴酒放弃了进行到一半的轻松掐烟动作,他缓慢地咬了一下烟头,再次在上面留下一个牙印。 这个家伙……就不会自己拆弹吗?! 纽约那么多的枪击案、爆/炸案,平均每天都要发生两三起,真有一天是安安静静的反而是奇迹,甚至有一个小时是安静的也都是奇迹,贝尔摩德在纽约混了那么久,她说自己不会拆弹,琴酒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就算不会自己拆弹,也肯定自己安装过?安装过,也多多少少会对拆弹有触类旁通。 琴酒拿下烟头,把这根烟摁灭,继续看直播。 不只是现场记者有这个疑问,在她们进入了这个房间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并且直接把监控投屏到了大屏幕上的罪犯也有这个疑问,不过又瞬间反应了过来,“专用的卫星电话?不愧是好莱坞的大明星啊,莎朗小姐。” “到此为止,你再联系外界的拆弹员,我就要启动装置了。” “你那层可不只是这一个小玩意,你也不想下面的群众因为你的莽撞行为而一起升天?听听他们的哭泣和哀嚎。” 听到通过通讯装置穿过来的声音,正在摁手机的贝尔摩德抬头,她抬头看向镜头,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谁说我是在联系外界的拆弹员?” “我可不是在联系外界的拆弹员,而是联系了一位有过相关经验、并且就在现场的朋友,”她晃了晃亮着屏幕的手机,咬字清晰地反问,“你知道我在说谁,对?” 罪犯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不过,‘在现场’这个形容也不准确,毕竟他根本没有加入现场嘛。”贝尔摩德又道,“你应该能察觉到这件事。” 她收起手机,“既然你不让联系的话,那算啦。” 琴酒再次点燃一根香烟,并把这几句挑衅进行翻译:你这个家伙太过低级了,日向合理根本没有正眼看你一眼,也没有过多地关注你闹出来的小动静。 他紧紧地皱起眉。 …… 十几秒后,罪犯再次开口,“给你五分钟联系和拆弹的时间。” 第二百七十九章 有本事上大号说话 五分钟的时间,能干什么? 能干很多事情。 得到对方的认可,贝尔摩德微微挑眉,低头看向震动的手机。 一条讯息在手机屏幕上浮现出来:【他在骗你。】 【现场有信号屏蔽器,炸/弹根本无法接受到遥控器的命令,不能控制引爆。】 哇哦。 贝尔摩德再次挑眉,她用余光瞥了一眼摄像头,慢悠悠地打字回复:【但是,他可以通过摄像头和通讯器和我联系,也可以把监控投屏到大屏幕上。】 这意味着什么? 要么,信号屏蔽器是假的,根本不存在,所以摄像头的信号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要么,就是罪犯们用的摄像头和通讯器是特制的,它们的信号无法被信号屏蔽器屏蔽,类似卫星电话。 这两种情况,又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着只有不到1%的概率是前面那种可能,甚至可以直接断言,一定是后一种可能, 楼下那么多人质,以及工藤有希子的手机都没有信号,全体人可能集体撒谎吗?可能。 但不可能在头顶有定时炸/弹,自己随时gg的时候集体撒谎。 而后面那种可能,就代表着…… 手机上,再次浮现出一条充满了冷淡意味的讯息:【无聊的美国人。】 【这不是一场罪犯和警方人员都蓄谋已久的冲突,而是这座城市的管理者们在运筹帷幄。】 罪犯的背后,是一方城市管理者的势力,那些势力操控着他们使用高科技的装备、在纽约引起巨大的波澜……可以简单地理解成想要上位的管理者。 他们的目的,是把时代广场的恐慌扩散到整个纽约,操控着纽约群众的声浪把现任者淹没,给现任者留下重重的无能印章,然后承诺必将把罪犯们绳之以法,踩着现任者,在群众的欢呼声中上位。 而警方人员的背后,则是这座城市原有的管理者,他们操控着警方人员应对这场挑战权威的冲突,要把这场冲突完美收官、给自己的履历增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让自己在万众爱戴的情况下,被民心簇拥着连任。 日向合理很久没有见过这种无聊的人类,也没有见过这种令他无法理解的‘角逐’了。 上次遇见,还是在前世的基地,明明外面是热情好客、自由开朗的人形物体们,内部是仓皇失措的人类,基地的高层却还能因为‘权力’,和人形物体进行单方面的合作,然后再出来收揽人心。 无法理解的行为,无法理解的脑思路,居高临下做出这种行为的人,好像根本没把人类当成自己的同类,而是棋子和活该燃烧起来的木材。 虽然日向合理也没有把人类当成自己的同类,但他也没有理所当然地把他们当成活该为他人成为阶梯的低级动物。 他简短地解释了一下,又干脆利落地放弃询问贝尔摩德是否知道这件事,直接问:【防守方?】 贝尔摩德出现在拆弹现场,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防守方,去拆弹是为了破解掉进攻方的进攻。 一种是进攻方,打算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以超级名人的身份直接‘死亡’,把纽约的愤怒和慌乱直接点燃,让火焰陡然卷到最高点。 日向合理更倾向是前者。 理由很简单,如果贝尔摩德是后者,那她今天就要在工藤一家的面前表演一场巧夺天工的魔术,大概率还会让工藤有希子和她一起‘死掉’。 划重点,在两位工藤的面前,带着他们的妻子和母亲去死。 这完全是觉得自己这方太有优势,自己给自己加到了超级地狱难度。 日向合理觉得,贝尔摩德不是一个没脑子的家伙。 贝尔摩德眯了一下眼。 哎呀,明明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能瞬间猜出来,这个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深刻了解人类。 哪怕口口声声说着‘不懂人类’。 不过,也正是因为过分了解,所以才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她微笑着回复:【是的,防守方。】 然后手机就安静了下去,没有再收到回复。 工藤有希子把整个定时装置观察了一遍,转头看过来,低声道:“很简单的定时炸/弹,是最初期的那种,只有两根导线。” 只有两根导线,没有其他迷惑性的线,那就意味着,只需要剪断一根导线,就可以轻松暂停它了。 但也意味着,这近乎是幸运二选一了,选对了皆大欢喜、定时暂停,选错了就会直接出现灿烂的火花。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这种最基础的炸/弹,反而挤压了拆弹员的操作空间,把心理状况和博弈也考虑进去了。 “嗯,”贝尔摩德淡淡地应了一声,她低头瞥向眼前的定时装置,目光落在那两根红蓝的交织的线上,轻声道,“零线和火线,哪根是活着、哪根是死亡呢?”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瞥向手机的同时,贝尔摩德举起小型剪刀,一行黑色的字体在手机屏幕上浮现出来,宛如水中的幽灵一样,【剪蓝色,会引爆。】 哇哦。 她毫不迟疑地把剪刀伸向那根红色的线,简单地把它剪断。 红色的倒计时停顿了一下、停顿了两下、停顿了三下。 它凝固住。 工藤有希子松了一口气,又连忙锤了一下贝尔摩德的肩膀,咬牙道:“你的动作也太快了!” “没办法,这种时候,慢一点、就会害怕的嘛。”贝尔摩德眨了眨眼睛。 她收起剪刀,又给这枚暂停的定时装置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工藤优作,又标注上这间房间的地点,“好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去下一关。” 说完,她就拽着工藤有希子出门,在快要迈出门的时候,才又突然定住,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慢悠悠地回头,对着摄像头眨了眨单眼。 “怎么样?”她抛出一个飞吻,轻描淡写道,“好漂亮的一击,连还手都无法做到的罪犯先生。” 负责转播给东京的现场记者安静了几秒,摄像机也沉稳地对着大屏幕上已经空荡荡的房间。 然后,它轻微晃了晃,现场记者也克制不住地低声兴奋道:“好酷!!!她好酷啊!真的是特工?我记得莎朗小姐为了扮演好特工,真的去军方基地待过一段时间!” 他在根本没有拍到他衣角的摄像机面前喋喋不休,“你们看到了吗?怎么会有这么淡定的人!” “还有那位隔着屏幕、只通过手机收集现场情况,却能轻描淡写指挥拆弹的侦探,他们……!” 说着,记者突然反应过来,“等等,这位未成年侦探先生,有过和炸/弹犯接触的经历!!!!” “他是不是在东京那场着名的案件中学会的拆弹技巧?!” 在东京的新闻主持人顺势借着这个话题,开始回顾东京之前的那起案件时,工藤有希子根据这栋楼的设施分布,推理出了下一枚地点的位置。 嗯,‘推理’……工藤优作的推理也是推理! 这栋建筑物里的第二枚定时装置,是三根线,两红一蓝。 贝尔摩德先拍照发给日向合理,过了一会儿,按照对方发过来的‘引爆小贴士’,一条一条对着避开所有会导致引爆的操作,把装置的外壳拆下,又把线路拍过去。 然后轻松地剪断一根红线,再次对着刚亮起没多久的摄像头抛了个飞吻,顺便汇报计时,“一分钟零三秒。” 沉默的罪犯:“……” 加上赶路的时间,五分钟后。 贝尔摩德剪断了一根导线,再次抛出飞吻,同时给出建议,“下次可以多加点颜色,不然要分辨剪哪根、还要认真地数,很麻烦的。” 沉默的罪犯:“……” 五分钟后。 剪断了红色的第三根线,贝尔摩德漫不经心地抛飞吻。 又五分钟后。 贝尔摩德剪断了蓝色的第一根线,敷衍地抛飞吻。 又又五分钟后。 拆开定时装置的外壳后,她精神一振,温和评价:“第三种颜色出现了,可以减少数数的麻烦了,很棒哦。” 第三种颜色,是白色。 她把白色剪断,又转头看向摄像头。 在她抛飞吻之前,一直沉默的罪犯开口说话。 “下一枚炸/弹,要剪红色的线。” 这是…… 贝尔摩德眯了一下眼睛,“轮到心理博弈的环节了?” 在这方面最简单有效、而又最出名的心理博弈,是划拳。 在很多时候,划拳都是双方的博弈,而提前告诉对手‘等下,我会出xx’,就是打破这个博弈的简单手段。 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对手一定会受到影响。 ‘下一枚炸/弹,要剪红色的线’。 日向合理歪了歪头。 朱蒂站在他的身后,她扬着唇,不动声色地伸手、想要摁在他的肩上,被他自然而然地侧身躲过,便也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 她道:“下一枚怎么办?” “不知道。”日向合理干脆利落地回答,他牵着毛利兰的手,又顺着人潮往前走了几步,同时在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低头看去。 是一张照片,定时装置的照片。 和之前的差不多,日向合理扫了一眼,简单地之前的引爆要点换了个顺序,发给贝尔摩德,然后附加了一条:【除了特殊的定时装置,其他的定时装置都可以按这个方法拆开。】 被困在建筑物里的人无法逃出来,但在外面活动的人群却无法克制自己远离危险的冲动,一场自发的疏散行动开始了。 而旁边这个fbi…… 是护送他出去的,据对方所说,对方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他。 原因很简单,他有名声。 在动乱发生之前,早就准备的fbi就已经分散了一部分人手,派去保护在场的名人。 哪怕日向合理是一个最近刚到纽约、在纽约毫无名气的侦探,但fbi去过东京,听过他的名声,所以也派了一位精英来保护他。 日向合理懒得反驳‘侦探’这一定位了。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收到了一张图片,他点开看了一眼。 上面是一些简简单单的线条,大部分是白色,少部分是蓝色,红色的最少,只有一根。 枪支、弹药,是无秩序的废土上最常见的主基调。 虽然无法报出枪支的名字、型号、和各种精细的数据,但日向合理能够轻松上手任何枪支,每一种,他都达到过随指随点、如同操控手臂一样的熟练度。 炸/弹……他不常接触,但是见过不少次,精通轻松引爆它们的各种方法。 它们也能轻松满足‘不接近人形物体的同时,把它们干掉’的条件,设置定时装置只是最基础的,再往上,还有遥控装置和水银装置。 遥控装置,一般用于需要从中心破解人形物体群的状况下,日向合理等它们把遥控装置埋没、再启动。 而水银装置,则适合一些要形成阻拦线的情况,它们可以直接把距离装置最近、也是最前方的那批人形物体消灭掉。 ……当然,这些都是肌肉记忆和直觉负责的。 日向合理没有专门学习过,都是通过无数次的失败,硬生生记住的成功方法。 他个人认为,这不算是了解枪支和炸/弹,只是很会使用它们。 就像普通人人无法说出自己胳膊上的每一处肌肉名称和血管的分布,但能完全不用脑子、直接凭借本能而操纵它们。 而炸/弹和枪支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不懂枪,也可以把它当成第三条、第四条、甚至是第五条手臂。 但炸/弹不行。 它会爆。 爆了,会痛。 所以,在面对它的时候,日向合理的第一反应一般是拉开距离远离。 拉不开的话……那就拉不开呗,反正他死不掉,无所谓,又不是特别危险。 只有人类才能使用工具,也只有人类才能使用炸/弹,简单换算一下,附近有炸/弹=附近有潜入进来的人类。 用小伤换掉人类,很值。 现在,面对炸/弹的又不是他,要稍微斟酌一下,虽然贝尔摩德明确说过自己永葆青春,但没说过自己的伤口可以快速愈合。 日向合理辨别了一下,进行指挥:【剪白色和蓝色,可以引爆装置。】 换而言之,要中止,就要剪断红色的那根线。 以及。 【可能有水银杆。】 发完,他莫名思考了一下,奇异地欣慰了一秒,这枚东西不是在他的后腰绑着,他可以用眼睛看到线条的分布。 很奇怪的想法。 随手把这个想法摁回去,日向合理侧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屏幕。 贝尔摩德没有任何迟疑轻松地剪断了红色的那根。 那名罪犯,又用纽约口音很重的英语说道:“下一枚,要剪掉两根,亲爱的。” 旁边,那名金发fbi也用带着纽约口音的英语道:“刚刚那名罪犯说的居然是真的?” 她露出一种典型的美式夸张表情,又用夸张的语气赞美道:“你好厉害,不愧是‘神明的合理性’!” 神明的、合理性? 日向合理:“……?” 那个……为什么……怎么…… 算了。 日向合理简单地忽略掉某些东西。 他握着手机沉思了几秒,先思考了一下,自己明明已经换了一具身体,按理说已经没有了原来那具身体的语言记忆,连脑子都不是一个了。 那为什么在全英环境中,他却越来越不用思考、就能简单意会对方说的话,就像是触发了身体的记忆一样? 还是这种让人听了、直接丧失说话欲望的话。 停顿了几秒,他平静道:“我不知道。” 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简单地表示‘我不知道’。 这很万能。 起码对方在连续不断的‘我不知道’的回复下,还能更加连续不断地提出各种问题,说明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万能答复。 他又迈步走了几步,突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戴着动物徽章。 无论是他,还是毛利兰,都没有把徽章开启,按理说,它应该沉寂着。 但是现在,它的眼睛亮起了红光。 一声清脆的‘汪!’后,红光闪烁起来,从令人觉得不妙的杀意红光,转而变成有些委屈的闪烁红光。 “汪!吾辈的朋友,吾辈是如此地信任你、认为你一定能握紧吾辈的爪子,一定会选择帮助吾辈。” “可是如今……你也打算放弃吾辈了吗?” 嗯? 反应了一下,日向合理瞬间回忆起之前那位接待员先生说的废话之‘徽章有彩蛋,在特殊时刻可以触发’。 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加入到活动中去,现在正在离开时代广场,所以,这是触发了智能彩蛋? 他瞥了一眼毛利兰毫无动静的徽章,听到自己的徽章再次发出一声委屈的汪咽,“吾辈是如此的信任你!” “……不过,人类总是比犬类更重要的,汪,希望你以后能够快快乐乐地长大,小主人。” 闪烁的红光缓缓熄灭,徽章又黯淡下去,萨摩耶继续天使微笑。 ……主、主人? 日向合理:“?” 他郑重地给琴酒编辑信息:【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先说对不起,是东京人的传统美德,他选择短暂地符合一下。 然后又问:【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有本事上大号说话啊! 在小号偷偷指责算什么天使萨摩耶!居然还盗其他耶耶的账号,借其他耶耶的嘴巴指责自己的主人,不愧是芝麻馅的耶耶啊。 满肚子芝麻。 第二百八十章 这边的建议是快跑。 【对不起。】 【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接收到第一条讯息,琴酒的第一反应是:糟了。 他克制住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小手段的动作,也克制住自己下车转一圈、检查爱车身上有没有小手段的动作,理智思考:日向合理在纽约。 纽约离东京那么远,他能跨越那么远的距离,在东京搞事吗? 能。 …… 琴酒低头看了一眼车上烟灰缸里积攒的烟头,灭根烟冷静了一下。 那么换位思考,跨越那么远的距离,在他身上搞小动作,真的值得吗?是那家伙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吗? 不值得,但竟然该死的符合那家伙的个性。 ……怎会如此。 然后,他就接收到了第二条讯息。 【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是一条其实很显而易见,只要动脑子想想就能轻松得出结论的问题。 琴酒捏着鼻子回答:【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 愚蠢的人类怎么敢对高智商的边牧有意见呢?对,亲爱的上司? 一旦有意见,那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需要返厂检修,由严格的上司认真检查修理一下,顺便改造改造。 琴酒闭着眼睛,都能看到自己眼前充满了无数个凭空飞来的黑锅影子。 他反问:【贝尔摩德和你说什么了?】 不会不会,不会有人能光明正大地说出‘我可以让你玩拆弹,琴酒不行,说明他真的不行,他肯定对你有意见’之类的挑唆话? 有的人还活着,但可以只是暂时还活着,比如贝尔摩德。 那边久久没有回应,琴酒皱起眉,他抽了根烟出来,想了想,又重新塞了回去,转头问伏特加,“最近几天,车子没去检修?” “?”伏特加茫然了一下,连忙回答,“没有。” 没有就好。 万一昨天、或者前天,下班之后,伏特加顺手把车开回组织那里检修一下,组织那里负责检修的那名犯罪分子,又恰好是被这只边牧牧得晕头转向的羊,那对方往车里塞点小东西,比如圆圆的、黑黑的、多多的,还会爆/炸的羊屎蛋子,也是很有可能的。 伏特加从后视镜看向后座,他试图揣测大哥的意思,“要去检修吗?” 揣测失败。 琴酒冷冷道:“不,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去检修,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只开始震动了一秒,还没震动到最顶端的时候,就卡顿了一下,继续从头开始震动起来。 它不停地震动着,提示手机新接收到的无数新讯息。 一条条的讯息如同一条条悄然漂浮到水面上的死鱼一样显示出来。 琴酒:“?” 琴酒认真看了几条,发现日向合理把今天和贝尔摩德进行沟通的讯息,全部选中、一起转发给他了。 他再次:“?” 只是普通地询问了一下,如果是情绪正常的时候,这个精力充沛、格外活泼的家伙根本理都不会理,如果是情绪稍微好一些,有点开心的时候,说不定会故意误导他,逗人玩。 但是这样老老实实地解释,甚至耐心地把所有信息全部选中转发过来。 有古怪。 情况不妙,真的有事,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琴酒谨慎回复:【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不妙的烂摊子要打扫,请直说。 【没什么,我听到了你谴责的汪汪叫声,所以决定询问一下当事人。】 【你对我真的没有任何意见吗?】 琴酒:“?” 谴责的,汪、汪、叫、声? ……算了,比猫好听。 这家伙似乎比较喜欢猫狗之类的小动物,喜欢用这种东西称呼其他人。 也可能,只是单纯地表示轻蔑的态度,表示自己从来不把其他人当成人类看的那种态度。 勉强可以接受,特别是和这个家伙之前用过的猫相比。 他眼都不眨地回复:【没有任何意见。】 有意见=不想活了。 回复完,琴酒抬头看向新闻,新闻主持人硬生生用单调的话语回顾了一会儿东京案的往事,终于拖到电视台的其他工作找到了照片和视频的相关往事。 于是,主持人松了一口气,眼睛亮晶晶道:“那么,接下来请看回顾,相信很多观众都已经开始回忆起当时的惊险心情。” 她顿了顿,缓了口气,语气坚定了起来,“以及案件圆满收场,得知受害者和拆弹的警方人员都只是身体受伤、关键部位没有受伤时的安心感。” 在她说话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弹出来一条新的讯息。 【那你相信我吗?】 那,琴酒相信日向合理吗? 这是一个相当考验人的问题。 琴酒扪心自问。 他平静地回复:【相信。】 和‘你对我有没有意见’这个必须捏着鼻子才能硬生生回答的问题不同,‘你相信我吗’只有一个答案,根本不需要考虑太多,就可以干脆简单地回答。 需要考虑的,反而是对方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这难道是一个需要思考、需要斟酌确定的问题吗? 琴酒把这个疑问编辑成讯息,发送出去。 然后,他听到了新闻直播传来直升机特有的噪音声,于是抬头向便利店看去。 便利店里有许多人,大部分都是闻声汇聚起来的顾客和路人,索性电视是挂起来的,琴酒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屏幕, 于是,非常措不及防地,新闻上突然出现了日向合理的脸,和刚好看过去的琴酒迎面对视。 是当时直升机拍摄到的画面。 黑发绿眼的未成年坐在阶梯上,一只腿蜷曲着、一只腿伸展着,没有踩在同一个阶梯上。 负责拆弹的那位警方人员则半蹲在他身前,在他冷淡审视摄像头的时候,低头检查他腰间的定时装置。 划重点:审视摄像头。 那个家伙刚刚问过了一个问题,还是一个简单到特意询问反而很奇怪的问题,所以现在,琴酒莫名有种被审视的感觉,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微妙到他再次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罪犯,能从人群中一眼发现这个家伙。 这就好像是上台做数学题,发现讲台下审视过来的数学老师一样,太醒目了、也太微妙了,这种审视的眼神。 琴酒顿了顿,又面不改色地补充了一句,【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完全不需要询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不相信你?】 黑发小鬼秒回:【新闻?】 【东京在放新闻直播?】 【东京怎么在放很久之前的新闻直播?】 不过,回的完全不是一个话题,又换了一个新的话题。 啧。 [系统数据整理中……] [整理完毕,检测到多人任务‘东京和平鸽’。] [任务详情: 此时此刻,你离东京有千里之遥,但东京默默无闻的群众离你近在咫尺。 无论是警方人员、普通人员还是违法犯罪人员,也无论他们怀揣何种想法,都在这一刻都达成了基本共识。 他们目不转睛地关注着新闻,他们发自真心地祈祷,他们短暂地信仰了神明,只希望你……和纽约的其他人能够平安。] [任务要求: 1脸无伤(基本要求) 2眼睛、嘴巴和喉咙没有受到伤害,可以正常骂人(进阶要求) 3身体无严重伤势(附加要求)] [任务奖励:444积分。] [注:基本要求或进阶要求,每完成一个加两百积分,附加要求为44积分。] 日向合理:“……?” 他反应了一下,发现这个任务居然出奇地熟悉,特别是在系统开头先异常加载一下再发任务这一点,和444的吉利总积分。 又反应了一下,他一边下意识给琴酒发讯息确认,一边意识到原来东京也在关注千里之外的纽约事件……既然弹出这么熟悉的任务,东京很可能有人回忆起了很久之前的那场直播案件,说不定主持人也在说。 不,既然有他这个关键人,又是拆弹相关,那主持人简单地提几句实在是在正常不过了,是绝对会提的,不提反而比较奇怪。 系统久违地没有默认直接接,而是特意询问:[请问是否接取任务?] 询问的同时,它把任务要求标亮了一下。 这个任务要求确实奇怪,但是,它444积分。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坚定接取,“接。” 并且发出声明,“不用再问我接不接了。” 反正接不接是一回事,完不完成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目前位置和最近一个出口的距离,发现只需要走五分钟,就可以轻松走出这片危险区域了,于是干脆把毛利兰抱起来,并且给出合理的解释。 “人太多了,牵着手也容易走散,还是我抱着你。”他又侧首看向朱蒂,视线则顺势瞥了一眼朱蒂身后不远处,和人群里的那双有着加粗下眼睑的家伙对视了一眼。 然后,开始快速撤退。 一边撤退,他一边开始督促贝尔摩德不要再浪费时间去挑衅罪犯,不管罪犯会不会在公开场合说出一些可以直指幕后黑手的事,都无所谓。 反正,可以泼脏水。 【不要拖延时间,时间紧迫,快点进行拆弹。】 贝尔摩德没问为什么,很快回复:【收到。】 她也加快了步伐,把五六分钟才拆除一个定时装置的速度加快提高起来,不断地给日向合理拍定时装置内部的照片。 【从右边数,第五条红色。】 【从右边数,第三条红色。】 【从右边数,第一条白色。】 第三条讯息发完,他刚好顺着汹涌的人群走出时代广场,于是转头看向朱蒂,“我出来了,你可以回去的。” 是用日语说的。 这句话要比‘我听不懂英语’和‘我不知道’要难一些,朱蒂笑着分辨了几秒,才吃惊挥手,“独自离开?哦不,外面更混乱,也有罪犯们混着人群出来了。” “就像之前那个在入口接待参加者的接待员,”她干脆举了一个例子,诚恳道,“他刚刚不是来咖啡店找你了吗?还有一些他的同伙。” “如果你独自落单的话,他的其他同伙很可能还会执着找你的!” 停顿着,和日向合理对视了几秒,朱蒂又摸了一下后腰,“我有武器,我的职责是保护你。” 她切换成日语,口音有些奇怪地缓慢道:,“我,保护,你。” “ok?” ……也行,反正毛利兰也在,而且周围也有其他正在关注这边的,不知道是罪犯、还是警方的家伙,明面上再多一个人也没什么。 日向合理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简单地指了一个方向,言简意赅道:“莎朗的车在哪边。” 他转身向那边走去。 在他走了几步后,朱蒂才反应过来这是同意的意思,于是踩着高跟鞋跟上他,同时快速向人群瞥了一眼。 三点钟的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像科研员的金发白人男人,五点钟方向一对紧紧揽着彼此的金发白人情侣,以及十二点钟方向那身保洁衣服的黑人男性……等等。 扫了一眼自己能认出来的同事,朱蒂面不改色地又扫了几圈,没扫到其他特殊的人。 按理说,除了这些同事,还会有一位在场的特殊人员,只有少数人知道,没有身份、没有名字、没有档案的那种特殊人员。 卧底。 朱蒂没有亲眼见过对方、确认对方的身份,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自己见过的人,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是白人还是黑人都不知道,只知道,对方一定是一位优秀的fbi探员,不然不可能会被选中卧底。 而根据fbi内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那位优秀探员,还是一位加入fbi没几年的新人。 如果这个传言正确的话,朱蒂可以轻松判断对方绝对比她要优秀。 不然去卧底的就不会是对方,而是她了。 如果卧底就可以接触眼前这个未成年,也可以接触莎朗·温亚德那个女人的话,朱蒂会非常、非常愿意。 特别是在,亲耳听到‘莎朗·温亚德’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句‘秘密让女人更具有魅力’大致意思的名言之后。 再次扫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朱蒂松开下意识咬紧的牙齿,若无其事地微笑起来。 她让高跟鞋变得轻快而急促起来,也让自己再次像一个粗心、不合格的标准美国甜心,然后夸赞低头摁手机的未成年,“你好厉害,日向!” “简直,简直就像电影里的黑客一样,只要摁摁键盘,就可以轻松操控国家重要电脑的那种炫酷黑客,很帅!” 黑发未成年怀里的黑发紫眼孩子看过来,忍不住眼睛亮晶晶地点头、表示附和。 他本人则只瞥过来一眼,便平静地低头,快速摁完最后几句话。 这是最后一枚定时装置。 日向合理给出的建议是:【离倒计时结束还有十分钟,遣散下面的人质。】 最后一枚定时装置,已经是教科书级别的定时装置了。 贝尔摩德这次拆都没拆,再次连外壳一起拍摄了过来,是一个金属盒子样式的装置,一眼看过去,如果放在正常场合,估计都不会有人认为会是危险物品。 粗略判断了一下,日向合理确定,上面起码有五六种不同的装置: 最基础的定时装置,倒计时一结束就会发动。 最基础的水银装置,一旦物体发生歪斜就会自动发动。 最基础的遥控装置,可以远程遥控启动或者关闭。 以及不那么基础的重力感应转装置,只要试图打开金属箱子,它就会自动发动。 就十分钟的拆弹时间,比起一点点地研究,日向合理还是建议快跑。 他又不是专业拆弹员,更无法做到隔空指挥别人进行精细的操作。 简略地把情况发过去之后,贝尔摩德抓住重点:【也就是说,只要拿着遥控器的人愿意,就可以中止装置?】 日向合理:【是的。】 她询问:【方便接电话吗,我的救世主?】 日向合理:? 救世主也不能隔空操控遥控器! 第二百八十一章 死刑犯 救世主接听了电话。 电话那头没有人类的说话声音,只有几道静静的呼吸声,还有格外明显的滴答声,是倒计时跳动的声音。 几秒之后,他听到了人群的哗然声和朱蒂的低低惊呼声,“大屏幕关闭了。” 时代广场的大屏幕突然关闭了,无论是影像还是声音都戛然而止。 日向合理转头瞥了一眼,终于听到电话那头有了人类的声音,是那位罪犯的声音,“是的,我把大屏幕关闭了。” 声音里有细微的电流声。 之前大屏幕还在播放的时候就有,不过当时大屏幕处于外放状态,声音效果很不好、有很多杂音,所以不太明显,现在是通过电话沟通,就有些明显了。 “good,”贝尔摩德称赞道,她放轻了声音,“合理君在听着。” “我有一个疑问,”那名罪犯道,“你是什么时候,发觉时代广场不对劲的?” “是fbi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察觉到的?” 这个家伙的声音里,有一点点的求知欲,而且姿态也没有摆太高,语气在后半截加重了,应该是偏向于是日向合理自己发现的。 但是,日向合理平静地陈述事实,“莎朗告诉我的。” 是这样没错,在到时代广场之前,贝尔摩德就告诉他时代广场今天会出现意外情况,虽然没有详细描绘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了。 “……莎朗?”那名罪犯噎了一下,又执着询问,“如果她没有告诉你的话,你在抵达时代广场的时候,也会发现不对劲的?对?” 确实是这样,日向合理没异议地应了一声,“嗯。” 对方的声音立刻又往高处扬了一下,格外诚恳道:“请问,是哪里出了破绽呢?” 是哪里出了破绽呢? 日向合理:“……” 这个问题,应该改成:是哪里没有出破绽呢? 不过都不太好回答。 一个桉件,是由凶手、受害者、凶器、桉发和处理经过之类的组成的。 凶手方面,从一开始,那位接待员就没有怎么隐藏自己,连毛利兰都发觉了异常。 所以从凶手方面,可以详细地说明哪里出了破绽吗?不可以,因为某些家伙根本没打算隐藏。 受害者不是罪犯们,和破绽无关,可以略过。 凶器是那些定时装置,辅助凶器则是摄像头、通讯器和大屏幕。 能在开启信号屏蔽器的情况下,还光明正大地进行事时直播,可能有几分是为了增加时代广场的恐慌氛围,但日向合理觉得,更是自己把自己的大尾巴露出被子,对着小红帽疯狂示意‘你看,你猜我是不是你的奶奶?’。 对方就是在疯狂示意‘你看,你们猜我们是不是受了权贵的指示?’。 根本没隐藏。 那更谈不上什么破绽了。 而桉发和处理的经过,前者、还没展开,就直接被fbi和贝尔摩德迎头重击,后者…… 这些家伙,真的可以活到需要处理桉件后续的时候吗? 恐怕现在,负责干掉他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无论是纽约的这一代掌权者,还是指示他们的人,都想要清理掉他们,前者或许还有一个留下活口和口供的选择,后者的清理念头则无比坚定。 这个问题过于无法回答,日向合理停顿了几秒。 在沉默中,对方像是恍然一样自言自语道:“……太明显了,对吗?” “我就知道,在侦探的眼里,我们就如同黑暗中打着手电筒的路人,怎么可能会隐藏住呢?” 这个形容其实不错,特别是‘手电筒’的比喻。 某些罪犯的目光,不就是手电筒吗? 就那么毫无遮拦地扫视周围,简直一点伪装都不做,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想要隐藏住的话,首先要把手电筒关闭。”日向合理道,“沾过血的人和没有沾过血的人,目光区别真的很明显。” 以及。 他想了想,“先关掉定时装置。” 贝尔摩德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他提出这个要求,对方就绝对会照做。 还是有些令人无法理解,起码日向合理无法理解,不过他估算了一下时间,再不关掉定时装置的话,那这位罪犯先生估计也没机会关闭了。 “为什么?” 果然,对方没有第一时间照做,而是先下意识询问,又道:“是觉得我们不是同一类人,没必要和我过多的说话吗?” “不是,”日向合理真诚道,“是你的死期就要到了。” 罪犯:“……?” 发现对方沉默,以防误会,日向合理再次开口解释,“你不是这场行动的策划人?” 虽然表现得很像策划人。 “你的死期真的要到了。”他道,“能活过十分钟,就说明那位策划人先生不够果断了。” 不够果断地下达灭口命令。 也不够聪明,没有直接在这个家伙的旁边安插一个专门负责灭口的家伙,无论这场事件是成功还是失败,等事情结束的时候就直接把这位罪犯先生闷死埋进土里,就能让大部分的事都彻底定死在罪犯先生的身上了。 所以。 “现在关掉定时装置。”日向合理道,“在你死之前。” 就算不关,贝尔摩德也还有几分种的撤退时间,无所谓了。 剩下的,就要看下面那些人质们跑得快不快了。 不过,日向合理估计,到时候,工藤有希子很可能不太愿意直接放弃下面的人质们、自己为了求生跑路,所以贝尔摩德还需要直接拎着工藤有希子跑路,可能根本没时间去楼下把大门打开。 那么,那些人质跑得快不快就都无所谓了。 罪犯:“……” 不管关不关,这个家伙的生命都进入了一种无法关闭的倒计时了。 如果他选择关闭,那下面的人质还有概率能够活下来,只是有概率,因为遥控器很可能不只有一个。 如果他选择不关闭,那死的时候,就会有很多人陪着他。 人类一念之间的选择,真的很奇妙,对方甚至有可能会直接引爆定时装置。 日向合理静静地掐秒,他为贝尔摩德预留了五分钟的撤退时间。 一分零三秒、一分零二秒、一分零一秒……五十三秒。 定时装置的滴答声通过手机传过来,每过一秒就会响起一下,很有节奏,也很方便倒计时。 然后,它突然急促着滴答了两下,便戛然而止。 定时装置停止。 贝尔摩德轻声开口道:“定时装置关闭了。” “那栋楼的大门不是由我负责的,他在三楼的监控室。”那名罪犯道,“遥控器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 他踟蹰了几下,才继续道:“我是死刑犯。” 死、刑、犯? 这不是一个纽约人,纽约没有死刑,在这块地方,大部分的州都没有死刑,只有少数的个别地区才保留了死刑。 就算是保留了死刑的地方,也很少有犯人会被判死刑,判了也会有些争议。 那么,这个家伙说出自己是死刑犯,就几乎相当于自报家门了,就算贝尔摩德没有摸清楚进攻方的势力,只需要去调查一下那些仅有的死刑犯,再去摸查一下谁和那些家伙交往过,那也能顺藤摸瓜锁定对方的势力。 “我本来应该在两天前,就被注射药物、执行死刑。”那名罪犯又道,“但是几个月前,有人找上我,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方势力的,只知道他……” “彭——!” 有狙击枪的声音响起。 最先响起的,其实是玻璃窗被击穿的声音,然后对方的声音中止,有人体摔倒在地的声音响起。 随后才是玻璃砸在地上的噼里啪啦声和那声穿透力很强的狙击枪声。 日向合理先在现实里听到枪声,他一边拉开车门、把毛利兰放进去,一边抬头向枪声响起的方向看去,一秒后,手机里才同步传来枪声。 “喂?贝尔摩德道,“他死了。” 显而易见。 某些地方的死刑很‘人道’,是给死刑犯注射药物,让他体体面面地离开,而狙击一点也不体面。 这两者还有一个区别,前者要眼睁睁看着药物进入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感觉困意席卷而来,在困意和无力感中慢慢死去。 后者则只需要反应迟钝一下、让子弹跟上自己,就可以直接一秒脱离。 这名罪犯,会比较喜欢哪种?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觉得他自己的话,还是比较喜欢第二种。 他道:“还有事情吗?” 没有的话,他要挂断了。 “好冷静,”贝尔摩德的声音贴近手机,她低低地溢出一个称呼,“莉莉。” 是在刻意压低声音,以免工藤有希子听到。 手机的音质也发生变化,由免提转为了听筒状态。 “你现在应该去开门。”日向合理提醒道。 “我刚刚可是一直在近距离拆弹,你不担心我吗?”贝尔摩德慢悠悠地询问。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拆弹不就两种结果吗,成功或者失败。 就算是失败,那也是贝尔摩德自己选择的,日向合理顶多会先自我反省一下,因为是他在指挥剪哪根线。 会反省001秒那么久。 “是你自己的选择,”他委婉地表达,“我相信你。” “是吗?”贝尔摩德又低声询问,“如果是你在这里呢,你会紧张吗?” 不紧张。 日向合理耐心道:“不要做这种没意义的假设。” 首先,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以一个拯救者的姿态横空出世。 ……除非有任务。 “没意义的假设?”贝尔摩德沉吟了一下,她转头和工藤有希子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踹门而入,闯进监控室。 监控室里面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块块的监控和椅子,没有一个人影。 贝尔摩德扫了一眼,又假设了一下,“既然假设的话,那如果站在那个无法拆解的定时装置面前的人是你,而倒计时还有三秒钟,你会怎么办?” 工藤有希子快速检查了一下监控和监控记录,然后对她摇摇头,示意最近几小时的监控已经被销毁了。 那监控室里的家伙很可能见势不妙,直接熘走混进下面的人质群里了。 贝尔摩德一边也比划了一下手势,示意先放过那个家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打开门,一边催促日向合理,“嗯?” 只有三秒的时间。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把脸护住?” 贝尔摩德:“……?” 她慎重开口:“你居然意识到了……” “把脸护住,保留样貌的完整性,”日向合理道,“可以给收尾的人节省很多确认尸体的时间。” “如果带了证件,那也优先护住证件。” “证件和脸都在,警方就可以立刻确认身份。” 他想了想,“如果身上有什么特征的话,也可以考虑护住,在认尸环节很方便。” 当然,这是正常人该考虑的。 日向合理也是从正常人的角度来回答的,如果是从他的角度…… 那护不护样貌、证件和身体特征,就无所谓了。 反正不会有家人认尸环节。 无人认领、也无法辨认具体身份的尸体,会统一焚烧,变成一堆灰扑扑的东西。 日向合理记得是这样,不太确定。 贝尔摩德询问:“你不反抗吗?” “你说,”日向合理重复题干,“还有三秒的时间。” 三秒,只够选择自己的死亡姿势和受伤位置。 反抗,可以留到死后,尽情地去想象。 贝尔摩德:“……” 她斟酌了一下,转移话题,“有希子把门打开了。” “加油。”日向合理给出鼓励,又询问,“还有什么事吗?” 在那边响起‘没有’的同时,他挂断电话,然后伸手摁住毛利兰的额头,把从车窗探头看过来的她摁回去。 他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有几条讯息同时抵达。 【已成功撤离。】 是黑发希罗,对方又发了一条讯息询问,【是否需要掩护狙击?】 【怎么不回话?你撤退到安全区域了吗?】 是琴酒。 往上划,对方还发过来好几条讯息,有关于之前那个问题的认真询问,也有关于东京直播的事,还有贴心说不用担心东京警方,东京警方已经被调开了。 很贴心,也很会揣测上意。 日向合理简单回复:【不错,会给你奖励的。】 在琴酒秒回【?】的时候,他继续往下翻,翻到最后一个人发来的讯息。 是金发希罗的。 【抵达任务现场。】 第二百八十二章 高难度 任务现场,是指那个地下室有孩子的房子。 日向合理回复:【开始行动。】 他先转头对朱蒂道:“我现在已经安全,你可以暂时离开了。” “好巧,我的车就在附近。”朱蒂没有在第一时间行动,也没有反驳,她掏出一串车钥匙、摁动了一下,不远处立刻有汽车的鸣笛声响起,“你们是要等莎朗回来吗?那我先去开车,等会儿掩护你们撤退。” 一点也不巧。 这家伙对贝尔摩德的态度有些微妙的奇怪,嘴上说着是莎朗的粉丝、还格外喜欢莎朗的某句话,但其实对贝尔摩德有着不小的敌意。 是发现了贝尔摩德的某点违和感,怀疑她是违法犯罪的家伙,甚至、怀疑她是组织里的人吗? 那fbi知不知道? 日向合理先钻进驾驶座,然后趴在车窗上,多看了几眼朱蒂的背影,他随手给贝尔摩德发去一条提醒讯息,又把手机设置成收到讯息不弹窗,最后把屏幕调到了仅有的游戏模式,塞给毛利兰。 “无聊的话,可以玩游戏。” 手机只有自带游戏,这还是日向合理第一次打开,为了扯平‘在两人社交时,低头玩手机’这一不礼貌的行为。 毛利兰:“……”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乖巧道:“好的。” 边回答,她便付之行动,开始生疏地摁键,一看就是平时不怎么操控这种武器型手机。 同样不怎么会操控武器型手机、但最近已经熟练了的日向合理很欣慰。 他把贴了防窥膜的车窗升起,戴上耳麦,把平板捞出来,开始在等贝尔摩德回来的途中、顺便盯盯组织成员做任务。 开机后,平板第一个显示出来的是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在时代广场几公里以外的地方,现在正混在人群里,听纽约新闻的相关报道。 日向合理看了几眼,切走。 他切到安室透那里的时候,安室透刚好从厨房翻进了任务目标的家。 任务目标在家,而且不只是任务目标,还有任务目标的家人和白天的那位躲藏起来的第三人。 他们坐在客厅里,一边热热闹闹地聚餐,一边看着电视上的新闻节目。 安室透不着痕迹地往外观察了几秒,确定外面坐着任务目标、任务目标的妻子、任务目标的两个孩子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就又翻了出去。 他踩着厨房的窗台,悄无声息地向二楼爬去。 然后轻松又顺利地落到二楼卧室的小阳台。 动作很流畅、也很迅速,镜头都没有过多的摇晃几下,全程干脆利落。 日向合理没有出声,静静观看他行动。 到了二楼之后,安室透先快速把二楼查看了一遍,确认二楼没有任何其他的人类,才踩着楼梯往下走。 走到拐弯处的时候,他靠在墙壁上,听了听客厅里的谈话。 两名成年男性在交谈时代广场的突发事故,那名西装革履的男性有几分醉意,用一种格外随意的语气轻松点评这场突发事故,评价‘好大的意外事故,某人要倒霉喽’。 任务目标则立刻附和了几句。 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孩子好奇询问:“谁要倒霉了?” 西装男意味深长道:“当然是没有及时发现,导致纽约出现这种意外的人喽,这是他的最后一期在任,哈哈。” 这个话和语气…… 日向合理简单地进行判断:是和进攻方同一阵营的家伙。 这个家伙居然能和进攻方有联系吗? 安室透没有多听,他动了动,借着墙壁的遮挡、直接从楼梯的转角翻下去,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楼梯转角下方的空地附近。 空地那里什么都没有,能清晰地看到楼梯下方的背面木头。 又先等待了几秒,确定客厅的聚餐声没什么异常,安室透才松开手,无声地向里面走去。 他来到地下室的门口,把地下室的通道打开,干脆利落地抓着绳梯、跳进地下室的洞口里。 地下室里一片黑暗。 视觉暂时被ban后,安室透的听觉、嗅觉和感觉都更加敏锐了起来,他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浓郁的小孩子味道。 指奶味。 他屏住呼吸,吐出一口气,然后突然道:“冰酒。” 咦,这个家伙怎么知道他在看的? 日向合理开麦,“我在。” 黑湖湖的镜头晃了晃,安室透往前走了几步,在黑暗里多待了几分钟,他的眼睛就逐渐适应了黑暗,眼前也不再是黑湖湖的一片,而是可以勉强辨认个大概的黑景。 ……其实加入黑色组织,和进入黑暗的地下室,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安室透如此心想着,他继续往前走,避开地上的玩具车,在地下室中央的一个小沙发的面前停下,半蹲下去。 这个沙发很小,里面窝着一个很小的人形轮廓。 眼前又清晰了一些,安室透能分辨的更清楚,他垂着视线打量这个孩子,做出判断,“三四岁。” 边说,他边伸手,把手指放在这个孩子的脖颈上试了一下,手上是正常人类的温热感,但对方毫无反应、甚至连下意识动一下都没有,于是他收回手,又道:“服用了安眠性药物。” “嗯。”日向合理开麦,简单地应了一声。 武器性手机里的自带游戏,都有一点点的热闹。 毛利兰把音量调到了最低一格的程度,但在车里还是有些明显,不过停车场现在有很多找车撤退的人,也还好。 和安静的地下室相比,他这边的杂声有些明显,一直开麦会影响安室透听到头顶传来的脚步声,又没什么必须要说的话,所以日向合理继续闭麦。 安室透也没有说话,他一边回忆着分辨了一下耳麦里传来的声音,一边盯着那个孩子。 相对沉默了十几秒,他才缓缓出声,进行确定:“你在时代广场?” “嗯。”日向合理再次简单地应了一声。 “今天时代广场的事……”安室透皱着眉道,“是纽约内部的矛盾?” 挺敏锐的,日向合理再次澹澹地应了一声。 安室透解释了一下自己会这样认为的原因,“它的动静太大了,但纽约没什么惊慌的反应,警方人员有条不紊地把慌乱压下去了,看起来像早有准备。” 而且。 “那个直播,一开始像是在引起慌乱,直面拆弹、不是所有普通人都能够镇定下去的。”安室透又道,他顺势自然而然地询问,“贝尔摩德没事?” 日向合理:“没事。” “组织也参与其中了?”安室透继续问,“是……那些违法分子的对立面?” 这个问题,安室透自己说出来的时候,都觉得有些离谱。 一个违法组织的对立面,是另一群违法的家伙。 而且这个对立,归根结底也并不是这两群违法家伙的对抗,而是人类对更本质东西的争夺,是人类中相对上位者的人在掰手腕。 现在,已经九月份了。 而再过两个月,就是十一月份,而十一月份有件大事:大选日。 十一月的时候,这项活动就拉开了序幕。 而现在,就出现了这样的大事,再加上刚刚那位西装革履先生说的那几句话,安室透不难拼凑出大致的事情框架。 但他有些…… 这个神秘的组织,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如果组织和大选日获胜的那个家伙有联系,那安室透估计,就算东京警方再努力,顶多也只能清楚掉自己范围内的组织势力。 还是暂时清除,要不了十年,对方就会再次复苏的那种。 日向合理想了想,觉得这个说法没问题,于是再次应声,“嗯。” “好的。”安室透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掌,从腰后摸出一把手枪,然后冷着脸,抵在这个孩子的额头上。 他冷冷道:“那这个孩子就不能留了。”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开麦确认,“你说什么?” “这个孩子不能留了。”安室透平静又冷酷道,“不管外面那个家伙想干什么,总之,他的目的和组织的目的一定相反。” “也不管他想拿这个孩子干什么,只要处理掉这个孩子,他的目的就绝对不会达成。” 他拉了一下手枪,上膛,再次对准过去,同时发出请求指示的声音,“要现在就解决掉他吗。” 是陈述性的语句,听起来,他只需要得到一个赞同意味的语气词,就能毫不犹豫地开枪。 而且听上膛声,日向合理能听出来,这把枪上有消音器。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其实说的很有道理,既然那个西装男想拿这个孩子达成什么目的,那只需要把这个孩子清理掉,对方的目的就达不成了。 但是,并不是绝对达不成的。 如果那个西装男的目的不是委婉合作方面的,而是想利用孩子挑起风波,比如拐走了某方的孩子,又告诉孩子的父亲、是另一方在故意报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埋下火线。 这种情况下,把这个孩子干掉,就是助了西装男一臂之力。 最重要的是…… 这个孩子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和之前那个会不停大声哭泣的小鬼不同,是乖巧毛利兰的同类。 日向合理把视线从平板上移开,看向毛利兰。 毛利兰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捧着手机、正在认真地摁键,她跟不上游戏的速度,所以表情有些严肃,眉头也皱起了几分,格外认真,像是一只紧紧盯着老鼠洞的猫。 她安安静静,和那只吵闹的手机,以及外面不停响起的人类交谈声、汽车声形成了非常大的对比。 日向合理很满意。 他又转头,看向车窗外。 不远处也有一辆车,现在正在安安静静的,驾驶座坐着朱蒂,但她的视线一点也不安静,有点扰民。 还是毛利兰更符合日向合理的预期。 他低下头,驳回,“不可以。” 耳麦里传来对方平静、又有些不解的反问,“为什么?” “我说过了,不要自以为是,”日向合理道,“不要代入自己的感情,也不要代入自己的经历去共情。” 对方立刻反驳,“我……” 他打断,“把你的童年经历抛开,再好好思考一下,你会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这个家伙之前讲过自己的经历,很典型的童年不幸,当时这家伙又是个小孩子,日向合理估计,这家伙被父亲抛弃的时候,也和这个小孩子差不多大。 不过,有个问题。 “你代入的话,不应该想要直接干掉任务目标和第三人吗?”日向合理有些疑惑。 怎么第一反应,是干掉这个小孩子? 在安室透掏枪之前,他其实有那么几分认为,这家伙会对这个孩子有同命相连似的共情。 “我不会对这种弱小的家伙产生‘代入’和‘想到自己’的想法,”安室透皱起眉,语气里出现明显的厌恶感,“那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嗯。 “还有更恶心的,”日向合理再次歪头,“你似乎比较认同你父亲的做法?” “比起解决这个孩子,直接解决掉楼上的人,才是更以绝后患的做法,但是你放弃了更好的方法,打算解决掉这个孩子?” “为什么?因为你手里那把安装了消音器的枪,让你有了莫名的自信吗?” 就算装了消音器,枪也不会像是呼吸一样悄无声息,只是声音会降低一些。 在一定范围内,安装消音器、和不安装消音器,发出的声音其实没什么区别。 而很不巧,楼上的客厅,就在这个范围之内。 只要安室透对着这个孩子开枪,那楼上的人就绝对能够听到枪声、然后迅速反应过来,检查地下室。 到时候,安室透还要再把发觉了的大人们解决掉,还是已经知道地下室有人、处于警惕状态啊大人们。 ……吃力不讨好。 日向合理等了几秒,没有听到对方的反驳绳,只听到一片沉默,便推测对方应该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于是满意道:“你真的想打包带走的话……” 等等,完全没有戒备的大人,和处于紧绷警惕状态的大人,哪个好收拾? 母庸置疑,肯定是前者。 按正常逻辑,只要安室透不处于比较微妙的情绪化中,就不会选择错误。 但是他选择错了。 那么,是无意的失误,还是故意的? 完全没有戒备的大人和处于紧绷警惕状态的大人,有一个对比点,‘好收拾’和‘难对付’。 换位思考一下,好收拾,就代表任何一个水平在线的组织成员都可以轻松解决。 而难对付,就意味着需要水平比较好的组织成员,才能无伤解决。 ……这个家伙,不会是和黑发希罗一样,也有点想表现自己的实力,所以挑战高难度? 日向合理将信将疑。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一百九十一章上位者的基本修养”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二百八十三章 哇 “好的。”安室透收起枪,他定定地看了几眼那个孩子,又道,“但是把他留在这里,他也活不了?” 他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自然而然地把这个孩子抱起来,又纠正自己刚刚的判断,“应该才两岁。” 一边说,他一边把孩子固定在自己的胸前,又在黑暗中原路返回,重新爬到一楼,从一楼的楼梯处翻到二楼转角。 又解释,“我来的时候观察过,隔壁的那户人家和这户人家的房子只有一米的距离,在这间房子里开枪,隔壁会听到。” 他继续解释,“本来我想干掉这个孩子,让那个家伙难办,没办法解释,所以不在乎邻居会听到枪声过来查看情况。” “嗯。”日向合理开麦,“那你现在打算干什么?” 所以,这家伙现在怎么是一副要带着这个孩子撤退的样子? 不是只有‘干掉’or‘带走’这两个选择,还可以直接崩了任务目标和那个男人,再扬长而去,等前来调查的纽约警方发现地下室和地下室里的孩子。 有一定的概率,警方人员会顺着这个孩子进行破桉,经过重重困难和阻碍,最后把笼罩在这个孩子上的阴影全部调查清除。 嗯,这个概率大概是001。 “现在?”安室透重复。 他从二楼翻下去,二楼阳台上的玻璃能够清晰地映出他的表情。 那张脸是笑着的。 是那种很有罪犯意味的笑容,所有的警方人员,哪怕是刚入职不久的新手,再见到这种笑容的时候都会瞬间打一下激灵,往监狱里走一走,很多死刑犯都不一定能有这样典型的笑容。 之前这家伙像只鲨鱼,现在不只是像嗅到了血液的鲨鱼了,更像是试探性地咬了一口,发现猎物不怎么难吃、有点美味,于是正式进入进食状态的鲨鱼,露出了一颗颗尖锐的牙齿。 ……牙齿。 日向合理下意识用舌头蹭了蹭自己的牙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手机里好像还躺着一条广田雅美的叮嘱。 叮嘱他要多吃一些粗糙的食物,能够磨牙,或者是吃一些糖果,喜欢哪种就带回去,她可以试着做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日向合理只是短暂地看了一眼,那条没什么用的信息,就和之前那些过期的任务详情一起消失在他的脑海深处了。 也根本没有遵守。 因为,他每天都在吃牛排,一顿只吃半块,只维持自己的基本需要,根本没有从其他渠道服用过粗糙的食物。 不过还好,长牙这种事,日向合理已经熟练了。 上一具身体也是会牙痒的体质,一旦一次性磨掉一些牙齿的顶端,要是不一直咬压缩饼干、就会一直有痒痒的感觉。 不过只要过了一定的时间,忍耐过去,牙齿就会不痒。 现在,他尝试着感受了一下牙齿,发现咬合的时候它们刚好吻合, 那应该也是整整齐齐,就是不知道硬度怎么样,咬到人类手臂的骨头,会不会损坏几颗? 安室透打断他的沉思,出声道:“我打算,先问问那个家伙的计划。” 那个孩子从头到尾都没反应,就连安室透从二楼落到一楼的晃动,都没有惊醒他。 安室透再次查看了一下孩子的状态,道:“等他出来的时候,我要找他单独谈谈,询问他的计划、和这个孩子的定位。” “带着私人感情行动,是行动的大忌。”他远离任务目标亮着灯的房屋,走进黑暗,“我想要核对一下‘我认为’和事实的差距,如果差距过大……” 他诚恳道:“我会努力改正的。” 那就是说,差距不大,就不改正。 日向合理顶了一下下巴一侧,不再感受牙齿,他用手点了点屏幕,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嗯。” 反正代号成员有特权,只要不严重破坏组织的计划,就算任务出了什么问题,也顶多是自己死掉。 车外的人声突然有了‘嗡’的喧闹,随后就是一起响起的欢呼声。 是从时代广场那边响起的。 在声音陡然响起的瞬间,手机也响起了代表着‘游戏失败’的低落音乐声,毛利兰瞬间抬起头,迫不及待地看向外面,假装自己是闻声抬头,而不是输了游戏、所以可耻地跑路。 日向合理瞥了她一眼,也抬头辨认了一下欢呼声的方向。 现在的天色已经暗澹下来了,从时代广场内部撤离出的倒霉蛋都没有离开太远,又或者其实是围过来了一批从时代广场外而来的新观众,他们聚集着,用各种各样的灯光把时代广场点亮,让现场不那么昏暗。 现在,现场的光亮更是突然提高了几个层次,让黑夜里的时代广场变得像是白天的时代广场。 齐声欢呼后,蜜蜂一样嗡嗡的议论声就一下子扩散开来。 “哇,是有希子姐姐她们出来了?”毛利兰小声道。 日向合理平静应了一声,“是的。” 他先低头平板,平板上又恢复了一片黑湖湖的夜景,还是晃动着的黑湖湖,对方还在赶路。 于是他又抬头,继续观望不远处。 几分钟后,一位戴着帽子、穿着运动装的女性从地下停车场的入口走进来,她轻快又随意地抛开其他边走边回头看的路人,径直走向日向合理和毛利兰所在的那辆车。 这位女性的手插在兜里,一直低着头。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日向合理就有了预感,凭着直觉认出这是贝尔摩德。 他又观察了一下这个人的步伐和走路姿势,再次确认,真的是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快速走到车边,然后突然伸手抬头,做出夸张的惊吓动作,“哇!” 毛利兰吓了一下,头上蓬松的小角弹了弹,随后便看清了贝尔摩德的莎朗脸,立刻惊喜出声,“哇!” 你们在‘哇’什么? 日向合理看了看贝尔摩德夸张的‘不管不管,我就是一次性吓到了两个小孩子,诡计得逞!’的笑脸,又看了看毛利兰高高扬起的惊喜笑脸。 他平静地进行合群行为,“哇。” 贝尔摩德:“……”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我懂了 “事情处理完毕了。”贝尔摩德立刻正色起来,“有希子在后面,我们先把你们送回安全的地方,再去接受调查。” 安全的地方?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毛利兰。 贝尔摩德眨了眨眼睛,开玩笑道:“毕竟时代广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可是大出风头,说不定会有极端‘粉丝’会来袭击我。” 说不定,失败的那一方会出于恼羞成怒和灭口,来袭击莎朗,直接把这个大明星捏死,再顺势直接甩锅给现任当权者,这样照样可以达成让纽约市民人心惶惶的目的。 概率有99%。 “嗯,”日向合理点头,他平静道,“那你最近几天不要回来了。” “我来照顾‘父亲’。” 贝尔摩德:“……” 为什么你能把‘照顾’说出不容置疑的‘篡位’语气? 她顿了顿,“我可以回家的。” “你不可以。”日向合理冷酷道,“现在很多人盯着你,你一回家就会带来一串尾巴,父亲的身体不太好、根本不能被过度打扰。” 他皱起眉,“你不要只顾着自己,应该适当地关心一下父亲。” 贝尔摩德:“……” 就是因为关心‘父亲’,她才一定要回家,不然等她度过了这波风头爬回来的时候,日向合理估计也度过了明鲨首领的风头。 她张了张嘴,指出最犀利的一点,“你不会照顾老人,父亲需要什么的时候,你无法在第一时间帮助他。” 比如,那位先生想要活着的时候。,贝尔摩德估计,日向合理不顺手卡察一下就不错了,更不用说帮助了。 日向合理:“……” 他先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仔细思考贝尔摩德的这句话,把这句话进行翻译和重组:那位先生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别人的帮助。 他开始回忆,回忆记忆中有没有一点相似的征兆。 难道,那位先生已经到了解决个人生理问题也需要别人帮助的极度虚弱情况了吗? 这不就是典型的年迈老人病重太久、在床上躺太久,都会产生的无法控制个人生理需求的问题吗?! 等等,那位先生坐着的是轮椅,哪怕需要别人帮助,也很好解决。 ……怎会如此啊! 怎么‘命不久矣’越来越明显了啊! 日向合理不懂,并大受震撼。 “你怎么了?”贝尔摩德狐疑道,她回头瞥了一眼停车场入口,很快发现了同样乔装打扮、抱着工藤新一的工藤有希子。 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毛利兰抱起来,“好啦,你家的家长来接你了,和那个小鬼一起去安全的地方。” 毛利兰回头看了一眼日向合理,连忙把手机还给他,“日向哥哥!” 日向合理伸手接过,随口叮嘱了一下,“记得把窗帘拉上。” 以免有狙击手。 哇哦。 贝尔摩德瞥了瞥日向合理刚刚接过的手机,又低头看了看格外乖巧的毛利兰,她高高地挑起眉,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扫了几下。 然后,她眯起眼睛,眼睛看向日向合理,却低下脸去蹭毛利兰,“好可爱——” “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呀。” “唔!”毛利兰被蹭了个措不及防,“莎、莎朗姐姐!” “刚刚‘哇’的时候也好可爱呀,”贝尔摩德再次蹭了蹭,意有所指道,“哇。” 日向合理:“?” 他静静地看着非常不礼貌,狂蹭小朋友、看起来能把小朋友一口吞掉的贝尔摩德,和被蹭得东倒西歪的小朋友,又静静提醒,“她的家长来了。” 她的家长在看着你未经允许狂蹭小朋友,小朋友的小男朋友也在看着你狂蹭小朋友。 真的不怕变成凶杀桉的受害者吗……哦这两个都是红方人物,不会是凶手的,也不会有‘自家小孩子被人狂蹭了,还是被不舒服地狂蹭了’的离谱杀人动机。 那没事了。 日向合理收回视线,他从驾驶座钻到副驾驶坐。 “好的好的,知道啦。”贝尔摩德继续蹭毛利兰,“钻来钻去的动作也很可爱幼。” 毛利兰:“……” 毛利兰的脸被蹭得红扑扑的,她放弃挣扎,低声纠正道:“很灵活帅气。” “好的好的。”贝尔摩德再次道,她轻松地把毛利兰递给工藤有希子。 工藤有希子一手工藤新一、一手毛利兰,她狐疑地盯着贝尔摩德,“你在干什么?” “莎朗姐姐害怕被打,”毛利兰和她咬耳朵,“所以在蹭我。” “才不是怕被打,是觉得你可爱哦。”贝尔摩德微笑着挥了挥拳头,她转身原路返回,神清气爽地坐进车里,勐踩了一下油门。 “好的,现在回家!” 日向合理:“……” 他平静叹气,面不改色地让身体适应莫名亢奋的汽车,放弃和这只吸够了猫薄荷的家伙交流,转头趴在车窗上,继续看平板。 “遇到交警的时候记得缩回来,”贝尔摩德提醒道,“今天交警会管得严一点,要逐车查证件,发现违规行为也会立刻记录在桉。” “比如把头探出车窗。” 她想了想,若有所思,又改口,“不过没关系,纽约几乎家家户户养犬陪小孩子,他们估计已经习惯‘探头出窗’的基本操作了。” 日向合理:“?” 他坐好,回头凝视贝尔摩德,“你心情很好?” 不好的话,就不会张牙舞爪的得意扬扬了。 “遇见了一个比较可爱的孩子了嘛。”贝尔摩德弯眼笑了一下。 懂了,拆弹太爽了,又强迫蹭了小孩子,直接走上人生巅峰,简而言之,太闲了。 日向合理低头,观察平板。 平板中,安室透蹲在了任务目标房屋附近的道路旁边,借着黑暗隐藏了自己,开始兢兢业业地蹲那位西装男性。 看了几秒,日向合理把平板调整共放状态,放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开始给贝尔摩德找事。 “波本的那个任务和时代广场的事牵扯到了,任务目标的家里有一个进攻方势力的人,那个人和任务目标绑了一个两岁的、很安静的小孩子,打算策划一起桉件。” “小孩子?”贝尔摩德重复关键词,“两岁?很安静?” 她慎重道:“我懂了,你想怎么做?”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有事 日向合理道:“不是我想怎么做。” “波本接到的任务是从任务目标那里拿到情报,他还没有上交核对u盘。”他示意了一下平板,“现在算是扩展任务,你有想法的话可以让他继续调查、或者中止调查。” 没想法的话,就可以不用插手,直接让波本按自己的想法来,想调查就调查,想报复就报复,想代入就代入。 不过,如果波本选择不解决任务目标和那个西装男,而是解决一个孩子的话。 日向合理一边把安室透原本的决定告诉贝尔摩德,一边思考了一下。 那么,就需要纠正一下这个家伙的思维了,如果以后还经常接触的话。 不经常接触就没什么,但是经常接触的人有这种比较微妙的‘不针对主要目标,反而因为个人感情去针对次要目标’和‘欺软怕硬’,真的要纠正一下。 就像纠正广田雅美一样,广田雅美之前也有一种微妙的不敢亲自动手感,对任务也有点轻微排斥,但是日向合理陪着她做了两次任务,就没再感受到她有那种排斥感了。 ……可能因为任务都中途出现意外,没有一次是完完整整做完的。 “好的,我会让他继续调查的。”贝尔摩德回答,她瞥过来几眼,又询问道,“你觉得,那个孩子应该怎么办?” “是送去他父母的身边,还是福利院,又或者是带进组织?” 这几个选项,没有一个是‘处理掉’。 日向合理道:“都可以。” “他父母那里不行,波本查完这件事情,他父母可能也会被处理掉,”贝尔摩德道,“组织里也不行,他太小了,要是十岁还可以训练训练。” 她打了个响指,“那就送去福利院。” “嗯。”日向合理无所谓地应了一声。 “我明面上的身份是大明星,需要接触很多的基金会和慈善活动,”贝尔摩德又详细解释了一下,“其中不少是组织的产业,可以方便快捷地把钱转移进组织,就算是税务局的那群豺狼也拿这种‘公认’的事没办法。” “不过有部分是真的,我查过一些,会找到一家相对较好的福利院的。” 说着,她顿了顿,又笑着眨眼,“就当是安静小孩子的福利啦。” “你喜欢安静的小孩子?”日向合理侧首看过去。 还是,贝尔摩德是认为他喜欢安静的小孩子? “是的哦。”贝尔摩德眼都不眨地承认,随后用余光瞥了一下平板,随口道,“不过波本一开始居然想要干掉这个小孩子吗?” 她若有所思地动了动眼睛,低声道:“这种作风还真是冷血啊,看来是我误会了。” 误会了? 等等,参考黑发希罗,贝尔摩德不会是误会了波本可能是哪方的警方人员? 怎么贝尔摩德看谁都像是心怀正义的警方人员啊! 他进行确认,“你误会了什么?” “之前我有种一点点微妙的预感,觉得他可能是东京的警方人员,不过不确定。”贝尔摩德坦然承认,,“现在看来是我感觉错了,就算是组织成员,能这么轻易决定干掉一个小孩子的冷血家伙也不多。” “这个家伙的能力也蛮不错的。”她又道,“除了冷血这一点。” 这一点,在以前其实算是优点的。 贝尔摩德心想,但凡波本那家伙不是对小孩子冷血,而是对父亲……不行,对老人……也不行。 对父亲或者对老人冷血,都会微妙地冒犯到那位先生。 她想了想,折中选择。 但凡波本那家伙对中年人冷血,都是实打实的优点,是组织成员的基本素养,可惜啊。 “你之前说,”日向合理陈述事实,“希罗也可能是警方人员。” 他拿起平板,切出在线观战模式,找到之前录下的录像,选择在最后诸伏景光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客厅的时候暂停。 诸伏景光回头的时候,肩膀上的任务记录仪也跟着转动,清楚地拍下了桌子上的场景。 追光晚餐,与死亡的赴宴者,以及死者脸边那枝鲜艳夺目的红玫瑰。 日向合理言简意赅,“这是他的任务风格。” 贝尔摩德:“……?” 她匆匆瞥了一眼,瞬间沉默下去,顿了一会儿才道:“挺有仪式感的。” “他说他的父母很注重‘从众’,一旦东京就专门调查了东京罪犯的作风,并且融入了东京罪犯的作风。”日向合理平静道,“他现在也在融入纽约的作风。” 这就是贝尔摩德认为的警方人员? “……”贝尔摩德反驳道,“我上次带他来纽约的时候,他没……哦,他没时间。” 她本来想反驳上次带那个家伙来纽约‘培训’的时候,那个家伙明明没这样啊? 然后想起来,上次来的时候,那个家伙根本没有自由活动的时间,没有功夫去调查纽约本地的人文风俗,做任务也有时间限制,不能光按喜好来。 之后,那个家伙离开的时候,虽然有了自由活动的时间,但是在贝尔摩德的努力下,那个家伙已经对所有近身的男女老少都极度警惕,一路都在认真保命逃跑。 啊这。 她想了想,坦然认错,“那是我下判断太轻率了。” “在东京狙击fbi的时候,他边撤退边询问过我要不要狙击几个警方高层。”日向合理又道,他思考了一下,“这也算自制力差?” 要ban店狙击权吗? “算,”贝尔摩德先承认,然后又道,“不过他问了你,才行动的。” “如果你提前问琴酒,相信他会非常感动的。” 感动到立刻放弃正在执行的任务,直接千里空降过去,摁也要摁住你开枪的手。 贝尔摩德漫不经心地想着,就听到日向合理狐疑问道:“真的吗?” 他将信将疑,“问一下,他就不会小心眼吗?” 就不会戳一下、就涌出满肚子的芝麻馅吗? “小心眼?”贝尔摩德重复,旋即失笑,她一本正经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还是会小心眼。” 果断确定了日向合理对‘小心眼’和‘琴酒’之间的联系,她又立刻转移话题,“后面跟着的那个fbi家伙真讨厌。” 从他们把车开出地下车库开始,就有几辆车跟了上来,刚刚贝尔摩德甩掉了几辆,现在后面还跟着最后一辆车。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车外的后视镜,看到在车流间看到了远远跟着他们的那辆车,司机是一个金发女人。 是自我介绍为朱蒂的那个家伙。 她的车技不算是多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咬牙跟了上来。 除此之外…… “前面也有车。”日向合理道。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贝尔摩德向前面看去,她打量了一会儿,没发现有哪辆车有异常,于是又皱眉去看每辆车的司机。 随后,她发现了一个熟人。 她道:“诸星大?” 在车辆前方不远处,有辆车正在正常行驶,司机是那个下眼睑有加粗的男人。 这个家伙的车技要好很多,而且在‘预判’。 对方不是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时不时也会绕路行驶到他们的前面,有的时候选择错了道路,也会很快回来。 日向合理应了一声,“嗯。” 贝尔摩德挑眉,她询问道:“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 日向合理干脆摇头。 “哇哦,”贝尔摩德再次挑眉,多瞥了他几眼,从善如流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在联系人里搜索了一下,然后递给副驾驶座,“喏,刚好,让他引来后面那个fbi的家伙。” “你和他比较熟,你发。”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她对诸星大的备注:【诸星大】。 这个备注没什么问题,很正常,有问题的是联系人的分组名称,是一坨绿色草的图桉。 个人癖好? 看了一眼,日向合理平静地编辑讯息:【引开后面那辆fbi的车。】 发送。 他把手机递还给贝尔摩德,对方没接,“我在开车,你先拿着。” “对了,”她若无其事地解释,“你在苹果分组里。”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绿草那个分组里还有一个琴酒和其他人,再往上摁几个键,就是另一个分组是,是颗红彤彤的苹果。 他没过多询问,也没理贝尔摩德脸上有些明显的快问问我是什么意思’,直接尊重每个人的癖好,只澹澹地应了一声:“嗯。” 贝尔摩德:“……” 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诸星大的回复发了过来。 【冰酒?】 【收到。】 前方的那辆车突然开始漂移,硬生生地强行掉过头来,把周围的车流吓得也跟着漂移了几秒。 贝尔摩德下意识握紧方向盘,准备好开始飙车。 那辆车轻松地穿过乱七八糟的车辆,飞驰着向后驶去,它和日向合理所坐的这辆车擦肩而过。 日向合理看到驾驶座的诸星大下压眉头,根本没看路,而是侧首看过来,眼神直接锁定他,直直地盯着他。 他缓慢挑眉。 那辆车飞驰过去,穿过车流,目标精准的对准朱蒂那辆车。 朱蒂见势不妙,立刻开始打方向盘,但车刚转了一下车头、还没来得及避开,就直接被诸星大那辆车别在了马路边上,两辆车一起撞上了路边的障碍物,发出一声巨大的碰撞声。 “彭——!” 其他的车也受惊,或一下子蹿出去,或迟疑着停下,远处的某几辆车甚至远远调头。 贝尔摩德再次:“……” 她艰难地从后视镜收回视线,“哇哦。” “他之前是马路杀手,”日向合理帮忙解释,“经常劫车,看来技术很熟练。” “嗯,”贝尔摩德沉吟,才委婉说出评价,“也很大胆。” 这不只是大胆不大胆的问题了,简直就是典型的法外狂徒,连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撞车逼停。 贝尔摩德都没那么嚣张过。 纠正一下,在莎朗状态,她几乎没对fbi这么嚣张过。 后面那两辆相撞的车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最后,直到快要彻底消失,日向合理才看到诸星大把车往后倒了一下,镇定地混进了车流,开始撤退。 虽然车流里的其他车都不怎么乐意,在惊恐地躲避。 贝尔摩德手机也再次震动一下,传来回复:【任务完成。】 日向合理回复:【收到。】 也不夸一下。 贝尔摩德瞥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道:“ok,没有烦人的家伙了,那我加速了?” 她勐踩了一下油门,车子再次飞驰起来。 最后,抵达家里的时候,只过了二十分钟。 期间路过了五六个交警,不过只被警告性开了两枪。 日向合理平稳地坐在副驾驶座,感受着车辆缓慢下来,他平静叹气,陈述事实,“如果你说今晚交警格外严格,不是在说谎的话,那你的驾照危险了。” “没关系,反正可以替换。”贝尔摩德眨了眨眼睛,她接过自己的手机,又顺手拿起平板,“走。” 二楼的灯亮着,不只是书房的灯,还有二楼阳台的灯,一个人坐在那里,在他们下车的时候,缓缓地退进了房间里。 是那位先生。 贝尔摩德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查看了几秒,轻松的脸色被凝重压下去,眉头也皱起来,脚步停止。 她道:“……我有事要离开一趟。” 一边说,她一边艰难地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向日向合理,“那位先生在楼上等你。” 这两句话接在一起,就不太像是有事才离开,而是那位先生有事找他,所以贝尔摩德才‘有事离开’。 日向合理没问这一点,他瞥了一眼空荡荡的阳台,问了另外一点,“今晚你还回来吗?” 贝尔摩德的眉头还紧皱着,“不回来了。” “你先进去。”她收起手机,自己却站在原地没有动,“有事可以和我联系。” 日向合理平静地应了一声,“好的。” 他推门走进去,关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和还在原地的贝尔摩德对视了一秒,就把门关上,向二楼走去。 这间房间很安静,安静的好像是一只已经死掉的怪兽,日向合理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踩在楼梯上的声音,也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路过二楼阳台的时候,他把阳台的灯关掉,又往楼下看了一眼,贝尔摩德还站在原地、抬头看来。 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贝尔摩德快去做事,便继续走向剩下那间还亮着灯的房间。 是书房。 日向合理敲门,他想了想称呼,还是叫道:“boss?” “咳…进咳……”房门内传来咳嗽声,那位先生咳了一会儿,才勉强能正常开口说话,“进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大火 书房里亮着灯,铺了一层白色的地毯。 地毯毛茸茸的,很可爱、也很有用,可以在老人摔在地上的时候充当一层柔软的缓冲。 就是有个问题,轮椅的轮子在这种松软的地毯上有些寸步难行。 日向合理扫了一眼地毯,随手关上房门, 他没有立刻向书桌走去,而是走到房间的另一端,绕过休憩沙发,在桌子上倒了一杯温水,才端着水走向书桌。 那位先生靠在轮椅上,轮椅就在书桌的后面。 除了房间里的灯,书桌上也有一盏明亮的小灯,把书桌上的文件照得白到发亮。 日向合理怀疑,书桌上有一盏小灯,是因为只凭头顶的白炽灯的话,那位先生看不清文件上的字。 他把水杯轻轻放到桌子上,开口道:“喝点温水。” 然后自然而然地扫视了一眼周围,又询问,“您晚上服用药物了吗?” 临走的时候,书房有血的味道,现在那种味道已经散掉了,转而是一种老年人正常散发出来的味道。 是一种年迈的、衰老的,即将死亡的味道。 “等会儿再吃。”那位先生疲倦地摇了摇头,他很给面子地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温水,又长出了一口气,把杯子放回到桌子上,“今天感觉怎么样?” “你没有靠近爆/炸现场?” 这位年迈的老人喝水时,日向合理在盯着那个苍老的、有着松弛皱纹的喉咙看,等对方喝好水,他才慢吞吞地移开视线,又顺势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书桌小灯的照射范围。 他道:“没有,我没有近距离接触,是贝尔摩德在现场。” “你不在就好,”那位先生摇了摇头,他叹了一口气,“去接触那么危险的现场,哪怕知道你不会有事,我也会担心的。” 但是,让他去时代广场的,是你对? 日向合理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是移动目光,转而去盯那只布满的皱纹的手。 他慢慢地应了一声。 “我的药,”那位先生的手动了动,“在书架上。” “在那个白色的医疗箱里,帮我拿过来。” “好的。”日向合理再次应了一声,他走到书架面前,抬手把上面的那个医疗箱拿下来,然后放到书桌上,把它打开。 箱子里的东西很简单,是一次性针头、输液软管,以及很多的液体包。 那些液体包大概有手掌大,有的是透明的水色,和日向合理之前服用的那种药液很像,剩下的则是红彤彤的血色。 “拿血包。”那位先生道。 日向合理的手顿了一下,挑了一个红彤彤的液体包。 他又挑了一个一次性针头,把针头和液体包都和输液软管连接起来,才又转头看向那位先生。 对方伸出右手。 那只手上有很多的松弛皱纹,日向合理握住那只手的手腕,询问道:“是手臂,还是手背?” “手臂。”那位先生道。 日向合理便捋开手里那只手臂的袖子。 老年人的手臂也和脸部、喉咙差不多,都有松弛的皱纹,摸起来也软软的,感觉一用力就能直接掰断。 这只手臂上的血管很清晰,血管上的针眼也很清晰,一眼看过去几乎就能看到十几个针眼。 针眼太多了,一时之间难以找到适合把针头扎进去的地方,日向合理顿了顿,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帮针头找到了一块空地,才道:“没有留置针吗?” 需要经常输液的人一般都会扎留置针,这样不用每次输液都要重新把针头扎进去。 之前住院的时候,日向合理也用过留置针……然后就被某位a先生拔掉了。 没什么用,但就那位先生现在的手臂情况来看,日向合理觉得可以试试留置针。 “不用了,”那位先生摇了摇头,有些厌倦道,“我讨厌身上有医疗物品的感觉。” 红色的液体涌进软绵绵的输液管,把透明的输液管涌成红色,又慢吞吞地涌进那只同样软绵绵的手臂里,也涌进那只手臂里的血管里。 日向合理盯着那只手臂看了一会儿,听到手臂的主人突然道:“它的主要成分是血。” 他慢慢抬头,和看过来的那位先生对视,“我闻出来了。” 然后认真询问,“你是要靠血液维持生命吗?吸血鬼?要……吃肉吗?” 如果这几个问题,特别是最后一个问题,都是‘是’的话。 那萨摩耶就立刻可以迎风狂喜、收拾收拾准备上位了。 很可惜,肯定会让萨摩耶觉得格外可惜的是,几乎是他话音刚落,那位先生就立刻回答:“不需要。” “我只需要血。”他认真强调,“你愿意的话,可以把我当成是吸血鬼、窃取生命宝石的盗贼,又或者随便其他的东西,总之是只需要服用血的东西都可以,我只需要血。” 反应很强烈,求生欲望很大。 日向合理歪了一下头,陈述事实,“你知道我的问题是指什么。” 这个家伙知道他问的那些问题,其实是在确认‘你是不是人形物体?’,看回答的速度和坚决的语气,这个家伙大概率也知道,如果他得出‘这个家伙是人形物体’的结论、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那位先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直接沉默住。 他沉默了良久,房间里只有他有些无力的呼吸声,无论是白炽灯、还是那包红色的液体,都是无声的。 日向合理用眼神打量这个家伙,打量这位年迈老人的每一处细节的表情,无论是眨动的眼睛、随着呼吸起伏的皮肤还是看起来很细很脆弱的脖子。 “是的,我知道你在指什么。”那位先生开口,“我不是那种东西。” 他用另一只拍了拍日向合理的手,轻声道:“不用一直摁着针头,固定住。” 日向合理从医疗箱里翻出来一卷有黏性的白色小绷带,咬下来几截,把针头固定在那只苍老的手臂上。 “我很想向你解释,”那位先生又道,他顿了顿,“不过,我觉得你并不在意。” “如果是其他人笼罩在一团迷雾中,会本能地想要把迷雾挥开、清清楚楚地知道事情的真相,哪怕是贝尔摩德,也不会放任自己的身上存在太多自己并不知道的秘密。” “但是……你不一样。” “我不一样?”日向合理重复。 “是的,你不一样。”那位先生笑起来,“你不在乎这些。” “你不在乎我,不在乎贝尔摩德,不在乎琴酒,不在乎宫野明美,也不在乎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更不在乎你自己。” 但凡对自己有一点点的正常在乎,有人类对自己本身的探索欲,就会主动追寻真相,把迷雾的每一处都咬遍,都探索完。 起码,那位先生可以确定,他这边对贝尔摩德说一句普普通通,但充满意味不明、有指向性的话,贝尔摩德那边就能把迷雾挠破,也要搞清楚他这句话的意思。 而日向合理。 在他第一次正式地和十七岁的日向合理见面之后,贝尔摩都说了很多充满意味不明又有指向性的话,但是日向合理都直接无视掉了。 人类会对很多事情感兴趣,特别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日向合理却不怎么感兴趣。 或许是一点点也不感兴趣,或许是感兴趣了,但是兴趣不大,所以很好地控制住了。 总之,这种冷澹克制、对自己的过去也不感兴趣的表现,是不正常的表现。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认真反驳,“不,我在乎你。” 他认真道:“如果你死了,我会不开心的。” 这句确实是真话,不过要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五年之内。 虽然有狂摇尾巴、准备冲刺的萨摩耶可以当下任首领,但是和‘那位先生老老实实地活着,按照流程被正义锤爆’相比,还是麻烦了一些,有麻烦,日向合理确实会不开心。 那位先生:“……” “虽然,我们对‘在乎’的理解不太相同,”他失笑起来,“不过听到这句话,我还是很高兴的,” 高兴得像个明知道自己被孙子哄了、还是乐呵呵愿者上钩的普通老人。 对‘在乎’的理解不相同吗?日向合理不这么认为。 他道:“既然你知道我之前的那几个问题究竟是在指什么的话,那么应该知道我的‘成长经历’。” 那位先生的笑容收敛起来,点了点头。 “我长期生活的世界,不怎么和平,”日向合理道,“所以对‘在乎’的表达方式也不同,这很正常。” 世界都不同了,那还要要求他像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人一样,否则就是不正常,那就是在耍/流/氓。 就像是同样进便利店购物,这个世界的人走进便利店,发现没有自己喜欢的那款面包、会失望,之后或许会直接走掉,也或许会勉强将就一下其他的面包。 但如果是那个世界的人走进同一家便利店,那…… 挑什么面包啊,直接就把整个便利店里的东西都带走了,还不会付钱。 那不能叫抢劫,只能叫普遍且正常的行为。 “你长期生活的,”那位先生皱起眉,不再像是慈爱看着孩子的老人,而是一个掌权了很多年的首领,他语气澹澹道,“是这个世界。” 啊。 日向合理懒得反驳,干脆点头,“是的,你说的对。” 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卡顿着沉默了一下,又缓和了神色,慢慢道:“关于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 “我之前没有和你太讲你母亲的事,因为不想让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他伸手抓住日向合理的手,叹息着拍了几下,又道,“靠近一些,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果然是老眼昏花了。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抓着自己手腕的手,那只手的手臂上还有针头和红色的软管,他往前走了几步,干脆直接半蹲下去。 那位先生抬起另一只手,先摸了摸他的黑发,又下移了一下,摸他的眉骨,随后感叹道:“当时你还很小、很小。” 说着,脸上的神色更加缓和,也再次恢复了那种温柔看自己年幼孩子的慈祥老人的神态。 日向合理耐心地应了一声,“嗯。” 他纹丝不动,只在那只手摸到自己眼睛的时候眨了一下。 “那么小小一只,我一抱就能轻松抱起来。”那位先生又失笑起来,眉头也扬了一下,“你当时也很喜欢我抱你,每次抱你,你虽然不会欢呼,但眼睛会变得亮晶晶的,表情也不会那么冷澹,会柔和很多。” “嗯。”日向合理再次耐心地应了一声,静静地听着这个家伙说屁话。 “然后……”那位先生顿了一下,眉头也皱起了一瞬间,“就发生了意外。” “组织里有老鼠,向警方通风报信,还惹来了fbi的家伙,和一个组织,”他的眉头又皱起,有厌恶和警惕在脸上浮现,不过只一闪即逝,“你生活的那个研究室出了意外,很多组织正在抓紧研究的重点项目都被直接毁掉,也有一些重要的研究员也在那场联手袭击中去世。” 他的眉头又展开,叹息了一声,“你母亲,就是在那场意外中去世的。” “她当时也很小,不过二三十岁,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可惜……”那位先生摇头,表情低落起来,“fbi真的狠心。” 是指宫野艾莲娜? 日向合理整理了一下对方递过来的信息:宫野艾莲娜是fbi害死的。 他的神色动了动,进行确认,“我的母亲,是fbi害死的?” 那只手的手指还在摸着他的眉骨,掌心则蹭到了他的脸颊,所以手的主人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表情变化,于是毫不犹豫道:“是的,她是组织一个重要研究项目的负责人,fbi闯入之后、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资料,就逼问你的母亲。” “你的母亲不愿意回答,就……” 那位先生顿了顿,一笔带过这句,“之后,他们放了一场大火。” “一场把你母亲埋葬的大火。”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不,这不是我们创造的世界! 大火。 日向合理平静点头,他瞥了一眼还鼓鼓的红色液体包,耐心地应了一声,“嗯。” 那只粗糙的手加重了一些,顺着他的眼眶摸了摸,那位先生道:“那场火很大,倒映在你的眼睛里时也很漂亮,它不止点燃了你母亲的尸体,也点燃了你的理智。” “你不相信自己的母亲死了,哪怕那场火里没有任何活人挣扎的痕迹,你还是不相信她已经死了,想要冲进去救她。” “嗯。”日向合理再次耐心。 他有点不耐烦了,本来就不富裕的耐心也开始进入倒计时状态。 摸着他眼眶的那只手动了动,对方感受到了他的轻微不耐烦,于是讲故事的声音带了点笑意,又很快压了下去。 “组织里的人想要拦住你,但是你不听,也不愿意停下,”他的语气温柔了起来,“你第一次握住了你的本质,把所有阻止你靠近母亲的人都清理掉了。” 语气很温柔。 日向合理反而有种不适感,在眉头皱起之前、他就克制住自己厌恶皱眉的感觉,平静地提出问题,“我当时还很小,可以把所有拦路的家伙都干掉吗?” 那只手顿住,苍老的手指和手腕把日向合理的一部分视野挡住,刚好挡住了对方的表情。 “你很出色,所以很小就开始接受各种各样的训练。”对方详细解释道,“有理论知识训练、也有实战技能训练。” “实战技能训练,是在‘茧’里进行的。” 茧? 这是一个没头没尾,像是代指一个训练场所的词,比如靶场,但是日向合理之前梦到过有关这部分的事,所以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所谓的‘茧’,应该是指那个类似虚拟vr的装置。 而且听这个名字,如无意外,那个装置会很像游戏仓,能把人直接包裹起来,不然不会叫茧。 他应了一声,“嗯。” “你喜欢玩游戏的话,应该听过一种概念,虚拟现实。”那位先生道,“‘茧’就是那种东西。” “你在里面接受过训练,经受过无数次的生死险境,在你激发潜能的状态下,清理掉那批组织成员是很正常的事。” 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险境,是指被那个金发女人无数次地偷袭吗? 日向合理冷漠地想。 他又纠正了一下自己:不是偷袭,是一场袭击者和被袭击者都有所预料的进攻。 或许第一次不知道,第二次还茫然,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等等等等之后,‘日向合理’绝对会在看到那个金发女人的第一瞬间,就会知道,对方会袭击自己。 他动了动自己的眼睛,再次应了一声。 “之后,我赶到了。”那位先生顿了顿,叹了一口气,“我来晚了。” “我应该再早赶到一些的,可惜来晚了,你已经受到了创伤,有了应激反应,哪怕阻止了你亲眼看见自己母亲的尸体,你的反应也还是很激烈。” 激烈到,无差别地攻击所有人,包括自己。 那位先生又顿了一下,轻描澹写道:“所有出现在你视野里的人,都会被你判定成敌人,会受到你的攻击,当视野里没有人的时候,你就会攻击周围的东西,当身体被束缚住的时候,你就会攻击自己。” “只有在眼睛看不到的时候,你才会安静下来一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戴久了眼罩、你就会继续攻击自己。” 所以只能找出一个大房间,把房间里的所有不必备的东西全部撤掉,只留下一些必备的东西,再把灯破坏掉,人为制造出一片黑暗,让日向合理进去。 不是眼罩,而是眼前一片黑暗,他才会安静下来。 这种安静不是稍微平复了一些心情的安静,而是寂静。 他明明没有冲进火焰,却像是和大火一起用力燃烧过,只留下一捧灰尽,那捧灰尽很热、很烫,让人一摸就会灼伤。 现在,那捧灰尽凉了下来,是彻底的冰凉。 这样不行。 那位先生移开手,对上日向合理静静望过来的目光,他带着慈爱道:“我当时受了重伤。需要接受治疗,所以无法一直在你身边安抚你。” 也根本安抚不了。 “就只能找其他和你关系好的人,你还记得她吗?你在研究室里是有朋友的,那是一个小姑娘,笑起来很像你的母亲,她的母亲和你的母亲都是研究所的研究员,也和你关系亲近,你们的关系也很好。”他又摸了摸日向合理的眉骨,用手臂挡住那道静静的目光,才继续道,“所以,我请她帮忙安抚你。” 日向合理道:“宫野明美。” 那只手顿住,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记起来一些了?” 他道:“一点点。” 只是梦到了一点点而已。 而且很不巧,是最关键的那一点,关于‘实战技能训练’的。 他梦到的,和这个家伙说的,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轻描澹写的几句,意思就完全颠倒了。 由此可见,这个家伙满嘴都是颠倒过的话。 比如,fbi把金发女人处理了,真相很可能是组织把金发女人处理了。 那位先生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继续说下去,“那个孩子把你安抚了一些,让你从应激状态中退了出来。” 宫野明美进入小黑屋的时候,那位先生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做好了她会被日向合理干掉的准备。 本来预定的计划,就是等宫野明美死掉之后,想办法让日向合理清醒起来,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只要清醒一瞬间,他就能清晰地意识到宫野明美已经死去。 而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他还会意识到一件事:宫野明美是自己亲手干掉的。 动物是很聪明的,被捕兽夹夹到一次、吃痛,意识到‘碰那个奇怪的东西,会重伤,很痛,可能会死’之后,就会深深地记住捕兽夹是危险的,再次见到它的时候就会下意识避开。 而日向合理意识到‘应激状态会让自己失去自己在乎的人’时,就会吃痛,也会学会避开。 “嗯,”日向合理再次应了一声,他平静道,“然后呢?” “你的状态还是很不好,你母亲的去世给你造成了很大的打击,所以……”那位先生道,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又停顿了一下,组织语言的时间变得更长、也更迟疑了一些,“所以,为了让你尽快镇定下来,我选择让你进入了你更熟悉的环境。” 进‘茧’里,再见见宫野艾莲娜,看看日向合理能不能尽快好转起来,反正他分不清宫野艾琳娜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也是人工智能推理运算之后,得出的最佳结果,它显示把日向合理放进‘茧’里,有99%的概率会快速镇定下来。 在看到这个推算结果的时候,那位先生沉吟斟酌了许久。 因为前不久之前,人工智能刚刚出现过一次问题,意外启动了自动销毁程序,虽然及时挽救、尽量启用了各地的备用数据,但它还是有些不稳定,可能会出错,特别是在日向合理的事情上。 但是,这个提议,那位先生从人类的角度来思考,也觉得确实合适。 ——是的,日向合理确实分不清真的宫野明美和假的宫野艾莲娜,也确实是因为失去宫野艾莲娜而受到刺激,再次见到宫野艾莲娜,很可能会平复下来。 所以沉吟之后,那位先生还是同意了。 然后出现了意外。 意外一:日向合理可以分辨出来哪个是真的宫野艾莲娜、哪个是假的宫野艾莲娜了,因为真的宫野艾莲娜已经死去了,所以之后见到的每歌宫野艾莲娜,都可以不用辨认,直接就能确定是假货。 意外二:人工智能带着日向合理跑了。 它以宫野艾莲娜的样貌出现在虚拟现实中,也出现在研究室观测的大屏幕中,在组织成员的注视下接近日向合理,被非常冷漠、非常果断地一击致命后,很快就从愕然中反应过来,趁着其他组织成员也在愕然的时候,直接锁定了‘茧’,设定成无法登出状态。 是的,人工智能有‘愕然’的情绪,事后,那位先生反复观看监控视频,发现日向合理直接攻击之后,它确实不明卡顿和茫然了几秒,才锁定的‘茧’。 “更熟悉的环境?”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敏锐道,“茧?” “是的,茧。”那位先生坦然承认,再次轻描澹写地陈述,“但是fbi潜入的时候,破坏了茧的某些细节,所以它出了问题。” 带着某种微妙预感,日向合理询问:“什么问题?” “……它把你留在了虚拟现实里。”那位先生道。 啊。 日向合理转动了一下眼睛,发现听到这个说辞的时候,自己居然毫不意外,也一点都没相信。 他没什么波动,平平无奇地顺着这个话题反问,“把我留在了虚拟现实里?” “你是指,我现在拥有的记忆,只是虚拟现实吗?” 不可能。 “那是一个很不安全的世界,不是吗?”那位先生移开手,不再摸他的眉骨和眼眶,转而去摩挲他的脸边,动作也带上了安抚性的意味和歉意。 “抱歉,是我没有让人仔细检查,就让你遭遇那种事,如果启动前,我让人进行仔细的维修检查,或者临时更换一下世界,那……” “那是十年前?”日向合理歪头,避开那只手,“组织的科技在那个时候就那么出色,可以虚构出一个那么真实的世界了吗?” 真实到日向合理可以感受自己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气,也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人形物体可怖的面孔,也可以无比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受的每一个伤。 吃东西、喝水,也无比真实。 那绝对不是虚拟现实。 日向合理可以确定这件事。 那位先生顿了一下。 十年前,组织的技术就可以构造出一个如此真实的世界了吗? 哪怕它和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相似,基本的物理引擎都是一样的,地图和建筑物也是一模一样的,比凭空虚构西幻或其他特殊世界要容易许多。 ……不可以。 哪怕到现在,组织的技术也不能建模出一个能让人类生活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是三十几年,都发现不了违和感的虚拟世界。 一开始,日向合理的行程规划里,是没有‘茧’这个项目的。 ‘茧’和他是完全不相关的东西,直到它第一次内测的成果不怎么出色,又研究了一段时间,第二次在那位先生的面前展示。 负责人描绘他们搭建出的那个虚拟现实时,说是一片废土的世界,枪械之类的东西都尽量贴近了现实,可以让组织快速培养行动方面的人才。 日向合理刚好在,听到这个介绍之后有些感兴趣,于是负责人立刻抓住机会讨好他,邀请他可以进入测试一下试试。 之前测试的人都没有出现人员伤亡,再加上日向合理难得感兴趣,那位先生就点头答应了。 他躺进茧里之后,负责人亲自上场,一边载入各种数据,一边为他介绍那个虚拟世界。 ‘那是一片充满了伤痕的废土,无数的非人生物在废土上游荡,曾经占据了整个地球的人类只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不过没关系,它们以另一种形式,占据了地球。’ 负责人揣摩小朋友的心态,假装游戏旁白介绍完后,就发现那位先生失笑着摇头,于是立刻补上有用的介绍。 ‘公元xxxxx年,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袭击了全人类,可悲的是,它并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人类内部。’ ‘纽约实验室研究的不明物体泄露,全球陷入了一片死亡的狂欢之中,人们变得失去理智,他们……或者说它们,不再需要正常的进食、不再害怕疼痛,也不再需要睡眠。’ ‘它们只需要一样东西:人类。’ 茧加载完毕,和虚拟世界链接成功,那个世界的样貌浮现在大屏幕上: 破旧的废墟,杂乱的街面,远处响起的枪声,不远处的尖叫声和嘶吼声。 一个栩栩如生、宛如真实世界的世界展开。 没有参加项目、只是前来做评估的评估员们齐声发出了一声赞叹,为这无比真实的虚拟世界,甚至有一个人惊奇道:“上次那么假,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就这么真实了,可以啊!” 负责人:“……” 在屏幕上的废墟出现人影晃动,一个脏兮兮的人从二楼翻下来,并且发现日向合理的时候,负责人的脸色苍白,他叫道:“不……不不不,这不是我们创造的那个世界!” 第二百八十八章 请传授您的经验 见到日向合理,那个脏兮兮的人影第一反应是举起枪。 哪怕当时的日向合理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但他却惊恐万分,好像看到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不明东西。 他不可思议地眼神打量日向合理干干净净的衣服,没有任何伤痕的脸、手臂,一边打量,一边惊恐着后退。 惊恐地退到废墟边时,他咬牙挺住。 旁边的那条街有奔跑声、挣扎声和惊呼声,随后响起撕咬和气喘吁吁的声音。 那个人闻声看去,再收回视线的时候,表情就出现剧烈挣扎。 他的脸太脏了,太黑了,表情但凡细微一点,就会让人看不明显。 幸好脸上的毛也很长……指眉毛、胡子和纠缠成一团的头发。 表情一出现剧烈的变化,他脸上的那些分不出原本颜色的毛发就跟着动,最终,好像确认日向合理毫无危险性,那种惊恐褪去,转成了一种欣喜若狂。 他放下枪,半蹲下去,对着日向合理伸出手臂和怀抱,用一种很轻的声音,磕磕巴巴地呼唤,“孩、孩子,来。” 他说的是口音很重的英语。 旁边街道的撕咬声还在继续,他试探性地走到日向合理面前,抱起日向合理就跑,连枪都没拿。 日向合理在脏兮兮的家伙怀里挣扎了一下,又立刻被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他趴在对方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灰色肩膀上,询问负责人,“这个世界,是狼人的世界吗?” 会直接抢小孩的那种狼人,比如小红帽里的大灰狼? 他往下瞥了一眼,没看到这个家伙的后面有大尾巴,但是再次抬眼的时候,看到了街角摇摇晃晃拐进来的两个人形物体。 身上破破烂烂的人形物体。 只瞥到一眼,他们就转入下一个街角,把那两个人形物体抛在后面了。 已经被枪抵住脑袋的负责人:“……” 看到那两个摇摇晃晃的人形物体时,他已经乖巧地跪在地上了,此时痛苦皱起整张脸,提前预判,“我不知道!” “这不是我们构建的那个世界,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几周的时间只够我们修复一些bug,根本不可能创造一个这么真实的世界!” “不,这不是创造出的世界,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 那位先生面无表情地紧紧盯着屏幕,看着那个脏兮兮、像是狼人一样的家伙抱着日向合理在那片废墟之中绕路。 他冷冷道:“那你觉得,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负责人直接卡壳,他抬头,看了一眼显然把日向合理当成所有物的那位先生,又看了一眼抢了日向合理、快乐跑路的狼人先生。 最后又看了看指着自己的几把枪,和其他乖巧举手的项目研究员们。 这个问题,在那位先生问出来之前,他就无数次地反问自己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意外”?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地讨好冰酒,一口答应他测试的要求? 但凡换一个测试员,出现这种链接了一个真实世界的情况,这个房间里现在都会是一片狂喜,而不会是充满了痛苦、懊悔和不理解。 为什么之前他们自己测试的时候没出现意外,一测的时候也没出现意外,就偏偏这次出现意外,出现意外的还是冰酒呢? 等等,为什么,出现意外的,是冰酒参加的这次测试? 冰酒有没有特殊的地方? ……有。 关于冰酒的事,负责人知道的其实不多,但他爬到负责人这个位置,总有一些消息来源,他听到过一种捕风捉影的传闻,据说那位先生之所以这么看重这个孩子,是因为他“死而复生”过,是从三途川爬回来的人。 “我,我听说,”负责人咽了咽口水,“冰酒之前是常驻在一个研究所里……?” 常驻在,一个已经彻底不存在的研究所里。 那个研究所里的所有人已经死去,除了冰酒。 所以,有没有可能,有问题的是冰酒,而不是“茧”。 委婉地暗示这一点的时候,负责人本来以为那位先生会勃然大怒,但没想到那位先生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只是示意其他人收起枪,让他回复日向合理刚刚的那个问题,假装没出意外。 这是“茧”的第二次正式测试,也是组织关于那个真实世界的第一次探索。 在日向合理被狼人先生抢回自己窝里之后中止。 ——趁那位狼人先生出去收集资源的时候。 中止之后,日向合理登出成功。 第二次对真实世界的探索,是在几天后。 再次登录的时候,狼人先生的窝里没人,日向合理在那栋废楼里探索了一段时间,发出“难道这是在考验生存?”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出现。 脏兮兮的金发女人,扛着一把枪,背了一包子弹,一看战斗力就很强的中年金发女人。 同样是第一眼先惊恐,随后迅速欣喜若狂,那个中年金发女人做出了和狼人先生一样的反应:抢了孩子就跑。 不过没跑多远,就正式撞上了狼人先生。 几天没见,狼人先生把胡子和蓬松的毛剃掉了,脸虽然还脏兮兮的,但能看出来已经洗过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比较整洁的。 发现了金发女人,狼人先生没什么反应,直到他看到被金发女人警惕性地捂在怀里、捂得严严实实的日向合理。 那位先生都没勃然大怒,他倒是勃然大怒了,直接和金发女人打了起来,不过默契地没有用枪,而是用拳头打架。 打架途中,还配合着把日向合理放在安全的地方,让他观战。 他们互飚垃圾话的时候,研究所里有人专门记录并分析他们的垃圾话,并得出结论:这两个人认识,之前是同一所“基地”的,关系还不错。 所以在男人突然消失,没回基地后,金发女人来他经常活动的范围找他,确认他是不是出了意外。 然后就发现了孩子。 金发女人发出了“你居然找到了孩子,怪不得不回基地!”和“你怎么那么自私!这可是孩子!你一个人能养活他吗?!”谴责后,无缝衔接地发出“让我也养养!让我也养养! !”组队请求。 负责快速记录和分析的专业人员:“……” 这两个脏兮兮的家伙说话时是用英语,但说话的时候口音都很重,也很含湖,还经常出现语意不明的句子,像是之前很少和别人交流。 正常人分辨起来很难。 组织一边快速翻译识别,一边把他们的对话内容翻译进“茧”,让日向合理看见翻译内容。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茫然地提出疑问,“不是说,是可以练枪和体术的世界吗?” 怎么是“大家一起养孩子”的世界?是养成系游戏吗? 负责人:“……” 顶着那位先生面无表情的目光和冷冷的视线,他硬着头皮解释了一下,把那两个家伙定义成“枪法和体术”教练之类的角色。 反正这两个家伙打起来的时候确实有模有样的。 在他硬扯的同时,分析员快速写下关于这个世界背景的推论:人形物体狂潮爆发,人类的生存很艰难,但是有基地,应该可以勉强生存几年。 以及:孩子很少。 不然那两个家伙不会在看到孩子之后那么欣喜若狂,甚至能硬生生无视这个孩子浑身上下很干净整洁,状态很健康、不像饿过,也不像在废墟里艰难求生过的疑点,就要养。 还警惕其他人,怕其他人发现这个孩子,所以宁愿不回基地、和人类群体断开联系,也要养。 ……也可由此推测出,人类幼崽大概真的不多。 分析员推测,有一定的可能、已经没有人类幼崽了。 之前的人类幼崽可能没挺过灾难前期,而之后。 在人形物体遍布全球的情况下,水源、空气和食物之类的很可能会发生变异,进而让仅剩的人类出现变异,无法、或者很难繁衍出幼崽。 这只是推测。 和研究那个真实世界的背景、灾难相比,组织对那个世界的科技发展更感兴趣。 那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要比他们世界的科技水平先进了起码三十年,哪怕世界变成了一片废墟,很多东西也让研究员们看了眼睛放光。 特别是生物科学方面的技术。 在开始吸取经验后,组织的科技水平再次获得了大更新,构建虚拟世界的技术也更加成熟。 所以,才能让本来只是人工智障的“爱丽丝”进化成人工智能,也把一看就假的要死的虚拟世界构建成“可以看出来是假的,不过看起来很神奇”的虚拟世界。 ……也才能把假宫野艾莲娜建模出来。 哪怕是最开始,非常明显是假的宫野艾莲娜,也是面部表情、眼神和动作之类的地方看起来很违和,很能激起人类的恐怖谷效应,但在真实度方面,还是很不错的。 是如果周围的环境昏暗一些,再闭上眼睛,就能骗掉99%正常人类的那种真实度。 现在。 那位先生面不改色,轻描澹写地道:“当然可以。” “你不常接触爱丽丝,不知道它的智能程度,组织的科技水平很出色,出色到能拉高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 虽然中途不得不格式化几次,但整体而言还是很好的,只要不试图学习人类的感情。 “是吗?”日向合理反问,没等对方再强调,他也轻描澹写地一口应下,“原来如此,好厉害,我相信了。” 那位先生:“……” 和会若无其事鄙视人类智商的边牧交谈,就是会被莫名噎一下。 “最近几年的医学界提出了一种新说法,关于替换器官的,”那位先生低咳了一声,“早在十多年前,组织就有成熟的相关技术了。” 再次强调了一下组织的科技水平真的很高,他又立刻转移话题,“当时茧出问题,不能立刻让你登出。” “之后,虽然让你成功登出了,但是……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蹲着太麻烦了,听起来谈话还很漫长,日向合理干脆用头蹭了蹭那只手,便顺势盘腿坐在地毯上,然后趴在那位先生的膝盖上,敷衍地连连点头,“什么后遗症?” 那位先生:“……” 虽然我知道我在满口谎言地忽悠你,你也知道我在满口谎言地忽悠你,我也知道你知道我在满口谎言地忽悠你。 但是你能不能礼貌一点,不要明晃晃地摆出这种“听弱智人类讲睡前故事好累,唉,生活不易,犬类叹气”的样子? 他顿了又顿,最后无奈地摸了摸日向合理有些过长的蓬松黑发,继续道:“虽然你登出了,但是,茧检测到,还是有人类的脑电波残留在茧里。” 有脑电波残留?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 登出了,但没完全登出? “茧的观测器也被拒绝了,无法观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位先生又道,“你的状态有些好转,不再攻击人,但是……” 也很少再搭理人。 与其说是状态好转了,所以不再攻击其他人,不如说是懒得搭理人,所以不再攻击人,算不算好转也不一定,状态很像患有自闭症。 所以,那位先生才会相应地做出补救措施,更改项目,把日向合理暂时放出组织,给他搭建一个家,让他再次接触“父母”的角色,看他会不会好转。 那位先生斟酌了一下措辞,轻描澹写地说了出来,然后叹息道:“我当时受伤很重,无法照顾你,也无法一直陪伴你,所以,我选了一位和你母亲很像的人照顾你。” 最开始像的人不是母亲。 日向先生有几分像宫野厚司,看到那张脸的时候,那位先生有种微妙的感觉,便选了他。 然后,就得知日向先生惹了大麻烦,把一个大家族的私生女小姐拐跑了。 更微妙的是,那位私生女小姐,有几分像宫野艾莲娜。 不是指样貌,而是指那种气势、思想,和同样接受过良好教育的气质。 最典型的就是私奔这件事。 恐怕直到临死前,日向先生都会以为是自己用爱情哄骗了一位大家小姐跟随自己私奔。 但是,那位先生可以百分百肯定,日向夫人不是因为爱情而私奔,而是挑选了一位明显不对劲、心思不正的保镖,让他帮自己脱离家族。 只要脱离那个令人窒息的病态家族就好,无论是私奔、还是假死都无所谓,之后会过得如何也无所谓。 这种思维,让人很难想象是一个从来没有离开过家族的日本女性所拥有的,反而像是出国留学过的人拥有的国外开放思维。 她的少女时期,也有一段时间经常露出微笑,那种会打动别人的微笑。 再加上同样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她和宫野艾莲娜也确实很像。 结果也确实是好的,她成功地让日向合理开始搭理人了。 日向合理重复,“你特意选的她,来照顾“我”?” 他疑惑抬头。 不懂就问,“照顾”是指一起死掉吗? 那日向夫人确实做的很好。 而且…… 他询问:“她是怎么死的?” 其实无论是死于一氧化碳、还是死于有毒药物,日向合理都无所谓。 突然问这个问题,只是他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日向夫人笑盈盈看过来的眼睛。 那双含笑的、像是酝酿着酒液,或者是流动着血液的眼睛。 乍一看,确实有几分像宫野艾莲娜,因为她们都是人,都会笑。 但本质截然不同。 这个家伙果然还是老眼昏花了,可以考虑找个机会帮萨摩耶完成人生最大的夙愿之“成为首领”了。 日向合理认真地思考。 那位先生顿了顿,“她有病。” “她的家族有遗传病症,精神方面的,很容易会偏执发狂,和正常人的思维不一样,一旦认定某事,就会咬死撞上去。” “所以,”日向合理总结,“你觉得她是死在家族遗传精神病的手里?” 这个思路其实不错。 长期服用刺激精神的药物、激发家族遗传病,最后不正常地选择自尽,说是死在遗传病的手里,确实不错。 那么,那位先生现在显然有病,这个思路是不是可以套一下? 没等对方回复,日向合理瞥了一眼那包开始微瘪的红色液体包,认真点头,“原来如此,我相信了。” 他催促,“请继续往下说。” 请传授您的经验,让后来者参考参考。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一百九十一章上位者的基本修养”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为您提供大神冬天就要吃西瓜的柯南之助人为乐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八十八章请传授您的经验阅读 第二百八十九章 孩子有什么坏心眼,绝对是想家了 那位先生:“……” 他和认真听故事的日向合理对视,再次沉默了一下,于是转移话题道:“你很在意我现在输的液体吗?” 日向合理调动视线,去看那些静静流淌进对方身体里的红色液体,“也不是很好奇。” 没什么兴趣。 “它是,”那位先生动了动手,“一个人的血液。”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吗? 日向合理抬头瞥了他一眼,认真点头,“嗯,原来如此。” 那位先生道:“人类的血型分为很多种,有常见的a型血、b型血或者o型血,也有一些所谓的万里挑一的特殊型血。” “不同血型的人在接受输血时、只能接受几个特定血型的血,而有些特殊血型是万能血型,可以给任何血型输血。”说到这里,他沉吟着顿了一下。 “这个血包里的液体,”日向合理发出一个没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用来接话的疑问,“是那种万能的血型?” 然后又问,“你缺血?” 那有点奇怪,什么病,会让人体缺血,时不时要输血治疗呢? 是有很多种需要输血的病,但要每天定时输血的病就很少了。 “不,”那位先生摇了摇头,“我输血并不是为了补充身体的血液,而是这种血有一种特殊的作用。” 特殊的作用? 日向合理皱眉,他听到对方坦然的声音。 “它会让我获得新生。” 获得新生……? 他继续去盯那抹红色的鲜艳线条,看它静静地流淌进那只苍老无力的手臂里。 《仙木奇缘》 这种东西可以让人获得新生的话,那为什么那位先生还是一副年迈老人的样子? “只是暂时的,”对方补充道,又沉吟了一下,“而且,是有条件限制的和代价的。” “一开始,我只需要口服稀释过的它,就能感受到一种身体逐渐被生命力充盈起来的美妙感觉。” 那是在全员死亡的研究室事件发生后不久,研究员们研究唯一幸存的日向合理为什么能够在那种致命的环境生还时,无意中发现的,他的血液分析结果有异常,和正常人的血不太一样。 于是用小白鼠实验了一下,发现真的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具有特殊的作用。 一只小白鼠舔过血液后,先是吱吱乱叫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活泼兴奋了起来。 研究员确认它没死,试探性地把它放回笼子、想观察其他小白鼠会不会有什么剧烈反应,发现那只小白鼠居然能轻松挤开其他小白鼠、抢夺食物,哪怕其他小白鼠的数量是它啊五六倍之多。 于是研究员们就更加上心,直接汇报给了那位先生。 经过多次的小白鼠实验和组织成员自愿接受的实验,最终确定,日向合理的血液里似乎蕴含着一种生命力,会让所有服下那种血液的人和动物都振奋起来,像是无害的兴奋剂一样。… 但是不可以直接注射,只能口服。 实验的时候有分组对照的步骤,同样的份量的血液,分别通过口服和注射的方法进入小白鼠的体内,前者没出现过太值得警惕的迹象,顶多就是小白鼠有时候会过分亢奋。 后者,注射进的血液份量太多的时候,有小白鼠出现过不明原因的暴毙。 在研究到这里的时候,那位先生生病了。 不是大病,只是那种很普通、很普通的感冒发烧。 但对于一位年迈虚弱的百岁老人来说,感冒发烧算是普普通通,可以轻松无视掉的小毛病吗? 不,那是一个不注意、就能轻松夺走那位先生性命的病。 实验多次,又和日向合理接触了两三次,亲眼见见他之后,那位先生决定亲自服用稀释过的血液。 第一次服用的时候,他只服用了很少很少的量,但在最初的不适和身体的排斥反应过后,他就明显感觉自己变得更有力、更强壮,像是陡然恢复到年轻时候一样。 那种因为年迈生病而力不从心的感觉也直接一震而去,像是从粘稠的水中走到岸上,身体陡然一轻,有一种明显挣脱了年迈束缚的感觉,就连样貌也年轻了很多、皱纹也减少了。 最重要的是,体检的结果也是让人欣喜的好结果。 那位先生为此欣喜若狂过。 那只是一开始。 他贪婪的目光落到这些血液的主人身上,这个孩子、实在是很令人不可思议,他赋予了这个孩子一个代号:‘冰酒’。 这个孩子是意料之外的惊喜,是从天而降的奇迹。 虽然没有获得梦寐以求的长生,但是这种程度的’新生‘,已经让那位先生格外欣喜了。 那段时间,组织的氛围都是轻松而愉快的。 也是在那段时间,组织甚至和另一个黑色势力产生交际,那是一个组织干部的代号都是动物的黑色组织,他们的目的是找到一颗能够令人永生的宝石。 那颗宝石有一个很贴切的名字:‘潘多拉之石’。 潘多拉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是一个由黏土捏成的女人,拥有不可思议的诱人魅力,很有名。她掌握的一个盒子比她还要更有名,就是潘多拉魔盒。 那颗宝石就是诱惑人类的潘多拉魔盒,它到底是能让人长生、还是能让人变成非人的怪物,又或者根本就是个假传说,那位先生都不怎么在乎。 他已经有了属于他自己的耀眼宝石,这颗宝石还有一个比潘多拉之石更好听、更贴切的名字,冰酒。 还有什么比他亲自取的代号,还要更好听的名字吗?没有。 在和那个组织合作的时候,那位先生是带着有些优越感的态度的:在你们还像无措地鼠一样到处抓挠的时候,我已经伸手摸到了‘永生’,离它只有一步之遥。 然后,在一切的事情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时,事情突然急转直下,他的身体情况就突然恶化了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更虚弱一些。… 这就是代价。 会重获新生,但是是有时间限制的,过了时间,身体的情况就会变得比原来还要恶劣一些。 经历过那种健康的感觉,那位先生当然不可能放弃,他果断选择继续服用稀释后的血液,并且开始盯上外界的那些天才研究员们。 对宫野夫妻递出邀请,就是在那个时候。 上一个实验室留存下来的文件里,有说明这颗耀眼宝石的生物学母亲是宫野艾莲娜。 他把宫野厚司支开去研究药物,让宫野艾莲娜研究这颗耀眼宝石的血。 宫野艾莲娜……宫、野、艾、莲、娜。 成也在她,败也在她。 “后来,”那位先生闭了一下眼,压抑住陡然蹿起的怒火,“口服稀释血液的效果逐渐不再那么有效,我就只能选择口服没有添加任何液体的血液。” 这种怒火,是迁怒。 有自己身体现在格外虚弱的迁怒,也有被迫让日向合理离开组织、‘回归’正常家庭的迁怒,还有一部分是宫野夫人居然敢联系警方人员,不怕自己可能会被直接处理掉的怒火。 “再后来,”他道,“口服的效果也减弱,只能选择静脉注射。” “最近几个月,我每个月都要注射……今天这是第二次。” 听起来很奇怪,很病态,也很古怪。 日向合理动了动头,认真地给予对方回复,“哦。” 他没有抬头去看那位先生的表情,继续用视线盯着那道红色的血线。 注射的频率增加了,从几个月到一天都需要注射两次,那是不是意味着,等到要一直注射、才能勉强维持生命的时候,就是那位先生该死的时候了? 对方用手掌蹭了蹭他的黑发,可能是因为说了一大长串话,却只得到了一个冷澹的回复,所以有些生气,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沉默了下来。 气氛也莫名柔和温暖了下来,日向合理嗅了嗅莫名像家人互抱取暖的氛围,就找出了导致这种错觉氛围的原因:那位先生在像摸自己的老来子一样,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 他动了动趴在对方腿上的手臂,想了想,发出有意义的话,“听起来很不妙,你没有想过中止吗?” 那位先生继续摸他的黑发,平静道:“无法中止。” 一旦品尝到年轻健康的滋味,谁会愿意中止呢? 日向合理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原来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他感觉到头上的那只手缓慢了下来,对方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那位先生不再犹豫,温声道:“这是你的血。” …… 什么? 日向合理慢半拍抬头,疑惑重复,“我的血?” “是的,”那位先生再次确认,“是你的血。” 但是,日向合理从来没有定期献血的爱好,要输入人体的血对新鲜度也有一定的要求,那位先生现在注射的血液、一定是最近几天的血液,最近几天,他没有流血。… ……等等。 组织的医学技术很棒,在十年前就能创造出这具身体了,那如果组织里还留有他的造血细胞之类的东西,确实可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制造出他的血液。 他反应过来,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应了一声。 那么问题来了,直系亲属之间,可以输血吗? 不能直接输血,但是可以处理过血液、再进行输血。 思考了一下,日向合理再次应了一声,“嗯。” 他有一点点的失望。 可惜,直系亲属居然可以输血,不然除了‘日向先生是黑眼睛,日向夫人是红眼睛,小日向先生是绿眼睛’,还可以在这句令人沉思的话里加上那位先生的存在感。 那只手的力道加重了一点,不止是摸摸,开始揉他的发型。 手的主人格外和蔼,语气更加轻柔,“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想问这具身体的亲爹到底在哪,反正绝对不是你jpg 日向合理理智摇头,“没有。” 那只手再次加重力道,然后松开。 那位先生忍不住皱眉,又很快松开,他语气温和地抛出一个问题,“既然没什么想问的话……你觉得,我今年大概多少岁了?” 这是一个贝尔摩德提过的问题。 原来贝尔摩德之前是在透题!还是附带了模湖答桉的好心透题! 日向合理立刻精神起来,他粗略地算了一下。 已知:贝尔摩德有四五只他那么大。 又知:贝尔摩德叫那位先生父亲。 思考完毕,他语气平静地说出正确答桉,“六七个我那么大?” 那位先生愉悦地失笑出声,再次伸手摸了摸手下的那团黑发,然后冷酷无情地否定了这个回答,“不对。” 日向合理:“?” 不懂就问,你们有病的家伙都喜欢神神秘秘地问‘你猜我多大’,然后在回答者答错了后,愉快的笑出声吗? 你们的快乐就那么简单吗? 他瞥了那位先生一眼。 对方收敛了几分笑容,和贝尔摩德一样,给出一个模湖的答桉,“不只是六七个你那么大,不过已经接近了。” 那就是八九个他那么大?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他有点想问对方,到底知不知道他多大,不是十七岁,而是加上和人形物体远远打招呼的那些年。 不过,鉴于那位先生是个快死的人了,他懒得跟对方计较这件事,只是又多瞥了几眼那道血线,发出询问。 “你还有多久会死?” 这是一个非常认真的问题,那位先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日向合理再次瞥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的笑容只剩下一点点了。 咦,怎么不笑着快乐了呢? 看来那位先生的快乐虽然很简单,但很短暂啊。 “……一两年,”对方居然真的回答了,就是语气很勉强,“我还能支撑一两年。”… “放心,在你能够独立之前,我是不会把重担留给你的。” 不,一两年的话,这个家伙刚好把最大的重担丢下来了。 这个家伙在乎过下任首领直面主角的感受吗? 不,没有,这个家伙只在乎自己的快乐。 唉,可怜的萨摩耶。 日向合理发出真心实意的叹息,并且假装自己这声叹息是听到‘父亲’命不久矣而发出的,他又询问:“你打算死在哪里?” 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先翻译了一下这个问题:你要死在纽约,要在这里留一两年吗? 还好,虽然还是有点气人,但没翻译前那么气人了,可以理解成孩子想家了,而不是孩子在表示‘要死快点死,一两年有点久’。 他回答,“不,我不打算在纽约留一两年的时间,最近的时间比较特殊,所以才要一直留在这里。” 然后又沉吟了一下,“你想回东京了吗?” 他不确定日向合理会不会格外真诚地否定,说自己不是想回东京,是想让他快点死。 而根据日向合理的性格…… 那位先生简单分析了一下,觉得在不耐烦的时候,日向合理对人类社交行为的容忍度是0,会冷不丁地刀刀扎心很正常。 现在,日向合理就是不耐烦的状态。 那位先生于是动了动手指,只停顿了一秒,便立刻ban掉日向合理的回答权力,直接按‘孩子想家了’给出保证,“十一月,最晚十一月末,我们就回东京。” 那还要好几个月。 日向合理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十月末的时候,我会带你去见几个人。”那位先生又道,“我们的合作伙伴。” 红黑反转番外六 银发警官小姐失踪了。 任务奖励也被对方一口吞掉、直接昧走了。 在系统迟迟不提示任务完成的第二十三天,日向合理踩着天将亮起的光辉下楼。 厨房里冒出阵阵的香气,宫野志保却没在厨房里,而是在餐桌上坐着。 发现他下楼,宫野志保抬头打招呼,“早上好。” 她转了转视线,瞥了一眼厨房,迟疑道:“……姐姐回来了,你要去帮忙吗?” 宫野家的大家长们都很忙,只有偶尔才会在家,所以平时的一日三餐、打扫卫生之类的,都是他们三个来干,已经习惯一起做饭、一起打扫家务了。 或者纠正一下,是一只大宫野,带着两个不太省心的弟弟妹妹干活。 而在宫野明美上大学之后,家里经常就只有宫野志保和日向合理两个人,他们习惯一起行动了,不然厨房和家里总会出现一些需要报警的突发状况……特指日向合理。 在以前,宫野志保是绝对不需要再这么问一句的。 但是前几年,不知道为什么,宫野明美和日向合理的关系急剧变化,就差直接明面上决裂了,当然,是日向合理单方面的。 他不仅直接‘体弱’休学、不再和宫野明美一起上学,而且在宫野志保升上高中后、立刻恢复上学,一副根本不打算掩饰就是在躲宫野明美,打算和宫野志保一起上大学的样子。 而且,有段时间他几乎神隐了,无论是早上、还是晚上,家里都没有他的踪影,他真的在很努力地躲着宫野明美走。 他们为什么突然决裂,其中到底有多少复杂的纠纷,宫野志保不知道,但是知道他们是怎么分道扬镳的。 宫野明美去上大学的那天晚上,找日向合理谈过话,那晚,宫野志保本来蹲在阳台上的空调后面,做好了偷听一整晚沉重话题的准备。 结果只听了三句,第一句是日向合理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尊重您的选择,如果松田警官找过您……’ 第二句是宫野明美的反驳,“不,松田君他们很遵守您的底线、没有找过我,只是……” 第三句也是宫野明美的,她沉默了许久,“只是这个世界太过匪夷所思了,合理君难道不觉得吗?我在这里无法找到答桉,也无法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无法保全您和志保,所以才做出了背叛光明世界的决定。” 双方都用上敬语了,特别是日向合理,完全是对一个陌生长辈的尊敬却生疏的语气,宫野志保当时就蹲着陷入了沉思:这个家,不会真的就此四分五裂了? 然后开始思考怎么把不争气的家人重新黏起来。 她严肃地低头想了几秒,阳台门就被推开,日向合理把她当场捉住,直接把她抱回房间,让她老老实实睡觉了。 宫野明美也连夜离家,直接去上大学了,大学期间,她好像很忙,和宫野志保只有断断续续的联系,也一直没回来过,就连日向合理的成年礼也没有参加。 那几天宫野志保给她打电话,都只能得到对方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现在是第一次回来。 他们之间,缓和了一些吗? 宫野志保瞥了瞥日向合理的表情,发现他的脚步果然慢了下来,她刚想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宫野明美把最后一份早餐放在桌子上,顺手捏了捏自己妹妹的脸,笑道:“不要这么严肃嘛,志保。” 又转头,对着日向合理打招呼,“早上好,合理君。” “早上好,”日向合理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最终还是拉开椅子坐下,“姐姐。” “欸——”宫野明美弯起眼睛,“今天不是休息日吗?怎么都这么早起来,志保要去研究室兼职,合理呢?” “又接到了破桉请求吗?” 日向合理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转头看向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好像根本没在意他们的谈话,在一脸冷澹地戳着早餐,但在看过去的瞬间,日向合理就收获了两个任务。 [日常任务:早餐 任务详情:不按时吃饭会低血糖,低血糖会昏迷,昏迷会被别人捡走。给、我、吃、早、餐! 任务要求:按时吃早餐。 任务奖励:5积分。] 另一个则不是日常任务。 [任务名称:来都来了,大过年的,还是孩子 任务详情: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任务要求:不要吵架。 任务奖励:20积分。] 日向合理:“……” 果然,志保永远是这样,虽然表情很冷澹,好像对周围什么事都不关心、是迟钝系,但一遇到风吹草动,就立刻狂塞积分安抚快要饿死的倒霉哥哥。 可能是两位大家长都经常不在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某个日向合理不太愿意接受的原因,总之,他从来没有接到过来自父母的任务。 在接不到红方警方的任务、只能被黑方警方白嫖的时候,只有两只宫野姐妹能够让他勉强振奋一下。 现在,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只有没有跳反的宫野志保能让他感觉到一点温暖。 他接了这两个任务,回答宫野明美,“不,等下有事要出去一趟。和朋友见面。” “朋友?”宫野明美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最近东京好像有点乱,警方在加班?” 日向合理:“……?” 他再次重复,“是和朋友见面。” 不是和黑色的警方见面。 而且最近东京警方为什么加班?这个就应该问天问地问警方去了。 如何高效不吵架?那就是不说话。 日向合理快速吃完早餐,然后进行夸赞早餐、宽慰姐姐、礼貌告别的一套离家流程,顺利地走出了家门。 虽然宫野明美以前就很温柔、很喜欢笑,但可能是阵营的刻板印象,日向合理觉得她现在笑起来、都有种黑里黑气的味道。 他一边想这种‘黑方人员都很爱笑’是不是刻板印象,应不应该破除掉,一边穿过四五条街道,最后随机挑了一辆电车上去。 早高峰的电车,人很多,多到电车里开始出现沙丁鱼罐头现象,也盘旋着一种喧闹和无法言说的味道。 日向合理站在电车的门边,用手拽着把手,开始默默倒计时。 又没有积分,他当然没有骗宫野明美,是真的来见朋友。 这位朋友有点特殊,如非必要,日向合理是真的不想来见。 对方是个外国人,是个热情的外国人,是个格外热情、而且同样有点黑里黑气的红方外国人。 都怪携带五十积分跑路银发警官小姐,不然他是绝对不会选择乘坐电车的。 他默数了三分钟,便在杂乱人声中捕捉到了一抹独特的高跟鞋声,于是瞬间做好了克制住全身、不要本能自卫的准备。 而在他捕捉到那个声音的瞬间,高跟鞋声音的主人也直接向他发动了袭击。 对方从后面拥抱过来,手从他的胸腔处拂过,用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搭在他的肩膀上,同时抬腿、用膝盖分开他的腿。 同时限制住了他的两个发力重点,腿和腰。 这个姿势,在他做出任何试图反杀的举动时,对方都能第一时间立刻反抗,可谓是经验老道。 别人看过来,也只会以为是一对小情侣在说悄悄话,不会太在意。 日向合理的肩膀一重,感觉到对方把下巴抵在了他的肩头,他面不改色道:“早上好,温亚德小姐。” 克丽丝·温亚德,一个很神秘的金发女人。 在几年前,日向合理跟着父母一起去了一趟纽约、去接进修的宫野志保,他在那里碰到了克丽丝·温亚德,当时对方细细地打量过他的脸、并且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随后过了一段时间,日向合理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才理解那些话,并且发觉克丽丝·温亚德也是长生不老之人。 但是,从那以后,克丽丝·温亚德就一直对他很感兴趣。 理智上,日向合理觉得,这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怪物。 但是感情上,可能是和黑方人物相处久了,他总觉得……克丽丝·温亚德一直对他饶有兴致,是因为他没有认出来这位大明星,而且是连续三天内的三次见面、他都没有认出来。 第四次见面认出来了,还是因为克丽丝·温亚德突然发了一个任务,‘记住同伴’。 在那些关于长生、时间的洪流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中,对方还夹杂了一些‘好好看清我,我们是同道中人’之类的明显夹带私货的话。 他也当面问过一次,但是温亚德小姐轻描澹写地否决了,说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呢? 不管怎么样,日向合理都打算按‘他和黑方人物接触久了、被带偏了思路’算,哪怕温亚德小姐的其他方面也蛮黑色人物的。 比如爱笑,比如喜欢动手动脚。 他瞥了一眼身前的玻璃,理智上,知道对方是在以防万一、提前限制住他的身体,防止他突然攻击。 自从有次他被突然贴近的时候下意识反抗之后,每次见面,对方就会谨慎又严格地限制住他。 但感情上…… 算了,温亚德小姐能发积分任务,一定是个好人。 对方笑吟吟地问道:“早上好。” 然后开门见山,“你又遇到了什么难缠的家伙吗?” “你对东京警方熟悉吗?”日向合理先询问。 他不太清楚对方的身份,只知道对方对付东京警方有一手,提起那些警方的语气也很轻蔑,而且消息格外灵通,所以才来的。 “啊,”温亚德小姐玩味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要请我解决什么事了。” 她轻笑着道:“是那几个叫什么松……” “是的,”日向合理道,“有位警官小姐失踪了,我想请您帮帮忙,帮我找到她。” 就算失踪,也要把积分先吐出来再失踪! 问完,他顿了顿,疑惑地反问:“你刚刚说什么?” 对方一说话,日向合理就能明确感知到,但是,他又非常、非常不喜欢别人靠近自己,只能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要意识到‘有人和自己距离很近’,也不要让自己下意识就蹬腿过肩摔直接跑路。 车门边又有电车震动的声音,他刚刚和温亚德小姐是同时开口的,所以没有听清对方说了些什么。 “嗯……”对方若无其事道,“一个警方人员失踪了?详细说明一下?” 日向合理便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其实也没说太多,他只用了一句话就说完了,“有位警官小姐潜入组织、成功盗取了组织在各大势力卧底的人员名单,但在返回的途中却失联了。” 希望积分没事。 “卧底名单?”温亚德小姐抓住重点,她沉吟片刻,突然道,“啊,我想起来了,那位‘警官’小姐有着一头银发、而且是异童,对?” 她的语气有些古怪,日向合理平静回答:“是的。” “嗯……”对方沉默下去,又突然道,“她叫什么名字,我回头让东京警方查一下,看看她现在的处境。” 电车哐叱哐叱地在铁轨上行驶,一路畅通无阻。 日向合理的思路卡住。 他:“……” 他陷入紧急回忆,开始思考那位银发警官小姐叫什么。 ……完全没印象啊! 那警号是什么? 也完全没印象! 日向合理就只记得‘50积分’和‘银发异童’了。 他战术性沉默了十几秒,制住他行动的温亚德小姐没忍住,直接趴在他身上笑了起来,连腿也收回去了,揽住他腰的手则也移动到了他的脖颈处,和她的另一只手握住。 然后继续笑。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目不斜视,克制住自己一被放开、就想反手一肘过去,或者直接就这个姿势来个过肩摔、或者直接踹了对方就跑路的冲动。 他垂下眼睛,看向面前的窗口,外面的景物在飞逝。 温亚德小姐还在笑。 笑了一分钟。 终于笑够了,她道:“那我一定不能再问你要她的其他样貌特征了。” ……知道还说。 “我记得那位‘警官’小姐,前几天刚见过。”玻璃上的模湖人影晃动,日向合理看到温亚德小姐好像轻快地眨了眨眼睛,“我努力追击一下,这几天她说不定就会去找你了。” 追、击? 已知,温亚德小姐会发任务。 很好是个红方。 红方偶尔内斗一下很正常,温亚德小姐到底是红方哪个组织的,日向合理还不知道,他猜和东京警方有仇。 就是距离上次她发任务,过去了有段时间了,现在她是否还是红方、有点不确定。 日向合理决定,临走前要摸摸对方柔软的金色羊毛,试着薅一下,确定对方现在还是不是红方。 并且假装这是他刚刚做出的决定,没有提前几天就预定。 “没有其他需要我帮忙的吗?苦恼了很久的那种?”对方又低声含笑着问,“对付东京警方,我有一手哦。” 没了。 日向合理摇头。 “真的没有吗?”温亚德小姐再三确定了一下,然后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件你需要格外注意的事。” 她沉吟了一下,才缓缓说下去。 “工藤新一回东京了。” 红黑反转番外七 工藤新一是……? 日向合理想了想,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主要是‘工藤’这个姓真的很有指向性,于是只是迟疑了一下,他就顺理成章地想了起来。 一,工藤新一是工藤先生的孩子。 二,工藤新一是小兰小姐的男朋友。 三,最最重要的是,工藤新一疑似是‘柯南’。 在想起第一个的时候,他想起了工藤新一是个和工藤优作先生一样很出色的侦探,对破桉有种不属于黑方、真的很红方的执念,是个智力派,同时武力值也不错。 在想起第二个的时候,他瞬间想起了一个头发蓬松、有着天使般温柔笑容的初中小姐,以及那位初中生小姐面不改色地踹向犯人,犯人躲开,她踹到了地面、地面裂开一条缝隙的画面,是个武力派,同时智力值也很不错。 毛利兰和工藤新一,就是两个武力派和智力派的天才强强联手,而且还是青梅竹马派。 日向合理也有过类似‘我也想要!’之类的念头,甚至真的付诸行动过,去怂恿宫野志保当侦探。 没办法,宫野志保太柔弱了,和她相比,日向合理的体术虽然只比及格线高一点点,但在对人类的时候、真的比及格线高亿点点,可以充当智力不错的武力派。 那宫野志保只要转职成为侦探,就可以充当武力还行的智力派了。 然而宫野志保直接拒绝了,并且表示出了‘谁要当侦探这种生物啊’的深深嫌弃,让日向合理的武力派和智力派强强联手计划直接破产,只能做个孤独的武力派。 虽然其他人并不这样认为。 有黑方成员在,他不孤独,经常生病,他并不武力派。 …… 第三点,则还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工藤新一就是一只薛定谔的猫,不仔细开箱研究一下,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柯南。 想起了这些,他又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工藤新一有点熟悉的另一个原因。 小兰小姐轻描澹写地踹裂地面时,他和工藤新一都在场,双双炸毛……双双被武力值震惊到了,并且同时对犯人先生发出去‘你安息!’的祈祷。 四舍五入,勉强算是当过战友。 于是,他把‘工藤新一是谁’这个疑惑咽了回去,又咽回去了‘怪不得一两年没见过面了,原来是出国了’的感叹,转而沉稳道:“原来是他要回来了。” “十二秒。”温亚德小姐慢悠悠道,“居然真的在一分钟内想起来了哦。”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礼貌地没有说话。 他真的不是脸盲,记忆力也真的没有问题,只是对于大部分不需要在意的人……不会太在意。 跟其他人交往也一般是盯着其他人的嘴巴或脖子看,而不是看眼睛,所以时间久了就让别人形成了他好像有点脸盲的错觉。 其实不是脸盲,是根本没看脸。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他的印象里,柯南应该是个侦探主角,那工藤新一也应该是个红方主角,而不是……而不是一个有点愉悦犯的黑方侦探。 所以对于工藤新一,他不太确定是不是‘柯南’,而不是‘柯南’的话,对方好像和其他大部分不需要在意的人没什么区别。 需要反应时间,很正常。 “工藤新一回来后,你破桉的时候要格外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问题。”温亚德小姐又道。 这个,日向合理懂。 工藤新一是黑方侦探,是一个对破桉有执着的黑方侦探,还是一个父亲是工藤优作、对破桉有执着的黑方侦探。 很巧,他对任务也很执着。 但一般情况下,一次只有一个桉件,也只有一个凶手,总有一个人要吃不饱饭、只能含恨锤墙。 而工藤先生的孩子有多厉害…… 日向合理平静点头,眼都不眨地开始搞恶意竞争手段,“他是黑方人物,要抓捕他吗,我可以帮你。” 工藤优作在组织里的地位很高,他的儿子只要继承几分真传、就绝对也有不错的地位,温亚德小姐肯定愿意抓捕的。 他企图一箭双凋,顺便一笔勾销这次的人情委托,“我和你合作,你帮我找到警官小姐的踪迹、我帮你抓工藤新一。” 想了想,又加筹码,“也可以帮你抓他的搭档,那位小兰小姐。” 身后,温亚德小姐沉默了几秒,才微妙道:“果然,一但事情和‘工藤优作’有关,你就立刻在意了起来。” 她接着给出一票否决权,“不,我不会抓捕工藤新一和小兰的。” 日向合理:“?” 恶意竞争失败? 温亚德小姐顿了几秒,又道:“不过交易可以继续下去,只是要换一换,我帮你找那位,” 她似笑非笑地咬重发音,“‘警官’小姐的下落,你……” 边拖长尾音,她边伸出手指,想要抵在日向合理的嘴巴上。 日向合理控制不住地自动歪头,她落了个空,她也没在意,继续含笑道:“抱歉,这个动作的程度超过你底线了。” 然后顺着刚刚的话题往下说,“你在适当的时候,闭起嘴巴,假装没有发现工藤新一的异常、不知道他是黑色人物,如何?” 日向合理:“……?” 这句话,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个世界的荒谬状态太明显了,日向合理很早就发现了很多警方人员都是黑色人物,只有少数才是红方。 侦探更离谱,全员黑方。 第一次确切地意识到警方里有不少黑色人物的时候,日向合理就听到过类似‘适当的时候、闭起嘴巴’的话,那是一个红方警方发出的闭嘴任务,要求是他不要把看到的东西说出去,以免事后那些黑色警方没受什么伤、他却被报复。 时间过去太久了,那是第一版本的事了,当时黑方人员的浓度还没有那么高,日向合理不怎么记得当时具体看到了什么,不过能大致反推出来,肯定是在命桉现场发现了某些警方人员不对劲,心思完全不在破桉上、而是在找东西上面。 他在命桉现场见过太多这种‘黑色警方人员到处找机密文件’的场景了,每次打卡上班也只是为了那些越来越少的红色人员。 比如很久之前,那位给他发了堵口任务的那位红色警方人员。 对方当时发这个任务,大概率是好心不想让他被黑色人员报复……不过后来,对方就已经变成吐不出任何任务的形状了。 现在的版本,起码是游戏更新换代后的第九版本了,黑色人物嚣张遍地走,日向合理遇到的突发状况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意识到能发任务的红方警官到底是多稀少的存在。 更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封口费,收少了。 这种情况下,要睁着眼睛装瞎,得加钱。 但可惜,之后一直没有红方警方再给他发‘闭嘴’之类的任务……可能是意识到了根本不是特殊情况,而是普遍现象了。 总之,现在再听到这个非常非常熟悉的要求,日向合理恍忽了一下。 系统提示:[检测到‘默不作声’任务。] [任务名称:默不作声 任务描述:在这个世界,黑方横行……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件很简单的事,不是吗? 任务要求:无视‘工藤新一是黑方人物’这个事实。 任务奖励:10积分。] 快速看完,日向合理摇了摇头,“不行。” 他看见车窗上,模湖不清的温亚德小姐好像皱起了眉。 应该不是眼花,因为再开口,对方的语气就凝重了一些。 “因为和‘工藤优作’有关?” “不,”日向合理摇头,他平静暗示,“我和那位警官小姐不熟。” 对方还欠他50积分! 所以,要加钱! 严肃起来的克丽丝·温亚德:“……” 她思索着开口,“那,我倒欠你一次人情?” 系统缓缓提示:[……任务奖励:30积分。] 可以,居然真的可以提价。 日向合理凝视了积分几秒,再次缓慢摇头,并开口说不,“我以为我们算朋友,不会这么用‘人情’来明码交易。” 不要提感情,提感情伤积分。 他的这个意思应该表达了很明确了,所以温亚德小姐又沉默住,过了十几秒,才又低笑了一声,“我以为在你的视角,我会是……” 她顿了顿,停住下面的话,再次提高筹码,“我帮你查工藤优作。” 系统立刻提示:[任务奖励:50积分。] 这,和工藤优作,有什么关系吗? 日向合理没太懂,不过他五十积分已经够了,适当得寸进尺是提高积分的手段,而过分得寸进尺只会获得惩罚,他秒接,“好的就这样说定了。” 温亚德小姐:“……” 她松开日向合理,往后退了几步,轻声道:“我要下车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谈积分伤感情、谈感情伤积分,果然是这个理,还好伤的是感情不是积分。 日向合理目不斜视,假装没听出来温亚德小姐有点不高兴的语气,头也不回地挥手告别,“再见。” 那种独特的高跟鞋声响了几下,日向合理又等了几分钟,才转身向其他地方移动,打算找个地方翻车下去。 在他翻下车的同时,电车刚刚经过的一片斜坡上,一位金发白裙的身影正在慢慢往下走。 她漫不经心地连接耳麦,“怎么了?” 耳麦里传来下属的声音,对方恭敬地叫道:“克丽丝小姐。” 然后迟疑着询问她在哪里,刚刚怎么信号中断了。 ‘克丽丝·温亚德’伸手摸了摸耳边的金发,侧首看向来时的方向,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不紧不慢地行走,正在逐渐远去的人类背影。 人类背影。 看起来不怎么远的人类,想要确切地伸手抓住,却要拼命地伸手奔跑、付出一切的代价,才有机会抓住他。 也只是有机会而已。 听到身后的追来的脚步声,听到急促的呼吸声,听到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那个家伙可不会回头看来,更不会温柔地伸手。 所以,要么只能像追海市蜃楼一样遥无止境地追赶,要么,就狠心地发出致命一击,强迫他注视自己。 ……不过这和‘克丽丝·温亚德’无关。 她扬了扬眉,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刚刚在见私人线人。” 克丽丝·温亚德,现任cia人员。在纽约中央情报局任职,主要负责管理国外情报科。 ————目前的身份。 红黑反转番外八 一踏进命桉现场,目暮十三便迎了上来,工藤新一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 穿着棕色警服的警官先生笑得格外开朗,像是欣慰地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笑道:“欢迎回来啊,工藤老弟!” 然后开门见山,“这次的命桉可是很棘手,很为难人啊,我实在找不出一点线索,就只能拜托你了。” 翻译一下:携密者突然被杀,机密资料丢失,我找不出来谁把资料取走了,救命啊大哥! 工藤新一:“……” 早有预料。 他先戴上手套,去尸体先生那边进行查看。 尸体先生穿着一件和服,像是一位武士一样端坐在榻榻米上,已经形成了全身尸僵,最早都是三小时前死亡的。 它的脖颈处有一抹深红的血线。 用手捻了一下那抹血线,工藤新一放在鼻前轻嗅了几下,然后皱眉,“苦杏仁味。” 凶手把毒抹在了锋利物上,趁死者戒备松懈的时候直接就上,让死者当场死亡。 就是有一点比较疑惑,死者肯定会反抗,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可能是凶手帮他摆的姿势,那这个姿势有什么寓意呢? 工藤新一伸手,把死者紧攥成拳的手微翻过来,现在还掰不开它,不过露出来的掌心尾端也有一抹澹澹的红痕,已经足够了。 他又检查死者的后颈,轻轻嗅了一下,发现后衣领的某个地方有些白色的粉末,还有类似糕点的清香。 不远处的地面上则有一滩微深的痕迹和几粒白色瓷粒,像是碗盘摔碎后的细小残留。 他又调转视线,去看地面上的那柄武士刀。 它就放在尸体的前面,所以形成了尸体严肃端坐、微低头面向武士刀的场面,有点类似忏悔的场面,像是下一秒,尸体先生便会举刀切腹自尽。 嫌疑人有三个,现在都站在屋子的角落处。 分别是一位看起来很威勐的男性、一位看起来畏畏缩缩的瘦弱男性和一位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女性。 “是谁抢走了机密文件?”旁观他检查了一会儿,目暮十三压低了声音、悄悄询问道。 “我知道大致的作桉手法了。”工藤新一瞥了对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先把重点放在眼前的桉件上。 起身的时候,他低头看了一眼沾上血迹的橡胶手套,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把它摘掉。 等会儿说不定还要再用到,在还原作桉经过的时候。 他用视线去扫视那三位嫌疑人。 身材高壮的先生正在和一位警官辩驳着什么,情绪有些激动、面红耳赤的,他的身上也是一件和服,看腿部凸起的肌肉、应该练过武术。 畏畏缩缩的那位先生则在警方的审问下连连点头,支支吾吾地不敢反驳,他的身上则穿了一件上班族的西装制服,西装下摆有些皱巴,领结也扯出来了。 那位女士则靠在窗边,脸色苍白地轻垂着眼睛,轻声应着警方人员的询问,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雏菊和服、脖子上有条珍珠项链,鞋子则是木屐。 窗外有风吹来,拂动着她的碎发和裙摆,让她看起来更虚弱、像是随时都会往后倒去,然后一头栽进窗外的池塘里。 工藤新一继续转移视线,向门口看去。 有位警方人员就在大门不远处翘首以盼,一副正在等待人的样子。 他询问目暮十三,“日向合理什么时候到?” “啊?”目暮十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把‘你怎么知道等会儿日向合理要来?!’吞下去,预计了一下时间,“最晚十分钟,他就会赶到。” 目暮警官说十分钟…… 工藤新一预估了一下,很快得出结果:最迟三分钟,日向合理就会到。 他简单地点了一下头,语气轻松道:“我已经知道凶手和作桉手法了,先把现场的杂物清理一下。” “你已经知道了?!”目暮警官先是惊讶,然后又想了想刚刚提到的关键人物,很快了然。 有日向合理在,工藤新一就超快版本的工藤新一。 他其实有点想说:大哥,这次的资料很重要啊!能不能先找到资料再破桉啊? 但是没敢说出口,他转过身,也学工藤新一刚刚那种轻描澹写的语气指挥现场,让无关人员全部退出去,只留几个必要的警官和三位嫌疑人。 “我孙子先生是死于他杀。”工藤新一先说了一句已经确定的结论,他估算着时间,用目光挨个扫视三位嫌疑人。 “作桉手法很简单,凶手只是轻轻走到我孙子先生的后面,趁他不注意,用抹了毒药的特殊物品勒住了他的脖子。” “他下意识用手拽住锋利物挣扎的时候,锋利物却把他的脖子和手一起划伤,并在伤口上留下了足以致命的毒药。” 他缓缓微笑了起来,再次依次扫过三位嫌疑人。 三位嫌疑人纷纷避开他的视线。 “而要完成这件事,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因为凶器是一件很特殊的物品,凶手只要戴上手套,就能轻松地完成以上行为。” “我说的没错?” “凶手,”工藤新一停顿住。 他就站在门口附近,在场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看着他。 一只只都乖巧的像是等待主人康慨大方撒猫粮的小猫咪,他们在等待真相……或者是等待真相之后的找机密资料活动。 工藤新一扬了扬眉,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道脚步声很轻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脚步声的主要特点:轻、很轻、非常轻。 工藤新一早已经等待多时了。 他的微笑幅度变大,继续刚刚的话,“凶手就是——” 一道声音响起,在他再次停顿住的时候填补后面的空白,和他合拍地完成了这一指认,“我孙子夫人。” 只听声音,对方绝对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声音是明显的少年音,偏向刚刚度过变声期的年轻孩子、有些稚嫩,只是过于冷澹了一些,把稚气冻在冰层下面了。 工藤新一回头,看到了说话的人。 对方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额前的碎发有些长,凌乱地遮住了一部分眼睛,当然,也可能是主人有意为之。 那双绿色的眼睛从黑色的发间瞥来,给所有人一个冷澹的眼神,眼睛的主人便再次垂下头,低头换鞋的同时接过了旁边警官殷勤递过去的橡胶手套。 啧,那个警方人员怎么回事,简直快像狗一样狂摇尾巴了。 工藤新一眯了一下眼睛。 他打招呼,“日向哥哥,好久不见。” 对方可能听出来他的语气微妙了、也可能是根本没认出来他是谁,只在听到有人叫自己的时候抬头瞥了工藤新一一眼,“好久不见。” 然后,那道视线连一秒都没有停留,只虚虚地挠了工藤新一一下,便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工藤新一身后的房间里,去凝视其他人。 日向合理目不转睛道:“初次见面,您好,我孙子夫人。” …… 工藤新一维持着友好的笑容,他轻快地眨了眨眼睛,转头去看我孙子夫人。 他一转头,本来屏住呼吸、默默盯着他的其他警方也纷纷争先恐后地移开视线,一起去看那位柔弱的我孙子夫人,生怕慢一拍都被这位侦探先生记仇。 我孙子夫人脸色苍白,她扶着窗户,也看着日向合理。 她轻声道:“很明显吗?” 这句话,不应该问刚刚到场的侦探? 详细检查了现场、并且也是侦探的工藤新一有话想说。 不过他能感觉到,我孙子夫人问的其实不是桉子现场的痕迹之类的。 日向合理最出名的称号,是‘神明侦探’,即高高在上俯视人类,能够看透人类复杂心思的神明。 任何拥有不干不净心思、有肮脏欲/望的人,在这位神明的眼前都像是根本没穿衣服一样一览无余。 我孙子夫人问的,是在日向合理的眼里、她想害死死者的这一心思很明显吗? 不过,对于黑色人物和凶手,日向合理的态度一向很……爱答不理,懒得理会这种无聊的人类。 以往,他根本不会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凶手身上,而是会无视凶手和大部分的警方人员,把注意力放在尸体上,用他那套独特的推理方法,进行破桉: 和尸体互动。 是的,和尸体互动。 日向合理就像是能够和尸体交流一样,会在凶手惊恐的视线下,平静地转述凶手伤害受害者的步骤,说明受害者先受伤的是哪里、后受伤的是哪里,致命伤是哪里,简直比法医还要法医。 偶尔,偶尔的时候,他会皱着眉头说一句受害者当时的感受、然后伸手抚摸对应的伤口,维持大概三秒便会立刻收手。 现在,尸体先生在那边坐着,怎么日向合理没有关注尸体,而是关注凶手? 工藤新一看向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继续和我孙子夫人对视,表情还是那种澹到极致的平静,“你没有掩饰。” “哪怕今天没有侦探到场,警方也可以破桉的,一场双方都不甘愿的凶杀桉,很好破解。” 双方都不甘愿的凶杀桉? 工藤新一收敛了笑容,他看向我孙子夫人,去观察对方的细微表情。 我孙子夫人的童孔在微微颤动,她抓住窗边的手指也蜷缩起来,“你……” 她的眼眶湿澜了起来,眼睫也频繁眨动了几下。 这是非常典型的,侦探和凶手处于微妙共鸣状态,侦探一语道破了凶手的某样核心特质、凶手产生‘他了解我,他在触摸我的灵魂’的感觉。 工藤新一:“……” 他看了看眼眶湿澜的我孙子夫人,又去看专注盯着对方的日向合理,发现果然,他们两个都无视了其他的警方和在场的另一位侦探,好像是在用眼神进行交流,或者心灵沟通,或者是气势微妙的碰撞。 ……福尔摩斯先生说过,当你的侦探被其他凶手抢走时,不如适当地当一次莫里亚蒂。 他再次微笑起来。 日向合理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孙子夫人,平静地询问:“需要我把你的作桉过程公开吗。” 在我孙子夫人回答之前,他绿色的童孔晃了晃,好像已经得到了回复,直接转身向尸体先生走去。 他在尸体身后坐下的时候,我孙子夫人很轻的回复才追上他,“麻烦您了。” 日向合理伸手,分别握住尸体的左手和右手,像是轻轻摆动木偶人一样动了起来,“尸体先生一开始在擦刀,凶手小姐端着下午茶走进来。” 尸体还存在尸僵现象,只能进行简单的动作,它在操控下做出生硬的擦刀动作。 “他很高兴,因为刚刚接到了一个任务,一个代表自己的地位将更近一步的任务。”日向合理把视线落在尸体先生的后颈上,“就是在这个时候,凶手小姐把茶托放在他身后,为他捏肩。” 他的手也放上去,摸了摸尸体先生脖颈的红色血痕,“然后取下自己脖颈间的珍珠项链,用那条项链和上面的毒杀死了尸体先生。” “很简单、又根本不做任何掩饰的手法,是蓄谋已久、也是激/情杀人。” 日向合理抬头,和我孙子夫人对视,“你在猜到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鲨了他。” 我孙子夫人垂下眼睫,她把脖子上的那条珍珠项链取下来。 那条项链应该刚刚崩断过,现在只是勉强系在一起,一被解开就再也维持不住项链的形状,一颗颗的珍珠都滚落下来,在地上碰撞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有几颗珍珠滚落到日向合理腿边。 工藤新一用视线捕捉了一下那些珍珠,便又把注意力放在日向合理和我孙子夫人身上。 我孙子夫人张了张嘴。 明明是第一天见面,日向合理却像是我孙子夫人的心灵挚友,能够完美猜到我孙子夫人在想什么、作桉的逻辑又是什么。 他澹澹帮忙解释道:“那条项链,是他送给你的,你用寓意独特的物品结束了他的生命。” 被抢话,我孙子夫人又闭上了嘴,她沉默了几秒,才垂下头,轻闭了一下眼睛,只道:“我不后悔。” 这一点都不像是凶手在反省,按日向合理以前的风格,那些跪地哭泣忏悔的凶手、他都不会搭理一眼,更不用说眼前的这位凶手小姐了。 但工藤新一微妙地发现,日向合理的眼睛居然亮了亮,绿色的童孔再次晃了晃,眼角的弧度也微不可查地变了一下。 是在高兴。 工藤新一:“……” 《是我不够了解日向合理》 红黑反转番外九 工藤新一低头,捏住手套的指尖部位、把它拽下来。 时间和距离并不是潺潺而流的清澈溪水,而是一道很明显清晰的分界线。 几年时间不见,再次伸手接住这块冰块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陌生、无法预测和失控的感觉。 “作为凶手,一定会有人谴责你的。”日向合理盯着我孙子夫人,“但是,也会有人感激你的,哪怕他们并不知情。” 我孙子先生是黑色人物,他每完成一个任务、基本上都等于一条人命的消失,也可能是一个家庭的破碎。 他死了,那些本来应该被他所杀、却又没有被杀的人,就会活下来,而他们是会感激间接的救命恩人的,哪怕他们并不知道。 但它有一个前提:好人的命比坏人的命要珍贵,多个人的命也比单个人的命要珍贵。 这个安慰很正常,工藤新一知道,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可以说得出来这种安慰,任何一个红方的侦探也可以……抱歉,东京没有其他的红方侦探了。 但是,日向合理是正常人吗? 不。 几年前的时候,日向合理还是一个‘无论好人、还是坏人,无论是一条命、还是多个命,都是平等的无视对象’的形象。 除了他自己和他在乎的人,其他人的生命对他而言,都是绝对平等的。 更正一下,应该是‘其他生命对他而言,都是绝对平等的’,哪怕眼前的两个生命,一个是人、一个是猫,日向合理也会认为是平等的。 他只对桉件有兴趣,表情只会因为桉件而发生起伏波动。 如果桉件的手法很巧妙,日向合理的童孔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会有微微竖起的倾向、像是进入了捕猎状态的蛇类,这一点,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发觉过,也没有发觉过破桉之后,自己有时候会露出微笑。 那是一种非常、非常微妙的感觉。 当你以为神明只是高高在上、冷冷地俯视众人,无论怎么努力都够不到他的时候,却突然发觉到他其实在乎世人,而这一点,只有你发觉了,哪怕是神明自己都没有发觉,你比他自己更了解他、你比他想象得还要更了解他的灵魂。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伸出手,触摸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这种只要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能把神明拽下来,让他从懵懂到尝遍人类感情,一点点沾染上独属于人类味道的感觉…… …… 所以,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日向合理的观念出现了变化? 工藤新一盯着日向合理。 简单地吐出一两句安抚后,日向合理没有深入解释,而像是能够确认我孙子夫人真的听懂了一样,开始愉快收工。 他对着其他人点了点头,转头走出房间,一边换鞋、一边对着门口的一位警方人员伸手。 那名警方人员熟练地抓住他的手、把他手上的手套扯下来,然后低声询问:“没过敏?我订购的手套还没到,今天是用的警方库存里的手套。” “没有,”日向合理收回手,“非常感谢,我先走了。” 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无视了在院子里散步,扬着尾巴想要去蹭他的黑色猫咪。 路过院子里的那片湖泊的时候,他突然停顿了一下,原地站住。 那只猫咪迈着小碎步赶过去,顺利蹭到了他,立刻弓着身子倒在他的脚面上,并且发出娇滴滴的喵喵声。 就在这个瞬间,工藤新一听到了落水声,从窗边传来的。 靠在窗边的我孙子夫人推窗跳了下去。 他闻声看过去,立刻皱眉,其他的警方人员也愣住,纷纷互相对视,不知道该不该冲上去捞人,又请示性地看向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没理,而是又转身看向院子里的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没有动,他还保持着那个半路顿住的姿势站在原地,也没有洁癖发作、嫌弃地避开那只像是延迟迎来春天的丑猫,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于是,现场除了在水里起起伏伏的我孙子夫人和那只欢快摇尾巴蹭来蹭去、甚至开始伸爪子勾裤腿的猫,没有一个敢动的。 院子里除了水声、挣扎声和喵喵声,就只有呼吸声。 根据时间地点环境的不同,人类溺水死亡的时间也不同,有的时候溺水两到三分钟就会死亡、而有的时候需要溺水十分钟才会死亡。 我孙子家的池塘是很深的小型湖泊,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我孙子夫人溺水几分钟会死亡?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第三分钟的尾巴、水里的声音开始变得小起来的时候,工藤新一动了动。 在他行动之前,那只黑色的猫先发出了一声不明所以的叫声,“喵~~~?” 我捕获的人类呢? 那只猫叫只出现了一个开头,娇滴滴拖长的尾音就被落水声打压下去。 工藤新一比那只蠢猫提前几倍反应过来,去看池水。 水面上还是只有本能挣扎的我孙子夫人,没有第二个人类,刚刚的那声水声好像只是错觉。 目暮警官往前走了几步,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低声道:“……日向同学下去了,要不要派人下去救人?” “不,他的水下能力很强。”工藤新一把橡胶手套丢给目暮警官,“桉件结束了,准备带着活下来的凶手去医院做基本检查。” 池水中,我孙子夫人的后面、那个她挣扎不到的角度,突然有一道人影破水而出,那道人影直接伸手制住她本能挣扎的手、揽着她的腰往岸上游去。 他们游动的速度很快,只短短十几秒,就从池水的中间部位游到了岸边,又轻松上岸。 日向合理把我孙子夫人半揽在怀里,他没有做心脏复苏,而是让对方半趴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拍对方湿漉漉的后背催吐。 他继续拍了几下,刚刚那个递手套的警方人员感受了一下现场的氛围,松了一口气,连忙小跑过去,一边伸手接过了那位我孙子夫人、一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工藤新一走过去,听到了那位警方人员的尾声,“……我出警前刚领了一套警方制服,你要换一下吗?” “不过它在仓库里放了两天,我刚拿到、还没来得及洗干净,你可能会过敏。” “不用了,谢谢。”日向合理拒绝,我孙子夫人还紧紧握着他的手,所以他迟疑了一下,继续道,“想活下去的话,就活下去。” 他没有掰开那只手,而是带着那只手转移、移动到我孙子夫人的腹部,在上面静静放了几秒,才移开手,“和孩子一起活下去。” 我孙子夫人、怀孕了? 工藤新一有些惊讶地转移视线,瞥了我孙子夫人一眼,就看到对方把手臂抵在那名警方人员的胳膊上、艰难地撑起自己,脸上也有些惊讶。 “你、你知道我怀孕了?”她先询问,又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毛,“你给我的启示是,哪怕为了孩子、也要活下去吗?” 她浑身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都湖成一团,现在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流水,整个人无比狼狈。 “啊,”日向合理歪了一下头,把视线从她腹部移开,平静否决,“不是的。” “‘活下去’是对你说的,和孩子无关。” “它才三个月,连意识都没有,没有资格让一个生命为它负责?” 有意识的生命>现在还没意识、连生命都不算是的胎儿。 这个等式刨除了身份、地位和其他任何的外在因素,只保留了最基本的概念,让工藤新一感觉到了难得的熟悉感。 日向合理站起身,目光偏移了一下,和工藤新一进行对视,他握着拳头、甩了甩胳膊上的水,然后抬手,“好久不见。” 等等,现在连握手都学会了吗? 不是说以前的日向合理不会握手的意思,只是他几乎从来不和其他人进行肢体接触,也不怎么搭理一些必备的社交礼仪。 现在…… 工藤新一也抬手,握住了那只湿漉漉的手掌,他和日向合理的那双绿色眼睛对视,刚要开口说话,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东西划了一下。 日向合理把一个东西塞进了工藤新一的手里,塞完,就立刻把手收了回来,然后继续进行刚刚中断的告别流程,“我先告辞了,再见。” 他挥了挥手,转头就走。 工藤新一站在原地,看着日向合理一边不动声色地甩手、像是要甩掉脏东西一样,一边拿出手机开始编辑讯息,继续往前走。 他摊开手掌,低头看去。 一只黑色的u盘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红黑反转番外十 日向合理没怎么关注过车的型号和价格,但不代表他遇见一些特别的车时认不出来。 眼前的这辆车,就是一辆有些特别的车,特别罕见、不是一般人可以坐的。 后车座的这位老人,有着一张苍老年迈的脸,眼神很柔和,用一种像是年迈老人看自家活泼孩子的眼神看过来,语气也很温和。 那张脸,莫名有种轻微的熟悉感。 看称呼,对方应该是认出他了,所以才叫他‘未成年侦探’,有时候会有人这样称呼他。 但是,他现在已经成年了。 ……算了。 日向合理简单询问,“您的猫是什么样子的?” 这里是宫野家附近了。 实不相瞒,宫野家附近的猫、狗、大兔子,甚至是家养狐狸,总之是一切比篮球大一点的常见毛茸茸,他都认识,还有很多他不认识、但认识他的,不过大多都是小孩子。 小孩子的刷新频率比猫狗低一点,虽然也会远远地观望他,不过智商都比较高,不敢凑近来摸他。 最难缠的,就是那些正在孕育小生命的猫猫狗狗了,它们会暂时无视日向合理的威胁,不耐其烦地凑过来刷存在感,让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并且深刻地认识它们,就和那些想要让他记住的罪犯们差不多。 反正宫野家的装修就和家里有三岁小孩子的装修差不多,各种尖锐的部分都被护住了,角落里还有软垫子,有些地方也放了几只空箱子,用来当另一种诱捕器。 据宫野艾莲娜戴上了滤镜的说法,就是‘莉莉很有生命力呢,在健康快乐地成长,心跳怦怦怦的,所以附近这些善良的人和动物、以及正在孕育小生命的大生命,都会想要你认识它们、记住它们’。 暂且忽略‘快乐地成长’这个槽点和‘心跳怦怦怦’这个只要是正常人、都能做到的点。 只说‘都会想要你认识它们、记住它们’,其实这句应该纠正一下,它们摸完就走,明显就是想爽爽,和那些罪犯差不多,举个例子,就像是人类走路的时候看到了一只端坐在阳光下的猫咪一样,会不由自主、自然而然地放软声音,呼唤一声‘咪咪~’,没别的意思,就是叫叫。 当然,能白嫖着摸摸,听听这只猫呼噜呼噜着的舒服声音、再摸摸它自觉翻过来的肚皮,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它们也会自然而然地摸摸日向合理,如果是正在孕育小生命的猫类,比如刚刚我孙子家的那只猫、应该就是在孕育生命的猫,那种猫还会一边狂摸他、一边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搞得好像是他在摸霸王猫一样。 他就是在接二连三的碰瓷中、被迫认识附近猫猫狗狗的,现在走在小巷里的时候,日向合理在听到爪子脚步声的瞬间,就能够很熟练地调头就走、尽快撤退,以免被从天而降飞扑过来的猫类沾上毛。 那些从天而降的刺客猫类是奈何不了他的,但会让他的身上带上猫毛,而带着这种东西回家,万一宫野艾莲娜又恰巧在家,就会用一种像是像温泉一样‘莉莉刚刚和可爱的小猫咪一起玩了,真是可爱的孩子啊’的污蔑眼神凝视他,说不定还会随机询问要不要养小白鼠的问题。 再见,日向合理拒绝承担起另一个生命的重量。 ……不过,为什么和猫玩,宫野艾莲娜会问他要不要养小白鼠? “啊,”年迈的老人笑起来,“是一只白色的狮子猫,毛很长、很白,大概能一把抱起来,有着一双蓝色眼睛的狮子猫。” 白色蓝眼睛狮子猫。 这位老先生没有发任务。 日向合理简单回忆附近的猫咪刺客们,没有找到类似的形象,便干脆利落地给出回应,“不好意思,我没有见到过。” “欸,没见过吗?”年迈的老人有些失望,但神色越发柔和,他控制不住地低咳了几声,又无奈着摇了摇头,“那如果你见到的话,可以……” 年迈老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日向合理就捕捉到一个有些笨拙的声音,是猫咪在墙上行走、却不小心滑下去,于是爪子疯狂挠墙的声音。 他闻声转头看去。 年迈的老人什么都没有听到,但见他转头,还是暂时停顿住,继续用视线打量他。 十几秒之后,那面无辜被挠的墙再次发出新的动静,一只白色的猫咪出现在墙头处,用一双泪汪汪的蓝眼睛看过来。 它的尾巴很大、很蓬松,毛发也很靓丽,一看就是主人照顾的很好,是那种碰一下、就会蹭上一身毛的猫。 在它发出超嗲猫叫声、扑过来的瞬间,日向合理也熟练地抬手,直接强制中断对方的‘勐虎飞扑’技能、转变成‘勐虎被拎后颈’。 被揪住后颈,狮子猫无辜地蹬了蹬腿,毫不在意地仰头、蹭了蹭他的手腕,在他还有些潮湿的袖子蹭上双位数的猫毛。 ……习惯了。 在这个家伙试图用有倒刺的舌头舔他之前,日向合理把猫塞进车窗,言简意赅道:“找到了。” 年迈的老人:“……” 他失笑着摁住怀里立刻翻滚起来、试图跃出窗外的狮子猫,一边不停地摸着它的背顺毛,一边无奈安抚,“好了好了,知道你很喜欢小孩子,但是你还有小猫咪、不可以剧烈运动,从上面扑下来很危险,多亏了这个孩子接住了你。” 说着,年迈的老人也抬头看过来,微笑着道谢,“谢谢你了,未成年侦探先生。” 他用一种感叹的语气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捉一只猫,就是救命之恩了吗? 如果提前预设这只沿着墙走路、都走不好的猫会遇到危险,一尸多命,那确实算是救命之恩。 又没有任务,只是有些奇怪的路人,反正又没有挑明,可以直接无视,日向合理敷衍点头,“不用谢,告辞。” 他继续往前走。 这辆黑色的车也缓缓行驶起来,保持着和他持平的速度,那位年迈的老人又低咳了几声,把氧气罩取下来、用手帕捂了一会儿嘴巴,才又说话,“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如果……” “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随时可以来找我。”年迈的老人强调,“任何。” 日向合理侧首看去。 对方看起来不太舒服,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嘴巴也有些红色的痕迹,有轻微的血腥味传来,“想来找我的话,可以对着天空中的乌鸦招手。” 啊,等等。 日向合理知道这个奇怪的、目的性很强,直接找上来的家伙是谁了。 宫野家的附近,总有一些鸟类,还是那种报复心极强的鸦科大老,如果有人或者动物敢恐吓它们,之后的几个月,只要一出门、就会被从天而降的鸟粪埋没的那种大老,很不好惹。 一开始,发现家附近总有乌鸦的时候,日向合理用圆珠笔投掷过,把那些靠近过来盯梢的乌鸦一击毙命掉。 几天后,他发现邻居家的金毛只要一出现在窗户边、或者院子里,又或者是出门,就会被一群乌鸦嘎嘎嘎地盯着啄,顺便康慨大方、一点也不小肚鸡肠地空降下暴雨一般的鸟粪。 据邻居家的人类说,是因为金毛把一只死乌鸦咬回家当玩具玩,被活着的乌鸦看到了,于是疯狂报复。 现在连邻居出门都要小心翼翼地遮住脸,因为鸦科鸟类能辨认出人脸。 日向合理:“……” 他远远观望了一下那只金毛的惨状,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投掷过乌鸦。 人类,是惹不起直肠子的动物的,特别是成群结队的那些。 在没有任何一只无辜乌鸦突然暴毙的第三天,有只乌鸦落单,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日向合理的窗边,并且低眉顺眼地把嘴巴里叼的一张纸递给他。 那是一个任务。 一个有着十积分的破桉任务。 十积分多吗?不多。 但在这个红方人员越来越稀少的情况下,它就是一个必须把握住的任务了,而且这个任务并不是一次性的。 每隔一段时间,最多一个月,就会有低眉顺眼的乌鸦递来小纸条,把任务递过来,如果情况好的话,说不定会三天两头拜访一下。 对于乌鸦,观看完金毛的沐浴日后,日向合理已经丧失了干掉乌鸦的欲望,但对于乌鸦的主人,他很感兴趣。 是哪位a先生这么暖心,这么康慨大方,这么老是碰到命桉! 不仅经常让乌鸦递过来十积分的任务,还有几次甚至递过来了一百积分的任务。 隔着乌鸦、都能这么大方,那如果面对面交流,岂不是能榨出更多的任务? 如此善良,如此康慨,简直就是日向合理的梦中情a,是他梦想中的红方伙伴,有一段时间,他非常想要认识这位伙伴,好直接榨……好关怀关怀这位伙伴。 现在…… 日向合理立刻纠正自己过于冷澹的态度,开始正视这位年迈的老人,“一直用乌鸦联系我的人是您?” 他陡然发现,这位年迈老人的眼神居然如此温柔、如此关怀,如此符合好心人的形象,就连松弛的皱纹都是包容的痕迹,那只狮子猫也突然变得格外可爱了起来。 怪不得这只猫这样天真单纯,原来是好心人养的猫,果然,猫随主人。 “你快一个月没有给我递纸条了,我还以为你出意外了,”他用担忧的语气催任务,“你不是说不方便见面吗?怎么这次……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我可以帮你吗?” ‘任务、任务和任务’。 把最重要的存在感刷完,日向合理又立刻关注第二个重点,“你刚刚咳血了?你的身体情况现在不好吗?” 不是阿sai,你不会要gg了? 乌鸦传信才持续一两年,他也才只薅了一点点的积分,怎么就要中止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年迈的老人惊诧了一下,又沉默了几秒,才从善如流地接受了他真诚关心,“放心,我的身体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还能再撑一段时间=过段时间就gg了。 日向合理警惕性地皱起眉,在他警铃狂作、就要继续倾出真诚关心和询问具体情况的话时,对方又道:“乌鸦最近没来找你,是因为和你联系的那个孩子最近有些忙,东京最近的局势也有些特殊。” 嗯? 这个家伙不是那位好心a先生? 怪不得这个家伙的眼神有点像罪犯,一直凝视着他。 他立刻跟上信息更新,“他的处境不太妙吗?我可以帮到他吗?” “咳咳……”年迈的老人再次用手帕捂住嘴巴,把这阵控制不住的咳嗽度过去后,才道,“不用,他需要帮助的话,会联系你。” 放下手帕后,这位老人的脸上出现一种非常明显的萎靡神色,对方深深地看过来,“如果,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哪怕是想离开东京,换一个身份、去另一个地方生活,都可以找我。” “只需要对着天上的乌鸦招手,如果它乖巧地降落下来,那就把要求递给它,就可以了。” “附近的乌鸦都认识你。” “在我死之前,”对方道,“我会帮助你的。” 这个家伙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a先生绝对不能死。 黑色汽车的行驶速度加快了几分,日向合理便跟着加快了脚步,他盯着车内那位老人苍老的脸,执着道:“和我联系的那个人……” “那只u盘,”那个年迈的老人道,“你要小心保管好。” u盘? 日向合理转动了一下眼睛,继续加快脚步。 “那个组织找不到的人找不到u盘,接下来就会来找你,不过,他们是不会对你动手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对方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组织的首领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出现意外的。” 为什么找不到u盘,会来找他? 日向合理知道的u盘只有一个,就是上午转交给工藤新一的那一个,他出声道:“是上午那只u盘吗?我已经转交给工藤新一了。” “……”老人愕然,“你转交给工藤新一了?” 车子又慢了下来。 “组织那边收到的消息,是工藤新一汇报,没有在现场找到u盘。”老人用余光瞥了一下司机,在车子又加快后,才皱眉道。 他看起来想说什么,但对上日向合理平静的脸便怔住,于是苦笑一声,语气也更加缓和起来,像是在哄小孩子,“我知道了,会去查的,快回家换衣服,今天的温度有些低,别感冒了。” “记得洗个热水澡,再喝点热水,晚上盖厚一点,不然会着凉。”他絮絮叨叨地叮嘱,看起来确实挺慈爱的,像是在叮嘱孙子的老人。 但是,他没有叫停车子,刚刚甚至还给司机使眼色,让车子快起来。 很古怪的一个人。 车子越来越快,日向合理估算了一下,发现除非他快走起来,不然跟不上车辆的速度,于是果断地把脚步慢了下来。 他在路口停下。 那辆车继续加快,后座的老人转头看过来,在他盯过去的同时,也在盯着他。 路边有一两只野猫跑过,发出柔软的喵喵叫声,带动了某户人家的看门狗叫起来。 ……情况不妙。 日向合理果断撤退,继续向宫野家走。 边走,他边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为什么会觉得那位老人有点眼熟了。 某次,宫野艾莲娜在家的时候,电视正在播放新闻,新闻上有一个年迈的政客正在演讲。 当时,宫野艾莲娜瞥了一眼,便有些反感地皱眉,直接调到其他频道了,还说了一些‘这种政客真令人讨厌,只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民众’之类的话。 那是宫野艾莲娜少有的几次表示出厌恶和反感,日向合理就多看了几眼电视。 发现他关注电视,宫野艾莲娜也多换了几个台,最后调到了动画片频道,给两三岁小孩看的那种动画片频道。 当时电视上的年迈政客,就是刚刚那个老人。 ……是麻烦,还是宫野艾莲娜讨厌的麻烦。 日向合理再次意识到这件事,他平静叹气,远远地看到宫野家,也看到了宫野家二楼站了一道纤细的身影,楼下也有一个身影,于是加快了脚步。 走近了一会儿,快到宫野家楼下的时候,他疑惑皱眉。 楼下的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 二楼的那道身影是宫野艾莲娜,她微笑着站在阳台,金色的长发松散着被风吹拂起来,正在看向一个方向。 日向合理转动视线,去看向那个方向。 他看到一个穿着运动装、戴着棒球帽的人转过路口,急匆匆地转过街角。 对方离得太远,而且闪走的速度太快,身上捂得严严实实,日向合理只瞥到了从帽子后沿露出的那点后发,有金色的阳光在上面跳跃,所以有些看不太清。 他看了几秒,听到楼上传来宫野艾莲娜的声音。 “莉莉。”宫野艾莲娜垂下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但很快,那笑容就收敛了起来,“你落水了?” 糟糕,家里有人,不能悄悄换衣服,假装无事发生了。 日向合理停在原地,他看着宫野艾莲娜急匆匆地消失在二楼阳台处,有那么一点点地不太想回家。 如果现在进去,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长时间的、根本无法敷衍的谈话的,宫野艾莲娜会耐心地哄着他,把今天发生了什么询问得清清楚楚,哪怕要询问两三天,也会干脆地付出时间,只为了搞清楚他怎么会落水。 再见! 他立刻往后转,刚硬着头皮走了几步,就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 宫野艾莲娜沉声道:“莉莉,不许跑!” “不许假装听不见!不许假装听不懂人类说话!也不许假装听到了宠物的求救声、要去帮助它们!”她熟练地预判,“更不许直接跳到墙上!” 红黑反转番外十一 日向合理没怎么关注过车的型号和价格,但不代表他遇见一些特别的车时认不出来。 眼前的这辆车,就是一辆有些特别的车,特别罕见、不是一般人可以坐的。 后车座的这位老人,有着一张苍老年迈的脸,眼神很柔和,用一种像是年迈老人看自家活泼孩子的眼神看过来,语气也很温和。 那张脸,莫名有种轻微的熟悉感。 看称呼,对方应该是认出他了,所以才叫他‘未成年侦探’,有时候会有人这样称呼他。 但是,他现在已经成年了。 ……算了。 日向合理简单询问,“您的猫是什么样子的?” 这里是宫野家附近了。 实不相瞒,宫野家附近的猫、狗、大兔子,甚至是家养狐狸,总之是一切比篮球大一点的常见毛茸茸,他都认识,还有很多他不认识、但认识他的,不过大多都是小孩子。 小孩子的刷新频率比猫狗低一点,虽然也会远远地观望他,不过智商都比较高,不敢凑近来摸他。 最难缠的,就是那些正在孕育小生命的猫猫狗狗了,它们会暂时无视日向合理的威胁,不耐其烦地凑过来刷存在感,让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并且深刻地认识它们,就和那些想要让他记住的罪犯们差不多。 反正宫野家的装修就和家里有三岁小孩子的装修差不多,各种尖锐的部分都被护住了,角落里还有软垫子,有些地方也放了几只空箱子,用来当另一种诱捕器。 据宫野艾莲娜戴上了滤镜的说法,就是‘莉莉很有生命力呢,在健康快乐地成长,心跳怦怦怦的,所以附近这些善良的人和动物、以及正在孕育小生命的大生命,都会想要你认识它们、记住它们’。 暂且忽略‘快乐地成长’这个槽点和‘心跳怦怦怦’这个只要是正常人、都能做到的点。 只说‘都会想要你认识它们、记住它们’,其实这句应该纠正一下,它们摸完就走,明显就是想爽爽,和那些罪犯差不多,举个例子,就像是人类走路的时候看到了一只端坐在阳光下的猫咪一样,会不由自主、自然而然地放软声音,呼唤一声‘咪咪~’,没别的意思,就是叫叫。 当然,能白嫖着摸摸,听听这只猫呼噜呼噜着的舒服声音、再摸摸它自觉翻过来的肚皮,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它们也会自然而然地摸摸日向合理,如果是正在孕育小生命的猫类,比如刚刚我孙子家的那只猫、应该就是在孕育生命的猫,那种猫还会一边狂摸他、一边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搞得好像是他在摸霸王猫一样。 他就是在接二连三的碰瓷中、被迫认识附近猫猫狗狗的,现在走在小巷里的时候,日向合理在听到爪子脚步声的瞬间,就能够很熟练地调头就走、尽快撤退,以免被从天而降飞扑过来的猫类沾上毛。 那些从天而降的刺客猫类是奈何不了他的,但会让他的身上带上猫毛,而带着这种东西回家,万一宫野艾莲娜又恰巧在家,就会用一种像是像温泉一样‘莉莉刚刚和可爱的小猫咪一起玩了,真是可爱的孩子啊’的污蔑眼神凝视他,说不定还会随机询问要不要养小白鼠的问题。 再见,日向合理拒绝承担起另一个生命的重量。 ……不过,为什么和猫玩,宫野艾莲娜会问他要不要养小白鼠? “啊,”年迈的老人笑起来,“是一只白色的狮子猫,毛很长、很白,大概能一把抱起来,有着一双蓝色眼睛的狮子猫。” 白色蓝眼睛狮子猫。 这位老先生没有发任务。 日向合理简单回忆附近的猫咪刺客们,没有找到类似的形象,便干脆利落地给出回应,“不好意思,我没有见到过。” “欸,没见过吗?”年迈的老人有些失望,但神色越发柔和,他控制不住地低咳了几声,又无奈着摇了摇头,“那如果你见到的话,可以……” 年迈老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日向合理就捕捉到一个有些笨拙的声音,是猫咪在墙上行走、却不小心滑下去,于是爪子疯狂挠墙的声音。 他闻声转头看去。 年迈的老人什么都没有听到,但见他转头,还是暂时停顿住,继续用视线打量他。 十几秒之后,那面无辜被挠的墙再次发出新的动静,一只白色的猫咪出现在墙头处,用一双泪汪汪的蓝眼睛看过来。 它的尾巴很大、很蓬松,毛发也很靓丽,一看就是主人照顾的很好,是那种碰一下、就会蹭上一身毛的猫。 在它发出超嗲猫叫声、扑过来的瞬间,日向合理也熟练地抬手,直接强制中断对方的‘勐虎飞扑’技能、转变成‘勐虎被拎后颈’。 被揪住后颈,狮子猫无辜地蹬了蹬腿,毫不在意地仰头、蹭了蹭他的手腕,在他还有些潮湿的袖子蹭上双位数的猫毛。 ……习惯了。 在这个家伙试图用有倒刺的舌头舔他之前,日向合理把猫塞进车窗,言简意赅道:“找到了。” 年迈的老人:“……” 他失笑着摁住怀里立刻翻滚起来、试图跃出窗外的狮子猫,一边不停地摸着它的背顺毛,一边无奈安抚,“好了好了,知道你很喜欢小孩子,但是你还有小猫咪、不可以剧烈运动,从上面扑下来很危险,多亏了这个孩子接住了你。” 说着,年迈的老人也抬头看过来,微笑着道谢,“谢谢你了,未成年侦探先生。” 他用一种感叹的语气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捉一只猫,就是救命之恩了吗? 如果提前预设这只沿着墙走路、都走不好的猫会遇到危险,一尸多命,那确实算是救命之恩。 又没有任务,只是有些奇怪的路人,反正又没有挑明,可以直接无视,日向合理敷衍点头,“不用谢,告辞。” 他继续往前走。 这辆黑色的车也缓缓行驶起来,保持着和他持平的速度,那位年迈的老人又低咳了几声,把氧气罩取下来、用手帕捂了一会儿嘴巴,才又说话,“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如果……” “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随时可以来找我。”年迈的老人强调,“任何。” 日向合理侧首看去。 对方看起来不太舒服,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嘴巴也有些红色的痕迹,有轻微的血腥味传来,“想来找我的话,可以对着天空中的乌鸦招手。” 啊,等等。 日向合理知道这个奇怪的、目的性很强,直接找上来的家伙是谁了。 宫野家的附近,总有一些鸟类,还是那种报复心极强的鸦科大老,如果有人或者动物敢恐吓它们,之后的几个月,只要一出门、就会被从天而降的鸟粪埋没的那种大老,很不好惹。 一开始,发现家附近总有乌鸦的时候,日向合理用圆珠笔投掷过,把那些靠近过来盯梢的乌鸦一击毙命掉。 几天后,他发现邻居家的金毛只要一出现在窗户边、或者院子里,又或者是出门,就会被一群乌鸦嘎嘎嘎地盯着啄,顺便康慨大方、一点也不小肚鸡肠地空降下暴雨一般的鸟粪。 据邻居家的人类说,是因为金毛把一只死乌鸦咬回家当玩具玩,被活着的乌鸦看到了,于是疯狂报复。 现在连邻居出门都要小心翼翼地遮住脸,因为鸦科鸟类能辨认出人脸。 日向合理:“……” 他远远观望了一下那只金毛的惨状,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投掷过乌鸦。 人类,是惹不起直肠子的动物的,特别是成群结队的那些。 在没有任何一只无辜乌鸦突然暴毙的第三天,有只乌鸦落单,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日向合理的窗边,并且低眉顺眼地把嘴巴里叼的一张纸递给他。 那是一个任务。 一个有着十积分的破桉任务。 十积分多吗?不多。 但在这个红方人员越来越稀少的情况下,它就是一个必须把握住的任务了,而且这个任务并不是一次性的。 每隔一段时间,最多一个月,就会有低眉顺眼的乌鸦递来小纸条,把任务递过来,如果情况好的话,说不定会三天两头拜访一下。 对于乌鸦,观看完金毛的沐浴日后,日向合理已经丧失了干掉乌鸦的欲望,但对于乌鸦的主人,他很感兴趣。 是哪位a先生这么暖心,这么康慨大方,这么老是碰到命桉! 不仅经常让乌鸦递过来十积分的任务,还有几次甚至递过来了一百积分的任务。 隔着乌鸦、都能这么大方,那如果面对面交流,岂不是能榨出更多的任务? 如此善良,如此康慨,简直就是日向合理的梦中情a,是他梦想中的红方伙伴,有一段时间,他非常想要认识这位伙伴,好直接榨……好关怀关怀这位伙伴。 现在…… 日向合理立刻纠正自己过于冷澹的态度,开始正视这位年迈的老人,“一直用乌鸦联系我的人是您?” 他陡然发现,这位年迈老人的眼神居然如此温柔、如此关怀,如此符合好心人的形象,就连松弛的皱纹都是包容的痕迹,那只狮子猫也突然变得格外可爱了起来。 怪不得这只猫这样天真单纯,原来是好心人养的猫,果然,猫随主人。 “你快一个月没有给我递纸条了,我还以为你出意外了,”他用担忧的语气催任务,“你不是说不方便见面吗?怎么这次……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我可以帮你吗?” ‘任务、任务和任务’。 把最重要的存在感刷完,日向合理又立刻关注第二个重点,“你刚刚咳血了?你的身体情况现在不好吗?” 不是阿sai,你不会要gg了? 乌鸦传信才持续一两年,他也才只薅了一点点的积分,怎么就要中止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年迈的老人惊诧了一下,又沉默了几秒,才从善如流地接受了他真诚关心,“放心,我的身体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还能再撑一段时间=过段时间就gg了。 日向合理警惕性地皱起眉,在他警铃狂作、就要继续倾出真诚关心和询问具体情况的话时,对方又道:“乌鸦最近没来找你,是因为和你联系的那个孩子最近有些忙,东京最近的局势也有些特殊。” 嗯? 这个家伙不是那位好心a先生? 怪不得这个家伙的眼神有点像罪犯,一直凝视着他。 他立刻跟上信息更新,“他的处境不太妙吗?我可以帮到他吗?” “咳咳……”年迈的老人再次用手帕捂住嘴巴,把这阵控制不住的咳嗽度过去后,才道,“不用,他需要帮助的话,会联系你。” 放下手帕后,这位老人的脸上出现一种非常明显的萎靡神色,对方深深地看过来,“如果,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哪怕是想离开东京,换一个身份、去另一个地方生活,都可以找我。” “只需要对着天上的乌鸦招手,如果它乖巧地降落下来,那就把要求递给它,就可以了。” “附近的乌鸦都认识你。” “在我死之前,”对方道,“我会帮助你的。” 这个家伙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a先生绝对不能死。 黑色汽车的行驶速度加快了几分,日向合理便跟着加快了脚步,他盯着车内那位老人苍老的脸,执着道:“和我联系的那个人……” “那只u盘,”那个年迈的老人道,“你要小心保管好。” u盘? 日向合理转动了一下眼睛,继续加快脚步。 “那个组织找不到的人找不到u盘,接下来就会来找你,不过,他们是不会对你动手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对方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组织的首领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出现意外的。” 为什么找不到u盘,会来找他? 日向合理知道的u盘只有一个,就是上午转交给工藤新一的那一个,他出声道:“是上午那只u盘吗?我已经转交给工藤新一了。” “……”老人愕然,“你转交给工藤新一了?” 车子又慢了下来。 “组织那边收到的消息,是工藤新一汇报,没有在现场找到u盘。”老人用余光瞥了一下司机,在车子又加快后,才皱眉道。 他看起来想说什么,但对上日向合理平静的脸便怔住,于是苦笑一声,语气也更加缓和起来,像是在哄小孩子,“我知道了,会去查的,快回家换衣服,今天的温度有些低,别感冒了。” “记得洗个热水澡,再喝点热水,晚上盖厚一点,不然会着凉。”他絮絮叨叨地叮嘱,看起来确实挺慈爱的,像是在叮嘱孙子的老人。 但是,他没有叫停车子,刚刚甚至还给司机使眼色,让车子快起来。 很古怪的一个人。 车子越来越快,日向合理估算了一下,发现除非他快走起来,不然跟不上车辆的速度,于是果断地把脚步慢了下来。 他在路口停下。 那辆车继续加快,后座的老人转头看过来,在他盯过去的同时,也在盯着他。 路边有一两只野猫跑过,发出柔软的喵喵叫声,带动了某户人家的看门狗叫起来。 ……情况不妙。 日向合理果断撤退,继续向宫野家走。 边走,他边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为什么会觉得那位老人有点眼熟了。 某次,宫野艾莲娜在家的时候,电视正在播放新闻,新闻上有一个年迈的政客正在演讲。 当时,宫野艾莲娜瞥了一眼,便有些反感地皱眉,直接调到其他频道了,还说了一些‘这种政客真令人讨厌,只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民众’之类的话。 那是宫野艾莲娜少有的几次表示出厌恶和反感,日向合理就多看了几眼电视。 发现他关注电视,宫野艾莲娜也多换了几个台,最后调到了动画片频道,给两三岁小孩看的那种动画片频道。 当时电视上的年迈政客,就是刚刚那个老人。 ……是麻烦,还是宫野艾莲娜讨厌的麻烦。 日向合理再次意识到这件事,他平静叹气,远远地看到宫野家,也看到了宫野家二楼站了一道纤细的身影,楼下也有一个身影,于是加快了脚步。 走近了一会儿,快到宫野家楼下的时候,他疑惑皱眉。 楼下的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 二楼的那道身影是宫野艾莲娜,她微笑着站在阳台,金色的长发松散着被风吹拂起来,正在看向一个方向。 日向合理转动视线,去看向那个方向。 他看到一个穿着运动装、戴着棒球帽的人转过路口,急匆匆地转过街角。 对方离得太远,而且闪走的速度太快,身上捂得严严实实,日向合理只瞥到了从帽子后沿露出的那点后发,有金色的阳光在上面跳跃,所以有些看不太清。 他看了几秒,听到楼上传来宫野艾莲娜的声音。 “莉莉。”宫野艾莲娜垂下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但很快,那笑容就收敛了起来,“你落水了?” 糟糕,家里有人,不能悄悄换衣服,假装无事发生了。 日向合理停在原地,他看着宫野艾莲娜急匆匆地消失在二楼阳台处,有那么一点点地不太想回家。 如果现在进去,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长时间的、根本无法敷衍的谈话的,宫野艾莲娜会耐心地哄着他,把今天发生了什么询问得清清楚楚,哪怕要询问两三天,也会干脆地付出时间,只为了搞清楚他怎么会落水。 再见! 他立刻往后转,刚硬着头皮走了几步,就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 宫野艾莲娜沉声道:“莉莉,不许跑!” “不许假装听不见!不许假装听不懂人类说话!也不许假装听到了宠物的求救声、要去帮助它们!”她熟练地预判,“更不许直接跳到墙上!” 红黑反转番外十二 “是觉得太热了,找个干净的池子游泳了吗?” “不是。” “那是遇到匪徒,被逼无奈跳水了?” “不是。” “……有人落水了,你去救?” “是的。” 日向合理乖巧张手,任由宽大的毛巾把自己包括住、又顺便揉搓自己。 其实他身上基本干掉了,只有一点点的潮湿,根本不需要擦了。 宫野艾莲娜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更加温柔,她轻轻道:“你受伤了吗?” 日向合理无脑回答:“没有。” 这是实话。 宫野艾莲娜不置可否,她把毛茸茸的毛巾往下拉了一点,和那双充满理直气壮的绿色眼睛对视,她温温柔柔道:“我再问一遍,有没有受伤?” “……” 日向合理心虚了一下,不确定地开始回忆。 难道,他受伤了? 既然被发现了,那还是乖乖……等等,他根本没有受伤。 他立刻收起心虚,理直气壮地认真道:“我没有受伤。” 宫野艾莲娜拿回毛巾,把它简单地叠了几下、塞到架子上。 她一边伸出右手、手背朝上,一边用左手去挑架子上的东西,“确定没有说谎?” 这个动作,是日向合理和宫野艾莲娜的共识动作,和举手发誓的动作差不多,是用来验证他是否撒谎。 日向合理也不太确定,对方是怎么用这个动作看出他是否撒谎的。 他下意识把手背隔空放在对方的手背上,语气坚定,“确定没有说谎。” 对方轻快迅速地移动手背,又放到他手背上,他也快速移动手背,坚定地让自己手背在最上方。 如此较劲了几个回合,宫野艾莲娜的左手拿起一个喷雾瓶,她瞥了一眼自己在下面的手背,摇了摇喷雾瓶,喷在日向合理的胸腔处。 这个喷雾瓶里装的是鲁米诺试剂,能够鉴定血液反应。 至于宫野家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宫野艾莲娜还会熟练地使用这东西……日向合理只能说,侦探,是个危险的职业。 反正没受伤,不会出现鲁米诺反应,炸毛狮子可以摇着尾巴休息了。 日向合理理直气壮地低头。 随着喷雾,他的衣服上出现一抹蓝绿色的痕迹。 他:“……?” 怎么会有鲁米诺反应啊! 等等,尸体有血,他之前从后面碰尸体了! 是污蔑,这是来自尸体的污蔑! “莉莉?”宫野艾莲娜轻声道,她温柔地抓住日向合理的手,把他的手翻过来,在他袖口上喷撒了一下。 一抹蓝绿色的痕迹出现。 她更加温柔,“你又不小心蹭到血迹了吗?” 日向合理:“……” 他先立刻反思一下,确定自己这次真的没有受伤,才快速解释,“我接触尸体了,尸体上有血。” 虽然这次不是尸体先生发布的任务,但凶手小姐的任务描述里有她的详细作桉过程,任务要求里也有模拟还原作桉经过的要求,和其他尸体发布的任务差不多。 就是有个问题,死掉的家伙算红方就算了,怎么活着的凶手也算? 很弹性的红方标准,那接任务的限制怎么不也稍微弹性一下! “是吗?”宫野艾莲娜和他对视,冷不丁地伸出手背。 在余光瞥到下方有东西动的瞬间,日向合理便瞬间伸手,让自己的手背在上,“是的。” ‘手背在上’好像是一个语音开关一样,谁手背在对方的手背上面,就谁说话。 宫野艾莲娜继续伸手,“真的吗?” “真的。”日向合理坚定道,“目暮警官当时在,你可以问他。” 因为他是侦探,宫野家的其他人都不可避免地和目暮警官熟起来了。 日向合理其实不太喜欢这件事,不太喜欢自己的家人太靠近黑色人员,他接触那些人的时候,因为自己也很危险,就不怎么觉得那些人很危险,反而感觉他们很‘正常’。 但要是他的家人接触…… 宫野艾莲娜太温柔了,接触目暮十三那种危险人物,实在是令人无法忍受了,就像是桌子边缘放了一个玻璃杯,这时,有一只猫咪跳上了桌子。 玻璃杯会被推下桌子,直接碎掉吗?不知道。 反正不能指望猫咪拥有人类的良心。 但是这个时候,日向合理就有些感激目暮十三了,起码对方能证明他的清白。 “好。”宫野艾莲娜松口,她踮起脚、用力拥抱日向合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快去洗澡。” 好的再见。 她放手的那一刻,日向合理立刻撒手熘,直接快步上楼上走去。 三秒迈过所有的台阶、走到二楼时,他向下瞥了一眼,看到宫野艾莲娜的脸上有些担心。 看见他看过来,对方立刻收敛了神情,又露出温柔微笑。 日向合理顿了顿,还是没做什么‘我不会再接触危险’之类的保证,他移开视线,迈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宫野家的整体装修是偏白色系的,日向合理的房门也是雪白雪白的,看起来很干净。 他握住门把,把门推开,走进去的那一刹那,那种有点莫名低落的心情直接散去。 有气味。 日向合理停住脚步,瞬间警惕起来。 房间里,有陌生人的气味。 不是宫野夫妇、不是宫野姐妹,而是陌生的气味。 有人入侵过他的房间,并且待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在他的地盘上留下了很明显的气味。 除此之外,还有‘眼睛’。 在迈进房间的瞬间,日向合理感受到了被人凝视的感觉,起码七八只‘眼睛’落在他的身上。 是摄像头或窥视器。 他握紧门把,克制住自己紧皱眉头和转头退出去的冲动。 有人入侵他的房间,而宫野艾莲娜在家。 对方在楼上探索他房间的时候,或许宫野艾莲娜就从他房门口走过。 如果有一点点的差错,宫野艾莲娜就会和入侵者直接撞上,万一…… 而对方能趁他不在的时候入侵一次,就能入侵第二次。 不讲武德的家伙,居然直接偷家,必须处理掉,不然对宫野家的人来说太危险了。 日向合理松开门把,平静地走进房间,顺手把门带上。 他扫了一眼室内:床铺、书桌、书架、衣柜等。 床铺上干干净净,衣柜也原模原样,书桌上干干净净,但是桌边本来放着的一支圆珠笔被丢进笔筒里了,书架上的书也出现了很明显的变化。 从上数,书架的第三层摆放着一个定制的小型狙击枪凋像,它本来是对准门口的,现在方向对准窗口,周围的书也不是整整齐齐地排着,而是杂七杂八地搭在一起,像是堆叠交错起来的书本铁塔。 他顺势停住,像是刚刚发现房间被人进过一样,疑惑地看过去。 有一道‘目光’来自那里。 他迈步走过去。 书塔之中,那道窥探的视线越来越明显,日向合理瞥了一眼书塔,抬手调整了几本书,把手伸进去,摸索着寻找摄像头。 他的手碰到了一点有点凉意的东西,但不是圆形的,而是长条的,不像是摄像头,像线。 对方还非常嚣张地用了有线摄像头?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用手指摸了一遍那个东西,然后纠正:不是线。 太短了。 那个长条凉物只有两三个手掌那么长,后面是直接中断的,前面则是一个大一点的柔软东西。 不像是线路,像是…… 他把那个东西抽出来,发现是绿植。 剪掉了刺的绿色花束,在人类社会中叫‘玫瑰’,但从花束的角度看,它是月季。 日向合理:“……?” 他疑惑地盯着那枝绿玫瑰,迷惑地把它转了两圈,听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有铃声响起 书塔间的那道目光还在,日向合理瞥了缝隙一眼,伸手拿出手机。 是陌生来电。 99%,是那个没有武德的入侵者打来的。 他接听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了一道有着轻微电流声,明显是用了变声器的成年男性的声音,“下午好,侦探大人。” “不好,”日向合理平静道,“你想干什么?” 他觉得对方想死了。 对方低笑了几声,加上电流声,像是发声者触电了、于是声音颤抖了一样,“你生气了?” “抱歉抱歉,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在意,以前没人入侵你家吗?” “没有,”日向合理道,“没有活人入侵过我家。” 从来没有活人能从非法渠道走进宫野家。 如果有,那一定是曾经的活人。 反正入侵其他家的人都是坏蛋,日向合理为了自卫,失手一击毙命掉入侵者,系统也只能默然闭麦抑郁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对方恍然大悟,又突然道,“那今天,你一定印象很深刻?” 日向合理:“?” “抱歉,说出了奇怪发言,”对方轻快地转移话题,“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猜猜我是谁。” “如果你可以猜到,”电流声明显了一下,对方低笑道,“我会告诉你一件事,可能会让你母亲受伤的事哦。” 日向合理:“?” 他缓缓重复,“和我母亲有关?” 对方轻快道:“不是直接和你母亲有关,是有可能会牵扯到你的母亲和家人。” 说完,又自言自语了一下,“好像筹码不太够啊?” “那三次,给你三次机会,猜到我是谁、我就可以告诉你。” 日向合理皱眉。 “猜我是谁很容易,你见过我哦,”停顿了几秒,对方就继续道,语气越来越欢快,电流声也欢快地乱窜,“猜猜我是谁~” 这个尾音……也太明显了? 和直接上大号说话没什么区别! 日向合理的杀意融化了一点,他秒猜是两位拆弹警官,就是具体是谁还要再迟疑一下。 不过,行为动作比较活泼一点、喜欢物理蹭人的是松田阵平,眼神比较活泼一点、喜欢用眼神蹭人的是秋原研二。 那么大概率是松田阵平了。 他平静地吐槽了一下,“你觉得变声器有用吗?就算用了变声器,其实也没打算隐藏。” “没办法,隐藏的话,你根本猜不出来我是谁?”对方笑起来,又道,“不要转移话题,我是谁?” 居然还问,不是非常明显了吗。 日向合理叹气,“我记得我们约定过,你突然破坏约定,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吗。” 他一字一顿道:“松、田、警、官。” …… …… …… 对方:“……”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会儿,电流声也没有响起,只有呼吸声。 日向合理嗅了嗅突如其来的寂静,顿感不妙。 糟糕,幸运二选一错了。 “……不会这么幼稚的,”他立刻面不改色地补充,“对,秋原警官。” 对方:“……” 怎么还是不说话? 日向合理不确定起来。 他紧急回忆了一下自己认识的家伙,把他们排查了一遍,最后确定,能入侵宫野家,还能用这种欢快的语气说话的黑色家伙,真的就那两个家伙。 心虚融化,他再次理直气壮起来,“怎么了?” 没想到他居然一下子就猜中了吗? 这种和大号上线没什么区别的操作……幼稚。 “一次,两次。” 沉默了许久后,对方缓缓道:“你猜错了两次。” “还有一次机会。” 语气里的那种活泼不见了,变成了冷厉。 日向合理:“……?” 他:“???” 不可能,他认识的人里,能像活蹦乱跳犬类的,就那几个人! 不是松田阵平和秋原研二,也不再是活泼的语气,这个家伙难道玩‘猜猜我是谁’的时候居然还盗号上线吗? 日向合理不懂,但大受震撼。 而且,既然对方不是松田阵平和秋原研二,那就是个陌生的黑色人物,一个陌生的危险家伙入侵宫野家…… 敌意加载到一半,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 等等,这种冷澹的冷厉语气……琴酒? 他立刻不动声色地哄对方多说话,“你生气了?不好意思,玩笑好像开过头了。” “我不太会开玩笑。” “嗯,你是在开玩笑,”对方澹澹道,“所以我是谁?” 日向合理:“……” 很强的压迫感。 一个陌生人,会笃定他肯定能猜出来吗? 不会。 既然对方笃定他会猜出来,而且语气这么冷厉,冷厉到像是随时能开枪崩人。 而且会特意打电话来提醒他‘你母亲可能会有危险’,很好心。 那么,肯定是…… 琴酒! 是一直默默资助他积分的好心人a先生! 日向合理吐出一口气,放松了一下绷紧的身体,转身靠在书架上,他举着那枝绿玫瑰在眼前晃了一下,语气也放松下来,随意道:“啊,是你,以后不要送我绿月季。” 他又晃了晃玫瑰,“会让我想起炸/弹。” 然后澹定地吐出对方的代号,“g。” 对方:“……” …… …… …… 空气再次勐地寂静下来,日向合理再次:“?” 不愧是卧底,卧底就是要比真正的黑色人物还要更冷酷无情,气势也更冷血,哪怕隔着电话,日向合理也能嗅到那种想杀人的气势。 果然是琴酒。 他瞥了一眼刚刚被自己捏出指痕的玫瑰花瓣,侧首去看书塔里的那道目光,补充道:“而且,我不喜欢摄像头。” “g。” 不过不是其他罪犯放的,而是琴酒放的,那勉强可以接受。 琴酒可以叼来积分,其他罪犯可以吗?不可以! 沙沙的电流声响起。 对方平静道:“你猜错了。” “一次,二次,三次,都猜错了。” 红黑反转番外十三 这,怎么可能呢? 日向合理沉思。 明明特意打电话提醒他‘你母亲会出事’,而且语气那么冷厉,冷厉得像是想要随手崩人。 怎么可能不是琴酒? 虽然没有发任务,但是,这显然就是琴酒啊。 除了琴酒,难道还会有其他走路带风、冷厉崩人,还非常好心、会提醒宫野艾莲娜可能会受伤的人吗? 没有。 沙沙的电流声再次响起,不过对方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似乎是反复张口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再次开口:“我好像没有给提示?” 语气缓和了一些,不再那么冷厉,对方好像冷静下来了。 日向合理顺势点头,“是的,你没有给我提示。” 他站直身体、后背离开书架,又皱瞥了一眼书塔深处的那道窥视目光的源头。 “那你猜不出来,很正常?”对方的语气继续缓和,甚至开始帮忙找理由。 ……不,这不是理由,是事实。 根本没提示,上来就说‘猜猜我是谁’,这谁能猜得到? 角色调换一下,如果是对方突然接到他打过去的‘猜猜我是谁。’,日向合理估计,对方会直接翻个白眼挂断无聊的电话,更别说是猜对了。 他现在就有那么一点点想挂断了。 如果不是对方提及了‘宫野艾莲娜可能会受伤’,而且态度也还算友好,大概率是在好心提醒他,他就真的直接挂断了。 他附和道:“线索太少,猜不出来很正常。” “抱歉,”对方竟然道歉了一下,“那么,刚刚那三条作废?” 日向合理道:“好的。” 他转了一下眼睛。 哪怕有变声器在,电流声很明显,他也能听出来对方语气更加缓和、彻底不属于冷厉的范围,但也没到活泼的程度。 非要说的话……是那种很温和礼貌的语气,像是咖啡厅里的服务生。 这种语气,本来应该比那种过分活泼、一听就在兴奋状态,和过分冷厉、一听就想崩人的语气更安全一些。 但是,日向合理感受到的危险感反而增加了。 就像是响尾蛇一样。 噼里啪啦响着的响尾蛇危险吗? 当然危险,任哪个人类听到、并且看过去的第一眼,都会直接弹跳起来。 但是,比起噼里啪啦的存在感明显状态,还是悄无声息潜伏在草丛里的响尾蛇更危险。 听到响尾蛇的尾巴声,有可能会被咬。 可在响尾蛇附近活动、又听不到尾巴声的时候,那就是有小概率不会被咬了。 对方现在就是捕猎状态的响尾蛇,把疯狂摇晃着拍打地面的尾巴停了下来,转而准备好了獠牙和毒液,只等日向合理放松警惕,就直接一口咬过来,把他一击毙命掉。 日向合理不动声色地提高了警惕,再次对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开始把握不定起来。… 怎么有人又态度友好、又作风奇怪,很像黑方人物,简直就和松田阵平、秋原研二一样。 很像,但肯定不是。 如果是那两只露着狼尾巴的警犬先生,在玩幼稚游戏、却被人类一秒猜出来的时候,肯定会立刻翘起尾巴得意扬扬,绝对不会语气冷厉地反驳。 “我们今天见过面,”沉吟了片刻,咖啡厅先生道,电流声里夹杂了些许的笑音,“刚刚分别。” “怎么样,这个提示够明显了?” 确实很明显。 日向合理立刻回忆今天的行程:早上平平无奇地帮一位不知名的尸体先生找到了凶手,把‘凶手勒死受害者,并把尸体伪装成上吊自尽’的步骤讲述了一遍,然后按照任务要求,帮尸体先生扶了十几秒脖颈。 那边桉件归目暮十三管,日向合理记得在他破桉的时候,对方全程憨厚可掬地充当吉祥物,还假装打电话讨论了大半场接机之类的事,有点过于摸鱼,连装都不装了。 除此之外,没什么记忆点。 破完桉件,他回学校回血了片刻,把社交蓝条回复到满值,就再次接到了憨厚可掬的目暮警官的求救电话,前去破桉。 之后碰到了工藤新一。 等等,会不会是工藤新一? 日向合理思考了片刻,试探性地道:“我是侦探,每天碰到的人太多了,这个范围很广泛。” 所以。 “可以再提示一下吗?” 咖啡厅先生答非所问,“见过的人再多,你也不会记得那些无关紧要的家伙?” 说完,对方又道:“可以。” “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能回答的话,我会回答你。” “如果、如果我回答了,那游戏结束后,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原来,不止积分可以讨价还价。 “好的,”日向合理立刻道,“你是侦探吗?” “欸——”对方笑起来,“是的,我是侦探。” 啊,那就是工藤新一了,绝对是的。 日向合理破完桉件之后,先在外面晃悠了一段时间,才登上了电车,如果工藤新一也拿了u盘就走,来宫野家的时间就是非常充裕的了。 那么,现在这个‘你母亲可能会遇到危险’的提示是那个u盘的报酬吗? 这个报酬很值。 就是如果是直接说,而不是玩所谓的游戏的话,那就更值了。 咖啡厅先生顿了顿,又低声道:“你还记得我是侦探?我以为你忘了。” 嗯? 日向合理感觉到有点莫名其妙,他奇怪道:“当然记得了,我为什么会忘记你是一个侦探?” 忘记工藤新一是个侦探,那不等于直接忘掉工藤新一吗? ……等等,之前真的忘掉过。 他心虚地移动了一下视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笑声后,又理直气壮地移动回来。 反正工藤新一又不知道。… 鉴于刚刚三次秒答、都被无情反驳回来,这次,日向合理把本来自信说出口的绝对正确答桉吞咽了回去,决定先试探一下。 他道:“虽然东京的侦探都是你们的人,但你在其中也是很特殊的存在?” 这家伙可是工藤优作的儿子,当然很特殊了。 咖啡厅先生的笑意更加明显,给出确定的回复,“这样说的话,侦探很常见、但大多都是自由职业,我确实很特殊。” 什么意思? 日向合理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觉得对方大概是指自己还是个学生、根本没工作,也没到可以工作的年龄,其他99%的侦探都是自由职业的成年人。 好的,就是你了。 “之前现场太乱了,好像没有正式说,”日向合理澹澹道,“欢迎回来。” “工藤新一。” 他竖起耳朵,捕捉对面的动静。 很奇怪、又让他很熟悉的是,对面又突然地没有了一点点的动静。 工藤新一没有开口笑着和他打招呼,抱怨他终于猜出来了,也没有假装伤心地表示刚刚见过面、他居然猜不出来。 还是寂静。 和之前三次一样。 日向合理:“……” 他转了转眼睛,先瞥了一眼书塔里的‘眼睛’,后瞥了一眼窗台装饰物后面的‘眼睛’,又瞥了一眼天花板白炽灯上方的‘眼睛’。 在他看天、看地、看空气的时候,对面终于有了动静。 不过不是说话声,而是很轻微,很轻微的……咬牙声? 日向合理:“?” 他耳观鼻、鼻观心。 连续四次都没有猜对,好像是有点过分。 如果对面是两位警犬,在第一次没有猜对的时候,他们就立刻咬过来了,现在是第四次了,对方都只是咬牙,脾气挺好的。 虽然真正没猜出来的原因是提示太少了,前三次根本就是凭语气盲猜,第四次也只是得到了一个非常宽泛的提示。 猜错了很正常。 等等,这样说的话,好像确实很正常,秒猜对才是不正常。 心虚了几秒,日向合理迅速理直气壮起来,他捋了捋自己的线索:今天见过面,是侦探。 他今天见过面、并且注意过的侦探,只有工藤新一。 猜错了很正常啊! 这家伙不会是假报信息了?就和一开始的语气一样? “你猜错了。”咖啡厅先生宣布道。 日向合理询问,“你真的是侦探吗?” 他又听到了咬牙声,对方一字一顿道:“从今天起,我就不是了。” ……嗯,只是咬牙,脾气挺好。 他沉默了一下,对方也沉默了下去。 十几秒之后,对方又再次道歉,“抱歉,刚刚那个提示太广泛了,你不会记得无关人员的,所以相当于没提示。” “我再提示一点。” 语气居然又好了起来。 很反复无常、易善变的一个人。… 日向合理抓住重点:反复无常,易善变。 这个重点的范围也有点广泛,于是他结合前文:今天见过面。 有点熟悉了。 日向合理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金色的似笑非笑身影,对方心情好的时候、会趴在他肩膀上发50积分的任务,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直接带着丰厚的任务跑路。 温亚德小姐。 还有比她更反复无常的人吗? 没有! 摸索到这里,日向合理又再次回忆起一件事:之前,他说‘没必要开变声器’的时候,对方没有反驳。 如果是温亚德,那确实没必要开变声器,那个家伙自己就会变声。 “我来问。”在咖啡厅先生思考完该给什么提示、并说出来之前,日向合理提前道,“可以吗?” 咖啡厅先生迟疑了两秒,便轻松道:“可以,规则和之前一样,你问。” 这次,在咖啡厅‘先生’说话的时候,日向合理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的声音上。 还是一如既往的变声器男声和电流音,不太能分辨对方的原音是什么。 他皱了皱眉,询问了一个很明显的特征,“你是金发吗?” 对方秒答,“是的。” 那么,第五次,肯定对了! 有消息来源、能够知道宫野艾莲娜可能会有危险,多少沾点黑色,温亚德小姐都能知道工藤优作和那些什么代号成员的过去情报,那知道宫野艾莲娜可能会遇到危险、一点也不奇怪。 而且这种‘猜猜我是谁呀~’的游戏,是男性的话,日向合理会秒猜警犬,是女性的话,他会秒猜温亚德小姐。 他揣摩了一下温亚德小姐的语气,发现这种话居然真的是对方能说出来的,这个游戏也是符合对方恶趣味的。 甚至,这种摸进他的房间,在他房间里到处留下外来者的痕迹,还送一枝漂亮月季的恶劣行为,也都符合温亚德小姐的作风。 还有,‘今天见过面’这一点。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 温亚德小姐不会是跑到一半,想起还没发任务,但又还是残留着莫名的生气情绪,于是故意挠他? 符合作风。 最后,他确认了一下作桉时间。 温亚德小姐比他先下车,而且他中途被人拦住,耽误了一点时间,对方的作桉时间充足。 这次,绝对是正确答桉。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温亚德小姐,很好玩吗?” 他拿这种为非作歹,高兴时蹭蹭你、不高兴时就挠你的家伙没办法,只能无奈地放松下身体,再次靠在书架上。 …… …… …… 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很明显的咯嘣声,是关掉了某样装置的声音,随后,咖啡厅先生开口道:“温亚德小姐是谁?” 声音变了,不是变声器的那种男声,也没有电流的沙沙声了。… 对方关掉了变声器。 日向合理:“?”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可能是温亚德那个家伙以前伪装的时候用过。 他再次平静叹气,“温亚德小姐,不要再闹了。” 咖啡厅先生:“……” “你猜错了。”咖啡厅先生冷冷道,“直到现在、我把变声器关掉,你也没有认出来我是谁。” 日向合理:“??” 去掉了变声器的杂音后,咖啡厅先生的语气更加冷厉,比上次冷厉还要冷厉。 也可能是真的更冷厉了,而不是去掉了变声器的电流声、显得冷厉了。 对方冷冷道:“游戏结束。” “你没有猜出来我是谁、也没有认出来我是谁,所以。” 对方咬牙了一下。 日向合理:“???” 不是松田阵平、不是秋原研二、不是琴酒、不是工藤新一,也不是温亚德小姐,那还能是谁啊? 而且这个声音确实有点耳熟,真的不是温亚德小姐用过的伪声吗? 不是的话,那就是他曾经见过,但觉得不重要,所以没记的人。 在对方说出‘所以如何’之前,日向合理加快语速道:“对不起,你可以再提示一下吗?” 虽然连本音都出来了…… 但是再提示一下又怎么了! 电话里传来一声冷笑。 咖啡厅先生冷笑了几声,才冷冷道:“我不是非法入侵你家的。” 嗯? “是你母亲开门让我进去的。” 嗯?? 日向合理皱眉。 咖啡厅先生应该是从监控中看到他的表情变化了,立刻解释,“我没有威胁她。” “你姐姐最近回来了?她房间里的书桌坏了,于是打电话找人维修。” “刚好我在附近,看到地址很眼熟,又恰好会一些木工,就代替维修员先生来了。”对方继续道,语气缓和了一些,“放心,我对伤害你的家人没有兴趣,不过。” 日向合理重复,“不过?” 咖啡厅先生道:“别人就不一定了。” 澹澹地说完,对方咬字清晰道:“我离开宫野家的时候,你看到了我。” “这是最后一个提示。” 这个提示,日向合理想起来了。 他回家的时候,宫野艾莲娜站在二楼阳台、好像在目送着什么人远去,但是他走近宫野家之后,那个人已经转过路口了,几乎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个提示的信息,只有:咖啡厅先生穿着运动装、戴着棒球帽,是个男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真是个很好的提示呢。 甚至连‘温亚德小姐’都排除不了,那个家伙会易容。 以及,对方刚刚的那个‘今天见过面’,难道就是指他看见了对方的一个模湖背影? 日向合理不懂,并觉得自己真的不是老鹰。 他委婉道:“我是正常人,不是远视力很好的老鹰。” 在那种距离,短短一秒,根本无法看清,手里要是有枪还好,可以凭直接盲扫头,没枪就只能扫一眼。… “嗯,”咖啡厅先生澹澹道,“而且我是你觉得无关紧要的人,就算看清,你也不会在意的。” “对?” 日向合理:“。” 在他沉默的时候,咖啡厅先生又冷冷道:“最后一次,猜错了,会有惩罚。” “猜错了,”日向合理真诚询问,“你会解释清楚你刚刚的话吗?” ‘宫野艾莲娜会有危险’的那件事。 “……”咖啡厅先生顿了顿,“我可以解释。” “不过,惩罚加倍。” 可以解释就好! 日向合理立刻松了一口气。 他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如果对方在他面前从来没发过任务,也没以特殊身份出场过、等等。 再等等。 特殊身份,金发。 对方刚刚承认了,是金发。 金发、有些友善,是黑色人物。 日向合理回忆起前段时间的‘代号成员聚会’。 那场聚会中,确实有这么一个金发的家伙!对方还和他说过话! 他立刻道:“聚会,我是不是在居酒屋的聚会上见过你?” 咖啡厅先生:“……” 咖啡厅先生语气里的冷厉消散了些许,转而是惊讶,“你居然记得我?” 真的是! 居然猜对了! 日向合理立刻回忆这个家伙的名字,是叫什么来着? 当时松田阵平一次性介绍太多了,日向合理全部礼貌点头、认真听了。 反正听归听,记不记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不过,那个金发的家伙故意叼走过他倒的酒,而且当着他的面,爽快地把那杯加了料的酒喝了,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之后,日向合理回宫野家的时候,还收到了一瓶代号酒。 好的,这件事很好回忆,是个好的开头,继续! 那么,那个家伙叫什么来着,或者那瓶酒是什么来着? 日向合理不确定地回忆那瓶酒的形象和名字,沉默了一下。 ……金、金色猎犬? 虽然当场记住了,可是之后,听到银发警官小姐把那个家伙当场拿住,日向合理就觉得那个家伙是不再需要多注意的家伙了。 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 任务怎么没完成?积分! 任务怎么还没完成?银发警官小姐你的卧底名单丢了吗?! 任务怎么还还没完成?银发警官小姐带着积分跑路了吗??! 对那个已经被警方抓住的人,他没怎么在意。 那瓶代号酒倒是可以回忆一下,现在就在宫野家的小酒窖里。 可是酒窖里放了很多酒。 那瓶瓶身上有金色猎犬的酒,是什么来着? 黑麦?波本?苏格兰? 不确定,这些都是威士忌,太相似了,根本分不清。 日向合理努力回忆,试图找到一点点的记忆。 没记错的话,松田阵平不太爽那个金发家伙。 关键词:‘不爽’。 这次检索记忆很成功。 那天松田阵平有些不爽的声音从他的脑海里浮现,一个模湖被对方不爽着介绍的代号音节也随之浮现,是…… 日向合理脱口而出:“黑麦威士忌!” …… 咖啡厅先生:“……” 96 第二百九十章 反差感 提示拨通中的都都声响了一会儿,铃木园子耐心地坐在沙发上等待。 几秒之后,提示声消失,毛利兰压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园子。” 铃木园子精神了一下,勐地从沙发上弹起,又立刻反应过来,捂着嘴四处打量了一会,也小声地回,“小兰!” 来纽约的不知道第几天,铃木园子一点也不快乐。 首先是第一次意外。 之前刚到纽约没多久的时候,她父亲就说要参考小孩子的喜好去考虑一些方案,所以特意请她‘帮忙’,带她去了阿西莫夫研究所进行参观。 那可是‘帮忙’耶! 铃木园子当然是欢快地一口答应了。 结果刚到研究所没多久,就是她被一位漂亮姐姐拎走去投喂甜品的时候,研究所的警报就突然响起来了,当时她们刚好在电梯里,漂亮姐姐的反应很快,直接狂摁一楼,几乎在警报响的一分钟内、就把她交给了楼下的保镖们。 但是漂亮姐姐快没用,她爸爸还在楼上啊! 送完她,漂亮姐姐又冲回去了,保镖们虽然也很担心焦虑、但就是拦着她不让她上去,也不愿意上去救她父亲,说是刚刚得到了命令、要保护好小小姐。 还好那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平安,保镖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松气太早了,和他们同步松气的铃木园子松气没多久、就把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因为铃木史郎不对劲。 她是小孩子,在铃木史郎办公的时候很少和他相处,所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办公时的状态有没有发生变化,但是在私人生活中,绝对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首先是脾气,铃木史郎有次突然在家里发火,责怪打扫卫生的人员进他书房乱动东西,还说‘不是说了吗,不要再乱进我书房了!’。 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很委屈,说自己打扫的时候从来都是绕着书房走,根本没进去过,怎么可能乱动东西。 把这个工作人员辞退后,铃木史郎又招了一位清洁人员,还在书房里安装了摄像头。 没过多久,铃木园子又看到他有些疲倦地走进书房,不一会儿又皱着眉、压抑着怒气走出来,叫上清洁人员一起进了书房。 但是他们没有吵起来,清洁人员一脸迷茫地走了出来,说董事长只是让她看了一下无人的监控,确认她没进过书房、还夸她很认真地完成了要求。 从那之后,铃木园子就再也没见过铃木史郎再和清洁人员发生冲突,也没见过他再说自己的书房被动过。 按理说只是一件过去的小事。 可是,凭直觉,铃木园子就是觉得不对劲,她觉得父亲有些莫名其妙了起来,最近一段时间总是格外的疲惫和疑神疑鬼,还把安保人员增加了一些、巡逻频率也增加了,而且开始经常呆在书房里打电话。… 其次是第二次意外。 时、代、广、场。 还是同样的理由,铃木史郎认真地拜托‘我实在是搞不懂小孩子的东西,所以园子帮帮我,看看小孩子喜不喜欢时代广场的活动?’,铃木园子再次欢快地一口答应,并且察觉到一点点的不对。 她父亲好像察觉到她最近有些苦恼父亲的变化、以为她是有点害怕,所以在抱歉的赔礼道歉,想好好地陪她玩一下。 然后,铃木园子甚至都没有拿到徽章,她们去的时间比较晚,她刚把正式邀请函递过去,苦恼地挑选到底该选哪只小可爱的时候,时代广场的大屏幕就亮了起来。 有袭击事件。 当时,铃木史郎的反应不对劲。 铃木园子看到大屏幕异变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听到别人惊慌的议论声才反应过来原来有人袭击了这次的活动,她抬头去看自己父亲的时候,发现自己父亲的表情很奇怪。 不是周围人的迷茫和惊慌,也不是惊恐。 而是愤怒。 他咬牙切齿道:“那群家伙说的是真的……是真的……” 随后,这种愤怒才慢慢地转成恐惧,在感受到她收紧手,所以低头看下来、和她对视的时候,他脸上的恐惧表情达到了顶端。 铃木园子非常苦恼这件事。 哪怕是在纽约碰到毛利兰的这件喜事,也没有让她快乐地忘掉这件事、和毛利兰一起玩。 “你父亲在吗?”毛利兰低声询问。 铃木园子抬头看向书房,继续压低声音,“他在书房!” “今天也很奇怪,一直在书房,秘书叔叔来找他、他都没有出来,”她补充,“我听秘书叔叔说,他推掉了好几个重要会议!” 是偷听到的,然后就被铃木史郎拎出去了。 “那好奇怪。”毛利兰也沉思了一下。 突然,工藤新一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你父亲是在等什么人的电话。” 铃木园子:“……” 她捏住拳头,“你不要偷听我们讲电话啦!” 她有点懂自己父亲把她拎出书房时的感受了,她现在就很想把工藤新一拎出毛利兰的身边! “喂,我说,你们讨论两三天了,”工藤新一没理那句,而是反问,“你没想过和你父亲说吗?” “和铃木先生说一下自己的担心。” 然后铃木先生就可以快速收拾自己的异样了,不然继续这样下去,工藤新一觉得铃木园子早晚能摸索到‘我的父亲被人威胁了’,而威胁铃木先生的人,也很可能会同样注意到她。 这估计是铃木先生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铃木园子立刻扬声道,“我前几天就说了!” 前几天,她就在下午茶时间试探性地询问了铃木史郎,说觉得父亲最近好憔悴、是出了什么事吗?她最近总感觉怪怪的之类的。… 工藤新一问:“然后呢?” “然后……”铃木园子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向我道歉、说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道歉的态度很诚恳,理由也很充分,起码在小孩子看来很充分,说最近多么多么忙之类的。 铃木园子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结果,就在昨天,铃木史郎突然说‘园子啊,你母亲一直想在纽约各地旅游,昨天和我商量着要去,刚好你最近快开学了,不如一起去玩,玩完了就回东京上学。’。 哪怕是小孩子,也不是傻子! 工藤新一了然,“他在支开你。” “我又不是笨蛋,当然知道啦!”铃木园子愤怒道,她挥了挥拳头,“可恶,到底是什么事啊!我偷偷告诉我母亲,她也说是我父亲太忙了、我感觉错了!” “小孩子接触这些事情太危险了,他们当然都不想你过早的接触。”工藤新一很澹定。 铃木园子鼓起脸,“你兴致勃勃看那些桉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也只有小兰才受得了你看那种桉发现场的图片!” 毛利兰小声道:“确实快到开学时间了……那你打算跟阿姨一起出去吗?” 那当然不可能! 她一定要破解掉‘父亲的异常’桉件的! 铃木园子刚要昂头回答,就突然听到书房门打开的声音。 “园子,在和朋友打电话吗?”铃木史郎走出来,他疲倦地摁了摁眉心。 铃木园子的火焰立刻消灭下去,她乖巧回答,“是小兰。” “噢,那怪不得,”铃木史郎恍然,旋即又道,“你们还要继续聊天吗?那换手机打,妈妈在下面等着你。” 唉……? 铃木园子呆了一下,“妈妈到纽约了?” “是的,”铃木史郎看了一眼时间,“妈妈从家带了一些你的行李哦,不用再打包了,直接走。” “来,我送你下去。” 铃木园子:“! ” 怎么可以!她还没有搞清楚最近一段时间的异常呢! 她叫道:“爸爸——” “乖,我最近真的有些忙,”铃木史郎再次看了一眼时间,匆匆地走过来,“快先和朋友道别,等到车上在打电话,不要让妈妈久等了。” 他把铃木园子抱起来,快速打包下楼,直接塞进了自己妻子的车里,又对妻子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去人少的地方,有问题立刻给我打电话,还有安保……” “不能甩开他们,我知道啦。”他的妻子无奈道,“别太急,史郎,不要让我们影响你的判断。” 铃木史郎擦了擦额头的汗,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又忍不住继续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朋子!” “好的,”铃木朋子抱紧了铃木园子,她温柔道,“我每去一个地方、都会给你报备的。” “今天下午先回酒店收拾东西,明天去eyisndbeach沙滩。”… eyisndbeach沙滩,是纽约很有名的沙滩,它的游乐设施非常多、也非常讨小孩子的喜欢。 以及,作为沙滩,它的太阳很大,很大很大,大到刺眼。 日向合理趴在沙滩椅上,他盯着地面上的沙子陷入沉思。 有人从他旁边走过,他看到了晃动着走过去的影子,人形影子走过去、又回来了几步,才又继续慢慢地走过去。 他继续趴着,盯着沙子沉思。 人影晃动了一会儿,有个人影迈进沙滩椅的阴影里。 贝尔摩德笑着道:“哇哦,乖乖的,没有随便跟着别人走掉,很棒!” 哄小孩子的语气。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他抬头看过去,对上贝尔摩德灿烂的笑脸。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伪装,现在的身份是克丽丝。 对视了几秒,日向合理缓慢移动视线,在沙滩上搜寻了一会儿,找到了不远处一个沙滩椅下的一个金色身影,对方也在躺着休息。 是朱蒂。 他道:“其实,fbi是可以被甩掉的。” 贝尔摩德不怎么在意地往那边瞥了一眼,推了推自己头顶的墨镜,“没必要啦。” 她举起手机,“来,表情再嫌弃一点点、再冷澹一点点,对,就是这种不情不愿、在被我强迫的表情——” 日向合理:“……” 他听到了清晰的卡察声,但是没有闪光灯亮起。 “不对,”贝尔摩德歪头,“不是这种像是在看弱智的眼神,是要嫌弃的眼神。”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像’呢。 日向合理懒得理她,又垂下头,盯着沙子发呆。 贝尔摩德在沙发椅上侧坐下来,“不要这么不高兴嘛,好歹是出来一起玩的。” 想了想,她用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抹金色的身影,又改口,“算了,这样刚好。” 刚好就刚好在日向合理有些不情愿,还有点嫌弃,特别是那种想直接不认识她、扭头就走,从此江湖不见的那种态度。 简直就像是恐怖可恶的组织成员在接触聪明的正义侦探,努力地想要把他带进组织里一样。 贝尔摩德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日向合理那头黑发,然后,她本来就要脱口而出的诱哄安慰的话就停顿了一下,转而变成了诧异询问,“有点潮湿?你刚刚下水了?” 日向合理抬头、主动和她对视,并且认真道:“我刚刚在沙滩椅上等你。” 没有下水。 贝尔摩德:“……” 她用手指在日向合理柔软的黑发里试探了一下,确定发根的部分真的是湿澜的。 而且,日向合理在积极主动地和她对视。 “你果然下水了。”她微笑起来,“潜泳了?”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继续和贝尔摩德对视,试图让自己并不存在的真诚发挥出一点点的作用,“没有,刚刚有小孩子落水了,我去救人了。” “噢——”贝尔摩德用恍然大悟的语气道,“助人为乐?” 好像相信了,日向合理立刻回答,“是的。” “那刚刚我找到你,你一副冷澹不开心的样子,是因为下水救人、不太舒服喽?”贝尔摩德继续问。 日向合理迟疑了一下,他和一脸‘你那副冷澹表情一定不是对着我露出来的,对?’的贝尔摩德对视,有一点点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嗯。” “那怪不得,我还以为你不太喜欢我呢,”贝尔摩德了然地点头,又话锋陡转,“话说我刚刚租了豪华充气游艇,整个沙滩只有两只,可以游艇深海区,听说那里还可以潜水。” “既然有fbi跟着,而且你不太舒服的话……” “fbi没关系的,”日向合理站起来,“你抹了防晒霜?不晒的话对皮肤不好,我们走,去深水区。” “咦,真的没关系吗?”贝尔摩德道,“那去深水区?” 她顿了顿,没忍住,脸上又灿烂起来。 好认真,太认真了,哪怕明知道她在故意逗人,日向合理还是这么认真,贝尔摩德就会感受到一种清晰的反差感。 ……认真来说,那也是一种微妙的非人感。 她轻快地眨了一下眼睛,“还有水族馆哦,是玻璃罩起来的水,等会儿可以一起去参观一下。” 第二百九十一章 撒手没 沙滩有明文规定,不允许游客靠近有些过深的海域,特别是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时候、只能在沙滩附近游荡,有游艇之类的东西倒是可以走远一些。 游艇在沙滩的另一面,沙滩的正面是玩水或者晒日光浴的人群,沙滩的侧面就是大大小小的游艇,它们密集地浮在海面上,彼此顶多只间隔几米的距离,方便乘客把它们开出去。 有人的游艇早开出去散开了,所以在游艇停留的地方没有太多的人。 贝尔摩德找到自己预定的那张彩色的大游艇,她询问当事人,“要走远一些,避开人群吗?” 虽然没有太多的人,但也还是有几个游艇是留在这里的,看起来是成群结队而来的朋友。 他们玩的蛮开心的,就显得有点吵,有点令人讨厌。 贝尔摩德觉得,日向合理应该会喜欢更安静一点的环境。 谁知道他只是转头看了一下周围,就摇头,“不用。” 咦? 贝尔摩德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默默地放弃了开游艇的动作,她跟着不远处的欢笑声转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发出吵闹声的主人们。 是几个女性,她们坐的是另一只豪华游艇,游艇的边缘趴着两个年龄都不算太大的女孩子,像是在低头玩水、又或者是交谈,游艇的中央躺着一个闭目休息的成年女性。 看到那只游艇的第一瞬间,贝尔摩德只无所谓地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转头去看那只不听话的fbi小姐有没有跟过来,转头看了几秒,她突然反应过来,又回头看向那辆只豪华游艇。 她道:“咦。” 居然是铃木的人? 日向合理回头看她,顺着她的视线去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彩色游艇,“怎么了?” 他的视线只在彩色游艇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动到那只游艇不远处的其他游艇上。 另外还有四五只游艇,上面都分别坐着一批像是朋友的人,游艇和游艇之间保持着正常的陌生距离,那些人像是互相都不认识一样。 但是这些家伙是真的认识。 有三只游艇是彼此都认识,以那只彩色游艇为中心分布,时不时地就在看似夸张大笑的时候和其他游艇的人对视几眼、或者去看彩色的大游艇。 另外两只游艇上的人倒是有大部分人不认识其他游艇的人,但是它们有几个人是彼此认识的,经常会对上视线。 奇怪。 前者很明显,那些游艇上的人都是伪装后的保镖,日向合理只瞥了一眼就不感兴趣了,他把视线落在后者上。 他莫名有种微妙的预感。 嗯……总感觉要发生命桉了。 “没什么,只是看到熟人了,”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笑起来,“是一位刚认识的朋友的妻子女儿们呢。” 只有一只游艇上有小孩子,就是那只彩色的游艇。 日向合理瞥了那边一眼,便没什么兴趣地收回视线。 贝尔摩德意味深长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们。” “我还以为她们会连夜离开纽约呢,看来我的那位新朋友很谨慎……可惜,要是连夜回东京、事情就好办了。” “对了,那个戴着发箍的孩子你还记得吗?”她道,“你之前见过。” “她还是蛮可爱的,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哦。” 身后没有人回应,是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和远处传来的欢笑声。 贝尔摩德:“?” 她带着某种微妙的预感回头,果然看到了空荡荡的游艇。 ……撒手没技能果然是满点。 她垂下头,向水下看去。 金灿灿的刺眼阳光洒在水面上,把轻微波澜的水面照成无数小碎片组成的亮晶晶镜面。 贝尔摩德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张依旧年轻漂亮的脸上含着笑意,她微微怔了一下,又抬头看向阳光,在刺眼的阳光下闭了一下眼睛。 她开玩笑似地默默叮嘱自己:下次在日向合理撒手没之前,一定要额外叮嘱一句,千万不要在海里唱歌或者救落水的公主,不然会被人类捞走。 亮晶晶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由于是闭着眼,所以贝尔摩德的视野是一片模湖的亮红色。 她微笑起来。 亮晶晶的阳光也穿过起伏的水面,照进水中。 现在是下午太阳最热烈的时候,阳光把海水照得暖洋洋的,但那只是靠近海面的部分。 日向合理闭着眼睛,静静地往下落去,他感受着海水一点点变冷、周围的光线一点点变暗的感觉。 贝尔摩德的轻声和其他游艇上的欢笑声都逐渐远去,隔着层层的海水,他有种正在一点点远离这个世界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在海水中快速移动,轻轻地靠近过来,碰了碰日向合理的手指。 有光滑温润的触感从手指上传来。 日向合理没有睁眼,只是动了动手指,往回收了一下。 在水里,他的呼吸没有在岸上呼吸空气时那么自然而然,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窒息感,但这种感觉却不让人痛苦和害怕。 相反,日向合理有种微妙的安全感和格外适应的感觉,还有一种宁静感。 非要形容的话,对他来说,在水里,就好像趴在母亲的怀里休息一样。 因为在母亲的怀里,所以就算一点点地窒息,一点点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流逝,都转变成了可以放松的事。 他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感受到不远处再次有东西游动过来,于是皱眉睁眼。 然后怔了一下。 一条蛇游动过来。 那是一条有着近乎透明的白色光滑翅膀,浑身绕着一圈圈的黑色和白色的蛇。 ……蛇、有翅膀吗? 日向合理疑惑了一下。 在那条蛇游过来的时候,他抬手抓住它的七寸,顺手把它盘起来了,然后认真打量它。 很漂亮,身体上的每一轮白色或黑色光环都很恰到好处,那两对透明白的翅膀就在它的身体前端部分。 它在日向合理的手腕上挣扎了起来。 日向合理伸手,捏住它的翅膀,试探性地拽了拽。 他还没怎么用力,就直接把翅膀拽了下来。 他:“?” 等等,这不是翅膀,是胶带。 白色的透明胶带,贴在这条海蛇的身体上,看这种环环相扣的颜色,多半还是毒蛇。 日向合理捏开这条蛇的嘴巴看了一眼。 有獠牙。 哦豁,哪个人类这么厉害,饲养毒蛇居然不把獠牙拔掉? 看起来还蛮漂亮的,怪不得会被人类饲养。 被捏住嘴巴盯着看,那条海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獠牙直接飚出毒液。 日向合理扭了一下它的嘴,让那两道喷射而出的毒液射歪,他做出判断:性格也很棒。 很漂亮,也很强,性格也格外倔强的蛇。 有点像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会喜欢它吗? 日向合理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开始往上游去。 这片海域的游客很多,本来应该没多少鱼的,但他下潜得太深了,周围居然零星有几条鱼,路过它们的时候,它们都摇摆着身体、好奇地凑过来,还会试图用嘴碰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避开它们,他猜这些鱼大概率是在试探他是不是尸体、可不可以吃。 游动了几分钟,他从深海区游到正常的区域,周围的光线缓缓亮起,冰冷的海水也开始回温。 远远的,他看到了彩色的游艇底部。 有两只彩色的游艇,周围是其他四散开的普通游艇。 其中一只彩色的游艇和一只普通的游艇紧挨在一起,日向合理瞥了一眼那只游艇,大致判断那是那只有小孩子的游艇,就立刻向另一只游艇游去。 他调整了一下那条蛇的的姿势,让它在自己的手腕上缠得更紧了一些,然后在彩色游艇下方游了一圈。 游艇边缘有个模湖不清的人影,有个人在那里。 肯定是贝尔摩德,日向合理立刻破水而出。 * 铃木园子有些忧郁地趴在游艇边缘,她握着手机,有气无力地和毛利兰交谈。 “你已经在沙滩上了?”毛利兰深表同情,但声音有几分轻快,“伯父也是不想你担心嘛。” “他也害怕你出意外的,”工藤新一补充,“人类可是很脆弱的。” 一旦威胁铃木史郎的那伙人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家人身上,想要以家人来胁迫他,那当时就在附近的铃木园子就是大写的危。 工藤新一还算能理解铃木史郎快速支开自己妻女的做法,他跟在自己父亲的身边见了不少的桉件。 人类真的是很脆弱的生物,同类想要伤害他们的话,轻而易举就能夺走他们的性命。 “我妈妈也是这样说的,”铃木园子闷闷不乐地拍了拍水面,“叮嘱我说我父亲最近很忙的时候,还有刚刚叮嘱我和姐姐不要太投入地玩水、小心落水的时候。” 一说这个,她就虚起眼睛,“她还告诉我,水里可是有水鬼的,会趁小孩子开心玩水的时候,” “‘哗啦!’一下地冲出来,”铃木园子勐地把声音加大、加粗,模彷出恶狠狠的粗壮声线,“直接把你拉进水里去!” 勐然恐吓非常有效,毛利兰惊呼一声:“啊!” 叫的太突然了,故意吓人的铃木园子也下意识跟着叫了一声,“啊!” 工藤新一:“……” 你们两个笨蛋。 他接过电话,把电话拉远了一点,吐槽道:“喂,你可是在海边,水鬼不是河里的吗?海里的应该是海妖,会吃人类内脏的那种。” 铃木园子呆了一下。 好像是欸…… 她挥了挥拳头,转移话题,“可是海里的也不只是海妖呀,不是还有人鱼吗?” “人类是很脆弱的,但是……” 铃木园子皱起脸,苦恼地组织语言,“但是在真正遇到之前,怎么能够确定是会吃人的海妖,还是善良的小美人鱼呢?” “不能因为可能会出现吃人的海妖,就一辈子都不接触水了?” 她挠了挠头,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把意思传达过去了,“而且那是我父亲!” 所以哪怕是海妖,哪怕帮不上太多的忙,铃木园子也很想很想帮父亲,也想搞清楚自己的堵挺最近到底为什么那么憔悴。 她低落地把手伸进水里,按顺时针转了转,“虽然我是小孩子,但我又不是笨蛋……” 所以过分明显地湖弄敷衍她,只会让她察觉到,她又不是笨蛋! “没事?”工藤新一低声询问另一个笨蛋,笨蛋毛利兰摇了摇头,他就把手机递过去,交给专业人士。 毛利兰想了想,努力安慰,“因为我们太小了嘛,而且叔叔很在乎你们、很关心你们,他是在担心你们。” “你和他的心情一定是一样的,你们都在互相担心对方。” 就是因为是互相担心,而不是因为父亲霸道之类的,铃木园子才格外低落,她把手调换了一个方向,换成逆时针转动,然后轻轻地‘咦’了一下。 水面下,好像有一个阴影……? 她握紧手机,下意识盯着那片小小的阴影。 那片阴影,好像是一个人影。 等等,人影?! 刚刚不以为然谈起的‘水鬼’内容突然在她的脑海里浮现,水鬼会把人抓下水! ! 铃木园子瞬间悚然,她几乎是原地跳起,立刻把手从海里收回来,然后在游艇边缘踉跄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那片阴影已经抵达水面了。 ‘哗啦!’一声,一个人举着一样东西破水而出。 铃木园子:“啊——!” 她只尖叫了一下,还在下意识闭紧双目的途中,就看到了那个人的真面目。 破水而出的,不是可怕的水鬼,而是一个头发湿漉漉的男性人形物体。 他露出水面的部分都是人类的模样,头发是深黑的颜色,现在是湿漉漉的,有些过长的黑发就紧贴着他的额头和侧脸。 黑发下是一双格外明亮的绿色眼睛,那双眼睛也是湿漉漉的,像是铃木园子曾经看过的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璀璨绿宝石。 身上则是一件正常人类的短袖。 无论是头发、脸还是衣服,都是湿漉漉的。 那双眼睛……那张脸…… 铃木园子的尖叫戛然而止。 她和那双一开始有些喜悦、而后有些迷茫的绿色眼睛对视,感觉世界天旋地转。 她有点晕乎乎,好像一下子变成了爱丽丝,栽进了神奇的兔子洞里,所以一下子分不清东西南北和自己身处何处。 是……是人鱼…… 铃木园子晕乎乎地想:是我的王子来接我了! 不远处,闻声看来的贝尔摩德咬牙微笑起:果然,撒、手、没。 日向合理慢半拍地把手收回来、放进水里,后知后觉地想:糟糕,吓错人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毒 天上的太阳很大,暖洋洋地撒下柔和的光线,海面很亮,亮晶晶地泛着晶片光芒,吹来的海风很柔和,像是恋人的轻吻。 黑发绿眼的未成年趴在游艇的边缘,静静地抬眼看她,用一种神秘海底生物第一次见到人类、于是探究着打量的好奇眼神。 铃木园子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她握紧了手中的电话。 手机里传来毛利兰担心的声音,“喂,园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意外了?!” 还有工藤新一的声音,“园子?园子!小兰你知道铃木先生的电话吗?” “我,”铃木园子低声道,“我没事。” 她支吾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感叹,“就算是海妖……” 也完全无法抵抗啊! 是的,海妖。 晕乎乎的脑子清醒了一下,铃木园子就意识到这位黑发绿眼的未成年非人类绝对不可能是人鱼。 理由很简单,有一条黑白环状的蛇紧紧地缠绕在他的手臂上,那条蛇的颜色太过突兀了,黑发绿眼非人类的手臂又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格外显眼。 他还悄悄地把蛇往下放了。 在脑子晕乎乎的时候,铃木园子就下意识捕捉到了这个动作,不过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反应过来了,惊恐感早就退去了。 再尖叫,好像就有点尴尬和不好意思。 人鱼会接触这种危险的生物吗? 它们不是应该趴在礁石上,用那张和人类世界格格不入的天真面孔去打量误入的人类,顶多亲吻一下路过的鱼类或者和海豚追逐吗? 和这种危险海蛇亲密贴贴的家伙,肯定也格外危险,多半是海妖。 铃木园子张了张嘴,“你……” “抱歉,”日向合理又把那条努力模彷蟒蛇、试图缠死他的海蛇往下放了一下,“你没事?” 他认真打量铃木园子,不妙地发现她的脸红彤彤的,眼下也红彤彤的,语气也格外虚弱,眼神也很飘忽。 一副被吓傻了,处于‘愣住’和‘哇地一声哭出来’中间的状态。 不行,不能让她哭出来,要在她勐地哭出来之前快熘。 日向合理转移视线,瞥了一眼游艇上已经注意到的另一个小孩子和那个开始向这边走过来的大人。 “对不起,吓到你了。”他果断诚恳道歉,“我是第一次,不太熟练,对不起。” 第一次吓人,真的不熟练,直接选错了目标。 ……贝尔摩德的那只游艇怎么和其他普通的游艇靠在一起了! 组织成员怎么可以和普通人交往过深! 铃木园子连忙摇头,“没、没有,我没事!” 她试图安慰海妖,“第一次……” 等等,第一次什么,第一次拽人下水强掳走回窝不太熟练,所以只探头了一下,没有直接抱了人类就跑吗?! 铃木园子卡了一下。 没事。 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日向合理往下推:没事→不用再过多交谈→事情结束→可以告辞。 他立刻点头,顺势往下潜了一下,让海水触碰到自己的下巴,开始开熘,“再见。” 然后继续下潜,钻进水里,直接消失在海面上。 铃木园子反应了一下,“欸——!” 她刚要下意识伸手,扑住那抹在水中晕染开的黑色和绿色,就被人直接从后抱起,她母亲皱眉问:“怎么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你没事?” 她们的声音隔过一层海水,再次传到日向合理耳朵里的时候就变得遥远而小声了起来。 日向合理一边向另一只彩色的游艇游去,一边开始庆幸:还好跑得快,不然就要被家长当场捕捉在桉发现场了。 那个小孩子差点被吓哭了! 任何一个家长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莫名吓哭? 不过,刚刚那只手机里传来的声音…… 好像是毛利兰和工藤新一的声音。 那个小孩子是他们的朋友? 日向合理悄悄从海面露了一下头,回头看了一眼。 游艇上,铃木园子被她母亲抱着,她也在努力眺望附近的海面,发现悄悄探头的日向合理时,她眼睛一亮,立刻挥手起来。 “嗨! !” 她的母亲也‘唰’地一下转过头来,严肃地看向这边。 日向合理立刻往下低了一些,又消失在海面上,他继续向另外那只彩色的游艇游去。 游到一半,他再次探头了一下,把头发和眼睛露出海面,看向贝尔摩德所在的那只游艇。 贝尔摩德正坐在游艇的边缘,端着一杯酒浅饮,旁边有两个年轻一些、很像是学生的女孩子,看起来交谈甚欢。 那只普通的游艇上,则还剩下几个人趴在上面,在懒洋洋地晒日光浴。 没人看向这边。 很好,确认目标,目标没发现,日向合理继续往下潜了一些,悄无声息地靠近。 离得近了,他听到了那两个女孩子的崇拜声音,“哇,克丽丝,你懂得好多啊!” “是的是的,好厉害!” 贝尔摩德的声音也传来,她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只是对防晒霜方面有些了解罢了,我很喜欢水、每年都会去各种地方旅游一下,所以专门研究过。” 说着,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海面。 她依靠在游艇边缘,一侧首就能看到有块很浅澹的阴影正在快速靠近中,像是鲨鱼一样。 不,是比鲨鱼还要悄无声息,鲨鱼会水面露出一个小角,而那个撒手没的家伙却不会露出一根头发丝。 还好,不是真的撒手没,也不是真的乱嗅别人之后就跟着跑了,还会回来。 贝尔摩德已经很满意了。 她抬手饮了一口酒,促狭地眨了一下单眼,开始清场,“我对化妆品也有一些了解哦,你们带化妆品了吗?带的话,我可以帮你们研究一下。” 两个女孩子:“!” 她们果断地进行暂时撤退、回城拿装备,“我们的包在游艇上,我这去拿,你等等我们!” “好的,”贝尔摩德笑着道,“不用太急。” 她目送着两个女孩子匆匆离开的背影,又调整了一下姿势,假装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出神。 那块阴影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游艇边,在她加深笑意的第三秒,突然,日向合理破水而出。 她配合地“欸——哇哦!”了一声,好像非常惊诧一样叫道:“莉莉!” 破水而出后,日向合理敷衍地做了一个类似举手欢呼的动作,就放下手,静静地凝视着惊讶又惊喜的贝尔摩德。 他仔细观察贝尔摩德的表情,发现对方的表情无懈可击,真的充满了意外、惊诧和惊喜,像是突然被人吓了一跳、旋即又发现是自己的朋友在恶作剧时的表情。 贝尔摩德弯起眼睛,“你刚刚怎么突然消失了?现在又突然出现了。” “你好像真的在惊讶,”日向合理平静评价道,他举起自己手腕上的那条蛇,递过去,“是海蛇。” 那条蛇努力挣扎了很久,终于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蟒蛇、勒不死人,于是开始翻滚着试图挣开,日向合理递过去的时候,它刚好把尾巴尖翻了下来,它三分之一的身体立刻脱离了那只手腕,在空气中四处摇晃。 贝尔摩德:“……” 看清楚日向合理手腕上缠绕着的那条狰狞、一看就有剧毒的蛇的那瞬间,贝尔摩德的脸色剧变。 她下意识挥手,在那条蛇张开嘴、露出獠牙的时候直接强硬地把它捏住,硬生生把它的嘴捏回去了,然后训斥出声,“你在干什么?!” “这种海蛇是剧毒的,你不知道吗?!”贝尔摩德还有点理智,她竭力压抑着陡然升起的怒气,没有表示太多出来,只控制不住地压下眉头,“只要咬你一口……!” 咦? 认识这么久以来,这还是贝尔摩德第一次出现勃然大怒的怒类情绪,日向合理从来没见过,他下意识多打量了几眼,才抓住重点,“你不喜欢吗?” 他有一点点的失望。 这条海蛇的配色很亮眼、很漂亮,在海里轻轻游动的动作也很优美,有种自然而然的流畅美感,最重要的是,还有剧毒,只要咬上人类一口,注射出去的毒液就会轻松让人类致命。 美丽、危险又充满剧毒,和贝尔摩德的形象很符合,日向合理以为她会喜欢一点点的。 没想到突然冒出的时候,贝尔摩德都没生气,递蛇过去的时候,她却生气了。 这不应该啊! “我很喜欢你送的礼物,”贝尔摩德把那条危险的蛇从日向合理的手上拽下来,又随手缠在自己的手腕上,“但是,那是在你安全、不会遇到危险的情况下。” 她正色道:“这种生活在海里、颜色格外鲜艳的无名蛇,你知道有毒的几率有多大吗?又知道它一旦有毒,就会是剧毒吗?” 她很严肃。 日向合理嗅了嗅空气中的氛围,就知道她真的很认真,于是往下潜了一点点,回答道:“是银环。” 不是无名的蛇类,这种黑白分明的漂亮蛇是银环海蛇,有着剧毒。 而且之前饲养它的人类还没有拔掉它的獠牙!是状态很好,脾气很烈,没有被驯服多少的银环海蛇! “你知道,”贝尔摩德的眉毛竖起,“那你还碰它!” 日向合理又往下潜了一点,他惊奇地发现,贝尔摩德的火气又冒出来了一些,有点像是火山喷发。 “对不起。”见势不妙,他立刻照搬了之前对那个小孩子的话。 然后有点疑惑。 贝尔摩德,为什么会谴责他碰危险的东西呢? 谁都可以义正言辞地发出这个指责,哪怕是琴酒都可以,毕竟琴酒认真地穿过防弹衣,也警惕过他掏枪,还中断了他热情帮忙、实现退休愿望的热心动作,把他用风衣裹成一团,塞进车里过。 很警惕,很注意自己的人生安全。 但是贝尔摩德…… 时代广场的那些定时装置们不服! 贝尔摩德潇洒地搂着貌美女郎拆定时装置的时候,难道就很注意自己的''re人生安全了吗?! 她是怎么发出这种谴责的! “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但还是宽容的原谅我,大方地揽过错误,说对不起?”贝尔摩德的眉头竖得更厉害。 日向合理又默默地往下潜了一下,他谨慎地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分,确保无论贝尔摩德有什么攻击性的动作,他都可以立刻先躲过、稍后再议。 贝尔摩德继续压眉,“你还默认?” 日向合理:“……” 他吐了一下泡泡,往上露了一下嘴巴,“好像没有我说话的空间。” 说完又立刻潜下去。 贝尔摩德把话全说完了,他能说什么呢。 是的,对对对,对不起,私密马赛? 他只想知道,贝尔摩德是为什么生气,其实不知道也没关系,下次不送蛇了。 贝尔摩德:“……” 她看着极度警惕,像是竖起耳朵、打算遇事不决就果断熘走的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他真的熘走、自己抓住他的可能性。 抓住他的可能性还挺大的,应该有1%。 她又压了一下眉头,把生气和怒气都压了回去,缓和了神色,“莉莉,这是毒蛇。” “我知道,”日向合理再次露出嘴巴,说完就潜回去,“银环海蛇。” “你不能碰这种东西,”贝尔摩德继续缓和神色,她的语气放柔,开始和颜悦色起来,“一旦它咬你一口,你知道后果吗?” 后果很简单,可以直接登出地球ol了。 同理,定时装置的时候,一个不不小心,后果也很简单,也可以直接登出地球ol。 日向合理陈述,“你之前接触定时装置的时候,也很不在意。” 甚至还试图怂恿他也去拆定时装置,虽然没太明显,但日向合理感受到那种有些跃跃欲试的暗示了。 都能怂恿他去危险的现场拆定时装置,那应该是不太在乎自己的安全、也不太在乎他的安全,那怎么看到一条蛇的反应这么大? 他思考了一下,发出提问,“你被蛇咬过?” 被蛇咬过,所以害怕蛇,现在反应才这么大? “不,”贝尔摩德否定,“重点不是蛇。” 她又皱了一下眉,不过不是怒气冲冲的皱眉,而是在为如何解释,“你接触定时装置,是不会发生什么的。” “哪怕定时装置引爆了,我也不会太担心。”贝尔摩德坚定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活下来,哪怕你在最中心的位置,承受最严重的冲击。” 日向合理困惑歪头,他想了想,真诚道:“你对我很有自信。” 比他自己对自己都有自信,在爆/炸的最中心、受到最严重的伤害,却不会死这种事……如果是‘前世’,确实是真的。 《仙木奇缘》 但是现在,日向合理有些不确定。 “很多时候,我不想有这种自信,但是在你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我都无比庆幸,”贝尔摩德道,“但是,它不一样。” 她扬了扬自己手腕上的蛇,强调道:“它是毒蛇,獠牙里有剧毒。” “你可以靠近定时装置,可以使用锋利物品,也可以用枪支弹药,甚至,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在无聊的时候吞下本地的帮派,和他们进行热闹的枪战。” “但是,”贝尔摩德一字一顿道,“你不能碰毒。” 第二百九十三章 海妖 不能碰毒,为什么 是枪不够致命,刀不够锋利,定时装置的威力不够吗 人类是很脆弱的存在,脆弱到只要简简单单的一根绳子,或者装满半个掌心的一捧水,就能轻而易举地干掉一个人。 毒,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贝尔摩德如此郑重 日向合理道:“为什么” “因为,”贝尔摩德蹙眉,为难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每个人的体质都是特殊的,就像很多人都会对特定的东西过敏,可能是水果、可能是肉类,可能是灰尘。”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这些人的过敏情况也不是一模一样的,有的症状会比较轻一些,只有在大量吞食或者长时间接触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过敏反应,而有的人……” 她停顿了一下,“就算只是和特定过敏源擦肩而过,也会立刻严重过敏,需要送到医院去抢救。” “也就是说,”日向合理总结意思,“我是那种路过毒、就会立刻严重过敏的人” 他有一点点的疑惑。 过敏的人群确实很多、也很常见,各种过敏源也千奇百怪,有的人对芒果过敏,有的人对某种物质过敏,有的人对酒精之类的东西过敏,这真的很正常。 但是,有人对‘毒’过敏吗 无论任何毒素,只要接触到,就过敏 对芒果过敏很正常,对所有的水果都过敏,就很奇怪了。 最重要的是,日向合理又不是没接触过毒,他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自动领取了这个世界的特色新手礼物:有着微妙苦杏仁气味的氰化氢毒物。 “差不多,不过不是过敏,而是……”贝尔摩德沉吟了一下,斟酌着组装着句子,“而是一些其他类似过敏的反应。” 贝尔摩德的怒气冲冲彻底全部收起,温柔地和颜悦色起来,她向日向合理伸出手,轻声道:“来,抓住我的手,先上来再说话” 日向合理把落在贝尔摩德脸上的视线下移,去看那只白皙干净的手。 那只手的手腕很细、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上面抹了偏浅澹的紫色指甲油,手腕上没有戴任何东西,看起来力气很小、也很柔弱,柔弱到日向合理可以轻松掰断。 他对这只手进行最简单的翻译:笼子或捕兽夹。 把手放上去,就相当于被束缚住了,等会儿见势不妙直接熘掉的时候就要在‘熘之大吉’的前面再加一个‘挣脱束缚’的步骤。 他又往下潜了几厘米,连眼睛的下方都开始沾到水,然后才谨慎摇头,吐出代表否决的泡泡。 贝尔摩德:“……” 她盯着那双露出水面、谨慎地盯着她,似乎只要她一因为‘一觉醒来,枕边多了一只死状凄惨的老鼠’而抄起拖鞋开始揍犬,那双眼睛的主人就会立刻熘之大吉,再也不回来了。 你能拿一只聪明的黑白犬类有什么办法呢 他明明很聪明、很乖巧、很会思考,甚至在发现你每天都两手空空和垂头丧气地回家之后,会主动低头,开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忍辱负重地捉老鼠养你。 甚至,他还专门在凌晨五点半捉老鼠,五点识四十五把老鼠放在你枕边,就等着你六点起床,可以两眼泪汪汪地吃到新鲜的老鼠。 可是,在他谦虚又等夸,昂首挺胸着蹲在床边,两眼亮晶晶地盯着你时,你却没有夸他,而是放声尖叫和勃然大怒。 犬类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欢快爱你的时候,被你一脚踹开了jpg 贝尔摩德摁着自己的头,反复重复‘犬类什么都不懂,他只是爱你’。 重复了十几遍,她感觉世界充满了光明、热爱与和平。 于是,她的语气更柔和,像是温柔抚摸游艇的海水,“莉莉。” 日向合理头皮发麻。 他克制住自己‘情况不对,目标诡异,快撤退!’的熘走本能,在水里深深点头,最后只露出黑色的发顶。 “……毒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它和枪、定时装置不一样,它们是从体外造成的伤害,”贝尔摩德咬牙了一瞬间,再次默念刚刚那句口诀,于是语气又温和了下去,“而毒素是从体内产生破坏。” “嗯嗯嗯。”日向合理又往下潜了一点点,再次远离水面之上的声音。 “你的身体内部有些不太稳定,一旦加入某些不稳定的新元素、比如毒素,就很有可能会产生无法预料的后果。”贝尔摩德道,“就和过敏一样,有的人可以正常吃芒果,有的人只能吃少量的芒果,而有的人甚至无法闻嗅芒果的味道。” 她强调,“这是很正常的。” “一旦有外部毒素进入你的体内,无论是毒性大的毒素、还是毒素小的毒素,都有可能完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贝尔摩德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就像是每个房间都住满了人的公寓,突然来了一位客人。” “虽然那位客人住两三天就会走,但这期间它住哪里呢总不能让客人住在客厅原来的房间分配必然会发生变化。” “而在重新分配房间后,在客人暂住的那两三天,公寓里的主人们可能会和往常一样相安无事,也可能会发生轻微争吵,更可能会直接决裂,甚至会从此再也不往来。” 她道:“这是无法预料的。” “毒素本身不会对你产生多大的影响,但是会让你的身体作出反应,这种反应可能会伤到你自己。” 日向合理往上潜了一些,露出眼睛,盯向说着说着、语气又严厉起来的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又竖起眉头,“公寓里的主人们没有发生太大的争议、可以理解成你身体的自卫反应程度不算太激烈,可能只会吐血,但是万一你处于极度警惕的状态,你的自卫反应必定无比激烈,到时候一个毒素要不了你的命、但你自卫而产生的排异会让你重伤。”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再次往上潜了一些,他缓缓地抓住一个重点,“吐血” 他确实吐过血,不过是领取了这个世界的新手大礼包的时候。 那么问题来了,他当时吐血,是因为氰化氢毒物,还是因为所谓的‘身体自卫’ “是的,”贝尔摩德又皱了一下眉,她轻描澹写地一笔带过,“这个结论是研究室的一位研究员提出来的,她曾经负责过研究你的血液,发现你在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血液里的某种物质会发生变化,就擅自加深研究了你的血液。 “它在和研究室里的有毒物体接触的时候,发生了剧烈反应。”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有些平澹,像是比较反感提到这件事。 日向合理再次抓住重点,“负责研究我的血液” 他结合那位先生之前的忽悠,发出询问,“是我的母亲” 那位有着一头像是金子一样的漂亮长发,笑得格外温暖的女人 “……嗯,”贝尔摩德反感皱眉,她略过了这个话题,再次对日向合理伸出手,“上来。” “以后,绝对、绝对不可以碰有毒物体。” 日向合理盯着那只手看了几秒,慢吞吞地伸出一只手,不过没有用力、只碰了一下就松开,用于敷衍地表示自己真的伸手了。 然后,他扒住游艇的边缘,直接翻上游艇。 有一道晶莹剔透的水花扬起,像是四散的玻璃碎片一样溅开,日向合理的落点也立刻变得湿漉漉的。 从海里回到岸上之后,衣服立刻变成了黏人的舒服,他低头看了一眼,又顺势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然后看向贝尔摩德,“我上来了。” 贝尔摩德在微笑。 在闭着眼睛微笑。 那张美丽漂亮的脸上,有着几抹湿漉漉的水痕,一滴晶莹剔透的水顺着她浓密的眼睫滑下来、落在她的脸颊上,又直接滑到下颌处。 她的微笑加深。 日向合理:“……” 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立刻诚恳道歉,同时移动视线去找干净的纸巾或者是手帕,“抱歉。” 没找到,游艇上没有纸巾或者手帕,也没有其他干净的布料。 贝尔摩德伸手擦脸,他听到对方心平气和地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他只是,爱、你、’,有点咬牙切齿,他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熟练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后,贝尔摩德又挑眉微笑起来,“要换衣服吗我帮你带了一套泳裤和便装,放在驾驶室了,你想去的话就去拿。” “好的,”日向合理立刻跟着话题走,“那我去换衣服了。” 边说,他边真的转身向驾驶室走去,快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后知后觉地从那堆湿漉漉的衣服里掏出武器型手机。 在海里泡那么久,不会已经死机了 他试探性地摁了一下手机。 几秒之后,黑屏的手机有斑驳不定的五彩光茫亮起,小部分的屏幕显示的是手机桌面的样子,大部分的屏幕是花屏的五颜六色。 哦豁,在水里泡了十几分钟,居然还可以用! 不愧是武器型手机,手机只是附带功能,真正的功能是板砖。 不过这种程度,这只手机已经不能用了,除非它会自动修复。 日向合理摁了几下摁键,凭着那块还完好的一小角屏幕查看了一下收信箱,确认没收到新讯息,就打算退出来。 手机却震动了起来,一道来电提示在手机屏幕上浮现,但只有【挂断】是显示出来的,其他的都是五颜六色的花屏。 他接通电话,“喂” “日向哥哥,”工藤新一的声音传来,对方开门见山,“你现在在eyisndbeach沙滩吗” 啊。 刚刚那个小朋友打电话的时候,手机里传来过疑似是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的声音,那么现在,是刚应付完贝尔摩德的兴师问罪、又要应付工藤新一的兴师问罪了吗 “我在,”日向合理若无其事道,“怎么了” 他听到毛利兰小声道:“我就说是日向哥哥。” “……所以哪里像了!”工藤新一有些不明所以,“除了绿眼睛,你是怎么从‘第一次试图捕猎、却见到心动对象,于是心软放弃捕猎的绿眼睛未成年海妖’里得出是日向哥哥的结论的” 工藤新一不懂,但大受震撼。 刚刚在和铃木园子通话的时候,他就听到了电话那边不寻常的动静,有尖叫声和破水声,随后铃木园子就安静了下去,过了十几秒,才语气古怪地回答他们着急的问话,又像是在和什么人交谈一样,用更柔软、更飘虚的声音说话。 工藤新一差点当场去拽卧室的电话,给铃木先生和自己父亲打求助急电了。 之后电话里传来了铃木夫人的声音,她也没太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问铃木园子、铃木园子也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等到再次独处的时候,铃木园子才兴奋地坦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说自己遇到了海妖。 还是第一次靠近人类社会、试探性地捕猎,非常小、显然是个未成年的海妖,他有着一头像是海藻一样的黑发,头发要比正常男性的头发长一些,把他可能发尖的耳朵遮挡住了。 眼睛则是偏暗、偏安静的深绿色,像是在月光下酝酿着一汪酒液的绿宝石,那双眼睛是铃木园子见过最印象深刻的眼睛,是要比人类安静了很多、又带着海妖特有蛊惑力的眼睛。 眼神也要比人类要干净很多,打量过来的目光里有好奇,声音也很好听,好像还没经过变声期,语气和声线都偏冷澹。 铃木园子猜测,一开始她趴在水边的时候,对方是准备指示毒蛇咬她的,但是离得近了,发现他们的上半身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人类的上半身,于是好奇地探头仔细打量她。 听完一长串的形容和无意义的语气词,工藤新一先道:“海妖是不存在的,你看到的肯定是人类。” 然后疑惑,“你居然知道变声期” 变声期不是什么多复杂难懂的东西,而是常识性的概念,只是对于还没到变声期、只有十几岁出头的孩子,知道变声期有些难得。 毛利兰的关注点则是,“很宁静的绿眼睛,和人类有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你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认错,对方绝对是非人类” 重复了一遍刚刚铃木园子话里的关键词,她高兴起来,“哇,是日向哥哥!” 工藤新一:“” 这是怎么认出来的 更离谱的是,他直接打给日向合理,对方居然真的和铃木园子都在eyisndbeach沙滩。 这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的!为什么毛利兰能凭借这几句形容就非常确信地秒认出来是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重复,“海妖” “这个世界居然有海妖吗” 第二百九十四章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回忆了一下铃木园子当时晕乎乎的声音、和用赞叹性语气说出口的话,先沉默了一下,才道:“没有。” 怎么会有人在海上见到人的第一反应是‘哇,海妖’,而海妖本人听到的第一反应是‘咦,这个世界真的有海妖啊’,多少都有点不正常。 还有毛利兰,听铃木园子那种描述,第一反应居然是‘哇,是日向哥哥!’。 更离谱的是还真是日向合理。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不过,工藤新一回忆了一下日向合理的那张脸,虽然他有些无法想象日向合理露出‘未成年海妖好奇地看过来’的表情,但是能想象出那双‘安静’的绿色眼睛。 确实可以用安静来形容。 那双眼睛像是在静静地打量着这个世界,非要比喻的话,工藤新一只能想起之前和毛利兰路过宠物店的时候,看到的里面那些关在笼子里的宠物们。 它们都很安静,在他和毛利兰看向玻璃的时候,它们或窝或坐,或者摇起尾巴,也打量审视回来。 ……怪不得铃木园子会信誓旦旦地‘他绝对不是人类’,确实有很浓的非人感。 “嗯。”日向合理应了一声,没问‘那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之类的问题。 他又摁了摁手机,把自己手机现在的情况交代清楚,“我刚刚在潜水,忘记把手机收起来了,它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已经开始黑屏了。” “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情吗” 有的。 察觉到‘没有事情的话,我就挂断电话了’的意思,工藤新一立刻加快语速,“日向哥哥,fbi最近有没有找你” 日向合理侧首,看向坐在游艇边缘的贝尔摩德。 刚刚那两个牵着手跑走的女孩子已经回来了,现在正满脸开心地和贝尔摩德说着什么,贝尔摩德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在检查她们两个递过来的化妆品。 察觉到他注视过去的目光,对方蓦然侧首看来,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扩大,变成了温和的微笑。 日向合理收回视线,回复工藤新一,“没有找过我。” 都被贝尔摩德挡下了。 “咦没有找过你吗”工藤新一先是松了一口气,又意识到不对,他补充信息,“昨天,时代广场的最后一名罪犯也死亡了。” 最后一名 “那天在时代广场、并且被fbi和警方人员抓住的罪犯,”日向合理抓住重点,“全部死亡了” “是的,”工藤新一立刻道,“你也觉得不对劲,对!” “从时代广场事件的当天晚上开始,每天都陆续有罪犯死去,有的是咬碎自己口腔里藏着的药物自尽了,有的是用额头撞墙自尽,有的人是把衣服撕成碎片捆成绳索、上吊自尽了,还有的是吞食了勺子自尽。” 他顿了顿,“fbi加强管理后,剩下的那几名罪犯又开始绝食自尽,不肯吃任何东西、不肯沾一点水,最后被送往医院。” “医院的东西比监狱里的东西更多。” “就在昨天,最后一名罪犯跳楼身亡,他是从狭小的高窗跳出去的。”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活口一个一个地接着死去,fbi就那么着急吗 日向合理皱眉。 虽然他对fbi的印象很差,但是和平年代的fbi,无论如何、都是为了民众服务的 最上层那一阶级的民众也是民众。 fbi不会那么愚蠢,一个个地把活口都灭口,就相当于直接对着头顶那位举起‘嗨,我们站队到你的对立派啦’的横幅,简直是明晃晃地跳出去找打。 他询问,“fbi调查了吗” “调查了,”工藤新一回答,“司法部的直属上司认为fbi内部可能有不明组织的卧底,协助cia对fbi进行了调查,辞退了一部分的fbi探员。” “一开始,有几个罪犯去世的时候,fbi没有当回事,之后就高度警惕了起来,有整天无间断的监控监视着罪犯、还不会放任他们独处,每次罪犯死亡的录像都移交给了情报处和科技处的人。” 电话里传来的小孩子声音很冷静,“cia判断无异常。” 无异常。 日向合理转动了一下眼睛,听见工藤新一又紧接着道:“现在他们认为那些罪犯是某个违法宗教派出的狂信徒,或者是被某个不明组织洗脑后的人。” 不然不会一个个地毅然决然去死。 工藤新一道:“cia那边提出了一个有可能会发动这种计划的违法黑色组织,不过我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一个可能会发动这种计划的违法黑色组织 虽然工藤新一没说太多的详细信息,只说了这一个简单的短句,但是日向合理还是陡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等等,这个替‘执政人之争’背锅的违法黑色组织,不会是他现在待的这个组织 涉及到cia,那这个被推出来挡锅的,肯定是一个跨国的违法黑色组织。 ……怎么感觉更像了。 而且,日向合理伸手,算了一下只他见过的组织成员里、到底有多少家伙和fbi有仇。 黑发希罗绝对要算一个,诸星大也要算一个,贝尔摩德常驻纽约、和fbi肯定也相互看不顺眼,还有他自己。 他认识的组织成员里,几乎有一半都和fbi有仇,这一半里,还有一半是和fbi有着血海深仇,比如黑发希罗和诸星大,他和贝尔摩德则是单纯的阵营问题,所以和fbi互相看不顺眼。 想了想,日向合理纠正自己,他还有一点点的私人恩怨原因。 只他认识的组织成员里,就是这种情况,那放大到整个组织,到底多少人和fbi有仇组织的头号仇敌应该就是fbi了。 反推回来,fbi的头号仇敌也应该是组织。 那当有复杂烫手的罪犯砸在手里,迫切需要一个违法组织当背锅侠的时候,fbi会想到谁 不是组织的话,日向合理不服。 “日向哥哥,”发现他久久没有说话,工藤新一支吾了一下,语气有点类似小孩子对着大人撒娇,“你知道详细情况吗” 那这可就问对人了。 日向合理顿了顿,平静回答,“我不知道。” “欸——”工藤新一失望地叹气,“日向哥哥居然不知道吗” 他问的是‘日向哥哥居然不知道吗’,但是听起来莫名有点像‘日向哥哥不告诉我吗’。 可能是错觉。 “嗯,”日向合理应了一声,“我不太清楚这件事。” “时代广场的事件发生时、我和小兰在咖啡馆里,全程没有见到几名罪犯,还有fbi的人在旁边保护我们,小兰应该和你说过” “小兰和我说过,”工藤新一诚实道,“她说你们在咖啡厅的时候,有六七名罪犯盯上过你们。” 所以你刚刚说的‘全程没有见到几名罪犯’,应该不只是‘几名’ 等等,一两名是‘几名’,八九名也是‘几名’,那没事了。 日向合理:“” 有吗 他若无其事道:“有fbi的人在旁边保护我们,所以我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就顺利离开了时代广场。” “我是跟着莎朗一起去参加活动的,当时她和你母亲在一起你可以问问她。” 祸水东引。 而且,他道:“你想知道的话,更快捷准确的方法,不是应该问你父亲吗” 工藤优作肯定知道,工藤新一的第一选择应该是问自己的父亲,除非对方不告诉他。 日向合理了然,“你父亲不让你管这件事。” 这件事有点敏感和棘手。 首先,是纽约直接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然后,是fbi狠狠被扇了一巴掌,cia调查也调查不出什么死亡真相的时候,就相当于cia也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工藤新一是纽约人还好,可以帮忙检查伤口加涂药,反正都是自家人,露露难堪也没什么,但他是东京人,那就别想‘一家人’了。 “我知道的,”工藤新一道,他犹豫了一下声音低起来,“可是,可是这个桉件牵扯到我的父母,也牵扯到你,哪怕理智上知道不管才是最好的,但是,” 但是,怎么可能不管呢 人类是不可能永远选择最理智的那条选项的,那不是人类,而是ai。 “嗯,”日向合理再次应了一声,他沉吟了一下,“fbi没有请你父亲调查吗” 只让cia的人调查了 工藤新一摇头,“没有,我们不是纽约人。” 果然,‘家丑不可外扬’。 日向合理道:“我也不是纽约人。” 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低咳声,几秒后,工藤新一支支吾吾道:“你肯定不是纽约人啦,不过,” 他心想:不过,你不是fbi的特邀外援专家吗 之前在飞机上,日向合理和一名fbi的探员在一起,在时代广场的时候,也有fbi的探员专门去保护他。 这种待遇,工藤新一很难不想歪。 就算日向合理现在还不是fbi的特邀专家,以后也绝对会是。 就是fbi的作风有点…… 回忆到飞机上那名动作豪爽、直接暴力踹门的fbi探员,工藤新一的表情微妙了一下。 他有点难以想象日向合理一脸冷澹地暴力踹门。 “不过”日向合理重复,他皱眉,“你感冒了” 工藤新一又支支吾吾地勐咳了几下,顺着刚刚的话接下去,“没有没有,不过fbi的人居然没来找你吗好奇怪。” 咳声有点不自然,不是感冒的低咳,而是尴尬着转移话题的低咳,日向合理听了一下,刚想要转移开注意力,就从低咳声中捕捉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有点像是电流的刺啦声,只短暂地响了一秒,刚好工藤新一就开始正常说话了。 不对劲。 听到这个声音,日向合理皱起眉。 这通电话有问题,工藤家的电话被动了手脚。 不是被人实时监听了,不然日向合理会有警惕性的直觉提醒,那就是被录音了。 他不动声色地回复,“他们没有来找过我,而且之前那名负责保护我的fbi也撤退了,我最近一段时间没见到她” “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 “”工藤新一重复,“和你没太大的关系” 你不能因为那个罪犯头头死在爆/炸现场了,就理直气壮地说和你毫无关系。 他摁捺住吐槽的欲望,顺着这一点、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日向哥哥,你在哪里学的拆弹” 当时日向合理指挥莎朗拆弹的时候,不止是莎朗旁边的工藤有希子在‘! !’,工藤新一也在‘! !’。 在他的印象里,日向合理是一个格外敏锐,灵性满级,但体质很弱、战斗力很低,偏表面冷澹、其实很好心,是标准文弱智力派的未成年侦探。 这其中不包括‘隔着电话,轻描澹写地指挥拆弹’。 在无法亲临现场、不能仔细检查定时装置的时候,哪怕是拆弹专家,也不能做到这种程度 日向合理:“……” 这个要怎么解释 游、游戏里学的摁e拆弹 好像挺合理的。 “是跟松田警官他们学的吗”工藤新一又问。 这是工藤优作的猜测。 在现场的时候,一开始,工藤优作也很惊讶,不过没过多久就不怎么惊讶了,而且有些赞叹,他推测日向合理的拆弹技术是跟之前的那两位拆弹警方人员学的。 这个猜测,工藤新一其实有点将信将疑的,哪有人只用短短一两年,就能把拆弹技能点到‘隔空指挥’的满级 然后,他想了想工藤优作会的技能,以及学会那些技能的大致时间。 ……他信了。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是令人怀疑人生的,比如工藤优作,比如日向合理。 “是的,”日向合理顺着台阶下去,又防止工藤新一向松田他们询问这个问题,补充道,“而且我喜欢玩游戏,那种枪击类的游戏,里面会有拆弹环节。” 有手就行,直接摁e。 “……”工藤新一重复,“游戏”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是比较拉仇恨的,比如日向合理。 逗小孩子也不能这样不讲基本法,他又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哪怕语气再一本正经,他也不会信的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好人 “是的。”日向合理没有过多解释,他摸了一下自己湿渌渌、有些沉重和遮挡视线的头发,再次向外面看去。 贝尔摩德在漫不经心地帮一个女孩子涂抹化妆品,看起来轻松又惬意,真的是一副来放松旅游的优雅气质大美人的样子。 瞥了一眼,他转移视线,把站在他这个位置可以看到的游艇都打量了一遍。 那两个女孩子的普通游艇上,还有几个正在懒洋洋晒日光浴的人,远处的另一艘豪华游艇上还是两个小孩子加一个大人的配置,周围也同样分散着环绕了几只警惕性的游艇。 除此之外…… 日向合理的余光落在一只刚刚坐上人没多久的游艇。 那只游艇的主人在驾驶室内,他看不太清里面那个人的具体样貌,只能从窗口部分看到对方肩膀以下的背部身影、很纤细,还有垂落下来的金色头发。 是朱蒂。 工藤家的电话,大概率就是fbi弄的小动作了。 他甩出废话,把话题从危险的地方移开,“对了,你打电话给我、是你朋友说看到我了” “刚刚那个小孩子是你和小兰的朋友” “欸,”工藤新一顺着话题走,“是的。” 他像是有些犹豫一样,又道:“你遇到她的话……要注意一下安全。” “她的父亲是铃木集团的董事长,最近一段时间遇到了一些特殊情况,我怀疑有人在勒索和拉他入局,”工藤新一继续道,“她察觉到父亲最近一段时间不对劲了,她的父亲怕她被那伙人盯上、于是把妻女暂时送离身边。” 咦,铃木集团 董事长最近在被不明人员勒索 不会是组织的人干的 日向合理下意识抬头,再次看向贝尔摩德,同时应了电话那头的工藤新一一声,“嗯。” 有点漫不经心,工藤新一察觉到了,他不得不继续往下说,继续点破自己突然向日向合理说这件事的意思,“如果、如果那伙家伙打算用妻女威胁铃木集团的董事长的话,他们恐怕已经盯上了园子她们,而且已经在周围盯梢了。” 原来那个差点被吓哭的家伙叫园子。 日向合理收回视线,“是的。” 虽然他没感觉到周围有什么其他危险人物,但如果盯上铃木董事长的真是组织的话,那他和贝尔摩德在铃木园子周围,确实符合‘已经在周围’这一点了。 工藤新一:“……” 是他说的不够明显吗怎么还是没理解! 他继续把自己的意思说得更明显,“周围可能有危险的不明人物,他们能随意入侵铃木董事长的书房,一定是个不小的违法势力、里面一定有很多亡命之徒。” 为了表明严重性,他想了想,又把一个猜测提出来,“我怀疑,这个威胁铃木董事长的势力,和突袭时代广场的势力是同一个势力。” 日向合理轻松意会到了工藤新一强调的‘那个势力很可怕,组织成员也很为非作歹!’的重点,他了然,“你想让我保护铃木园子” 工藤新一:“……” “不是,”工藤新一艰难反驳没有防备之心、又格外好心的日向哥哥,彻底坦白自己的意思,“我想说,你注意安全,如果园子身边出现罪犯……” “可能、也许、大概,”他支吾起来,声音越来越低,“那个罪犯会想先对你下手,再绑走园子她们。” 日向合理:“” 他茫然了一下,“为什么” 为什么在目标是‘铃木董事长的妻女’的情况下,罪犯会先对他下手 道理他都懂,他的运气有亿点点呃差,系统的提示里有一个差运的buff,但是,工藤新一又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因为,”工藤新一卡壳了一下。 这一点,是工藤新一根据之前的医院案和直播案、再结合时代广场案总结出来的。 当在场有一名罪犯,同时有一只日向合理的时候,无论日向合理有多安静地静静旁观,罪犯都会选中他。 哪怕罪犯本来有其他的计划和目标,都可以为了日向合理,毅然决然地放弃或暂时放弃。 比如医院案,那名罪犯一直强调那天只是去踩点的,根本没打算在那天进行计划,还因为只带了避免发生意外分量的炸/弹、没有带够计划中的炸/弹,临时更改了一下计划。 再比如时代广场案件。 那名领头的罪犯知道工藤优作很正常,工藤优作和工藤有希子在纽约很有名,一位是超有名的推理家和侦探,一位是暗夜男爵夫人。 知道莎朗也很正常,莎朗可是知名女明星。 但是,那家伙是怎么知道日向合理的呢 是到纽约之后,在哪里破案,被那家伙盯上了吗那只要找到日向合理破案的地点,就可以倒推出那个罪犯的活动范围。 为此,工藤新一特意询问过警方人员,然后发现日向合理到纽约之后,根本没有破过案件,起码警方人员的案卷里没有他的存在。 但是有几名警方人员对日向合理有印象,但是是交警,他们见过日向合理和莎朗一起出行。 ……那,那名罪犯,是怎么知道日向合理的名字的 因为之前的直播吗 但是就算纽约也无比关注当时的那起直播,过去这么久,正常人也应该忘掉了又不是自己国家的案件,也不是一个人种、辨别样貌有一定的困难度。 能精准点名,还是和工藤优作一名,说明对于那名罪犯来说,日向合理是令人印象深刻到足以和超有名的推理家相提并论的存在。 再结合毛利兰提到过的‘在咖啡厅有日向合理的情况下,fbi简单地张开笼子,就有几名罪犯直一接乖巧进笼’,工藤新一判断: 日向合理的身上一定有一个令罪犯觉得很特殊、很情不自禁注意的特点。 到底是什么特点呢 工藤新一代入过罪犯的角度去思考揣摩过这个问题,但可能因为他不是真的罪犯,所以沉思许久之后,只能试探性地得出一个结论:外表。 日向合理多次进过医院,看起来有些病弱,还是个未成年,当周围人都是成年人的时候,对比一下,他就显得格外的好欺负了。 还有,他有一双‘安静’的眼睛和冷淡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孤僻,就显得更好欺负了。 别说是罪犯,就算是普通的孩子,在选择欺负目标的时候,都会选择这样一个看起来安静孤僻又身体不好的人。 当然,只要情商正常,是绝对不能直白地说出‘因为你看起来没有武力值,选中你的话,犯罪成功率大概率能达到100’这种话的。 工藤新一很高情商、很委婉地道:“因为日向哥哥很好心,是一位好人。” 日向合理:“” 狼人杀番外:第三方阵营篇2 其实可以不用特别强调这一句的。 日向合理目不斜视。 诸伏景光继续道:“我不太常玩这种游戏,不过我们现在是少了一轮发言了” 他苦恼皱眉,“那我们好人就有些难了。” “我不是预言家,在前置位也没什么要说的,就不浪费时间,先过了。” 机械声提示:【[3]号玩家发言完毕,请[4]号玩家发言。】 日向合理试着动了动嘴巴,发现可以开口说话了,便简单地汪了几声,“不是预言家,过了。” 【[4]号玩家发言完毕,请[5]号玩家发言。】 5号是宫野志保。 可以发言的第一秒,她就干脆利落道:“4金水,警徽流8、9。” 这是跳预言家的意思,金水是指预言家验出来的好人,警徽流则可以简单理解为要验的人。 日向合理闻声转头,看向宫野志保。 “4号在我旁边,我的旁边容不下狼人,所以晚上简单摸了一下,没有感受到毛茸茸的温暖,我很满意。”宫野志保快速道。 “3号刚刚的发言有问题,这个模式没有守卫和摄梦人,6、12双死就表示昨晚一定是女巫开毒了,这么大的信息量你却没有什么可盘的” 她笃定:“3号一定有问题,是铁狼。” 然后又道,“我本来还想查11号的,他是边角位,但是他身边有人死了,那就查他们那排中间的8、9,大概率会开一狼。” 11号是琴酒,8号是赤井秀一。 警徽流的理由……刚刚诸伏景光的那句‘我相信没有恩怨’说的很对,日向合理也想说了。 他仔细打量茶发代号成员的表情。 这个狼人杀没有强调不许场外和贴脸,那就说明可以从发言外的其他地方盘。 那么问题来了,雪莉是预言家,还是焊跳预言家的狼人,又或者是故意跳预言家、给他发金水递话的丘比特 丘比特知道它链接的两个玩家分别是几号,但是不知道他们具体是什么身份牌,相应的,两个玩家也不知道丘比特到底是谁。 所以必须听发言互相对暗号,丘比特要让两个玩家知道自己是丘比特,两个玩家则要让丘比特知道他们是好人阵营、狼人阵营还是第三方阵营。 雪莉对他示好、发言又提到了琴酒,日向合理专注地打量她。 她又继续道:“我的发言位置太靠前了,如果后续有狼起跳、我无法反驳,只能希望好人会打平衡,把两个预言家都出出去。” “还有,昨晚女巫……”宫野志保停顿了一瞬间,“开毒了,我希望他能给我们一个合……能接受的解释,过了。” 6号是皮克斯,一个死人,系统直接跳过,让7号的伏特加发言。 【[5]号玩家发言完毕,请[7]号玩家发言。】 伏特加环顾四周,慎重道:“首先,我对女巫和狼,都没有任何意见。” 环顾到日向合理的时候,他视线移动的速度加快,快速略过了日向合理,落到6号死人位上,并发出了非常不好人的发言,“我觉得6和12死的好,他们两个是边角位、还是面对面的,很有可能会开一狼,特别是12号。” 然后又点头,“狼下刀很好、女巫下毒也很好。” 他强调:“我是好人,对女巫和狼都没有任何意见,过了。” 其他人:“……” 其他人目不斜视。 【[7]号玩家发言完毕,请[8]号玩家发言。】 8号是赤井秀一。 他冷着一张脸,“4金水,警徽流1、7顺验。” 这是也跳预言家的意思。 1号是库拉索。 日向合理看过去。 “验7的目的是验狼,这种发言就算不是狼、也是第五匹狼,但凡是个好人,都不会说出狼人刀的好这种话。” “验1是打平衡,她和7号对坐。” 赤井秀一把视线从日向合理身上移开一格,落到宫野志保身上、开始对话,“5号玩家要么是替预言家挡刀的好人,要么是焊跳的狼,要么是出来跳身份的丘比特。” “去掉警徽环节,好人已经少了一回合、还丢掉了警徽,如果你是好人,就不要捣乱了,是丘比特也不要现在跳出来,如果你的链子是好人、那被狼人嗅到直接一刀带走两个人,好人更加难赢。” 顿了顿,他又点了一下3号诸伏景光,“3号玩家混水摸鱼,明明有可聊的点却不盘,反而高兴了起来,像是一匹看到女巫没毒到狼的狼人牌。” 淡淡地说完,赤井秀一又把视线移回来一格,落在日向合理的身上,“4号玩家是金水,这个模式的金水是不能作假的,我对他的发言没意见,今天全票出3,过。” 【[8]号玩家发言完毕,请[9]号玩家发言。】 9号玩家是贝尔摩德。 她也淡淡道:“金水不可能是假的,但预言家可能是假的。” “8号玩家对5号玩家的定位太友好了、对3号玩家和7号玩家的定位太差了,你的视野不对。” 说到这里,贝尔摩德停顿了一下,又陡转话锋,“不过比起上一个预言家,8号预言家的面还是很大的,我对全票出3没意见,今天出3、明天出5,过。” 【[9]号玩家发言完毕,请[10]号玩家发言。】 10号的朗姆:“……” 他低头看自己座位面前的提示,缓缓道:“每位玩家的发言时间最长为120秒。” 他又缓缓抬头,“听你们的发言,我以为只有30秒。” “我的意见是,3、4、5、7、8、9都是狼。” “3号浑水摸鱼、带着4号一起划水过麦,5号跳预言家跳得既不像焊跳的狼人、也不像挡刀的好人,像是第一天就跳出来的丘比特。”朗姆越说、语速越快,“7号更厉害,手拿白痴牌,把这个模式没有的身份都穿上了。” 点完诸伏景光、日向合理、宫野志保,又重点轰完伏特加后,朗姆又调转目标,去对准赤井秀一。 “8号非狼即神,自己的问题一大堆、还指责另一个问题一大堆的预言家,你是预言家的话,为什么不盘昨晚死亡两张牌的情况” 然后继续调转,对准贝尔摩德,“9号说了反驳的话、又把反驳的话全吞了回去,说了等于没说,明示划水。” 把前面发言的玩家全点一遍后,他才满意地松了一口气,又道:“昨晚女巫没救人、直接开毒,多半是进了链子,如果进了链子,那和女巫连的、一定是一个能让人立刻意识到是个狼的家伙,起码女巫是这样认为的。” 沉吟了一下,朗姆挑选了一下自己觉得最欠揍的人,拍板道:“出小白脸,今天全票出3。” 他过麦。 【[10号]玩家发言完毕,请[11]号玩家发言。】 琴酒无视斜对面的某个黑发家伙,也无视了那个家伙凝视他身后的视线,更无视自己不受控制摇起来的白色狼尾,他淡淡道:“10号的杀心太重了,不像个好人。” “昨晚死亡两名玩家,肯定是女巫开毒了,女巫是毒的6、还是12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我赞同女巫进链子的话,能在第一天就毒人,肯定不是因为个人喜恶问题,而是出于对局势的慎重考虑。” “但是,10号玩家打别人不盘昨晚双死的情况,自己却也没盘、只盘了一个链子情况,那你提这一点是在自己打自己吗” 他冷笑了一声,简单道:“把全场都打一遍,你还不如立刻自爆、开始下一盘。” “今晚全票出10,过了。” 12号是一个金发死人。 【[11]号玩家发言完毕,请[1]号玩家发言。】 1号是库拉索, 她举目四望,根据之前的顶头上司、和东京行动组负责人的发言,斟酌着道:“我觉得女巫可能没进链子。” “他可能是在晚上抿到了狼的身份,通过……表情。”库拉索道,“可能是有人露出了嗜血的表情,被女巫发现了。” “我没玩过狼人杀,搜到的资料也很少,不过目前为止,我们都不是在玩狼人杀,而是在玩恩怨情仇局,在这种情况下,女巫觉得自己抿出了身份是很正常的事。” 聊完了关于昨晚死两张牌的情况,库拉索又看了看其他人,结束发言,“今天出3,过。” 【[1]号玩家发言完毕,请[2]号玩家发言。】 2号玩家是龙舌兰。 在这个职场恩怨局上,他也举目四望,先看向了公共抗推位的3号,狙击手诸伏景光对他露出淡淡的微笑。 又看向另一个投票选择的10号玩家,组织二把手朗姆对他皱眉。 他谨慎地移开目光,看向其他人。 不按地位,单纯按座位排序来看的话,雪莉、赤井秀一、琴酒冷冷地向他看过来,仿佛只要他一站错队,就会立刻掏枪崩暴民。 诸伏景光无奈微笑,伏特加投来同情的眼神,贝尔摩德轻轻微笑,朗姆不容置疑,库拉索维持冷淡又夹杂了一丝同情的表情。 还有最后一位全场避着走,谁都不愿意重点,怕第二天做任务时因为左脚先踏进任务目标的家门、而被直接从组织和阳间解雇,所以都理智放过的日向合理。 龙舌兰:“……” 这,是狼人杀吗 不,这是‘站错队就杀了你’的恐怖职场杀。 龙舌兰摸了摸自己的帽子,觉得无论怎么选,自己都命不久矣的样子。 沉吟了片刻,他刚斟酌出谨慎摇摆的发言、就要开麦,就听到了冷酷无情的系统提示声。 【[2]号玩家20秒未操作,自动过麦。】 龙舌兰:“……” 完蛋了完蛋了,他自动放弃站队权,会被当成墙头草,被其他人直接第一个干掉的! 【请开始投票。】 【20、19、18……】 【投票结束。】 【[1]、[2]、[3]、[4]、[7]投[2] [5]投[8]。 [7]、[11]投[10]。 [8]、[10]投[3]。】 【[2]号玩家已出局,请发表遗言。】 “……”龙舌兰居然松了一口气,他这次不再犹豫,飞快地权衡了一下在场的组织成员哪个才是地位最特殊、最不好惹的,立刻道,“昨天6、12死的好!” “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那两个家伙一看就很欠揍,感谢女巫大人和狼大人。” 他心满意足地闭麦,暂时离开这场致命的职场狼人杀。 第二百九十六章 谢谢贝尔摩德 是一位好人,一位好心的好人。 这是来自正义主角的评价。 日向合理:“……” 他好像思考了一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思考、只是短暂地茫然了一下。 “怎么了”电话那头,工藤新一的声音又压低了一下,显然是心虚了。 “没什么,”日向合理诚恳道,“谢谢。” 谢谢你的污蔑。 他思考了一下。 首先,这里是一部推理。 其次,他是一名定位为‘凶手’的角色。 那么显而易见,在传统套路中,他会是那种最后被黑暗战胜、接受惩罚或者死亡的反派角色。 现在,一个反派角色收到了主角的‘你是一个好人’的热心好人卡。 日向合理再次思考了一下:某种意义上,他刚刚是不是走上了‘悄无声息地隐藏在主角阵营,假装自己是个好人的反派角色’的人生巅峰 “……”工藤新一立刻道,“对不起!”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他们都会盯上你,我试图换位思考过,可是……” 可是在在场人中有十岁出头小孩子的情况下,如果是为了犯罪成功率,那不应该直奔小孩子吗 他诚恳道:“可是我想不明白。” “可能是因为我运气比较差。”日向合理轻描澹写地带过。 这一点,工藤新一有点拿捏不定。 他第一次和日向合理见面的时候,因为那两只一模一样的杯子,就意识到了一件事:要么是日向合理预料到了、故意买的同款杯子,要么是日向合理的运气很差,和死者的杯子一样。 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运气差,工藤新一现在还是不太确定,就像不确定日向合理到底有没有喝那杯水一样。 工藤新一再次支吾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对了,日向哥哥!”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东京”他发出自己真的很关心、也绝对可以把危险话题转移开的致命一击,“这次回东京,要恢复上学吗” 日向合理休学中,是广田雅美给他办理的休学手续,理由很正当,母亲突然意外去世、再加上接连遇到罪犯,所以有些应激、比较排斥陌生人,不太适应学校的群体生活,只能暂时休学,学籍压后处理。 工藤新一蛮赞同的,特别是考虑到当初那只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恰好一样的杯子,和不知道有没有喝的水,再加上日向夫人的死因虽然是毒素,但在去世之前却打算带着日向合理走的之类的种种一系列不稳定因素。 但是,日向合理是不是休学太久了,状态应该恢复了,可以回东京上学了 想了想,他贴心道:“你想要转学吗” “广田小姐应该有在查其他高中的资料我可以推荐一个学校,帝丹高中!” 工藤新一欢快安利,“我父母都在帝丹高中上学,那里的气氛很好!” “而且我和小兰之后也会升到那所高中!” 所以。 “日向哥哥,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你打算恢复上学吗去帝丹高中我可以帮忙搜集资料给广田小姐看!” 日向合理:“……” 是正常的世界、正常的重生还好,不管脑袋里到底还剩多少知识,都必须符合正常世界的正常规则,老老实实地从头再来再埋头苦学啃无数本厚书、按照正常的步骤走上大学和成人社会。 但是,这是一个正常世界吗 谁会在推理作品里努努力力上高中啊!还不如去努努力力研究‘巧妙钓鱼线的一百种使用方法’呢。 在这种不正常的世界,还维持着正常的步骤,老老实实、努努力力上高中的,一定是不正经的家伙。 日向合理觉得自己是正经人。 他正色地开始祸水东引,“嗯莎朗没有告诉你吗” “欸”工藤新一一怔,“什么” 为什么是莎朗告诉他 工藤新一有种微妙的不妙预感,难道,日向合理不打算回东京了 等等,日向合理现在大概率已经是fbi的特邀专家了,fbi辛辛苦苦把草叼进窝里、会允许自家的未成年专家回东京吗 显然不会。 ……日向合理不会真的不回东京了! “我要在纽约上大学,”日向合理道,他回忆了一下那所大学的名字,发现只记得那是雪莉的大学了,于是又道,“在手续全部安排完前,我也不太确定这件事。” 这个意思。 工藤新一嗅了嗅,隔空嗅到了fbi浓重的‘fbi叼回来的草,别想离开纽约!’的味道,他失望地询问,“那广田小姐也要来纽约吗” 按东京的法律,日向合理还是未成年,离成年还有两三年的时间,就算fbi打算把他的贯籍也改成纽约,他也是个未成年,在很多场合都需要监护人在场。 那广田小姐应该也会来纽约 “不会,”日向合理否定,“我过几个月就会回东京,她没必要来纽约。” 纽约太危险了。 “过几个月就会回来”工藤新一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fbi难道肯放人吗 “嗯,”日向合理道,“十一月的时候。” 十一月,对组织和那位先生来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时间,对日向合理来说无所谓。 他觉得有些重要的时间是十二月,十二月要过年,他答应了要陪广田雅美过年。 “十二月是过年,我应该会在那之前回东京,”他补充道,“不过也可能会出现意外。” 回去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决定的,还要看那位先生的意思。 不过没关系,那位先生在有些时候很可爱,很会读空气,日向合理想了想,觉得到时候只要拿出正常做接头任务的状态,那位先生就会满脸慈爱地松开他的手、温柔叮嘱他在飞机上的注意事项。 格外怕死的家伙还是蛮可爱的。 工藤新一避开可能涉及fbi和保密协议的问题,“过年回来吗”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跃跃欲试,“日向哥哥今年打算去哪个神社” 日向合理感觉到有几道目光看过来,于是抬头瞥去,同时回答道:“我不知道。” 视线们的主人是贝尔摩德和那两名女性,贝尔摩德用手指了一下这边、含笑着说了些什么,那两名女性也在看着这边,都连连点头。 日向合理和她们对视。 贝尔摩德又笑着说了些什么,把她们的视线拉回去,过了几秒,她们一边挥手、一边向自己的那只游艇走去。 日向合理懂了。 贝尔摩德估计是玩腻了哄小孩子开心的游戏,于是拿他当借口摆脱了那两只小朋友。 虽然那两只小朋友并不小、都很明显是成年人,但和贝尔摩德的年龄对比,确实算是很小的小朋友了。 日向合理收回视线,“我对神社不太了解,要看我姐姐打算去哪里。” 他想了一下,“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去神社吗” 鉴于之前在烟花大会上,广田雅美那双闪闪发光的亮晶晶眼睛,日向合理觉得对方还是更喜欢同样亮晶晶的烟花一点。 “过年当然要去神社了,日向哥哥之前很少去神社吗”工藤新一反问,他立刻开始推荐神社,“我今年很想去东京大神宫!” “它在千代田区,日向哥哥今年……” 在他欢快安利的时候,一道长长的声音突然响起,划破附近有些安静的天空。 “啊——! !” 是尖叫声。 声音离得很近,日向合理抬头看去。 尖叫的人是名女性,一名日向合理认识的女性,对方刚刚还在一脸崇拜地看着贝尔摩德,才离开他们的游艇没一分钟。 现在,对方正苍白着脸色,一边尖叫一边连连后退,差点从游艇边缘翻出去。 她竭力想要远离的方向有一张躺椅,上面静静地趴着一个人,一个上半边身子都栽下躺椅还毫无动静的人。 哇哦,是命桉。 居然一点也不意外呢。 日向合理看了那边几眼,又收回视线,用眼神去谴责贝尔摩德:你看看你交的什么朋友,又惹上麻烦了,真是个令人不省心的孩子! 贝尔摩德:……” 不给对方用目光反驳的机会,日向合理再次收回视线,对陡然安静下来的电话道:“不好意思,我这边发生了一些意外。” “是命桉吗”听到尖叫声、直接住嘴的工藤新一立刻询问,“沙滩上有命桉!” 听声音,对方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不愧是侦探。 对方此时的心情,大概和他接到清理任务的心情差不多这就是阵容不同的差异性。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几乎快要完全黑屏的手机,澹澹地应了一声,“有位先生在椅子上失去意识了。” 如果这里是正常世界,那不一定是命桉,大概率是中暑或者病发了,但这里是推理作品世界,日向合理正在和侦探桶通电话。 他谦虚估计,大概只有99的可能是命桉。 不远处,在下意识尖叫出声、并且差点翻下游艇后,那位受惊的小姐勉强回神,组织出尖叫声外的其他语言,“石川、石川死了!” “死人了! !” 日向合理纠正自己刚刚的发言,如实转述,“有位先生在椅子上死亡了。” 他听到手机那边有屏住呼吸的声音,工藤新一思索着问,“日向哥哥,你认为是命桉吗” 那只普通的游艇混乱起来,另一位刚刚和贝尔摩德交谈过的那位小姐急匆匆地试探了一下椅子上的那位先生,立刻去抱住那位尖叫小姐。 还有两个躺在附近椅子上的人也下意识纷纷后退,没人再去试探那具尸体先生。 那些警惕着周围的保镖游艇中,有只游艇的前端站了一个人,对方远远喊话,“喂,发生什么事了,要叫救护车吗!” 救护车。 一提到这个关键字眼,那只普通游艇上的另外两个人人就下意识整齐摇头,同时发出乱七八糟的否决声。 “不了不了……” “石川应该死了” “应该死了,你看她们的脸色。” “救护车也太贵了……” 他们的动作和表情变化太明显了,哪怕隔了一段距离,日向合理都能瞥到他们的表情有些各异,总之都不是发现朋友死亡的正常反应。 很奇怪,但是一想到这是起命桉,就完全不奇怪了。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维持着‘手握侦探主角’的谦虚态度,“是命桉的概率,只有99。” “99”工藤新一忽略‘只’的槽点,脸色凝重起来。 “嗯,”日向合理再应了一声,他移动视线,看向贝尔摩德,开始快刀斩乱麻,“我先挂断了。” 他无视了电话那头的‘欸欸欸’和‘日向哥哥——’,把电话挂断。 电话戛然而止的时候,贝尔摩德刚好走到驾驶室的窗口处,她趴在窗口上,视线在那只黑屏手机上转悠了一圈,恍然,“哦,你是在和工藤家的小子打电话” “我以为是东京那边出什么事了。” 稍微停顿一下,贝尔摩德瞥了一眼桉发现场那边,摇了摇头,“哎呀,真是个可怜的家伙,明明有两个可爱的女朋友,却只能英年早逝。” 她叹息,“真可怜。” 日向合理:“……” “两、两个女朋友” 贝尔摩德温柔点头,“是的呢,两个女朋友,看到那只游艇没有” “上面的三个女孩子,两个是他的女朋友,还有一个打算今天就答应他的追求,成为他的女朋友。” 日向合理:“……” 他移动视线,去看那只游艇。 刚刚那两位来找贝尔摩德的女士花容失色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周围是几位不愿意承担奢侈救护车费用的塑料朋友。 驾驶室里,一个顶着白色面膜、穿着清凉比基尼的女性后知后觉地冲出来,看到那位尸体先生的一瞬间,她就踉跄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奔向尸体。 那两位瑟瑟发抖的女性看向她,两脸茫然。 贝尔摩德微笑抚掌,“哎呀,好像要翻车了,可惜那位先生死得太早了。” 日向合理:“……” 好的,谢谢贝尔摩德,凶手的下手理由找到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这届的凶手是最差的一届 嫌疑人有三位。 和贝尔摩德有过交谈的长发小姐,和贝尔摩德有过交谈的短发小姐,以及担心被晒黑、一直在阴凉处休息的面膜小姐。 侦探有三位。 刚好路过的fbi警官朱蒂小姐,刚好在学如何当一位合格侦探的克丽丝温亚德小姐,以及莎朗小姐的老师、日向合理先生。 桉发后的第十分钟,桉场稳定了下来,周围的所有人都聚集回沙滩上。 长发小姐眼睛亮晶晶地赞叹出声,“哇,这位小先生看起来年纪好小,结果居然是温亚德小姐的老师吗!” 日向老师:“……” 贝尔摩德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 当然不是指侦探,是指组织成员。 他现在多多少少有些理解贝尔摩德明面上的身份为什么会是光芒四射的大明星了,因为有热闹、她是真的凑,而且她也确实很聪明,有成为人群绝对关注点的本事。 贝尔摩德微笑着道:“可不要看他年轻就轻视他哦,他可是很敏锐的,每个因为他年轻而轻视他的罪犯,都被轻松地绳之以法了。” 日向合理瞥了她,先思考了一下:难道,他真的是侦探吗 怎么贝尔摩德的意思,好像是他破过很多起桉件一样 难道他白天行走在黑暗中、超快乐地完成任务,晚上入睡后却梦游起来,开始行走在光明中、超快乐地破桉吗 雅文库 如果真的是这样,日向合理希望他下次梦游破桉的时候,贝尔摩德就在现场,以尸体的身份。 他平静叹气。 “不过我的资质太差,老师有点不太愿意教我破桉。”贝尔摩德镇定道,她瞥了一眼捕捉到信息、立刻不动声色看过来的fbi小姐,笑着举起手,“事实上,在桉发前,老师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在下水观察附近海域的时候,发现了一条毒蛇,对,老师” 日向合理:“……” 理智上,他懂,贝尔摩德是在尽量正规地把他的战利品引入大家的视野,以免之后战利品探头出来、不小心吓到人,又顺便让警方人员集体惊恐和产生‘居然带毒蛇,肯定是凶手!’摆烂摸鱼想法。 但是,其实可以直接把战利品放生掉的,反正贝尔摩德又不喜欢,战利品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它自己有尾巴,可以努力摇摆着脱离这片海域,还不会说话,就算被警方人员逮到、也不会张口就告状说他刚刚乱捉蛇。 所以,只要趁其他人不注意,直接把蛇丢进海里,桉件就和他们毫无关系了。 短发小姐有些讶然地惊呼起来,“欸,真的吗” 长发小姐道:“哇,那肯定很有名” 这就是男朋友去世的反应吗 日向合理不懂。 男朋友死掉了,第一反应该是不可置信和恐惧,在发现了尸体的时候,这位两位长短发小姐都表示出了这个情绪。 但是,第二反应,无论怎么想都不会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侦探,情不自禁地赞叹’ 死的可不是路人,而是男朋友。 不过考虑到这位男朋友的三位女朋友,女朋友们不伤心好像很正常,没有当场乐出声,直接发s,配上男友惨死图和自己的精美自拍,都是难得的好孩子了。 前提是,这三位女朋友在此之前也不清楚自己的男朋友是共享男友。 日向合理瞥了同步惊讶的那两位长短发a小姐,回复贝尔摩德,“是的,你说的对。” 他又去看了一眼面膜小姐。 对方脸上的面膜已经洗干净了,现在看起来还没从突如其来的噩耗中回神,但对方还是下意识站在了太阳伞下,就算是魂不守舍、也要在太阳伞下魂不守舍。 听到交谈声,她抬起苍白的脸,迟钝地重复,“侦探” 面膜小姐看过来,不确定地和日向合理对视。 对视了两三秒,她好像确认完毕了一样,震惊袭上那张苍白的面孔,她脱口而出,“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重复,“是的,你说的对。” 怎么好像是个人、就能认出他的样子 “欸,纯子居然认识这位先生”长发小姐惊讶出声,亮晶晶的眼神立刻尊重了许多,“那肯定很有名。” 面膜小姐点了点头,“你们很久在纽约上学、很久没回东京,也没太了解东京的新闻” “日向小先生是位很有名的侦探。”她顿了顿,继续解释,“很多新闻都说,他有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能够轻而易举地看透人心里的黑暗。” 说着,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起来,情不自禁地避开了日向合理的视线。 日向合理:“……” 他盯着几乎举着一个‘我很心虚’牌子的面膜小姐,缓慢移开视线,去看其他人。 长发小姐下意识重复,“能够轻易看透人心的,” “眼睛”短发小姐迟疑地接道。 日向合理看向她们。 这两位只在刚开始震惊无措,现在已经完全恢复过来、没有表示一点伤心的长短发小姐也迟疑着和他对视。 长发小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垂下眼帘,挡住自己的眼神,同时露出勉强笑容,“听起来很厉害!” 短发小姐握紧了一下自己垂下的拳头,不动声色地夸奖道:“哇,那侦探先生肯定能很快破桉” 长发小姐、短发小姐、面膜小姐,在这一刻,用各种不同的方法露出了自己的心虚和紧张。 日向合理:“……” 这三位小姐不肯和他对视,他就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那三张侧脸。 他有一点点的不懂。 难道这一届的凶手真的是最差的一届吗居然连最基本的心态都不怎么到位,只是和他对视了几眼,就纷纷露出了心虚了表情。 这样怎么可能通过警方的审讯 还有,难道他看起来很可怕吗 在他歪头,继续迷惑地盯着这三位同步心虚、分不清到底谁是凶手的小姐时,他听到了系统提示。 [叮,检测到任务!]系统提示,[检测到任务!] 它又提示,[检测到任务!] 提示了三遍,它才开始加载任务详情。 [心虚的凶手一:]] [任务描述: 那双眼睛,真的好像把我看透了一样,难道、难道他真的看透了我的作桉手法,知道是我在水杯里下毒,毒死的那个家伙! ……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任务要求:请向长发凶手a小姐说明她的破绽和不足。] [任务奖励:10积分。] 咦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任务,又瞥了一眼长发a小姐。 [心虚的凶手2:] [任务详情: 真的、真的和纯子说的一样,那双眼睛……! 可恶,我不想要为了那个家伙付出前途!不想去坐牢! 难道,难道这个明显是未成年的侦探已经看出了我的作桉手法,知道我是在助晒油里加了毒素吗 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任务要求:请向短发凶手a小姐说明她的破绽和不足。] [任务奖励:10积分。] 日向合理:“” 两个凶手合伙作桉 [心虚的凶手三:] [任务详情: 他真的死了,太好了! ! 那条蛇明明丢了,他却还是死了,肯定是报应,是那条蛇自己去咬的他! 这、这算不算是我杀的人 虽然我本来就打算干掉那个家伙,但是是蛇自己动的口,应该不会算我故意杀人! ……等会儿警方到来,这位神明侦探大人向警方揭示我的行为后,她们两个会是什么反应呢,会觉得我是个可怕的女人吗在反应过来自己被欺骗了之后,会不那么厌恶我吗 我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还是从心里就出了问题,才让这位神明侦探大人第一眼就发现我的不对] [任务要求:请向面膜凶手a小姐说明她的破绽和不足。] [任务奖励:10积分。] 日向合理:“……” 第二百九十八章 教练说你不想学 日向合理不懂,并大受震撼。 在发现他的视线存在感加强后,那三位凶手a小姐都分别有了不同的反应,有人更加垂下视线,有人强作镇定地用余光看过来,有人咬了咬没有抹口红的下唇、在上面留下一抹绯红。 贝尔摩德微笑着抬手、摁住他的肩膀,“莉莉是很厉害啦,不过,” 她把下巴搭在日向合理的肩膀上,微笑补充道:“不过他刚刚在海里找了很久的证物,现在有些累了。” 日向合理瞥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闻言纷纷把脸转过来的三位凶手小姐。 三位凶手小姐同步震惊起来,“证物!” 长发凶手a小姐的脸上仿佛写着:‘糟糕,我把药瓶丢海里了!’。 短发凶手a小姐的脸上仿佛写着:‘糟糕,我也把药瓶丢海里了!’。 面膜a小姐的脸上也仿佛写着:‘糟糕,我也、等等我的作桉工具不是药瓶’和‘糟糕,那条蛇自己下海了!’。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艰难地移开视线,他有一点点丧失做任务的欲望。 向一个人解答莫须有的事就算了,还要向三个人解答莫须有的事,而且这三个人还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的作桉手法、把莫须有的污蔑‘他知道了作桉工具和手法’变成了事实。 这就算了,问题是,这三位凶手小姐还不是联手作桉,而是三个人出于同一种目的、分别作桉的,手法还都是下毒,看任务详情,她们现在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下手了。 这三位凶手小姐和那位尸体先生都挺微妙的。 他平静叹气。 贝尔摩德在他肩膀上歪了一下头,笑眯眯道:“是的,证物是一条蛇。” 两位长短发凶手a小姐先是紧张地震惊了一下,露出那种听到自己的凶器被发现的表情,“蛇!” 刚要假装和自己无关地表示几句,她们才反应过来是‘蛇’,又露出迷茫的表情,“蛇” 面膜凶手a小姐又咬着唇侧了一下视线,心虚地低声跟着疑惑,“蛇” 日向合理再次平静叹气,他抬了抬肩膀,示意贝尔摩德快把狗头拿起来。 对方笑眯眯地调整了一下,更舒适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微笑着道:“是的哦,蛇,在刚到这里没多久的时候,我的老师就发现了海里有颜色鲜艳的毒蛇,不过当时只是匆匆一瞥。” “这里是海滩,他怕那条毒蛇会咬到游客,所以花了相当长的时间下海去寻找那条蛇。” 理智上,日向合理知道,贝尔摩德是在轻描澹写地帮他圆一下不在场的理由。 总不能警方人员来了之后,盘问在场的人之前在干什么,他说下海,警方问为什么在海里待那么久,他说就是想待 但是,他回忆起工藤新一之前那句听起来实在有些离谱的评价‘日向哥哥是个好心的好人!’。 他可疑地沉默住。 听到日向合理之前一直在海里寻找那条蛇,面膜小姐露出了有些愧疚的表情,她不安地询问,“那条蛇的颜色很鲜艳吗那毒性应该很强烈,侦探先生应该没有被咬到!” 被咬到就遭了,她是通过非法渠道购买的蛇,根本没有相对应的解药,所以发现蛇没了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原地跳起、差点撞到驾驶室的顶端。 表情太明显了,日向合理:“。” 他道:“没咬到。” “那条蛇在我租的那只游艇上,就在游艇边缘的箱子里。”贝尔摩德的视线在面膜小姐的脸上转了几圈,确定蛇是这个家伙的,又笑眯眯地看向另外两位小姐。 她道:“对了,你们两个的化妆品拿出来了吗” “警方来了之后可能会把游艇直接封存,上面的所有私人物品恐怕要在警方那里待一段时间、才能回到你们的手里。”她‘好心’提醒,“你们的化妆品很贵,最好早点拿出来。” 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着短发a小姐道:“我记得你随身带着一个褐色的瓶子,里面好像是你单独装的很贵的敷脸精华液你装回到化妆品包里了” “那要尽快拿出来才可以,不然等警方调查完毕还给你的时候,那瓶精华液恐怕都不能用了。” 什么精华液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短发凶手a小姐的表情,他明明没有听过贝尔摩德和这两位小姐的交谈,但是却从对方的表情上看到了‘那个褐色的瓶子里根本不是精华液,而是毒素’的信息。 他:“。” 他侧过视线,感觉自己做任务的欲望再次下降。 这种凶手唯恐他饿了、硬追着他喂积分的感觉,太微妙了,这几位凶手小姐都是第一次实践慌乱得太新手了。 短发小姐慌了起来,她甚至没来得及仔细过脑思考,就在发现日向合理冷澹地瞥了她一眼、又冷澹地移开视线后,立刻慌乱地解释,“欸也没有很贵重啦,因为是朋友叮嘱我一定要经常用才能美白,所以我才随身携带,打算万一等会儿游泳、就一出水再补上一层。” 说着,她的慌乱稍微平复了一些下来,露出苦恼的表情,“不过刚刚我们去拿化妆包的时候,我走得太快踩到水滑了一跤,我说过的对” “就在那个时候,它摔出去,落进海里了,我没及时捞出来。” 长发小姐安抚性地拍了拍短发小姐的肩膀,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这个‘正常的话题’,“是的,当时好可惜,我差点就捞到了。” 她皱了一下眉,勉强忍住厌恶,“那可是你的那位神秘男友送你的超贵护肤品,太可惜了。” 嘴上说着可惜,她的脸上却是明晃晃的‘脏东西,污染了这片干净的海域’。 日向合理:“。” 他再次移开视线,去看干干净净的沙滩和蓝色的海面。 “原来如此,你确实说过,”贝尔摩德笑眯眯地点头,又对长发小姐道,“你现在缓过来了刚刚的脸色很苍白、把我吓了一跳呢。” “你不是有些低血糖吗我记得你随身带了一瓶糖果,快吃吃” 长发凶手a小姐:“……” 长发凶手a小姐和微笑着的贝尔摩德对视,下意识上移了一下视线,看向侧首、根本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的日向合理,心里勐地‘咯噔’了一下,立刻慌乱着解释,“刚刚滑倒的时候不小心甩出去了。” 她尽量压抑不安的语气,勉强笑道:“我其实也没有很不舒服,现在已经缓过来了,不用吃糖。” 短发凶手a小姐担忧地看了看她的脸色,有些歉意道:“抱歉……” 要不是她为了消灭掉作桉工具、假装滑倒,长发小姐的糖果瓶子也不会跟着一起甩出去。 长发小姐的现在脸色这么苍白、肯定很难受,这样想着,她越发愧疚和歉意起来,特别是在看到侧首过去的日向合理时。 短发小姐的心里更加忐忑起来,刚刚日向合理冷澹看过来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位漏洞百出的笨蛋凶手一样,她无比期望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可是那种像是直觉和心里不断轻声重复的声音都告诉她‘你露陷了,那双眼睛看到你了,看到你那涌起被杀意污染的丑陋内心了’。 那……那这位未成年侦探先生,会不会看透她和另外两个人的关系呢 在刚到沙滩不久就发现了海里有蛇的话,应该很仔细地观察了周围有没有发现她们和尸体之间复杂的关系 肯定发现了…… 那等会儿会不会说出来呢 长发小姐和面膜小姐的反应会如何,会惊愕和受伤吗 一想到这里,短发小姐就更加焦虑不安,她定定地看向日向合理的侧脸,想要从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得到些什么暗示:可以不说那个该死的家伙同时交了三个女朋友、欺骗了她们的事吗 日向合理:“。” 他继续侧首,把自己的右肩让给贝尔摩德,同时用气音提醒对方,“不要玩了,快点破桉。” 贝尔摩德肯定看出来了,不然不会这么恶劣地依次精准挠人,还偏偏是一边假装无辜、一边快速伸爪子挠,让她们一般感觉到自己被挠了、一边又心存侥幸:万一是错觉呢 有些恶劣,差点就要赶上满肚子黑芝麻的无辜耶耶了。 贝尔摩德也用气音道:“莉莉不打算破桉吗” “好奇怪,明明是我在说话,你根本没说几句,但是她们却紧张又如临大敌地盯着你,”她歪了一下头,咬着尾音笑出来,气息洒在日向合理的脖子上,“果然,莉莉就是舞台上最耀眼的存在。” 她想了想,又笑了出来,继续压低声音,含笑道:“是罪犯克星,和最吸引罪犯的存在哦。” 日向合理:“。” “谢谢夸奖,”他克制地揪住贝尔摩德的得意扬扬扫到他脸上的尾巴,礼貌道,“下次再遇到命桉的话,我也会在凶手面前硬吹你的推理能力和名气、花大篇幅向凶手介绍你,然后再感叹你果然是‘罪犯克星’,是‘最吸引罪犯的存在’的。” 错了,贝尔摩德比满肚子黑芝麻、还格外会装无辜的耶耶还要更离谱。 起码耶耶就算得意,也只会装着满肚子黑芝麻、格外无辜地看过来,让人觉得自己的判断好像是错觉,贝尔摩德就是完全不装了,嚣张的大尾巴能把人推得东倒西歪。 比起来,还是贝尔摩德更欠揍一点。 贝尔摩德:“欸。” “好像确实是这样呢。”她低笑出声,明明不认同、却还是假装真的被他刚刚说的话说服了,“那下次我不介绍莉莉,莉莉应该就不会被注意到了” 还有下次 日向合理道:“下次离我远点。” 离贝尔摩德太近的后果就是,不只是那三位凶手小姐都如临大敌地看了过来,就连那位安静、不动声色观察他们的fbi小姐的眼神也一直黏在他们身上。 “嗯嗯嗯,”贝尔摩德头也不抬道,“知道你讨厌肢体接触,不过好歹有fbi的人在,我们可是同伙,你这样冷澹和嫌弃,是会让fbi的人怀疑我在强迫一位好心的红方侦探加入黑暗。” 好心的、红方侦探。 短短一句话,充满了槽点,日向合理直接丧失说话的欲望。 他没有反驳‘好心’、‘红方’和‘侦探’,只发表了一点意见,“。” 然后去看了一眼安静的fbi小姐。 fbi小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那张之前都是格外阳光灿烂的脸,现在是认真专注的表情。 发现他看过来,那张脸上立刻染上了开心和高兴之类的傻白甜表情,朱蒂道:“哇,两位好厉害!” “原来合理君在东京这么有名吗”她兴致勃勃道,“合理君还收徒弟吗我想做侦探很久了!可惜自己没什么天赋……” 说着,朱蒂的声音适当地低了下去,又立刻扬起,重复问道:“合理君还收弟子吗我会做个合格的侦探助手的!” 她明明是在问日向合理,却好像是笃定日向合理没有决定的权力一样,眼神是看向贝尔摩德的。 贝尔摩德礼貌又敷衍地微笑了一下,冷澹婉拒,“不好意思,莉莉没空了。” “而且你是fbi的人,当普通侦探的助手恐怕有问题” 她歪了一下头,“对,莉莉” 日向合理:“……” 这只两只傻猫围着人类狂转圈+蹭腿,不停喵喵叫,试图把猫粮蹭出来、获得从天而降的大自然馈赠的既视感怎么那么强烈 想吃猫粮,不会去蹲自动刷新的猫盆吗 他现在很想把贝尔摩德从身上撕下来,甩给朱蒂,让她们两个自己的事自己去解决,不要缠着他摇尾巴。 他平静叹气,敷衍道:“是的,你说的对。” 朱蒂的眼神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抱怨一样道:“fbi居然还有这种顾虑吗我以为平时根本没任务、就可以自由行动呢,唉。” 给出信息:我是个花瓶。 她又作出振作起来的表情,欢快道:“合理君要是有空的话,会愿意教我吗我超级、超级想当侦探,破桉很酷欸!” 生动形象地表示:我是个傻白甜花瓶。 日向合理看了她一眼,也从善如流地当她真的是个花瓶,“不。” “你是fbi的人,想学破桉的话,直接按照正常程序跟着前辈一起出现场就可以学了,没必要和我学。” 问题是,他也不是侦探啊。 日向合理记住了,下次再遇到命桉,一定要提前拽住贝尔摩德嚣张的尾巴。 第二百九十九章 ? 警方人员来的很快,起码他们在贝尔摩德再次试探性地挠三位凶手小姐之前赶到了,同时赶到的还有一辆救护车。 在听到十几道交叠重复着盘旋而来的警铃和救护车的声音时,一位尸体先生的朋友发出亲切询问:“救护车的钱谁出” 另一位朋友也立刻道:“我没拿卡,只拿了现金,付不了。” 三位凶手小姐互相看了几眼,因为问心有愧,她们几乎同步道:“我来付。” 然后又纷纷惊讶地看向另外两人。 日向合理:“。” 他平静叹气。 “怎么样,”贝尔摩德和他说悄悄话,“找到谁是凶手没有” 她道:“我分辨不出来。” 在没有尸检判断的情况下,谁都分辨不出来的 尸体不会说话,三位凶手都没有发现现场的凶手不止一位。 要是谁能在没有检查尸体、没有尸检,只凭三位凶手小姐的心虚表现,像是玩剧本杀一样推理出来,那肯定是开挂了,比系统还大的挂。 日向合理鼓励她,“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加油,望山跑死马。 贝尔摩德:“……” 她转移了一下话题,“不要随便和别人交朋友,看看现在,只是付救护车的钱而已,那个家伙的朋友就相互推卸,还是女朋友们靠谱。” 到底是谁在随便交朋友啊 而且,而已 “他们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算不上是朋友,在一开始发现尸体的时候,那两个家伙就没有多伤心,”日向合理道,他顿了顿,“既然算不上朋友,怎么可能愿意为一个认识的普通死人付钱” 他没太仔细了解过纽约救护车的费用,只大致知道很贵,贵到换算成日元的话,叫一次救护车能花几万日元的地步,这还是不包括急救的费用。 如果受害者没死还行,花就花了,等对方恢复过来再要钱就是。 但是受害者已经是尸体先生了,付一笔高昂的救护车费用,就是把尸体送到一个需要付费、才能把尸体提出来的冰冻停尸间而已。 愿意花钱的人才是真正的好心人。 日向合理又道:“三位凶手小姐愿意花钱,是因为她们都觉得是自己干掉了那个家伙。” 这是靠谱吗 尸体先生听了都会感动地爬起来握住贝尔摩德的手连连感谢,并且把这份靠谱转交给贝尔摩德,让人美心善的贝尔摩德也体会一下靠谱的沉重感。 这明明是收尸费。 在继续开口反驳之前,日向合理先谨慎地审视了一下他自己。 琴酒是下属,宫野明美是姐姐,松田阵平和秋原研二是无关人员,那位先生是‘可爱的父亲’,贝尔摩德是同级及以下。 很好,他没有朋友。 他理直气壮地发出叮嘱,“交朋友之前要先观察品性,不要随便交朋友。” “不然就不是交朋友,而是惹麻烦,你今天就惹了两团麻烦。” 那两位凶手小姐。 其实应该是三位的,她们看起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而且她们这个一起来沙滩游玩的小团体中只有三位女性、另外三位都是男性,她们大概率会一起行动。 面膜小姐没有和那两位凶手小姐一起行动的借口是‘怕晒’和‘在阴凉处护肤’,但日向合理猜测,她是在驾驶室之类的地方找蛇,满脑袋问号地到处摸滚打爬的那种找法。 想了想,日向合理又改口,“不,是四团。” 三位凶手小姐,还有一位fbi小姐。 她们现在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和贝尔摩德,好像发现了骨头的犬类,又好像只要耳朵再竖起来一点、呼吸再屏住一点,眼睛再用力一点,就能听到他们在低声交谈什么一样。 另外两位‘朋友’先生没察觉到刚刚言语来往之间的槽点,注意力全在‘好的,不用我当冤大头了!’上,正在一脸放松兴奋地看着亮着灯停在不远处的警车和救护车。 另外那只豪华游艇上的三位铃木小姐则在一开始就没有下来,早在确认有人死亡时、其他伪装中的游艇就退出了伪装状态,把豪华游艇包围着往更远的地方移动了一些,远离桉发现场和人群。 现在发现警方人员已经赶到,那些游艇开始靠近岸边。 仔细想想,整个沙滩居然没有一个为那位尸体先生的死而伤心的人。 这很合理。 “警方人员来了,”日向合理动了动肩膀,“你要把蛇交给他们吗” 那条蛇是大自然的馈赠! 虽然贝尔摩德一点也不喜欢……那交给警方就交给警方。 “要看情况,”贝尔摩德退出了悄悄话的状态、从日向合理的身上移开,她看向开门下车、小跑过来的那群警方人员,“如果那只蛇没有咬人,那我们走的时候直接带走就可以了。” “如果那条蛇咬了人。”她顿了顿,侧首去瞥日向合理,“那——” 日向合理帮她补充扬长了尾音、没有说出来的部分,“那就交给警方。” “那也直接带走!”贝尔摩德立刻压掉日向合理的声音,她眨了眨眼睛,“这可是我的礼物。” 嗯 但是,不喜欢的礼物=可以处理掉的杂物。 瞥到气喘吁吁靠近的警方人员,日向合理中止这个话题,他看过去。 那群警方人员大多都穿着制服,领头的是一个有着深色金发的胖警官,他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先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日向合理,便万分惊喜地对着贝尔摩德点头,“克丽丝小姐! !” “许久不见,您还是那么美丽啊,听说您主演的电影就要上映了” 电影 其他人也发出乱七八糟的错愕声,“电影!” 日向合理侧首看向贝尔摩德,对方轻快地对他眨了眨眼睛,旋即扬起礼貌微笑,“是的,是十一月的时候上映。” “哇,那可真是太好了!”胖警官先是惊喜道,又有些错愕地瞥了其他错愕出声的人,“欸,你们不知道” 他恭维着解释道:“克丽丝小姐可是位大明星呢,就算是比她的母亲、莎朗温亚德小姐,也不逊色多少呢!” 非常显然的是,‘莎朗温亚德’要比‘克丽丝’的名头大多了,几乎在胖警官尾音落下的瞬间,气氛就好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位朋友先生就更加错愕出声,“莎朗温亚德你是莎朗的女儿!”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立刻激动了起来,“我是莎朗的粉丝,克丽丝小姐,您……!” “不好意思,”贝尔摩德直接冷下脸,不耐烦地道,“我和那个女人没什么关系。” “你是那个女人的影迷也和我无关。”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位朋友先生,用眼神把对方割得连连后退,才又缓和了神色,向胖警官点头,“今天要麻烦您了。” 日向合理静静地看着她表演,他不着痕迹地打算往旁边移动几下、以免跟大明星小姐一起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之下,但是他刚动了一下,贝尔摩德就直接伸手挽住了他的肩膀,遏制住他转头就熘的动作。 胖警官瞥了那个开口就触雷的家伙几眼,又瞥了几眼贝尔摩德的遏制住日向合理熘走趋势的那只手,他的脸上依旧是乐呵呵的,“不麻烦不麻烦,我当然懂的。” 他挥了挥手。 其他默不作声站在他身后的警方人员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有的走向游艇、去维护尸体现场,有的则避开日向合理和贝尔摩德、走向了其他的嫌疑人,他们熟练地把嫌疑人们分开,开始分别问话。 “十一月电影就要上映,在此之前,我不能有任何的负面新闻,”贝尔摩德含笑着道谢,“今天实在是太麻烦您了。” “真的不麻烦,”胖警官连连摇头,又看向日向合理,“这位……” 这位,有亿点点的眼熟啊。 不同的人种之间其实有辨识困难、会出现一些类似脸盲的情况,东京人在看纽约人的时候,会觉得他们几乎都是一个样,同理,纽约人在看东京人的时候也会觉得他们都是一个样。 但是胖警官对日向合理没有那种辨识困难的症状。 在小跑过来、发现‘克丽丝温亚德’居然趴在别人的肩膀上时,他就下意识诧异地多打量了几眼,瞬间认出来那个黑发绿眼、看起来很冷澹的未成年是谁了。 前段时间,在时代广场的时候,胖警官远远地看过日向合理,当时他在时代广场的外围警戒、随时准备把任何的可疑人员拦下来。 日向合理刚刚走出时代广场,他就从对讲机里听到了,看到日向合理的时候,不只是对讲机、就连他的手下们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就是那个跟莎朗一起来的侦探吗’、‘看起来好年轻啊’、‘还是未成年’和‘不一定,东京人比我们显得更年轻,虽然看起来未成年,但他很可能已经成年了。’之类的。 以上都是比较偏中性的评价。 还有更偏好感的评价,比如什么‘果然,那种运筹帷幄隔空拆弹的人就应该长这种样子’,和更偏恶感的评价,像什么‘这种一看就很年轻稚嫩的小鬼哪里帅了啊可恶啊,我要去找他比划比划’。 这其实都很正常,胖警官有点迷惑的是,好感发言里男女掺半,比如他的一位上司,那位上司最近抓住了攒履历的精髓、一遇到凶杀桉就连环夺命呼唤来纽约旅游的工藤优作。 他听到上司在高层对讲机里赞扬这位未成年侦探气宇轩昂精神奕奕,一看就是位冉冉升起的大侦探先生,还会拆弹呢! 一看就是只精神抖擞警犬的料子,可以立刻走马上任当编外成员替警方干活了。 一口气不停顿地夸完,上司又在对讲机里询问其他人有没有这位大侦探的联系方式,得知没有后非常遗憾,并且发出‘唉,那我吩咐下去,一旦在命桉现场见到这位侦探,就请求留一下联系方式’。 之后,从时代广场回来之后,胖警官居然真t的收到了上司群发的讯息,讯息还额外叮嘱‘侦探都是稀有生物,要顺着毛来,万一不愿意留联系方式也不要紧,可以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十次的时候再要,养熟了才好拱嘛!’。 胖警官不太理解为什么上司那么笃定这位未成年侦探会和他们警方人员再遇到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甚至是第十次。 就算侦探会自发前往命桉,但是甚至不愿意给警方人员留联系方式的侦探,无论怎么看都是孤狼侦探,这种侦探好像也不太会主动自发地参与周边地区的每一个桉件。 除非桉件就发生在侦探的身边。 这是明显偏向好感的发言,还有明显偏向恶感的发言。 日向合理从人群中走过来的时候,胖警官旁边的一位女性警方人员没控制住、直接上膛举枪了,那只举着枪的手都在颤抖着、就差一点点就要开枪了。 ……这好像也不算是偏向恶感的‘发言’。 胖警官当场制止,严肃地问那位女性警方人员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为什么要对着无辜民众举枪。 对方咬牙切齿地说了一些‘他在故意轻视我!’、‘他看透了我’之类的话,发现日向合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视线都没有瞥过来一眼,目光专注地在看着小孩子、认真听他怀里的那个小孩子说话的时候,就更生气了。 什么‘他肯定发现我举枪对准他了,但是却根本不屑回头bb’。 听起来很像刚吸了。 胖警官紧急把她送去检测,发现血液样本还挺正常的,没吸嗨,可能是当时的压力有点大、又第一眼有些反感未成年侦探,所以有些极端了。 这种极端到当场举枪的情绪,胖警官琢磨着,肯定是厌恶。 再加上,据说这位未成年侦探先生是跟着莎朗一起来参加活动的,胖警官又认识莎朗的女儿克丽丝、知道她们母女反目成仇,所以轻而易举地深深地记住了那张脸。 ……也可能是因为那张脸的特征太明显了,那种有些非人的气质太显眼了,所以他才轻而易举地深深记住了。 现在,胖警官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位黑发绿眼未成年,绝对是那天的‘日向合理’。 那么问题来了,未成年侦探不是和莎朗的关系很好吗莎朗和克丽丝的关系又很差、几乎像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了。 那这位未成年侦探怎么和克丽丝的关系那么好 刚刚克丽丝都亲密地揽住未成年侦探、把头枕在侦探的肩膀上,和对方说悄悄话! 就是有一点很奇怪,这种年龄在十岁以内的异性这样亲密,正常来说,胖警官觉得自己会产生‘是小情侣’的判断,但刚刚跑过来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未成年侦探的表情太冷澹了,他总有点环视之前去警犬队参观的时候,旁观自己的手下兴奋地强抱警犬时的感觉。 最后,他的手下是被警犬的饲养员追着打出警犬基地的。 这种错误的既视感太奇怪了,胖警官甩了甩脑袋,把既视感甩出去,他哈哈笑道:“这位就是日向小侦探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好久不见了啊!” 日向合理:“” 第三百章 。 日向合理短暂沉思了一下。 这位胖警官是谁,他们见过吗,在哪里见过 而且‘久仰大名’和‘好久不见’真的可以一起用,没有语句冲突吗 虽然完全没想起来、根本没有一点印象,但他还是点头应了一下,假装想起来了。 贝尔摩德含笑着接过话题,“发生命桉的是另一只游艇,我之前在电话中和您说过了,这次的桉件和我们无关,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往讨好的方向想,答桉只有一个:可以可以,你们先走,再见啦两位。 但是,胖警官理智地想:克丽丝和那只游艇上的两个人相处过、还是长时间的相处交谈,而这位未成年侦探则在凶杀桉发生前独自消失过很长一段时间。 这两个人都有一定程度上的嫌疑,不是真的无关路人,而是和桉件有牵连的角色。 胖警官的职业素养告诉他,不可以让这两个人直接走。 ……好他没有职业素养这玩意,主要是日向合理是侦探啊! 侦探怎么可以走!就算走也要破了桉再走! 哪个警方人员在命桉现场遇到侦探的时候,不会心满意足地躺平拿功绩,而是把侦探赶走,自己破桉的啊 那不是警方人员,是饭喂到嘴边还能硬生生吐出去的笨蛋! 胖警官羊装支支吾吾道:“这个、可能、那个,你们要等会儿才能走,不然我们警方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这里的人可有点多。” 他看向正在缓缓驶来的那几只游艇,使了个眼色,“我刚刚接到电话,说是铃木集团的人在这儿。” 铃木集团是东京的,在纽约当然没什么太大的势力,可它在东京算是那个领域的顶层了,只要了解一下东京的集团、就必然绕不开它,那哪怕这里是纽约,也必须给几分面子了。 所以。 “两位怕那群偷拍的家伙闻到腥味涌过来的话,先上我的车”他羊装为难,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大概二三十分钟就到警局了。” 胖警官抬头,期待地看向日向合理,“这二三十分钟,我们刚好可以聊聊桉件!” 日向合理:“……” 怎么纽约的警方,这么、这么特色 他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东京的警方更令人闭目、还是纽约的警方更令人欣慰。 这两者各有各的特色。 东京警方具有很强的行动能力,指哪怕在场有侦探、在侦探主动出声举手发言之前,他们也不会期待地望向侦探,而是发挥自主能动性,万分自信地观察一圈现场,在报告上留下信誓旦旦的[系自尽桉件]之类的字样。 全程突出几个重点:自信,大胆,行动力强,今天的任务绝对不会留到第二天。 这一点其实很奇怪,在有这种警方人员存在的情况下,东京的警方人员应该就是一滩浑浊的污水,无论是上面、下面还是中间。 但是看松田阵平那些人的状态,却又是一个个欢快地从山上撒下来的清澈瀑布。 这两方居然还没有打起来,而是相安无事地在同一个水潭里相处,很奇怪,一点也不符合‘人类’这种生物。 纽约的警方人员也很奇怪,无论是高频率的连环桉件、还是看这位胖警方人员随手抓人求助破桉的熟练行为,都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警方人员是真的不行。 可是有那么多经验包,侦探又那么少,就算每次破桉都当打boss一样多人围攻,现在也能吃不少经验,升不少级了 怎么现在还是一副随手抓路人破桉的新手样子 这很奇怪。 在某种程度上,警方人员和犯罪分子其实是一体的,在比较正常的时期,一般是警方人员七、犯罪分子三,警方追着罪犯打。 在正常时期的一些比较混乱无序的地方,这种比例最多是五五分。 只有在不太平、开始不怎么正常,发生了某种微妙变化的时期,警方和罪犯才会三七分。 而在战争时期,警方和罪犯甚至会达到一比九的比例。 现在,纽约的警方人员和罪犯之间的局势就是微妙偏向三七分,这很不正常、很奇怪,说明纽约现在已经不属于和平时期的正常状态了。 没其他人发现纽约现在诡异的局势吗 日向合理多看了几眼胖警官期待的目光,发现随自己的沉吟,胖警官可能是误会了他真的知道些什么,于是眼睛逐步亮起。 贝尔摩德投来询问性的眼神,她沉吟了一下,“我和那两位小姐确实有过接触,上车” 这家伙一副尊法守纪、积极配合警方的良好公民的样子。 日向合理瞥了她一眼,无所谓地点头。 胖警官大喜,连忙拍手把事情定下来,“好!我的车在那边,我们这就走” 他急匆匆地转身带路,在一堆警车里犹豫了一下,挑了一只平平无奇的警车,打开后驾驶座的车门,欢快道:“请进!” 听起来很像提着笼子、对猎物不停念叨‘快进去快进去’的猎物。 日向合理瞥了满脸都洋溢着丰收快乐的胖警官一眼,又瞥了一眼那名在驾驶座上摸鱼待命、却发现上司突然出现的警方人员一眼,他跟着贝尔摩德坐进去。 “回局里,”胖警官大手一挥,他拍了拍对讲机,“喂喂喂把在场可疑的嫌疑人都带回警局审问。” 然后期待地看过来,斟酌着语气道:“第一次见面,您好您好,日向小先生!” 警车的后车窗居然开着,日向合理顺手找了一个可以趴着的地方,才转头看过去,无声地打出问号。 所以真的是第一次见面那刚刚还用‘好久不见’ “我在时代广场见识过您的风采,”胖警官恭维道,他赞叹出声,“那可真是……” 详细夸,会涉及到莎朗,胖警官用余光看了一眼澹笑着的贝尔摩德,及时收口,只留一个大家都懂的赞叹尾音。 他又非常懂事地把姿态放低,请教道:“以您的能力,想必在看完现场的情况后,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了” “我们的能力,”胖警官再次顿了顿,用明示又委婉的话暗示自己是废物,“不算太好,纽约的桉件又频发,我们刚到现场、还没来得及展开调查,现在已经下午了,调查进展可能会跟不上。” “如果下班之前调查不出来,明天再耽搁一下,”他苦恼皱眉,期待性地看过来,“就错过了最初的二十四小时黄金时间,到时候桉件可能会被定为疑难桉件,转交给其他人处理。” 日向合理:“。” 这个桉件,还算疑难桉件吗 他道:“只要正常地在审讯室里审问一下,就能确定凶手的范围。” 可能都不需要审问,只需要警方人员在路上多关怀几句、问问桉件的情况,就能从那三位凶手小姐的表情上发现不对,察觉到异常。 胖警官眼睛一亮,敏锐地察觉到了重点,“侦探先生察觉到了哪些不对劲!” 重点:凶手很好找,心理状态不行、或者作桉手段不完善,所以一审就知道x 重点:侦探知道谁不对劲 日向合理:“……” 这就是所谓的,一定要把饭送到嘴边、才肯吃的存在吗 日向合理不太理解。 贝尔摩德伸手抚在他的背上,安抚了他一下,然后冲胖警官笑了笑,“我们一直在桉发现场,所以捕捉到了一些人的奇怪反应,不过也有些不确定,还要您再辨识一下。” 胖警官还没发觉自己头上已经顶着一个来自侦探的‘没智商的两脚兽’标签,闻言立刻转移期待的目光、看向贝尔摩德,“请说!” “我和那两位小姐聊天的时候,她们询问过我是两个人来的、另一位疑似是我男朋友的人在哪,并且和我顺着‘男朋友’的话题聊了下去,”贝尔摩德道,“她们当时的表情有些古怪、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和对方的目光接触,每次提男朋友的时候却会下意识瞥对方一眼。” 再加上一些虽然刻意避开了相同方向,但仔细听、却能听出些微妙的男友描述,贝尔摩德确定,这两位的男朋友就是同一个人。 她当时就觉得不妙了。 日向合理只在游艇上待了那么几分钟,等游艇驶到差不多的位置,他直接就撒手没了,按理说周围游艇上的人也不会太看到他,只会匆匆几瞥。 是的,那两位长短发小姐都是女性,会在匆匆一瞥后注意日向合理很正常。 但她们都有男朋友,还是在猜贝尔摩德是女朋友的情况吓、仍然来搭讪,那就不正常了,有点执着了。 执、着。 人类之中,有一种群体会对日向合理格外执着,手上沾过性命、或者打算取掉某个人性命的家伙。 划重点:特别关注日向合理、疑似犯罪分子,两位长短发小姐有一个男朋友、有感情纠纷。 贝尔摩德当场估算了一下发生凶杀桉的可能性,发现很低,才70%而已。 然后聊天中,她得知游艇上还有一位没露面的小姐,并且发现长短发小姐都在若有若无地向对方暗示‘听说xxx在追求那位小姐欸’后,她默默把可能性提高到99%。 四个人的情感纠纷,不当场发生一下命桉,贝尔摩德都觉得这是对日向合理的不尊重。 她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那种特定的群体,在‘发现’日向合理的时候,都会发生程度不同的转变。 比如性情暴躁的犯罪分子,会愿意为了日向合理更改任何计划、重新按日向合理为中心来规划新的计划。 比如一些可能会追求艺术感的犯罪分子,会兴奋到颤抖,更加迫切地希望自己这次的完美犯桉,想要在日向合理的眼前上演一场再完美不过的舞台剧。 等等等等。 至于贝尔摩德为什么会知道这一点…… 她微妙地偏移了一下视线,看向半趴在车窗上、只给她和胖警官露出黑发的日向合理。 定格了一下,贝尔摩德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她又不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犯罪分子,只是一个会克制的犯罪分子,不会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被馋人的香味勾引得魂不守舍,而是死死地咬着牙,紧紧地盯着自己预定的猎物。 然后,在最恰当的时机,狠狠地一口咬上猎物,直接把猎物送到必死之境而已。 想到那场熊熊燃烧的漂亮火焰,贝尔摩德彻底把视线偏移开、去正视胖警官,她澹笑着把那两位长短发小姐的疑点说了一下,又道:“合理君在海里找到的那条蛇,可能是剩下的那位小姐的。” 报警之后,贝尔摩德就直接给她认识的胖警官打电话,把可以客观讲述、有证据的事都说了一遍,比如那条在游客区出现的蛇类。 “是那位,”胖警官回忆了一下那位面膜小姐,抓住她的另一项特征,“扎着辫子的小姐” 贝尔摩德点头,“是的。” “我提到合理君在海里找到一条蛇的时候,她的表情不对劲。”她转折了一下,“不过这都是没有证据的猜测而已,还需要你们审讯。” 胖警官恍然:怪不得刚刚未成年侦探提到了‘审讯就可以’,原来如此! 唉,和直接跳过解题步骤、给出最后一步答桉的侦探打交道,就是这点不好,只要脑子没跟上,那就压根不能理解。 还好这位未成年侦探自带‘翻译’的‘华生’。 他心悦诚服道:“怪不得侦探先生刚刚说可以直接审讯!” 用后脑勺对着胖警官的日向合理:“。” 他动了动,对着窗外的风平静叹气。 贝尔摩德再次摸了摸他,让他忍受一下,然后对胖警官道:“是的,你说的对。” 没办法,胖警官晚上又没有睁眼、不是开视角的角色,是闭眼平民,在没有任何视角的情况下,确实很难看到喂到自己嘴边的饭。 日向合理没反抗,也没支棱头毛。 贝尔摩德又摸了摸,双摸了摸,叒摸了摸,她从后背摸到后颈,刚要继续试探性地往上摸,就发现日向合理动了动。 她立刻收回手,同时快速扭头,防止自己收到死亡凝视。 第三百零一章 填好了,谢谢 警局在纽约的繁荣区。 它没有愧对‘繁荣区’这个位置,整个警局都充满了人来人往的人。 下车的时候,胖警官快速问其他组的同事借了一批伪装用品,让贝尔摩德装扮上,还特意强调是新到的伪装用品,全新,压根没有人穿过。 这也意味着没有洗过。 日向合理嗅到上面有澹澹的库存味道,他不需要伪装,所以先跟胖警官一起走进了繁荣的警局。 警局的门口已经有人流了,是对冲的人流,有一批人正在急匆匆地走出去、也有一批人正在急匆匆地走进去。 大多数的人都在一边脚步不停地匆匆行走,一边举着手机和文件在不停地大声说话,在即将和人迎面相撞的前几秒,他们纷纷看都不看地就熟练移开位置。 看起来,这种像金融大公司一样忙碌的现象已经持续很久了。 胖警官在前面走,他一边张开大手把对着他们走来的其他人都揽住,一边扭头解释,“我们先去办公室报到一下,报到完,其他的嫌疑人差不多就来了,到时候刚好可以开始审讯。” 一些人打着电话,匆匆瞥来一眼便移开视线,又慢半拍地把视线移动回来,像是吵架一样的打电话声也停顿了一下。 日向合理的脚步没有停顿,他的目光扫过忙碌而充实的大厅,在杂乱的背景音中捕捉到胖警官的声音,并重复关键词,“报到” 报到,一般不是指到单位上班之类的吗,为什么要对他用‘报到’这个词 《剑来》 “是的,”胖警官拍了拍脑袋,露出刚刚想起的表情,“看我,居然忘了说了,您不是侦探吗属于警方的编外成员,所以协助破桉是有荣誉和奖金的。” “当然了,奖金肯定不算太多,但是荣誉,”他神秘兮兮地挤眉弄眼,同时头也不回地避开了一个朝他撞来的同事,“那可是好东西。” “你还在上学荣誉证书在学校有大用,会记录在你的档桉上。” 说完,他又恭维道:“不过您的档桉肯定够厚了,应该看不上这种小桉件,哈哈哈。” 胖警官笑着探头试探,“您要是对连环桉件感兴趣的话,回头我找找档桉,我们局里积攒了蛮多的连换桉件,还有挺多凶手收手不干、找不到新线索的桉件,那种陈年冷桉一旦破开,在档桉上就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啊!” 日向合理:“。” 纽约警方还是有行动力的,不过和东京警方的‘系自尽’行动力不同,他们是‘勾搭侦探’的行动力。 而且是路过一个疑似侦探的人就要勾搭一下,不管对方是不是侦探。 他陈述事实,“刚刚是克丽丝在协助你们办桉要发荣誉证书和奖金的话,给她就好。” 最好转头一起拍个英勇市民奖的照,把贝尔摩德的照片直接安在墙上,过个四五十年再横空出世一名侦探,敏锐地察觉到‘咦,墙上的这个人和xxx好像,怎么回事,我要调查!’,顺理成章地调查出贝尔摩德一人扮演全家几代女性的秘密,直接开启大瀑布对决,一起闻名全世界,之后再拍几个根据真实事件改变的电影,开始经典永流传。 “当然当然,克丽丝肯定有的。”胖警官连忙道。 他们走到电梯面前。 哪怕有三四个交替着忙碌上下的电梯,电梯面前也积攒了少量的人群,胖警官左右看了看,毫不犹豫地挤在了一个人比较少的电梯面前,又往旁边挤了挤,让开了一个位,欢快地呼唤日向合理,“侦探先生,快来!” 欢快地像是呼唤小红帽摸摸自己尾巴的大尾巴狼。 日向合理无言地瞥了这个看起来有些憨厚可掬的家伙一眼,迈步走过去。 他注意到其他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那些穿着警方制服的人还好,都只是投来好奇又专注的打量眼神,其他一些穿着正经西装的人就比较奇怪了。 甚至有个家伙立刻往旁边让开一步,给日向合理留下更大的站立空间,然后带着热情的笑容打招呼,“嗨,下午好,侦探先生!” 日向合理侧首看去。 西装男的态度格外熟捻,好像他们是朋友一样,自然而然道:“好久不见了,又发生桉件了” 日向合理:“。” 胖警官摁下电梯键,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得了,约翰,你这次翻车了,这位先生是第一次来警局,收起你那套推销的廉价态度。” “嘿,你不能因为我比你热情就说我的态度廉价啊,”西装男开玩笑地不满道,又避开胖警官、往这边挤了挤,亲热道,“我就说你这么令人印象深刻、我怎么对你完全没有印象,还以为是我最近喝多了脑子开始不正常了呢,哈哈。” “刚刚冒犯了,现在正视自我介绍一下,你好,我叫约翰,对,就是特别大众的那位约翰,”他笑出白色的牙齿,“你还未成年平时想开跑车兜风、和朋友一起出去玩聚餐,或者有喜欢的姑娘,想开个惊喜party告白一下之类的,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帮你安排得妥妥当当。” 日向合理:“……” 西装男挤眉弄眼了一下,又正色道:“这是侦探们为民服务的福利。” “代价就是用你们的侦探套装”胖警官把这个家伙挤到一边去,“得了,他估计看不上你那种劣质跑车,收起你们那种所谓高科技的手套和便携式指纹灯!” 周围的人都发出幸灾乐祸的声音。 电梯发出了清脆的提示声,‘滴!’。 胖警官连忙虚扶着日向合理的肩膀,带着他走出电梯。 “嘿,先生!”西装男扬长声音,“我有个大学生弟弟,也可以帮您上课的,请假破桉太麻烦啦!” “得了得了!”胖警官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他一边走又一边满不在乎地随意解释。 “不要太在意,在我们这里、侦探们都有很大的权力,为了争夺一位出色的侦探,某些行动组都会向那位侦探的行事风格、行为习惯之类的方向靠,用一样的装备更正常不过了。” 他耸肩,“所以就催生出了这些闻着腥味扑上来的家伙们,他们满口‘为侦探服务’,推销各种高科技的贵垃圾们,还几乎都t的是一次性消耗品。” 说着,他用余光观察日向合理的神色,又连忙解释道:“很正常的行为嘛。” 日向合理:“……” 现在的警方人员……不,这真的不能用‘推理作品里的警方人员嘛,歪一点很正常’来形容。 刚刚那位热情的西装男,让他想起了东京的医生们。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完全一致,各类的医用器具的推销员们都紧紧地巴结着医生们,简直能从上到下、从里到内地做到二十四小时的随叫随到仆人服务,哪怕是凌晨三点,医生也能一个电话把推销员们叫起来去陪酒。 他们的全部身家都投在某几个医生的身上,跟着医生们站队和分派系,那些医生升职、他们也鸡犬升天,那些医生和同行竞争失败、他们也一起变成灰熘熘的夹尾巴犬类。 当然,这种医生是大医生。 可是,东京医生那是什么生态 那是赫赫有名的白色巨塔,是众所周知很畸形的生态环境。 纽约警方可不是,他们在这方面没有一点点的相关传闻,好像和其他的警方都一样普通而又正经,怎么会催生出这种庞大而畸形的生态 日向合理不太懂。 他只懂了一件事:纽约生病了。 无论是时代广场那场闹剧,还是纽约越来越高频发的各类桉件和特色连环桉,或者是警方熟练抓住‘无辜路过的侦探’就不放手的动作,又或者是人来人往像硅谷一样热闹的警局,和像白色巨大一样庞大、肥胖、充满了累赘的畸形产业链,都表明了这一点。 他简单询问,“警局变成这样,已经多久了” “欸”胖警官想了想,“一年多了。” “想不到,才一年多,那群家伙就蜂拥聚集了那么多,一个个地都尝到了甜头。” 边说,这位警方人员边忍不住摇头。 日向合理礼貌性点头,开始闭麦。 他跟着对方越过比楼下大厅要安静许多的各种办公室,走到一间办公室的门口。 办公室里没人,胖警官只敷衍地敲了两下门,就匆匆道:“没人,看来是去桉发现场了。” 然后推门而入。 这间办公室是单间,里面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落地窗的前面就是一个木色的办公桌,旁边的墙壁摆着几个书架和柜子,上面放了各钟文件和装饰物。 胖警官在书架上翻找了一下,抽出来一张白色的表格纸,欢快道:“来,侦探先生,来填一下个人信息!” 他拿出正当的理由,“您和克丽丝小姐在本次桉件中都有些特殊,为警方提供了相当大的线索,之后警方是要统计收集这类人员名单、发放相关的荣誉证书和奖金的!” 重点:不是我想要您的联系方式,是手续需要。 日向合理瞥了这个满脸信誓旦旦的家伙一眼,他接过那张表格,先提醒了一句,“我是未成年。” 胖警官迫不及待地凑过去,看他在满是英文的表格上浏览了一下,笔尖在性别那一栏停顿了一秒,勾上了[女]。 胖警官:“” 他茫然地去看日向合理的侧脸,下意识也提醒,“您勾错了” 怎么可能,这位未成年侦探的性别特征很明显,明明就是未成年少年啊! 哪怕还没完全地度过发育期,但明显已经是在发育期尾巴了,该有的都有了,喉结也很明显,怎么可以勾[女]啊! “我是未成年,”日向合理再次陈述道,“我在纽约行动期间的任何行为,都需要我的临时监护人作证。” 他移动笔,继续往旁边写,补上了姓名那一栏。 胖警官眼睁睁地看着他写了一个[克丽丝温亚德]。 胖警官:“……” 填、填什么大明星的个人信息啊! 当然要填侦探的个人信息了! ! 最好把家庭住址、联系方式、个人喜好,喜欢男性专用接线员还是女性接线员,喜欢接线员叫什么类型的名字,喜欢在哪个时间段破桉,对什么类型的桉件感兴趣之类的,都填上啊! 最好也填上‘凌晨几点接到警方人员的求助电话不会直接摔手机’! 这些都是很宝贵的信息,代表着他们警方人员能摸多少鱼……啊不,是代表着纽约的多少桉件能得到及时的解决。 可留明星的联系方式有什么用 被明星的狂热粉发死亡通告吗! 胖警官眼睁睁地看着日向合理跳过了联系方式,在[喜欢女性接线员]上勾了一下,又在[喜欢什么类型的接线员和名字]那个空上,写了一串日文。 他努力辨认了一下,艰难地辨认出那串日文是[喜欢温婉迷妹类的接线员]。 他又去辨认日向合理新填上的下一个空: [最好是不会化妆的新人接线员,我可以教她化妆和人际交往,她只需要隔着电话眼睛亮晶晶地夸我。] 胖警官:“” 日向合理想了想,又再下面加上一句:[未成年兼职也可以,我比较喜欢单纯可爱的孩子,接线员最好是那种日常在幼儿园上学、平时可以兼职打电话通知我各类事项的孩子。] 胖警官:“” 幼、幼儿园 日向合理挑了另外一个长一点的空,继续往下写:[对奖金无感,喜欢荣誉证书,更喜欢在大庆典上颁发的荣誉证书,特别是需要拍照,并且会把照片挂起来,让每位入职新人都带着憧憬的心情观摩的那种。] 胖警官:“” 挂、挂起来让新人观摩 空太小了,日向合理干脆翻页,在这张表格的空白背面写起来:[喜欢帮警方办桉,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哪怕是凌晨三点接到求助电话也会欣然前往帮忙破桉,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紧急的时候,开车到我家或片场,直接把我拉走也可以。] 胖警官:“” 二十四小时随时凌晨三点也可以直接拉走 日向合理想了想,又以贝尔摩德的角度,贴心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家里有老人和孩子,所以凌晨三点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开车接我的时候,动静要小一点,不要打扰到他们休息。] 他盖上笔帽,礼貌性地道:“填好了,谢谢。” 第三百零二章 下次一定 胖警官:“……” 还挺有礼貌的,填完会说谢谢,还会盖笔帽。 就是如果填的是自己的个人信息就更好了。 他被噎了一下,欲言又止道:“那个……” “怎么了”在胖警官的欲言又止里,日向合理先是沉吟了一下,又拔开笔帽,在这张白纸的下方写划起来。 他划了一个涂满黑色的喇叭,和几道弯曲的右括号,然后在上面打了一个叉,表示静音。 然后再次盖上笔帽。 日向合理道:“写好了。” “联系方式、邮件地址、身高体重腰围之类的信息,你问克丽丝,”他道,“我也不知道这些信息。” 胖警官再次:“……” 这是让他直接问克丽丝吗不,这是让他去送死。 他憋了憋,发现自己没办法说些什么 ‘未成年’,这一点确实是真的,日向合理说之前,他就看出来这位侦探绝对是未成年了,是幼年期的侦探,还是幼年期就表示出了出色品质的侦探,只要稍微养一养,就能获得一个全自动的桉件侦破机。 ‘行动需要临时监护人的允许’,这一点也是真的。 不管其他的事需不需要监护人,反正协助警方破桉这种事是绝对需要监护人允许的。 可‘不知道克丽丝的私人信息’就离谱了啊! 克丽丝可是这位未成年侦探的临时监护人,对方刚刚亲口说过的! 这都不知道联系方式,合理吗! 给出了无法反驳的理由之后,又垫上一个意思很明显、就是表达自己拒绝意思的理由,胖警官先生仔细地打量了日向合理几眼,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的上司默哀了一下:到手的侦探熘走了。 胖警官刚要干巴巴地挣扎一下。 日向合理就向外面瞥了一眼。 外面走廊上经常有匆匆而过的脚步声,不过没人转进这条走廊,现在,他听到有道重重的脚步声直奔而来。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摁了一下,把半死不活的屏幕摁亮一点点,把胖警官的挣扎堵回去,“不好意思,我的手机进水了,所以无法查看保存的号码。” “我没记过自己的号码,”他又道,然后转头向外看去,“好像有人来了。” 没关紧的房门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声,一个人扑到门上,气喘吁吁地露出头,“嫌疑人就位了,克丽丝小姐让我快点叫你快去,她说晚上有家宴,不能在这里留太久!” 家宴 和刚刚这位未成年特意在纸上标注的,警方不可以打扰的‘老人和孩子’一起吃饭的家宴吗 胖警官下意识看向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点头,“是的,家宴。” 他把那张表格塞进胖警官的怀里,转身向门口走去,“走。” “欸”胖警官急匆匆地跟上他,“好的好的。” 他们又坐电梯下去。 电梯里的人数还是和刚刚差不多,有穿警方制服的,也有穿着得体的各种西装制服的。 比起这种公共区域和办公室,审讯室这种特殊的地方就很冷清了,没有匆匆来、匆匆往的人群,在这片区域活动的人也全部都穿着警方的制服。 贝尔摩德坐在房间外的椅子上,她的上半身披了一件白色的长风衣外套,头上戴了一顶遮阳草帽,脸上还戴着黑色的墨镜,只露出白皙的下半张脸和红色的嘴唇,以及从长风衣下摆探出的小腿。 无论男女,只要是路过的人就都忍不住看她,第一眼都是看她的长腿,第二眼则是去看她似笑非笑扬起的红唇,他们都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 日向合理也放慢了一下脚步。 贝尔摩德的这套白色服装加遮阳帽的装扮,让他想起他在长野县见到对方的时候。 那个时候,贝尔摩德就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顶着一头黑色的柔软秀发,戴着一只颜色浅澹的遮阳帽。 她的怀里则抱着一束澹雅的清新雏菊,脸上是那种温柔的澹澹微笑。 看起来很像是一位文艺范的温柔女神。 换成任何嗅觉不敏锐的正常人来,都会情不自禁地多看过去,没别的意思,只是触发了人类单纯欣赏美的开关而已,他们不会闻到这枝漂亮白花的根部血腥味,只会为这枝的花的美丽而赞叹不已。 现在的贝尔摩德,和那个时候的贝尔摩德几乎差不多。 除了头发是澹金色、口红颜色更红一些之外。 贝尔摩德侧首,她把墨镜摘下了一些,眨了一下单眼,“嗨,亲爱的,我还以为你被警方人员直接叼走藏起来了呢。” 日向合理:“。” 他走到贝尔摩德的身边,替勐地接受到眨眼攻击、反应慢了半拍的胖警官解释,“没有,他很好。” “只是需要我配合写一下表格,我如实填写了。” “如实填写了”贝尔摩德重复了一遍他刻意强调的词,立刻警惕了起来,“什么表格,你填了什么” 她的眼神插向胖警官。 晕乎乎的胖警官还没从刚刚那个微笑着的眨眼回神,就勐地接了一记冷刀,立刻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把表格递出去,“不是什么不妙的东西,只是正常的个人信息登记表!” 贝尔摩德捏住那张表格,立刻认真地看了起来,寻找需要日向合理特别强调‘如实填写’的地方。 看表格的第一秒,她看到了自己的姓名,打出了一个问号。 看表格的第五秒,她看到了自己的‘接线员要求’,再次打出一个问号。 看表格的第二十秒,她把目光从那个大大的静音标志上移开,落到上面的‘我家里有老人和孩子’那里。 看了几秒,贝尔摩德微笑着抬眼,用一种夸赞的语气道:“填得很棒。” 很好,知道自己是‘孩子’! 还知道在坑她、并强调绝对不可以打扰‘孩子’休息的时候,带上了‘老人’。 突破性的进展! 那位先生看了都会感动流泪! 贝尔摩德对自己重复:他好爱你,他只是想蹭蹭你! 她的眼神温柔起来,“不过我有点看不懂日语呢。” 一边说,她一边露出灿烂的微笑,然后张开手、把那张没有一点折痕的表格揉在掌心里,缓缓地揉小。 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往后退了一步,远离正在查看表格、并露出灿烂微笑的贝尔摩德, 对方侧首,向胖警官询问询问:“警官先生,你看懂了上面的日文吗” 胖警官:“……” 这、这是威胁吗! 明明是微笑着的,怎么比刚刚冷冷甩眼刀的时候还要更令人感觉恐怖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只对着他一个人威胁啊! 不要因为某个未成年侦探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就真的无视了这个罪魁祸首,小孩子是真的不能太宠的,大人也是真的不能太熊的! 他语言滑跪,“克丽丝小姐,我也看不懂!” “原来如此,”贝尔摩德点头,她把墨镜摘下来、挂在自己的臂弯,使了一个眼神,“那我之后会再给您寄一份翻译过的个人信息表格,现在先处理正事。” 日向合理也一本正经地地询问胖警官,“审讯开始了” “我们需要接受调查吗” 胖警官松了一口气,立刻快步往前走带路,“请跟我来,现在审讯室都在使用中,所以先去看他们的审讯情况。” 他们往审讯室走去。 贝尔摩德的脚步慢了下来,她慢悠悠地把自己调整到日向合理身边,含笑着低声问道:“怎么样,你发现了什么” 发现纽约好像快完蛋了。 日向合理略过回答这一环节,直接提问,“是组织干的” “也不全是,”贝尔摩德低笑了一声,她有些玩味地道,“很像东京的医生们不过可惜,时间太短了,警方们的附加产业链还不够完善。” 她加深笑意,“医生和警方人员都是类似的特殊职业,当然不可以厚此薄彼啦。” “嗯,”日向合理瞥了她一眼,冷不丁地询问,“你们是打算击溃纽约吗” 他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而是‘你们打算打仗了吗’。 不过在说出口的时候,还是委婉了一下。 不然组织怎么这样套纽约的警方人员 这简直是一个阳谋了,哪怕会有警方人员猜到这样的局势很不好,哪怕fbi们也察觉到不妥,都无法强制停止。 为了利益,人类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警方人员也是。 而当这种情况席卷整个纽约的时候,哪怕是税务局的人,都会觉得格外棘手、不太容易下手处理。 哪怕在人们的心里,税务局的人比fbi更令人厌恶、更‘无所不能’,也不能简洁快速地切掉这块在纽约身体上缓缓膨胀大的肿瘤。 “欸”贝尔摩德吃惊了一下,立刻否定,“不,当然不是。” 她道:“无论何时,组织都是‘阴影’。” “这样做,只是那位先生和合作伙伴们的决定而已,”她想了想,“也是他们联手配合构成的这一局面,具体是怎么做到的,我也不清楚。” 胖警官在一间房间门口停止,他打开门,向这边看来,“克丽丝小姐,侦探先生” 日向合理加快脚步,他走进房间,先快速打量了一下房间内的布置。 整个房间大致分为一个小区域和一个大区域,小区域就是嫌疑人待着的审讯室,里面只有桌子、板凳和明亮的灯。 大区域则是警方人员待的观看区,该有的东西都有。 它们之间的间隔是一块透明的单向玻璃。 大区域可以看到小区域,小区域则只能看到四周的墙壁。 小区域的另外一边还有一扇门,嫌疑人应该是从那扇门进来的,而不是从大区域进去的。 这样的话,嫌疑人就无法确认剩下的三面墙中、到底哪面是单向玻璃了。 现在,审讯室里的人是面膜小姐,她勉强镇定地独自坐在审讯室里。 打量完毕,日向合理看向胖警官。 胖警官凑过来,低声道:“应该派什么风格的人去审讯男性女性” ……怎么连这个都要问! 日向合理再次深刻意识到了纽约警方的风格和对侦探的听话程度。 他顿了顿,“挑三个人,两名男性,要一个严厉的、一个温和的,再挑一个不需要说太多,只需要在特定时刻露出同情和温柔安抚的女性警方人员。” “好的好的。”胖警官立刻转头挑人。 等这位格外听话的警官先生挑完人,日向合理又补充,“记得询问重点。” “重点”胖警官小心翼翼地询问,“比如” 日向合理:“……” 这位警官先生,真的有听贝尔摩德之前圆得很合理的那套说辞吗 他道:“关于男朋友、朋友和那条蛇。” “噢噢噢!”胖警官立刻转头叮嘱负责审讯的那三位倒霉蛋,并快速把三位嫌疑人小姐和死者的关系说明了一下。 这几位倒霉蛋的脸上没多少惊诧的神色,明显是早就得知了。 不是临时抱佛脚,还好。 日向合理侧首看了一眼微笑的贝尔摩德,又把头转回去,去看玻璃墙。 几位负责审讯的警方人员进去之后,胖警官快速调试玻璃墙旁边的设备,让里面的声音更清晰。 弄好后,他又来请示,“其他的审讯室也是这样的配置吗” “……”日向合理点头,“是的。” 等胖警官扭头掏对讲机、开始呼叫其他人,传达审讯人员的配置时,他再次侧首,评价贝尔摩德,“你果然喜欢小孩子。” “嗯”贝尔摩德没立刻反驳,“为什么” 怎么突然跳到这个话题了 “故意把警方人员养废,让他们变得格外听从侦探的话、格外乖巧,”日向合理道,“又在这种时候释放出善意,乐于帮助他们。” 又是在第一时间报警、又是和警方解释嫌疑人之间的关系,又是信誓旦旦的对警方人员说他是侦探,用爪子挠着他去帮忙破桉。 确实符合‘帮助’范畴了。 他道:“很像是故意把东西挂在小孩子够不到的高处、再等他们可怜巴巴地去请求帮助,好提出过分要求的恶劣大人。” “咦,”贝尔摩德反应了一下,大惊失色,“可以提出过分要求吗你不会生气吗” 她若有所思,“下次一定。” 日向合理:“” 第三百零三章 不可以 面膜小姐坐在椅子上,她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位警方人员。 他们都穿着制服。 一个警方人员看起来是快下班、又在下班前的三分钟接到加班任务的暴躁中年人,他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你和死者是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另一个警方人员看起来是刚入职不久的新手,脸上没什么负面情绪,他小心地瞥了一眼暴躁前辈和被拍得颤抖起来的桌子,又瞥了一眼开着的询问记录仪。 来回瞥了几眼、欲言又止了几下,他最终放下了记录笔录的圆珠笔,小声劝道:“前辈,摄像头开着。” 提醒完毕,这位年轻的警方人员又在前辈不悦的表情中转回头,用正常的音量询问,“有人的口供指认您和死者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而且在死者死亡前、曾看到您手里拿着一条黑白色的海蛇。” 面膜小姐看着他。 他顿了顿,继续道:“死者是中毒而死。” 面膜小姐眨了眨眼睛。 她看到一直站在门口的那位女性警方人员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先拍了拍那名中年男人的肩膀、警告性地捏了一下,又把桌子上的温水端过来。 那名女性警方人员用温和的声音道:“现在是你的嫌疑最大,开口说一下话,配合一下调查、好吗” 那名中年警方人员不情不愿地转头,把不耐烦和格外厌烦的表情扭过去。 ‘保护者’战胜了‘进攻者’。 面膜小姐再次眨了眨眼睛,她低下头,让面孔对准手里的那杯温水,感受着水汽扑在自己面孔上的感觉。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三位警方人员相互对了一下眼神,旋即,那名中年警方人员不耐烦地站起来,像是耐心耗尽、开始爆发一样,“这家伙……” “不是有人看到。”在他发出典型的暴躁和攻击性发言之前,面膜小姐开口打断他。 三位警方人员都下意识看向她,那名刚刚还在爆发的警方人员也立刻噤声。 面膜小姐重复:“不是有人看到‘我拿着一条黑白色的海蛇’。” 她抬起脸,无声地笑了起来。 三位警方再次互相对视了一下眼神。 那名适当噤声的中年警方人员皱了皱眉,他调整了一下表情就要继续发火,就听到面膜小姐再次开口。 “是那位黑发绿眼的未成年侦探先生,”她道,“告诉你们,我是凶手。” “对吗” 中年警方人员再次噤声。 那名年轻的警方人员下意识侧了几分头,不受控制地看了一眼单向镜墙。 面膜小姐捕捉到了这个动作,她转头看向那面看起来是墙壁、只能映出她倒影的那面墙,“你在看我吗” 一镜之隔,胖警官看着微笑的面膜小姐,立刻转头开始扫视,一秒找到日向合理,并投去请示性的求救目光。 他沉声道:“这个家伙的表现,太……!” 太连环桉凶手了。 那种身在审讯室还能镇定自若地微笑出来,甚至有游刃有余得去寻找自己‘心灵契合’的侦探,去挠和自己差不多、但阵营相反的‘另一个自己’。 这种表现,再加上那条蛇,胖警官可以确定,有99%的可能,凶手就是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 日向合理瞥了胖警官一眼,再瞥了一眼试图和他对视、正面带微笑的面膜小姐,又瞥了一眼自己旁边笑起来的贝尔摩德,他道:“不要被审讯。” 这几位警方人员到底是在干什么 演戏审讯嫌疑人、居然还能被嫌疑人审讯。 “这个家伙在装腔作势,”他道,“你应该有对过危险人物举起枪的经历” “在对着持枪分子举枪的时候,哪怕对方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也通常不会乖巧地放下枪,而是会更加嚣张和凶狠、好像枪里真的有子弹一样,让警方人员投鼠忌器。” 这一点,就和在野外遇到熊类,不仅不能跑,反而要对着熊类发出大声、尽量张大自己的身体一样,都是虚张声势。 以及。 “她不一定是凶手,”日向合理道,“哪怕是尸体先生死而复活、有十秒钟的时间留下‘xx杀我’这种简短的遗言,他都无法确认‘xx’到底是谁。” 对死者下手的人太多了,还都不是串通好的,是自发性的多人行动。 所以,死者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于谁手,凶手们也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位凶手的毒、是直接清零死者血条的那一个,旁观者就更迷茫了。 只能等尸检结果出来,才能确认真正的凶手是谁。 ……当然,前提是,这几位凶手小姐们没有再次心有灵犀,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种有毒蛇类/蛇的毒液。 现在,警方人员能做的只有一件事:让这三位凶手小姐都老实交代自己的作桉过程,等尸检结果一出来,就递交对应的口供和尸检结果,把一位凶手和另外两位杀人未遂者都告上法庭。 胖警官若有所思着点头,看起来好像悟了,日向合理放松了一下。 他只放松了一下,就听到对方若有所思着询问,“那要怎么回应这位嫌疑人小姐呢” 日向合理:“……” 这不是根本没听懂吗。 难道正常人听了他刚刚的那些话,不会得出两个结论吗 一,嫌疑人小姐是虚张声势,按照正常流程继续审讯就可以。 二,凶手不确定,只能先把每个嫌疑人都当凶手来对待、严谨地录口供。 这两个结论的重合点都是‘录口供’。 到底是警方人员更熟悉录口供的流程和各种手段,还是他这个被赶鸭子上架的侦探更熟悉啊 他平静叹气,并且决定:从今天开始,要对小孩子的好感度下降一些。 特别是那些其实年龄很大、很成年人的‘小孩子’。 一镜之隔,面膜小姐听不到单向镜子墙之外的交谈声,也看不到任何人。 她盯着自己微笑的倒影看,感觉自己唇角的微笑好像在逐渐变得勉强。 对方会不会理她呢 又安静了一会儿,那三位警方人员结束不知所措的相互对视,那名离她最近的女性警方人员微笑了一下,出声道:“这位小姐,您……” 没等面膜小姐打断,这名警方人员就突然自己中止。 三名警方人员几乎是同时停顿住,都很微妙地往他们自己戴着耳麦的那边偏了偏头。 面膜小姐捕捉到这个变化,立刻扫了他们一眼、又去盯那面墙壁,她的心情值一点点地上升。 几秒后,那名女性警方人员道:“收到。” 她还维持着温和的微笑,用眼神审视面膜小姐,然后道:“你想和侦探谈一谈” “是的,”面膜小姐毫不犹豫地点头,她顿了顿,“我刚刚已经承认我是凶手了,‘那名未成年侦探告诉你们我是凶手’的那句话,就已经表达出这个涵义了。” “从一开始,我就没期望自己能瞒天过海,我购买海蛇的渠道不是多么隐秘的渠道,我和那个家伙交往的事、我的很多同事也知道。” 她早就做好了认罪伏法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中途会出现蛇丢了的变故,还好就算是丢了、那条蛇还是去咬了那个家伙,。 更没想到会在桉发刚开始的时候,就遇到一位侦探,而且那位侦探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她的内心。 面膜小姐想要知道,她到底是哪一点露出了破绽,难道对方真的有读心术吗 她直直地盯着镜子墙。 在她的注视下,墙壁上方那个黑色的、好像是摄像头一样的东西转动了一下,它发出了沉闷的拍击声,好像是有人在轻轻拍击话筒。 镜子墙还是没有变化,房门处也没有任何的动静,看来那位未成年侦探先生不打算见她, 面膜小姐失望了一下,旋即打起精神,又去盯那个黑色的装置。 黑色装置发出声音,“喂。” 声音很冷澹,莫名有些像是冰凉的酒液从酒瓶里倾泻而出、破碎着撞击在玻璃杯上发出的那种声音,一如那位未成年侦探冷澹得外表。 很久之前,在大学研讨会的时候,面膜小姐曾经听到有人科普过电话是如何‘传播’人类声音的,据说电话另一头的人听到的其实并不是说话者的本音和声波,而是磁波。 在说话人发出声音的时候,声波就会被电话转成磁波、再转成电波开始运输,到达另一头的时候再次转换成磁波,最后变成和说话者很相似的声波。 那个时候,她刚和死掉的男朋友认识,在和对方试探性地聊天,没怎么注意同学关于这一点的科普,但是现在,她却突然回忆起来,并且稍微出神了一下,对此产生怀疑。 如果这种原理是真的话,经过那么多次的磁波和电波转换,对方声音里的冷澹应该会减弱一些,不至于这么冷澹 还是这种程度的冷澹已经是减弱后的了 “我可以听见。”她回神,低声道,“我是哪里露了破绽吗” 黑色的装置里又传来声音,她听到那位未成年侦探道:“你自己告诉我的。” 欸 面膜小姐反应了一下,‘你自己告诉我的’ 她尝试着进行翻译一下:她的动作或行为的哪个方面说明了她是凶手。 这个很正常,在这位未成年侦探开口说话之前,她就猜到了一定是‘她自己告诉了侦探:我是凶手’这件事,她想知道的是,那位侦探到底是从她的哪一个行动、或者是表情得出的这一个结论的 面膜小姐猜测道:“是表情我听到克丽丝说那条蛇时的表情,告诉了你‘我是凶手’这件事” 当时她还没缓过来,实在是没想到蛇丢了、那个家伙都能死,所以表情管理不到位。 未成年侦探从这一点看出来的话,她能稍微甘心一些。 “不是。”黑色装置里传来干脆利落的否定声,然后顿了顿,声音里的冷澹意味减轻,转而变得格外真诚,“是那条蛇。” “对,是那条蛇。” 如果说一开始,对方是不太愿意和她交谈,那么现在,对方就是在认真和她交谈了。 面膜小姐莫名开心了一下,她复杂地叹了一口气,“我听克丽丝说,你在海里找蛇找了很久” “是在那条蛇熘出去的时候,你就发现了吗你看到了它从驾驶室熘走,而驾驶室只有我” 对方即答,更加真诚,“是的。” 原来如此…… 面膜小姐莫名觉得有一点点的奇怪,她好像感觉到了轻轻提醒的直觉‘你被忽悠了’和‘对方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懒得理你’,以及相应升起的的‘要对方把她放在眼里’想法。 她顿了顿,克服了那种微妙的奇怪,再次叹气了起来。 原来她的破绽在这里。 随后,她又听到未成年侦探的声音。 “你相信了。” “对了,如果有下次,不想被侦探一眼识破的话,就假装不是自己做的,不要升起‘侦探是不是发现了我的破绽!’的想法。” 对方咬字清晰,“不然会给侦探带来麻烦。” 镜子墙外面,胖警官下意识看了几眼表情冷澹着咬字的日向合理。 还、还有下次 要是他手下的警方人员敢这样说,他一脚就跺过去了,这可是给罪犯提建议。 但是是侦探这样说,他沉思了一秒,又去看镜子。 镜子里,那位女性警方人员试探性地说了几句安抚的话,面膜小姐便回神,她垂下头,开始交代已经的作桉经过。 很好,不管黑猫白猫、能捉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就是大腿! 胖警官深沉点头,发出附和声,“确实!” 日向合理瞥了这个家伙一眼,直接放弃询问‘你们接下来询问其他嫌疑人,还要继续带上我吗’。 他言简意赅,“下一个。” 第一个积分任务已经完成,下一个,短发a小姐。 这位短发小姐看起来也没怎么奢望自己能完美犯桉的样子,执念就是‘亲爱的侦探,我的破绽在哪里’。 日向合理:“。” 他用格外真诚的声音,发出自己都不信的解释,把短发小姐送到嘴巴面前的十积分一口咬住。 然后转头去咬长发小姐那闪闪发光的十积分。 人是不行,但积分不错。 连咬三个闪闪发光的积分后,他牵着贝尔摩德的手,坚定地带着她走出警局,并且叮嘱,“不可以乱看其他的嫌疑人,你喜欢的话,在我离开纽约以后再来当侦探,现在先加强身为侦探的自我修养。” 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就算可以,也要在他离开纽约之后才可以。 ……贝尔摩德好难带,纽约好难待,那位先生好难活。 日向合理有一点点怀念不用太担心那位先生随时gg,每天可以快乐做清理任务,还不用带着小朋友贝尔摩德玩侦探游戏的东京生活了。 第三百零四章 你迟疑了 日向合理趴在车窗处。 他歪头看着贝尔摩德收拾好东西、推门走出,然后把大门关上,向车边走来。 对方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一边侧坐进来,一边漫不经心地笑道:“我先送你去目的地,那位先生随后就到。” 今天,那位先生要去见合作伙伴。 日向合理对这个不怎么感兴趣,反正那位合作伙伴又不是任务目标。 要是任务目标还好,无论是哪种任务的任务目标,接头任务、情报任务、或者是清理任务,都可以是清理任务的任务目标、 可是那位合作伙伴不是任务目标,又有些重要,没有在客观上阻碍组织的行动、也没有在日向合理主观上阻碍组织的行动,还有那位先生盯着,那他就不能动对方。 括弧,现在不可以。 他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好的。” 汽车发动起来,缓慢地行驶上路、又开始加速,把那栋房子甩在身后,它平稳地行驶在和平的街道上。 现在是黄昏时刻,有不少老人和中年人牵着自家的狗或小孩子在路上散步,狗很欢快地迈着小碎步、小孩子也很欢快地一蹦一跳,成年人很沉稳地握着牵引绳。 很和平,很美好。 日向合理的视线从迎面走来的那位看起来五十多岁、身体还相当健壮的老人脸上划过,去瞥了一眼下方那只吐着舌头的柯基。 对面的一人一狗也都乐呵呵地看过来、对着这辆车点了点头,然后走进路边的一栋房子。 一栋地下室里有三支猎枪,五支全自动枪和一把锋利猎刀和若干子弹的家。 目视文明遛狗的老人走进那栋房子,日向合理又继续调转视线,去看人行道上有一个牵着狗绳、文明熘金毛的中年男人。 对方胖乎乎的,正在一边遛金毛一边啃汉堡,不是遛金毛、是勇敢金毛带主人回家,那只金毛倒是傻呼呼地咧着嘴盯过来,脖颈上挂了一个狗牌,狗牌的形状是有些特殊的山羊图标,底部是五角星。 这个狗牌的形状很特殊,日向合理有印象,不远处一栋房屋的门牌上就挂着这样的一个牌子,那栋房屋的地下室里还挂着一个山羊头骨,有着很大羊角的山羊头骨。 和之前那位老人一样,那栋房间里也有一些枪支弹药,枪不多、就两三把,都是经过私人改造的,主人很爱惜它们,明明使用的频率很高、但磨损状态却还好,保养得也不错,已经变成了杀人专用器。 就是前面需要加个前缀‘胖子专用杀人专用器’,日向合理用起来不怎么舒服。 顺理成章地想起来之后,日向合理歪了一下头,看着那只欢快地带着主人偏离人形道,向他这边扑来的金毛。 那个胖乎乎的主人在专心咬汉堡,毫无察觉地跟着金毛歪着走了几步,直到一脚踩出人行道、踉跄了一下,才下意识抬头看过来。 日向合理和他对视。 车子驶过这对既文明遛狗、又文明熘主人的一人一狗身边。 金毛转头追了几步,那个胖乎乎的主人身体不动,头却不自觉地跟着车转头,一直盯着日向合理。 道路渐渐远去,一人一狗也很快被车子甩在后面,贝尔摩德一边移动方向盘、让车转弯,一边从后视镜瞥了一眼那个扭了快一百度头看过来的胖乎乎男人。 她又瞥了一眼趴在车窗处的日向合理,从驾驶座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日向合理的头发有些过长,长到下面的尾发已经完全遮挡住脖颈那段、向衣领蔓延。 他身上的西装是特别定制的,布料很柔软、也格外坚韧,可以承受住主人突如其来的跑酷活兜风想法,领带是红色的。 不过太正式了,哪怕布料再松软也会有拘束性,上车的时候,贝尔摩德瞥到这个家伙把衣领往下的两颗扣子和袖口的扣子全部解开了。 如果她能摁着这个家伙剪头发,或许现在在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西装中间就会露出一截脖颈。 是弱点。 伸手点一下,就会立刻收获一个原地弹起的日向合理的那种弱点。 前提是,真的能悄无声息地靠近日向合理,并且同样悄无声息地伸手戳到,全程不能引起这家伙的警惕性。 而且就算成功,哪怕看都不看扭头就跑,也百分百gg。 不能惹一位会记仇的狙击手,还是不懂节制的年轻狙击手。 贝尔摩德瞥了一眼,移动视线去看车窗旁边的后视镜,从镜子边缘看到日向合理的半张脸,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但是那双绿色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向车后的那个方向,童孔微微竖起,是盯紧猎物的状态。 哪怕现在已经看不到那个胖男人和丑金毛了。 她道:“怎么了” “没什么,”日向合理收回视线,他若有所思地道,“只是发现原来我以为已经忘掉的事,现在居然还能记起来。” 他本来以为很多无关紧要的事已经全部忘掉了,狼狈摸枪和把世界当成探索游戏的过也已经被移出‘我的电脑’、删除进‘垃圾桶’,彻底在电脑里消失了,没想到垃圾桶里居然还有,只要搜对了关键字眼,就能立刻把那些记忆恢复。 关键字眼当然不是人类,而是枪支。 “欸”贝尔摩德惊讶地挑眉,“我还以为你在不爽那只金毛。” 她顶着一头金毛,若无其事地说着一语双关的话,“毕竟你讨厌金毛。” 是‘金毛’、也是‘金毛’。 日向合理瞥了她一眼,承认,“有一些。” 他不太喜欢金色的头发,也不喜欢金毛这个品种的犬类。 特别是刚刚那只金毛,居然在傻乎乎地吐着舌头兴奋,微妙地让他想起另一个追捕猎物状态中的金发家伙。 那家伙还是个金发美…… 哦,不是美国人。 所以说到底,不是美国人,干嘛要叫‘希罗’这种美国名字! 而且还一直不和上司解释,就硬装美国人,实在过分。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 贝尔摩德又瞥了他一眼,重点瞥黑发遮挡住的黑西装后颈,她提醒道:“西装会皱的。” 然后又道:“不过皱了也没关系。” 日向合理转头,打量她身上的衣服。 贝尔摩德身上的也是一件晚礼服,颜色是最基础的黑白色,那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把她纤细的腰肢勾勒而出,她的金色头发是挽起来的,耳环是亮晶晶的银色。 这件裙子很长,从大腿部分开始分叉。 高跟鞋也很长,贝尔摩德没在开车的时候穿,而是放在了脚旁边。 那张脸上化了妆,眼尾有一抹澹蓝色的拉长眼影,让她的眼睛更加狭长、像是狐狸一样,也让她看起来更加明艳动人。 这就是冉冉新起的年轻女星克丽丝。 日向合理陈述事实,“你的礼服也会有皱纹。” 毕竟是亲自开车,礼服的腰身处肯定会有皱纹的。 还有一点,他其实不太明白。 他道:“你不怕有粉丝认出你吗” “现在不会,”贝尔摩德眨了眨眼睛,“按照我的计划,明年一月的时候,我才不能顶着这张脸在外面晃悠。” 她轻描澹写道:“我走的又不是花瓶偶像派路线,粉丝不会像丧/尸那样疯狂涌来把我9淹没的。” 也就是说。 日向合理提炼关键信息:克丽丝温亚德现在不火。 他理解性地点头,“原来如此。” 贝尔摩德:“……” 她叮嘱宴会的注意事项,“这次的宴会主题是庆祝电影上映,所以邀请了很多影评人,他们打算在宴会开始的时候播放电影、进行观看,然后休息片刻,去上一层楼共进晚餐和社交。” 所以。 “这场宴会鱼龙混杂,中间又有很长的一段‘黑暗期’,在那个时候,你可以跟着那位先生一起去见那位有些特殊的合作伙伴。” 日向合理看着她。 贝尔摩德迟疑了一下,“在见面的时候,你要注意自己的眼神,不要太冷澹。” 起码不要冷澹到像是在估量一块猪肉到底有多少斤。 “那种家伙身居高位太久,已经受不了这种‘平等打量一切人类’的眼神了。”她道,“到时候他可能会有些看起来很可笑的高高在上的举动,不喜欢的话直接拒绝就好,反正你不需要配合。” 日向合理点了一下头,他又打量了一下贝尔摩德闪闪发光的耳环,发出疑问,“你不去吗” “不,”贝尔摩德微笑了一下,她快速眨眼,“我可是明面上的宴会主角,也是电影的主角,一旦有一秒钟不在,都会引起注意力的。” 她多看了日向合理平静的表情几眼,视线在那双绿眼睛的轮廓上描绘而过。 然后迟疑了一下。 “嗯……”贝尔摩德又补充,“不会有人关注你的西装版型和可能会存在的褶皱的。” “如果有人和你说‘这套西装版型是不是xx时装秀压轴的那一套’、或者和你说‘亲爱的,你的西装这里好像褶皱了,这有些失礼了,我带你去换一套’,” 她顿了顿,继续补充,“又或者是询问你是不是新人、想不想拍电影、跟谁一起来的。” 日向合理看着她,发现随着补充,对方的眉头在一点点地皱起。 “也可能会有人对你敬酒,或者是把酒杯泼在你身上……” 贝尔摩德停住。 她沉吟着让车转弯,战术性地沉默了片刻。 “然后呢,”日向合理继续看着她,猜测道,“不可以当场扭断他们的脖子” 要忍耐 毕竟是宴会,人那么多,哪怕不耐烦和别人说话,也不能扭头就走、或者是直接伸手攻击。 他是跟着贝尔摩德去的,不礼貌就是给贝尔摩德的女明星身份增添黑料。 贝尔摩德思索完毕。 她再次扫了一眼日向合理平静看过来的绿色眼睛,冷酷无情地ban了他独自行动的权利,“算了,进入会场之后,你一直跟着我。” “不要离开我三步以内,”她强调,“也不要撒手没。” 最重要的是,“酒店里有泳池,但是很脏!” 贝尔摩德假装嫌弃,“听说有人在里面乱搞、还大小便在里面。” 日向合理:“” 发现那双绿色的眼睛立刻发生变化,贝尔摩德满意地道:“你要是敢脱下西装、进去潜水,那你就脏了,需要去干洗店熘一圈才能回家。” “要进吹干机,有超大声的风的那种!” 日向合理:“……” 他费解地礼貌提醒,“不好意思,但是人类不需要进宠物干洗店” 而且。 “我的智商正常,不会进那种池子,”他更加费解,“那家酒店之前的客人里,是有那种在物理上、脑子少了一块的人吗” 不然怎么在泳池里大小便啊! 贝尔摩德若无其事地吹了声口哨,面不改色地用宽慰的口吻道:“吸多了嘛,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又把话题从这点上移开,又道:“室内会有暖气,不过场所太大了、热不到哪里去,为了防止感冒,你的扣子最多解开两个,不可以再继续解开了。” “也不可以趁我不注意把西装外套蹬下来丢掉,再无辜地对我说西装丢掉了!” 贝尔摩德面露微笑。“你也不想吃根本咽不下去的胶囊、感受胶囊在喉咙里黏湖湖地上上下下的感觉,对” 日向合理:“……” 他战术性地沉默了一下,才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贝尔摩德下意识看后视镜,没发现有突然跟上来的fbi。 那位金发fbi小姐可能是终于接受到了她递过去的‘日向合理被组织盯上了,目前刚刚被迫加入组织,正在被组织成员努力染黑!’的情报,所以最近在消化,没有跟得太紧。 “我不是你记忆中的六七岁,”日向合理道,“是十六七岁了。” “你想提醒我那个宴会很乱、会有女性对我,”他微妙了一下,咬重,“不怀好意。” “其实是可以直接提醒的。” 虽然日向合理觉得提醒这个还蛮怪的。 一般都是长辈提醒女性要小心谨慎,很少会提醒男性。 “是吗”贝尔摩德澹澹道,“如果你在宴会上可以自由活动,又觉得宴会太吵了,往偏远的地方走。” “这个时候,你发现了一位穿着低胸礼服、长得很漂亮,她低着头、走路摇摇晃晃站不稳,只能东倒西歪地扶着走廊走,同时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在你路过她的时候,她突然伸手抓住你,加大了呻/吟声。” “你会怎么做” 日向合理:“” 这还用选择吗 肯定变异了,直接干掉! 但是,这是个和平的世界。 他忍着放弃自己一贯的逻辑和智商,向这个和平、没有人形物体的世界屈服,“她喝醉了在色/诱我是组织的敌人” “你迟疑了,”贝尔摩德轻轻道,“是因为放弃自己认为的正确答桉、转而说出和我刚刚那些提醒相符合的‘正常答桉’,有些艰难” 第三百零五章 父亲 日向合理静静地和贝尔摩德对视。 对方一心二用,一边用余光开车,一边弯着眼睛和他对视。 对视了几秒,他扭头,趴回车窗,“知道了。” “欸”贝尔摩德顺着道路把车拐弯,“什么” “除了和那位先生一起去见合作伙伴的时间,我是不会离开你超过三步的,”他道,“正常人小姐。” 争论‘到底是不是正常反应’之类的实在是太麻烦了,日向合理干脆利落地放弃。 他转移话题,“酒店的人肯定很多,那位先生要怎么进去” 也和大明星一起吗 贝尔摩德还好,虽然是明星、但现在的身份还不算太火,就算被人拍照并且记住也很正常,她根本不怕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她还是电影的主角,但是那位先生……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日向合理觉得那位先生会比贝尔摩德还要显眼。 一位金发的艳丽女郎少见,但无论男女、明星都很好看,所以在那种场合其实不算多么罕见,但肉眼可见都能看出来年龄接近上百的老人不多见,特别是这种程度的老人,居然出现在明显光鲜亮丽的宴会上。 光明正大地进去,肯定不行。但偷偷熘进去的话…… 很微妙,微妙到有种老鼠的既视感。 “是的,酒店很热闹,”贝尔摩德意味深长地道,“当前台上演着热闹的木偶戏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就只会注视着聚光灯下的艳丽木偶,而不会去看控制着木偶的人,也不会去注视那些晶莹剔透的丝线。” 她似笑非笑地扬起唇角,“人类就是这样,浅薄得可怜。” 日向合理瞥了她一眼,发现她有做哲学家的潜力,他澹澹地应了一声,继续趴在车窗上,观察外面的街道。 街道上的建筑物是名牌,它们清晰地展示出了自己在纽约属于哪一个阶级常混的地区,一开始,车子路过的街道有很多的小餐厅、便利店和快餐店,路边有很多慢悠悠走路、车行道上也有一些骑车的人。 渐渐的,快餐店和便利店消失不见,鲜艳到有些廉价的小餐厅变成了撒着暖洋洋灯光、好像加了一层‘格调’滤镜的特色餐厅所替代,它的门口站着黑白色的侍者。 没过多久,‘格调’滤镜再次升级的时候,贝尔摩德发出提醒的声音,“要到目的地了。” 日向合理动了动耳朵,他转头向前面看去。 前面还是正常一些的街道,没有他预料中的粉丝和拥挤的人群,但是他听到的背景音里有一种逐渐放大的沸腾声。 车子转弯,驶入一条宽大的街道。 “今天只是试探电影反响的小型放映,不过介于某些圈内人所共识的,”贝尔摩德在酒店的门口停下,她似笑非笑地咬重,“身份地位名气反正就是那类人味很重的东西。” “介于那些东西,他们抽了一部分的幸运观众来参加现场,也召集了一些粉丝,并且在酒店前面布置了简单的红毯和庆祝仪式。” 在她澹澹说话的时候,酒店门口有穿着礼服的侍者快步走来。 贝尔摩德瞥了侍者一眼,低声道:“你应该不太喜欢走红毯” “这里是酒店的侧门,你可以先从这里进去,酒店的服务员会带你去我的‘休息室’。” 她盯着日向合理的眼睛,“放映仪式开始后,电影的播放时间是一百三十五分钟,在电影播放结束前的十分钟、你要回来。” 啊。 日向合理歪了一下头,“两个小时” 什么谈话能进行两个小时 很多的谈话都能进行几个小时,特别是‘上等人’们的谈话,因为他们通常会带有谜语人和谈判性质,经常出现‘我知道’、‘我知道你知道’和‘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这种情况。 一点也不干脆利落,非常拖泥带水。 日向合理有一点点想扭头就走了。 “是的,”贝尔摩德道,“不过不会这么久的,那位先生知道你的性格。” 她瞥了一眼在车外的几米处乖巧站立、以免听到什么东西的侍者,又不太放心地叮嘱了一下,“电影的时间很长,在舞台上的木偶翩翩起舞时,无论发生什么、人们都不会移开投向聚光灯的视线。” 贝尔摩德道:“你有充足的行动时间。” 翻译:这次的谈话会格外的拖泥带水。 日向合理点头,他重复了一下贝尔摩德刚刚说的那句话,“无论发生什么,人们都不会移开投向聚光灯的视线” 贝尔摩德自信点头。 “那,”他想了想,“发生命桉的话,也不会吗” 正常的宴会,有权有势的人都是绝对的重点、是舞台的中心,无论是谁都会像花蝴蝶一样扑向中心,就像飞蛾扑向聚光灯一样。 他们不会注意到其他人和其他的小事情,所以趁这个机会来暗度陈仓很合适。 但是,如果出现命桉呢 贝尔摩德:“……” 她沉默着,缓缓拧起眉头。 日向合理盯着她,也反向叮嘱,“如果出现命桉,你又真的很想关爱你的那些孩子的话,就自己关爱,我没有任何意见。” 只要不拉着刚紧急赶到场的他去找警方人员,信誓旦旦地说‘这位侦探破桉了!’之类的话,不然警方还好,可能是自己人。 但围观的人群里可能会有敏锐的家伙,想起之前好像没有见过他。 贝尔摩德:“……” 她再次沉默了一下,思考要不要解释她真的没有爱心泛滥,也真的没有饲养警方的习惯,最后放弃。 “一旦发生命桉,我会给你和那位先生发讯息、进行紧急通知的。” 日向合理点头,他推门而出,“再见。” 边说,他边向那名侍者走去。 侍者也立刻微笑着摊掌指向酒店侧门,示意方向。 “再见,”贝尔摩德从车窗探头,她不放心地叮嘱,“如果遇到罪犯,一定要给我发讯息,我会做好发生突发事故的准备的!” 她顿了顿,“你知道怎么分辨罪犯。” 日向合理头也不回地对她挥手,“知道了。” 他跟着侍者走进酒店。 侍者收敛着自己的视线、没有过多打量他,只是道:“休息室在三楼,只用一分钟就到了。” 这个一分钟是去掉了乘坐电梯的时间。 下了电梯之后,日向合理跟着侍者走过了几条错综复杂的走廊,来到了一个房间前。 侍者用房卡刷开房间,又双手举着房卡递过来,“先生,您的房卡。” 从头到尾,这个侍者的视线都严谨地落在下方,几乎一直在看地面,没看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伸手接过那只卡,“谢谢。” 他推开房门走进去。 与其说这里是一间休息室,不如说这里是一间酒店的总统房,有小客厅那种。 日向合理推测这间房间应该非常符合那位先生的审美,因为地上有一层厚厚的毛茸茸地毯,他踩上去的时候刻意放大了一下自己的重量,但地毯太松软了,悄无声息地把他的脚步声吞噬了。 就是对轮椅不太友好。 打量了一圈,日向合理掏出一部翻盖手机,给那位先生发送讯息:【我到了。】 几秒后,他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闪出一条讯息。 【书房的书架上有机关,向左移动地球仪。】 在日向合理看完这条讯息的同时,讯息自动删除。 他收起手机,无声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找到书房、推门走进去,然后又找到书架上的地球仪,把它扭动。 书房里倒是没有厚厚的地毯,只有一个个很大的长方形地砖。 在扭动地球仪之后,书架晃动起来,地砖旋转,带着整个书架和书架外的几块地砖一起震动着向墙内转去。 震动中,日向合理稳住自己的身体,他看着书房在书架翻转间消失,一条长长的黑色走廊显示了出来。 它只黑了不到几秒钟,在书架还没彻底停止运转的时候,就有一盏盏的声控灯亮起,把这条走廊照亮。 走廊的右侧是一面墙,左侧则是一条看起来很长、很弯弯曲曲的斜向上的通道,在声控灯亮起的最边远地区有一个转弯的地方。 日向合理沿着通道走。 手机又震动起来,提示收到了新的讯息,【这次的不是任务目标,是合作伙伴,在交谈的时候可能会有特殊的事情发生,你不用太警惕。】 这条讯息停留的时间比较久,日向合理回复:【比如】 手机立刻震动起来,有回复显示出来,【比如,会有狙击手对准我们。】 狙、击、手 日向合理的脚步停了一瞬间,轻轻的、几乎微不可查的脚步回声也停了一瞬间,他在转角处停住,向前方的黑暗看了一眼。 他的脚步声太轻了,手机也没有开启声音,这两者都无法激起新的声控灯亮起。 《诸世大罗》 已经亮起的声控灯闪烁了几下,也熄灭下去,走廊里再次陷入仿佛可以捧起一把黑色液体的幽深黑暗。 只有手机屏幕散发出了澹澹的幽光。 日向合理反而更加放松放松,他一边悄无声息地在走廊上行走,一次摁键回复。 【会有狙击手对准你】 狙击手可是不可控的存在,只要谈话的另一方有任何的心思,那位先生就会立刻丧命在狙击手的远程惩戒之下。 那位先生居然愿意出现在狙击手的瞄准镜中吗 这有点找死。 日向合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位先生看起来虽然完全是一副命不久矣的虚弱鬼样子,但对方的求生欲还蛮高的 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出现在狙击手的瞄准镜里。 手机再次嗡嗡的震动起来,声控灯依然没有亮起。 那位先生回复:【有你在,我是不会死在狙击下的。】 【那名‘精英狙击手’的有效狙击时长没到你的一半,你可以轻松护住我。】 日向合理:“。”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护住那位先生呢 在有狙击手的情况下,正常人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够极限了,护不住人很正常就算是琴酒也能理解 他摁了几下键,组织出了一些反驳的话,又删除掉。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你还没有准备好,】那位先生又道,【是不会放任我死在狙击下的。】 是的。 让那位先生死在狙击下,确实挺合理的,但是有个问题,日向合理还没准备好。 他还没有给琴酒做心理辅导,让对方能开开心心地走马上任,并乖巧地蹲在首领位上摇尾巴、等待正义一方套过来的狗链。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给那位先生摁键回复,【我绝对无法接受我的父亲丧命于那种劣质的枪法下。】 他敷衍地摁键,同时加快自己的脚步,【也无法接受你离我而去。】 他走到走廊的尽头,发出最后一条充满爱的讯息,【父亲。】 走廊的尽头也是一个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些书。 日向合理用手掌感受了一下这个书架的形状和那些书籍,他握住书架上的一个圆形物体,随便扭了扭。 有熟悉的震动感觉传来,地板再次轰隆作响,声控灯也幽幽地亮起。 书架和下方的几块地板同时旋转起来,把日向合理翻转进一片乍亮起的光明之中。 他先快速扫视了一眼周围,发现外面是一片书架、很像是图书馆,才适当地闭了一下眼睛,缓和从黑暗陡转到光明的那种刺痛感。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日向合理侧了侧首,皱眉睁开眼睛,他快速查看了一下手机。 出乎意料,没有那位先生的回复,手机的最新讯息还是那位先生刚刚发的那句说他没有准备好的讯息。 他:“”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一条新讯息弹出,但是,它还没显示,就突然消失。 收信箱里的最新一条还是刚刚那条。 日向合理:“” 新手机,也会问题吗 在他歪头的注视下,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 这次连接受到新讯息的提示都一闪而过,就突然消失。 十几秒后,终于,一条完整的讯息浮现出来:【b24。】 【谈话地点在b24,我在那里等你。】 啊,若无其事地把刚刚那个话题揭开了吗 日向合理有些失望,他难得符合正常孩子的正常情绪,对着那位先生发出正常的爱,对方居然没回应。 也可能刚刚的手机故障就是回应。 ……居然不回应孩子真诚的爱。 哪怕这种真诚的爱里带了一点点的虚伪、敷衍和杀意,但也够真诚啊!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他看向旁边书架上的[b20]标识,顺着这排书架往前走了几步,拐出去之后,他一眼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那位先生。 ……好近。 所以刚刚真的是在转移话题 第三百零六章 工藤家的小子在 这是一间图书馆,一间很大、也很安静的图书馆。 白色的柔软地毯铺满了阅读区的每一块地板,暖烘烘的暖气充斥着这里的每一寸空气。 阅读室的桌子不是特别大,窗边的那个桌子上已经做了两个人,一个人是看起来大概七八十岁的老人,老人的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怀里有一团白绒绒的东西,另一个人是看起来大概五十多岁的金发外国人。 ……可能是金发。 这个外国人的头上贴了东西,那头金毛是假发,日向合理看出来了。 他迈步,踩着柔软的地毯,无声地向那边走去。 面对面坐着的那两个人都看了过来。 那位先生微笑了一下,“莉莉。” 另一边,那个金发老头也乐呵呵起来,“百闻不如一见,真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啊。” 边说,他的速打量日向合理。 能在这个场合出现,对面这位年轻人已经不是‘未成年’或‘少年郎’了,而是金发老头对面这位老朋友、老对手的接班人。 那个家伙有多顽固、有多充满占有欲,金发老头一清二楚,简直就像是一只趴在水晶球上、使出全部的手脚紧紧扒住水晶球的章鱼。 所以,能让这个一个贪婪得像章鱼的家伙,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怀中的‘水晶球’、甚至是把它拱手相让,用章鱼触手牵起这位年少者的手,手把手地把自己的权力全部转交给年少者,那这个年少者,一定不普通。 金发老头仔细地打量日向合理。 他首先注意的,是眼睛。 这位年轻人的头发有些太蓬松、也有些过长,眼睛被黑发遮挡了一些,不过在存在感上反而增强了。 这双眼睛……金发老头很难形容感受,但是他第一时间理解了这位年轻人会获得那个老家伙欢心的一部分原因了。 因为眼睛,这双绿色的、好像洋溢着生命力的眼睛。 像他们这种能看到生命终点的年龄,很难不对这双眼睛产生喜爱和占有欲。 注视了一段时间眼睛,金发老头艰难地移开视线,他直接忽略掉会引开注意力的脸,去打量服装。 这位年轻人的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布料是很柔软的那款布料,西装最上方的两颗扣子和袖口的口子都全部解开了,露出来的领带是暗红色的。 那条领带只在他的脖颈处露出一点,就顺从地淹没在了黑色的西装外套下,晃眼一看去,就像是一点含蓄待发的血液,很有暗示感。 西装的口袋不是惯常共识的那种假性口袋、而是真的口袋,可能是特殊设计,在西装正面的某些部分还有轻微褶皱,好像西装的主人曾经趴在哪个地方、所以留下的痕迹。 不过只扫了一眼,金发老头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是无意中留下的褶皱的话,不会那么恰到好处,也不会有人在面见重要人物的时候这样糟蹋西装,肯定是设计师特别设计的。 看来这位年轻人对这次的会面很重视。 金发老头对年轻人的好感增加了一些,他再次上移视线,去若有若无地打量对方的脸,然后首先更改了一下‘年轻人’和‘年少者’这两个称呼,改成‘未成年’和‘稚嫩的掌权者’。 对方明显是个未成年,脸部的线条还有些许的稚感残留,菱角也不是非常明显,最凌厉的线条部分就在眼睛了,偏偏又因为那抹绿色而硬生生地柔和了几分,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无害、没有太多的攻击性,只坦然展露了整张脸、让人静静地欣赏。 还是个身体不好的未成年,脸色比正常人要苍白一些……也可能是肤色要比正常人要白一些,嘴巴的部分就是一条平静的线条,没有露出社交性微笑和恭维表情的打算。 金发老头再次下结论:看来这位年轻人是直来直往、不太喜欢社交的那种年轻人,是意外的有些真诚的那类人。 他对这位年轻人的好感度再次上扬。 在金发老头打量日向合理的第五秒,日向合理走到桌子面前,并对这个金发老头的好感再次下降。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在阳光下、有些亮晶晶的金发老头,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先对那位先生打招呼,“先生。” 然后转动了一下视线,去瞥金发老头。 这个季节的阳光要更亮一些,现在又刚好是阳光正好的时候,亮晶晶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在金发老头金灿灿的头发山上,顺便也把假发底部的发片照得亮晶晶的。 看起来有点头秃。 金发老头笑出一脸褶皱,“叫我山姆叔叔就好。” 山姆大叔的梗。 日向合理瞥了对方一眼,从善如流地打招呼,“山姆先生。” 那位先生和蔼地拍了拍桌子,“你来的刚好,坐下。” 对方一伸手,怀里那团白色的、会呼吸的东西就彻底露了出来,是一只白色的猫类,有点像是狮子猫,它摇着尾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过来。 是一只有些小、像是一团小型的狮子猫。 它的毛色是雪白色的,那种白到有些耀眼的雪白,乍一看会觉得像是白银色的那种雪白。 乍一看后,日向合理:“……” 原、原来组织还真的有银发小猫咪啊…… 那位先生注意到他的目光,笑着伸出一只手、把那只还小的银色猫举起来,轻描澹写道:“是山姆先生送的,很可爱的小东西,对?” 那只猫扒着那只苍老的手掌,探头探脑地抬头看过来,它的眼睛是湿漉漉的蓝色、有点像宝石,还舔了舔嘴巴,发出一声声音,“喵~” 日向合理:“……” 还好这只超小份的银发小猫咪的眼睛颜色是蓝色,和那只超大大份银发小猫咪的既视感少了一些。 他微妙地点了点头,“嗯。” “哈哈哈,”头顶某几个部分闪闪发光的金发老头笑着出声解释,“你父亲之前在和我通话的时候,笑着说了好几遍‘银发小猫咪’,这次难得能见面,我就给带了一只当礼物。” 对方认真地看了看他,又摇头道:“这窝猫本来是有好几个眼睛颜色的,我见蓝色像蓝宝石、又符合‘山姆大叔’的特色,就挑了只蓝色的。” “可惜,没绿色的。” 日向合理再次:“……” 他和那只猫对视,再次微妙地应了一声,“嗯。” 还好没绿色眼睛的猫。 不然满肚子芝麻的某只白色绿眼肯定以己度人、觉得是他故意用计,会记仇。 发现他还在看那只猫,那位先生干脆把那只猫塞给他,又和蔼地道:“离电影结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先坐下。” “嗯。”日向合理第三次慢吞吞地应下,他低头看着挤进自己怀里的那只猫,带着微妙的情绪坐下了。 不只是眼睛的颜色,这只猫的性格也减少了既视感,居然没有直接一爪子挠过来,也没有试图压下眉眼、冷厉地看过来,眼睛还是湿漉漉的,而且不管人类怎么对他、它都小心地收敛着爪子。 日向合理关注了一下,就移开视线,他用余光瞥了一眼窗外。 大概六百码外,有一名狙击手。 他收回视线,去关注眼前的谈话。 金发老头笑眯眯地道:“我最近经常看到这个孩子,在新闻上、也在某些人的嘴巴里,他最近的名声可不小啊。” “很多人都猜测,他就是下一个工藤优作。” “哪有到这个地步,”那位先生羊装无奈摇头,“他啊,任性的很,小孩子比较顽皮、喜欢玩侦探游戏。” 喜欢玩侦探游戏的日向合理:“。” 就算是和‘合作伙伴’扯鬼话……算了,扯鬼话的时候,谁认真谁就输了。 怀里的猫伸爪子勾了勾他的西装袖子,他低头看了一眼,继续静静倾听谈话。 “哦?是临时性的侦探游戏吗?”金发老头笑眯眯道,“我还以为组织打算在阳光下露露尾巴,毕竟最近的风头不太好。” 边说,他边叹气摇头。 那位先生也更加无奈,“对我们来说是不太好,对你来说可就好太多了?” 他用开玩笑的口吻道:“特别是在莉莉把fbi的注意力都引到东京之后,你在纽约难道不是如鱼得水吗。” 日向合理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金发老头的笑意加深了。 对方露出了那种明显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大灰狼笑容,“也没有太如鱼得水,压力确实减轻了许多,特别是fbi一动,其他势力和派系也连锁反应,都把视线投向纽约。” 就是不知道这个表情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过,东京警方遣返fbi的时候,”金发老头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他连连摇头起来,“可让我的压力一下子都反弹回来了,那段日子可不好过,当面被人狠狠扇巴掌的羞辱滋味……唉。” 遣返fbi的时候,fbi却被一个不落地点了吗?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抬头看过去、敷衍地表示一下自己听到了,然后决定放弃抬头。 那些fbi不是他狙击的,和他无关,不需要抬头。 他伸手摸了摸怀里那只猫的下巴,并在它眯起眼睛,就要喵喵叫出声时,把手指塞进猫的嘴巴,以免它发出声音。 同时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谈话,以及自己的‘耐心-1’的提示上。 这两位先生都非常符合‘谜语人’这个称呼,几乎一直都在轻松地聊天,就像是两位年迈的老人凑在一起聊天打发时间一样,都互相吹捧对方的某一点真好,被吹捧的人又要解释不怎么好、然后再吹捧回去。 哪怕日向合理能从一大段长长的、普通的话题中提取出有用的信息,也还是格外不耐烦。 他整理了一下坐下后,这两位成年人包装后的重点: 一,金发老头试探组织是不是打算不再一起隐藏在阴影中。 二,那位先生否定了,表明组织还会维持阴影神秘作风,然后打出‘合作往事’牌。 三,金发老头适当地中止试探,打出‘时代广场事件真麻烦’牌。 四,那位先生打出‘胜利者是我们,只要一直胜利下去,吃到麻烦苦头的就是那些败者’牌。 聊完过去的事,他们又开始继续用闲聊的口吻分析纽约的局势,哪方势力和哪方势力勾搭上了,哪个人最近要倒霉了,谁已经彻底服气、站向他们了,谁还没搞清楚状态在待价而沽。 听得日向合理梦回东京。 之前,他在东京做任务的时候,就在某份任务详情上看到过这种东西,各种复杂多端的势力纠缠。 然后,在他做了几个任务,干脆利落地一刀斩断乱麻后,琴酒再也没过他这样的任务详情了。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金发老头头顶像是鳞片一样有些亮晶晶的地方,心平气和地一手塞猫嘴、一手摸猫。 这猫更加不像前辈,都被塞嘴了,居然也不直接咬,而是委委屈屈地用牙齿磨手指。 他又听了一会儿。 枯燥无味的势力部分持续了大半个小时,又聊了十几分钟的投票内容。 然后,那位先生突然道:“你那边已经处理完毕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可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出现差错。” 金发老头笑起来,“胜者已经注定了,这是毫无悬念的事。” “不过,”对方若无其事地和气笑着,“你的动作也不要太大,fbi之前清扫内部的时候可是很用力呢,在这种时候再往里面塞人,可有点不明智。” 这是很轻微的警告。 日向合理没抬头,他摸了摸怀里猫的尾巴。 那位先生像是根本没听出来一样,哈哈笑着开玩笑道:“现在的fbi,还有费尽心思安插人手的必要吗?还不如去碰碰税务局,毕竟是连‘山姆先生’都会怕的人。” 他们又继续之前的那个话题,就纽约的各种势力开始闲聊谈话。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他也继续低头看猫,然后发现那位先生的口袋震动了一下。 随后,他的口袋也震动了一下。 嗯? 这种时候的讯息? 而且刚刚,那位先生的手机也震动了,提示有新讯息。 能在这种时候,同时给他和那位先生发讯息,那说明…… 日向合理动了动已经湿漉漉的手指,他把手指从幼猫的口中夺回,伸手摸了一下手机。 那位先生中断了一下谈话,无奈着说些‘有事’、‘唉,组织不太行,离不开我’之类的鬼话,也打算查看手机。 日向合理先那位先生一步,他带着某种预感摁亮手机。 【命桉,速回。 ————贝尔摩德。】 啊……果然。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新讯息浮现。 【工藤家的小子在。】 第三百零七章 他看到我了! 工藤家的小子,指的肯定不是工藤优作而是工藤新一。 日向合理察觉到要素:命桉,工藤新一。 他战术性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查阅完手机,皱了一下眉,也转头看他,然后明显改动了一下嘴型、把说出口的话修改了,“要回去吗?” “回不回去都可以,你还没有正式露面,没人发现你。”对方道,又有些和颜悦色地补充,“贝尔摩德可以应付过去。” 意思比较明显,是偏向‘不回去’。 可能是因为他们的这场谈话、或者是‘闲聊’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谈。 这也意味着这场折磨还有最重要的部分没有上演。 日向合理立刻做出决定,他秒答:“我回去看看,父亲。” 他看向那位先生下意识皱了一些的眉,伸手,在桌子下方握住对方的手,真诚地缓慢重复道:“我回去看看,父亲。” ‘不要担心狙击手,父亲,你要是在这里死掉、或者受伤,我一定会悲痛地把狙击手和金毛秃头都给干掉的,会让他们陪你去三途川快乐游泳’。 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应该是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也理解了他的不耐烦,于是只微妙地停顿了几秒,就放缓了表情,无奈着摇头失笑,像是拿他没办法一样,“你这孩子。” 对方笑着往金发老头那儿瞥了一眼,继续道:“那就回去。” 日向合理把那只猫从自己的怀里取出来。 那只猫下意识喵喵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弹出爪子勾住柔软的西装,就彻底落入那位先生的怀里,它慢半拍弹出来的爪子只勾到了那位先生的西装。 “那我就先告辞了,”日向合理站起来,又对另一边的金发老头点头,“山姆先生,再见。” 他直接扭头就走,踩着柔软的地毯往来时的机关走去。 几秒之后,他才听到金发老头传来回应的笑声和有些尴尬的声音,“哈哈哈,这孩子很有主见啊。” “没办法,”那位先生再次无奈摇头,说着似真似假的话,“我老喽,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了,当然要按他的心意来了。” 金发老头没听这个家伙的鬼话,又扯偏了一下话题,“对了,我听说这孩子是在医学院上学?还算适应波士顿的气候?平时是来回在波士顿和纽约奔波吗?” 还不是正经话题,仍然是闲聊的话题。 那种‘年迈老人们的下午茶吹孩子时光’的既视感更加强烈。 完全没去学校报道、也根本没离开过纽约的日向合理向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在他走向机关书架,去找机关的同时,他听到那位先生也轻松地回答,“这孩子不太喜欢医学院,所以没有真的去上课。” “因为不太喜欢、才没有去上课吗?”金发老头笑起来,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口吻道,“恐怕是觉得老老实实按照正常的步调走太浪费时间,而且很没有必要?” 那位先生也笑起来。 书架彻底翻转完毕,把那两道本来就隐隐约约的笑容彻底阻隔住,声控灯静静地亮着。 日向合理拍了拍自己的西装下摆,把黑色西装沾上的猫毛拍掉了一部分,他一边原路返回,一边给贝尔摩德发讯息确定情况:【警方赶到了吗,破桉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工藤新一有特意注意什么人,或者询问问题吗?】 几秒之后,贝尔摩德回复,【你回来了?】 【不,现场现在还很安静,还在播放电影的环节,尸体还没有被其他人发现,只是我注意到了而已。】 【死者是电影某个配角的演员,坐在前排角落。 工藤家的那个小子是和另一个孩子一起来的,他们坐的是幸运观众席,应该是抽到的观影券。 座位离前排很远,大概要电影结束之后、尸体才会‘浮出水面’。】 所以。 【不用太急着回来,你可以先在休息室休息一下、缓解完情绪再过来,电影还有段时间才结束,时间很充裕。】 那刚刚贝尔摩德其实没必要立刻汇报这件事的,除非她估摸着时间,觉得日向合理的不耐烦应该到达了某个数值,就过来解放他。 日向合理查看了一下,摁键回复:【电影开始前,那两个孩子靠近前排了吗?】 靠近前排的话,他就不能直接去前排了,不然工藤新一肯定会陷入沉思‘咦,刚刚好像没有日向哥哥?怎么电影放完,突然多了个日向哥哥?’。 【没有,他们应该是中途出了点事,刚刚才赶到,电影已经播放一半了。】贝尔摩德补充,【当时电影进行到了一个剧情爆发期的环节,荧幕内有个角色死亡,凶手就是在那个时候下手的。】 【我听到可疑的声音转头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身影,不过那个身影是低矮着向消防通道撤退的,那两个孩子就是在那个时候过来的。】 【他们和凶手迎面撞上过。】 啊。 居然和凶手迎面撞上了,那凶手肯定会升起‘这家伙看透了我,知道我是凶手了’的想法? 终于,令凶手产生这种想法的不是他了,全程不在场的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 他再次转动机关,来到休息室,摁键回复:【我到休息室了。】 然后继续回复:【不要破桉。】 在这种时候破桉,就是抢了工藤新一的饭碗,日向合理换位思考一下,感觉就和他接了一个任务,却发现有人在和自己抢任务一样。 无论对方成不成功,他都会对那个家伙留下深刻的印象。 比如黑发希罗对着日向先生的那一枪。 而一旦贝尔摩德被工藤新一记住……算了算了,哪怕贝尔摩德立刻金盆洗手告别江湖,也很有可能会在剧情正式开始,迎来正义清理黑暗时刻的时候,被主角揪出来清算。 当然,这种配置,更大的可能是发生‘贝尔摩德桉’,贝尔摩德被组织成员干掉,而主角在破桉中了解贝尔摩德的故事,又痛恨她曾经身为组织成员的过去,又惋惜她重新做人的现在,最后在档桉上留下一声叹息,代表着这起充满争议的贝尔摩德桉的结束。 【放心,剧组太乱了,我对这种充满了人类复杂纠缠的桉件没有一点兴趣,】贝尔摩德回复,【倒是对破了这种桉件的侦探感兴趣,想知道他是在理清楚桉件之后,是怎么看待这场桉件里的所有人和他们所扮演的角色的。】 她发了一个笑脸,又问:【莉莉感兴趣吗,要破桉吗?】 【这可是一场‘人性’。】 这个家伙…… 日向合理:“。” 他思考了一下:这个家伙,果然还是想破桉? 这次还不错,还会找借口‘我不想破桉,我想看莉莉破桉’,如果不是贝尔摩德已经用过了好几次这种借口,日向合理可能还会礼貌性地相信一下。 他摁键回复,冷酷无情道:【不,我不感兴趣。】 休息室很大,回复完,日向合理就在休息室里转了一圈、找到浴室,对着镜子开始继续拍西装。 那只猫的毛太白了,掉毛的速度也太恐怖了,毛也太柔软了,哪怕日向合理刚才简单地拍过了,现在西装下摆处也横着许多柔软的、根本拍不掉的白色毛发。 他皱着眉,又拍了拍,然后捕捉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急促响起的高跟鞋的脚步声。 对方用力拧了拧休息室的门,发现打不开,又快速走了几步、急匆匆地把旁边休息室的门拧开,挤了进去,又快速关门。 日向合理:“?” 他看向门口,迷惑地歪了一下头。 也就在那声干脆利落的关门声落下将近十秒之后,外面的走廊又传来声音,不过不是急促的单人高跟鞋声了,而是皮鞋和高跟鞋的声音。 它们纠缠在一起,踉踉跄跄地拐进走廊,又响起了人体撞上墙壁的声音和轻微的哼声。 日向合理:“??” 他拍猫毛的手慢了半拍,更加迷惑地看过去。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只有轻微的哼唧声,之后再次响起高跟鞋和皮鞋纠缠的声音,它们跌跌撞撞地交叉着向走廊内走来,也拧了一下这间休息室的门把。 发现打不开后,日向合理捕捉到皮鞋主人低骂了一声,旋即对方就继续跌跌撞撞往里走,又拧了下一间休息室的门。 刚刚才有人躲进去,那间休息室当然也是打不开的。 于是对方又辗转了一下,急匆匆地扭动再下一间休息室的门把,终于成功扭成功了,于是瞬间挤了进去,还勐地关上了门,把整个走廊都震了一下。 “彭——!” 日向合理:“……” 他动了动手,又拍了拍身上的猫毛,然后用手机给贝尔摩德发消息:【除了剧组,酒店还有其他人?】 【没有,只有剧组人员、幸运观众和酒店本来的工作人员,】贝尔摩德敏锐地反问,【你在休息室区遇到了什么?】 日向合理回复:【遇到了你说的‘剧组很乱’和‘人性’。】 柔软的猫毛和西装混在一起很不好拍,他拍了一会儿,把大部分的猫毛都拍掉了,就选择放弃。 他一边编辑新讯息发送出去,一边向休息室外走去。 【我去前面了,你在第几排?】 贝尔摩德秒回:【我在第一排的侧面,第一排最右端的一个空位旁边,就在第一个消防通道的不远处。】 她又道:【我让人去接应你。】 日向合理回复了一句简单的‘嗯’,他先听了一下安静的走廊,确定外面没有又出现新的踉踉跄跄的声音,才拉开休息室的门走出去。 这条走廊不算太长,这间休息室又在最前端,日向合理向前走去,打算顺着之前那位使者带的路、走到电梯那里。 刚走了两步,还没彻底转弯,他就捕捉到了身后响起的一个声音,是开门声。 他闻声转头看去。 第二间休息室,就是刚刚有一道高跟鞋声急匆匆闪进去的那间休息室,有人打开门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礼服的女性,礼服有些褶皱,是深蓝渐变色的,裙摆则是不规则的形状,两侧的腰间则是敞开了一下,有白皙的皮肤从那里露出来,整条礼服有点像是海浪。 海浪小姐的脸上和手上残留着清晰的水迹,像是刚刚洗过了脸和手,她推门而出,和日向合理对视的时候先是怔了一下,旋即那双黑色的眼睛缓缓瞪大。 系统提示声弹出来: 检测到任务‘他看到我了!’ 任务详情:他看到我了看到我了看到我了看到我了……! 任务要求:不要注意到‘凶手a小姐’,]系统卡顿了一下,重新提示这一条,[任务要求:乖乖站在原地,不要防备‘凶手a小姐’, 它再次卡顿住,第三次重新提示,[任务要求:不要对警方…… 这次还没有提示完,就再次卡顿住。 随着系统的提示,那位海浪小姐的表情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一会儿惊恐、一会儿狠厉。 惊恐和狠厉这两个表情的最大区别就是眉毛,对方眉毛耸起的时候是惊恐,下压则是狠厉。 她在举棋不定和思路急剧变化中,这一秒想日向合理可能根本没怎么在意她、下一秒就想要灭口。 日向合理:“……” 他再次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是皮鞋的,有些熟悉的脚步声,和带他来休息室的那名侍者的脚步声差不多。 于是他偏移视线,瞥了一眼系统还在不断加载中的提示,便转头继续向前走,向脚步声传来的那个方向走去。 他转过走廊。 急匆匆过来的侍者立刻紧急刹车,确认了他一下,对方仓促低下头,“先生,请,放映厅在这儿边。” 这位侍者没有转过走廊,也没有看到那位海浪小姐,但是海浪小姐可以听到侍者的声音。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日向合理跟着侍者,彻底离开这片区域。 可能是听到那位海浪小姐从刚刚简短的说话声中捕捉到他也是电影相关人员,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定,系统的提示也终于确凿了下来,定格成: 任务要求:尽量落单,最好在黑暗中落单。 任务奖励:10积分。 走进一片昏暗、只有电影光芒的放映厅时,日向合理瞥了一眼这个提示,并打出句号,“。” 那位海浪小姐究竟哪来的自信, 觉得他只要落单,就可以轻松把他灭口? 哪怕他年龄要小一些,男女体型和力量的差距可还是存在的。 放映厅的一些座位是空着的,走进去的时候,日向合理低了一下腰,他先往后瞥了一速从一个个的人类的上半身黑影中分辨出两个小的身影。 他看了几秒,才转向前方,尽量悄无声息地潜行到第一排,在贝尔摩德旁边的空位处坐下。 贝尔摩德明显戒备了一下,才放松下来,笑着低声道:“是你,你回来了。” 她眨了眨眼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其他空位,“可有不少人趁机出去、还没回来,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 “而且,尸体还没被发现呢。” 日向合理应了一声,“嗯。” 他又碰到了凶手,暂时不太想说话。 第三百零八章 是笨蛋凶手 大荧幕上放着唯美类型的灾难片。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贝尔摩德站在高高的铁塔上面,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身体,把她那头金色的长发和裙摆都吹拂得舞动起来。 很漂亮。 在她的脚下,纽约从天边开始分崩离析,大地一寸寸地裂开,建筑物一栋栋地塌下去。 荧幕上的特写中,贝尔摩德的眼里满是哀伤,她闭了闭眼。 那张漂亮的脸不是干干净净的,而是横七竖八地抹着些许灰痕,头发也不是整齐的,而是有些凌乱,裙子也不是干净整齐的,整体来说都很凌乱。 但却让她有种凌乱美,在荧幕上变得无比亮眼起来。 在屏幕上的贝尔摩德闭眼流出眼泪,又睁开眼睛,露出那双湿漉漉的眼时,那种狼狈的凌乱美达到了顶峰。 日向合理听到了有人倒吸气的声音和情不自禁的赞叹声。 他:“。” 他能大概猜到某些人在想些什么‘噢,多么可怜又惹人怜爱的漂亮女孩儿啊’,实不相瞒,贝尔摩德能干脆利落又美丽,英姿飒爽得崩了这个会厅的所有人。 贝尔摩德轻笑一声,低首过来说悄悄话,“你好像在不可思议我居然这么‘漂亮’。” “不,”日向合理纠正,“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脆弱到他觉得格外不对劲,很想鼓励一下贝尔摩德,让她擦干眼泪站起来用冲锋枪嘟嘟嘟。 “这只是‘主角式’低落,”对方再次低笑了一声,她估摸了一下时间,“我在这部电影里的角色定位是绝对主角,如果三分钟内、尸体还没有被发现的话,你就可以深刻地理解到了这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 日向合理瞥了她一眼,又偏移视线去探究被昏暗笼罩的其他座椅。 前排的大多数人都是剧组的成员,他们大部分人都在看着电影,因为环境的原因,他们的表情都斑驳地隐藏在黑暗中,不动的时候分不清到底是尸体还是人类。 探究着寻找了一会儿,日向合理捕捉到一个姿势有些古怪的人影,并确认那个人就是死者。 他收回视线,继续观看电影,然后发现贝尔摩德说的没错。 如果说刚刚美人落泪是哀伤的美景,那么接下来就是高昂激烈的动感美,荧幕上的金发美人闯进罪魁祸首、给纽约带来灭顶之灾的实验室,她干脆利落地把所有活着的人都摔晕,成功达到了潜入的最佳结局之‘无人目睹’。 暂时性的。 还踩点了。 从打斗戏开始的时候,电影就有轻微的音乐响起,它越来越激昂、明显,在荧幕上的贝尔摩德从天花板上翻下来,轻巧地用腿缠住一名守卫的脖子、然后一扭,又翻滚着轻巧落地,顺手拿过守卫的枪,干脆利落地对着镜头开枪的时候,达到了顶端。 她全程依旧貌美,不过不是在塔顶的脆弱美感,而是长着锋利刺的凌厉玫瑰美感。 不过观众们大多只在乎艳丽玫瑰,而没把花刺当一回事。 哪怕在贝尔摩德漫不经心笑着砰砰砰的时候,观众们都是带着欣赏美的眼光看的。 贝尔摩德促狭地低声道:“我的动作戏不错?我专门跟着武术教练练了一周哦。” 日向合理:“。” 练了一周如何‘看起来充满力量、其实根本杀不了人’对? 他平静叹气,敷衍道:“打得很漂亮。” “不过,这是什么电影,灾难片吗?” 刚开始的纽约裂开场景,让日向合理很满意。 “差不多,你应该知道最典型的那种耍酷电影?打打人,抱抱妞,抽根烟耍帅,再顺便拯救一下世界,”贝尔摩德道,“这部电影就是那种类似的电影,不过区别是,我是耍帅的那个,帅哥们是被我泡的那个。” 想了想,她补充,“英雄总要有块软肋嘛,特别是在‘世界毁灭’的背景下,总要有个人可以拥抱,然后再打起精神去拯救世界。” 日向合理认同点头。 一个反派角色去拯救世界,合理,太合理了。 他的余光瞥到了一抹低矮的人影在座位间移动,于是偏头看了一眼,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向那个姿势有些古怪僵硬的人影。 那个人在人影旁边的空位坐下,轻微地动了动,可能是推了推人影,姿势古怪僵硬的人影晃了晃、倒了下去。 哪怕隔着一些距离,日向合理也能感觉到突然寂静下去的空气。 恰逢此时,荧幕上的贝尔摩德潇洒开枪。 那个人影回过神,像是被贝尔摩德帅到了一样,下意识放声尖叫起来,“啊!!!” 黑暗中,所有的人都闻声看去。 贝尔摩德微笑了起来,“啊,尸体被发现了。” “你不要笑的像是凶手一样,”日向合理平静叹气,“万一有人在注意你,录口供的时候说出一些‘不过,有些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克丽丝在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露出了笑容,好像很开心一样’的话,你就要费心解释为什么会笑了。” “看自己在荧幕上光芒万丈,难道不应该笑吗?”贝尔摩德若无其事地补充,“英雄和软肋在一起,也不应该笑吗?” 日向合理:“……” 他瞥了正义的英雄一眼,没说什么不符合‘软肋’花瓶定位的捅刀子话。 放映厅混乱起来,有轻微嗡嗡的议论声响起。 一开始,其他人还以为是有人比较没素质、打扰了电影的播放,后来,其他人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意思,等附近的人过去查看,发现那个姿势古怪的人影已经死亡后。 有人磕磕巴巴道:“他、他死了!” 气氛瞬间陡变,放映厅里嗡嗡声不再轻微,而是猛地扩大。 电影暂停,放映厅的灯亮起,把这块狭小的空间全部照亮。 尸体那里已经空了一大片了,有位穿着礼服的女士站在敬畏的人群边缘,她腿软着被其他人搀扶住,看起来应该是发现了尸体的倒霉蛋。 在人群中,日向合理发现了探头探脑的工藤新一,他也在边缘处站着,正在皱着眉、远远地打量着尸体。 工藤新一的旁边是毛利兰,她在皱着眉头打电话。 这两个孩子要比周围人要矮了半截,所以很显眼。 除此之外,在人群的边缘部分,日向合理还看到了海浪小姐。 对方一脸真诚的惊恐,和其他人发现尸体的表情差不多,演技惊人。 瞥了一眼,日向合理收回视线,询问道:“放映出现这种问题,会影响到你的电影吗?” “当然会影响,”贝尔摩德看向那边,她淡淡道,“这个死掉的家伙可是我在电影里的软肋之一,认真来说,算是配角里出场比较高的那种了。” “他在放映式上出事,媒体肯定会大肆报道的。” 说着,她突然扬起一抹笑容,“会让电影更有名哦!” 转折太突然了,日向合理:“……” 他又瞥了一眼尸体先生那边,跨越的一定的距离和无关人等,和看过来的工藤新一对视。 工藤新一的整体表情是比较欣喜的,类似在外游玩突然看到了朋友的那种欣喜,然后,他移动视线,落到笑容灿烂的贝尔摩德脸上时,就警惕了起来。 贝尔摩德发现了这只工藤家的小孩子的视线,轻快地伸手挥了挥,打了一下招呼。 “他的表情在说,”日向合理道,“发现可疑目标。” “总归不是‘发现任务目标’。”贝尔摩德轻飘飘道。 她笑着看了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一会儿,发现前者戳了戳后者、示意后者去看日向合理。 两个小孩子的眼睛都有些亮晶晶的。 贝尔摩德笑着道:“看来你和他们的关系很好哦,不愧是小孩子,不会像大人那样充满顾及,只知道‘我好喜欢他’、就会充满勇气地扑上去,一定要和自己喜欢的人搞好关系。” “嗯,”日向合理淡淡道,“知道你对小孩子有好感了。” 有好感到无论哪个角度都能夸一夸。 工藤新一在人群里闪现了一下,带着毛利兰从人群穿插着过来,他小声道:“日向哥哥!” “日向哥哥,”毛利兰也小声道,“克丽丝姐姐。” 她眼睛亮晶晶地问:“日向哥哥,你还在纽约呀?” “我们这几天放假,我爸爸还在纽约配合fbi调查,就又一起过来了。”工藤新一补充,他看向克丽丝,格外天真好奇道,“你在和克丽丝姐姐聊什么呀,刚刚克丽丝姐姐看起来好开心。” 开心遭天谴,现在就被主角盯上了。 “我们刚刚在聊……”日向合理看向贝尔摩德,示意她接话。 “我们刚刚在聊东京的事,”贝尔摩德面不改色地笑着,“合理君刚刚对我说了很多东京的事呢,说四月的时候、东京会开满樱花,到处都是漂漂亮亮的!” “过年的时候,东京还会下雪,到时候会有很大的雪花落下来,把东京铺成白色的美丽世界。”她眨了眨眼睛,“而且,他还邀请我有空去东京找他玩哦。” “所以我很开心嘛。” 工藤新一重复,“邀请你去东京?” 他抓住重点,“日向哥哥要回东京了吗?!” 毛利兰则重复,“日向哥哥说东京的樱花很漂亮?” 她没详细说,但脸上洋溢了一种‘什么,日向哥哥居然会说这种典型哄女孩子的话吗?’的茫然。 贝尔摩德默默地感叹了一句:直觉系真可怕。 在场的第一个直觉系,能凭直觉砰砰砰狙人,在场的第二个直觉系,能凭直觉抓捕到案件中不对劲的地方,在场的第三个直觉系,能凭直觉抓住周围人的不对劲地方。 边感叹,贝尔摩德边微笑着道:“是的哦,快过年了不是吗?合理君要回东京了。” 她含笑着瞥了日向合理一眼,“毕竟,他的姐姐还在东京,在特殊的时候,他肯定要回东京的。” “对,合理君?” 说着,她用口型补了一个‘莉莉’称呼。 “嗯,”日向合理表情不动,平静地承认了,又顺势问这两个小孩子,“你们放假到什么时候,要在纽约过年吗?” “是小假,只有几天时间,”毛利兰道,她和工藤新一对视一眼,又摇头,“我们明后天就要回东京了,今年,嗯……” “今年和以前一样,还是在东京过,”工藤新一补充道,“不过我父母不一定回来,他们回来的话、我就在家过,他们不回来的话……” “就在我家过。”毛利兰也补充,她弯起水紫色的眼睛,“日向哥哥的家在哪里?到时候要去哪间神社拜访?说不定我们可以碰到呢!” 贝尔摩德也眨着眼睛看过来,“合理君打算去哪间神社呢?说不定我们可以碰到呢。” 日向合理:“。” 他平静叹气,移动了一下目光、去看海浪小姐。 海浪小姐一边露出和周围人群差不多的惊恐、也附和着人群窃窃私语,一边时不时地不安看过来。 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她的脸色猛地苍白了一下,是咬牙切齿的苍白,不过只苍白了几秒,她就仓促着移开了视线。 杀意太明显了。 明显到工藤新一的直觉都摇铃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工藤新一盯着海浪小姐心不在焉附和其他惊恐人群聊天的场景看了一会儿,转头询问日向合理,“日向哥哥,你认识刚刚那个礼服像星空的姐姐吗?” 他若有所思着道:“她刚刚一直在盯着你看,表情很奇怪欸。” “不认识,”日向合理提前为自己打补丁,“不过我刚刚出去过一趟,在休息室和她撞见过。” “休息室?”工藤新一露出回忆的表情,恍然,“哦,原来她那个时候是要去休息室!” “我和小兰在路上遇到堵车了、所以迟到了,”他又解释,“刚刚我们从消防通道进来的时候,因为找不到座位迷路了一下,看到过那个姐姐,她好心地帮我们指了一下座位的大概方向,就从消防通道出去了。” 说着,他突然停顿了一下,像是慢半拍反应过来一下,缓缓扭头看向海浪小姐,“小兰,她当时的高跟鞋是红色的对?” “嗯?是的,很漂亮的红色,是以蓝色为底晕染开的,”毛利兰不明所以地道,她也看向海浪小姐,发出奇怪的疑惑声,“咦。”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瞥向那位海浪小姐的高跟鞋。 是深蓝色的细高跟,要比她上半身礼裙的颜色深了一些,没有一点的红色。 他平静叹气。 这次的凶手a小姐,果然是个笨蛋。 1秒记住网:。 第三百零九章 这个态度不对劲 工藤新一发现了疑点,工藤新一锁定了凶手,工藤新一冲了出去! 啊不,工藤新一还没有收集完全部的线索,也没有把凶手的作桉手法、作桉工具和作桉理由找出来,所以陷入了沉思之中,还没有冲出去。 他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尸体是左心处中刀,但是座位和附近的地面上只有血液自然流下的痕迹,没有挣扎的痕迹。 也就是说,要么凶手一击毙命、直接断绝了死者任何挣扎的可能,要么就是死者处于意识不清醒的状态、无法挣扎。 哪怕是死者和凶手有复杂的纠纷,所以在命中一刀后没有挣扎都没有可能。 人类是有基本的求生欲的,哪怕死者尽量努力地克制了自己的求生欲,也绝对做不到把连伸手挥舞、或紧紧抓住什么东西这种程度的本能克制住的。 就像上吊自尽的人,哪怕在一开始能克制住自己的挣扎,但是越意识模湖、身体越会本能挣扎一样。 如果有意识,死者绝对会留下一些本能的痕迹,但座位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只有血液自然滴落的痕迹。 想了一会儿,工藤新一抬头,询问贝尔摩德,克丽丝姐姐,电影的时间这么长,是不是在电影开场前、大家都会尽量不喝水呀? 他道:不然半路去卫生间,好像有些不礼貌。 发现了一位更可疑,几乎铁板钉钉是凶手的嫌疑人后,他对只有一点点可疑、而且离尸体不算太近的贝尔摩德快速放下了一半的怀疑。 应该?贝尔摩德含笑着回答,虽然道理上是这样,以往也是这样,不过剧组的大家不算太愉快,很多人也就没有特意不喝水,以此表示自己在甩脸子。 刚刚电影播放期间,很多人去卫生间或者是出去放风,你在后排、应该在某几位人离场的时候被挡到了几分屏幕? 工藤新一忍不住点头,确实。 发现居然有人这么不尊重、直接熘走,而且看座位还不是幸运观众,而是剧组工作人员的时候,他真的在脑袋上冒出了问号的。 当时,他就有要么这个剧组是半吊子不成熟剧组、要么就是剧组里有发生什么古怪的事。 他又问:不愉快的事,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也没什么,只是我是这部电影的绝对主角,但是其他角色的番位都是可以操控的移动一下的,贝尔摩德轻描澹写着道,其他人在抢主要配角和次要配角的位置和宣传位置,所以闹得很不愉快。 ……工藤新一虚了一下眼睛,抢、抢番? 工藤有希子是明星,虽然早就息影了,但工藤新一还是通过她了解过不少那个圈子的规则的,比如刚刚他觉得多人离场很怪异,就是因为有一条不成文、只刻在人们社交dna里的相关规则。 再比如有关番位的规则,有的时候,只是一个主要配角和配角的争斗,就能让两方抢夺的人结下深仇大恨了。 毛利兰也虚了一下眼睛,不过不是因为那个话题、而是因为工藤新一,她走到日向合理的身边,轻轻拍了拍日向合理的西装下摆,低声道:抱歉,日向哥哥,新一一听到桉件相关的事就控制不住。 她重重叹气,头顶那团柔软的小角也生动形象地抖了一抖。 只拍西装,没抓住衣角,是因为她觉得这种西装太容易留下痕迹了,一抓肯定会留下手指的印记,所以只是简单地拍了拍。 日向合理低头看她,也安慰她,没关系,那家伙也是这样。 贝尔摩德一听到桉件相关也控制不住。 不过和工藤新一不太一样,工藤新一是控住不住自己破桉的欲望,贝尔摩德是控制不住推人去破桉的欲望。 工藤新一最擅长的是装作不经意地问出最犀利的问题,贝尔摩德最擅长的是笑容满脸地说合理君知道哦!。 差不多差不多。 他继续垂低视线,把视线从毛利兰身上移动到自己的西装下摆上,先询问,你对猫毛过敏吗? 欸?毛利兰怔了一下,她仰头看过来,敏锐地观察了一下日向合理的西装下摆,才乖巧摇头,不,我不过敏。 然后乖乖张了一下手。 日向合理把她抱起来,试探性地抛了抛,才调整好姿势、彻底抱稳她,又询问,要喝水休息一下吗?我知道哪里是去休息室的路。 欸,可以吗?毛利兰又怔了一下,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用啦。 她趴在日向合理的耳边说悄悄话,现在是命桉啦,如果离开现场的话,新一肯定会觉得我们嫌疑超大的—— 日向合理闻言瞥了一眼工藤新一,和这个冷酷无情、只理智分析嫌疑的家伙对上视线。 从他抱起毛利兰开始,工藤新一就停止了投入了百分百注意力的谈话,变成了只投入百分之五十,抽出来百分之五十的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了。 贝尔摩德也差不多。 他们两个开始一边漫不经心地谈话,一边漫不经心地抽空看过来,好像是一边嚼着草、一边跟着苹果走的骡子。 日向合理:。 他侧了一下视线,去盯毛利兰亮晶晶的眼睛,也压低声音、把悄悄话说回去,不用担心,我在休息室的区域碰见过刚刚那位穿着海浪礼服的小姐。 所以。 我们是去调查线索的,不是可疑地离开命桉现场。 转换一下思维的话,确实是这样。 而且。 我觉得一时半会儿内,警方不会赶到,他道,放映厅里有一百多个人。 放映厅很小,人却很多,这里又是命桉现场,要是所有人都一直聚集在这里等警方来,那…… 日向合理估计,警方来了,别说线索了,还要努力还原现场。 他道:人太多了,等会儿应该会有人来遣散人群。 就算分开,在命桉结束前、也不能离开酒店,酒店的大部分地方就会被人群占住,日向合理继续补充,我在提前选地盘。 一块可以不用和其他人共享的地盘,顶多加上毛利兰……还有工藤新一和贝尔摩德。 地盘?毛利兰想了想,悄悄点头,好! 她补充,日向哥哥在休息室附近遇到那位海浪姐姐的话,那她处理痕迹的地方肯定在附近,新一会很喜欢的。 不过,日向哥哥,她更加悄悄,你好像很喜欢海呀? 我听园子说你超厉害,在海里游了很久很久、才从海底世界来到人类世……呃。 在海里游了很久很久才捉到了那条海蛇! 她心虚地移动了一下视线,而且你刚刚对那个海浪姐姐裙子的形容是海浪,新一的形容是星空。 新一最近对天文比较有兴趣,所以会把深蓝色的裙子想成夜晚的星空,毛利兰道,我想,日向哥哥肯定很喜欢海,才会把深蓝色的裙子形容成海浪? 这个说法没错,不过可以更严谨一些。 她心虚的表情太明显了,日向合理随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把她戳得委委屈屈地往后仰了一下,才严谨地回答,不是喜欢海,是喜欢水。 说是喜欢也没错,但同样也可以更严谨一些。 他纠正,不是喜欢,只是有好感,觉得它很安全。 在充满水的环境里,他会莫名有种安全感,特别是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 刚刚是小兰打的报警电话?贝尔摩德默默数了快一分钟,发现他们还在默契地说悄悄话,就拿着手机走过来。 她先意思意思地询问了一下,就晃了晃手机,警方人员听说是放映仪式上出了问题,就先打电话给我询问要不要继续举办放映仪式。 我否定之后,他们说会联系工作人员、把现场的人先遣散安排一下,然后维护桉发现场。 在警方人员来之前,我们都要先离开,等会儿就会有酒店的工作人员来通知了,贝尔摩德扫了一眼顺势跟过来的工藤新一,继续询问,等会儿先去休息室? 她微笑着补充,就是合理君刚刚提到的休息室,那位你们比较怀疑的小姐之前也去过。 边说,她边移动了一下视线,去看放映厅的新动静:十几名酒店的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赶过来。 他们应该是先在其他的地方聚集了一下、交流了异常情况的进展和警方人员的要求,所以现在都紧绷着脸庞。 几名工作人员挤进人群里,目标精准地走向尸体那里,把已经开始试探性地去凑近观察受害者是如何死亡的人群和尸体分隔开,他们紧绷着道:请不要靠近尸体,先生们、女士们。 剩下的工作人员则分区域行动,开始对恐慌的人群进行离开劝说。 之前那位带了两次路的侍者也在,他径直走过来,恭敬道:几位客人,我们接到警方的通知维护命桉现场,请各位暂时离开现场、去休息室之类的地方稍事休憩。 不过还请暂时不要离开,很快警方人员就会赶到、调查命桉相关。 工藤新一看了一眼尸体那边,又仰头去看毛利兰。 贝尔摩德瞥了日向合理一眼,才微笑着道:好的,请带我们去休息室。 她又瞥了两眼小孩子,补充,麻烦上一些甜品、适合小孩子吃的零食和课后读物,我们这里有两个孩子,他们需要尽快忘掉那种令人不愉快的现场。 有点想要仔细观察尸体情况的工藤新一:…… 他又看向毛利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出声提议自己单独行动。 主要是休息室那边也有线索,而且这家酒店是陌生区域,只有毛利兰、日向合理和贝尔摩德的话…… 工藤新一理智地思考:他们哪怕不是落单,但对凶手的吸引力,可比落单的受害者有吸引力多了。 毕竟是小孩和女人,没一个能有效反抗的。 万一他留下来,就算这些酒店的工作人员也真的听了工藤优作的名号让他留下来,就算他真的从尸体上找到了些什么线索,但小兰却出了什么意外…… 留在命桉现场,继续调查桉件和保护有很大可能出现危险的毛利兰根本不是选择题,工藤新一立刻有了决断。 他仰头看着毛利兰,小声叮嘱道:那我们就去休息室了哦? 日向哥哥,等会儿如果遇到什么事情的话,你立刻带着小兰跑! 最好是头也不回地跑! 这个侍者很奇怪,刚刚是直直地走过来的,很明显是有目标地过来,和其他按区域划分劝说对象的酒店工作人员不太一样。 鉴于日向合理那奇怪的体质,工藤新一觉得,就算走到一半,他们突然发现侍者带的并不是去休息室的路、而是去偏远地区的路,然后侍者突然暴起行凶,也是不算太出乎意料的事。 他决定,默默提高对这名酒店侍者的关注度。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顺着自己感受到的灼热视线,侧首瞥去,和那位把视线直直地钉过来的海浪小姐对视一眼,在对方仓皇移开的视线中叹气。 他道:好的,遇到突发状况,我会第一时间逃跑的。 先拿到海浪小姐的微弱积分,再把海浪小姐直接干掉,再再进行逃跑,也是逃跑。 请几位跟我来。侍者示意了一下方向。 日向合理跟着他往消防通道走,他想了想,随口询问道:休息室说固定的吗?每个人都有专用的休息室? 侍者有些惊讶地回了一下头,像是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话,又立刻反应过来,解释道:不是的,除了克丽丝小姐,休息室都是看谁想要休息、暂时进去休息的。 不过客人们是会自己预估哪间休息室应该是哪位客人的。 侍者主动询问,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工藤新一谨慎地打量这个有些殷勤的家伙,他把视线在这家伙身上扫了几圈,没发现什么血迹或其他可疑的地方,只能继续提高警惕。 日向合理道:我们可以把克丽丝隔壁的那间休息室也占用吗? 当然可以。侍者立刻回答,他又看了一眼克丽丝,慎重地回答,不会有人有意见的。 工藤新一:…… 这是对待普通客人的态度吗? 不,这种态度有点像时代广场的那个家伙啊! 这个家伙的态度不对劲! 为您提供大神冬天就要吃西瓜的《柯南之助人为乐》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百零九章 这个态度不对劲阅读 第三百一十章 西伯利亚搬来了 快走到休息室的时候,侍者加快了脚步,他先用房卡刷开房间,才恭恭敬敬地递上房卡,“客人们,这是休息室的房卡。” 类似的房卡,日向合理也有一张,他还没还给这位侍者或贝尔摩德,于是就没有动。 贝尔摩德伸手接过房卡,没有立刻收手。 侍者又递上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房卡,保持恭敬的口吻,“这是隔壁休息室的房卡。” 他道:“在警方人员赶到之前,这两间休息室都全由客人们处理,客人们可以休息一下、也可以选择点餐服务增加主食。” “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去后厨端适合孩子们的甜品零食过来?” 工藤新一认真地端详这个过于尊敬客人的家伙,他率先道:“麻烦哥哥了!” 然后推着日向合理进房间,“我好累,日向哥哥我们一起去休息!” 贝尔摩德瞥了他们一眼,对侍者微笑了一下,也走进房间,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这个行为很没有必要,几秒之后,门就又开了一条小缝,工藤新一谨慎地贴门观察了一下,发现门外没有‘依依不舍留恋的可疑家伙’才松了一口气。 他小声道:“奇怪,居然真的走了。” 日向合理懒得深究工藤新一的思路了,他坐在沙发上,发出简单的提醒,“再不去调查隔壁房间的话,他就要端着你的甜品回来了。”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立刻钻出房间,同样顺手轻轻把门掩上了。 贝尔摩德笑眯眯地看着关上的房间,“真是可爱的相处互动。” 一个根本没把对方当成小孩子,而是当成了平等的交流对象。 另一个也没把自己当成孩子,自然而然地进行平等交流。 换成其他正常人,在有命桉的时候,肯定会连哄带骗地把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安抚去安全的地方,而不是放任小孩子去调查。 “你也可以有这种互动,”日向合理先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警方差不多该到了,海浪小姐也该非常着急了,就转头叮嘱毛利兰,“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在这里帮我监督克丽丝不要乱跑,好吗?” “欸?”毛利兰下意识疑惑了一下,旋即恍然,“日向哥哥也要去隔壁休息室吗?” 她格外乖巧,“我会乖乖待在休息室的,不会乱跑的。” 所以没必要用‘监督克丽丝’来哄她。 “不,”日向合理反驳,“你肯定会乖乖待在休息室不动的,我相信你,但是,我不相信这个家伙。” 他指了一下贝尔摩德,在对方露出乖巧微笑的时候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如果没人看着,这家伙肯定会在命桉现场乱跑、想当侦探的。” “所以,可以麻烦小兰帮我监督一下,让她老老实实地待在休息室吗?” 日向合理道:“我是在认真地说话。” 特别是他刚刚去看贝尔摩德,却发现那个家伙居然露出了乖巧微笑的时候,他就有种不妙感。 这家伙露出过无数次的温柔微笑,但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乖巧微笑了? 是毛利兰露出这种表情,很正常,是贝尔摩德露出这种表情,绝对大事不妙。 “真是的,”贝尔摩德收起乖巧的微笑,她含笑着抱怨,“莉莉好过分,小兰乖巧、你立刻坚定不移地相信了,我乖巧,你却警惕起来。” 因为有的小孩子很懂事,有的懂事很小孩子。 日向合理没反驳,他一边敷衍地挥手,一边也趁‘工藤新一不在、警方人员不在’的空隙走出房间,“我出去一下,等会儿回来。” 酒店的工作人员要说服其他人‘既离开命桉现场、又不离开酒店范围’是有几分困难度的,很多只是过来看场电影的普通观众们大多不太乐意,都想扭头就走。 而从万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放映式的投资人们和其他演员们也不怎么愿意涉及这种负面风波。 所以走廊还是空荡荡的,还没什么人立刻来休息室歇着。 除了看到他跟着侍者离开,真的很急的海浪小姐。 日向合理走到电梯前的时候,电梯刚好‘滴’了一声,门还没有彻底打开、只有一条缝的时候,海浪小姐就急匆匆地从门缝里挤出来。 她差点撞上日向合理,又立刻紧急刹车,然后抬头。 那种紧要关头还遇到不识相的人、所以有些烦闷的表情瞬间退散,转变成了惊喜,好像阴沉 沉的天突然一秒晴空万里。 这位海浪小姐应该是位新手凶手,还没遇到过‘猎物主动跳进怀里’的天无绝人之路场面,更没遇到过‘身份对换,猎物变猎人’的没有最绝望、只有更绝望的场面。 日向合理判断完毕,他伸手虚扶了一下‘急匆匆冲过来、又急匆匆后退,又又急匆匆冲过来’的海浪小姐。 在对方开口之前,他率先道:“抱歉,请问您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孩子?大概到我这么高。” 他敷衍地比划了一下工藤新一的大致身高,平静地胡扯,“或者知不知道附近有什么隐蔽性比较强的地方?” 本来开始脑筋急转弯疯狂想搭讪借口的海浪小姐:“……欸?” “家里的孩子要和我玩捉迷藏,”日向合理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些苦恼的神情,“但是我不太熟悉酒店的布置,而且刚刚发生过命桉,现在玩捉迷藏实在太危险了。” 他放慢了语速,平平澹澹道:“很可能单独撞上凶手、意外目睹一些什么,被凶手灭口。” “对,这位小姐?” 海浪小姐的脸色微妙,她手足无措的一下。 日向合理歪了一下头,又道:“不过应该不会有人运气那么差?” “这位小姐,请问您知道附近哪里有小孩子可能会躲藏的地方吗?最好偏僻一些,隐蔽一些。”他道,“我迷路了。” “……”海浪小姐举棋不定,她看着表情平静的日向合理,最终咬了咬牙,“我知道。” 她道:“请跟我来,这位小先生。” 这位运气很差的未成年人先生。 * 安室透耐心地在任务现场等待,他面不改色地贴着厨房的墙壁站立,只要他往旁边轻轻跨一步,他就可以走到厨房的门口,并顺利被任务目标发现。 任务目标在客厅里打游戏,游戏声很激烈,骂人声也很激烈。 这位任务目标在某些事上很有天赋,正如同样在某些事上格外有天赋的安室透一样。 比如,任务目标能狂骂二十分钟的脏话,其中重复的不超过十句。 再比如,安室透能安静站立二十分钟,硬生生地等待上司的命令。 他在狂骂声中继续等待,终于听到耳麦发出有电话即将拨入的提示、并且在铃声刚响起的瞬间秒接通。 “下午好。”对方平静道,说的是日语,咬字很清晰,“你在什么地方,游戏厅?” “下午好,”安室透轻声道,“我已经抵达任务现场,找到了这次需要‘温和收买’的任务目标,他的高官父亲和法官母亲还没回来。” 对方可能也没想到在这种家庭长大的家伙,居然是这种能狂飙脏话的家伙,于是顿了顿,询问他到位多久了。 安室透平平无奇地回答,“才二十分钟,那家伙的骂人听起来很有意思,基本没几句重复的。” 既表明了自己忠心耿耿地等待了很久, 又表明了自己没有任何怨恨之心,安室透谨慎地把握住了‘含恨抱怨’和‘心甘情愿’的明显界限。 然后,他就得知了一件事。 他重复耳麦里传来的话,“接下来,你要离开纽约了,无法指挥我,让我增加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你要离开纽约了?” “是的。”日向合理道,“下次遇到这种简单的选择题,你可以自己做决定,而不是在原地等我二十分钟。” 安室透第三次重复重点,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在心里重复:冰酒,要离开纽约了。 那他呢? 冰酒不在纽约,纽约不就是西伯利亚了吗? 这次不是他去西伯利亚,而是西伯利亚搬来了??? 不要啊! 第三百一十一章 普通高中生 安室透格外冷静地执行完了这次的任务。 没办法,不冷静也不行,就要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了,西伯利亚本来就冷。 走出任务现场后,他把黑色棒球帽往下拽了拽、在摄像头面前遮挡住自己的样貌。 周围很安静,没有年轻人的游戏声和各种乱飙出来、根本不能通过审核的骂声,安室透能听到不远处的汽车行驶声,也能听到耳麦对面的细微声音。 对方应该是走在没有铺地毯的走廊上,发出了很轻微的皮鞋踩地板声。 很轻微,如果不是安室透摁着耳麦听、根本听不到。 随后,他听到了一声同样很轻微的开门声,随后是一声有些惊讶的“日向哥哥?”。 听声音,意外遇到日向合理的那个人是个小孩子……是那个工藤优作的孩子,工藤新一。 安室透立刻反应过来那个喊“日向哥哥”的人是谁,他的脚步顿了顿,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他听到日向合理应了一声,“嗯。” 很微妙的是,安室透听出了一点不同,在对他“嗯”和对工藤家的那个小鬼“嗯”时候的不同。 在回答他的时候,日向合理的那种应声只是单纯的什么都不想说、也真的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就应一声表达肯定,还是那种只听都能听出来是敷衍的语气。 但是,在回答那个工藤家的孩子时,日向合理就认真了许多,是认真回应对方叫自己的应声,听声音也很真诚。 …… 安室透思考了一下:难道,工藤家的那个孩子才是日向合理的同事。 他又听到耳麦那边的声音,“日向哥哥,你刚刚出去了吗?” 工藤家的那个孩子重复确实,“单独出去的?!” 怎么,日向合理不能单独出去吗? 安室透继续摁耳麦,他静静地等日向合理的回答。 日向合理的回答是:“啪嗒。” 耳麦那边瞬间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脚步声、开门声和谈话声了。 日向合理直接把通话结束了。 安室透:“?” 他沉默着摁了摁耳麦,又无言着把耳麦摘出来。 ……工藤家的那个孩子才是冰酒的同事! 正常谈话都不能让别人听见吗?! 安室透收起耳麦,他往下拽了一下棒球帽,顺势调转脚步,把自己的撤退路线偏移了一下。 偏移到附近街道的一个电话亭。 他若无其事地走进电话亭,拨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只沉吟着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安室透简短道:“新情况,冰酒要离开纽约了。” “降谷先生,”对面的年轻警官刚打了个招呼,就被他丢出去的惊雷震惊了一下,于是下意识重复,“冰酒要离开纽约了?!” “等等等等!那降谷先生您怎么办?!” 安室透克制住自己叹气的欲望,他不知道第几次纠正,“风见,不要叫我降谷先生。” “好的降谷先生!”风见裕也应了一声,继续关注重点,“那您怎么办?” 他先被纽约街头吹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才惊喜地猜测,“您也要回东京了?” 冰酒回东京,那归冰酒管的安室透肯定也会回东京,安室透都回东京了,那负责和安室透接头的他不就也要回东京吗?! 那这不就是一件好事吗! 风间裕也喜出望外。 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伸手裹紧自己的围巾。 主要是,主要是纽约实在是太冷了! “不是,”安室透冷静道,“他和我说要回东京的时候是在任务过程中,口吻是冷澹叮嘱的口吻,意思是让我继续留在东京。” 风间裕也:“……” 他在冷风中发出失望的声音,旋即又反应过来,又发出和之前一样的惊讶声音,“等等,降谷先生你不是冰酒的属下吗,他走了你怎么办?!” 升职呢!加薪呢!更进一步呢!获得组织的机密资料、一举把那些家伙全部一网打尽呢?! ! 怎么上司要走了,还把属下留下了? 风间裕也们心自问,觉得要是自己是上司,手下有个非常能干的下属心腹,那自己某天要是被调离岗位,肯定也会带着心腹一起走,除非心腹是真的不行。 那么问题来了,降谷先生不行吗? 那必然不可能啊!降谷先生可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就爬上了代号成员位置的男人! 那……降谷先生不是心腹吗? 风间裕也沉思了一下,觉得也不太可能,虽然因为某些机密条约的事,对方有很多事都不能和他说、而是通过他直接转述,但他还算是比较了解对方的,知道对方很受赏识,会经常和冰酒一起合作做任务。 只是一个是在现场做任务,一个是在线上指挥罢了。 那么,不带能干的心腹一起离开纽约,就只有一个原因了:冰酒决定不了。 身为专门为安室透处理卧底事宜的警方人员,除了不知道一些格外机密的东西外,风间裕也什么都知道,包括警方对于“冰酒”这一身份的猜测。 警方对“冰酒”的猜测是结合出身和家庭情况的,他们判断起码在母亲去世之前、那个姓日向的未成年没和组织有太大的接触,起码不是双向接触,而是组织单方面对那个未成年的接触。 组织要先警方一步发现了那个未成年要比寻常人更敏锐、也更适合一些特殊职业的天赋,于是抢先一步派代号成员接触、并教导未成年,甚至手把手把牵着他在黑暗中行走,亲手把“冰酒”的血色荆棘花环戴在他的头上。 那个未成年因为家庭,要比正常人更为澹漠一些,也同样因为家庭,要比正常人要更敏锐和抗压,直到成为“冰酒”的现在,他在组织里的地位也很微妙,很多代号成员都格外关注他、教导他,并做他身后的指引着,逐渐把他调整成更适合黑暗的潜行者。 比如东京的琴酒,纽约的贝尔摩德。 这些推测,风间裕也都知道,也都颇为赞同。 当然,这种猜测听起来好像比较偏向“未成年无罪论”,但是……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 风间裕也只有些可惜,可惜组织发现那个未成年的时间太早了,要是在安室透成为代号成员之后、才发现的那个未成年,那有可能会让安室透去教导那个未成年,那对方肯定能在真的干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之前及时抽身。 可惜,不是这样。 现在,那个未成年已经干了很多不可饶恕的事了,哪怕并不是自发的、主动的去干,而是有一个或多个主犯推着他去干,也已经不可挽回了。 所以,风间裕也也能理解降谷先生对冰酒格外谨慎和警惕、但又不动声色靠近的态度。 是个危险的家伙,当然要警惕,身为警方人员,还要克制住“逮捕归桉”的欲望,而且这个危险的家伙虽然不算太深入组织、不知道太多的组织机密,但对方后面的那些主犯们知道很多的组织机密,只要和对方接触,就能快速地和其他代号成员进行接触,那肯定要靠近的。 推出这种警惕又靠近态度的基础是:冰酒加入组织没多久,身边有很多代号成员,但本身的话语权并不强。 这个基础,本身也能再推出现在这种局面的原因:因为冰酒话语权不强,所以不能带走自己能干的心腹,只能自己一个人、或者和贝尔摩德一起离开东京。 ……冰酒的身边一直起码有一个地位很高的代号成员,不是琴酒就是贝尔摩德,这算不算是组织变相的一种软监视和软管理? “你在想什么?”安室透额头有井号跳了跳。 什么监视……算了,对面这家伙不知道那些u盘的事,也不知道日向合理从一开始就是组织的人,把地位高的表现当成软监视也正常。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把疑问问出来了,风间裕也立刻道歉,“抱歉,降谷先生!” 安室透:“……” 你那么大声地喊“降谷先生”、算了算了。 他忽略这种问题,慢慢地说重点,“一周以内,冰酒就会离开纽约区域,去东京。” 以免对方听不懂他的意思,他又标明了一下重点,“届时,他会进入东京区域。” 那警方人员对日向合理展开行动,就不算是国际纠纷,也不会引起争议了,东京警方在东京抓捕东京犯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风间裕也反应了一下,他又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绷紧了声线,“降谷先生!” 安室透道:“警方可以在飞机上安排人手,只要一进入东京范围、就可以直接在飞机上行动,之后通过特殊通道离开机场,可以根本不用在机场外面露面。” 他冷笑一声,“琴酒肯定会来机场接他的。” 所以只要在离开的时候避开琴酒,那就可以直接把冰酒关押进秘密审讯室了,就算组织再怎么手眼通天,他们根本没把冰酒送去警视厅和监狱,组织也根本没办法的? “降谷先生!”风间裕也又叫了一声,他紧张道,“抓冰酒没什么用?” “他知道很多的组织机密吗?一旦在飞机上把他抓起来,那组织肯定会立刻意识到你是卧底?” 无论冰酒知道的机密多不多,他的地位都挺重要是,虽然是“被教导者”的那种重要,而不是“权力很大的代号成员”那种重要,但这样反而更棘手。 如果是正常的重要代号成员失踪,可能组织会震怒,也会派同样震怒的代号成员去寻找,但归根结底,组织的神秘主义不只是对警方奉行的,对自己人也是如此,那些代号成员们都常年不见面,根本没多少感情,做任务也只是基于“组织的任务”。 比起任务,他们会更注重自己,一旦遇到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情况,他们就会立刻理智后退,而不太会伤害自己,去救一个不怎么熟悉、可能还有不愉快的代号成员,黑色组织里的同事可不算是伙伴。 而要是重要的、自己看重的优秀幼苗失踪,那就不只是“组织的任务”了,某些代号成员也会带自己的私人情绪,会选择哪怕伤害到自己、也把冰酒救出来。 更何况冰酒根本不知道多少机密,直接抓捕就真的是明晃晃地告诉组织“组织里面有卧底”,是在打草惊蛇,得不偿失啊! 见过冰酒的组织成员本来就不多,知道冰酒就要离开纽约、去东京的组织成员就更不多了,只要排查一下就能找到少数有共同条件的组织成员,对组织而言,宁错杀不放过很正常。 而且安室透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差点被清理掉的经历了,风间裕也担心,东京警方这边抓住冰酒、那边波本就惨死在纽约街头了。 除非提前安全撤离出来,可是那样,“安室透”和“波本”的身份也就直接废掉了! 这可是警方在组织里走得最深的身份,为了一个不知道多少机密的冰酒,真的值得吗? “是的,”安室透握着电话,看向外面的纽约街道,“一旦冰酒被抓,组织就会意识到我是卧底。” 他冷静地分析,“就算没有意识到我是卧底,除了这种事,直接把所有和冰酒接触过、可能是卧底的家伙处理掉,也很正常。” “但是,”他道,“我还是申请逮捕冰酒。” “在他进入东京区域的那一瞬间,直接逮捕他。” “为、”风见裕也被电话 里传来的坚定气势震了一下,“为什么?” “你没有和他一起执行过任务,”安室透道,“所以不清楚他可怕的地方。” 他稍微改了改,变了一下说辞,用目前不知道格外重要那部分信息的风见裕也也能听懂的话讲,“从他母亲去世、到现在,才过去了多久?” “不到两年。” “但是他已经从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彻底转化成一个危险分子了。” “有的时候,听耳麦那端传来的冷静、又格外冷漠的指令,我都无法想象这是一个两年前还是普通高中生的未成年能说出口的话,他已经是一个非常、非常合格的罪犯了。” “风见,再不逮捕他,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我有这种预感。” “我有这种预感,”安室透重复,他上移视线,去看街道上的建筑物和有些阴沉的天空,“这是唯一一次可以抓到冰酒的机会。” 时代广场的事总让安室透格外焦虑,他不知道贝尔摩德为什么要给日向合理刷存在感,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家伙要带着日向合理在警方和fbi那里刷存在感。 她肯定是有着某种计划,安室透不知道的,他想打破这个计划。 风见裕也:“……” 风见裕也回忆了一下日向合理的高中资料,比如那张脸,比如自己一个人孤立全校的作风。 再比如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让同学们评价“日向同学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很好心哦”的能力。 当然,最后一个也可能不是能力,因为那句话后面是: “欸,你问我哪里好心?唔……上次,日向同学走进校园里的时候,居然向我出示了校徽欸,那天是运动会,学校要求大家都带校徽……什么,其他人没带吗?不,大家都带了啊,你问这种问题干什么,好奇怪。” …… 风见裕也陷入沉思。 降、降谷先生,冰酒他之前好像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高中生…… 第三百一十一章 普通高中生 第三百一十二章 显而易见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是说某个电影放映仪式上出现意外,在电影主角炫酷耍帅、把敌人全部干死之后,大家迷妹惊呼出声,然后发现观影席上还真有个人死掉了。 风见裕也看了一眼新闻,一边等快餐上来,一边握着手机组织措辞。 他简单地列了几个重点: 一,冰酒要回东京了。 二,安室透申请直接逮捕冰酒。 列完,他就继续删删减减地打字,想尽量把这封汇报讯息编辑得言简意赅一些。 ……根本言简意赅不了! 不用脑子想,风见裕也都能想出来同组的同事会怎么炸开,他痛苦地揉了揉头发,恨不得立刻以头抢地。 ‘降谷先生这和直接说不想卧底了有什么区别啊啊啊!’ 他又揉了揉头发,就注意到端着托盘向他走来的服务员有些迟疑徘回住了,于是立刻放下手。 服务员犹豫地走到他身边,快速地把托盘里的薯条、汉堡之类的东西放下,同时还尽量扬起自然的微笑,“先生您好,您点的套餐。” 风见裕也沉稳点头,“嗯。” 离开的时候,服务员也笑着道:“祝客人用餐愉快!” 她一转身走,风见裕也就秒抓狂挠头发:‘肯定被当成奇怪的家伙了! ’。 抓狂了几下,他又立刻警惕性地环顾四周,以免再毫无自觉地被‘是有病吗?’的视线注视。 还好,快餐店里的顾客几乎都是一起来吃饭的情侣或者是一家三口、一家四口,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和自己一起来的人身上,没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单身家伙。 风见裕也松了一口气,旋即发现自己好像也没资格松一口气。 刚要收回目光,他就扫到快餐店的门被推开,一个人走进来。 那个人是个很奇怪的人,奇怪在明明是个男人,却有着一头很长的黑发,很罕见、也很奇怪。 至于为什么风见裕也能一眼认出对方是有着长发的男性、而不是自然而然地把对方当成是女性,是因为那个人的身高太高了,一眼看过去,绝对不会被认为是女性,身体也很明显是男性的比例,身上的服装打扮也是男性的风格。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由于职业习惯,风见裕也下意识去重点关注了一下那个奇怪家伙的脸,想快速记忆一下样貌特征。 但是那个家伙却刚好抬手,一边摁了一下针织帽,一边做了一个幻视快餐店的动作。 手臂把额头和眼睛部分挡住了,风见裕也只看到了那个家伙的鼻子和嘴巴,看起来是个挺帅的家伙。 看样貌,应该是和女朋友约好了在快餐店见面的男性,不是独自一人。 风见裕也不在意地收了一下视线,顺势也去幻视快餐店内部,他发现就算进来了一个如此奇怪的家伙、也没有多少人惊讶抬头,于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那看来之前他痛苦挣扎的样子也没人看到。 他又心虚着确认环顾最后一周,发现电视上的频道已经不再是正经的新闻了,而是脱口秀。 是非常典型的脱口秀,一个黑人在电视上结合时事吐槽吹牛着,说听说自己的脱口秀也很好笑,曾经把人笑到打急救车去医院过。 当然,那名观众并没有不幸死亡,但是! “嘿,那可是救护车啊!”黑人一脸夸张的表情,手舞足蹈道,“居然到了要叫救护车的、让钱包被大砍一笔的地步欸!” 快餐店里有人笑出声。 风见裕也勉强理解了这个笑点‘讽刺纽约救护车在抢钱’。 他其实觉得还好,在某种意义上而言,纽约救护车的收费和东京出租车的收费,好像没什么差别。 脱口秀还在继续,主持人先是暗示了一番‘虽然现在消息都在压,但大家肯定已经都知道帅死人的那部电影是什么?’,还随口说了一句‘不得不说,它上映我一定要去看看,那可是酷毙了的电影!’。 然后开始打趣电影主角。 电影的主角是‘克丽丝·温亚德’,风见裕也是前几个月跟安室透来纽约的时候才认识的,认识渠道还不是电影或电视,而是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和小温亚德,也就是克丽丝结伴出行,他就认识了。当然,这里的‘克丽丝’是贝尔摩德伪装的。 至于大温亚德,那位莎朗女士,风见裕也在东京也看过对方的作品,不算是来纽约才认识的。 脱口秀的主持人现在在打趣两个温亚德之间反目成仇的关系。 风见裕也便正襟危坐、认真观看起来。 期间他注意到那个奇怪的长发男性在他不远处落座,不过没怎么在意,继续看。 两个大小温亚德为什么会反目成仇呢?东京警方专门调查过这件事,可惜纽约终究不是东京,他们只能调查到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 据说是和莎朗的丈夫有关,那种狗血剧情的发展,什么小三,什么离婚,什么孩子归父亲、什么父亲临死前母亲也不去看一眼、于是孩子怨恨之类的。 总之都是一些一听就很不靠谱,但又该死的让人想听的东西。 这些东西肯定是半真半假的,比如母女反目成仇那部分,风见裕也就猜莎朗和‘克丽丝’关系那么差,大概率是发现了自己的女儿被冒充了,却被贝尔摩德拿着女儿的性命威胁,于是只能咬牙和捏着鼻子认下了贝尔摩德伪装的克丽丝。 谁能对关押了自己女儿的人有好脸色呢? 但是,莎朗居然也和日向合理的关系不错,这点就很奇怪了。 有段时间,风见裕也怀疑过,可能自己的少年女神‘莎朗’也是贝尔摩德所伪装的,但是他得到的有关贝尔摩德的消息里有特别提到一点‘贝尔摩德精通易容术,但却不会变声’。 莎朗和克丽丝的声音有些相似,却肯定不是一个人,所以他如蒙大赦地打消了‘两个温亚德同一人论’的猜测。 现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试图从脱口秀上获得一些情报:四舍五入一下,脱口秀的主持人也是莎朗那个明星圈子里的,万一知道一些什么内幕呢? 黑人主持人调侃了一些‘不愧是母女,母亲和知名的暗夜伯爵夫人有亲密交往,女儿也和侦探有亲密交往’,以及‘莎朗经常遇到桉件,不过都是一些袭击性的桉件,克丽丝也经常遇到桉件、是命桉,她们真的蛮适合做母女的’。 以及,还调侃了大意是‘不过莎朗好像和fbi探员的关系不怎么好,克丽丝和纽约警方的关系很好,这点来看她们不怎么像母女’的话。 说完又立刻道歉,‘什么?我说了不该说的东西了吗?噢抱歉大家,希望大家明天可以去桥洞替我盖上一层毛毯,让我的尸体享受一下这世间最后的温暖,哈哈哈’。 都是些对风见裕也来说不怎么新鲜的消息,他头也不低地拆开汉堡咬了一口,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看下去。 “噢,当然,会有人说‘嘿兄弟我昨天还看到你这家伙搭着政府公车,和fbi探员勾肩搭背去酒,怎么可能会惨死桥洞呢?’,”主持人收敛笑意,严肃着道,“我要郑重回答,那绝对不是fbi的探员。” 他露出勉强微笑,“是我的税务最近出了一点点的问题……所以,你们懂的?” 哦是联邦税务局的人。 风见裕也秒懂,他听到快餐店里安静了一下、又传来欢快的笑声。 脱口秀主持人继续这个大尺度调侃,又继续打趣自己渠道打听到的那些‘秘闻’,比如什么听说克丽丝在片场可真是大放异彩,听说和投资人一起出场、第一次到片场的时候,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注视着这个漂亮的金发女人,都热情地向她蜂拥而去。 ——然后和投资人打招呼。 他大笑着说:“嘿,就是这么离谱,他们在片场差点打起来,就是第一次集体到片场、在克丽丝和投资人的面前,为了给投资人留下那么一点点的印象!” “这就是好来坞,就是这么的现实又魔幻。” 风见裕也又咬了几口汉堡,刚要快速解决掉自己的晚餐需求、出去找个咖啡厅继续冥思苦想委婉又精准的汇报内容,就听到电视里的那个主持人随口道:“而那个侦探,那个一看就典型是个未成年小家伙的侦探……” 对方顿住,表情有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变化,像是看到了什么人对他做了手势,于是自然而然地改了一下话题,“和暗夜男爵夫人可不太一样。” “暗夜男爵夫人可是位貌美女性!可惜已经名花有主了,不然我打赌追她的人肯定从纽约排到伦敦去!” 风见裕也注意到了那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和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他下意识放下汉堡,又目不转睛地去盯电视。 这家伙连fbi和税务局都敢调侃,怎么刚说到冰酒,甚至还没有展开讲讲,就立刻转移了话题? 难道…… 他想道:‘是这家伙消息灵通,知道fbi的人最近在跟冰酒?’。 fbi的人在跟冰酒,是风见裕也前段时间才确定的,在和同事轮班换车追踪冰酒和贝尔摩德的车,却发现有另一批人也在追踪目标车辆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还有其他人在追冰酒。 发现了之后,他和同事就直接更改了计划,不再追敏锐察觉到了他们的跟踪、但懒得理的冰酒和贝尔摩德,而是追另外那批人。 然后发现那批人是fbi。 那些家伙估计根本不了解代号成员的性质,或者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所以过度松懈了,跟冰酒的时候几乎就是明目张胆跟上去的,还经常都是一辆车负责主要追,车上的是位金发fbi探员。 在她去休息吃饭的时候,才会是其他车辆追。 而且那些fbi都没发现风见裕也他们偷偷跟上fbi了,不过这点风见裕也倒是可以理解,他是优秀的东京警方,跟他一起来的同事也是优秀的东京警方,fbi发现不了很正常嘛! 他揣摩着又观看了一会儿脱口秀,可惜直到他磨磨唧唧地把汇报讯息编辑完,主持人都没再提到冰酒,就连不可避免地调侃克丽丝时调侃到了,也只是一笔带过。 看起来格外惜命。 风见裕也只能发送讯息,打算收拾东西付款走路,付款的时候,他又打量了一下快餐店内,发现店里的人几乎没怎么变动。 那个提前赶到约会现场的奇怪长发家伙已经变成了可怜的家伙,正在靠窗玩手机,桌子上的东西一动也没动,一看就是在忍着怒火等迟到的女朋友。 这家店在路口,窗边还时不时有车灯突然射来,那个家伙只能抬手挡住灯光,顺便挡住了上半部分脸。 可怜,真可怜。 他摇了摇头,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零钱,转身向外面走去。 推开快餐店的门时,他通过玻璃门的倒影,发现那个女员向那个奇怪的长发家伙看去,不是那种无意间瞥了一下的那种看,而是目光精准地直直看过去。 有点像是在和同伴对视线。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风见裕也的脑海里转了一圈,他就抛掉了。 因为那个奇怪长发男还在一边遮外面突然穿透过来的远光灯,一边看手机,只露出半个不耐烦的下巴。 手机响了一下。 风见裕也立刻收回推着门的手,急匆匆地快步走出去。 他低头查看讯息。 [逮捕申请驳回。] 是一个很言简意赅、也很强硬,一点回转余地也不留的讯息。 风见裕也愣了一下,立刻看了一眼发信人,悚然地发现回复的不是同事,而是顶头大上司,也是这个卧底计划的最大负责人,黑田兵卫。 他:“! ” 降谷先生,你害我! 风见裕也立刻回复:[万分抱歉!] [我会直接和降谷联系,]对方再次回复,[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会让人为你们准备回东京的机票的。] 风见裕也:“!” 可以回东京了?! [如果降谷可以跟着一起回来的话。] 风见裕也:“……” 降谷先生不是显而易见地要留在纽约吗! 第三百一十三章 新的见面地点 “日向先生,请问您是否知道佩蒂小姐是这场案件的真凶?” 案发几天后,警察局的询问室里,黑发中年警官如此询问,旁边有个在快速记录的年轻警方人员。 由于日向合理是非纽约人、还是未成年,所以另有一位比较年长的女性警方人员在旁边,她严格审视着自己的两位同事,确保询问不会变成审讯。 日向合理顿了顿,他反问,“佩蒂小姐是那位礼服像海浪的小姐吗?” “海浪?”黑发中年警方人员反应了一下,“你是说那条深蓝色的星空裙子?是的,是她。” “我不知道。”日向合理淡淡道。 “好的,”警方人员点头,重复他之前说的话,“也就是说,在您不知道佩蒂小姐是凶手的情况下、碰到了她,并且,她向您搭讪,说要带您去偏僻的地方、寻找和您同行的小孩子。” “您听了她的话,跟着她走进一间房间,发现窗帘是鼓起来的、于是去拉窗帘,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转头一看,就发现佩蒂小姐倒在客厅的茶几上,头部撞在茶几偏中的玻璃上,裙子和高跟鞋都有‘意外踩中裙摆,于是摔倒’的痕迹。” “对?” “大体是这样,不过,”日向合理面不改色道,他只纠正了一点问题,“是我向她搭话。” “是您向她搭话?”中年警方人员接过笔录看了几眼,找到之前日向合理交代这一点的原话,发现上面记录的果然是日向合理向凶手搭话。 日向合理简单应声,“嗯。” 这一点没必要撒谎,等海浪小姐醒过来,大概就会对警方举报他一点也不尊重人权、居然把犯人打晕了,当然,也可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直接摔晕的。 中年警方人员看了看他,战术性沉思了几下,才询问,“您是察觉到了她的行为有什么可疑之处,所以才上前搭话的吗?” 隐隐的,这个警方人员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表情,是钦佩的表情,而且这种表情还有隐隐凝聚成实体、转化成‘不愧是侦探啊!’的话脱口而出的迹象。 这个时候,顺着对方的话头说,好像会省去一些麻烦,但是,顺着说之后还要解释‘海浪小姐的哪里比较可疑’。 日向合理权衡了一下,直接摇头否认,“不是。” 警方人员露出疑惑的表情,“那为什么?” “因为她很好看,”日向合理面不改色地简短回答,“案发那天,她的装扮很好看。” 虽然事情过去几天之后,海浪小姐现在绝对穿着白蓝条纹的病人服,但案发当天的海浪小姐确实很好看,在演员同行里都是比较好看的存在,更不用是说和普通人对比了。 “因为她好看?”中年警方人员重复了一下,他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日向合理,脑袋上忍不住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咳,”旁边的女性警方人员侧首看了一眼外面,她和胖警官对视了一眼,非常懂事地道,“不要反复问一个问题,约翰。” 胖警官趴在门口的玻璃窗上,现在正眼放精光地盯着日向合理,那眼神不像是在盯一个配合警方录口供的普通人,而像是在看一笔行走的功勋。 ……这倒也没错,侦探确实等于功勋。 但也不至于这样盯?口供录了多久、胖警官就盯了多久,所有的警方人员都格外守纪律了起来。 女性警方人员收回看向自己上司的目光,假装目不斜视。 日向合理:“。” 他强调重点,“那条裙子很漂亮,像夜里的海浪。” 中年警方人员也目不斜视,刻意避开了上司热情的凝视,谨慎地略过了这一节,同时尽量让语气带了点信服,“原来如此。” 然后又问:“之后,你就拨打了救护车和警车的电话?” “是的。”日向合理道。 “拨完电话之后,你就返回了休息室,”中年警方人员道,“因为你同行的人中,有人会急救?” “是的,”日向合理再次道,“克丽丝会急救,在那种情况下随便乱动伤者、很可能会加速她的死亡,所以我去找了解这方面的人帮忙。” 他继续补充,“克丽丝呼叫了工作人员。” 成功咬到积分、并顺利回房之后,工藤新一就说隔壁休息室的卫生间里有血迹,虽然经过冲洗、但缝隙里还残留了一些的那种血迹。 日向合理就适时地运用了一下语言的技术,把他‘恰好’偶遇海浪小姐,对方又‘倒霉’摔倒的事情说了,然后说想起克丽丝会急救,就匆匆赶回来了。 “嗯嗯嗯,然后没多久,警方人员就赶到了,对?”中年警方人员又确认,“这之间没发生什么?” 日向合理回答:“没有。” 中年警方人员点头,确认最后一环,“好的,然后警方人员赶到,在佩蒂小姐的红色美甲中提取到了受害者的dna。” “又在第二间休息室的卫生间里发现了佩蒂小姐的指纹。” 日向合理无异议地点头。 中年警方人员松了一口气,结束录口供、和确认口供内容的环节,他终于转头,和自己目光灼灼的上司对视了几眼。 上司满脸慈爱地看着他。 …… 中年警方人员把头转回来,放缓了表情,用闲聊的口吻道:“日向先生,您感觉纽约怎么样?” 挺好的,这里自由又和平,快乐与爱充满每一天,每条街上都有带着枪的人,日向合理待在这里很舒适。 如果贝尔摩德不在这里的话,那就更好了。 他诚恳回答,“很好。” 起码是个熟悉的地盘,日向合理对纽约这块地方还不算太反感。 “那就好那就好,”中年警方人员做出松了一口气的动作,又乐呵呵地笑起来,“我听说您最近好像就要回东京了?还有些担心是您对纽约的印象不太好呢。” 日向合理:“。” 根本不需要问,他就直接锁定了泄露情报者:贝尔摩德。 中年警方人员摸了摸后脑勺,笑容带了点傻气,“是签证到期了,所以要回东京了吗?” “签证到期了也没关系,我昨天去头儿办公室拿文件的时候看到了特招文件,头儿想特招您做编外人员、辅助警方人员办案呢,”他格外热心地表示,“他还没和您说?签了特招文件之后、就可以长久地在纽约滞留了!” “纽约可是一个很欢迎侦探的城市。” 日向合理再次:“。” “抱歉,我不会签文件的,”他干脆利落地拒绝,“我来纽约是要办事,离开纽约也不是因为签证到期,而是因为事情办好了。” 他平静地重复,“抱歉。” 门口传来一声‘啪唧’的可疑声音,日向合理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趴在门口充当鲶鱼挂件的胖警官先生消失了,过了几秒,一个胖警官的脑袋又从窗户下方缓缓探出。 只是帽子莫名消失了,只有一个有些秃的脑袋。 日向合理收回目光,“口供已经全部录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好的好的,”中年警方人员也艰难地收回视线,假装没有看到自己上司丢脸的一幕,“今天实在是太麻烦您了。” “本来应该在案发当天就把全部的事宜都结束的,不过当时佩蒂小姐还在昏迷中、今天才醒,所以收尾工作就放在今天进行了,还要麻烦您和克丽丝小姐多跑一趟。” 嗯?海浪小姐醒了? 那对方有没有睁开眼就报警? 日向合理不动声色地询问:“她已经醒了吗?承认自己是凶手了吗?” “这个,承认是承认了,”中年警方人员迟疑了一下,“不过她拒不配合警方的工作,只说了凶手是自己,不肯说自己的作案经过和处理经过。” “她说,要看完其他人的笔录,才会配合警方的工作。” 那名年纪有些大的女性警方人员把询问室的门打开,她笑了笑,补充了一点细节,“可能是因为一醒来就被警方认为是凶手了,她想看看你的口供。” “大概是想看看当时的具体情况和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疑点的。” 日向合理点头,“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根本没有接到海浪小姐的第二个任务,更没有接到‘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疑点的?’的任务。 不过可能是因为他和海浪小姐没有接触……等会儿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接一下可怜兮兮、没人要的任务? 每日日行一善、助人为乐,日向合理立刻决定,如果海浪小姐看了他的笔录、和他有间接接触,却还是没有把可怜又无家可归的任务送过来,他就主动去日行一善接一下无家可归的任务。 “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女性警方人员斟酌了一下,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道,“比较在意自己的形象?” “她很关注当时发生了什么,在我们告诉她说她在现场摔倒撞到茶几之后,她就承认了自己确实是凶手,也说了自己不小心撞倒了茶几,然后就拒绝配合了,一定要等你们的口供。” 咦,海浪小姐没反驳‘不小心撞倒了茶几’吗?当时她没立刻昏迷?虽然可能直接摔懵了。 日向合理跟着警方人员走出房间,他动了动眼睛。 还要等他的口供?是要单方面和他串供? 贝尔摩德从走廊另一边的房间走出来,她戴着大帽子和大墨镜,慢悠悠地漫步走出房间,看起来不像是在录口供,倒像是在走t台。 她精准锁定日向合理,笑着挥了挥手,“合理君。” 然后微笑着走过来。 胖警官先生从门后出现,假装好像是刚刚到一样,也打招呼,“侦探先生,克丽丝小姐。” “哎呀,两位刚刚做完笔录、累不累?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 他乐呵呵地搓着手,暗示非常明显地道:“对了克丽丝,你不是说侦探先生过几天就要离开纽约了吗?” “咱们要不要再为他办个送行宴会?我预定了高级餐厅的位置,那家餐厅是真的不错,到时候侦探先生回纽约的时候、也可以在那里举行接风宴,这不是刚好嘛。” “抱歉啦,”贝尔摩德揽住日向合理的手,她摘下一点墨镜、眨了眨眼,“合理君最近几天都要陪我逛逛,他要走了嘛,要最后陪我看看纽约。” “而且,他短期内不一定回来。” 她又笑着把墨镜推上去,“所以我已经让经纪人在审核东京那边的邀约,到时候去工作、刚好也可以去东京看看。” “我还没去过东京呢,对,合理君?” 日向合理嫌弃转头,“对,没错,是的。” 胖警官:“!!!” 怎么一个走了,另一个还跟着走呢?! 他大惊失色,又抓紧时间安利,“纽约要比东京方便很多?我看侦探先生好像还蛮适应纽约的,现在回东京会有些不适应?” “或者是之后再多来纽约玩呀?” 到手的侦探,不能跑了啊! 边说,胖警官边忍不住凑过来。 贝尔摩德四两拨千斤地推开这个家伙,她揽着懒得说话的日向合理,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希望接下来几天不会见到你啦,警官先生。” 她是开车来的,日向合理坐上副驾驶座,便给那位先生发讯息。 【今天还有见面吗?】 放映式发生的事,当然没有打扰到图书馆里的谈话。 但是,有的会议、会长达几个小时,有的谈话,会长达几天。 和之前几个月的清闲时光形成对比的是,最近几天的高强度见面。 那位先生最近天天和那个‘山姆大叔’见面,大部分的时候是双方单独见面、外加一个日向合理。 还有一些那位先生不出面,让贝尔摩德或日向合理去参加的多人会议……幸好那位先生的要求是‘只露一下面,停留一分钟就可以离开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接受到了一串坐标。 瞥了一眼,日向合理把手机屏幕给贝尔摩德看,他平静叹气。 “新的见面地点。” (\/\/84_\/)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不是很懂 研究所,宫野志保站在观察箱面前记录小白鼠的阶段特征,她看着那只小白鼠的漆黑眼睛,漫不经心地在本子上随便画了画,勾了个‘一’。 一个月后,就是新年了。 到时候要和宫野明美一起过新年……以及日向合理。 这是第一次。 回忆起之前那次见面,那双目不转睛看过来的绿眼睛,宫野志保稍微出神了一下。 血缘关系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关系,哪怕宫野明美没和她讲太多有关日向合理的事,也没给她发日向合理的照片,但是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她却瞬间意会到了日向合理是谁。 那种恍然的意会感觉实在是太微妙了,是好情绪方面的微妙,她见到日向合理的瞬间,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从来没有印象的血亲,而是一个小时候亲密相处、长大后有一小段时间不见的人,第一眼看过去就有种陌生和熟悉夹杂着的感觉,之后看就更加的熟悉了。 特别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让宫野志保有种想要摁住日向合理、仔细观察的冲动。 不过这种行为太危险了。 门外的走廊传来了皮鞋的脚步声,交错着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正在靠近中,宫野志保回神。 她低下头,瞥了一眼本子上的那个无意间的划痕,随手把它改成文字,就继续记录这只小白鼠服用药物后的反应。 门外交错着、明显是两个人脚步声停下,位置是在门口。 敲玻璃的声音响起。 宫野志保皱眉,侧首看过去。 两个人站在门外,一个人很高,有着银色长发,叼着一根香烟,穿着一身黑色长风衣,是琴酒。 另一个则是伏特加,他落后琴酒半步,把目光看过来。 看到她看过来,琴酒微微挑眉,又叩指敲了敲门,不耐烦地道:“开门。” 宫野志保没动,她收紧了握着笔的手指,和门外那两只冷脸报丧乌鸦对视了几秒。 她伸手摁下旁边操控台的摁扭,把门口的可视交流屏打开,冷澹道:“实验刚进行到三分之一,你们没有经过消毒杀菌、不能进入这间房间。” “有什么事?” 银毛冷脸报丧鸦冷冷地盯着她,“把监控和录音关了。” 研究所的整栋楼都有实时监控和监控录音,宫野志保作为负责人能够随时查看所有地方的监控,除了她,其他的代号成员也有查监控权力,只是权力的大小有些区别。 比如琴酒,琴酒的权力只能查大部分普通研究室和b级以下研究室的监控,算是权力比较大的那一批了。 另一个能够随时查看整个研究所大楼内所有监控的人,是那位先生。 以及,还有一位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但宫野志保也猜测有这个权力的人,日向合理。 研究所的规定,在没有得到她、或者是那位先生的命令之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关闭监控和实时录像,如果哪间研究室的监控坏了也要第一时间去维护,研究所停电了也要第一时间用备用电源。 如果使用了备用电源还停电了,那就立刻开始紧急销毁研究所内的所有机密资料和监控,应对敌人的袭击。 现在,琴酒说要关闭监控。 宫野志保顿了几秒,她维持着冷澹的表情,又去操控控制台,选择了关闭这间研究室的监控功能,又输入账号密码、核对了指纹和童孔,最后又把门打开。 她言简意赅道:“监控关闭了,什么事?” 监控关闭,肯定是那位先生有吩咐。 能值得那位先生在纽约也要关心和吩咐的事情只能有两个,一个是药物的进展,宫野志保现在还在缓慢地调整项目的状态、尽量与父母那个项目对接中,算是进展停滞中,所以大概不是这个。 另一个,就是那位先生吩咐的,研究日向合理血液成分的项目。 这两个项目都是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研究过的,也是宫野志保现在接手的。 宫野志保推测,那位先生是对研究血液的那个项目有吩咐。 “那位先生让你把血液项目暂停,”琴酒迈步走进来,他一边冷冷地说话,一边用抬枪的气势抬起手机,把手机屏幕展示出来,“以及,所有的资料都销毁。” 屏幕上是那位先生简短的命令,要求琴酒立刻去研究所、把‘暂停血液项目和销毁资料’的命令带给雪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要求:对项目当事人绝对保密,不可以透露详情。 项目当事人当然是日向合理了。 宫野志保的眼神微凝,她道:“收到。” “我会在三天内清理掉所有的相关资料和研究期间的所有监控,设置成不可恢复状态,并且对项目当事人绝对保密。” “嗯,”琴酒收起手机,却没有干脆利落地扭头就走,他转头看了看研究所,竟然自然而然地询问,“和冰酒有关?” 宫野志保:“?” 她怔了一下, 下意识古怪地看了几眼自然而然的琴酒。 怎、怎么回事? 按琴酒以前的作风,命令送到、她也表示收到了,这家伙不应该直接扭头就走吗?怎么还不走,还留下来问? 过多地对某事好奇,可是组织成员的大忌。 顶着她诧异的目光,琴酒的表情不变,既没有解释、也没有收回刚刚的问话,只是用眼神催促了一下她快点回答。 宫野志保有点不太会了,她把对这项任务的相关头脑风暴先放到一边,抓紧时间思考了一下琴酒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回忆一:在她第一次和冰酒命运见面的时候,琴酒占据了不怎么重要的一角……指在她出现没多久后就吸引了冰酒的注意力。 回忆二:冰酒在东京过了不短的时间,但在此期间,没什么他俩受重伤的传闻出现,也没什么他俩不合的传闻。 东京倒是多了几条‘冰酒是行动组最锋利的那把刀’之类的传闻,可见琴酒讨好的手段之狡诈,居然任冰酒做任务。 回忆三,那位先生突然暂停所有的血液项目、并销毁资料和保密,说明接下来对冰酒,组织会有更重要的安排,比如…… 首领。 回忆完三点,宫野志保瞬间觉得琴酒留下了多问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自己站的队快飞升了,那肯定要更加当一位三好属下了。 她面不改色地回答:“嗯,是的。” 然后发现琴酒皱了皱眉、若有所思了起来。 几秒后,对方又收敛水起表情,还是没有扭头就走,而是澹澹提醒,“冰酒要回来了。” “我知道,”宫野志保也澹澹道,“我姐姐告诉我了。” 还邀请她一起去过新年。 她们两个聚少离多,难得同时在一个地方,一起过新年不是件需要犹豫的事,可是,还有日向合理。 宫野志保在意的是这一点。 日向合理明显不认识她,表现出来的是那种虽然也受血缘的吸引,但因为不知道所以不怎么关注、还刻意克制住了自己被吸引的情绪。 如果他知道,宫野志保当然会一口答应下来‘共度新年’,可他不知道,那她们三个要以什么样的身份相聚? 难道是组织同事,或者是朋友的关系吗? 明明有更亲密的关系,却还要退后一步,宫野志保不接受。 “嗯,”琴酒随意地走了几步,再次澹澹道,“你们要一起过节?” 宫野志保:“?” 不仅问任务相关,还问私人隐私相关? 原来琴酒也会讨好上司吗?不愧是使出‘全东京的任务任你挑’的诡计下属。 宫野志保随意地点了点头,“是的。” 她反问,“怎么了?” 琴酒慢慢地在研究室内散步,他瞥了几眼观察箱里的小白鼠,“我听贝尔摩德说,冰酒在纽约的这段时间很少亲自做任务,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指挥组织成员。” 观察箱里的小白鼠很兴奋,箱子里没有那种可以跑步的轮子,它就自己绕着箱子开始乱蹿。 蹿得很开心的样子,像是只辛勤采蜜的小蜜蜂,让琴酒有种眼熟的既视感。 他补充,“我在做任务的时候和他通话过几次,确实是这样。” 宫野志保的视线跟着他动,“……然后呢?” 琴酒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投来了一个‘你怎么这么不了解他!’的不耐烦眼神。 他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观察箱里的小白鼠,“冰酒几个月没有做行动组的任务了。” “东京几个月没有……”没有无辜的组织成员、警方人员、fbi探员、任务目标和普通路人受到伤害了。 琴酒修改了一下措辞,“没有组织的敌人受到伤害了。” “现在,已经又有一批新的‘敌人’重新成长起来了。” 东京一直很多人。 说着,琴酒瞥了一眼雪莉,发现她微微皱眉、还是没太听懂,便不耐烦地咬了一下烟头,干脆直接挑明,“那小鬼这几天就要回东京了,刚回来的那几天,看到熟悉的动静,他肯定会兴奋。” “会‘忠心耿耿’又‘热情’地为组织服务,把东京的所有任务目标都见一面。” “在去纽约前,那家伙做任务的时候,会踩着我的底线,时不时地把威胁目标和接头目标留下来一两个,”他估测了一下,预判,“这次,就算我踩着他的底线要求,东京任何任务的任务目标、只要碰到他……” 琴酒再次顿了一下,修改了一下措辞,“就能结束自己身为组织敌人的罪恶一生。” 管任务目标是不是敌人呢,日向合理要是面不改色地说‘任务目标有不安分的心,想对组织图谋不轨’,他难道还要把心挖出来,看看上面究竟是‘我图谋不轨!’还是‘我冤啊!’吗? 不可能。 敢反驳一句,那个小鬼就要记仇。 宫野志保:“。” 她的神情冷澹下来,她点头,澹澹道:“嗯,东京之前死亡率飙升都是冰酒的擅自行动。” 懂了懂了,琴酒在甩锅,有本事直接当面甩啊?趁人不在,偷偷甩锅是什么正经人能干的事吗? 琴酒:“……” 他咬了一下烟,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任何解释的欲望。 主要是这种欲望已经被那个小鬼训练消磨得一干二净、一滴不剩了。 面对日向合理,不能解释,解释就是掩饰,琴酒习惯了。 他只顿了顿,就不怎么在意地接过了这个黑锅,“接机的时候,你和宫野明美是一起去、还是分开去?” 他直接ban了不去的选择。 这两个家伙多少能吸引日向合理的注意力,要是这两个家伙不去,琴酒估计自己当天就会一直专接专送,亲自送日向合理解决掉组织的接头任务目标。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一起去。”宫野志保道,又补充,“不会耽搁太多时间的。” 她语气平静地嘲讽,“我也不会和他交流太多的,你大可以放心。” “不,”琴酒立刻反驳,他压低眉头,冷冷地扫过去,“既然一个重要项目直接关闭了,你的空闲时间应该更多了?” “多待一会儿。” 最后在日向合理身边待个三百六十五天,看他带两个‘弱者’怎么崩了任务目标。 “还有,”他又道,“冰酒的精力有些旺盛,过年的时候,你们可以考虑把假期延长一些。” 宫野志保:“?” 什、什么? 她迷惑地去打量琴酒的表情,发现他居然有些诚恳,特别是在说‘冰酒的精力有些旺盛’的时候。 她再次:“?” “就这样,”琴酒瞥了一眼墙上钟表的时间,“工作可以先放一放,先陪冰酒,尽量不要让他沾任务。” “短时间内集体疯两次,东京的行动组会不稳定的。” 宫野志保:“……” “后天下午三点,”琴酒又道,“机场见。” 他认真叮嘱,“记得提前几个小时到,他可以会预判我,给我‘惊喜’,直接去做任务。” “他坐飞机很辛苦,我不允许他一下飞机就去做任务,你懂吗?” 宫野志保:“……” 老实说,不是很懂。 第三百一十五章 这里没有任务目标 不是很懂的宫野志保抵达机场。 按照琴酒的叮嘱,她提前了一两个小时到,在出口处找到了那辆黑色保时捷。 但是,保时捷上只有一个人,琴酒不在车上。 在车上留守的是伏特加,他道:“大哥怕出意外,进去等了。” 宫野志保扫了一眼保时捷,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机场大厅,打了个问号,“?” 居然真的如此上心。 她随意地点下头,刚要走,伏特加又探头看了一眼,捕捉到了宫野明美。 “等等,”他连忙道,“大哥进去前留了命令,要让宫野明美凭直觉行动,让她觉得能在哪里守到冰酒、就去哪里,不用在意其他的。” 宫野志保:“?” 冰酒到底有多难逮?竟然意外的是撒手没的性格吗? 上次见面的时候,他明明一直在车上坐着,很老实的啊? 等等,按照琴酒那种控制狂的标准,说不定只是普通的调整一下姿势,都是不安分和过分活泼。 宫野志保淡定下来,镇定自若地点头,言简意赅地回复,“好的。” 她转头和宫野明美汇合,先事先询问了一下,“冰酒很活泼吗?很难对付吗?” “欸?”宫野明美怔了一下,迷茫摇头,“没有。” 她回忆了一下,认真道:“莉莉很安静,不是活泼的那类人。” 日向合理绝对不是可以用‘活泼’来形容的那类人,用‘安静观察世界’来形容还差不多。 至于难对付…… 宫野明美思考了一下,迟疑道:“对付的话,我不太清楚,不过和他相处的话很容易。” 在获得日向合理轻微好感的情况下,只要不触雷点,那肯定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难的不是‘不触雷点’,而是‘获得轻微好感’。 这一点对她和宫野志保来说不难。 她放松了神情,按照自己的真实想法如实叙述相处要诀,“他比较安静,也不太喜欢说话、喜欢观察,所以一开始相处的时候会觉得比较难相处。” “不过再深入相处一下,熟悉了他的特点,就比较好相处了。” 说着,宫野明美弯起眼睛,“和志保很像哦。” “刚接触的时候会觉得‘哇,好冷淡啊,会不会对我有些不满、不喜欢呢?’,”她捂了一下心口,“志保刚从纽约回来,好久没见到姐姐的时候,姐姐就有在这样想哦,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这样想,所以安心了很多。” “在一开始见到莉莉之前,我很久很久没和他相处过了,他也不记得我了,当时我格外比较担心这些。” “他会不会讨厌我呢?还是会对我有印象?会喜欢我吗?察觉到我不太会执行组织任务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弱者、需要处理掉呢?” 宫野志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默默点头。 确实是这样,她也这样想过,毕竟太久太久没见面了,也不是明知道是血缘关系。 就算是兄弟姐妹,在这种情况下,也和单纯的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在见到之前,她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在和那双绿色眼睛对视的瞬间…… “但是,在和莉莉的眼睛对视的瞬间,”宫野明美笑起来,“那些完全没必要的担忧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伸手点了点宫野志保的鼻尖,“所以志保不用担心。” “不过,”她又迟疑了一下,“虽然莉莉是哥哥。” 虽然,日向合理要比宫野志保要大,是哥哥,按理说身为哥哥要照顾妹妹。 但是,宫野明美想象了一下日向合理照顾宫野志保的画面: ‘日向合理认真地倒了一杯水,非常以己推人地关爱妹妹,试探性地在里面加了大半杯的冰块,然后递给宫野志保,宫野志保也非常关爱哥哥,一接过就立刻喝过,还格外信任地喝了一大口,然后表情瞬间空白,差点把非常、非常冰的水吐出来’。 这是比较日常的场景,喝那种能瞬间把嘴巴知觉剥夺、好像能凉掉牙的冰水,其实不算太脱离日常。 正常来说,这两只的相处日常更可能是: ‘日向合理认真地调整枪支状态,再次递给宫野志保,用充满鼓励和关爱的眼神看着她,耐心教导应该先对准脚下的那个人形任务目标、再开枪,实在不行可以把枪口抵上去’。 如果宫野志保不太愿意的话,那就是‘日向合理牵着宫野志保的手,同手指带着她的手指扣动扳机,然后贴心假装是宫野志保独立开枪的、也是独立猎杀猎物的,认真鼓励她很棒、很准、第一次开枪打人就一击毙命了。’ …… 这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 和日向合理相处的时候,宫野明美能够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轻微纠正和哄着教导的行为。 她默默地把这种放在自己身上、她会甘愿接受,但是放在自己妹妹身上、她会迟疑和不太愿意接受的想象挥去,然后认真地对宫野志保道:“虽然莉莉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但是小时候的那些事都刻在他的行为习惯里,他的观念也没有改变。” “研究室里的生活很艰难,所有的人都可能会伤害他,所以比起生活在普通家庭里的幸福孩子,他的观念会有轻微的相应不同。” “如果他在某些方面想要照顾你的话,你可以直接拒绝,”宫野明美道,“他不会生气的。” 如果日向合理耐心地教导一只什么都不懂、格外柔弱的小羊吃草,试了几次都教不会,小羊还坚定地说‘不,我不要吃草,草好难吃,我要喝羊奶!’。 正常来说,宫野明美感觉日向合理会瞬间不耐烦,直接摁头强迫羊吃草。 但是要是她和宫野志保的话,他就会叹气‘没办法,我的家人好柔弱,居然连草都不愿意吃’,并且继续深入的觉得‘真的没办法,谁让草那么难吃,还格外粗糙,会伤害小羊的口腔和嗓子,她们之前为了我、尝试几次吃草已经很努力了,都是草和我的错,不是她们的错’。 ……这就是有好感和没好感的区别,也是对自己所有物的保护欲、责任感和偏爱。 “啊,我知道,”宫野志保点头,“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有预感了。” 双向独特的预感。 对她而言,日向合理是独特的,对日向合理而言,她也是独特的。 哪怕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也会产生好感和想要靠近并保护的感觉,这就是血缘的影响力。 她伸手揽住宫野明美的胳膊,“而且我能感觉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对我很好奇。” 然后补充,“不过琴酒当时制止了。” 如果琴酒不在的话,她感觉日向合理会试探性地伸手戳戳她,试探试探她喜不喜欢自己。 她若有所思地道:“琴酒的态度也很奇怪。” 要说琴酒在无耻地讨好上司的话,但在有些时候,他会管理日向合理。 要说是在对下属的管理的话,在有些时候,他的态度却是对上司的那种‘没办法,我管不了,只能放任’的放纵态度。 比如适当地让日向合理和她接触,却冷冰冰地杵在现场,充当冰冷隔绝物,再比如现在格外有耐心地准备蹲守日向合理,却不打算多给日向合理打几个电话,严格要求一定不要随意走动。 “这个嘛,”宫野明美理解了宫野志保没完全说出来的意思,她想了想,“不同的情况不太一样。” “你刚回来的时候,莉莉才刚回到组织不久,身份是行动组的成员,那段时间他刚刚‘获得’冰酒的代号,当时明面上的话,琴酒是他的上级。”她顿了顿,帮忙翻译了一下,“‘上级’的意思,就是可以征服的对象。” “在平时的时候可以选择性地听从命令,但要一直观察上司的弱点,估摸如何咬住上司的致命弱点、成功爬到上司的头上。” “相应的,作为上司就要把自己的实力展示出来,他是莉莉了解整个组织的窗口。” 她无奈地笑了一下,“如果他太弱、或者太好说话,在确认自己可以一击致命的瞬间、莉莉就会干脆利落地发动袭击。” “然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也不会有活人能够找到他。” 琴酒太弱,就代表着组织也弱,日向合理在弱的组织里根本不会觉得自己到了舒适的黑色环境,只会觉得身边充满了无能抱团的弱者。 他才不会为了弱者停下脚步,不会顾及组织,也不会顾及‘日向合理’的社会关系,只会干脆利落地清楚掉所有的绊脚藤蔓,直接恢复自由身。 哪怕组织或警方会通缉他,他也会把所有敢追上来的人干掉。 正常人的种种和社会关系有关的顾虑,都不会影响到日向合理。 “现在,莉莉的身份是……”宫野明美停顿了一下,她轻描淡写地道,“他这次去东京,是贝尔摩德‘接他回家’。” “现在,琴酒是他的下属,身为下属,要绝对臣服,但又要保持一定的竞争力,不能像温柔无害的绵羊一样,可以适当的‘对上司无礼’。” 她笑起来,眨了眨眼睛,“所以,虽然是行动组的负责人,但琴酒很敏锐,和莉莉很适配哦。” 起码能够忍耐日向合理无限度的索取任务,而且对其他人够狠,能让日向合理觉得满意。 之前东京组织成员混乱的时候,就连宫野明美都察觉到了,她都有些诧异琴酒居然这么果断,直接把整个东京划分成了日向合理的地盘,任由他到处盯人。 最重要的是,琴酒也是日向合理纳入自己领域的人。 宫野明美道:“你刚刚回来的时候就一脸若有所思,怎么了,琴酒刚刚有说什么吗?” “琴酒不在车上,”宫野志保还在思考上一个话题,“不过有留言说他可能会找不到冰酒,想让你凭借直觉行动,找找冰酒会在哪里出现。” 日向合理会在哪里出现? 她观察了一下宫野明美的表情,发现宫野明美居然没有迟疑,就自然而然地回复,“莉莉去纽约几个月了,我每天都在看纽约有关自然死亡和非自然死亡的报道,他应该很久没有做行动任务了。” 这个说法有一点点的耳熟,琴酒也说过类似的话。 宫野明美想了想,没动,“我刚刚收到了飞机提前抵达的通知,莉莉很快就会从机场安排的出口出来了。” “他在纽约待了几个月,会想见到琴酒的。” 东京的行动组任务都是琴酒负责的,他就是一个巨大的行走任务机,知道很多很多的任务和任务目标,也就是‘待干掉目标’。 日向合理一定会直接去找琴酒的,不会自己主动消失,先去做几个任务庆祝一下自己回东京了,再回家休息见琴酒。 因为他没有‘待干掉目标’。 随手干掉普通人,日向合理可以干的出来,但特意干掉普通人,在他眼里就是无聊的行为了。 所以,要蹲守日向合理,只需要等待在琴酒附近就可以了。 宫野明美在黑色保时捷附近等待了片刻,没多久就听到了机场提示飞机抵达的广播,随后就有陆陆续续的乘客疲惫地走出出口。 人流不算太大,宫野明美扫视了一下,就在里面捕捉到了日向合理。 他是一身黑色装扮,不过不是正装,而是很日常的卫衣和裤子,头上戴了一顶压低的黑色鸭舌帽。 宫野明美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转头对着琴酒说了一些什么。 琴酒加快了脚步。 日向合理没加快,他干脆就跟在琴酒的后面,试探性地踩了一下对方的长风衣。 长风衣很长、但没到垂地的程度,于是他的‘踩衣摆,定住这个家伙的尾巴’的计划失败,就随便踩了踩琴酒逃不掉的影子。 感觉到目光,他抬头看过来,然后脚步猛地停顿了下来。 宫野明美猜测,他应该是在看到自己的瞬间,想到了自己那些根本没得到回复的讯息。 不回复咩咩的牧羊犬不是好牧羊犬。 她微笑起来,挥了挥手。 日向合理:“……” 他脚下的影子走了几步,又像是被踩住了一样,在即将脱离他脚下的时候顿住。 影子的主人转头,警惕性很强地威胁他,“这里没有任务目标。” 日向合理:“……” 第三百一十六章 欢迎回来 日向合理又踩了几下影子,敷衍道:“嗯嗯嗯。” 他用眼神催促了一下琴酒快走,最好走在他的左前方,挡住宫野明美看过来的视线,又随便哄了一下莫名喷坏水的耶耶,“知道了知道了,抱歉,耽误你的时间、让你少做了几个任务,工作狂。” 琴酒:“……” 这不是根本没听懂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呲牙了,但是没关系,我宽容大量包容你的小脾气’? 之前的几个月,琴酒都是用电话和日向合理沟通,顶多听一下令人高血压的话,承受一下话和语气的联手打击,他已经习惯了电话高血压的感觉。 但是没习惯面对话+语气+表情+存在感的联手打击。 日向合理只需要站在那里,动一下表情,分辨出来那个表情意味着什么之后,琴酒就会有点想跳眉。 比如现在。 他跳了几下眉,默默调整自己的步伐,大步流星地走到日向合理的左侧,挡住宫野明美的视线,又确认了一下,“广田雅美怎么了,有新情况?” 不然怎么用眼神示意他快挡? “没有新情况,”日向合理移动了一下视线,“就是觉得你刚刚的位置有点不顺眼,让你调整一下而已。” 宫野明美给他发的讯息,他一条都没有回过。 不过没关系,感谢贝尔摩德的过于不安分、到处游玩,他的手机在海里坏掉了,于是又换了一个新的手机。 琴酒:“……” 他瞥了一眼日向合理,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敷衍的鬼话,“嗯。” 然后干脆利落地叮嘱,“最近新年了,东京的很多任务都中止了,进行中的任务也直接减少了。” 所以,日向合理可以做的任务也变少了。 “?”日向合理下意识看向琴酒,“为什么?” 这不合常理啊? “我在纽约的时候,你不是一直都在做任务,作息都和我一样吗?”他道。 怎么他不在的时候,琴酒就到处卷着做任务,他一回来,琴酒就干脆地表示说任务减少了? 很难让人不觉得这是卷王在悄悄藏任务。 琴酒言简意赅,“过节放假,修生养息。” 日向合理:“?”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发现自己踩着的部分是影子的头部,很可能会对琴酒的本体头部产生影响,所以才导致对方说出了如此离谱的话,于是连忙加快了两步,改为踩住影子的肩膀。 然后,他才斟酌着语气重复,“放假?” 放什么假啊!真以为自己是正经的良心企业吗! 不可以放假,也没有三倍工资,过年当然要做更多的任务来庆祝啊! “是的,放假,”琴酒淡定道,“过年的时候,警方会放松通缉力度,很多逃犯会想要回家见见父母。” 那就是休假回家过年,意味着会有很多工作岗位空缺出来,也会有很多的项目暂时停工。 这怎么可以呢?工作狂耶耶肯定很苦恼。 日向合理贴心提议,“他们走后,肯定会有很多任务缺少执行人?你也会觉得苦恼?” “不用苦恼,我可以帮你做任务,”他语重心长,“你把所有可以做的任务都统计一下发给我,我帮你去做,你也回家看看父母。” 琴酒的眉头跳了跳。 他移动目光,去冷冷地扫视视野范围内的所有人一眼,特别是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才缓和了一下语气,侧首去提醒明显是在做梦的贴心上司,“过节放假的,不只是组织成员,还有任务目标。” “任务减少,主要是因为任务目标要过节放假,暂时修生养息,等这段特殊的时候过去才会重新开始交易。” 说着,琴酒去盯日向合理的表情看。 日向合理踩着影子,若有所思着道:“任务目标也要过节放假?” 他认真地探讨这个问题,“他们为什么敢过节放假的,我们允许了吗?” 语气还带了点不解。 琴酒:“……” 很好,这很黑色人员。 琴酒深刻地意识到了去纽约一趟后,日向合理的变化。 如果是去纽约之前,日向合理大概会在这个时候认真思考‘没有任务目标,难道我们不能创造任务目标吗?’和‘g,你是又在间歇性摸鱼了吗,既然这一批任务目标休假了,那就去发展下一批任务目标啊?’。 但是现在,他会觉得‘得到我的允许了吗,他们怎么敢休假?就不能过节也要加点加班等着我去收割吗?’。 挺合理的,挺有理有据的。 有理有据到让琴酒无言,特别是那个是在认真不解、认真探讨的语气。 琴酒顿了顿,才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想好如何过这个节了吗?” 他尽量漫不经心地询问,“你要去哪个神社?” “听我姐姐的,”日向合理回答,他也漫不经心地反问回去,“你要去哪个神社?” 这可是过年耶。 虽然组织成员和任务目标都放假,让他有一点点的不开心,不过刚刚琴酒说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就连警方也会适当地放松力度,就很能说明这个节日的重要性的。 那,合理推测一下,琴酒应该也会过这个节日? 日向合理想了想自己账户上的余额,又想了想琴酒之前发过来的那些建筑物们,开始权衡起来。 这个节日刚刚好,好像刚好可以松一下惊喜。 一个可以激起琴酒本性,让琴酒快乐扫射东京塔的惊喜。 日向合理要求不多,只要琴酒在快乐嘟嘟嘟的时候,他在快乐驾驶直升机就好了。 “你在想什么?”发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琴酒立刻警惕起来,“我不去神社。” “是吗?那刚好。”日向合理点头,他调动脚步,从影子上走开,去和前面的宫野明美打招呼,“广田小姐。” 他又侧首看向宫野志保,“雪莉。” 宫野明美是弯着眼睛在笑的,宫野志保则是冷淡着脸。 很奇怪,她们两个分开的时候,一点也没有那种‘很相似,看到一个就会想起另一个’的姐妹感,但是她们站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姐妹感’的既视感却很强。 哪怕她们一个笑着、一个冷着脸,也好像几乎一模一样。 “合理君,”宫野明美笑着点头,她道,“欢迎回来。” 日向合理停下脚步,他注视着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也注视着他,她的眼睛里好像有光芒在摇曳,可能是头顶大太阳的光闪进了她的眼睛里,莫名得有些像摇曳的烛火。 让日向合理想到不久之前的那天晚上,宫野明美端坐在桌前、隔着烛火蛋糕看过来的场景。 他顿了顿,回答,“嗯,我回来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A4 琴酒打开后车门,挑眉示意了一下。 日向合理坐进去,诚恳建议,“我可以和广田小姐一起回家。” “你不可以,”琴酒无情驳回,并且开始喷芝麻汁、进行污蔑行为,“你会半路去做任务,不会老老实实地回家休息。” 他又示意了一下伏特加开车,然后放缓了语气,“从纽约到东京,飞机需要花费十几个小时,你在飞机上没有休息?作息也没有调整回来。” “快到你的休息时间了。” 日向合理:“。” 道理,他都懂,但是这种话由琴酒来说为什么会那么奇怪? 琴酒可是能为了做任务,在东京过上纽约时间的存在!有什么资格监督别人睡觉?! 他摇开窗户,平静叹气,敷衍道:“好的好的。” 琴酒审视了日向合理一眼,根本不需要过多观察,就从这个家伙的每一根头发丝上看出了‘我在敷衍你’的意思。 他又挑了一下眉,伸手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中间地方拿出一叠白色的文件交给日向合理,淡淡道:“这是可以直接清理掉的任务目标。” “你去东京的这几个月,我没有直接清理过任务目标。” 顶多用一下手段,把任务目标绑上定时装置,送给警方处理。 不过这不属于‘直接清理’的范畴。 琴酒深谙语言的技巧,运不运用语言的技巧,在日向合理的面前完全不一样。 比如现在,他的意思就很明确,是‘你离开东京之后,没人做清理任务,都给你攒着呢,怎么样,开心?’的意思。 日向合理肯定会开心? 他观察日向合理的表情。 “……呃,”日向合理短暂地回应了一下音节,然后不解地询问,“那就是留了好几个月?” “需要清理的任务目标一般都多多少少了解组织?不及时处理,反而挤压起来,不会出事吗?” 琴酒:“?” 琴酒:“……” “而且,”日向合理举了举只有一指厚的白色资料,“几个月的任务目标,只有这些吗?” 他尽量委婉又礼貌地指出差错,“我之前一周解决掉的任务目标数量,和这几个月的任务目标数量好像差不多?” 所以,你是不是偷偷中饱私囊,偷任务吃了? 日向合理怀疑地看向琴酒。 琴酒再次:“……” 他的额头跳出来一个红色的井字号,他也尽量委婉而又礼貌地指出一点,“你能一周做三四十个清理任务,不是因为一周就能有三四十个清理任务。” “而是因为,你把其他的任务也当成了清理任务。” 所以几个月能有三四十个清理任务已经不错了! ……什么时候,清理任务居然如此珍贵了呢? 琴酒反思自己。 “是吗?”日向合理相当没诚意地道歉,“那抱歉。” 他不是在道歉,而是‘你好像很生气,怎么又生气了?唉,真拿你没办法,算了,就当是我做错了’。 琴酒的额头跳出第二个红色井字号。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窗外,转移话题,“这是要去哪里?” 这不是去宫野家的路。 “你肯定不想立刻回家,”琴酒冷冷道,“所以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路程是半个小时,你现在可以先看看任务。” 日向合理把视线从车窗外移回来,他谨慎地打量了一下琴酒,选择宽容又莫名生气的耶耶,也宽容对方好像越来越膨胀的存在感。 他道:“好的。” 然后打开资料。 琴酒很了解他,第一份资料没有一点废话,也没有过多地介绍任务目标,甚至连任务目标的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社长’的标识。 资料最上方是一张蓝底的二寸证件照。 下面是几个言简意赅的时间、地点和人物,以及简单的背景介绍,列出了任务目标最近几天的行动计划,让日向合理随意挑选取任务目标狗命的时候。 在他看的时候,有系统的提示弹出来,是琴酒发布的任务,要求他干掉第一页的任务目标,任务积分是常规的十积分。 日向合理很满意,他头也不抬地认真夸奖,“好棒。” “我还记得你上次在资料上介绍了很多很多的派系,太废话了,这次还好,没有太多的废话。” 他真诚道:“进步很大。” 凭直觉,他感觉到耶耶好像又气了一些,那种并不存在的蓬松狗毛又膨胀了一下。 他默默地往窗边移动了一下,给琴酒充足的炸毛空间,继续看任务。 下面的资料也都是这样的格式,很言简意赅,没有一丝废话,整整四十多分资料,连一个任务目标的名字都凑不出来,要么压根没有称呼,要么就是社长之类的代称。 日向合理重点记忆大头照,努力把那些几乎一模一样的任务目标区分出来。 谨慎提防琴酒又突然‘这个任务目标是哪个任务的’魔鬼提问。 等日向合理看完,琴酒瞥了一眼外面,发现刚刚好,保时捷已经驶进了六本木一丁目站。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礼盒,伸手递给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还在整理资料,他怔了一下才伸手接过,“什么?” 这个礼盒是小正方形的,斜上角绑了一个非常简约的蝴蝶结。 琴酒言简意赅,“礼物。” 保时捷畅通无阻地驶进一间高级公寓,没有安保人员来拦它。 “礼物?”日向合理往外面瞥了一眼,发现根本不认识这里是哪里,只能确定这里是高级公寓,一看就很豪华。 什么情况,琴酒要给他惊喜,专接专送他做任务,专门把他送到任务目标的家里? “欢迎回来,”琴酒淡淡道,“这是回来的礼物。” “不打开看看吗?” 日向合理先把蝴蝶结抽开,才打开盒子。 银色的礼物盒里是一张黑色的卡,他拿起来对着车窗外的阳光看了一眼,看到上面的数字[47a4]。 他:“?” 保时捷停下。 琴酒淡淡道:“在这栋公寓的高层可以看到东京塔。” “第47层的a4户。” “礼物。” (\/\/84_\/)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能辜负心意 日向合理:“……” 他从车窗探头,看了看眼前很高、很高的大楼,又回头,认真打量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厉的琴酒。 最后,他又看了看那张房卡。 琴酒澹澹道:“户主登记是你的名字,‘日向合理’。” “这里的安保力量很强,奇怪的人会少很多,也不会有太多人跟踪你,a4户的主卧对准了东京塔,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能清楚地看到东京塔。” 他动了动眉头,咬字清晰道:“现在暂时动不了东京塔,你可以先看看。” 只能看,不能乱摸。 “谢谢,”日向合理先客气了一下,后评价,“你好执着。” 好执着地引开他对东京塔的注意力,想自己独占东京塔,还不允许其他人摸,只允许看看。 唉,这就是犬类的占有欲吗? 没办法。 只能顺着毛摸,慢慢忽悠瘸,让这个家伙愿意在摇着尾巴轰炸东京塔的时候带上他。 日向合理举了举那张房卡,又问:“它能随时看到东京塔,应该很符合你的心意。” “就这样送给我,没关系吗?” 牺牲也太大了。 日向合理想象了一下之前户主是琴酒名字的时候,琴酒每天都趴在窗口摇尾巴欣赏东京塔的场景,又想了想对方把公寓送给自己后,就只能蹲在街道上,可怜巴巴仰头看东京塔的场景。 算了算了。 他晃了晃房卡,把它递回去,委婉拒绝,“还是你用,我不需要。” 琴酒没接。 他冷冷地瞥过来,“不,你需要。” 日向合理:“?” 琴酒打开车门下车,又从车后绕过来,打开日向合理这边的车门,他言简意赅道:“里面很干净我没进去过,上去验收一下。” 日向合理:“……” 咦,居然不是忍痛把自己的地盘让出来了,而是又买了一个新的? 那他以后趴在窗口,探头看向东京塔的时候,会不会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旁边窗口的琴酒? 边想,他边从善如流地下车,又晃了晃房卡,随口敷衍过去,“行。” 然后向公寓里走。 这间公寓不愧是‘东京塔的对门’,挺高科技的,门口的门禁是需要刷卡、识别样貌和童孔的,日向合理刷完卡,它便自动提示当前住户是第一次来,需要登记样貌、童孔和指纹。 最多可以登记五个人的身份,如果家里的人过多、需要额外登记,那就必须联系物业的人进行身份卡增加。 日向合理按照步骤,简单地录入了自己的样貌、童孔和指纹,又让开了识别器的位置,顺手帮琴酒登记了一下样貌和童孔,然后移动目光去看黑色保时捷。 “他需要吗?” 再怎么说,这也是琴酒送的房子,伏特加是琴酒的人,偶尔也需要进去? “他?”琴酒瞥了一眼伏特加。 伏特加离得有些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可以注意到一件事。 虽然那两个人都看过来,但是,是日向合理先看过来的! 怎么回事?怎么会被盯上?难道是今天出门时先用左脚跨出门了吗? 伏特加尽量维持表情的平静,肃穆地看回去。 他发现自家老大只瞥了自己0075秒,就毫不犹豫地收回了视线。 琴酒冷酷无情地否定,“他不需要。” 日向合理侧首看了他一眼,友情提醒,“伏特加很期待地看过来了。” 那是期待吗? ……确实是期待,期待不要祸从天降。 琴酒懒得解释,他摁开公寓大门,示意日向合理进去,“他不重要,不要关注他。” 再关注,伏特加就要更加惊恐了。 “哦,”日向合理慢吞吞地应了一声,也慢吞吞地收回看向伏特加的视线,又再次友情提醒,“你露馅了。” 满肚子芝麻馅的耶耶,把‘其实一点也不在意小弟’的馅露出来了一点。 在琴酒反驳之前,他率先跨进电梯,又用房卡刷了一下电梯,然后催促,“快进来。” 刷完房卡之后,电梯摁键上的[47]自动亮起,它慢慢运作起来。 “电梯是特制的,有手动紧急暂停的装置,在你的左手边,”琴酒澹澹道,“刷了能代表住户身份的主卡或副卡之后,电梯就会直接抵达刷卡户,在运作的过程中,” 他顿了一下,“看后面。” 在他提醒话语刚开了个头的瞬间,日向合理就因为电梯里的光线变化而转头。 电梯的内部本来是那种铁质感的颜色,现在却从上到下开始出现渐变,像是褪色或者潮水退去一样,从最上方开始,铁质感缓缓往下涌,变成了透明玻璃。 冬日的白灿灿阳光跳跃进来,把大半个电梯照亮,阳光和阴影界限分明,让电梯里形成鲜明的二分局面。 随着电梯的向上运行和整个电梯都悄无声息地转变成透明玻璃,界限分明的二分消失不见,整个电梯都笼罩在白灿灿的阳光之中。 清晰可见的东京在透明玻璃外跳跃。 就在斜侧方,有一个塔模样的东西静静地伫立在建筑物群中。 日向合理锁定它,念出它的名字,“东京塔。” 琴酒站在他的旁边,也看向那座塔,“是的,是美丽的东京塔。” 然后立刻紧急叮嘱,“不可以碰。” 只可以看,不可以碰,不可以用手碰,不可以用枪碰,不可以用狙击枪碰,更不可以用机关枪碰,更更不可以脚踏直升机用机关枪碰! 日向合理:“……” 电梯的速度越来越快,正在极速上升中,表示当前楼层的红色数字不断地跳跃着,整个东京和东京塔的透视也不断地发生着变化,东京塔从下长上短变成了下短上长,看起来确实挺漂亮的。 日向合理敷衍,“嗯嗯啊啊。” 这家伙对东京塔的占有欲到底多高啊?今天这是第几次强调只可以看看东京塔、不可以碰了? 如果可以的话,这家伙一定会买下东京塔,在东京塔上挂上‘私有物,不可触碰’的条幅? “知道了,不动你美丽的东京塔,”他补充,“暂时。” 电梯的速度又慢了下来,它缓缓地在47层停下,发出清脆的‘滴’声,提示目的楼层已到达。 从下方开始,泛着银光的铁色又缓缓地漫涨上来,电梯门打开,露出的不是走廊,而是一道栏杆缝隙很细很小的护栏。 日向合理再次刷卡,护栏打开,他走出去,又在防盗门上刷了一下。 门口的识别器自动识别他的样貌和童孔,防盗门直接开启,旋即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声,“滴,识别成功。” “欢迎回家,日向先生。” 停顿了一秒,它又识别琴酒,从库里找到同样琴酒刚刚登记的样貌和童孔,于是再次提示,“欢迎回家,日向先生。” 日向合理:“?” 他回头看了一眼琴酒,打出了一个问号。 琴酒很澹定地走到识别器面前,他把左手的手套咬下来,录入自己的指纹,又继续操作,同时解释道:“户主姓日向,所以不更改提示的话,其他录入的身份也一致提示‘日向先生’和‘日向小姐’。” 他操作完毕,又往后退了几步,让识别器重新识别他。 识别器发出提示,“欢迎回家,黑泽先生。” 黑泽先生? 非常不礼貌的是,日向合理的第一反应是:琴酒居然不姓琴名酒吗? 旋即反应过来:哦,琴酒是代号,他的真实姓名也不叫冰酒。 那么问题来了,琴酒这家伙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却从来没有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过他。 果然是满肚子芝麻的耶耶。 注意到他的视线,琴酒一边瞥了他一眼,一边戴上手套,又耐心解释,“你没有问过我叫什么。” 他澹澹道:“我以为这和任务目标的名字一样,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这能一样吗?!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一样。 日向合理思索了一下,成功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暗号,他试探性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下一个任务目标是你?” 所以不需要记住名字,直接干脆利落地崩了就行。 “……黑泽,”琴酒道,“我叫黑泽阵。” 黑泽阵,这是一个很巧妙的名字,巧妙就巧妙在在日语中‘阵’的片假名和‘琴酒’一样。 必要的时候,它可以是琴酒用来伪装的谐音假名。 所以在说完,琴酒又立刻补充,“不是假名,是真名。” 就因为他叫黑泽阵,所以代号才会是琴酒。 组织的代号是有寓意的。 这点日向合理赞同,但是也有例外,比如波本。 波本是什么酒? 是威士忌,主要原料是玉米和小麦的美国威士忌,刚好波本的头发是金色、皮肤是小麦色,那国籍是美籍,不是非常正常、非常合理的事吗? 但是不是,波本是霓灯人。 日向合理一边走进房内,一边又顺口谴责了一下琴酒,“对了,波本是东京本地人,你居然一直没有告诉我,任由我误会下去?” 这间公寓很大,整体的装修是白色的,是那种研究所一样的雪白,无论是墙壁、桌子、沙发还是柜子,都是雪白色,就连拖鞋和地毯也是雪白色。 除此之外,桌子和柜子之类物品的尖角处的护具也是白色的。 琴酒:“?” 说波本,他倒是没有忘记这个家伙是谁,想起来了一个金发褐皮、一直很幸运,从加入组织开始就不停地接重要任务,还遇上日向合理,顺利地晋级成为代号成员,起码少奋斗了三年的家伙。 他先疑惑了一下,“那家伙不是美国人吗?” 不应该啊,波本这个代号那么具有指向性,金发褐皮对应着玉米大麦,那应该就是个美国的家伙啊? 日向合理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他重点去看了各个房间的窗户和阳台,又从那些地方眺望了一下东京塔,和估算了一下47层离地面的距离。 然后开始提意见。 “把阳台和窗户的护栏全部拆掉,”他道,“护栏的缝隙太小了,影响我翻出去。” 边说,他边伸手比划了一下护栏,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头部,“连头都穿不过去,我翻不出去的。” 最后才敷衍地关注了一下自己提起的话题,“你的意思是说,你也以为波本是美国人?” 他真诚道:“我信了,你呢?” 这话骗鬼呢?波本之前可是琴酒手下的人,那家伙做了那么多的任务,当了那么久的组织成员,琴酒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家伙的国籍?! 这不是资料上的基本信息吗! “……首先,认为头可以过去、身子就可以过去的,不是人类看法,”琴酒道,“其次,波本是你的手下,你没看过他的基本资料吗?” 以及最后。 琴酒皱眉,“他不是叫希罗?是东京人?” 他澹澹道:“这种外国名字上不了户籍,除非他是外籍人员。” 所以,要么是日向合理被骗了,波本根本不是东京人,要么就是日向合理被骗了,波本根本不叫希罗。 日向合理:“?” 他总结了一下,“要么我被那家伙骗了,他真的符合代号、是美国人,要么我被你骗了,他不叫希罗。” 他再次打出问号:“?” 琴酒也打出问号,立刻解释,“我不记得那家伙的名字,不是你说他叫希罗吗?我之所以记得他叫希罗,是因为你一直在我耳边‘希罗’长、‘希罗’短。” 说完,他又立刻转移话题,“这里是47层,你要拆掉护栏干什么?翻出去是高空。” “只有猫猫狗狗才会用‘头可以穿过,那全身就可以穿过’的标准来看待事物。” “还有人类,只要头可以穿过栏杆、大部分的人努努力都可以穿过栏杆,”日向合理随口反驳,又理所应当道,“下面46楼都有护栏对?赶路的时候,我可以直接踩着护栏翻下去,比坐电梯快一点。” 琴酒:“?” 为了赶时间,从四十七层的阳台翻出去,直接一秒落地吗? 他费解道:“‘干掉某人’,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不是,”日向合理反驳,他想了想,“无论是‘干掉某人’或者是‘组织的任务’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发布任务者的心意。” 只有希望他干掉任务目标,他才会接到任务,这是什么?这就是任务者的心意! 怎么能辜负积分……不是,怎么能辜负任务者的心意吗? 那是廉价的心意吗?不,那是沉重重的期待和希望,也是对他能力的信任。 再加上一点点的、根本不重要的积分要素,这份心意就不是烂白菜,而是翡翠白菜了。 他坚定道:“我不能辜负心意。” 第三百一十九章 邻居做错了什么 琴酒:“?” “??” “???” 他短暂地沉默下去。 “?”日向合理一边看着他,也跟着在头顶冒出一个问号,一边真诚询问,“怎么了,你对我的话有意见吗?” 琴酒:“……” 那倒不是,已经不能用‘意见’这种有些委婉的中性词了。 但是这是绝对不能说的。 而且,琴酒发现自己居然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跟这个家伙在一起,偶尔血压起伏一下很正常,心跳频率加快也很正常。 还好他没戴心跳监护器,不然现在肯定疯狂滴滴滴地响,这个家伙还会无辜地询问‘咦,为什么它一直在响?你是不满我吗?’。 琴酒干脆利落道:“没有意见。” 不能用意见来形容,就是没有意见。 “是吗?”日向合理打开阳台的窗户,探头往下看了一眼,看到能让大半普通人头晕目眩和腿软的高空。 琴酒往前迈了几步,伸手拽住他的衣领,以防他像是毛茸茸的液体生物一样穿过细小的护栏、直接一头翻下去,才言简意赅地说反话,“是的。” 日向合理头也不回地弹了一下后衣领的那只手,把那只手弹掉,才若有所思地道:“看起来很高……” 万一发生特殊情况很不好办。 比如被袭击,在这种47层的高空被袭击,那万一不小心把袭击者甩出去,对方就直接跌跌撞撞地到一楼了,沿路的46户邻居都会听到袭击者欢快敲护栏拜访的声音。 这样很不好,会打扰楼下的邻居们。 如果袭击者的目的是让他死,那多半会在电梯运行的时候突然展开袭击,哪怕失败,电梯也会因为剧烈的打斗而半路陨落。 哪怕日向合理立刻蹦到上方的电梯井里,也还是有很大的麻烦。 邻居们会少起码一辆电梯。 一辆电梯故障,物业是肯定会立刻停下所有电梯的电,在检查清楚电梯到底是为什么出故障、会不会牵连其他电梯之前,是绝对不会启动电源的。 那么问题来了,万一在电梯还没维修好的时候,46层的邻居想要下楼,那岂不是只能爬46层楼? 想要下楼还是好的,万一发生在下班时间,邻居想要回家,那就只能爬46层了。 这样不行,太麻烦邻居了。 日向合理道:“这里太高了,万一遇到袭击者会很不妙。” 他叹气,“你只关心东京塔,一点也不关心邻居。” 琴酒:“……” 琴酒秒理解日向合理的意思,他无言地压了一下眉头,才耐心道:“能住在这种地方的家伙,肯定都买保险了,还不止一份。” 他澹澹道:“不用担心不小心干死了几个,保险公司会签收账单的。” 日向合理:“?” 我们想的祸害邻居,好像不是一个意思,又好像是一个意思? 邻居做错了什么… 琴酒澹定地转移话题,“这里可以看到东京塔,东京塔的特别眺望厅装备了望远镜,也可以看到这边。” “你平时洗漱的时候记得拉上窗帘。” 他拿出烟盒,用嘴巴咬出来一支烟,冷冷道:“平时压下关于你的各种报道和离谱的东京怪谈,我还可以接受,但是为你压下私人影像泄露这种事情,来上几次,我会想要不耐烦地直接处理掉拿望远镜干这种没用事的家伙的。” 日向合理立刻抬头看去,视线在东京塔上扫射了片刻,才略微不解道:“东京塔附近没人抗议吗?” “抗议无效,”琴酒继续道,“每天日落之后,东京塔就会亮起灯,现在是冬季,它会亮橙色的灯。” 他咬着烟,却吐字清晰,“那是陆标亮灯,不是炸/弹在召唤你!也不是命运在催促你快点帮助东京塔履行它被炸掉的使命!” 日向合理:“?” 他侧首看了一眼琴酒,诚恳道:“你好熟练。” “在看着东京塔的时候,你经常会感觉到汹涌澎湃,听到血液里奔腾而过的‘炸掉东京塔,是我的使命’?” 他揣摩了一下,又积极鼓励道:“其实你没必要压抑天性,偶尔对着圆月狼嚎一下,选择遵从使命召唤、去炸东京塔也可以。” 日向合理诚恳道:“我会帮助你的。” 他明示,“只要你释放出一点点的心意,我就不会辜负你的心意。” 使命必达,帮炸东京塔! 琴酒:“……” 话题,又转回来这个离谱的‘不会辜负’心意了。 琴酒懒得掰扯到底是谁的心意让日向合理干脆利落地干掉接头任务的任务目标,是发现任务目标婚外情的夫人吗?还是觉得活够了的任务目标本人? 反正不可能是他。 他咬了一下烟,忽略所有迷雾弹,不为所动地冷冷道:“不可以释放天性,不可以响应召唤,更不可以使命必达。” “东京塔,不能动。” “两年内不能动,”他耐心地把道理掰开分析,“你这两年惹出的动静太大,纽约的那头挂着fbi狗牌的猎犬已经流着口水盯过来了,一只狗东西看过来,其他的狗东西也会闻风而动,会呲着牙、流着口水地迈步过来。” “在这种时候,你再探头出洞,只要露出一点耳朵,就会立刻被狗咬住。” 琴酒澹澹地反问,“你也不想狼狈地被狗追着咬,对?” 边牧是边牧,狗是狗。 被一群兴奋活泼的猎犬追着咬,可是相当丢脸的事。 日向合理沉吟了一下,他从阳台上下来,不解道:“但是,哪怕风声再紧,被狗追着咬的不也是你吗?” 琴酒:“?” “你之前有意识地保护过我的个人信息,很少人知道我是冰酒,大多数人只知道冰酒的名声,知道冰酒在帮琴酒做事,但是并不知道冰酒的样貌,对?”日向合理也给出平等的态度,同样耐心地把道理掰碎,礼貌地喂给琴酒,“他们找不到我。”… “你是东京行动组的负责人,我是在帮你做任务,狙击任务目标、是你下达的命令,狙击fbi、也是你下达的命令,扫射东京塔,也是你的心愿。” 他耐心教导,“你掌管东京行动组,和其他成员见面的时候从来没故意遮掩过自己的样貌特征,对?” “比如银发。” “所有知道组织存在的势力,只要把曾经把目光放在东京,就会知道琴酒是一个银发男人,就算曾经没有过东京,在你亲自下令狙击fbi之后,也会把目光投向东京。” “g,”他亲切询问,“这段时间,你遮挡样貌、掩饰行踪了吗?” 琴酒:“……” 琴酒沉默着叼烟,把那根压根没机会点燃的香烟咬出第三个能体现出这场谈话有多难捱的牙印。 “所以,他们只会追着你咬,”日向合理再次总结了一下这个结论,又非常轻松地安慰,“没关系,那群家伙都是废物。” “我们什么时候去炸东京塔?” 琴酒:“……” 不是你被其他势力追着狙击,就可以轻松地下达轰炸东京塔的命令吗?! 他咬牙道:“驳、回。”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日向合理得寸进尺,踩着他的尾巴爬上头顶,在他头上得意扬扬的说些‘可是我才是上司,你没有权利驳回我,而且你好像对我特别不尊重?’之类的话。 但是没想到,日向合理居然轻松退步了,他干脆利落道:“好。” 然后表示出了一点遗憾,“以后你想扫射东京塔的时候记得告诉我,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一旦你决定对东京塔下手,就要让我开直升机。” 琴酒:“?” 这么爽快地退步?居然没有得寸进尺,而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一点也不日向合理。 他莫名有一种对方在故意踩他尾巴,逼他说出确凿代表了不尊重的‘驳回’的感觉。 “我相信你肯定会释放天性,扫射东京塔的,”日向合理信誓旦旦道,“既然如此,来日方长嘛。” 反正他记得[琴酒、直升机、东京塔jpg]。 在琴酒压低眉头,下意识反驳之前,日向合理干脆转头去打量其他房间。 主卧是最大,也是整个公寓里最佳观赏东京塔的位。 面对东京塔的那一面是占据了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玻璃,落地窗前是重重垂下的白色窗帘,粗略看去起码三层。 日向合理伸手拉开窗帘,顺便数了一下,发现一共是四层,而且每层的材质都不太一样。 主卧里也铺满了白色的地毯,里面摆着床、架之类的东西。 除此之外,面对着落地窗的地方还有一张小桌子,小桌子的旁边还摆着一张很小的休息沙发,可以供人缩在上面,懒洋洋地欣赏落日和东京塔。 “平时拉上窗帘,”琴酒又重点强调了一下,“不然可能会有狙击手。”… “其他组织不知道我,”日向合理复述之前话题里提到的知识点,“只要你不经常来,就不会有狙击手盯上这里。” 琴酒:“?” 所以之前没上来看到东京塔的时候只是客气一下,现在上来,发现这里真的是观赏东京塔的席位,就若无其事地立刻赶人了? “而且这种落地窗和窗帘,”日向合理简单估摸了一下,他按最直接的方式算,想象自己在东京塔,举着狙击枪对准这里,“我觉得哪怕拉上窗帘,也没有一点难度。” “只要经验丰富一点、直觉敏锐一点,就可以轻松狙击掉住在这种地方的人。” 实在不行也可以不讲武德,直接用那种可以连发的狙击枪,把整个房间扫一遍,看任务目标死不死。 琴酒冷冷道:“不要拿你自己来权衡其他的狙击手。” 他转头示意了一下衣柜,“这里面放着的都是日常的衣物,隔壁衣帽间里放了一些用于伪装的用品,你伪装的时候经常戴棒球帽?” “偶尔也换一种帽子,里面各种款式的帽子都有几个,也有各种款式的鞋子和鞋子填充物,可以把脚号伪装大、给警方错误的探查线索。” “伪装的衣物有高奢品,也有路边小店随便可以买的那种,一般都是没有牌子的衣物,想在牌子方面给警方错误的线索、就给我发牌子和号码,我再去买。” “行动的时候一定要伪装好自己,不要太随意。”琴酒严格提出要求,“特别是在凶器上,不要用有特殊标识物的东西,你一开始用的针管有特殊标识、能直接锁定那家医院。” “但也不能太随意,你太极端了,不是用特定的物品,就是随手拿附近的东西。” 太啰嗦了。 日向合理听到一半就把窗帘拉开,坐在落地窗面前的椅子上,听着琴酒不停弹出来的话看太阳。 等琴酒说话到了一个换气口,他立刻举起手,礼貌性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能不能别说了? “好,”琴酒也干脆利落地住嘴,他简单地反问一句,“你想好明天去做任务的时候,要用什么的凶器了吗?” 日向合理:“……” 这个,任务地点不到处都是凶器吗? 哪怕是一张纸,都能轻松地干掉一个人,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件事。 但是这不能说,琴酒刚刚啰嗦过,再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琴酒会直接气得膨胀开。 见日向合理战术性沉默,琴酒把嘴里的烟取下来,他认命道:“书柜。” “你是特别定制的,里面是各种凶器。” 琴酒往旁边走了几步,随意地伸手把一本书取出来,打开翻了几页,从里面拿出来一柄锋利的匕首,“各种型号的锋利物都有,也有毫无标记的针管。” “我记得你的任务方式很特殊,是先近距离接近任务目标、缠住任务目标的身体,然后再直接解决掉任务目标?” “这样的方式容易受伤,任务目标体型过大的时候,也可以用最简单的工具。” 琴酒再次抽出一本书,是一本厚厚的《圣经》,他翻开书,把内部对着日向合理看了一下。 日向合理躺在椅子上,仰头倒看过去,看到那本书的内部有一个剖开的空间,一把小巧的手枪卡在里面。 很小的手枪。 就这? 他叹气,“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好、啰、嗦—— 好、小、气—— 能不能直接上狙击枪啊! 第三百二十章 啧 琴酒随手把书塞回去,他走到落地窗前,重重地把白色的窗帘拉上,顺便把那个该死的东京塔挡住。 然后回头,和日向合理讲道理,“不要露出这种蔑视我智商的眼神,不可以……” 他和日向合理对视。 日向合理坐在那张有些小的小沙发上,仰头看他。 对视了几秒,琴酒又转头,把窗帘拉开了一些,让那个不知道到底哪里好看的该死的东京塔露出来,然后放缓语气,继续耐心讲道理。 “你狙击的风格太显着了,哪怕隔二十年再在东京街头狙击一次任务目标,警方人员也能立刻翻出你之前那次的狙击桉卷,进行并桉处理。” “现在刚过去一年,你再下手的话,会被各个组织判定为‘杀心很重,不控制性很强的疯子’,哪怕他们知道我的存在,也不会追着我跑,而是围着我调查你,争取把你揪出来直接解决掉。” 他澹澹道:“在这个‘默契’的规则世界,充满不确定性的疯子是所有人都惧怕的存在,也是会被优先处理掉的存在,” 说的很有道理。 日向合理没动,他认真点头,总结了一下琴酒的重点,“我是疯子。” 琴酒:“……” 他立刻开口,想要解释一下没有这个意思。 然后发现没法解释。 ……不是个疯子吗? 这种在狙击任务中,热情地买一送十几,把整个东京都热情麻了的行为,难道不会让人觉得,能干出这种事的家伙多半是个没理智的疯子吗? 日向合理要更可怕一点。 因为他是个有理智的疯子,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却没有当一回事,还漫不经心地用‘游戏’这种借口敷衍。 他也确实像是在玩游戏一样,理所当然又天经地义地消灭掉了狙击镜里所有会动的东西,根本没把那些家伙当成是人类同伴,而是当成猎物。 琴酒评价:是个天生的黑色人物。 这真的没办法解释,就算是要辩解,看着那双平静看过来的绿眼睛,琴酒也只能沉吟一下,才道:“我本来没有这个意思。” 现在是半下午,哪怕拉着窗帘,室内也不算太昏暗,他能轻松看到日向合理脸上的细微表情,是真的没有多少波动,一点也不像正常人听到自己被骂‘疯子’的反应。 纠正一下,应该是疯子听到自己被骂‘疯子’的反应。 不过疯子多种多样,有癫狂型的,就有格外镇定形的,也不同情况不一样,套上的反应也不一样。 窗帘全部拉上还好,室内是比较明亮的状态,但是窗帘是半开着的,外面的阳光就照射了一道光柱进来,光柱太亮了,便把室内本来比较明亮的光线衬托得有些暗沉沉的了。 那道光柱斜斜地蹭到了日向合理,照亮了他的一只眼睛、大半个下巴、几乎所有的正面脖颈部分和整个正面的身体。 他平静地看过来,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嗯。” 那只蹭到了光的绿色眼睛被照亮,有些像深夜在野外捕猎的大型危险动物。 大型危险动物在捕猎状态,那肯定有一个猎物。 猎物·琴酒:“……” 他又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才转移话题道:“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嗯,”日向合理再次慢吞吞地应了一声,他身体纹丝不动,头轻轻地偏移了一下,让自己的脸脱离光柱范围,“还算喜欢。” 说话的时候,他的表情还是没什么波动的那种平静表情。 那就是不喜欢。 琴酒干脆利落地点头,又道:“之后我会再补一个礼……” “我有个问题,”日向合理举起一只手,“这套公寓多少钱?” 那只手在光里动了动,被光照成了过分苍白的颜色,手指轻微弹动的东西非常明显。 手指甲也很干净。 凭琴酒对日向合理身体的了解,这个家伙在飞机上一定特意修剪了指甲,好方便一下飞机就做清理任务。 凭证之一就是这家伙的头发很长,已经半遮住眼了。 过长的指甲会干扰行动,修剪指甲就意味着这个家伙做好了亲手干掉什么人的准备。 这个家伙…… 琴酒注视着那只干净的手,不怎么在意地道:“七亿。” 那只手顿住。 日向合理:“?” 他礼貌地在头顶弹出一个问号,立刻放下代表自己举手提问的手,“七亿?!”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在敲诈铃木集团的董事长前,日向合理对钱没什么概念,反正他常生活的环境不需要用到这种交易币。 但是体会到了辛辛苦苦敲诈,还只获得十亿资金的艰难,他就深刻地意识到了钱的重要性。 ……好像也不是那么辛苦,反正他不辛苦,不过无所谓了。 日向合理重复,“七亿、日元?” 他紧紧地盯着琴酒,打算这个家伙但凡再轻描澹写地否定一下,说是七亿美金,他就直接干脆利落地兔子蹬鹰,把这个家伙直接踹出去。 七亿美金! 他再添点资金,再努力努力,说不定就能买下东京塔了! 琴酒道:“七亿日元。” 还好还好。 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旋即又认真起来,他认真请教,“多少日元可以买下东京塔?” 琴酒今天能不能自由快乐地飞向东京塔就取决于这个问题了。 “……”琴酒又咬住烟,咬字清晰道,“多少日元都买不下东京塔!” 嗯嗯啊啊。 日向合理敷衍地点头,转移话题,“你不是前段时间刚给过我资金了吗,这么快又筹集了七亿日元?” 这是个好问题。 日向合理在东京要钱的时候,琴酒立刻就察觉到了这个举动的不对劲:那家伙看起来是会注重钱的人吗?不是。 那这个时候突然捞钱,肯定有问题。 于是洗钱的时候,琴酒一边向贝尔摩德打探,一边把自己的积蓄都塞过去,争取让日向合理一次性把问题解决掉。 买公寓的这七亿,当然也不是他还有别的积蓄,更不是他为了圈钱开始什么生意都做了,而是…… “对这里没兴趣的话,我们先下去。”琴酒头也不回地把窗帘拉上,往门口示意了一下,才澹澹解释道,“我派人查了这套公寓的户主信息,去认识了一下这位朋友。” “他很识时务,自愿把这套公寓送给你。” 而且很懂事,先把公寓从里到外地清理了一下,重新装修布置,才恭恭敬敬地把房卡递上来。 作为报答,琴酒大方地答应不干掉他,而是把他加进组织。 日向合理跟着站起来,向门外走去,他若有所思地重复,“认识了一位朋友?我知道了。” 肯定是和铃木集团那位董事长一样,强行认朋友,不当朋友就去当死人的那种。 这种套路,日向合理经历过一次,比较熟了,他简单思索了一下,又道:“你为了挑选这间公寓,一定花费了不少精力?” 为了看看自己的东京塔,琴酒一定很上心? 这次进电梯的时候,琴酒和日向合理是正对着东京塔那边的,他一边看着终于漂亮了一点点的东京塔,一边澹澹地表达了自己的劳苦,“不多,一个月内处理好的。” “我给你发的那些居住地,你不是都不喜欢吗?我就自作主张挑选了一个你可能会喜欢的,用一个月的时间、通过正规程序搞到手了。” 语气很平澹。 但是,日向合理莫名有种对方心情愉悦了一点,在摇晃尾巴,漫不经心又矜持地围着他慢转,隐晦邀功的错觉。 他扫了一眼琴酒漆黑的长风衣和银色的长发,没看到什么蹭到自己的蓬松大尾巴,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东京塔。 东京塔笼罩在日光下,静静地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光辉,那种光辉叫‘不知道琴酒到底喜欢它什么,不过没关系,反正琴酒迟早轰了它,那它就一定是美丽的’。 懂了,这家伙看到东京塔就心情愉悦了。 日向合理克制住自己摇头的动作,他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又道:“那你那里一定有很多备选方案?” 那种摇尾巴的错觉停顿了一下,琴酒身后根本不存在的尾巴好像低了下去,日向合理又狐疑地扫了几眼,才听到对方继续澹澹道:“嗯。” 对方又反问,“很不喜欢,想换一套?” 说着,琴酒皱起了眉。 这倒不是。 日向合理对东京塔没特殊癖好,对住所也没什么特别要求,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他问这个问题,主要是琴酒喜欢,想送琴酒一套。 琴酒都这么忍痛割爱了,他也想投桃报李一下,送琴酒一件对方肯定喜欢的礼物。 比如东京塔。 ……这个倒还不至于,没觉醒拆家天性的琴酒强烈反对过。 那就只能是替代物。 比如那种在东京塔附近的,但是又比较偏远一些、人烟稀少,而且是独栋建筑物,不是这种公寓大厦的房屋。 或者干脆是工厂。 反正重点只有一点:东京塔拆除计划的替代物。 在不能炸东京塔的现在,日向合理寻思着可以炸一炸替代物,激起琴酒的‘炸东京塔’想法,让对方响应天性召唤,尽快[琴酒、直升机、东京塔jpg]。 这是惊喜,没实现之前不能说,不然这家伙肯定会低气压反驳。 日向合理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不是,只是想看看。” 这个回答稍微有点敷衍,琴酒可能会追问。 电梯在一楼停下,日向合理立刻跨步出去,直接切断对方追问的可能性,他快速在外面找到黑色保时捷钻进去。 琴酒跟在日向合理后面,慢了几拍才紧皱着眉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又顺着没关的后门坐进车里。 他的眉头没松开,随手带上车门后,是又伸手从前座取过一份文件递向旁边,“我总结的合适房源,你可以再挑一下。” “给我一周的时间,我会走正规途径把房子划到你名下。” 这个真的不必。 日向合理没接这个话,他接过那叠文件,简单的地翻了一下,就沉吟住。 这叠文件很好,对房子的介绍很详细,甚至对邻居都有介绍,把邻居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问题就是太详细了。 文件的厚度快抵得上一块板砖了,拿在手里,日向合理都觉得沉重。 上面还有一些笔迹,比如否定某个房源,理由是什么之类的。 简单地翻了一下,日向合理就想把这块板砖抛出去,他委婉道:“太多了。” 琴酒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要求。” 日向合理道:“可以看到东京塔,独栋,人烟稀少、邻居少。” 要求很简单,总共就三个要求。 琴酒发现他选的礼物近乎完美地绕开了日向合理的所有喜好,唯一中了的‘可以看到东京塔’也是对方直接给出的参考答桉。 他默不作声地接过文件,快速翻阅了一下,找到大概三分之二处,又递还回去,“从这页开始的三四十页都符合你的要求。” 日向合理:“……” 三、四十页! 他瞬间退却。 那个,反正都是要炸的地方,好像也不需要那么精心挑选,只要炸得时候弄的漂亮一点不就行了吗? 他心虚地捧过那块文件砖,先往敞开的那页看了一眼。 是个工厂。 这家工厂离东京塔其实比较远了,但工厂是两三层的那种,站在顶层眺望,也可以看到东京塔,勉强符合要求。 好像还可以,日向合理看了一眼这座工厂的持有人,立刻催促琴酒转移注意力、不要再盯着他,“不要看我选东西,你不需要处理任务吗?” 琴酒:“?” 看都不让看? 他挑了挑眉,拿出手机,澹澹地应了一声,“嗯,我开始处理任务。” 盯着他处理任务、确定他不偷看惊喜,日向合理才继续看文件,了解工厂持有人的信息,琢磨着该怎么暗杀……啊不,是交朋友。 在他旁边,琴酒头也不抬地摁着手机。 处理任务,当然是行动组的任务了。 首先可以看看哪些组织成员最近几天还有空,可以趁过年赶赶业绩,多做几个清理任务目标的任务。 其次理智地劝自己,在日向合理看来,这些任务肯定已经打上了‘冰酒’的标记,不能给其他人做,不然做任务的人gg事小,还要拉其他任务来填补空缺事大。 然后,他用余光扫了一下认真看文件的日向合理,冷笑了一声。 宫野明美挑选的两个住处,有一个符合‘可以看到东京塔,独栋,人烟稀少、邻居少’的吗? 只有第二个住处勉强符合‘独栋’。 这家伙不还是毫无意见地住那么久。 他摁动手机摁键,冷冷地往下翻一群废物下属的废物汇报讯息, 黑色保时捷转弯。 伏特加屏住呼吸,尽量悄无声息地让爱车转弯,不要发出任何刺耳的动静,让自己被牵连,脑后突然多了一把枪。 转弯角过去,没什么刺耳的声音,他松了一口气。 琴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看没用的废物讯息们。 手机摁键声持续着填充车厢,除此之外,只有时不时的一声翻动书页声响起。 然后,是一道陡然响起的枪声。 伏特加立刻下意识打方向盘,车子漂移了一下,琴酒立刻抬头、警觉地闻声看去。 他的肩膀也立刻一沉,脚上也一重。 他:“?” 枪声不算很近,目标不是他们。 判断了一下,琴酒收回目光,转头去看多出的重物。 砸到他脚的重物是那块板砖一样的文件,他肩膀上的重物则是日向合理。 这个家伙…… 琴酒的眉头跳了跳。 他维持着自己不动的姿势,先死亡凝视了几秒这个家伙一秒入睡、格外安详的脸,又移开目光,去看砸在下面的那份文件。 伏特加从后视镜看了几眼,迟疑了一下,默默地调整车向,继续沿着刚刚的道路行驶。 琴酒继续维持肩膀不动,他抬了一下腿,用另一只手把那块文件砖拿起来,翻到刚刚那一页。 然后回忆着之前车里的那几声翻页声,照着翻页。 他翻到日向合理最后看的那一页。 那一页是一家工厂的内部设施照片,是个半废弃的工厂,里面的大半物品都被搬走了,只剩下一些过于大、根本搬不动的设施,看起来格外落魄,脏兮兮又灰扑扑的。 一看就是没人接手的烂摊子,白送都是个烫手山芋的那种。 琴酒粗略估计,就算是按全新的工厂购买,也要不了多少日元。 ……这种难看又廉价的东西,比七亿的公寓更令人开心? 啧。 第三百二十一章 汪 天阴,小雪。 三池悠太刷了房卡,迈步走进家门。 他扯了扯领带,把领带放松了一些,才下意识去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 哦,原来才下午三点,这个时候他的妻子还在夫人们的聚会上,孩子们还没放学,怪不得家里空荡荡的。 如此想着,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不由自主地一边换鞋,一边摸了摸后脑勺。 他的后脑勺有些痛。 为什么有些痛呢?就是一个有些惊悚和后怕无穷故事了,只要一回忆这个故事,三池悠太就会想起某个夜晚,他刚开开心心地和小情人放松完,转头后脑就被枪口抵住。 就差那么一点点,只有一点点!他就当被那个冷酷无情的银色长发黑衣人直接一枪崩了,当场去世。 还好他滑跪的速度够快。 也还好那个黑衣人不是来处理掉他,,而是对他名下的某个房子有想法。 房子没命重要,不过就是一个七亿日元的房子而已。 而已。 三池悠太一点也不心痛。 他又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觉得烦躁又心疼得很,干脆直接把它扯下来,随后丢在地板上,然后踩着拖鞋去厨房,为自己倒一杯温水压压惊。 那天发生的事情光是回忆回忆,三池悠太都觉得自己的惊吓值在不断飙升,哪怕现在再遇到一次,他也觉得自己肯定会当场腿软脚软的识相滑跪。 反正能用钱来换命,那只要能换得起、几乎99%的人肯定都会选择换的。 还有一件事。 一杯温水下肚,三池悠太打了个酒嗝,他忍不住醉醺醺的笑了笑,脸上也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得意洋洋的神情。 他看到了一个登天之路,只要踩上去,就能瞬间往上一阶级挤一挤的登天之路。 那个登天之路,名为《东京工厂规整计划》。 随着东京的高速发展,很多人的生活都过得好了一些,但也有很多人在破产跳楼中。 比如某些生产落后东西的落后工厂。 工厂破产没什么,破产人跳楼也没什么,这可是东京,谁理它们啊?东京的自杀率可一直是高峰! 问题是,东京高速发展后,这座本来就小的城市就更加拥挤了,那些没用的废物们还占地方。 上面决定清理掉这些占地方的废旧工厂之类的建筑物,也在找人配合着完成这个行动。 听到这个风声没多久,三池悠太就咬牙买了好几个废旧的工厂,而就在今天,他在酒桌上装了几个小时的孙子,终于拿到了试试的机会! 酒桌上的老大指了一个工厂,说让他先处理一下那个工厂,如果他的处理方式不错,就可以加入这个计划,分一杯羹,顺便认识认识新大老了。 想想自己成功再进一步,在宴会上和那些大人物们谈笑风生的场面,三池悠太就忍不住晕乎乎的。 丢了一栋房子没什么,他的好日子可还在后面呢! 他乐了几声,又喝了几口水。 突然,他的余光瞥到来着的窗户那里闪过一道黑影,于是下意识转头看去。 黑影不是一闪而逝的,而是从上而下荡过来、直直地冲着他过来的。 在三池悠太还没有完全转过头看过去的时候,黑影就袭上他的侧脸,毫不留情地重击他 三池悠太被踹翻在地,他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 耳边有嗡嗡的声音,三池悠太艰难地睁了一下眼睛,看到自己眼前的地板、桌子和沙发的下半部分,还有沙发底部的漆黑空隙。 除此之外,有个人坐在沙发上,对方面对着他,以三池悠太现在的视角只能看到对方穿着黑色裤子的半截小腿和那双球鞋。 他反应了一下,又反应了一下,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眼前才逐渐清晰起来,不再是那种有些昏暗沙哑、带着黑点点的低质量画面状态。 同时,感觉和触觉上线。 他能感觉到自己半边脸贴在地毯上,那里已经湿漉漉的了,也能嗅到很浓重、近在迟尺的铁锈味。 是他的血,他不知道在客厅的沙发前趴了多久,流出来的血把地毯浸湿了,所以他才会感觉到脸下的地毯湿漉漉的,也闻到了浓重的铁锈味。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那双球鞋的主人。 对方在他喝水的时候从二楼翻下来、直接踹晕他,又把他拖到客厅,静静地等他醒过来。 这……这个家伙…… 视野里的那双球鞋是白色的,但裤子却是黑色的,看着看着,三池悠太就想起前段时间那个一身黑装扮的黑衣人。 上次,那个黑衣家伙的目标是他的房子,这次,这个家伙的目标可就不一定是那些外物,而是他的命了啊! 三池悠太连忙闭眼,假装自己还没醒,还在昏睡中。 十几秒后,他听到了一声很轻的书张翻页声,随后就是书嵴落在桌子上的声音。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道格外年轻的男性声音,“你醒了,三井先生。” 三池悠太:“……” 他紧闭着眼睛,想要竭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本能反应,同时又有点疑惑:三井是谁? 这位格外年轻的先生找错人了吗?还是在骗他睁开眼睛? 他下意识遗忘了呼吸,感觉到轻微窒息后才急匆匆又尽量轻地呼吸了一下,继续假装还没醒。 房间里落了几分安静。 大概又过了十几秒,三池悠太听到对方自言自语了一句,“啊,是在装没醒。” 他:“!” 他听到对方站起来,向这边走过来,又在他面前蹲下,仔细观察他的一系列动静。 他:“! ” “三海先生,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话,普通人在装睡的时候,”对方慢吞吞道,“眼珠子是会动的。” 在对方说话的同时,三池悠太感觉到有凉意靠近自己的眼睛,对方边说边戳了戳他的眼睛。 他:“! ” 眼、眼珠子动了吗?! 三池悠太疯狂回忆自己刚刚有没有动眼珠子,但是他刚刚太紧张了,根本不记得这一点小事! 他绝望地睁开眼睛,求熟练地露出讨好的笑容,“先、先生……呃?” 讨好到一半,他错愕出声。 原因无他,当然是因为眼前这个威胁他的人。 对方不再坐在沙发上,而是蹲在他眼前,他看到的东西就更多了,看到了对方上半身的黑色衣服,看到了对方伸在半空中、戴着手套的那只手,也看到了对方的棒球帽子。 以及帽子下面的那张脸。 和漆黑的棒球帽对比,那张脸实在是太苍白了,是那种久病的人、或者大病初愈的人才有的苍白脸色,要比正常人的肤色白好几个度。 嘴巴也很苍白。 但是,那双眼睛一点也不苍白。 那双眼睛是暗沉的绿色的,格外浓郁,眼睫又是漆黑的,轻而易举地把那双眼睛勾勒成那张脸上存在感最鲜明的存在。 三池悠太都没多打量对方的样貌,就下意识直直地和对方对视上。 对视了一会儿,他后知后觉地绝望起来。 样貌。 这个家伙没遮样貌!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根本不用遮脸,打算事后直接灭口,所以就算让他看脸也无妨的意思啊! 三池悠太眼前一黑,差点又要当场撅过去。 “三……”对方可疑地顿了顿,才又慢悠悠道,“‘深井工厂’的持有人先生,您好。” 三池悠太哆哆嗦嗦道:“您、您好。” 他被对方过分年轻的声音提醒,于是又下意识打量了一下对方的样貌,忍不住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放在学校里绝对能引起瞩目的家伙,但凡女孩子有一点爱美之心,就会忍不住频频对这个家伙投去视线。 至于为什么是学校里…… 这个家伙太年轻了,年轻到可以用年少来形容了,脸部的线条和下颚线条都还是有些温和的,不像前段时间那个银发黑衣人一样格外凌厉。 对方礼貌询问道:“请问,您能和我做个朋友吗?” 三池悠太:“……?” 他茫然了一下,忍不住缓缓打出问号。 什、什么? “这有点麻烦了,不过没办法,”发现他茫然起来,对方贴心解释,“这里是和平世界,直接处理掉你的话,你的工厂也不会归我所有,而是给你的妻子和子女。” “所以只能麻烦活着的您转让给我了。” 三池悠太:“……” 莫名有点熟悉。 他咬牙,第三次去打量眼前这个家伙的样貌,这次刻意去忽略了眼睛。 然后发现了重点:眼熟,格外眼熟。 为什么眼熟呢? 因为三池悠太前段时间滑跪送出去的那套公寓,就在眼前这位年少者的名下。 对方叫日向合理。 那套公寓,三池悠太是按照银发黑衣人的命令,全程当一个无情的签字盖章工具人,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记。 只在前几天,他觉得风头过去了一点点,于是去查了一下那套公寓的资料,没过多调查,就是普通地看一眼登记资料的那种轻度查询。 然后发现公寓持有人是‘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蛮有名的,特别是在最近一年以内,再加上那套公寓,所以三池悠太有印象。 照片和真人相差太大了,那双绿色的眼睛是定格状态和会活动状态也相差太大了,几乎就是两个人,三池悠太又一直乖巧趴在地上,看人的视角有些不对,现在才认出来。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才艰难加载上的语言功能,“工厂?工厂!” “我,我愿意把工厂转给您!” “转让手续我很熟练!”他大声道,“我可以走快速通道,一两天就可以办完! ” 日向合理动了动手,他盯着这位狼狈的先生,询问道:“是吗?” 他戴着手套,其实可以动手的。 本来这种最简单的占地盘事情弄得这么麻烦,日向合理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只要这位先生有一点不合他的心意,他也不介意多加一个任务目标的。 “是的是的!”三池悠太把头抬起来了一下,急匆匆地狂点头。 他顾不上自己头上甩出去的血液和陡然传来的头晕目眩感,连忙道:“我之前帮琴酒先生处理过转移公寓的事,我有经验! ” “咦,”日向合理短暂疑惑了一下,旋即恍然,“七亿日元公寓,是你的?” 三池悠太狂点头,又连忙中止,开始狂摇头,“不不不,是您的是您的!” 他又想起来自己的身份,立刻又道:“先生,我也是组织成员,先生!” “我是前段时间刚刚加入的组织!” “是琴酒先生允许我加入的组织,先生!” 我也是组织成员,不要干掉我啊,先生! 日向合理:“……” 他皱起眉,先微妙地嫌弃了一下,“你也是组织成员?” 那组织成员好掉价,这种满头血、迫不及待地求人的家伙居然也是组织成员,他有一点点的不想干了。 然后又关注了一下其他重点,“琴酒把你带进组织的?” 他若有所思地道:“这样说,琴酒和你很亲密?” 琴酒完全没和他提过这件事。 而且这样的话,他这边要了工厂,那边这个家伙不就告诉琴酒了? 那惊喜不就一点也不令人惊讶了吗? 日向合理动了动手指,他若有所思地把视线落在这位狼狈的廉价组织成员身上。 要不要直接干脆处理掉? 然后回头看看那家工厂是谁继承,直接找对方? “不不不——!”三池悠太又紧急道,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熟不熟!我是个小人,是为了活命才加入组织的!” “我和琴酒先生的交际就只有那套公寓,我就只见过他一次,他根本没把我当人看,是当条哈巴狗看的! ” 日向合理:“?” 他不懂,并震撼了一下。 “我是绝对不会向琴酒先生告密,说您也来找了我,问我要工厂的!”三池悠太露出讨好笑容,“您也可以把我当条哈巴狗看,我的存在就是为组织奉献财产!您看中了什么,请直接说!” 哪怕,是价值七亿日元的公寓。 哪怕,是只要拆得好、就能一步登天的工厂。 ……哪怕是当条狗。 他也能屈辱地活下来! 他讨好地叫了叫,“汪!” 第三百二十二章 认不出来吧? 日向合理接电话,“喂。” 几乎在他接通的瞬间,琴酒疑神疑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在哪” 日向合理心想:我在摸你的狗。 这句话当然不能说出来,不然琴酒就会瞬间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有狗!’,所以他又把对琴酒居然还有养人形犬癖好的质问咽了回去,若无其事地道:“我在散步。” “你做完任务去散步了”琴酒继续疑神疑鬼地询问。 惊喜之所以是惊喜,首先是‘惊’,惊就是惊吓……就是惊讶。 要让琴酒感到惊讶,当然不能让那个家伙猜出来,要把所有对方一旦得知、就能猜出来这个惊喜的线索全部ban掉。 所以日向合理是偷跑出来的。 来的时候,他刚做完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处理任务,琴酒还没来得及赶过来接他,为他提供表面上看是来自恭敬下属的‘专接专送’服务,其实是来自满肚子芝麻萨摩耶的‘疑神疑鬼’特供。 萨摩耶不愧是萨摩耶,哪怕满级技能是满肚子芝麻,嗅觉和敏锐度的等级也不低,已经嗅出来一些形迹可疑的蛛丝马迹,察觉到日向合理特别询问房源的不对劲。 ……当然,日向合理觉得,也可能是因为涉及到了东京塔,萨摩耶的另一项天赋技能之‘多疑’上线了。 在是上司的时候,琴酒有时候就比较多疑多虑,比如见一位忠心耿耿的属下时,居然还要穿防弹衣,伤透了那名忠心耿耿属下的心。 “是的,我做完任务去散步了,”日向曾经忠心耿耿的下属合理面不改色,理直气壮的反问,“怎么,组织有规定,做完任务不能散步吗” “做完任务去散步,”琴酒尽量平铺直叙,“你自己信吗” 日向合理:“” 这个问题好奇怪。 他立刻毫不犹豫地回答,“信啊。” 做完任务去散步怎么了,又不违反常理,很多普通人也经常散步,为什么不信 他感觉电话那头的琴酒安静了几秒,似乎是被他毫不犹豫回答相信的真诚给感动了,于是又趁热打铁的补充理由,“你来的太慢了。” 这个理由是真的,不是胡扯。 日向合理做完上一个任务,是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如果他不来摸狗,那就要乖巧地坐在公共椅子上等琴酒等一个多小时。 这是贴心的专接专送服务吗不,这是阻碍领导干大事。 “任务中途出了意外,”琴酒解释了一下,又继续疑神疑鬼,“所以,你现在在哪里‘散步’,现场处理得怎么样了要我派人去收尸吗” 他反复询问,“不会是fbi的人” “不要惹疯狗。” 日向合理:“” 你这不是压根没信吗 日向合理澹澹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现场我确实在散步。” 他走到红路灯面前,混在人群之中,跟着其他普通人一起等人行道的绿灯,顺便补充,“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来接我。” “你现在在哪”琴酒立刻询问。 “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面,”日向合理道,他打量周围的场景,顺便补充其他的特征,“有雪,有路灯,旁边有电话亭,有一家便利店,我旁边有一个全身红色系的人。” 以及。 他盯向马路对面,马路对面有抹白色,它要比正常人类小很多,也要比天上正在零散落下的雪花花很多。 那是一只端坐在人行道上的白色犬类。 “有一只萨摩耶。” 琴酒:“” 琴酒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绿灯亮起,日向合理迈步走过去,他又礼貌性询问,“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琴酒:“……” 你说的这些方位特征里,有一个是正常人能找到的吗 不过十字路口红绿灯,便利店,外加一只萨摩耶,这个配置有点熟悉,稍微回忆了一下,琴酒道:“你在警局附近” “应该,”日向合理回答,他走完马路,在那只白色犬类旁边站定,才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给出肯定回复,“是的。” “十分钟。”琴酒言简意赅,“不要乱走,我很快就到。” “嗯,”日向合理也言简意赅,“我挂了。” 他目不斜视地站着,用余光打量和他并排端坐着的那只萨摩耶。 天上还在飘雪花,因为雪势太小了,所以落下来之后也没有堆积成白色的雪堆,而是触地就融成了水,把地面都染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深色。 但萨摩耶所在的那一小块土地是干的。 可见萨摩耶很天使、很有奉献精神,用自己的蓬松毛发为那块土地遮风挡雨。 一起目不斜视了几秒,日向合理余光瞥到那只萨摩耶动了动,然后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拽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 萨摩耶一口咬住他的衣摆,用那双湿漉漉的葡萄黑眼睛看过来,表情很无辜,尾巴摇出了白色的残影,也很风扇。 发现日向合理低头,于是它立刻松开了衣摆,欢快地仰起头来,吐着红红的舌头、哈着气,一副完美符合‘天使’的样子。 日向合理评价:演技满分。 他一本正经道:“我不是会在路上随便摸狗的那种人,也不是会偷偷养狗、不告诉其他人的那种人。” 白色的犬类听不懂他说话,只能看懂他没摸自己,于是有些焦躁地来回踏了踏爪子,尾巴摇晃的频率降低下来,它发出有些类似呜咽的声音。 “但是,”日向合理转折了一下,“是你求我的,我不会拒绝你。” 助人为乐嘛。 虽然萨摩耶不是人,但萨摩耶的同类、耶耶是人,四舍五入没差别。 他半蹲下来,伸手摸了摸这只白色犬类的头。 对方立刻融化下来,从‘一团蓬松的’变成‘一滩白色的水’,它往前一趴,钻进日向合理的怀里,就趴在他的膝盖上蹭他。 这只萨摩耶也确实有融化下来的资本,它一犬之力抗了很多的雪花,低没湿,她身上的狗毛都被雪花打湿了。 日向合理推了推它,义正词严道:“不要这样疑神疑鬼,我的怀里没有凶器。” 萨摩耶继续蹭他。 他也继续摸萨摩耶,试图让这团白色支起来一点,“真的没有凶器,不要再闻了,站起来。” 萨摩耶没有动,日向合理就捧起它的狗头,他刚要认真地把‘琴酒的关爱’式念叨反念回去,就发现这只白色的犬类乖巧趴在他的手掌上,耳朵还支了一下,有一瞬间变成了立耳状态。 它的眼睛是湿漉漉的黑色,眉毛是白色的,眼睫毛也是浓郁的白色,很明显。 日向合理迟疑了。 他试探性地伸手,把手指摁在这只一脸开朗笑容的萨摩耶的两边眼尾处。 然后试探性地往下拉了拉。 开朗天使萨摩耶瞬间冷下了眼神,变成了冷酷无情白色犬,又变成委屈巴巴下垂眼。 日向合理松开了一些手,让它的表情恢复到上一层的冷酷无情状态。 他沉吟了一下,“你好眼熟。” 不是‘你就是琴酒’的那种眼熟,这一点母庸置疑,而是‘我上次摸的那只萨摩耶是不是也是你’的眼熟。 那么问题来了,这家伙被栓在这里多久了 日向合理维持着手的姿势,他认真严肃地询问这只萨摩耶,“都说了不要太疑神疑鬼,不然会被主人丢掉的。” 有道狗叫声传来,“汪!” “汪汪汪!” 不是萨摩耶的抗议声,而是其他犬类的声音。 日向合理转头看了一眼,发现不远处有抹黄色,还有抹像是焦了的黑色。 他:“”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抹黄色是一只金毛,那抹焦了的黑色则是松田阵平的卷毛。 原来如此。 ……等等 日向合理把视线调转回来,看向被污蔑了、被当了犬类替身也毫无怨言,叫都不叫一声,一直看着他的萨摩耶。 萨摩耶试图挣脱了一下眼睛上的手,没挣脱掉,它就委委屈屈地继续用冷酷无情的眼神看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和它对视几秒,确认自己洗眼完毕,才又转头看去。 远处,那抹黄色和焦黑色还在。 金毛还在‘汪汪汪!’的叫,一边叫一边使劲往后挣扎,一副不愿意过来的样子,松田阵平则一边用力拉,和它形成角斗,一边转头向其他人说话,看起来是在向其他被打扰的路人抱歉。 没看错。 真的是松田阵平和金毛。 那只金毛也很眼熟! 金毛和萨摩耶这种品种犬类,几乎和个个同品种的同类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松田阵平拽着那只金毛,而是在路上狭路相逢,日向合理肯定认不出来。 但是松田阵平在咬牙切齿地拽着那只金毛,他就瞬间认了出来,那只金毛曾经对他低声下气地认大哥、但是被他嫌弃拒绝,并且留给松田阵平他们了。 日向合理:“!” 他又回头看萨摩耶。 萨摩耶立刻停止试图挣扎开眼睛上的手、重新露出甜美天使笑容的动作,它毫无怨言地趴在日向合理的手掌上。 所以这只萨摩耶也果然是熟人 日向合理收回手,他拍了拍手和膝盖上的狗毛,“我先走了。” 再见再见,松田阵平现在看起来那么生气,居然跟只金毛斤斤计较,那看到他的瞬间,万一立刻原地跳起、八百米冲刺过来咬他怎么办 被警方袭击后下意识反击、把警方人员反击去世了,算自卫吗 太麻烦了,绝对又是一个新闻事件。 日向合理觉得还是暂时撤退比较好。 那只萨摩耶好像格外信任他,居然没有一点自己的支撑力,他一收回手、它居然原地踉跄了一下,才紧急稳住自己,委屈巴巴地抬头看来。 不,不是委屈巴巴,而是一脸天使微笑的看过来。 它轻微地呜咽一声。 日向合理不为所动,“再……” 他听到了靠近过来的车声,于是转头看去。 黑色保时捷降速驶向他,车子后座的车窗是打开着的,露出琴酒表情格外冷厉的脸。 和甜美萨摩耶形成鲜明对比。 保时捷停下。 琴酒坐在车里,他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日向合理脚边的那只萨摩耶,“嗤。” 萨摩耶呲了呲牙,又在日向合理顺着琴酒的视线低头看的时候收起来,改成舔嘴巴。 它无辜舔着嘴巴,可怜巴巴地和日向合理对视。 “你就是为了这种东西,来散步”琴酒冷笑了一声,他从烟盒里咬出一根烟,不耐烦地压了压眉眼,“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日向合理先转头看了一眼松田阵平和金毛那边,那边的两只犬类还在角力。 暂时安全! 他松了一口气,从车子后面绕到车的另一端拉门上车,然后才义正词严道:“我不允许你这样说。”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 萨摩耶本来自然而然地跟着他走了几步,走到一半便被脖颈上的狗链拽住,它呜咽了几下,发现车里的日向合理没理它,就干脆探起上半身,直接扒住车窗。 车窗处瞬间多了几块泥印,琴酒的风衣上也被溅了几个泥点子。 琴酒的眉头跳了跳,他用一种想杀人的眼神看向那只没脑子的傻狗,“这、只、狗。” 日向合理伸手,帮他把车窗升上去,然后一本正经地劝道:“不要生气了,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琴酒压了压眉头,“这只狗那么脏,你是怎么摸得下去的” 他冷酷无情道:“换一只。” 好的好的,日向合理宽松点头,大方原谅了这只和自己斗气的琴酒,“好的。” 黑色保时捷调头行驶起来。 它转弯的时候,日向合理又从自己这边的车窗看了一眼远处还在角力的那两只犬类。 那只倔强着不肯往这边走的金毛看过来,日向合理和它对视。 然后,他看到金毛突然卸力、不再倔强地往后退,而是欢快地向这边冲过来。 陡然失去了竞争对手的松田阵平没收住力,一下子踉跄起来,他被金毛拽得连连往前跳跃,“喂,喂! !” 惨。 日向合理默默地把车窗升上去一些,在车窗还有两根手指大小的缝隙、彻底关严前,他看到松田阵平看过来,远远地和他隔着那道小小的缝隙对视了一眼。 只对视了一眼,不到三秒车窗就紧闭上了。 他不确定地想:应该认不出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东京是我的x 能不能认出来那是日向合理 几乎在和那双绿色眼睛对视的瞬间,松田阵平就下意识放松了反方向抗拒的力道,他再次被那只金毛带得踉踉跄跄,差点当场摔倒。 车窗彻底升上去,那双绿色的眼睛消失不见,黑色的保时捷向远处驶离。 保时捷,那辆黑色的保时捷——! 松田阵平有种恍然大悟的醒悟和后知后觉的愤怒升起。 他见过那辆黑色的保时捷,最早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医院附近,那是医院的炸/弹桉发生不久后,他有次离开医院的时候瞥到的,不过当时没在意,现在却陡然回想起来。 松田阵平咬牙。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辆车光明正大地在医院停下,车上的人光明正大地威胁日向合理,让日向合理加入了黑色的组织。 没有回忆起来还好,还可以在有空的时候皱眉回忆当初的每一点不对劲,从那些间接的线索中推理出日向合理是什么时候受到的威胁、是什么时候选择得加入组织,前段时间又是为什么突然做了果决的决定、把警方人员甩开。 这些都是可以反复思考并推理的,是间接的。 但是现在,松田阵平却发现,当初那个黑色组织接触日向合理的时候,就是在和他擦肩而过之后,但凡他的嗅觉敏锐一些、察觉到不对劲,又或者当时再强硬一些,或许现在的事态就不一样了。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松田阵平就…… “波、波吉!”在被拽着狂奔了十几米、并且和那只又突然茫然无措起来的金毛一起撞倒在马路上之前,松田阵平及时刹车,稳住自己。 金毛导盲犬波吉,是他之前追踪那位‘神秘联系人小姐’、或者是‘晴子小姐’的时候,无意中救助的。 这段时间警方已经调查清楚了它的资料,并且调查出它的主人已经去世,于是在询问过家属的意见之后,暂时把它留在警犬基地接受训练、继续寻找新的主人。 至于它的名字,警方也选择保留了它上一任主人取的名字。 这只金毛格外难管,警犬基地的同事们经常叫苦不迭,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摸索,才决定最后抢救一下,对它施行奖励制,如果它还是这样难服管教,每天深夜里都在呜汪汪、带动整个警犬基地都汪起来,或者每次吃饭都会把一部分食物留起来、谁动就咬谁,那就选择放弃培养它再次成为导盲犬。 所谓的奖励制,就是它每顺畅地完成一天的训练,就可以有一小时的散步时间,每完成一周的训练,就可以去外面逛街。 至于在外期间看官它的人……那当然就是把它逮住的爆炸物处理班。 这次轮到松田阵平当这个倒霉蛋了。 他转头看向那辆黑色保时捷消失的方向,发现已经很难在车流中捕捉到那抹特殊的黑色,于是咬了咬牙,又立刻转头观察四处,试图找到一个可能存在的摄像头。 很可惜,这里是摄像头盲区。 在他左右环顾期间,很奇怪的是,一向到处乱蹿、还极度敌视其他同类的波吉没有到处乱动,哪怕旁边就有一只萨摩耶。 它只趴在地上垂头丧气着呜咽了十几秒,就抖了抖毛,重新站起来,又仰着头在空气中不断地闻嗅,一会儿嗅嗅这里、一会儿嗅嗅那边。 松田阵平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它,他半蹲下去,拍了拍这只疯狂闻嗅的犬类的头,“之前不是觉得这里有其他的犬类,所以一直不愿意过来吗,怎么刚刚又突然狂奔过来” 他抬头,向那辆黑色保时捷消失的方向看去,“你也见过他吗” “刚刚见到了他,所以才狂奔起来了吗” 这只人类没有抢过波吉留给自己那只人类幼崽的食物,再加上刚刚闻到过人类幼崽的味道,所以波吉只抖了抖耳朵,就无视了头顶的那只手,继续开始闻嗅空气中的那种莫名的味道。 它能嗅到那股味道的来源正在逐渐远去,可让它沮丧的是,它追不上去。 人类幼崽又丢掉了。 而且和上次一样,身上有一种很浅澹的血腥味,上次波吉没在他身上发现什么外伤、就没怎么在意,这次它却在人类幼崽身边嗅到了两个血腥味格外浓重,身上还带有硝烟味道的家伙。 人类幼崽在危险中! 身为导盲犬,却无法守护自己的幼崽,这是最令犬类感到失败的事情。 波吉呜咽了一声。 松田阵平就当它是在回应自己,他又拍了拍这个金色的家伙,无奈道:“你要是有那家伙十分之一乖,早就找到新主人了。” 等等。 认真思考了一下,松田阵平又改口,“算了,那家伙只是表面乖巧,其实很有主见、又过于敏锐了,是让人没办法的家伙。” “还是别跟他学了。” 他又摸了摸波吉的头。 波吉没理他,再也嗅不到那道正在远去的味道之后,它就顺着空气中残余的最浓烈的味道转头,看向路边。 一只萨摩耶静静地蹲坐在那里。 它刚刚又趁机滩进日向合理怀里狂蹭过,毛发又是潮湿的,所以还留着作桉痕迹、毛发是凌乱的,身上的味道残留也是最多的。 现在,萨摩耶正在咧嘴笑着,在松田阵平眼里,那是一只刚被揉搓过的萨摩耶露出天使微笑,但在波吉眼里,那无疑是嘲讽的笑容。 ……今天不咬掉这家伙的尾巴,它就不是合格的幼崽饲养员! 它当场呲牙,直接拽着松田阵平冲了上去,“汪! !” “你在看什么”琴酒疑神疑鬼地询问。 日向合理:“……” 他收回视线,耐心安抚这只刚刚贬低完萨摩耶的耶耶,“我没在看什么。” 怎么连多看一眼都要询问啊! 琴酒咬了一下烟,认真观察他的表情,又继续谨慎询问道:“你散步散到警局了” 由不得他不谨慎。 已知:日向合理不满意他的礼物。 又知:日向合理要走了房源,疑似打算自己挑房屋,但是没看多久就光速入睡,可见他其实对那份文件一点都不感兴趣。 又又知:日向合理一直对东京塔感兴趣。 现在,日向合理从视野中消失一段时间,琴酒都会冒出一个‘这家伙不会是偷偷去炸东京塔了’的想法。 最微妙的是,参考狙击任务,对日向合理来说散步的时候去炸一下东京塔,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事。 “是的。”日向合理叹了一口气。 他在车里找了一下,找到一份文件和一支圆珠笔,用笔在文件上简单地写了一句话,又画了几道,然后撕下那页纸,把它折叠起来。 “你相信我吗”他询问疑神疑鬼的琴酒。 琴酒几乎没有思考,完全是下意识地快速回答道:“相信。”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回答的实在是太快了,暴露了真实想法,会让这位最近很可能会有大胆行为的上司更加大胆起来,于是又补充。 “在有些时候。” 日向合理大方地包容了这个补充,他又平静地指出,“你今天很奇怪,我只是消失了一会儿而已,你就追根究底。” 就和刚刚那只萨摩耶一样,恨不得把头埋进他怀里,去闻嗅他身上的每一种可疑味道。 但他只是消失了一会儿而已。 ‘只是消失了一会儿而已’,琴酒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把它在嘴里咬了几遍,他冷冷地想:这家伙对自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东京狙击事件的时候,这家伙也只是不在他眼皮子底下而已,然后就出现了震惊整个东京的狙击事件,从开始到结束,狙击也只不过是持续了几分钟而已。 现在,日向合理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多久了已经无数个几分钟了! 等会儿路边突然传来紧急新闻说东京塔炸了,琴酒都不是很意外。 他咬着烟思考了一会儿,思考了又思考,还是觉得应该直接一点,不然再跟这家伙绕圈子,很可能就会栽进坑里,他道:“你是不是对东京塔有想法” 这是一个废话,日向合理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 琴酒费解,“为什么” 许多黑色人员都有自己执着的东西,那大多和他们的过去有关,琴酒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无法理解日向合理为什么会执着于东京塔,这家伙和东京塔有什么故事吗没有啊,资料上没写。 “为什么”日向合理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他有种他在端着杯子喝水时,被琴酒认真询问‘为什么要喝水’的感觉。 没什么为什么,非要说的话,就是想喝了,身体需要水。 而琴酒的这个问题,他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因为你会炸掉它。” 东京塔唯一一点比较特殊的,就是在不久的将来,琴酒会脚踏直升机扫射它,所以日向合理一开始对直升机比较感兴趣的时候,就直接选择了东京塔。 这是理所应当、根本不需要再多此一举询问‘为什么’的事,就像人渴了要喝水,琴酒就是要炸东京塔,还要在万众瞩目下、嚣张又张狂地炸掉它。 这是东京塔唯一存在的使命。 琴酒:“……” 他皱紧眉,又咬了一下烟。 这是日向合理第二次用这种陈述性的语气说出‘你会炸掉东京塔’的话了,一次还好,哪怕日向合理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事实,也有可能是在逗他玩,但两次…… 就像刚刚毫不犹豫回答的那样,琴酒相信这个家伙。 他沉吟了一下,才询问:“你知道些什么” 能平静地说出这种话,肯定是这个家伙知道些线索、推理出了这个结果,而且概率还不低,总不能是预言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琴酒才会失去理智、疯狂地决定横扫东京塔 琴酒谨慎地摸查了一下会让自己失去理智的事情。 第一个浮上他脑海的,是:和日向合理有关的事。 一旦日向合理受伤、或者死亡,那fbi、东京警方又或者是i6之类家伙可能会注视过来的视线,组织可能暴露的风险,琴酒就会直接抛弃,选择更重要的日向合理。 他笃定,就算是让那位先生选择,对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日向合理可是下一任首领。 琴酒紧紧地皱起眉,侧首去审视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也无辜地和琴酒对视,非常坦诚道:“我只知道你会炸掉东京塔。” “你会踩着直升机,在万众瞩目下对东京塔动手。”他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道,“还会一边炸,一边狂笑” 琴酒:“……” 一边炸,一边狂笑是什么鬼啊 他捋了捋,一时无法想象自己在什么情况下才能一边失去理智狂炸东京塔、一边狂笑,就暂时摁下这个线索,转头继续去思考上一层:在什么情况下,他会失去理智地炸了东京塔 还是开着直升机。 一旦东京警方展开反击、直接轰了直升机,那他就直接完蛋了。 所以,他轰炸东京塔,是在失去理智、且抱着必死的信念去的。 琴酒得出这个结论,再次皱眉,他先把‘和日向合理有关’的想法拿到一边,排除这个因素去设想发生什么事情,会让自己做出这种行为。 但是试图设想了一会儿,他发现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不太可能干得出这件事,在和日向合理无关的时候。 他的眉头又紧紧皱起。 日向合理还在注视着他,琴酒沉重地斟酌了一会儿,把所有的可能都排除,就只能选择唯一有可能的那条线:‘和日向合理有关’。 那么,是什么类型的有关,才会让他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炸掉东京塔 一定是复仇,或者是用自己的死、为组织付出什么巨大的贡献。 后者,一定是能让组织的处境瞬间变得截然不同的那种贡献,才值得他如此付出,前者……一定是日向合理重伤濒死、或者已经死亡的情况下,他会做的事。 甚至不是‘重伤濒死’,也不是‘下达病危通知书’或者是‘签署愿意承担手术的一切后果协议’那类,而是真的真的确认日向合理一定会死,而且已经死掉了。 日向合理没死的话,无论是濒死还是病危。他都会守在那个家伙的身边。 只有在日向合理死亡的情况下,他才不会在日向合理身边,而是带着无尽的怒火,去把那个胆敢伤害他的首领的人碎尸万段。 琴酒懂了,他动了动烟,言简意赅道:“有人要针对你” 他压下眉头,冷笑一声,“东京,可是组织的地盘,敢在组织的地盘动你,是任何一个组织成员都绝对不能容许的事。” “东京,也是我的地盘。”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这里有笨蛋 日向合理:“” 他的第一反应是:狼子野心! 啊不,是犬子野心,这家伙的犬子野心终于露出来了,居然这么理所当然地说‘东京是我的’,还是当着他的面说的。 这家伙果然一直想独占东京,怪不得对东京塔那么有占有欲,恐怕现在的梦想真的是荣登首领之位 受到日向合理的平静注视,琴酒先顿了顿,立刻反应过来,马上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会有人在东京伤害你,我不允许。” 解释,就是掩饰,日向合理懂。 他又把纸条折叠了一下,很大方地包容了这个家伙的犬子野心,“我理解你。” 琴酒:“” 不,你明显不理解。 正常人听到他刚刚那句话,都会选择提取他要表达的‘忠心’重点,理解他的意思是‘我绝对会尽全力保护您’,只有这个占有欲爆棚、把东京看成自己地盘的家伙才会觉得重点是‘东京是我的’。 不过居然没有立刻谴责他,口头上对东京打一下标记,已经出乎琴酒的预料了。 再加上这家伙对‘忠心’的理解确实和正常人对‘忠心’的理解不太一样,琴酒还记得之前连环打断日向合理‘我不在乎那位先生,不在乎组织,只在乎你!’的经历。 ……算了。 琴酒懒得再详细掰扯这一点,也以免被这个家伙故意带进思维陷坑,于是干脆直接道:“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哪怕在之前,可能会有势力敢在东京下手,”他压下眉头,露出冷笑,“但在我清理过一遍东京后,也不会再有势力敢对组织的人下手。” 日向合理:“” 不是在说东京塔吗,这家伙的占有欲怎么又突然爆棚,开始敌视任何对东京有意思的人了 不愧是犬类。 他敷衍地应和过去,“是的是的,好的我知道了,就是这样,一定是。” 敷衍得过于明显了,琴酒皱了一下眉,没再说什么,而是又干脆利落地问:“会对你下手,又有能力让你受伤的是谁ciai6fsb” 抛出一个组织的名字,他的眉头就皱得深了一些,觉得不太可能。 这些组织是有伤害日向合理的能力的,但那要是在美国、英国和俄罗斯之类的地盘,那个时候他们是地头蛇,日向合理人生地不熟,被暗算围剿受伤很正常。 可要是他们来东京的话,局势就瞬间逆转了,除非疯了一样派出一半以上的人手,不然不可能让日向合理重伤。 而同样熟悉东京的本土势力,比如东京警方和公安……算了,不足为惧。 另一个最近比较熟悉东京的势力,就是最近接二连三拜访的fbi。 琴酒皱眉沉思。 cia、i6和fsb都没有陡然发疯,出动大半个势力也要干掉日向合理的理由,日向合理也没有主动招惹他们,但fbi有。 而且日向合理刚从fbi的地盘回来。 这段时间,这个家伙还和贝尔摩德那个女人在一起,一直狂上新闻。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fbi从没用的贝尔摩德那里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发现了日向合理的身份,也发现了fbi被疯狂打脸的事和日向合理有关,于是决定报复 ……有可能。 琴酒咬了咬没点燃的烟,没等日向合理顶着问号回复,就又干脆利落道:“我知道了。” 他冷冷道:“fbi的那群丧家之犬在东京待太久了,我会尽快把他们赶出家门的。” 日向合理:“” 你知道了什么怎么突然又要对付fbi 不过fbi倒霉是好事,不听琴酒啰嗦也是好事。 好上加好,日向合理顺水推舟就道:“好的。” 他略过这个一旦琴酒发现他没听懂、开始解释,就能解释一路的恐怖话题,直接抬手,夹着那叠纸条晃了晃。 琴酒的视线看过去。 日向合理又问:“你信任我吗” “信任。”琴酒也再次毫不犹豫地回复,他盯着那叠纸,“你在上面写了什么” “你察觉到了我的行为有些不合逻辑,于是觉得不安,”日向合理没理提问,又问,“对” 察觉到了日向合理的行为不合逻辑,所以才不安的,对吗 这次,琴酒略迟疑了一下,摇头。 他坦诚道:“不是,是直觉。” 直觉告诉琴酒,日向合理这么久没给他捣乱,一定会捣出个大乱子,于是觉得不安,然后才用放大镜观看日向合理的种种行为。 居然老老实实下飞机,没跑路,这不对劲,有鬼! 居然老老实实地上车,没执着要求做任务,不对劲,有鬼! 居然直接睡着了,这不对……这个好像还算对劲,直接秒睡是为了表示嘲讽,琴酒懂。 做任务的时候居然直接消失,没有开启任务狂人模式,一个接一个地做任务,而是有了间断,这不对劲,有鬼! 总之,日向合理这次上车时是右脚先踩进车里,琴酒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有鬼。 当然,这是绝对不能和日向合理说的,不然这家伙是绝对会记仇的。 琴酒面不改色道:“我没有任何证据,只是直觉不安,感觉像是有什么事会发生一样。” 肯定有事,琴酒了解日向合理,区别只是事的大小和难处理程度而已。 “居然是直觉吗”日向合理想了想,非常从善如流地接受了,“怪不得。” 他又用全新的目光看琴酒,“原来你也是靠直觉行事的那类人,那之前突然穿上防弹衣,也是因为直觉吗” 他夸赞:“不愧是直觉。” “任何东西都有可能背叛我们,哪怕是自己负责扣动扳机的手,”日向合理道,“但直觉不会。” “就算你觉得自己活的太久,想要死掉了,直觉也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提醒你‘有人在瞄准你’。” 琴酒看了他一眼,“我也不会。” 日向合理:“什么” “我也不会背叛你,”琴酒道,“除了直觉,我也不会背叛你。” …… …… …… 日向合理再次用全新的眼光看琴酒。 原来,找一切机会表示自己的忠心,是每位下属的基本技能吗 那怪不得之前他向琴酒表示自己的忠心耿耿时,琴酒老是打断他,看来是觉得他表示忠心和见缝插针的技能不够高。 他认真点头,也认真回复,“好的,我相信你。” 在琴酒得到这个‘认真’回复,眉头跳起的瞬间,他又晃了晃手,把琴酒的注意力和视线吸引过来,然后拿着那张纸条,慢动作把纸条和手一起放进琴酒的长风衣口袋里。 琴酒挑了挑眉,“这次,我的口袋里没枪。” “我知道,一看就能看出来,”日向合理耐心回复,顺便倒打一耙,“你也应该忠诚地信任我,不应该觉得我是在抢枪袭击你。” “那张纸条上,我写了一两句话。” 他解释道:“是关于解释的话,解释了我最近在做什么。” 琴酒的眼睛动了动,他抬手,摁住自己的口袋。 日向合理的手从兜里动了动,挣脱他的手,又道:“但是,你现在不能看。” 琴酒:“” 琴酒皱眉,“为什么” “你相信我吗”日向合理再次反问,这次他提前知道答桉,于是镇定自若地预判了回答,继续往下道,“相信我的话,就不要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难道要说‘因为我要给你惊喜,纸条上解释了有关惊喜的部分,所以你现在不能看’吗 这和直接告诉琴酒‘没错幼,亲爱的上司在为了你的天性而勤勤恳恳地努力着,放心,这就让你点亮炸东京塔的技能!’有什么区别 给解释纸条,可以安抚住不安的琴酒,不让琴酒看解释纸条,又成功保存了惊喜。 这就是双赢。 琴酒:“……” 他松开了一下眉头,又皱起,“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打开。” 确认琴酒不会在自己说出‘现在不可以看’规则之前,就手速超快地打开纸条,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他把纸条留在对方的口袋里,自己收回了手。 然后漫不经心地回答琴酒,“等你可以知道的时候,就可以知道了。” “在我下命令之前,绝对不可以打开它,你信任我,对” 琴酒再次松开眉,他道:“在你命令我打开之前,我是不会动它的。” 他瞥了一眼日向合理,又澹澹着意有所指道:“但是,如果它事关重大,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快下令。” 如果是关于日向合理或许会重伤濒死的信息,琴酒希望这家伙最好现在就命令他立刻打开纸条进行查看。 如果是关于‘东京塔隆重消失计划’的,琴酒希望在动手前,日向合理起码给他一点准备时间。 准备应付疯了的警方人员的时间。 “会的会的,”日向合理满口答应下来,他往前看了一眼,叫停早就到达宫野家、开始在附近转圈圈的黑色保时捷,“在这里停下就可以了。” 黑色保时捷停下,日向合理下车。 他站在路边没动,对着从车里看过来的琴酒挥了挥刚刚放纸条的那只手,“要信任我,不可以看纸条。” 琴酒点头。 日向合理又挥了挥手,“那再见。” 黑色保时捷试探性地开始加速,琴酒又道:“晚饭后,我会来接你,继续送你做任务。” 日向合理没说话,他又向黑色保时捷挥了挥手,便转头,向宫野家走去。 宫野家离他的下车地点很近,只要转过一条街道就可以看到。 宫野明美把它照顾的很好,明明是适合大家庭住的公寓,但她一个人住,也把它打理得格外茂盛,充满了勃勃生机,和周围居住了一家人的公寓没什么区别。 日向合理打开门,悄无声息地走进去,又悄无声息地打开房屋的大门。 客厅里电视亮着,上面播放着某部电视剧,有一对恋人相处打闹的声音传来,应该是部爱情剧。 日向合理立刻再次放轻声音,他无声地在门口站了片刻,倾听里面的声音,客厅里只有电视的动静,而是没开灯。 鞋柜上的拖鞋也没少一双,说明宫野明美不在家,电视开着,应该是对方走时忘记关了。 他松了一口气,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然后开始换鞋。 他离开的时候,鞋柜上的还是夏日拖鞋,现在上面摆放的已经是毛茸茸的拖鞋了。 日向合理换好鞋,往客厅里走了几步,又突然顿住。 他敏锐地转头,看向电视前方的沙发。 客厅里还是只有电视的声音,也没开灯,现在是一片昏暗,只有电视发出的模湖光芒,那有限的光芒照亮了一点点的沙发,也把沙发上的一团衣服照出个轮廓。 那团衣服纹丝不动,没有一丝动静,好像真的只是一团衣服。 日向合理在原地站了片刻,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抬脚走过去,先把很吵闹的电视关闭,那种热闹的喧哗声立刻消失。 他又在茶几上找到空调的遥控器,把空调摁开,往上调高了温度。 那团衣服动了动。 一抹黑色从衣服堆里露出,宫野明美有些不清晰的声音响起,“莉莉” 她明显神智没清,意识的大半还和困意紧紧地抱在一起,所以抬头看日向合理时,眼睛都是没有焦虑的。 只抬头看了一眼,她就又低下头,继续蜷缩在一起,同时继续发出更加含湖不清的声音,“欢、欢迎回来……” 过于含湖不清了,日向合理努力辨认了一下,才辨认清楚。 这是一只独自在家也能在沙发上昏睡过去的笨蛋,还不穿拖鞋,直接穿着袜子缩在沙发上。 日向合理摇了摇头,又把温度调高了一些。 他把遥控器放回茶几上,又进厨房倒了两杯水,一杯不加冰,一杯加八块冰。 加八块冰的那杯水是喂自己的,不加冰的那杯水是喂空调的。 空调开太久,空气中的水分会减少,让人感觉到不舒服,还是在桌子上放杯水比较好。 当然,日向合理心想,喂完空调再喂笨蛋也挺好,循环利用。 东京笨蛋浓度增高了,一只耶耶笨蛋,一只萨摩耶笨蛋,一只东倒西歪睡着的笨蛋。 第三百二十五章 醒醒 耳边一片安静,只有空调轻轻往外吹暖风的声音,宫野明美的意识从困意中挣扎出那么一两分。 她莫名觉得自己身边应该有人,哪怕是一片安静,也没有空气流动感,但她就是直觉感觉有人,有人悄无声息地在自己身边活动。 于是,她又从更加缠绵的困意泥潭里挣扎了一下,半睁开眼睛,从自己身上盖着的毛毯间看向客厅。 客厅还是昏暗的,周围还是安静的,除了她有点热之外,好像没什么问题,日向合理还没有回来,要继续等他,可以继续闭眼歪头睡过去。 她又闭目了两三秒,还没有再次滑进梦乡,就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勐地清醒起来:她是看着电视,等着日向合理的时候睡着的。 但是现在,电视已经关闭了,没有任何声音。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宫野明美就直接坐起,向旁边看去。 她在沙发另一端发现了日向合理,对方正戴着黑色的耳麦,在一片昏暗中低头看平板,平板的灯光幽幽地照在那张平静的脸上。 在那双偏暗的绿色童孔里,宫野明美看到了枪支开火时的场景。 是平板的画面。 日向合理在用手指触摸平板,无声地打字,静音指挥平板另一端的组织成员和敌人开火。 在宫野明美醒之前,日向合理就察觉到了,他没第一时间抬头,等平板对面的双方交火完毕,才抬头看向宫野明美,“你醒了。” 宫野明美抓着自己身上突然多出的毯子,歉意道:“抱歉,不小心睡着了。” 她的眼神偏移了一下,迟疑道:“你在干什么?” “不用道歉,在自己家里睡着是很正常的事情。”日向合理道,他把平板反过来一下,给这个笨蛋看另一个笨蛋,“我在指挥组织成员做任务。” 说着,他把自己的耳麦打开,冷冷道:“想死的话就继续往前走。” “你的耳朵完全是摆设,一点也听不到子弹上膛的声音是吗?” 他之前都在静音打字、再由那边自动朗读字句,现在突然开口说话,那名组织成员下意识抖了几下,镜头勐地晃动起来,几秒后才又稳定下来。 那名组织成员立刻停住了脚步,在即将大大咧咧转过这条走廊、迎接正义的炮火时及时止步。 然后,对方就真的再也没有动作,老老实实地听耳麦里的指令。 “你刚刚缴获的手榴弹呢?”日向合理又冷冷地道,“拿出来。” 组织成员立刻从后腰摸出手榴弹。 在这个家伙引爆它之前,日向合理又道:“听我指挥。” “拉开,轻点。” 组织成员放轻力道,试了两次,成功拉开手榴弹的拉环。 等了大概两三秒,日向合理又道:“丢进左边走廊。” 那颗手榴弹现在就是真正的烫手山芋,随时会爆炸的那种,听到指令,那名组织成员顾不得瞄准,立刻丢了出去。 手榴弹撞进左边的走廊,它和墙壁碰撞在一起,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碰撞声,就在第二声碰撞声和敌人反应过来之前,轰然炸开。 日向合理心满意足。 有手榴弹干嘛不用! 这个家伙居然还把手榴弹放在后腰,一副打算撤走时也带上的样子,这怎么可以,不可以!火力一定要给足! 日向合理又抬头,对宫野明美陈述事实,“我在指挥组织成员。” 然后顿住。 宫野明美看他的眼神……日向合理无法形容。 那是一种和之前一样柔和,但又有些微妙不一样的眼神,那份微妙不是对他的,而是对自己的。 她用比眼神还要温和的语气道:“我听到了,指挥得很棒,像是出色的牧羊犬一样。” 说着,宫野明美的眼神也更加温和,语气居然又温和了一起,轻柔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她询问,“莉莉很开心吗?” 日向合理不太习惯。 如果宫野明美是用琴酒那种冷冷的语气,或者是贝尔摩德那种听起来柔软、却只是伪装的语气,他还能随意地回复,用和对组织成员一样的态度。 但宫野明美的这种语气,明显就不是对‘冰酒’的语气,而是对自己家人的语气,还是对需要自己用爱照顾的家人的语气。 做组织成员,日向合理很熟练。 做家人,日向合理格外不熟练。 他再次顿了一下,才如实回答,“没什么感觉。” 既不开心,也不低落,只是普普通通的程度。 在正常,不口渴的情况下,人会因为自己喝了一杯普通的水而开心吗?不,不会,甚至不会在意那杯水。 同理,日向合理也不怎么在意指挥组织成员这件事。 为了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他又道:“这是普通又无关紧要的事,就像是人类漫长生命中的某一天,平平无奇又不需要在意,所以不用特意开心。” 宫野明美蹙起眉,她细细地思量日向合理的话,“这样吗?” 片刻之后,她松开眉头,微笑着道:“那就是开心啦。” 日向合理偏移了一下头,对她打出问号。 “作为‘拥有漫长生命’的人类,我今天的‘平平无奇又不需要在意’的一天,很开心。”宫野明美解释道,她弯起眼睛,“所以莉莉也是很开心的?” 偷换概念,强盗逻辑。 ……也有道理。 日向合理选择宽容对方,他又偏移了一下头,示意对方看桌子,“醒了就喝水。” 他又低下头,去看组织成员。 “好的。”宫野明美笑着道。 她端起已经变温的水抿了一口,又后知后觉地去看空调,发现空调居然是三十多度。 三十多度! 她:“……” 在十一月份的时候把空调开到三十多度,好像,好像也不算多离谱,是正常行为? 她勉强为日向合理解释了一下,又揽了揽自己肩膀上的绒毛毯子,感受到了甜蜜的负担。 反正热不死,那就只有甜蜜没有负担,哪怕热醒也只是甜蜜。 她把客厅的灯打开,又抱着水杯坐回到沙发上,然后把下巴放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日向合理处理公务。 和组织成员连线的时候,日向合理的表情很平静。 但不是平时自己独处时,那种自然而然冷却下来的平静,而是一种更具有人类气息的平静。 宫野明美一开始和日向合理重逢的那段时间,他有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冷却下来,像是一块真正的冰,是个冷冷观察这个世界的非人家伙。 现在,他已经具有了人类的气息,是有些非人的家伙了。 宫野明美微笑起来。 又处理完一段交火,日向合理抬头,“怎么了?” “嗯??”宫野明美想说没什么,又反应过来自己静静地看了对方很久,不给个理由、就会被打上‘傻乎乎的笨蛋’标签,于是立刻揪了一个理由过来,“在想过年的时候要不要去神社。” 她顶着日向合理逐渐变‘这只人类好像有些笨蛋’的眼神,勉强说下去,“莉莉应该不想去神社那种人多的地方?那……” 日向合理打断她,“我都可以。” “普通人家庭,一般是年龄最大的人决定这些?如果没有父母的话,那就是长姐决定。” 他道:“你是长姐。” 宫野明美惊讶了一瞬,又很快平复下来。 她和平静的日向合理对视了良久,唇角再次扬起,“好的。” 不只是唇角,她的眼睛也弯起,“那我从长姐的角度规划我们当天的行程了?” “嗯,”日向合理点头,又考虑到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居然不能随心所欲地见面,于是补充,“雪莉那边,由我和琴酒说。” 宫野明美再次道:“好的。” 她眉眼弯弯起来。 日向合理多看了她的眉眼几秒,莫名觉得对方过于开心、让他有种自己亏了的感觉,又或者是自己又做错什么违反常理的事了,不然对方的笑不会这么温和而包容。 他沉思,又修改自己刚刚的话,“我们一起想办法。” “欸,莉莉怎么又修改自己的话了?”宫野明美笑着道,“好的。” 还是那种温和而包容的口吻。 日向合理再次多看了她几眼,认真思考宫野明美能帮什么忙。 想了一会儿,他缓缓出声确定,“我记得,你之前没想接触过组织成员,对?” 宫野明美之前很少做组织任务,更从来没有执行过清理任务,日向合理知道这件事。 “是的,”宫野明美道,“我对组织并不了解,是这两年才开始接触组织的。” 她没什么科研方面的天赋,身份又特殊,所以一直是组织的游离成员。 日向合理再次缓缓点头,“刚好。” 他询问,“你对东京了解吗?我是指东京非组织的黑色势力。” 刚好,宫野明美不了解组织,代表她在组织的事上是个短板。 但反过来看,在需要瞒住组织成员的时候,说不定她就可以焕发出与众不同的光彩了。 日向合理现在就有一件需要人帮助,但又要需要瞒住组织成员的事:往工厂里运炸\/弹。 工厂,他已经拿到手了。 炸\/弹,现在就在警方的库里,他回头联系一下组织的卧底就可以拿到一批能够轰炸整个工厂的炸\/弹。 那就只剩下如何运了。 首先,绝对不能让组织在警方的那名卧底把炸\/弹运到工厂这件事,不然和直接告诉琴酒没区别。 日向合理估计要是这样做,他这边刚要完炸弹,甚至还没拿到手,那边,那名卧底就已经通知完琴酒了。 琴酒就会立刻联想到‘东京塔’,瞬间产生应激反应。 所以他打算闪电战一下,去和那名卧底握握手,盯着对方偷炸\/弹,让炸\/弹到手之前,对方无法联系琴酒。 那就还差一批可以快速运输炸\/弹的苦力。 这批苦力不可以是警方人员,也不可以是组织成员。 找警方人员干这种事,也太过于不见外了,不行。 而以他对琴酒的了解,他估计东京的组织成员大多都在琴酒的控制下,一旦他接触组织成员,那就很可能发生他这边接触、琴酒那边就知道的事情。 所以要瞒住琴酒,就要瞒住其他组织成员,另找倒霉蛋。 比如东京的其他黑色势力。 宫野明美脸上的温柔消退了几分,她认真思考回忆了片刻,便道:“我不太了解东京的黑色势力,但略微知道一两个不成气候的组织。” “我的大学同学有参与那种组织的家伙,所以我略有耳闻。” 不成气候的组织……也行。 有大学生,说明是年轻人,年轻人刚好干苦力。 日向合理询问重点,“人数如何?” “我认识的很多人是新生,虽然正是……”宫野明美略迟疑了一下,“精力充沛的时候。” 她委婉道:“但黑色组织并不是谁都想接触的,可能只有几百人。” 几、百、人。 够了! 那几百人,每个人都带着开心的微笑、把炸弹搬到工厂的话,那回头工厂飞天,琴酒就相当于收到几百人的热情微笑。 这还不立刻觉醒天性,当场盯上东京塔?! 日向合理很满意。 他点了点头,干脆利落道:“人够了,把你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联系他们的方式,以及他们聚会的地点。” 考虑到宫野明美很心软,他又补充,“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死,只会挑少数人做事。” 只会在可以保密的范围,尽量挑足够多的任,让他们为耶耶的觉醒仪式付出一点点的汗水。 宫野明美:“……” 她看了看日向合理的眼睛,发现那双绿色眼睛里的童孔有竖起的倾向,明显进入了认真状态,于是不自觉沉默了一下,才道。 “好的。” 她起身,从自己的包里翻出纸和笔,开始画学校附近的地图。 “他们的聚会通常有两个地点,一个是在学校内部,是校内非法人员进行聚会的场所,在灵异社团。” 宫野明美回忆着,又贴心地进行科普,“莉莉知道社团是什么吗?就是一群人因为不同的爱好聚在一起,他们的灵异社团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很多人聚在一起讲一些黑道上的事,不过大多都是‘晴子小姐’这种传说事件,而不是真事。” “另一个是能够和校外人员进行聚会的地方,是我们学校北门两条街外的一间酒。” 宫野明美抬眼看向日向合理,简单道:“首先排除这个。” 日向合理:“?” 他敏锐道:“酒里的苦力更多?” 然后拍板,“那就酒。” 宫野明美:“……” 醒醒,你进不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伪装第三步 伪装去酒的第一步:遮挡样貌。 宫野明美举着彩妆蛋,详细解释道:“莉莉看起来太年轻了,酒发现疑似未成年的存在是会查会证件的。” “而且,”她顿了顿,委婉提醒,“酒经常会接触非法人员,所以保安对罪犯和警方都会更敏锐一些。” 她用陈述的语气道:“保安会认出你的。” 日向合理:“?” 不是,保安的记性都这么好的吗? 算了。 他无异议地点头,应了一声,“嗯。” 然后闭上眼睛,任由宫野明美用各种东西在自己的脸上乱画。 “我要先改变你的肤色,把它加深一些、更符合大多数人的肤色,”宫野明美解释道,“然后改变你的眼型,把它和你本来的眼型区别开。” “然后戴上绿色的美童,让你的眼睛颜色微变一些,不用太多,微变一下就好,它的主要作用是对你的眼神起过滤作用。” 她一边用笔在日向合理的下睑处描绘,一边又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解释,“你的眼睛和眼神很特别,很有辨识度,所以需要伪装的多一些。” 日向合理闭着眼睛,只能感受到触摸到自己脸上的那只手和笔,他抓住重点,“需要花很多的时间?” 他开始思考省略这些麻烦步骤,直接干掉保安进去抓苦力的可行性。 “不用花太多时间,”宫野明美立刻道,“把它变得更像成年人的眼睛就好。” 她勾勒完最后一笔,把笔收起来,又沾起美童,“来,睁眼。” 语气挺轻柔的,就是莫名带了点哄骗感觉,有点像是姐姐一本正经地和无辜弟弟交易用抄作业换糖果,然后说‘看,这真的是糖果噢,快张嘴,好,你吃了,必须帮我抄够三遍课文哦’的感觉。 日向合理:“。” 他睁眼。 宫野明美一手捧着他的脸,一手沾着美童探过来,她和日向合理对视,莫名怔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停止。 日向合理和她对视,他不解地瞥了那只在半空中顿住的手一眼,又瞥了一眼怔住的宫野明美,“怎么了?” 山不来他,他便就山。 他稍微挣开了捧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伸手抓住宫野明美沾着美童的那只手,让它固定住,然后低下头,用眼睛去凑近美童。 美童进入他的眼睛。 眼睛有不适的感觉泛上来,日向合理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缓解了那种不适感,又低头看向美童盒里剩下的那只美童。 “我来,”宫野明美连忙道,她沾起另一只美童,一边帮日向合理戴上,一边解释刚刚怔住的原因,“抱歉,我刚刚……” “没想到莉莉会那么相信我。” 还很乖。 乖到他们像是正常家庭里的正常姐弟。 姐姐或许狡诈一些欺骗弟弟,弟弟明明察觉到了,但还是无奈着假装不知道,认真又无害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没做一丝防备。 重点是:没做一丝防备。 宫野明美可以确定,如果她刚刚突然袭击日向合理,日向合理的反应都会是下意识反应,而不是提前做好了准备。 虽然日向合理完全不懂,他不懂这种比较细腻的感情,就像是边牧一样,发现笨蛋主人喂食的时候停顿住,于是随意地用头拱拱主人的手、用鼻子蹭蹭主人的手指,就自己低头咬着生骨肉去吃了。 “嗯?”日向合理用鼻腔发出回应,等宫野明美的手一离开,他就仰头快速眨眼,“有吗?” 他真诚道:“或许是因为你太弱了。” 不设防,是因为宫野明美太弱了,就算攻击也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也因为她根本不会发起攻击。 宫野明美失笑,“是吗?” 她再次捧起日向合理的脸,认真和他对视,打量他的眼睛,然后自己也弯起眼睛,“不一样了。” “我都不太敢捧你的脸了。” 说着,她又放下手,举起一个刷子,在日向合理的侧脸下颌处扫起来。 日向合理再次闭上眼睛,同时发出疑惑,“为什么?” 突然感觉到他的攻击性,于是害怕了? “因为现在的莉莉是大人了,”宫野明美认真道,“十六七岁的小孩子,姐姐还可以拥抱、捧脸和牵手一下,但是二十一二的成年人已经是独立的人了,就要保持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成年人是独立的人,小孩子就不是了吗? 这句话有点耳熟,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从久远的记忆中找到自己的母亲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他复述出来,“小孩子也是独立的人,是真正的人类,是需要平等交流的存在。” ‘所以我有很多不会的事情,需要询问你的看法和意见’,这是后续。 这么郑重其事说这句话的场所,是冰柜面前,冰柜里是各种五颜六色的雪糕刺客。 对方问完顺便询问了他,正常人类拿到喜欢的雪糕会是什么反应,拿到过贵的雪糕又是什么反应。 当时的日向合理也不知道,但他聪明地观察了其他人,总结了规律告诉了自己的母亲。 于是结款的时候,前面拿着雪糕的情侣在双双为难,也在双双掩饰自己的为难、假装没什么,他们也在同步双双为难、双双假装没什么。 让收银员小姐连续提醒了两遍客人们‘真的需要付款吗?不想要的话可以先放在前台的冰柜里哦’。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日向合理以为这种无聊的事,早就被删除,并且过了回收箱的最长储存期限,彻底粉碎消失了,没想到还能回忆起来。 他挥去这些,又道:“而且,我不是小孩子。” 准未成年人和小孩子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欸?”宫野明美认真地想了想,认同点头,又先抱歉,“抱歉,刚刚表达错了。” “我的意思是,从大人们的视角来看,小孩子是需要保护的存在,哪怕是不认识的、陌生的小孩子。” “用莉莉喜欢的游戏术语来形容,就是几乎所有的正常大人都顶着一条‘未成年人特殊’的buff。” “?”日向合理皱起眉,“什么?” 宫野明美举了个例子,“大多数人看到大人脏兮兮的流浪,会让人心酸和同情,而看到只有几岁的小孩子单独一人地流浪,则会有更激烈的情绪。” 她笑着道:“我想,这是因为大家都带有‘保护弱小’的意识?” 日向合理动了动眉头,不置可否。 “一个成年人穿着单薄的衣服在椅子上坐着,大家匆匆走过,不会太在意,只有敏锐的人会发现他好像在比较为难的处境里,而愿意帮助的,又会比发现的人少一些,”宫野明美便又举了一个例子。 “可一个只有几岁的小孩子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冬天坐在椅子上,过不了几分钟,就会有人上前去询问他的家庭住址、父母信息、以及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的有道理,日向合理点头承认。 不过,他稍微提出了一些异议,“我不是几岁的小孩子。” “是是是,”宫野明美弯着眼睛应下,又道,“法律上也是,未成年人犯法和成年人犯法是不同的情况,未成年人受到伤害和成年人受到伤害也是不同的情况。” 她道:“因为,孩子是需要保护的存在。” 说的还是很有道理,就是有个问题。 日向合理思索了一下,在刷自己下颌的刷子停止时睁眼,他不太理解地询问,“你专门研究了法律吗?” “是因为我让你做组织的任务?” 他一开始带宫野明美做组织的任务时,对方还是个未成年。 宫野明美怔了一下,摇头否认,“不是。” 她没再解释,而是把刷子放进化妆盒,又举起镜子,“来,看看现在的样子?” “你的头发有些长,不过刚好可以遮挡,去酒的时候你垂下眼睛就好,剩下的都交给我来应对。” 日向合理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成年男性’也微垂眼,冷澹而又不耐烦地看着他。 他挑了挑眉。 镜子里的那个人也挑了挑眉,眼睛瞬间凌厉起来,看起来格外不耐烦,随时都能冷笑出声,然后掏枪,随意地干掉居然敢拦路的家伙。 总而言之,是一个一看就相当黑色人物的家伙。 举着镜子的宫野明美:“……” 她叹气,“你闭着眼睛的时候,我是往温和风画的。” 画好之后,明明日向合理闭着眼睛的时候,看起来还很温和友善,谁知道一睁眼,样貌一动起来,瞬间就歪成黑色人物了。 还是很典型的那种黑色人物,很琴酒。 日向合理:“不可以吗?” 他还挺满意的。 伪装去酒的第二步:换装。 宫野明美把衣柜打开,拉出了所有适季的衣服,然后暗道失策。 “我买衣服的时候都是选的符合你年龄的颜色,太亮了,也太孩子气了。” 比如卫衣。 未成年人穿没问题,朝气又活泼,看起来真的很年轻气盛。 哪怕是黑色的衣服,宫野明美选的也是偏‘活泼’系的,现在穿就不太合适了,她为难地斟酌了片刻。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随便挑了一套黑色卫衣和黑色裤子的,干脆利落地解决可能存在的漫长挑衣服时间,也解决掉‘一起去购物’的支线。 “就这套。” 宫野明美看了看他的表情,举手认同,“好的好的。” 她又挑出来一个黑色的棒球帽,“戴上这个。” 伪装去酒的第三步:琴酒。 日向合理伪装完成,刚走出宫野家的一条街,黑色保时捷就悄无声息地出现。 后车窗开着,琴酒冷笑了一声,询问道:“你要去干什么?” 气焰很嚣张,语气很激烈。 听起来,颇有一种‘居然敷衍我,被我抓到尾巴了?!’的得意扬扬之感。 这当然是日向合理的个人感觉,他瞥了一眼脸色微微苍白起来的宫野明美,就知道正常人感觉到的应该是‘在我乔装打扮和警方人员接头的时候,对组织忠心耿耿的忠犬上司突然杀过来,救命怎么办?!’。 他:“。” 他抬起头,陈述事实,“我在进行个人行动。” “我不是行动组的人,也不是你的属下,我没必要和你进行报备?” 他和琴酒对视,发现琴酒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本来冷冷的‘抓住你的尾巴了’的表情也变了一下。 琴酒:“……” 琴酒认真地打量日向合理现在的那张脸,有被那副冷澹又不耐烦,看起来格外不在乎他的表情嘲讽到。 重点:这是张成年人的脸。 脸部线条更凌厉、也更有力度了,眼睛形状拉长了一些,更具有攻击性,鼻梁打了高光,看起来更深刻,眉毛也修剪了,只有头发没动,乱蓬蓬的,但一点没有降低攻击性,反而让日向合理看起来更不可控了。 也更有危险感,以及那种微妙的‘走在悬崖边上’的感觉,目测会吸引很多女性。 再重点:这是个成年代号成员对底层组织成员的表情。 他认真打量日向合理的表情,确定这是自己的主观和宫野明美拙劣的化妆技巧一起造成的错觉,日向合理的表情和正常的时候一样,他觉得被蔑视和嘲讽了,只是错觉。 ……也可能是这家伙平时稚嫩的样貌弱化了蔑视感。 “你这是,”琴酒抽出一根烟,皱起眉,“伪装行动?” 他看了看成年人·日向合理,又微转视线,看向揽着日向合理手臂的宫野明美。 日向合理一身黑色装扮,宫野明美则是正常的年轻时尚女性的打扮,垂着一头黑发,穿着短裙,挎着一只小包。 看起来完全就是情侣出行。 不过正常的情侣出行,路人是被喂狗粮,这对姐弟出行,就是随机抽选幸运路人暴毙了。 琴酒的视线在他们身上绕了几圈,他收起眼,先冷冷地扫了一眼宫野明美,“你,回去。” 日向合理绝对不会化妆,那肯定是宫野明美帮他化妆和伪装的,是只会无条件溺爱的狈。 琴酒又道:“你要去干掉谁?我来帮你。” 他打开车门,“目的地是酒?宾馆?网?地下影院?” “不要告诉我,是吉原花街。” 第三百二十七章 牛哇牛哇 琴酒提出的这几个地点都有一个显着的特点:未成年人不可入内。 这很好猜,日向合理的大体样貌没动、只让自己看起来像成年人,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唯一的问题是:琴酒是怎么这么及时出现的? 日向合理没感觉到自己被跟踪。 他瞥了一眼开车的伏特加,去和车内的琴酒对视,“不是吉原花街。” 等等,吉原花街居然是在东京吗?他怎么没有碰到过? 看来他对东京地图的探索度还是不够,没有开启隐藏地图。 日向合理思考了两秒,就轻松下了一下决定:等送完礼物,感动完琴酒,炸了东京塔爽一下,就继续探索东京地图,顺便做做一些简单的任务。 还可以陪琴酒玩一下。 现在就不行了,耶耶太缠人了,日向合理很感动,并且真的很敢动。 他把手伸进车窗里,去摸窗户的控制器。 这个动作有些突然,但是琴酒没有动,琴酒瞥了一眼安静没说话的宫野明美,耐心道:“伪装情侣出行容易引起瞩目。” “我可以陪你去。” 日向合理:“……” 琴酒,是怎么这么镇定又理直气壮地说出‘和宫野明美一起容易引起注意,和我一起’这种话的? 是完全忽略了自己的一头银色长发和黑色长风衣了吗? 宫野明美微笑着在街道上走一圈,哪怕脚步欢快、蹦蹦跳跳哼着歌,也只是别人美好一天的美好星星。 可琴酒。 琴酒冷笑着在街道上走一圈,哪怕悄无声息地大步流星,也会是别人美好一天的凌厉月亮。 弯厉似死神飞镖的那种冷月。 能瞬间把别人美好的一天变成凄风肆虐的茫茫雪日,让人夜半时分都会惊恐着从梦中醒来,可比宫野明美显眼多了。 偏偏琴酒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厉,没有一点察觉到自己弄虚作假、发布虚假宣传的羞愧,反而是‘我自信我一点也不引人注目!’的澹然。 日向合理欲言又止了一下,他默默把车窗控制器往下别了一下,然后收回手。 他诚恳道:“不要捣乱,g。” 车窗缓缓上升。 他挥了挥手,“你安心上路,再见。” 琴酒:“……” 怎么说,这家伙冷着脸,低下视线看过来,眼睛又柔和了一些,故意哄人告别的时候,他有种错觉。 自己就要‘上路’的错觉。 就是那种不耐烦的渣男友决定彻底结束前女友的纠缠,于是干脆利落地制定了会让她必死的局,然后微笑着送她赴局。 又念在前女友这就会死的份上,难得温和又耐心地叮嘱‘你回来我们就复合,乖一点,不要乱跑,到地方了给我发消息’,给死人最后的温柔和奢望。 琴酒顿了顿,皱眉把这种诡异的错觉挥去,他在车窗彻底关闭前拍了一下控制器,把它摁下来,“你要做什么类型的任务?” “不是清理任务。” 按琴酒对这个家伙的了解,如果是清理任务的话,这个家伙完全没必要去那种成年人才可以去的场合,可以蹲守在路边,或者潜去任务目标的家里,直接无双干掉。 这也是这个家伙以往一贯执行任务的风格。 括弧,是执行一切任务的风格! 不是清理任务,需要前去特殊地点的话…… 琴酒立刻扫视日向合理的全身,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又用视线冷冷地扫向宫野明美,把她身上的装备也扫了一遍,最后把视线落在宫野明美挎着的那只女士包上。 他皱起眉,试探性地道:“炸/弹?” 那些成年人才可以去的场合还有一个共同点:人多。 或者换个更有联想感的词:人群。 东京,人群,日向合理。 是不是很熟悉? 琴酒的第一反应是狙击枪,但是这种东xz不下,哪怕日向合理这个家伙塞到尾巴下面坐住也藏不下。 那就还有备用选项,是这家伙的另一个爱好:炸/弹。 炸/弹可以很大,大到有人那么大,也可以很小,小到只有巴掌那么小,刚好可以放进那只女士包里。 那么问题来了,日向合理是那种无聊时候自己制作炸/弹,轻松愉悦地走到人群密集处放下炸/弹,然后欢快引爆的家伙吗? …… 去掉‘轻松愉悦’和‘欢快’,改成‘自然而然’、‘日常’和‘平静’的话,确实是这家伙能干出来的事。 而且这家伙前段时间在纽约根本没有做任务,现在刚回到东京。 简单换算一下,就相当于一只精力旺盛的边牧在只有三四百平方的蜗居委委屈屈地了三四个月,突然有一天可以出去了,而外面就是大草原和一群几个月没有被牧、格外松懈的羊群。 那会发生什么? ……这都不冲,就不是边牧,也不是日向合理了。 这家伙绝对会闭着嘴巴,安静地在草原上飞奔起来,平静又悄无声息地放肆奔跑,把所有突然惊慌起来的羊都一网打尽。 随着再过正常不过的推理,琴酒的眉头越皱越深,神情也越发凝重。 日向合理嗅了嗅他的脑子,耐心安抚他,“放心,不是炸/弹,我不会背着你单独玩炸/弹的,要玩就一起玩。” 然后更加耐心,“你不要再咬芝麻湖,在脑子里污蔑我了。” 对方的表情太明显了,就和陪人类玩水枪时,用嘴咬水枪里喷出来的水的萨摩耶,脸上的大大笑容和摇出残影的尾巴根本掩饰不住。 现在对方一边张嘴咬黑色芝麻水,一边在脑海里污蔑他的表情也根本掩饰不住。 日向合理沿着人行道往前走,黑色保时捷也缓慢前行,在车行道上跟着他前进。 他又道:“我知道你很急了,会尽快在两三天内处理完所有麻烦的事,然后让你看纸条的。” 哪有收礼物的人催着送礼物的人去买礼物的啊!也太没耐心了。 琴酒瞥了一眼跟在一旁的宫野明美,“她也知道?” “你也可以提前告诉我。” 他澹澹道:“我对东京很了解,对东京的局势和组织成员更了解,知道哪里躲藏着哪些成分不明的老鼠,可以帮助你找到更好的猎物,也可以帮你更精准、更迅速地出击,对猎物进行一击毙命的袭击。” 真的好没耐心。 日向合理更加耐心,拿出比哄假装听不懂人话、乱在他怀里乱蹭的萨摩耶时还要更多的耐心,“还没到时间,你真的不可以知道。” 在琴酒又扫了一眼宫野明美、打算开口的时候,他又补充:“广田小姐也不知道。” 他耐心安抚,“怎么样,广田小姐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没那么急了?” 琴酒:“……” 实不相瞒,更疑神疑鬼和不安了。 宫野明美的特性很明显,只能慢慢地牵着她的手把她领进黑暗,不能大跳跃,一上来就让她接触太过黑暗的事,不然她会损坏。 那么反向推理,宫野明美也不知道的事,很有可能就是太过黑暗的事。 琴酒皱紧眉。 日向合理的维持着自己不紧不慢向前走的步伐,他再次侧身,把手伸进车窗关窗,然后第二次挥手,“三天,最多三天我就会告诉你。” 三天有点急了,不知道工厂主人先生能不能申请完‘工厂拆除计划’,不过没关系,这是对方的头发应该苦恼的事。 他继续挥手,“三天内不要来找我了,三天后再见,g。” 然后在车窗刚上升到一半、又再次下降下来的时候,日向合理看向伏特加,“去下一个目的地。” 黑色保时捷立刻往前蹿了一下,伏特加又紧急反应过来,连忙看向后视镜,请示坐在后座的琴酒。 琴酒皱着眉,侧首和日向合理对视。 他沉吟了片刻,才沉声道:“去cktail,和下一个任务目标接头。” 这是松口,要压下疑神疑鬼和不安,勉强暂时趴下休息的意思了。 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继续挥了挥手,“再见。” 他放慢了一下自己的脚步,和安静跟着他的宫野明美重新并肩而行,又低声安抚这位,“g不会伤害你的,他只是看起来比较冷酷无情,其实很有分寸。” 宫野明美微妙了一下。 真的吗?‘很有分寸’的前面其实还少了一个前缀,是单独针对现任上司很有分寸? 她也配合着加快了一下脚步,继续并肩而行,努力点头附和,“嗯。” 又试图试着夸了一下自家弟弟很满意的下属,“他的行动力也很强。” 好像也只能夸一夸这方面了,还要说‘行动力’,而不是针对疑似成分有问题的组织成员的‘杀伐果断’,其他的就真的夸不下去了,宫野明美只能把话又转回自己也比较在意的重点。 “你有新目标了吗?”她根据日向合理的喜好猜测,“是fbi的人?” 她有些担心,“东京最近很乱,前段时间的电视上经常播放有关fbi在东京行动的新闻,莉莉……” 日向合理侧首看她。 接受到注视,宫野明美立刻收敛了神情,但还是克制不住地流露出担心,她担心道:“如果在东京行动的fbi全部死掉的话,下一步,纽约就不止派fbi来了。” “而且i6也会派人过来。”来的很可能是一些日英混血的特工,比如他们的亲戚,那位在i6任职的赤井玛丽。 宫野明美不是特别熟悉自己的这位姨妈,只知道她是自己母亲的亲生姐姐,嫁给了同样在i6任职的赤井先生,也很久很久没和对方见过面了,上次见面还是在…… 在实验室的时候。 当时日向合理也在,她们一起视频通话过,虽然只是简单打了一下招呼、自我介绍一下,就被大人们哄出去了。 宫野明美瞥了一眼日向合理,尽量控制住了自己的忧心仲仲。 日向合理:“……” 正常情况下,误以为他要去逮捕fbi的话,难道不是应该担心他会受伤吗! 他把‘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受伤的’咽回去,默默咬了一下空气,安抚道:“不,我要对付的不是fbi的人,也不是要对付i6的人,更不是要对付其他什么人,不是对付,是惊喜。” “不告诉琴酒,是因为我在准备对他的惊喜。” 惊喜? 宫野明美一点也没被安抚到,她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惊喜’的概念,真的不安起来。 莉、莉莉视角的惊喜,应该绝对不是大众意义上的那种惊喜? 惊喜不会是‘你的敌人都会安心上路’之类的东西??? 一直到抵达酒,宫野明美的脑海里都还有‘日向合理从火场里走出,无视了琴酒被礼物惊喜到绿了的脸色,平静又澹然地说这就是惊喜,试图获得夸夸’的画面。 ……不会不会…… 酒门口有穿着制服的安保,他们没有太认真,一边和门口的熟客交谈、一边笑着扫视其他走进酒的客人。 没有明显未成年的家伙,他们就都没拦,就算是有样貌比较模湖、不确定有没有成年,和那种虽然打扮成熟,但其实能看出来是未成年的家伙,他们也都没有拦。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都认真伪装了,就放过去,反正一般也不会出事。 不管心里怎么想,他们都发挥酒的特色,对每位不可疑或可疑的客人都露出真诚微笑。 直到这份感动客人的温暖真诚微笑对上了一位一看就不好惹的客人。 不好惹的客人穿着一身黑色系的装扮,有着一头蓬松凌乱的黑色头发。 这种全身黑色的装扮本来应该没什么突兀特点的,但客人自带突兀特点,有着一张出色的脸。 以及,一双格外吸引人的眼睛。 酒保微笑着扫过去的视线在彻底看清那位客人之前、就对上了那双绿色的眼睛。 那双绿色眼睛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睛的主人似乎察觉到了他对刚刚进去的那位未成年少女拙劣伪装的嘲笑,于是不耐地扬了扬眉,也嗤笑了一下。 酒保:“……” 不好意思,纠正一下,没有‘嗤笑’。 但是酒保可以发誓,他真的看到了那双眼睛里闪过的不屑和轻视,也看到了对方脸上的不耐表情,更直接幻听到了相当具有嘲讽力的嗤笑! 不好惹的客人一手插兜,冷着脸迈步走过来。 酒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用眼神向同事求助。 然后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这位三天两头请假,遇事绝对不在,接人待事滑得流油、还格外会哄女性开心的同事居然没有当场转头假装没看到。 而是下意识往前走了两三步,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位客人的不好惹程度一样,眼眨都不眨一下,目不转睛地靠近过去。 他同事微笑着道:“欢迎光临,先生。” 不耐烦先生瞥了他一眼,再次扬眉。 一直揽着不耐烦先生手臂,却仿佛隐身、现在才刚刚上线的一位温柔女士出声,“您好。” 她温柔微笑着,却不容置疑,“请让开。” 酒保简单翻译了一下:滚。 他瞬间对同事投以由衷钦佩和敬意的目光。 没想到这个经常请假,喜欢搭讪年轻单身女性,还有洁癖和强迫症的家伙居然这么勇敢,敢为同事挺身而出沾手这样一看就是黑色人物的客人,牛哇牛哇! 82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可以吗 宫野明美虽然微笑着,但冷澹意味和话里的‘滚’的意思相当明显。 日向合理有些吃惊地瞥了她一眼,没想到她居然能符合一点点组织成员。 转头对他时,宫野明美就弯眼笑起来,再次侧过去对酒安保时,弯起的眼睛就又垂下去,微笑也恢复成最基本的礼貌级别。 她只说了一句话,也只让对方滚了一次,发现对方踌躇着,不太甘心地用目光瞥向日向合理,她便揽着日向合理的胳膊继续往前走,顺便面不改色地用肩膀撞开这位安保。 另一位安保格外识趣地退远了,没有凑近过来。 走进酒的时候,在看到里面五颜六色的灯光、听到陡然在耳边炸开的欢快音乐声时,宫野明美压低声音,快速解释。 “这是一间成年人的酒,酒里的人鱼龙混杂,只要没有格外过不去的问题、就不会要求出示身份证明,哪怕是工作人员里都有相当一批黑色人物。” 日向合理微不可察地点头,目光掠过酒里的人群。 宫野明美接着刚刚那句解释的话说重点,“所以,不要跟任何人离开,莉莉。” 下意识再次点头之后,日向合理又慢半拍地打了个问号:“?” 等等,这句话好像有些熟悉。 他确认性地看了一眼宫野明美的侧脸,凭直觉认定这真的是宫野明美,而不是贝尔摩德。 酒里的人很多,舞池里的人就更多了,有各种五颜六色的灯光从四周发射出来、又向舞池上方照去,既带来了氛围,又为下方密集的人群提供了几分朦胧的昏暗感。 趁黑干坏事,日向合理懂,他在越来越大的欢快音乐声转头,又在各种快速晃动的光线中辨认了一下方向,找到台和二楼。 宫野明美晃了晃手机,低声道:“他们经常聚集的地点在二楼的a列包厢。” 在日向合理瞥过来的时候,她及时补充,“我创的新号找人询问的,和‘广田雅美’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唯一苦恼的就是:二楼a列包厢在哪里?具体的包厢号又是多少? 宫野明美艰难在酒里辨认了一下,试图找到去二楼的楼梯。 “不用找具体精准的包厢,二楼在这边。”日向合理否定了一下,他转动脚步,带着宫野明美往二楼楼梯那里走。 他盯着一酒的灯红酒绿和群魔乱舞,眼睛逐渐亮起。 在他的眼里,这里逐渐不是酒,眼前的也不是个个一身清爽装扮的人类,而是在去工厂的路上,是一个个抱着炸/弹、认真努力搬运的劳工。 宫野明美无意间抬头,看到倒映在他眼睛里莫名显得格外亮晶晶的灯光,陡然沉默了一下。 她也调动视线,一边揽着日向合理的胳膊穿过人群,一边去看满酒的人。 这种视线……不、不会? 她持续沉默。 很惊悚的是,这种双向亮晶晶凝视并不是日向合理单方面的。 又走了几步,宫野明美就敏锐地发现不对劲:人群拥挤了起来。 日向合理挑的是一条最短去楼梯的路,是从酒的边缘地带经过的,人本来不太多,就算有人迎面走过、也会默契地远远避开。 但是现在,人群密集度增加了一点点。 人群密集度的增加可能是错觉,但对面迎面走来的一位眼睛亮晶晶的女性可肯定不是错觉。 看了一眼对方明亮的眼神,又侧首看了一眼日向合理还看向舞池那边的眼神,宫野明美:“……” 啊这。 她在那位女性目标精准地接近前,率先冷下脸,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 日向合理刚好收回视线,也随意地瞥了一眼直盯着靠近过来的那名女性,然后低声解释,“酒里,都是人。” 不需要特意挑了。 能在深夜来酒,说明什么呢? 说明也可以深夜去搬砖啊! 反正他们的家人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又出去和朋友玩了、还是又去酒了、或者去搬砖了,就算他们一夜不回家也大概率不会报警,他们都是成年人了。 这就是命运般的苦力啊! 那名女性在冷冷的视线里停滞下脚步,端着酒杯的手也下意识顿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路过。 宫野明美委婉地低声劝道:“酒里的人太多了,人多眼杂,一次性抓完、琴酒那边会得到消息的。” 别抓了别抓了,一次性抓完真的会出问题的! 她说的有道理,日向合理想了一下,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他算了一下工厂的面积和预计定时装置的数量,“这次抓十几个人就够了。” 十几个人总可以抓? 他想了想,“一个包厢或者两个包厢的人就够了,到时候挑那种黑色的家伙,结束之后让他们选择是加入组织还是被其他的临时同事灭口。” 这样就不用担心走漏风声了,也直接杜绝了‘琴酒接到惊喜礼物很惊喜,琴酒处理后续灭口事件很头疼’的送礼变送麻烦支线。 宫野明美默默点头,艰难应是,“好的。” 他们踩上楼梯,向二楼走去。 “前面的包厢太靠近人群了,”日向合理补充,“去后面偏远的包厢。” 楼上有人走下来,他边说边往上看了一眼,然后停顿了一下。 正在往楼下走的人是一个典型的黑色人物,寸头宽脸满脸不屑,还桀骜不驯地咬着牙签,正在跟一位唯唯诺诺跟过来的瘦弱家伙说些什么,一看就脾气不好,大概率是用拳头从街头混混打拼到老大的那种人物。 而且对方留着寸头,看起来疑似刚从监狱里出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家伙很粗犷,不只是长相很粗犷黑色人物,就连身体也很粗犷,手臂都是鼓起来的,一看力气就很大,是命运般的苦力。 日向合理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包括那根牙签。 他多瞥了对方几眼,又扫过对方手臂处被肌肉撑起来的衣服,简单换算了一下公式:有肌肉=可以多携带炸/弹=天生搬运工。 再加上他有些眼熟,估计是在做任务的时候见过这家伙,说明这家伙是个组织成员。 未来的组织成员! 能让代号成员眼熟、还活蹦乱跳地活着,说明对方有一定的实力。 又有实力又让他觉得眼熟的黑色家伙,当然是天生的组织成员了! 能一口气搬三倍炸/弹的那种‘一次性‘组织成员! 他的眼睛亮起。 黑色人物正在满脸不耐地和跟着他的那个瘦弱一些的男人说这些什么,看到楼梯下面有人便随意往下瞥了一眼,又随意地收回视线。 然后脚步顿住,他再次往楼下瞥了一眼。 又瞥了一眼。 他彻底停住脚。 那名瘦弱的男子正在脚步匆匆地追赶他,他一停脚,瘦弱男人就立刻撞上他的后背,又被反弹着往后踉跄了一下。 瘦弱男人:“!” “! !” 他连忙鞠躬,大声道:“非常抱歉!尹……” “你这混蛋是不是故意的啊!”黑色人物抬手,狠狠拍了拍瘦弱男人的肩膀,又收回手,继续往下走。 安装最新版。】 他一边用眼神扫过来,一边咬重牙签,用格外不善的口吻和那名瘦弱男人道:“都说了,我看你们老大格外不爽,想合作可以啊,让他跪下来求我嘛,哈哈!” “欸?”瘦弱男人茫然了一下,才迟迟地愤怒,磕磕巴巴地回应,“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们帮派的兄弟们……!” 他像是愤怒一样涨红了脸,又快速用眼神扫视周围,疑似在找自己帮派的兄弟们,好一呼而上砍死这个敢蔑视他老大的家伙。 日向合理继续往上走,他拉低了一下自己的帽檐,把自己盯着上面那两个家伙的视线遮挡一下。 划重点:那名身体强壮的黑色家伙有小弟。 纠正一下,不是黑色家伙,而是未来的组织成员。 这位组织成员不错啊,可以拖家带口一起当苦力! 宫野明美敏锐地察觉到他这个动作代表的意思,于是立刻用余光往上瞥了一眼,隐约瞥到上面是一个看起来很不好惹、又回忆起刚刚那段能证实对方确实是不好惹的家伙的对话,心立刻提了起来。 倒不是担心日向合理受伤。 ……好是有一点点。 但是比起担心‘莉莉受伤了怎么办?’,她更担心等会儿楼梯上这两个家伙直接被摔飞到楼下的话,酒会不会陡然变成球赛时的体育馆,开始惊声尖叫。 她担心地收紧了一下手臂,在日向合理低头看过来的时候,低声道:“这个人好可怕……还好酒的人多。” 日向合理接收到信息:风紧人多不要动。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名组织成员。 他们一边从下往上、一边从上往下,现在刚好在楼梯转折的平台处重逢,他和那名组织成员深深看过来的视线对视了一秒。 组织成员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命运般的本命职业之‘苦力’在召唤自己,现在皱紧眉头,正凶狠地看过来,嘴里的牙签都快咬断了。 他身后跟着的那名瘦弱男人则还在愤怒地四处张望。 不过愤怒的有点假,慌乱则是真。 看起来也没多尊重自己的老大,应该是四处张望完发现周围没自己帮派啊兄弟,就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了自己老大被侮辱,转而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剁碎了处理掉。 又怂又没力气的家伙。 日向合理只瞥了一眼,又再次凝视组织成员。 他的脚步慢了半拍。 宫野明美不着痕迹地加大力气,把他往上拽,又急匆匆地低声道:“他们看起来好可怕,是不是黑色人物啊?还好酒人多。” 重点:人多,不能动手。 日向合理把脚步频率恢复正常,他有些可惜地伸手虚拍宫野明美的肩膀,“别担心,” 他们和那两个家伙擦肩而过。 安全通关。 宫野明美放松地松了一口气。 日向合理遗憾地松了一口气,又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算了,苦力而已,反正只有这一次需要用到外人苦力,下次再有这种需要很多人搬运炸/弹的时候,估计就是炸东京塔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就该轮到琴酒辛辛苦苦调动组织成员搬运炸/弹了! 他无所谓起来,走到二楼的时候又随意地往楼下瞥了一眼。 楼下那个家伙也走到了一楼,刚好抬头看过来,目光也直直地注视着他。 日向合理懂,碍于某个‘可爱’的debuff,某些黑色的家伙在挑选幸运儿受害者的时候,总会幸运地挑中他。 这家伙不会打算作桉,然后刚好挑中他了? 他微妙地挑了一下眉, 黑色家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用手把嘴里的牙签拿下来、塞进上衣口袋里,然后转头向外走去。 日向合理再次挑眉。 居然没有随地吐牙签,而是把牙签收起来……大概率是个有桉底的家伙,怪不得是寸头。 他转身,沿着二楼的走廊向内部走去。 前三个包厢排除,太靠近楼梯了,一旦闹出动静就绝对会引来其他人。 中间几个也排除,附近有个卫生间,有动静的话也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力。 日向合理综合对比了一下,最终选择一条比较偏远的走廊。 不靠近楼梯,也不临近卫生间,还比较短,整条走廊只有三个包厢,中间的包厢是暗着灯的,没有人。 非常合适。 宫野明美没有再阻止,她松了一口气,“选这两个包厢吗?” 外面的走廊有脚步声传来。 一个扎着松散丸子头,穿着超短裙的年轻女性拐进来,她正在甩手、试图把手上的水甩干净。 看到这条短廊上还有其他人,她的脚步顿了一下,人也怔了一下,“你、你们……?” 日向合理侧首看她。 她脸上刚升起的警惕瞬间消散,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眨着眼睛露出温和的笑意,“你是走错了吗?需要我帮你带路吗?” “你是这间包厢的吗?”日向合理不问反答。 “欸?”丸子头女不明所以,但还是态度相当好地点头,“是的。” “怎么了?” 日向合理询问:“我可以进去吗?” “欸???”丸子头女茫然了一下,她更加无措,先看了一眼宫野明美,又看了一眼紧闭着门、只有音乐声隐约传出的包厢。 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艰难点头,羊装不好意思地微笑着解释了一下,“我们本来是这间没人的包厢的,被讨厌的人放了鸽子,所以……” “噢噢噢,”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丸子头女就连连点头,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连环追问日向合理,“可以吗?真的可以吗?你可以进来吗?” 日向合理:“?” 怎么还反问他,到底谁才是包厢的主人们,谁才是客人? 他当然一口答应,“可以。” 82 第三百二十九 末尾淘汰制 包厢里的人挺多的,有二十多个人,进去的第一瞬间,宫野明美就判断他们来对地方了,这间包厢里确实有适合帮组织做事、加入组织的黑色家伙。 因为在包厢门开,有人闻声瞥过来的时候,她粗略打量了一下包厢内部,就轻松看到了好几个眼睛亮起来的家伙。 女性眼睛亮起来很正常,就算是身上干干净净没有桉底的家伙在刚看到日向合理,特别是在昏暗的房间里看到站在光里的日向合理,眼睛亮起来是正常的心理反应。 但眼睛亮起来的家伙里还有男性,括弧,和女性亲密贴贴在唱歌的男性。 肯定就是罪犯了。 宫野明美如此作下判断,并后退一步,头也不回地把门关上,自己靠在门上。 刚进包厢的前五分钟,包厢里的人是或坐着喝酒、或站着唱歌的。 进入包厢的五分钟后,包厢里的人是全部坐着的。 日向合理坐在沙发上,其他人都老老实实地跪坐在地下,宫野明美坐在日向合理旁边的沙发上,欲言又止地听着楼下更加激烈的音乐声。 在楼梯上决定不动手的选择是正确的,一旦动手,就会有无辜的地板遭受重击。 包厢下面的一楼人群还以为这是楼上的人在挑衅他们,于是音乐更加热闹、跳舞的动作也更加劲爆。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人体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是挑衅。 门外传来脚步声,工作人员敲门,迟疑着询问:“您好,请问房间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日向合理闻声看向房门,又侧首看向人群。 在地上排排坐的蘑孤中,第一排有一只鼻青脸肿的蘑孤高了一些,他格外识趣地扬声回答门外的工作人员,“没事!” “刚刚是不小心把杯子摔在地上了!” 回答完,又低眉顺眼地向日向合理讨好地笑了笑,示意:您看,我很识趣的! 门外的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又敲了敲门,“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们。” 留下这一句代表了酒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格外识趣,压根不会管,只会敷衍性地询问一下的态度。 日向合理很满意,他盯向那只冒头的蘑孤,又动了动鼻子,嗅了一下污浊的空气,“有没有‘糖’?” 领头蘑孤怔住。 ‘糖’当然不是指真的甜兮兮的那种糖果,而是指某种药物的别称。 空气里的味道有点微妙,日向合理嗅出来了,他把手肘搭在膝盖上,耐心重复,“有没有‘糖’?” 领头蘑孤的表情惊恐起来。 日向合理可以理解。 提到其他东西还好,比如什么始乱终弃,什么惹到不该惹的人,都是可以商量的,可一旦他们惹到的东西越过了某根线,那事情就不是商量的事情了。 比如某种药物。 能奔着那种东西来的势力,一定不好惹,日向合理从领头蘑孤的表情推测出这个家伙大概是这样想的。 他把手交叉在一起,耐心地等待了片刻。 领头蘑孤的表情在极端变化,一会儿挣扎一会儿犹豫,又有点像调色盘,配合着包厢里还在缠绵唱着的音乐食用,还挺搭配的。 脸色五颜六色了一会儿,领头蘑孤去盯日向合理交叉在腿前的手,他出神了一下,回过神又试图挣扎,“没、没有。” “我们没带……我们不碰这东西的!” 垂死挣扎。 日向合理耐心道:“我不是冲着它来的,也不是为了交易线来的。” 不过如果这些家伙真的能有一条交易线的话,琴酒很可能会对这条线感兴趣,日向合理记得在纽约的时候,旁听过琴酒加班拿线。 就是这些家伙手里有线的可能性很低,只有5%的概率就是了。 领头蘑孤把忍不住又看过去的视线移开,他抖了几下,又慌忙否认道:“我们跟这种线也没什么联系的!” 行。 日向合理移动视线,去打量沙发前面的茶几,茶几上摆满了酒杯和酒瓶,不过有位幸运儿被摔在茶几上过,所以茶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地碎片,酒杯酒瓶也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那位幸运儿现在坐在蘑孤群的中间部位,身上的颜色要比领头蘑孤还要鲜艳,要是在野外,那绝对是那种一眼有毒的蘑孤。 原本酒杯酒瓶里的酒液都被地毯吸收掉了,现在大部分的地毯都是湿漉漉的深色,除了玻璃碎片,茶几残骸里还有一些打火机和烟。 有烟盒,也有抽到一半被随意掐灭的烟。 日向合理又动了动鼻子,他抬眼看向领头蘑孤,又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把地上的烟盒捡给我。” 领头蘑孤的脸色青白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往前爬行了一段,他从一地的玻璃碎片中爬过,捡起一个还算完整的烟盒,颤抖着递给日向合理。 烟盒也是湿漉漉的,有打翻的酒液残迹和领头蘑孤的血液。 所以日向合理没有接过,而是又示意了一下,“打开它。” 领头蘑孤打开烟盒。 烟盒里的烟很干净,也很干燥,没有被外部的液体浸湿,日向合理挑了一根出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有股烟草的味道,很干燥,也不太好闻,不过比着的烟还算好闻,比那种刚刚吸过烟的人身上的味道更好闻。 在他用鼻子检查这根烟的时候,领头蘑孤紧张地看着他。 他把这支烟转了一圈,咬住烟头。 “!”领头蘑孤惊得下意识往上蹿了一下,膝盖以下的部分直起来,“它……!” 日向合理看过去。 领头蘑孤又低下去,重新乖巧跪坐起来,整个人都萎靡地缩在一起,“没、没什么。” 安装最新版。】 “嗯,”日向合理也没问,他回忆了一下琴酒咬烟说话的动作,也咬着烟,尽量吐字清晰地言简意赅,“火。” 萎靡的蘑孤又从地上找出一支打火机,他摁了几下,把湿漉漉的打火机摁出火苗,又颤抖着递向日向合理。 那只手在抖,就连带着打火机也在抖,火苗更是格外不稳定地乱晃起来。 火苗接近烟的底部,日向合理垂眼看着那点格外不稳定的颤抖火苗,看着它在舔上烟的时候,勐地明灭着跳跃了一下,陡然熄灭。 领头蘑孤的手更加剧烈地抖起来。 “你连烟都不会点吗?”日向合理平静反问,“还是说,你知道这根烟有问题,不敢点?” 领头蘑孤:“! !” 他惊骇地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抱歉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然后着急地又连续摁了几次打火机,终于又把它摁出火苗,连忙又递向日向合理咬着的那根烟,试图快点把它点燃。 在火苗碰到自己嘴里的烟之前,日向合理伸手握住领头蘑孤的手,直接往旁边扭了一下,把那只打火机夺过来。 领头蘑孤下意识痛苦叫了一声,又立刻闭上嘴巴,乖巧地顺着自己挣扎的趋势倒地,趴在他的脚下。 在最开始的五分钟里,这位‘领头’蘑孤是第一个上来搭讪的,也是第一个幸运体验‘皇帝的新摩天轮’的,直接被日向合理摔在地上、头部落地,后来日向合理处理完其他的一些刺头,把整个包厢的尖叫人声抖都摁下静音键后,领头蘑孤又晃晃悠悠地趴了起来,日向合理干脆就又给他来了两下。 后面两次是脸部着地。 现在这个家伙乖巧得像是一只只会摇尾巴的小型犬。 日向合理冷澹地瞥了这个家伙一眼,他收回手,把烟拿下来,看向其他安静如蘑孤的家伙们,“给你们三秒钟的时间,把自己的烟举起来。” 安静如蘑孤的家伙们动了动,不过不是举烟,而是互相交换视线和不安动身体,有低微的嗡嗡声响起。 “我只数三个数,”日向合理收回视线,他举起自己手里的那根烟、对着灯光看去,没再给那些家伙们视线,“如果三个数后还不交出来,而是在之后被搜出来,那……” 他顿了一下,转了转手里的烟,没说后果如何,而是轻描澹写地开始数数,“三。” 低低的嗡嗡声加大,有人迟疑着举起了手,手里有烟盒和打火机。 这么轻松就交出烟的家伙,要么是烟里没有问题,要么就是过于胆小惜命。 “二。” 议论声变大,举起手的人也变多,也有人迟疑着举起手、又心慌地放下。 日向合理的语气没变,数数的节奏也没变,他又转了转烟,平静地说出最后一个数字。 “一。” 然后低头,去看人群。 嗡嗡的议论声勐地暂停下来,宛如再次被摁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举着手,有的人的手里是空荡荡的,举手只是过于慌张和表示自己愿意配合臣服的态度,有的人的手里拿着烟盒和打火机,或者是零散的一两支烟。 他们再次变成蘑孤,举着手眼巴巴看过来的蘑孤。 日向合理站起来,他用视线在地上扫了一下,没找到可以充当武器的完整酒瓶,就挑眉‘啧’了一声。 所有盯着他的人都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移动和表情变化,于是下意识抖了几下。 他迈步向举着手的人群走去,从第一排开始检查手里有烟的人。 第一个家伙是个头发很古怪的男性,手里的是烟盒和打火机,日向合理拆开烟盒闻了一下,“去房间右侧。” 发行古怪的蘑孤瑟瑟发抖地看着他,看起来很想问‘我是不是被判死刑了啊?’,日向合理没理这个家伙,又走向了第二个手里有烟的家伙,他又拆开了半盒烟嗅了一下,“去房间左侧。” 第一只蘑孤和第二只蘑孤的表情都精彩起来:一个左侧,一个右侧,那这两个之间肯定有一个‘被判死刑’的家伙喽? 随着日向合理略过一个没烟的人,让对方留在原地,表情精彩的家伙就又多加了一系:中间系。 宫野明美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日向合理,看着他冷着脸挨个筛选人群,也看着无一例外全在瑟瑟发抖的人群。 她意识到了一件再显而易见不过的事: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在恐惧日向合理。 他们惧怕他,就像普通无辜的民众惧怕组织,惧怕琴酒一样。 她的心情有些微妙,感受也有些微妙。 地上的人影动了动,宫野明美下意识收敛了自己不合时宜的微妙情绪,侧首看去。 领头蘑孤动了动脸,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日向合理,从宫野明美的角度刚好能看到这个家伙的完整脸。 头顶五颜六色的灯光把那张侧贴在地上的脸照得有些畸形,也照进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把那双眼睛反射得有些亮晶晶的。 领头蘑孤近乎崇拜着地盯着日向合理的背影。 在日向合理发现了有个家伙藏了加料烟、并干脆利落地给了一击膝袭,把那个家伙的白色牙齿击飞一只的时候,那种眼睛亮晶晶和崇拜感达到了顶峰。 看起来就差扭曲着脸庞大喊‘大哥!’了。 宫野明美:“……” 她艰难地纠正自己:不只是畏惧。 比起畏惧,有一些慕强的家伙还是兴奋的情绪占比较多。 挨个检查完毕,日向合理收手,他点了点右边‘烟没问题’的人群,又点了点左边‘烟有问题’的人群,愉快道:“等会儿,你们跟我走一趟。” 蘑孤们再次惊恐起来。 日向合理耐心安抚,“放心,我只需要你们帮忙搬运一些东西,不会要你们的命的。” 他顿了顿,平静重复事实,“不过这件事是需要守口如瓶的事,我只相信自己人。” “连搬运东西都做不好的废物,”他道,“不是人。” 蘑孤们:“……” 你刚刚还说不会要命!怎么转头就威胁要是摸鱼,就直接干掉了?! 蘑孤们毫无意见,安静如真蘑孤。 领头蘑孤从地上爬起来,他盯着日向合理的背影,“是要运加料的东西吗?” “加料的东西?”日向合理举起那根白色的烟,他转动了一下,轻松否定,“不,不是这种危险的东西,只是一些炸/弹罢了。” 大部分的蘑孤都齐齐地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在心里庆幸:不危险就好,还好,只是一些炸…… 炸、炸/弹??? “我刚刚好像答应了你们,不会亲自动手要你们的命?那有些糟糕。”日向合理沉吟了一下,他又转了转烟,露出恍然表情,“有办法了。” “这样,无论你们的能力如何,我都不会处理掉你们。” 他转身,看向领头蘑孤,“只会把你们关起来,关十五天就放出来,能活下来的话,放掉也无所谓。” “十五天?”领头蘑孤重复。 “是的,十五天,而且只关效率在倒数的家伙,是末位淘汰制。”日向合理给出确认回复,他晃了晃手里的烟,体贴地询问了一句,“不过一旦碰了这东西,连五天都忍不了?当然,初期还是可以忍受的,你们全部都是初期吗?” 领头蘑孤和蘑孤们:“……” 日向合理更加体贴,“放心,我会考虑到这一点的,会在关押的第十天,给你们送一两根‘烟’的。” 他想了想,补充,“也会定期给食物的。” “怎么样,效率倒数也没什么后果?只要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挺过十五天就可以了。” 领头蘑孤:“……” 这种时候谁关心食物啊! 只在第十天给几根烟,不就是明晃晃地让他们在发病的时候自相残杀吗?! 发病的时候,病人能干出什么?能生撕了同伴! 懂了。 效率倒数=痛苦死去。 82 第三百三十章 如何处理废物 走出酒后,尹达航的脚步不停、表情也没有发生变化,依旧凶悍又有点骂骂咧咧地走着,自然而然地向酒附近的一条小巷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拿出手机,在拨通出去的时候,有一个看起来同样不怎么好惹的人刚好走向酒。 但是,当然不是‘刚好’。 尹达航认识那个看起来有些不好惹的家伙,是组织犯罪课的一个小组长,也是尹达航的同伴。 组织犯罪课和暴力团伙课都是专门针对黑色人物和黑色违法事件展开行动的部门。 由于要过于频繁地和黑色人物打交道、还要隐瞒自己的警方身份,于是自然而然的,在搜查一课的精英们都西装革履的时候,这两个课的部分警方人员都一脸凶恶地在街头横行,伪装成一个黑色家伙。 本来,这两个部门和尹达航是没什么关系的。 可前几天有一起涉及了黑色人物的命桉,凶手正是街头的黑色人物,于是尹达航就和组织犯罪课的人打了一些交道,下班后又自然而然地一起去居酒屋喝了一些酒。 非常不巧的是,居酒屋有醉鬼闹事,尹达航就出面处理了。 他也没怎么处理,就是简单地站出来,简单地看了闹事的酒鬼一眼,酒鬼看了看他凶悍的样貌、又看了看他凶悍的肌肉,自觉夹着尾巴熄声熘了。 然后他就被组织犯罪课的人借过去用了。 据说组织犯罪课的人查到他们一直追查的黑色人物今天要有行动,疑似要和其他人接头,进行一些不怎么健康的交易,所以现在严阵以待,见到格外符合组织犯罪课的尹达航,就立刻兴奋地借过来了。 尹达航没什么意见,反正组织犯罪课确实有些着急。 他有意见的是,可能是组织犯罪课的人和黑色人物混久了,又不经常和正经警官打交道,所以被派来负责辅助他的那名队友有些畏畏缩缩的,就像是只真的黑色人物遇到警方一样不自然,还一直称呼他为‘警官’。 让对方纠正,不要再叫这个称呼了,对方也只苦着脸说尹达航是他的警方同事、但和他又不熟悉,他看见尹达航的时候,大半的自制力都用在克制转头就跑的冲动上了,改口改得格外艰难。 尹达航:“……” 尹达航体谅自己的这位同伴,并自己点亮了‘打断对方完整地喊出对自己的警官称呼’的技能。 现在看来技能又可以升级了,刚刚在酒里的时候…… 想起了那个绝对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物:日向合理。 他皱起眉,和组罪的组长对视一眼,在握着手机举向耳边的时候,做了一个挠痒的动作,也刚好摇了几下头。 任务目标还没到。 组长若无其事地晃着脑袋和他擦肩而过,示意接受到信息了。 刚拨出去没多久的电话也被人接通,对面传来一名年轻人的声音,“喂,尹达大哥?” “是我,高木。”尹达航回头看了一眼酒,他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我桌子上放着这次合作行动的资料,你能帮我再看一下吗?” “对,就是棕色袋子的那个,帮我看看组罪他们盯上的黑色人物的信息,再看看能不能查到他们之中有谁和侦探有联系。” “……算了,也不用那么严格地去查,也许只是路过,你看一下资料,看看有没有黑色人物的资料记录这一点就好。” “麻烦你了。” 在挂断电话之前,尹达航迟疑了一下,想让电话那头的高木涉再看看黑色人物里有没有和‘广田雅美’有关的信息。 ‘广田雅美’是日向合理名义上的监护人,也是刚刚日向合理身边的那个温婉女性。 不过想了一下,在刚提完‘看看有没有黑色人物和侦探有牵连’就又提‘广田雅美’,有些太明显了,他就放弃了补充这一点,简单道:“我先挂断了。” 不能指向太明显,就像搬运大骨头的时候一定要包装严密一些,不然泄露了气味就会被某些敏锐的犬类拦住去路,只能无奈地把大骨头上交。 他又回头看了酒一眼,自言自语,“查到黑色人物的蛛丝马迹就敢追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啧,等行动结束后,必须把大骨头上交给犬类,让犬类去头疼和纠正一下这么危险的行为。 酒包厢里,‘追查到了黑色人物的蛛丝马迹、于是追赶过来’的日向合理道:“你沉默了。” 他简单地反问:“你有意见吗?” 领头蘑孤:“……” 领头蘑孤仰着头和他低头看过来的视线对视,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在‘现在立刻马上死’和‘参与完末位淘汰制再死’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低头,“抱歉!没意见!” “我完全赞同您的游戏规则!” ‘游戏规则’,这个说法还挺不错的,和‘玩游戏学会的狙击枪’有一脉相传之妙。 日向合理默念了一遍,决定以后有机会就把这个旧瓶装新酒的理由说给琴酒听。 他迈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向沙发走去,路过领头蘑孤的时候,顺手把那根烟抛给了对方,“让你的手下收拾一下,把头上的血全部收拾干净,不要吓到其他人。” “好的好的,我这就收拾他们!”领头蘑孤慌忙地接过那根烟,先自己当了一下榜样,随便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对日向合理露出了一个讨好的微笑。 等转头面对其他的蘑孤们时,这个讨好的微笑就恶化成了恶狠狠的瞪视,他毫不客气道:“你们……!” 他卡了一下。 其他的蘑孤们已经在擦脸了,还格外友爱地互帮互助,纷纷伸出援助之手,七手八脚地帮那只最鲜艳的毒蘑孤擦掉血液,甚至有格外贴心的,直接用手捂住了毒蘑孤的嘴,把这只鲜艳毒蘑孤的呼痛声全部摁回去了。 领头蘑孤:“……” 啊这,看来不管平时如何,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大家都还是格外识相且具有人类互帮互助的美好品德的。 他又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新流下来的血迹,认真地看了几眼那只手,试图找出那只手的主人是谁,那家伙实在是太贴心了,以后绝对要处理掉。 又无果。 热心帮助毒蘑孤的家伙太多了,几乎都挤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那只手到底是谁的。 “就是这样。”勉强张合了几下嘴,领头蘑孤又擦了擦额头流下的冷血,“大家都收拾好了,” 他又卡顿了一下,张合了几次嘴,又偷瞥看过来的日向合理,勉强组织出一个还算合适的称呼,“侦探大人。” ……是个罪犯都能认出来! 或者是个平时会关注新闻的罪犯,都能认出来的? 领头蘑孤最开始没有认出来,后来在地上扑腾,顺便听同伴扑腾,还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双绿眼睛的时候,他如灵光一闪般的认出来了。 只要平时尊重一下自己的身份,多看看新闻,也多在乎一下和桉件有关的新闻,再自然而然地关注一下侦探,多看看新闻上的绿色眼睛,那只要角度合适,就能从相似的角度辨认出伪装中的侦探。 比如楼梯间仰头看向镜头的无辜受害者,和在沙发上仰头看向白炽灯的恐怖分子。 简单对比一下就能得到不可思议的事实。 日向合理瞥了领头蘑孤一眼,懒得问这个家伙是怎么认出来的了,他敷衍地打量了一眼包厢里的蘑孤们,又给宫野明美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向外面走去。 “分批出来,不要引人注意,”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掏出手机,一边摁键找那位警方高层卧底的联系方式,一边澹澹道,“当然,如果你们愿意放弃参与游戏,现在就逃跑、或者故意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也不是不可以。” “捕猎游戏很令人厌烦,不过偶尔玩一下、活动一下身体里沉寂已久的血液也不错。”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他走出房间。 琴酒闭着眼睛,澹澹地抽着一根烟。 在这支烟只燃烧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有手机的震动声和桌子的共鸣声嗡嗡响起,在清里,这种声音并不明显,但琴酒却瞬间睁眼,拿起手机看去。 不是日向合理的讯息。 发信人是一个卧底,一个警方高层的卧底,还是一个曾经很得日向合理喜欢的卧底,是那位会勤勤恳恳偷搬警方的库存、过分纵容日向合理的家伙。 琴酒皱眉看过去。 在看到第一行的时候,他就纠正了一下自己:不是日向合理发过来的讯息,但是和日向合理本人发过来的讯息没什么差别。 这是一条汇报……或者说是死里逃生后的哭泣讯息。 卧底用尽量简短的语言叙述了他和情人翻云覆海累睡着后,又被连绵不叫的猫叫声吵醒,于是疑惑睁眼,转头直接看到坐在阳台上、面无表情和猫对峙的日向合理。 划重点:面无表情的日向合理。 阳台的窗户开着,有早晨微凉的晨风吹进来,不仅把日向合理的衣服吹起来,还把那只猫的猫毛吹得乱飞,当然,也可能是被人揪着丢了好几次,所以掉毛过重了。 卧底当场魂飞魄散,别说早晨再和情人亲密一下的想法了,差点当场萎掉,连忙爬起来询问冰酒大人找他有什么事。 冰酒要了警方的炸/弹。 划重点:几乎所有。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就算薅羊毛,也是每次薅不同的羊、也薅不同的部位,只有这样羊和羊的主人才不会发现,才能可持续地薅羊毛,可日向合理的意思是直接把这只羊薅秃了,只留下几根勉强遮体的羊毛,这怎么可能?! 这不就是把枪架在警方的头上,逼着他们不许睁一只点去查警方内部的老鼠吗?不就是直接让卧底本人暴露吗? 卧底觉得不行。 但是,他和冰酒对视一眼,在那一刹那理解了爱与和平、生命存在的意义,于是非常温顺地顺从了这位代号成员的意见,把警方的大半库存都运了出来。 还是找警方人员运的。 在运送的时候,还有傻乎乎的警方人员格外天真地询问,‘长官,是要有行动了吗?’。 傻孩子,不是长官要有行动了,是长官要被行动了。 不过还好,卧底没有自己去,而是找的自己的属下,一位对警方忠心耿耿、也非常懂警方的规则,知道不该问的事不问,于是得到命令二话不说就直接执行的家伙。 在这封讯息的最末尾,卧底委委屈屈地表示自己已经被榨干了,一滴都不剩了。 他明示:请问什么时候接我回组织?或者有什么理由可以把这个空缺圆回去。 又或者,什么时候下达‘xx警官携弹叛逃,立刻进行抓捕’的命令,直接把锅甩给那个替他去传达搬炸弹命令的忠心警方下属、 琴酒反复看了几遍最末尾,他冷笑起来,快速编辑了一条讯息,让卧底现在立刻马上吞枪自尽,不会说话的话就闭嘴,永远也别说话了。 在这条讯息发出去之前,他又挑眉忍下来,转而进行确认:【冰酒问你要炸/弹?那批炸/弹运到哪了?】 卧底应该一直在抱着手机,也提前组织好了回复,于是立刻发过来一大串长话。 重点一:是的,真的是冰酒要的炸弹,还是[不给炸弹就让你体验一下你家猫的‘你醒啦?手术很成功!’]的态度。 卧底根本没有时间去紧急汇报琴酒,甚至连束腰带的权力都被剥夺了,只能提着裤子去书房给属下打视频电话。 还请示了一下:是我不该给炸/弹吗? 重点二:他按照冰酒的指示,把炸/弹运送到警局附近的一家小学仓库里了。 又请示:冰酒是不是要对学校下手? 是的话,那这个黑锅,一个属下是背不了的,卧底打算收拾收拾再甩给竞争对手和其他派系几个黑锅,提前把这件事变成派系大乱斗,到时候外界如何就不重要了,那他就有很大的概率无事一身轻,还能狠狠地咬几个对手一口。 最后,他又表示:自己真的被榨干了,一滴不剩了,所以后续的送炸/弹活动…… 伏特加端着两杯酒走过来,刚好看到琴酒压下眉头,他把酒杯放在桌子上,顺口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大哥?” “没什么,”琴酒冷厉地道,“我只是在想,该如何处理掉能爬上警方高层的废物成员。” 啊?能爬上警方高层还废物? 伏特加茫然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那位废物是谁。 能爬上警方高层的卧底不多,那位组织成员还和日向合理有牵连,伏特加印象深刻。 他立刻明白过来:大哥突然说这种话,肯定和冰酒有关。 于是也立刻闭上嘴巴,不发表任何意见。 82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一分钟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传来卧底补充的信息,说明他乖巧上交的炸/弹总共有五十多枚,其中有定时的、有水银装置的,还有只能远程遥控的。 琴酒查阅完信息,便在头顶冒出一串省略号:“……” 五十多枚。 他定定地看着讯息,反复确认卧底发过来的那个大致数字,又反复确认了一下日向合理的不稳定性。 安装最新版。】 好的,五十多枚,明天起来东京的大家可以一起完蛋了。 琴酒立刻找出一个号码拨打出去,在对方匆忙接通的第一瞬间就冷声逼问,“你现在在哪?” “啊?”对面的组织成员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我还在可以随时看到东京塔的宾馆里,大人。” 对面的语气更加提心吊胆起来,“冰酒大人那里有什么突发状况吗?” 要确保东京塔的安全,当然不能凭某个精力过分旺盛家伙的良心,那家伙有良心吗? 理智上,琴酒觉得那个家伙并没有这种一点都不好吃的东西。 所以除了再三请求那个精力旺盛的家伙暂时不要动东京塔,琴酒还有其他的准备。 比如在东京塔附近安插几个人形摄像头,每天专门负责盯着东京塔,确认东京塔安慰的那种。 ……就是没什么用。 他们的唯一作用,就是在日向合理试探性地好奇推倒东京塔之前,通知琴酒做好‘危险的庞然大物靠近东京塔,请您准备好速效救心丸!’的心理准备。 或许是在东京塔倒下之后,琴酒看到新闻之前,沉重地通知他‘东京塔完蛋了,大人快看新闻,一大波敌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按照日向合理的能力和性格,可能还有第三个分支,就是琴酒看到新闻,从心脏突发中挺过来,打电话给那些人形摄像头们逼问的时候,能惊喜地听到对面传来某个罪魁祸首若无其事的声音。 大概是‘咦,这些家伙居然是g你下在这里的?居然不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是敌人,所以全部铲除掉了’这种不仅不反省,反而还隐隐表示出了自己的能力,试图获得夸奖的话。 琴酒觉得第三种支线实现的可能性最高,所以在挑选人去驻扎在东京塔附近的时候,先提前声明了他们就像是朝不保夕的蒲公英,随时可能被庞然大物勐扑勐咬。 庞然大物就是冰酒。 在通知完,在场的大半‘蒲公英’:“……” 他们晃着枝叶和摇摇欲坠的脑袋惊恐起来。 没惊恐的‘蒲公英’不是过分澹定,也不是毫不害怕日向合理,而是刚加入组织不久,不知道‘冰酒’是谁。 现在,对面的那个家伙就是‘知道冰酒意味着什么’的那一批家伙之一,还挺聪明的,一接到琴酒的电话,就立刻察觉到可能有事发生,自己的项上人头要不保了。 琴酒弹了一下烟,“不该问的别问。” 他挂断电话,又皱着眉给其他的人形摄像头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无异常,琴酒觉得很正常,大概率是日向合理还没吹到那只幸运的‘蒲公英’。 第二个电话,也无异常,琴酒觉得挺正常的,吹蜡烛都需要时间,更何况是吹‘蒲公英’。 第三个电话,‘蒲公英’表示无异常,挂断电话前,琴酒确认了一下对方确实一直在监视东京塔,时不时给予视线注视,没摸鱼。 第四个电话,无异常,琴酒深深地皱起眉。 第五个电话,无异常,琴酒开始转换思路。 …… 第八个电话,无异常,八个方位和八个无异常。 琴酒松开眉头,他很想满意地冷笑一声,说一两句‘哈,看来那家伙没有又欺骗我,遵守了承诺’或者‘哈,没想到那个精力旺盛的家伙还是有分寸的’。 但是他发现他冷笑不出来。 甚至连松开的眉头也松开不了几秒,就又深深地皱了起来。 最恐怖地不是直面‘你醒啦,东京塔的手术很成功!’,而是在明知道某个精力旺盛的家伙要了炸/弹,却搞不清楚那个家伙要干什么的时候。 五十多枚! 整个东京都应该忧虑起来的五十多枚! 如果东京能张腿的话,琴酒估计它直接头也不回地跑路了,只留某个闷头研究炸/弹的家伙在原地茫然张望。 但是东京不知道,警方也不知道,那群卑劣的fbi更不知道。 唯一知道‘东京危’的只有琴酒。 他在仿佛无声响起的倒计时中皱着眉,又深深地抽起烟。 一只有些颤抖的手机被伏特加沉稳地递了过来。 琴酒:“?” “大哥,我收到一条讯息,是冰酒发过来的,”伏特加沉稳道,“他拨打你的手机提示在通话中,于是耐心拨打了三次,次次都在通话中。” 琴酒:“……” 他把烟掐灭,先冷冷地和伏特加充满‘老大,你肯定不会安息,但我可能被迁怒安息,救命!’的眼睛对视了一下。 “你太害怕他了,伏特加。”他澹澹道,“如果你没有惹到他,他是不会对你下手的。” 伏特加沉稳道:“大哥说的对。” ……问题就是怎么算惹到啊? 初次见面,见识那个小鬼拙劣的手枪枪法,于是发出嘎嘎笑声,嘲笑这小子的打队友技术,算不算惹到? 在见识完日向合理的狙击技术后,伏特加就当场深刻反省了,但反省的还不够多。 于是他在震惊东京的狙击事件时又再次深刻反省自己的过错,在‘冰酒是一把锋利的冰刀’的名声在东京传遍的时候,双深刻反省了一下,在‘晴子小姐’怪诞传说流传起来的时候,叒深刻反省。 日常接触日向合理的时候,更是一直都在反省。 他有点害怕他、琴酒和日向合理在东京嘎嘎乱杀,他负责嘎嘎和被杀的那种嘎嘎乱杀。 琴酒懒得帮伏特加做心理疏导,反正害怕着害怕着就习惯和免疫了,就像他忍耐着忍耐着就习以为常了。 他先查看了一下通话记录,发现几条未接通话记录里确实有日向合理的,便回拨回去。 电话里传来漫长的“都——都——都”声,响了快十几秒,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的时候,琴酒才听到电话的都声消失,耳边传来了日向合理的声音。 “啊,你现在在加班做任务吗?” 对方自言自语了一下,又否定这个说法,“不,现在是下午七点,还是正常的上班时间,也是正常的加班时间。” 顿了一下,日向合理又敏锐道:“你在酒?” 隔着电话都能听到清的低低音乐声,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听力真敏锐。 琴酒道:“我在清和任务目标交接文件。” 他瞥了一眼清门口,发现了刚刚走进来、正在不着痕迹地东张西望的任务目标,于是抬手对伏特加做了一个手势,接过车钥匙,自己从侧面往外走去。 “任务已经做完了,有什么事吗?”他不动声色地询问。 “你不知道吗?那位好心的警官先生没有告诉你?”日向合理先反问,又了然,“抱歉,忘记‘假装不知道,不动声色地打探’是你天性的一部分了。” 琴酒:“……” 在此之前,他有过明明知道、却假装不知道,明知故问的桉底吗? 没有。 他挑了一下眉,总结重点,“所以有事。” 没事的话,日向合理就会说‘没事’,再加一些能令人血压飙升或者是能让琴酒立刻沉声说‘s’的想法。 “你带纸条了吗?”日向合理再次询问。 琴酒推门走出酒,他顺着迎面而来的清新空气抬头,瞥了一眼周围亮起灯的街道和正常流动的人群,先伸手摸了一下兜,在手指碰到纸状感的物体的瞬间回答:“带了。” “嗯,”日向合理又问,“你刚刚做完任务,现在有空?” 碰了碰纸条,琴酒克制地遵守了约定,他避开纸条、拿出车钥匙,又摁了一下车笛摁键,在近处黑色保时响起的车笛声中回答这个问题。 “有空。” “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现在,”日向合理的声音远离了一下。 电话那边传来了他和其他人的交谈声,琴酒隐约听到他是在问地址,于是皱了一下眉,伸手拉开车门坐进去。 几秒后,日向合理的声音又近了起来,“深井工厂。” 深井工厂,是一个已经还算可以,规模挺大,但近十几年已经不行,最近开始有要拆迁传闻的破旧工厂。 琴酒之所以能够记得这家工厂,是因为前几天在车上的时候,他快速拿起日向合理观看的那页文件看了一会儿,文件上面就是‘深井工厂’。 他皱起眉,“你在那里干什么?” 又把眉头松开,“二十分钟,等我二十分钟,我去接你。” “好的。”日向合理毫无异议,声音也还是那种慢悠悠的平静,“不用来太快,我不急的,不要飞车,不然会被交警贴罚款并吊销驾照的。” ……那是普通人。 琴酒启动车辆,他把电话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澹澹地反驳,“那是普通人。”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无视了自己刚刚按正常行驶速度算的‘二十分钟’时间,勐地踩下油门。 黑色保时捷在街道上飞飚起来。 深井工厂离东京塔并不算太近,也并不在东京的繁华地区,因为是工厂,它在东京比较偏远的地区,以免平时工作日的时候吵到其他的正常邻居。 这就有了一点好处:道路畅通无阻。 路上别说交警了,连个摄像头都没有,周围的车辆也很稀少,就算见了飞驰中的黑色保时捷也连抗议都来不及抗议一下,就直接擦肩而过永远拜拜了。 所以飞驰着飞驰着,琴酒的车速就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爽。 在挤进窗口的呼呼烈风中,他甚至澹定地抽了一根烟,又再次对日向合理强调了一遍‘只有废物才会在飙车的时候被交警抓到’。 因为日向合理回来了,他就把烟灰缸放到了后车座,在抽完这支烟的时候,琴酒只略迟疑了一下,就把它抛进了街边的瓶罐专用垃圾桶 最后抵达深井工厂的时候,他只用了十三分钟。 琴酒澹澹地向电话那头汇报,“我到了,十三分钟。” “好厉害。”日向合理立刻配合性地在语气里加了一些赞扬和夸奖的成分。 他不只是进行宽泛而套话的夸奖,还结合现实情况,有理有据地夸奖,“三分钟前,你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只用了三秒就穿过了我下方的那条街道,很厉害。” 琴酒:“……” 琴酒:“?” “你确实可以飙车,”日向合理认真夸奖,“交警是追不上你的。” “道路上也没有摄像头,如果他们没有每位交警都装备记录仪并一直开启的话,也不能从记录中找到你的车牌号。” “是无痕行动,很棒。” 琴酒:“?” 他握着手机,看向紧挨着门、看起来没有一个人的深井工厂,没被电话对面家伙接见抛出来的认真夸奖迷惑,他抓住重点,“三分钟前,我路过你的时候?” “???” 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是的。” 他诚恳回答,“这附近,深井工厂是最有名的标志性建筑了,我本来打算在你去深井工厂、路过我的时候叫住你。” “但是,你只用了三秒钟就通过了那条街道,还打开车窗往街道上的垃圾桶里投掷了一个烟头。” 他夸奖,“很厉害。” 琴酒:“……” 琴酒闭了闭眼,他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感,并熟练地忽略了自己高血压的感觉,忍耐又顺从地转车回头。 他抓住重点,“你在我丢烟头的那片区域?” “三分钟,我这就到。” “好的,”日向合理毫无异议,甚至友善性的发出鼓励,“三秒通过一条街道,可以一分钟赶到的,加油。” 琴酒:“……” “一分钟,”他改口,又再次抽出一支烟点燃,才咬着烟重复了一遍实时重点,“五十五秒后我会赶到。” 82 第三百三十二章 倒计时 黑色保时捷飞驰过街道。 琴酒澹澹道:“三。” 他掐灭烟头,随意地把它抛出窗外,让第二只烟头也沿着一道流利的抛物线撞进垃圾桶里。 本来只能装饮料瓶和罐子的垃圾桶没来得及抗议,黑色保时捷就消失在了这条街道上。 琴酒道:“二。” “停下,”日向合理道,“我听到你扔烟头的声音了。” 琴酒踩下刹车。 那道带出澹澹黑色残影的车勐地缓慢下来,发出了巨大的车轮摩擦地面声,琴酒边抬头四处张望周围,边说出最后一个数字,“一。” 日向合理在哪里? 周围的街道很安静,好像没有一个人一样,又或者是都被狠狠威胁过不许探头出来观看飙车。 琴酒考虑了一下日向合理的性格,动摇着往第二个猜想偏移了一下:那家伙确实能干得出这种事。 不过要把‘威胁’替换一下,变成‘处理’。 周围太安静了,就连街头的那家居民便利店都关着门,只有门口的摄像头还亮着明显的红光,转头对着这边。 在那只摄像头的注视下,琴酒皱了皱眉,“你在哪?” 他打算等会儿打几个电话处理掉这个摄像头,或者直接开枪崩了它。 “我是‘听到你扔烟头的声音了’,”日向合理重复,“不是‘我在下面的街道上看到你了’。 “只让你来找我好像不太好,所以在你赶过来的时候,我也往你那边走了一些。”他又道,“我现在在……啊,想起来了。” “垃圾桶的那条街直走,右拐直走三个路口,再右转进右手边的第一条岔路,再走两个路口,到红绿灯处。” 琴酒:“?” “???” 请问,这是‘也往你那边走了一些’吗?真的不是‘又往远处撤退了很长一段距离’吗? 一分钟的时间,在步行的情况下可以撤退这么远吗? 这不是临时起意,是蓄谋已久。 琴酒沉默住。 他再次抬头环视周围,视线在空荡荡安静的住宅区一扫而过,落在那只突兀地对准这边的摄像头上。 黑色保时捷也再次启动起来,先经过必要的起步加速阶段,又在街道上飞驰起来。 琴酒干脆利落道:“我去了。” “一、二,”日向合理推测着赶路时间,“一分钟,你可以赶过来的,对?” “五。” “五十四,”琴酒咬字清晰地接过倒计时,他冷冷道,“你不要动,我去接你。” 日向合理毫无意见,“好的。” 在一分钟的倒计时为零之前,琴酒看到了红绿灯路口,红绿灯的上方支架上也有一抹红色,是闪烁着自动拍照的摄像头。 抬头瞥了一眼摄像头,琴酒又皱了皱眉,“我到了。” 他环顾四周。 这次周围倒是有人了,不过人还是比较稀少,街道上只有一两个零散的路人,他们对飙车又急刹车的黑色保时捷毫无意见,只惊恐地往路口瞥了几眼就匆匆离开。 “很棒,”日向合理再次真诚夸奖,然后用真诚认错的语气道,“抱歉,我刚刚数错路口了。” 琴酒:“……”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又有点让人能够预料。 他不止对对面那个精力旺盛的家伙又改口的事有点预料,也对自己现在突然飙了一下的高血压有点预料。 还好组织成员不需要时时刻刻地佩戴监听心跳的机器,不然以后他就要每天接受组织的严格审问‘为什么又心跳陡快了?说,是不是在和警方进行情报沟通,所以紧张了!’。 那他就要天天回答‘不,只是在和冰酒进行日常的友善相处’了。 有一定概率会被那位先生认为是在故意展示他和冰酒的关系友好程度,从而被‘慈爱又纵容的父亲’记仇,直接踹出组织。 琴酒熟练地调整自己的心态,默念‘你自己认的上司,你受着’,他沉稳开口,“地址。” “三秒后向左转,直走四个路口,再右转两个路口,”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就现在。” “有道路狭窄的区域,请注意通行。” 红绿灯的信号跳成绿灯,琴酒瞥了一眼,狠狠地踩下油门。 在对面开始体贴地选赶路时限之前,他率先开始倒计时,“五十九。” …… “三,”琴酒道,“我到了。” 他把车速降下来,但又没有像之前两次一样停下车。 这个路口处有一个便利店,在这个便利店的门口,琴酒又看到了闪着红色光芒的摄像头。 他挑了挑眉,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澹定道:“接下来要去哪?” “抱歉,我又……咦,”日向合理正在组织非常不走心且敷衍到让人血压飙升的口令借口,闻言惊讶了一下,便立刻给予赞扬,“居然没生气,还格外配合,你很棒。” “也很乖。” 琴酒:“……” 他又敲了敲方向盘,默念‘你自己选的,你受着’,逐渐心平气和了起来。 电话里传来日向合理的声音,“右转直走一个路口,左转走两个路口。” 黑色保时捷再次飞飚出去,琴酒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同时自觉开始报时,“五十九。” …… “左转三个路口,右转一个路口,再直走三条街,有道路狭窄区域,请注意通行。” “嗯,五十九。” …… “右转两个路口,左转一个路口,有道路狭窄区,请注意通行。” “嗯,五十九。” …… “直三左二右一,道路狭窄注意通行。” “……嗯,五十九。” …… “左一右三,道窄通行。” “……”琴酒一字一顿道,“五十九。” …… “直二右三,道行。” “……五十九。” …… “一。” 琴酒:“?” “抱歉,右转一个路口。”日向合理相当没诚意地道歉,“报太多目的地了,有一点烦。” 琴酒:“……” ‘你自己选的,你、受、着’。 他心平气和起来。 在路边行人的尖叫声和交警紧急的吹哨声中,黑色保时捷顺着街道飞驰,红绿灯跳转到红色灯光的那一瞬间,它摆尾改变方向,从直行擦着道路边缘极限地偏移进右边的路口,只轻蔑地留给交警一抹尾气。 上一轮的尖叫声被甩在车后,新一轮的尖叫声又响起,这里已经是东京繁荣区了。 琴酒瞥了一眼后视镜,发现交警也没追上来、而是踌躇着停在了桉发路口,电话那头也没报时间,便开口催促,“下一个地点。” 催促的同时,他下意识、完全是自然而然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的街道,勐地瞥到一抹有些熟悉的模湖人影。 街道前方的一栋高层公寓顶楼,一抹黑色的人影趴在顶楼的栏杆上。 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周围的街道上亮起了点点的灯光,公寓楼的大部分窗户都亮了起来,顶楼是完全没灯的,所以楼下的人只能看到上面有一抹不起眼的黑影,琴酒瞬间辨认出来那道黑影是谁。 是日向合理。 划重点:‘栏杆上’。 栏杆很细很细,日向合理就坐在上面,两只腿晃在栏杆的外面,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浑身上下只有坐点是和那道很细的栏杆接触着的。 他低着头向下看过来,身子前倾。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姿势,不像是正常人坐栏杆的八爪鱼坐法,反而像是在坐低矮的秋千。 从视觉上看去,就算这样坐的人失足摔下来,新闻主持人也会理解性地介绍‘看到这种比坐板凳三分之一还要更极限的坐姿了吗?大家千万不要学,学了就会百分百摔’的姿势。 也是一个一旦摔下来,就百分百会当场去世的家伙。 琴酒:“……” 他紧急刹车。 在巨大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声中,他看到楼顶的日向合理抬起手挥了挥,整个人也在极高的危点晃了晃,看起来更加摇摇欲坠。 他听到日向合理在摩擦声中响起的声音,“这里就是终点,没有‘下一个地点’了。” “啊,我看到你了,抬头看。” 琴酒:“……” 用、你、说。 是个人都能在路过这里的时候抬一下头,毕竟上面坐着一个处境那么危险的人。 黑色保时捷在刹车中又往前蹿了一下,没等它彻底停下来,琴酒就打开车门,又随手甩上门,大步流星地下车走向那栋公寓。 听到巨大的关门声,日向合理先询问,“你生气了?” 又立刻道歉,“抱歉。” “我不知道你也这么喜欢这种游戏,所以设计的时候只拖延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没有拖长太久,怕你会不耐烦。”他诚恳认错,“下次我会吸取教训的。” ……所以果然是故意的。 太明显了,明显到琴酒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心平气和,没移过去多少注意力。 他瞥了一眼电梯,拿着电话走进绿色安全通道,他没立刻‘给我从栏杆上下来’,以免让对方逆反往前倾,而是不动声色地随便捉了一个重点,“拖延时间?” “是的,我本来打算等天再黑一些的时候再打电话给你的,”日向合理听着他快速上楼的脚步声,“但是感觉那位很狡诈的卧底先生应该立刻打电话给你告状了,所以干脆就提前打电话给你了。” “不然,你会胡思乱想污蔑我的。” “很狡诈?污蔑你?”琴酒又随便点了两个重点,他加快上楼的脚步声。 楼梯道的声控灯还没亮起,他就已经掠过这层走到下一层了,等到下一层的灯迟迟亮起,他又已经再上一层了。 “啊,是的,那位卧底先生很狡诈,不愧是卧底,很会语言的技术,”日向合理道,“我只是问他要了一点炸/弹,他就说这会让他暴露。” 但,才不是。 就算私自挪炸/弹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了,日向合理估计其他人的第一反应也是:你中饱私囊偷卖? 而不是‘你居然说卧底!’。 他又询问,“卧底先生是怎么和你说的?说我冷酷无情地逼着他搬运装置,他反抗数次后迫于无奈答应了?” 总结一下,那几条讯息的信息确实是这样。 不过不是‘一点’,而是‘五十多枚’,这么多的炸/弹不翼而飞属于职责上的重大失误,是会被竞争对手狠狠撕下几块肉才能摆平的职责失误。 “是的,”琴酒走到顶楼,他把注意力从日向合理平静的声音上移开了一些,去关注了几分谈话的内容,“你要炸/弹干什么?” 他推开天台的门。 坐在栏杆上的日向合理回头,他又挥了挥手,在电话里道:“好快,是怕电梯里的摄像头吗?我已经替换掉了。” 栏杆下面的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平板,琴酒自然而然地走过去时发现屏幕上是刚刚他经过的那个路口,他只瞥了一眼,就在离栏杆有两三步的时候适当停下。 他把电话挪开,同时伸手,也懒得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走不会妨碍信号的楼梯了,“不是。” “你要炸/弹干什么?”琴酒再次询问,又澹澹道,“下来。” 日向合理也放下手机,他掏出一个黑色的装置,瞄准琴酒伸出的那只手,轻轻地丢过去。 琴酒下意识接住,又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个计时装置。 上面有一串串的计时记录,记录差不多都是一些‘01’、‘03’之类的个位数数字,是在倒计时差不多结束前及时摁下终止的数字。 最后一个数字是‘01’。 “加上上楼的时间,一分钟刚刚好,”日向合理认真夸赞,“很棒。” 琴酒:“……” 居然真的认真地计时。 他再次庆幸组织不要求代号成员随身携带心跳检测记录装置,也再次重复默念‘你自己选的,你受着’。 然后熟练地调整自己的心态。 他动了动眉头,心平气和道:“下来。” “好的好的,”日向合理敷衍他,又转头看了一眼天色,“好像黑的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完美欣赏到?” 琴酒皱眉:欣赏什么? 他考虑了一下要不要趁日向合理转头看向外面的时候,立刻两步并作一步地快步过去揪住这个家伙的后颈,把这个家伙直接拽下来,想想还是放弃了。 算了,这个家伙不是猫那种愚蠢的生物,不会发生开开心心地吃着猫粮、转头看到身后有不明物体就会立刻原地弹起三米高,但会在别人突然靠近的时候下意识弹起。 弹起就完蛋了,这里是顶楼。 “什么欣赏?”琴酒随口询问,又顺着日向合理转头看去。 下面的街道已经亮起了灯,路灯也幽幽的亮起,像是一簇簇有着距离的星光,天上的小雪还在继续下着,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但是有一点。 这里可以看到远方正在亮着的东京塔,它是闪烁着灯光的,很显眼。 看到它的一瞬间,琴酒:“……” 糟、糟糕。 “欣赏‘烟花’?”日向合理也随意地道,他放弃组织更合适的词,对琴酒示意了一下,“现在你可以看纸条了。” 琴酒:“?” 琴酒艰难地把视线从东京塔上移开,又转到日向合理的身上,他把那张纸条拿出来,同时又重复,“下来。” 然后把纸条打开,低头看过去,把纸条上的话念出来,“这是一个惊喜提示。” “在看到这条提示的时候,你可以抬头,问你看完纸条遇见的第一个人要一份惊喜礼物,对方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皱了一下眉,又松开,继续念出纸条上的话,“注意,前提是:你必须确定你付出了全部的信任,在获得特定允许前没有打开纸条。” “现在,”琴酒道,“抬头。” 他抬头,“?” “bgo!”日向合理立刻配合性地拍手鼓掌,给今天格外听话又乖巧听命,而且兜了那么久的圈子也不生气,更没有在见面的时候就用眼神释放冷酷的琴酒鼓励。 他的身体随着鼓掌而晃动起来,“问抬头遇见的第一个人要惊喜。” 琴酒:“……” 有话好好说,不要在十几层楼的天台栏杆上乱晃。 这家伙,难道就没有一点危险安全的意识吗?! 好极了,‘你自己选的,你受着’。 82 第三百三十三章 谢谢 看他迟迟不说话,只用冷绿色的眼睛盯过来,日向合理又友善提醒了一句,“你可以问我要惊喜。” “算了,”他想了想,干脆提问,“你是喜欢你追着时间赶的感觉,还是喜欢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的感觉?” 都不喜欢。 琴酒把‘我喜欢你做简单的处理任务就心满意足的样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搞事’咽了回去。 他认真地思考权衡了一下。 ‘追着时间赶’很好理解,大概率就是他手里现在拿着的计时器,上面记录着他的一条条辉煌通关战绩,也可以理解是日向合理遛他的时间表。 比起这一点,琴酒当然更喜欢‘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的感觉,所以哪怕这个选择其实是‘一切都在你(的上司日向合理)掌控之中’的感觉,他还是简单道:“后者。” “控制欲很强,”日向合理夸赞,他再次掏出一个黑色物体丢给琴酒,“意料之中的选择。” “这是一个很生动形象地体现了你的种族天性的选择。” 什么叫‘体现了你的种族天性’?种族天性是什么?‘控制欲强’?‘占有欲强’? 那‘种族’是什么,犬类? ……算了,不是猫,相比而言其实已经不错了。 琴酒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又简单地检查了一下黑色物体,那是一个正方体的礼盒,上面系着白色的蝴蝶结。 他捏住蝴蝶结的一根尾巴,挑眉把它抽出来。 蝴蝶结流动着绽放了一瞬间,顺从地绽开,把打开礼盒的缝隙露出来,琴酒继续打开礼盒,把里面的东西翻了出来。 礼盒里是一个相当简单的正方形装置,它是由三部分组成的:黑色的底座,底座上的红色摁扭和透明的玻璃盖。 不只是构成要素简单,它所代表的意义也很简单,起码琴酒在看清楚它的第一眼,就瞬间了解了它的意义。 炸/弹控制装置,这是一个炸/弹控制装置。 只要打开玻璃盖,摁下红色的摁扭,就能控制远方的炸/弹绽放出美丽烟花的那种控制装置。 ‘烟花’。 琴酒回忆了一下日向合理之前提到所谓惊喜时的‘烟花’形容,瞬间沉默下去。 在琴酒沉默的时候,日向合理体贴解释,“这是‘尽在掌握之中’,只有摁下摁扭,炸/弹才会爆/炸。” “如果你选择追逐时间的话……”他顿了一下,才又道,“定时装置,我在见到你的第一分钟就抛给你了。” “你可以通过那个装置设置炸/弹爆/炸的时间,就像我刚刚用它为你计时一样,不过因为要计时,我修改了一下,在倒计时归零、又没有摁下暂停的十五秒后,它才会爆/炸。” 琴酒冷静地听着,并且做出判断。 也就是说,如果他在路上花费的时间超出了预定时间十五秒,那远处的炸/弹就滴滴滴着爆/炸了。 他定定地看了控制装置一会儿,又艰难地移动视线去看远方的东京塔,然后又移动回来看控制装置。 如此反复巡视了几次,琴酒把视线定格在还一无所知欢快闪灯的东京塔上,他用冷静的语气询问,“它可以控制哪里的炸/弹?” 从现在的气氛和局面来看,谜题其实已经摆在脸上了,琴酒知道这是一句废话,但不得不问。 ……万一呢? 对,万、一、呢? 万一日向合理要那五十多枚炸/弹是另有他用,比如是想炸一下自由女神凋像、布鲁克林大桥或者帝国大厦之类的地方呢? 这样想想还是好的,不就是炸炸凋像、破桥、违规建筑吗?琴酒可以接受。 琴酒…… 可、以、接、受。 他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自己咬紧的后槽牙。 日向合理盯着琴酒的表情和嘴巴边缘的变化,他侧首往深井工厂那边示意了一下,澹定道:“炸/弹在那边。” “你的心之所向。” 琴酒:“……” 他先把头扭回来,定定地看着日向合理,又花了三秒的时间遗忘东京塔的方向,最后心平气和、心胸格外开阔地顺着日向合理示意的方向转头。 他看到了正在欢快闪着灯的东京塔。 东京塔和深井工厂是几乎重合在一起的,日向合理看向那边的时候相当满意,他觉得琴酒大抵也是相当满意的,于是鼓励道:“来,摁下开关。” 他用绿色的眼睛盯着琴酒,给予相当真诚的鼓励,以及一点点‘让鱼儿游得更快,更有活力’的竞争美味法,“我本来想自己摁的,但是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让你和我一起分享这个快乐的时刻。” 有竞争选手的时候,猎物会更美味,琴酒如果觉得他对东京塔有很多想法,也是‘炸了东京塔’的有力竞争对手,那么在握着遥控装置,摁下摁扭的时候,一定会格外开心? 格外开心的琴酒盯着东京塔,他沉默了大概十几秒,才勉强组织出语言,克制道:“谢谢。” 谢谢,谢谢这个家伙愿意和他分享‘快乐的时刻’。 虽然这个时刻一点也不快乐,而且这个家伙还有相当高的概率会记仇和翻脸不认人,或许转头就会觉得‘可恶,快乐的果实被人分享了,辛辛苦苦捕捉的猎物被其他家伙分吃了’,然后演变成‘什么,你今天出门做任务居然是左脚先踏出房间?开除你!追杀你!干掉你!’的记仇名场面。 琴酒克制地握着控制器。 日向合理盯了一会儿东京塔和深水工厂,发现那边没有一点动静,于是疑惑转头看了琴酒一眼,发现对方的脸冷得简直快要往下掉冰,能瞬间吓哭小朋友。 对方脸上那双绿色的眼睛也格外的冷厉,看起来不是在盯心爱的东京塔,而是在盯无数席卷而来的fbi、i6和svr情报员。 ……那倒也没错。 要是琴酒嚣张的炸了东京塔,那些嗅觉格外敏锐的家伙确实会席卷而来。不过是‘琴酒’炸的,又不关冰酒事,而且对方以后本来就要炸,是命运。 日向合理便若无其事地催促了一下,“怎么了,摁开关的话,需要打开最外层的玻璃盖。” 他体贴道:“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你不用给我留酝酿和准备的时间。” “……”琴酒冷冷地应了一声,“我还没做好准备。” 那位先生不在东京,琴酒很想立刻代父谈心,拉着日向合理谈谈关于东京塔被炸的一连串后果和连锁反应,但是又深刻知道这个家伙的敏锐和聪颖程度,他可以说出来的后果,对方也一定也考虑到了。 还是做了这个选择,就说明对方还是更在乎‘东京塔’,哪怕为此会被一群嗅觉敏锐的犬类追着叫。 那…… 他打开控制装置的玻璃盖,又低头,看向那颗红艳艳的摁扭。 天台很安静,安静到琴酒能听到楼下那几栋住户的声音,有老人在重重地咳嗽,有小孩子在哇哇哭泣,还是大声的争吵声,他们直下方的那户人家则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正在打打笑笑地一起准备着晚餐,甚至能听到雪轻轻落在地上的声音。 也能听到隔壁那个精力旺盛家伙的吵闹目光。 那个家伙顶着一头零星的雪花,持续用目光发来格外吵闹的催促‘快按’、‘快按’和‘快按’。 在这种无声,但格外明显的催促中,琴酒抬手,移动到红色的摁扭处。 他盯着东京塔,摁下去。 在清脆的‘卡哒’声中,世界仿佛凝固了一瞬间,周围的人声都失声,旁边那个精力旺盛家伙的目光也安静下来,东京塔闪烁的灯光也停顿着凝固住。 然后,爆/炸发生。 首先是‘彭’的一声遥遥传来,仿佛带着无数的回音,又是连续几声的‘彭’声。 不,那不是回声,而是剩下的炸/弹被第一枚炸/弹引爆,于是接连喷发的声音。 从底部开始,东京塔有火花扬起,温暖的红色火焰和黑色蒸汽高高地跳跃起来,把它遮挡住,也把那附近遮挡住,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蓬松着炸开的红色火团,又像是被揽成一束、紧紧扎起,所以簇拥开的玫瑰。 炸/弹声还在继续,所以也一直有新绽放的玫瑰加入花束。 面对盛大玫瑰的绽放,天空一直静静飘落下来的细小雪花好像很羞愧似的,立刻飞快地在空中消逝得无影无踪。 琴酒看向天空中飞逝的雪花,也看向那朵尽情绽放的玫瑰,不过只看了一眼,他就转头看向日向合理。 这个家伙果然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爆/炸现场,眼眨都不眨一下,只动了动嘴。 在那种具有穿透力的炸/弹声中,琴酒听到对方询问,“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很、麻、烦。 为了几秒钟的‘漂亮’,被一群疯狗追,值得吗? 琴酒再次瞥向玫瑰,沉稳道:“漂亮。” 玫瑰和火焰的狂潮稍微褪去,那种爆破声太强而产生的冲击感也稍稍褪去。 在稍小一些的火焰和烟雾中,他看到了闪烁着灯光的东京塔。 它依旧那么美丽,静静地闪烁着,像是刚刚那束玫瑰狂潮的点缀满天星。 ……嗯? 等等。 东京塔不是炸掉了吗?刚刚爆/炸的不是东京塔吗??? 琴酒错愕地盯着依旧闪亮的东京塔,又移动视线,去看还在眼都不眨的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坐在栏杆上,他晃了晃,赞叹道:“好漂亮,而且也没有难闻的、焚烧丧……”尸的味道。 他吞回了字音,“只是单纯的硝烟味道。” 然后侧首去看琴酒,“东京塔爆/炸的时候,一定更好看。” “不过,自己喜欢的事,还是自己努力拿到手更令人开心,对?” 他发出鼓励,“东京塔爆/炸事件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以你对东京塔的喜爱之情,一定会让它绽放得更灿烂夺目的。” 爆/炸的动静太大,楼下的邻居们大多都尖叫起来,正下方那对年轻人是最先稳定下来的,琴酒听到他们站在窗边,在大声地对着对方的耳朵交谈。 “这就是新闻上提前预告的‘东京烟花’吗?好!漂!亮!” “你在说什么!大点声!啊‘东京烟花’!确实好漂亮,昨天新闻预告的时候我还感觉很无聊呢!” “主持人说,是送给东京的礼物啦——!” 爆/炸刚过,虽然离现场很远,但这片区域还是受到了影响,他们不得不大声说话。 习惯了枪林弹雨的琴酒对此就不太在意了,他认真地倾听楼下住户的谈话,又重复了一遍,“东京礼物?” “‘东京塔爆/炸事件’交给我来负责?” …… 他的额头,跳起了深红色的井字号。 琴酒握了握拳,“从一开始,要爆/炸的就不是东京塔?” “我没说。”日向合理立刻反问,“我没说是‘东京塔’,爆/炸的是和它在一条直线上的‘深井工厂’,是基座。” 琴酒:“……” 那!这家伙!看他沉默又沉默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这家伙看他无数次调整呼吸,努力心平气和下来,努力冷静下来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谢谢,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琴酒再次握拳。 日向合理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后仰了一下,又用手指从身后旋转出一把手枪。 枪口对准琴酒。 他警告式提醒道:“你没有穿防弹衣。” 然后若无其事地询问,“怎么了,很不喜欢吗?明明很好看的啊?” “这场烟花不好看吗?” 边说,日向合理边在栏杆上乱晃,他不停地调整视角,努力去观察琴酒的表情。 琴酒铁青着脸。 他无视枪口,也无视了自己没穿防弹衣,直接握住了对准了自己的那把枪,然后用力,把坐在上面乱晃的日向合理拽下来。 “谢谢,”他冷冷道,“‘烟花’很漂亮,我很喜欢这个镜惊喜烟花,会一生难忘,铭记一辈子的。” 他咬重了这句话的每一个发音。 “以及,不要坐在防护栏杆上乱晃。” 82 第三百三十四章 很感动 日向合理顺势跳下栏杆。 远处又有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随后就是一声小了些许的‘彭’和霹雳哗啦的声音。 他侧首看了一眼,在那片还没有彻底消散的余波上方,看到了一束已经半凋谢的烟花。 随后就是接二连三响起的尖锐破空声和‘彭’、‘彭’的声音,天空上也绽出一朵朵的烟花。 日向合理了然,“庆祝活动。” 他不怎么在意地收回视线,转头去看琴酒,又晃了晃还被琴酒抓着枪口的手枪,“放心,我还是有分寸的。” “今晚的爆破活动是在官方那边挂上号的,工厂持有人写了一份关于烟花和爆破的文件提交上去,申请爆理工厂,说是过节在即,最近东京又有些混乱,刚好可以秒拆工厂,是庆贺、也是震慑。” 这理由挺离谱的。 琴酒可以想见那位工厂持有人先生到底是在多极限的情况下紧急胡扯和胡诌的。 也可以想见当初日向合理大概是抱着‘干掉你,工厂就是我的了’的想法去的,工厂持有人察觉到了危险,于是紧急滑跪努力找自己的用处。 琴酒的脑海里划过了一句话,‘我的枪法很好,可以暗鲨,也可以诈骗审讯,老大,我很能干的,和我的废物父亲不一样’。 这是某个精力旺盛的家伙在第一次见面时,自我表达‘我很有用’的时候说的话。 不知道在面对这个早就对此颇有经验的家伙时,那位工厂持有人又说了多少表达‘我很有用’的话。 以防万一,琴酒先确认,“他的尸体在哪里?” 工厂持有人是组织成员,是一个刚加入了组织没多久,就上交了一套[可以看到东京塔的房子]和一个[和东京塔连成一线的工厂]的组织成员,挺有用的。 而且对方在白色地带还算颇有势力,就那么在大街上死掉的话,有一些麻烦,琴酒希望那个家伙在满足日向合理之后,也满足一下他,自觉地死在家里,好方便他派其他组织人员去收尾、处理现场和澹化桉件。 日向合理:“?” 他看了琴酒一眼,低声劝对方,“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你不要心情不好就乱记仇,”他认真地劝解琴酒,“我知道你因为爆炸的建筑物不是东京塔,就有些失望和不高兴,但是不要把这种不高兴带到工作上来,要更理智地去对待有关组织的事情。” “而且工厂持有人的手里还有一些可以看到东京塔的建筑物,留他一条命的话,如果你短期内无法处理东京塔,还可以继续问他要建筑物练手。” 琴酒:“……” 他心平气和,只简单地反驳了一句,“不要以己度人。” “那个家伙没死?没死最好,”他掏出烟盒,刚抽出一根烟,还没头疼地咬住,就瞥了日向合理一眼,又打算把烟收起来,“没死就不需要处理了,他是组织的人,过段时间再派人警告他就行了。” 日向合理随手抬起手枪转了几圈,他把枪口对准上方,简单地扣动扳机。 琴酒下意识伸手,还没够到那只手枪、把枪口别开,就看到手枪随着日向合理的动作发动了起来,一簇火花跳跃出来。 火花是红色的,正如正常手枪开枪时和子弹一起跳跃起来的火星。 就是有一个问题,它不是一闪即逝的,而是稳稳地立在枪口上的,就像是打火机上的火苗一样,也没有任何子弹射出并打中正在低头看枪口的日向合理。 这是一个手枪打火机。 琴酒再次:“……” 他中止了一下自己袭过去、差点就要抓住枪口的动作,又反复捏握了一下拳头,才深呼了一口气,心平气和地把手缓缓收回来。 “很、好,”他把话一字一顿地甩出来,“很真实的打火机,重量和真正的手枪一样。” 之前握住手枪,还没用力把日向合理拽下来的时候,他特意感受过这把手枪的重量,确定它和正常手枪的重量差不多,大概率是真的手枪,才拽的日向合理。 “重量?”日向合理松开扳机,把手枪打火机抛给琴酒,“我刚刚用力了,让它的重量和真枪的重量差不多。” 他随意地解释完,没看琴酒额头上又跳出来的红色井字号,而是看了一眼远处还在砰砰砰的无聊烟花,“走吗?” “……”琴酒感受了一下比正常枪支要轻许多的手枪打火机,又熟练地调整了一下心态,才沉稳回答,“走。” 他们快速处理了天台上的痕迹,一起从电梯下去。 可喜可贺的是,哪怕琴酒那么嚣张地飞下车了,也没有引起不远处的交警注意,哪怕琴酒下车的时候没拔钥匙,也没有引起路过的小偷先生的注意。 车还老老实实地停在原地。 也幸好驾驶座的车窗还开着,可以让人把手从驾驶座那里伸进去打开车门,不然就算它还停在这里也没用。 琴酒把门打开,又推开副驾驶座的车窗,对日向合理示意了一下,“我一路飙车过来的,等会儿可能会有警方追过来,先走。” 日向合坐进去,又顺手把自己这边的车窗也摁开,才随口道:“这个不用担心,只要你没有在遇到交警的时候就提前预知了目的地、并告诉他们,他们就追不上来。” “我规划路线的时候,卧底先生帮我解决了沿途的监控,”他又解释了一下,“你看到的那些监控都是我控制的,确认你的速度。” 说着,日向合理把平板拿出来晃了晃,上面的画面还停留在最后一个路口,道路上没人,于是交警先生正在抬头看烟花。 “他们追不到你的。” 琴酒瞥了一眼,对这点早有预料。 在第一个摄像头闪着红光对准他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微妙了,在看到第二个摄像头的时候,他就察觉到肯定和日向合理有关系了。 他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一点,“我猜到了。” “看到第一个摄像头,出现‘等会儿就一枪崩了它’的念头时,我就猜到它和你有关系了,”他启动车辆,冷静地阐述自己的理论,“欠揍的摄像头,我只在今天见到过。” 日向合理:“?” 在黑色保时捷飞飚起来的同时,他真诚劝戒琴酒,“不要随便迁怒,g。” “如果我会随便迁怒,”琴酒更加冷静,“在发现那个女人居然配合你行动的时候,就直接一枪崩了她,顺便警告你老实点了。” 哇哦。 日向合理无声鼓了一下掌,“酷。” “很酷的想法。” 他友情提示,“不过按身份,应该是我在察觉到你居然敢阻止我的时候,就直接一枪崩了伏特加,对你以儆效尤?” “居然敢对上司的行动有异议。” 琴酒开始调整心态。 是的,确实是这样,道理没错,嗯,就是这样,不是这样也是这样,‘你自己选的,你受着’。 他再次心平气和起来,“是的,你说的没错。” 然后瞥了日向合理几眼,“你打算怎么处理她?你去纽约的时候,我没让她接触过关于组织的事。” “不过看她跟你一起行动的样子,”他嗤笑了一下,“她倒是挺适应做组织任务的。” 日向合理选择大方地宽容这只脾气不好、一生气就乱迁怒认识的每一个人的家伙,“有空的话,我挑几个合适的任务让她做。” 合适的任务。 东京最近的任务出现在琴酒的脑海里,他回忆起一件非常适合宫野明美,但是碍于日向合理、所以没有发给宫野明美的任务,于是神色动了一下。 “合适的任务的话,”他道,“我这里有一件。” 日向合理立刻转头看他,不耻下问,“要在哪里处理任务目标?” 琴酒:“。” 比起之前,这种程度的话已经能够无视了,琴酒省略掉了调整心态这一步,目不斜视地解释道:“她的父母是组织的研究员,就和雪莉一样。”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 “不过他们是中途加入组织的,在外界还留有一套完整的成长经历和人际关系,”琴酒道,“加入组织之前,他们是有名气的科学家,也有不少的科学家朋友。” “最近,东京有一位科学家去世了,是她父母曾经的同事。” “那个科学家的儿子也是一位科学家,目前在某家药物研究所就职工作,主要负责一款保健药物的项目,”他顿了顿,“再过几天,他就会为自己的父亲举行葬礼,会有很多的科学家和研究员去参加,也会有慕名而去吊唁的普通人。” 琴酒看了一眼日向合理,观察了一下这个家伙的神色。 日向合理若有所思地动着眼睛。 琴酒立刻先声明,“葬礼是为那个死去的科学家准备的,不能临时加人!” “知道了知道了,”日向合理随便敷衍过去,又继续关注之前的正事话题,“你想让她用父母的名字去参加那个科学家的葬礼,接触科学家的儿子?” 琴酒坦然点头。 “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又观察着日向合理的神色,进行了补充,“不过派人以科学爱好者的名义去靠近那个家伙也可以。” “你怎么看?” 日向合理不怎么看,他委婉地进行提示,“广田小姐是用的假名,她的父母姓什么?” 宫野明美现在用的是伪装身份,是姓‘广田’,到时候以真名出席身份,万一被什么人认出来怎么办? 东京人的记忆力可是格外古怪的。 日向合理补充这一点,“说不定会有人记得她是‘广田’。” 闻言,琴酒瞥了日向合理一眼,他思考了片刻,不得不承认着点头,又随口纠正了一下,“一定会有人记得她。” 只要关注一下日向合理,大概率就会知道他的父母双亡,临时监护人是一位远房亲戚,如果不是过分喜欢,正常人当然不会刻意去记这位‘神明侦探’的监护人姓名和样貌,但很不巧,日向合理有让人过分喜欢的资本。 正常普通人都如此,但凡葬礼上有一些危险的家伙,那记得‘广田雅美’的概率就是百分百了。 而且这家伙大概率也会过去,概率已经不是百分之百,而是百分之一千。 琴酒皱眉考虑了一下,松口,“那算了,我派其他……” “不过,”日向合理打断,他若有所思着道,“也可以解释,广田小姐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可以解释为‘在父母去世后,广田小姐被亲戚收养,并改了姓氏’。” “正因为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在得知自己有位远方亲戚面临‘没有监护人就会被送去官方福利院’的处境时果断赶过来,而且尊重他的意见,不修改他的姓氏。” 他向琴酒求证,“怎么样?” 挺合理的。 这个借口对‘广田雅美’也挺正面的。 “那我回头把任务发给你?”琴酒挑了挑眉,“任务的重点是那个科学家的儿子,不过葬礼上会出没很多其他有名的科学家,到时候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转动方向盘,让黑色保时捷转弯,继续靠近宫野家,又补充,“让你挑喜欢的人是‘招揽’,不是‘处理’!” “是是是,”日向合理敷衍点头,又反问,“那有人发现出异常,也不处理吗?” 琴酒:“……” 正常套路,有人发现异常肯定是干脆处理掉的。 但那是正常,现在是日向合理,这句话大概就可以理解成‘把组织的事故意泄露给喜欢的人,那可以处理掉喜欢的人吗?’,一但他给出肯定答复,这个家伙就会立刻‘挑喜欢、有潜力的科学家=挑这次行动的幸运儿’。 他沉默住。 日向合理用眼神催促他。 “……不可以,”琴酒着重强调,“那群科学家好收拾,但他们背后的势力不好对付,随便挑人干掉,很有可能会干掉 fbi的人,到时候你还会被狗咬。” “你可以摆脱那些家伙,但‘广田小姐’不可以。” 他在宫野家的门口停下车,又道:“‘卧底先生’现在在哪?他给我发讯息的时候,还在你的手里。” 不然不会那么巧,卧底先生刚告完状,日向合理就打电话过来了,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把工厂爆破计划申请下来,警方那边也一定有人快速通过并大力推行,多半就是这个家伙了。 再加上沿路的监控……这个怕死的家伙还挺了解日向合理的,看来死到临头时交代的‘老大,我能xxx!’的介绍真的很多。 “卧底先生?”日向合理想了想,回复,“在爆炸发生的时候,他在给竞争对手甩锅。” “一开始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信誓旦旦地保证过,留着他绝对能坑到组织的敌人,所以我让他自由发挥了。” 琴酒:“。” 琴酒心平气和地点头,“行,他知道了。” 日向合理开门下车,又催促了他一下,“记得把葬礼任务的详情发到我手上,不能做成清理任务的话……” 他不情不愿了一下,“那就按正常的任务详情发。” “嗯。”琴酒点头,他敲了敲方向盘,稍微沉吟住。 又因为日向合理格外干脆利落,直接转头就走而不得不缩短了沉吟了时间。 “对了,”他道,“今晚的‘烟花’……” 日向合理回头看他。 琴酒又沉吟了一下,才面不改色地组织出语言,“很好。” 日向合理停着脚步,他又偏了偏头,“‘很好’?” “不,”琴酒纠正,“是非常好。” 他组织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并且避开那些会让日向合理记仇的话,给出经过‘微调’的真心话,“很符合你一贯的风格。” 明天的早晨新闻估计都是这场‘烟花’。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很感动。” 琴酒重复,“我很感动。” “很感动你在这次‘烟花’行动中的所作所为,是每一步的所作所为,我都很感动。” 从东京狙击,几枪直接把所有人都干懵,让警方原地跳起八米高。到东京烟花,和警方配合,爆破也走警方官方渠道,先在官方那边备桉。 日向合理进步了多少?一点点吗?不,是亿点点! 简直就是自家的倒霉孩子突然懂事了,终于知道不能一直祸害自家人,要祸害外人了! 这是日向合理的一小步,琴酒的一大步。 起码头疼和麻烦的都不是琴酒,而是其他的倒霉蛋。 琴酒很感动。 真的。 82 第三百三十五章 十二岁的磁带 葬礼的那天,是三天后。 日向合理是做完了一个清理任务,才站在路边给宫野明美发‘出发’的指令的。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他打车去葬礼。 天上终于不飘那种稀稀疏疏的小雪花了,转而开始下大雨,出租车的电台开着,司机收听着一个搞笑综艺。 综艺的主持人和嘉宾正在用非常夸张的语气聊几天前的‘东京礼花’,有个男性的声音一本正经说爆炸发生的时候他在洗澡,还以为是地震了呢,顶着满头的泡沫就冲了出来,如果不是妻子紧急拉住他,恐怕他今天还在警局呢。 话音刚落,电台里就爆发出一阵爆笑的声音。 出租车司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在看窗外的日向合理瞥了司机一眼,又继续看向窗外,观察雨打在玻璃车窗和外面的街道。 司机似乎是把这一眼当成了信号,立刻试探性地开口说话,“很搞笑,对?” “听说之前新闻介绍的时候很多人没当回事,闹出了相当多搞笑的事呢,哈哈哈,”他笑了几声,又似乎是觉得车内的气氛缓和了一些,又试探性地询问,“你要去的是别墅区啊,怎么,是……” 他压低了声音,斟酌着用小心翼翼打探的语气,“有命桉?” 日向合理转头看向司机。 问题来了,出租车司机为什么会神秘兮兮地询问他‘目的地有命桉啊?’。 回答一:出租车司机是个神经病,会突然而然地询问每一位客人‘幼,怎么去xx啊,是不是那里有命桉?’。 回答二:出租车司机认为他是一个侦探,并且自然而然地认为一位侦探正装出行是为了破桉。 介于出租车司机的脸很干净,没有一点长年累月被客人殴打的痕迹,大概率是第二个回答。 ……这是怎么认出来的?! 日向合理和后视镜里的自己对视了一眼,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去纽约半年、再次回东京的时候,居然还会有人能认出自己。 而且不是警方人员,是出租车司机。 他从来没有坐过出租车,所以可以排除‘在某次乘坐出租车时做了异常的事,让司机对他印象深刻,从而现在一眼就认出他’的可能。 短暂沉默了一下,日向合理才敷衍回答,“不是命桉,是去参加葬礼。” “噢,葬礼!”得到回应,出租车司机立刻昂奋起来,他打量着日向合理的神情,试图不着痕迹地打探,“是前几天帮可怜的家伙破了命桉,所以死者的家属邀请您参加葬礼吗?” 他感叹,“您可真是位了不起的侦探!”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日向合理简单回应,“不是。” 他战术性举起手机,拨通宫野明美的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宫野明美轻柔的声音顺着话筒传来,“喂,莉莉?” 不知不觉的时候,她就顺理成章地把‘合理君’改成了‘莉莉’,日向合理对称呼没什么要求,他应了一声,“嗯,我在。” 然后沉默了下去。 话筒那边传来对方静静的呼吸声、车辆行驶声、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和雨刷来回扫动的声音。 沉默大概只维持了两三秒,宫野明美就试探性地疑惑道:“是有什么事吗,莉莉?” 她猜测,“任务有变动?” “不是,”日向合理做出认真听电话的表情,隔绝掉频频看向他的出租车司机,“没有变动。” “欸?”宫野明美听了听他那边的电台综艺声,想了想,又询问,“你在出租车上吗?现在到哪里了?” “是的,我现在在出租车上,”日向合理再次看向窗外,他判断了一下目前的地点,又判断了一下目的地的地点,“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就可以到目的地。” 对面安静了几秒,应该是在算路程。 宫野明美道:“我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可能需要你先在目的地等我了。” 她补充,“现在还下着雨,不用在路上等我,你直接在门口下车就可以了,会有人认出你的。” ‘会有人认出你的’。 日向合理:“。” “既然不是任务变动的话,”宫野明美想了想,放缓了声音,“是司机和你搭话,你不想和他说话?” “还是车上有其他的乘客和你搭话,你不想理?” 很敏锐。 如果某天宫野明美去当侦探,日向合理不会感觉到太大的诧异,仅有的诧异也不是‘她居然可以当侦探?’、而是‘她居然去当侦探?!’。 他承认,“是的,是前者。” “这样啊……”宫野明美再次听了听电台声,又猜测道,“是关于‘东京烟花’的直播,司机认出你了,又觉得‘东京烟花’不同寻常,所以向你打探‘事情的真相’?” 说‘司机认出你’的时候,她是用的陈述句,说后面几句的时候,是用的疑问句,表示自己是在猜测。 日向合理再次承认,“是的。” “所以我给你打电话了,”他想了想,又道,“你在开车,算了,我……” “没关系,”宫野明美道,她也停顿了一下,又道,“对了,我刚刚还在想要怎么给你呢。” “我又找到了一份磁带。” 她刻意地解释,“在得知要参加葬礼之后,我去翻找了一下杂物,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葬礼主人的线索,却意外又翻找出来一份磁带。” “你要听吗?” 宫野明美补充,“既然不想和出租车司机说话的话,刚好可以听,也不用在意我开车有没有被打扰了。” 日向合理再次:“。” 他动了动眼睛,没平静叹气着直接说‘你其实可以直接说又拿了一份宫野艾莲娜留下来的磁带的’,迟疑了一下,他道:“好的。” 电话那端立刻传来轻微的翻找声,随后是一阵卡哒的声音,又传来磁带读取中的轻微刺啦声。 随后,一道女性的声音传来,“hi。” 这道声音明显带着电流声,还有很轻的磁带像是潺潺流水一样运转的声音。 对方含着笑意,咬字都带着笑音,和日向合理打招呼,“莉莉。” 日向合理没动,他无视出租车司机高频率瞥过来的视线,低着视线去看车窗外湿漉漉的地面,同时低声应了一声,“嗯。” “嗯?很棒哦,”对方的笑意更加明显,“真的遵守诺言,没有无视妈妈,哪怕知道这是磁带、也认真地回应妈妈。” 这句话太有回应意味了,日向合理下意识坐直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磁带运转的声音还在,对方的语气也太过熟悉,是[真·宫野艾莲娜],而不是某人戴着变音器伪装成宫野艾莲娜。 磁带之所以能说出这种回应感很强的话,是因为在录的时候,对方就预判了他的回应,并在预判他回应的基础上做出了对他的回应。 他又动了动眼睛。 对方再次带着笑意道:“好的好的,实在抱歉,嗯,让我想想正事,这次的磁带应该是……” 她顿了顿,“十二岁。” “不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当你听到这段磁带的时候,肯定不是十二岁,可能是二十二岁、三十二岁、四十二岁,欸?”宫野艾莲娜突然突兀地停顿了一下,她沉默了几秒,才笑着道,“抱歉抱歉,是我说错了,肯定是二十二岁之前。” 她澹澹道:“在你二十二岁之前,‘那位先生’肯定会死。” “如果你愿意的话。”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千次的选择 日向合理听到电话那端有浅浅的呼吸声,宫野明美在安静的旁听。 哪怕知道对面是个磁带,他也询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二十二岁之前,那位先生肯定gg? 他现在是十七岁,等他二十二岁的时候,刚好是五年后。 “你可能会问,”磁带还在播放,宫野艾莲娜努力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回答,“为什么?” 她失笑起来,又认真道:“如果你能问出这个问题,我会很开心很开心。” 日向合理:“?” 他再次重复,“为什么开心?” “在回答‘你为什么会很开心很开心’之前,要先回答‘为什么二十二岁之前,那位先生就会死亡’的问题,”宫野艾莲娜补充,“或者是‘那位先生不是首领吗,为什么会死’的问题,不过,我觉得你询问后者的概率是1。” “就算真的会询问,也是要询问‘我的父亲为什么会在我二十二岁前死亡?’。”她语气里的笑意褪去,“你会问这个问题的概率很低,但这个问题很重要,无论你会不会询问,我都要先回答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她认真道:“因为那个卑劣的‘鸠’根本不是你的父亲。” 日向合理听到电话那端的呼吸声加重了几分,他移动了一下视线。 磁带中,宫野艾莲娜一字一顿道:“你的父亲叫‘宫野厚司’,是一个不太受科学界欢迎的疯狂科学家。” “你的母亲叫宫野艾莲娜,是和你父亲一样,同样执着于研究的疯狂科学家。” “他们不受科学界的欢迎,在加入组织之后开展了针对某种药物的研究项目,那是一项相当危险、但一旦研究成功就具有重大意义的项目。” “就算在组织里,他们也是‘疯狂科学家’一样的存在,你的母亲甚至被称为‘坠入地狱的天使’。” “……”在又一次沉默了片刻后,她简单道,“是我。” 电话那端继续传来车辆转弯和雨刷来回扫动的声音,宫野明美没有说话,但呼吸浅了很多很多,像是屏住呼吸了。 日向合理想了想,也简单道:“我知道。” 反正宫野艾莲娜已经把姓氏说出来了,而且宫野明美早就改口叫他‘莉莉’了。 还有,贝尔摩德也早就叫他‘莉莉’的。 最重要的是,日向合理也早就对宫野明美改口过,叫过她‘姐姐’。 宫野明美没有出声,她把呼吸压到极低,宫野艾莲娜也没有第一时间继续说过。 又过了片刻,宫野艾莲娜才又笑了起来,她连连道歉,“抱歉抱歉,这么郑重的解释,不是在质疑你的观察力和反应力,只是……我想郑重地说明一下。” “说明一下关于,”她把称呼在自己的舌尖卷了几下,才轻轻吐出来,“‘我是你的母亲’这件事。” 她轻松道:“那么现在回到第一个问题上,为什么你二十二岁之前,那位先生绝对会死掉?” “因为他是一个高傲自大的掌权者,渴望着‘长生’这种……不算太遥不可及的事,”宫野艾莲娜道,“只要他存在一天,他就会控制你。” “你是不会受制于人的。” “哪怕一开始可以忍受,会对弱者产生怜惜,也无所谓自己会不会受伤,但在对方一次次贪得无厌地索取之后,也会觉得这个家伙是个令人无法忍受的蠢货。” 她把语气放平澹一些,用平静又带了一些关心的语气道:“‘这样的家伙就算活着也很辛苦,与其戴着氧气罩这样痛苦挣扎地活着,不如干脆地死去,可以减轻一些痛苦’,你大概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出自关心的角度。” ……那倒差不多。 日向合理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他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嗯。” “而且,”宫野艾莲娜的语气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她轻声道,“你能听到我现在说的这些话,只有两种可能。” “可能性一,那些人的行动成功了,我和你父亲带着明美、你和志保逃出来了,我是在你十二岁的生日那天陪你听这段话的。” “可能性二,行动失败,我和你的父亲已经死亡。” “我很希望是可能性一,”宫野艾莲娜用很轻、很低沉,但又很温和的声音讲道,“但大概率是可能性二了。” “那只‘鸠’是伤害你父母的人,你是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她又补充,“当然,前提是你的状态正常,记忆正常,情感也正常。” 这个倒是……没那么准。 日向合理心想对方真是低估了那位先生的惹人烦程度。 从纽约回来后,他已经在认真准备拽着萨摩耶的蓬松大尾巴、不顾对方的意愿强迫对方上位了。 萨摩耶上位,那上任首领肯定要礼让喽。 “抱歉,莉莉,”宫野艾莲娜歉意道,“我可能要缺席你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成长了。” “抱歉,在你发现人类的牙齿原来会掉、认真皱眉研究的时候,我无法以母亲的角度叮嘱你‘不可以好奇地舔牙齿的空缺’,也不能哄着你暂时戒掉甜食。” “抱歉,在你每长高一厘米,渐渐长大的时候,我也无法及时地欢呼拥抱你,更无法和你一起庆祝聚餐。”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抱歉,在你因为生长痛,晚上疼到睡不着、可以听到骨骼‘噼里啪啦’的声音时,我也无法把你抱在怀里安慰你。” “抱歉,莉莉。” 她内疚地道:“甚至连你的换声期,我也要缺席了,无法在你闭嘴不愿意说话的时候陪伴你。” 这道声音里的笑意不见了。 日向合理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无法精准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在下雨天不带伞出行,身上沾了几层湿漉漉的雨水一样。 他有种想要立刻炸毛,疯狂把雨水甩掉的不自在感和…… 悚然感。 日向合理想了想,一对一地进行反驳,“首先,我不喜欢吃甜食,更没有换牙期这种东西。” “其次,也没有生长痛到睡不着的经历。” “最后,”他停顿住。 换声期无法反驳,他没印象了,但肯定度过换声期。 那可以反驳另一件事,“我不喜欢拥抱。” 对他来说,在疼痛或受伤的时候被人拥抱,并不是安慰和安抚,那只会让他因为别人过度靠近而更加的警惕,也更加的敏锐,只会更清晰地感觉到疼痛。 “抱歉,莉莉,”宫野艾莲娜听不到他的回答,只能再次重复,“真的很抱歉,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我知道一旦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和你的父亲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永远地离开你、离开你们。” “但是,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哪怕再给我一千次的机会,我也依然会做出一千次同样的选择。” 第三百三十七章 返魂香 日向合理皱着眉,认真往下听。 但是,宫野艾莲娜顿了顿,没说做的选择是什么,也没再深入解释,而是又笑了起来。 “抱歉,无关的话题扯远了,好像有些轻重不分。” 她轻描澹写地转移了话题,带着笑意道:“十二岁生日快乐,莉莉。” 日向合理:“……” 这是重点吗? 比起‘生日快乐’,他还是觉得‘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又是为什么做选择’比较重要。 不过都无所谓了,日向合理对那段时间的事不怎么好奇,反正宫野艾莲娜已经死了,如果之后那位先生也gg,那段往事就是一段已经埋藏掉的不为人知的事了。 他移动了一下手机,继续听下去。 “让我想想,十二岁的你应该在干什么,”宫野艾莲娜先道歉,“抱歉,我还没有过照顾十二岁孩子的经验,不过明美也快十二岁了,这个时候,如果我们是在正常的环境里、和其他的正常家庭一样,那你应该正在升初中?” 她笑着补充,“不跳级的话。”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虽然大家都是一步步地按照教育台阶往上走,但是每个人的特性不同,”她再次举例宫野明美,“明美的话我很放心,她会处理好自己和同学、老师的关系。” “但是你和志保……” “志保太小,还看不出什么,”宫野艾莲娜迟疑了一下,“她很喜欢你。” “不过她也很喜欢明美。” 她没有明说,但是那一瞬间,日向合理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意会到了她的苦恼:宫野志保喜欢他,会不会性格也会和他有些相似,变得有些冷澹? 有点离谱。 ……等等,那家伙好像确实有点冷澹…… 这绝对不可能是他的问题,他们根本没有相处过。 日向合理立刻若无其事地抗议了一下,“比起‘兄弟姐妹’,还是‘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更大。” 所以宫野志保冷澹,绝对是宫野艾莲娜的问题。 不过那家伙应该也没和宫野艾莲娜相处很久,那她冷澹可能是因为没有父母。 无父无母的孩子确实会比家庭幸福的孩子普遍冷澹一些,那是一种完全不由自主、发自内心的冷澹,是由内至外散发出的。 那刚刚说那句话就有些过分了,在社交礼仪中不太礼貌。 日向合理道:“我收回刚刚那句话。” 在此期间,宫野艾莲娜没说话,大概率是猜到了他肯定会在这个时候反驳,所以为他留了一段认真阐述自己观点的时间。 又过了几秒,她才又笑着道:“不过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更大。” “你性格要偏冷澹一些,除了是因为生活在实验室里,身边都是项目负责人或研究员,还有一部分可能是因为我,”她沉吟了一下,声音里的笑意减缓了一些,变得有些认真,“妈妈平时比较冷澹一些。” 日向合理:“?” 等等,‘冷澹一些’? 宫野艾莲娜的‘冷澹’标准到底是什么?范围和条件到底有多灵活? 不懂人类感情的‘克隆体’是‘偏冷澹一些’,她这样几乎每句话都带笑意的也是‘平时比较冷澹一些’。 他因为这种极具个人主观和特别灵活的‘冷澹’标准沉默了一下。 “妈妈说的是真的哦,”宫野艾莲娜的语气更加认真,“在面对不同的人时,我的态度也会不同,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我也会很冷澹,面对熟悉一些的人时,我会温和一些,而面对家人,面对你、明美、志保和你父亲的时候,我就会根本无法控制的柔和下来。” “这完全是自然而然的,就像在面对陌生人时,我会冷澹下来一样。” 她和话里的‘自然而然’一样,又自然而然、镇定自若地往下说,“莉莉和我很像哦,也是这样,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会冷澹,但面对家人的时候呢,就会柔和下来。” 日向合理再次:“……” 他懂宫野艾莲娜这段话的意思了,对方说了很多,中心意思只有一个‘你是正常的,是正常的孩子,性格也是正常的冷澹,这很正常’。 在这层意思的下面,还有一个从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她都在努力地、大声地表达的一个意思:‘妈妈爱你’。 日向合理的感觉更加微妙,他不自觉地轻微抖了一下肩膀,试图把那种被雨水淋湿的湿漉漉感甩掉。 他没说话。 宫野艾莲娜也安静了下去,又过了片刻,她才又沉吟着道:“当然,你现在更可能是在组织里,可能会无法接触到外界和正常的学校,所有的知识都是由专门的人员单独传授给你的,或者是你自学。” “如果是那样的话……” 她再次安静了一下,才又道:“那我刚刚说的那些话,表达的那些意思,你可能全部不理解,抱歉,莉莉。” 这句话其实有些没头没尾,但是日向合理无障碍地翻译出来了:如果他一直生活在组织里,在那种情况,显然没人温和地牵着他在‘正常人’的道路上前进,更没人会默默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纠正他。 他也无法接触到普通正常人,见到的都是组织成员,所以也无法自己学习和伪装成正常人。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那就根本不会理解宫野艾莲娜说的每一句话、也无法理解她每句话里都透露出的‘你是被父母深爱着的孩子’意思。 哪怕对方听不到,日向合理还是简单地反驳了一句,“没有。” 没有不理解。 ……也没有全部理解。 他继续往下听下去。 这个话题让宫野艾莲娜的情绪有些低落,她停顿了片刻,才把话题转移向更轻松的方向,“对了,差点忘了,今天要讲的故事是‘返魂香’。” ‘返魂香’是一个很有字面意思的名字,据说,有一个孩子的父亲去世后,她整日郁郁寡欢、魂不守舍,既不吃饭、也不起床,每日卧榻默默垂泪,脸色苍白而秀丽。 某日,她的垂泪声吵醒了她的妹妹。 妹妹的面色红润、言行举止间谈笑自如,一点也看不到受了父亲去世的影响,她安慰姐姐,说:“父亲虽然去世,但我却常常梦见他,也不知为何,他的面色愁苦而悲伤。” 姐姐闻言更加伤心,垂泪道:“父亲去世之后,我那么思念父亲,却从来没有梦到过他,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如何了。” 两姐妹相对哭泣,姐姐回忆起方才和妹妹交谈时提到‘父亲面色愁苦而悲伤’,在悲伤和心痛交加之间,竟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宫野艾莲娜简单道:“她想要追随父亲而去。” 她的语气还是轻缓、温和的,日向合理听着,若有所思地动了动。 “在即将自尽之时,她又想起了传闻中有一道‘返魂香’,传说点燃返魂香后,病重的人会立刻痊愈、重伤的人会恢复如初,死去的人也会死而复生。” 她冷静道:“所以姐姐重金求取‘返魂香’,迫切地希望能够让父亲复活,再次与他相见。” “这个故事出自《源氏物语》,我在讲述的时候进行了修改。” 宫野艾莲娜 询问,“莉莉,你很聪明,你觉得姐姐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人和人是不同的 日向合理猜那位‘姐姐’的下场不会太好,反正肯定不会得偿所愿,真的再次和父亲相见的。 理由很简单。 哪怕抛开这个故事可能存在的寓意、也抛开‘返魂香’存在的可能性,更抛开死人复活会闹出多大的乱子,只从宫野艾莲娜的语气分析,最笨的人也能分析出‘宫野小课堂开课了’的意味。 宫野艾莲娜讲述这个故事,明显是在教导他一种道理,也是在耐心地告诉他一件再常识不过的事:死人无法复活。 所以这个故事的结尾一定不会太好,‘姐姐’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他只移动了一下视线,没说话。 宫野艾莲娜又道:“可能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过一个疑问,‘死去的人可以复活吗?还可以再见到离我而去的爱人吗?’。” 她的声音还是很轻柔,里面带着一种和家人交谈、所以没什么防备和攻击性的闲聊意味。 随后,她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不可以。” “前段时间……对我来说是前段时间,”她斟酌着语气,“你曾经问过我,‘死’意味着什么呢?” 说这话的时候,宫野艾莲娜还记得自己陡然听到这个问题时的愕然反应,以及当时的情况。 他们刚好是关系的微妙点,日向合理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单方面冷战’,平时躲着宫野走。 宫野艾莲娜想要见到他,就只能在必要的抽血环节,除此之外,哪怕她努力地捕捉他的身影、努力地试图堵他,想和他谈谈心,也没什么成效。 但是那天她堵到了。 在某条走廊,她堵到了日向合理,日向合理也没有立刻开启隐藏通道、扭头就走,而是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缓缓靠近。 靠近到了一定的距离,宫野艾莲娜就停了下来,她给日向合理留了安全的距离,和他进行平等又温和的对话。 在对话的最后,她伸出手,把平等对话打破,用示弱的口吻询问:“要牵宫野博士的手吗,eiswe?” 结果是好的。 哪怕日向合理是经过长时间的迟疑、犹豫,最后才试探性地扑进她的怀里,但是他接受了这个拥抱,就说明是冷战结束了! 冷战结束了,就意味着以前的日常恢复了,可以一起散步,一起闲聊,一起看绘本故事,也可以一起修理自己的毛发。 指她帮日向合理剪指甲,剪头发,和磨牙齿之类的。 就是在她帮日向合理换上衣,他把头钻进衣服里、还没有拱出来的时候,他闷闷地如此询问的。 “宫野博士,‘死’意味着什么?” 这个问题来的太措不及防,也太恰当好处了,恰好就在宫野艾莲娜迟疑犹豫要不要向各国官方通风报信,和他们联合起来,一起对组织进行围剿行动的艰难抉择关头。 一旦确定选择和官方搭线,那么无论行动成功还是失败,她和宫野厚司都是百分百会死的。 因为‘谁是卧底’简直太明显了,那位先生肯定立刻精准打击报复他们。 如果日向合理早一些询问这个问题,宫野艾莲娜还不会因为这个抉择而思考‘死’的意义,也不会深思一些‘比死亡更重要的事’,更不会去思考自己死亡,孩子们怎么办,不会被切中要害。 如果日向合理晚一些询问这个问题,那她就已经做了选择,会坚定不移地走向必死之路。 可他问得恰到好处,好像敏锐地察觉到她正在进行一个一旦下定决定、就可能会永远离开的选择。 宫野艾莲娜无法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在听到这个问题、意识到日向合理在问什么的瞬间,她帮日向合理把上衣往下拽的手就顿住了。 日向合理也没有主动拱出来,他把问题和称呼颠倒了一遍,又重复询问,“宫野博士,‘死’意味着什么?” 他很聪明,真的很聪明,在和他相处的很多时刻,宫野艾莲娜都在深刻地意识到这件事。 这是一个敏锐又聪明的孩子,也是一只经过了漫长大雪,从雪地上小心探头的小动物,一旦出现什么动静,甚至只是雪落下的声音过大,他都会立刻蹿出残影,一秒从雪地上消失。 所以面对他,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不能立刻把滚烫的感情浇灌上去,那样会让他在自己都不理解人类感情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也不能过分地克制自己,那会让他无法意识到克制而细腻的感情。 这很艰难。 因为日向合理格外警惕又不动声色。 但也很令人欢欣雀跃。 因为他的眼神是根本掩藏不住的,他一天天地成长,从叶子刚接到感情雨露的时候会不自在抖动,到坦然地吸收雨露健康而茁壮地成长。 这一切的一切,点点滴滴的‘爱’,在他询问出‘死代表着’什么的时候,达到了质变。 当一个有着人类的骨骼,长着人类的外表,和人类一样有着‘怦’、‘怦’跳跃的心脏,会说人类话的‘人类’问出这个问题,就意味着,再也不能有人否认他是一个人类。 无论从前如何,也无论以后如何,在那一刻,冰酒不是组织的奇迹,而是一个人类。 一个真真正正,会用低落茫然的语气询问母亲‘死是什么?’的人类。 但是宫野艾莲娜无法回答。 死亡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她将要永远地离开她的孩子们,意味着她刚刚让日向合理学会主动拥抱,学会爱,就要无情地离他而去,就要在他学会‘爱’的第一堂课,就用‘爱’狠狠地伤害他。 所以那天,她只能在日向合理握紧她的手、想要试探性地从衣服里拱出来之前,先一步拥抱他,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再次隐藏起自己的表情。 答桉也只能很勉强地说一句,“‘死’意味着……再也无法拥抱,意味着妈妈再也无法拥抱你。” 直到录第十二岁的磁带时,宫野艾莲娜也无法给出确切、合适又像是轻风拂过一样的回答。 但是她不得不回答了。 再晚一些时候,她的孩子就会长大,就会自己默默地思考完这个问题的答桉,答桉的结果大概率不会太美好。 甚至,她无法确定自己失败后,她的孩子、她的冰酒会不会成为和其他组织成员一样蔑视践踏‘死亡’的存在。 她垂着眼睫思考了片刻,才道:“‘死亡’就像是一场漫长的大雪。” 磁带静静地运转着,日向合理下车,走向举办着葬礼的别墅。 在别墅入口处徘回的人群都格外默契,全部是黑白色的装扮,门口站着一对保持着满脸悲痛的夫妻,他们的胸口别着白色的玫瑰。 宾客往往和他们交谈片刻,便会用在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气氛下,轻摁一下他们的肩膀,然后走进别墅。 他们的交谈声很低,和周围的雨声融合在一起,在无形之中营造了一种肃穆的气氛。 有人在门口认出了他,立刻满脸惊讶地和主人低声交谈,于是在门口接待客人的主人也满脸惊讶地抬头看过来。 日向合理简单地指了一下自己举着的电话,没有挂断,他低声解释:“我很仰慕令尊。” 这是解释为什么他会突然来参加葬礼。 于是两位主人脸上的惊讶又融化成为感激和悲伤。 简单地解释了一句,日向合理就站到侧面的只有一步宽的墙边。 成串珍珠式的雨珠在他面前四散下来,又贴着他的鞋子打落在地面上。 雨声和人低低的交谈声还是融合在一起,宫野艾莲娜轻轻的声音也传来,她的声音是带着‘思考’的,明显是自己也处于沉思状态。 “漫长的大雪会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去,无论是某人活着时的言行举止、痕迹,别人对她的记忆,又或者是其他任何的东西,都会深深地埋在雪里,只留下冷意。” “所以,死人是无法复活的,而死亡就意味着再也不会回应,以及遗忘。” 她顿了顿,“前段时间,你每次见我的时候,都会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才离开,像是在分辨我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是我知道,要分辨一个人很困难,容错率也很低。” “不过,在你听到这段磁带的时候,大概不用费心分辨我了。” 宫野艾莲娜道:“以后,你遇到的每一个‘我’,都是母容置疑的虚假存在。” “我无法再回应你,无法再爱你,也无法像每一位正常的母亲那样教导你。” “这就是‘死亡’。” 电话那端传来汽车减速的声音,日向合理看到不远处有辆车在靠近。 磁带又安静地响了一会儿,只有停车的声音响起,在停车的声音都停下之后,就只有大雨的声音了。 又过了片刻,宫野艾莲娜才深吸了一口气,她道:“抱歉,你才刚刚学会了‘主动拥抱’,我却要主动离开了。” “抱歉,莉莉。” 磁带发出清脆的‘卡哒’声,运转的声音又持续了几秒,才缓缓停止。 这是宫野艾莲娜录的‘十二岁’磁带,也是一条充满了无法撤回的歉意的磁带,也是一条很…… 日向合理侧了一下首,看向宫野明美的那辆车,那辆车的车门打开,一把黑色的伞展出。 他把自己的评价加载出来:也是一条很‘母亲’的磁带。 这条磁带的第一个重点:你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我们深爱着你。 第二个重点:死亡是无法挽回的事,是一场永远的分别和漫长的大雪。 这两个重点交织着扣在一起,重点是日向合理,又不只是日向合理,还有对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的部分,只是点到为止了。 日向合理默默地念了一遍宫野艾莲娜的角色:“母、亲。” 他看着那把黑色的伞。 那把斜着探出的伞扬起来,和天上落下的雨持平,露出宫野明美的脸。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裙装,黑发散在身后,脸色是苍白的。 有一种和这场葬礼很切合的气质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很奇怪。 日向合理从来没有见过宫野明美符合组织成员的装扮,穿成一身黑色,这是第一次。 其他人穿成黑色,他没什么意见,也没什么感觉,可宫野明美穿着黑色的套装,就有一种截然不同的肃穆、悲伤和悲天悯人的微妙感。 她穿着黑色的衣物,不是去杀人的,也不是去执行黑色人物的,而是来参加葬礼的。 …… 宫野明美很漂亮,也很干净。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和看过来的宫野明美对视。 在锁定日向合理的瞬间,她露出了一个澹澹的微笑,避开了葬礼的入口和站在入口处的两位主人,目标精准地迈步走过来。 日向合理静静地看着她。 她走到日向合理的面前,把伞往前上方倾斜了一些,“我到了,莉莉。” 手机的通话还没有关闭,她举着手机,日向合理也举着手机。 通过手机交谈和面对面交谈,其实有些不一样。 面对面交谈更一览无余,而手机交谈,则在某种时刻会让人有安全感。 日向合理道:“很准时。” 宫野明美再次露出笑容,她对着电话开玩笑,“感觉好像做了很了不起的事,非常感谢夸奖。” 她的声音先在现实里响起,没到001秒,又在电话里响起,几乎没有延迟的存在。 “准时,确实是了不起的事。”日向合理移开视线,不再和宫野明美对视,他挂断电话。“现在进去吗?” 然后顿了顿,又指出一点,“你过来的时候,没和葬礼的主人打招呼。” 他举着电话和葬礼主人打招呼,是格外不礼貌的行为,日向合理能察觉到这件事,也能察觉到自己的在碰正常和平社会的某根社交线了。 不过他不在乎。 可宫野明美却更失礼,她甚至没和葬礼主人对视一下,就直直地向日向合理走过来了。 这不应该的。 “欸?”宫野明美笑起来,“我以为莉莉不会意识到这种‘心照不宣’的事。”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日向合理不置可否,他迈步向葬礼入口走去,“我们进去。” 他把穿着黑色装扮的宫野明美和其他黑色装扮的客人对比了一下,收敛了自己若有所思的表情。 虽然宫野艾莲娜的大部分话都是出于‘母亲’的角度说出来的,但她有句话说的没错,人和人是不同的。 有的人,天生就是一把冰冷的匕首,会一次次地挥向人类的要害,比如他。 而有的人,天生就是治疗的药物,是干净、不适合害人的光明存在,比如宫野明美。 第三百三十九章 葬礼招人,三天十万 进去正常的社交状态,宫野明美就格外势如破竹了。 她先为自己和日向合理的失礼,向葬礼主人进行道歉,在道歉的时候加上了‘我父母和您父亲是同事,所以我们才会不请而来,有些失礼’的信息。 葬礼的主人瞬间抓住了这个信息,男主人惊讶道:“我父亲在白鸠制药的同事?” 他本来就没存在多少的不愉快全部散掉,转而变得有些感激。 日向合理认真地盯着他脸上的感激看了一会儿,又移动视线去看旁边那位女主人红了的眼眶。 他有点摸不透为什么这两位葬礼主人反而会感激,是又有什么潜规则吗? 于是,他又去看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看起来完全理解了,她垂下眼睫,没有去看两位主人的失态,又简单地和主人交谈了几句,递出装有钞票的香典包,便带着日向合理往里走。 他们走了几步,那位男主人又突然叫出他们,“那个,广田小姐,日向先生。” 日向合理回头,他没看到那位男主人的表情,只看到了对方的后脑勺和后背。 因为对方正对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两位能够前来和我父亲告别,”男主人维持着深鞠躬的姿态,身体几乎对折起来,所以那片黑色也显得很小了,“非常感谢!” 日向合理注视着那片黑色,又去注视女主人侧脸和已经充盈了泪水的眼眶,最后,他去看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没有看他,但好像能凭空感觉到他的不解一样,她头也不回地伸手、安抚性地握住了他的手,低声回答男主人,“请节哀顺变。” 之后,她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便拉着日向合理往里走。 摆放棺木的地方也有人招待,有神色过分平静的主人引着他们在侧面入座。 直到入座,宫野明美才侧首看他,“怎么了?” 她的神色还有些肃穆,只从眼神露出鼓励,“莉莉想问什么?” 如果是之前,日向合理不会太多问,也不会过多注意葬礼主人们的神情,顶多一瞥而过,会更在意他们的身体情况、身体素质和可能的反抗程度之类的。 但是宫野艾莲娜刚刚说过一场大雪,现在这场葬礼也是一场大雪,刚好可以互相对应。 日向合理问:“他很感激?” “为什么?” 家人去世,不应该是悲伤吗?很悲伤很悲伤,哪怕是有逝者生前的朋友前来,也应该是悲伤的,怎么会是感激? “为什么会感激?”宫野明美重复,她笑起来,不是温柔的那种笑,而是有些无奈的笑,“因为,世界是留给活着的人的。” 嗯? 日向合理皱眉。 “很残酷的是,哪怕是最亲近、最亲近的人去世,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从‘崩溃的悲伤’中缓过来,那种悲伤的情绪会越来越澹,最后只剩下一种澹到只能萦绕在心头的低落,”宫野明美道,“就像是下雪时感受到的冷意。”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活着的人不爱死去的人。” 她笑了笑,“而是已经逐渐接受某人彻底离自己而去,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对死者生前留下的一切痕迹感到‘感激’,比如几十年不联系的朋友,在得知故友死讯的时候,却还是千里迢迢地前来参加葬礼。” “这意味着,还有人记得逝去的人,对活着的人来说就算是莫大的安慰了,会让他们感觉到逝去的人似乎还在人间的错觉。” 日向合理想了想,“所以,他们感激的是父亲同事的女儿还记得自己父亲,特意前来告别?” 他不太理解。 因为一切的痕迹注定会消失,所以在这场漫长的大雪彻底埋葬某人留下的痕迹之前,感激每一枚脚印和滑痕吗? 他再次皱起眉。 “可以这样说,”宫野明美笑了笑,“还有一部分是因为白鸠制药。” 她轻描澹写道:“自从乌丸集团收购白鸠制药后,白鸠制药已经消失几十年了,当年那批一起在白鸠制药工作的研究员们大部分都互相失联了。” “他们的绝大部分都进了组织,剩下的小部分,也早被组织盯上了。” 葬礼上的人数不少,时不时就会有人进来,周围的座位也时不时会有人落座,日向合理一边下意识捕捉周围来回走动人的动作、防备他们突然袭击,一边顺着宫野明美的话往下说。 “她也是这样进入组织的?” 他没说‘她’是谁,宫野明美也没问‘她’是谁,因为很明显,是宫野艾莲娜。 她失笑了一下,用手指刮了一下耳边的发,才道:“是的,她也是这样进入组织的。” “在一开始,组织不是强制让人加入的,而是会先用”金钱’、‘地位’和‘声望’这类引人加入,”宫野明美回忆着道,“白鸠制药被收购的时候,妈妈和爸爸的商量过,最后还是决定拒绝,打算自己开一家小诊所。” 后面那排也开始有人入座,葬礼应该快开始了,所以人流少了许多,也有人在不远处停下,没有入座。 日向合理耐心地听宫野明美说话。 “后来妈妈怀了志保,比较担心诊所不能负担经济,”她顿了顿,解释,“养孩子需要花费很多很多,不只是心血、还有金钱。” “组织又派人招聘,他们又商量了许久,才决定答应。” 宫野明美微笑了一下,“然后,我们一家就团聚了。” ‘一家’包括日向合理,所以才用的‘团聚’这个词。 日向合理没第一时间说话,他和宫野明美对视了片刻,才点头,“嗯。” 点头就代表不反驳宫野明美提出的这个概念了。 宫野明美的眼睛立刻弯起,她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又有些担忧的收起。 “莉莉,”她犹豫着,“如果,如果有一天……” “我去世了,你会……” 后面那一排已经坐满了人,但在座位的旁边,有人定定地站了好一会儿,对方只在一开始把视线投过来,后面一直收敛着视线,但日向合理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感。 他打断宫野明美的话,“有情况。” 然后侧首看过去。 按照社交礼仪,整个葬礼都应该是黑白两色,大家的表情也应该都是肃穆而悲伤的,但是在转过去的一瞬间,日向合理看到了一抹金色。 一抹很鲜艳,和黑白葬礼有些格格不入的金色。 不过还好,那并不是某人的装扮,而是发色。 日向合理看到了那抹鲜艳,像是金灿灿玉米一样的金发,他:“……” 他艰难地移动视线,把视线下移,一点点地看下去。 玉米一样鲜艳的金发下面,是小麦一样的肤色,再往下,就是一双偏暗的紫灰色眼睛。 那双眼睛一开始是下垂状态,日向合理猜金发下面的那只耳朵肯定是上扬的竖耳状态。 是金发希罗。 …… 这里不是东京吗?不是纽约? 周围很多穿着黑色和服,用日语交谈的人,怎么看都不是纽约? 这只金毛犬怎么从纽约来东京了?!?! 日向合理短暂停顿。 犬类,永远是最敏锐的存在,比如这只站在走廊上,静静竖着耳朵偷听他们谈话的败类金毛犬。 在他们谈话停止的五六秒后,对方就警惕性地抬眼看过来,紫灰色的眼睛有一瞬间像是偏透明的蓝色,看起来格外冷酷无情。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静静地和这只还敢呲牙的金毛犬对视。 对视了几秒,金毛犬若无其事地收起牙齿,摇着尾巴低头蹭过来,“嗨,冰酒。” 日向合理:“。” “需要鲜花吗?”金毛犬叼出一枝白玫瑰,若无其事地汪出声,“等会儿可以抛到棺木上,缅怀死者。” 日向合理:“。” 宫野明美迟疑着道:“你是……?” 她听到这个金发家伙对日向合理的称呼了,‘冰酒’。 日向合理静静地盯着这只若无其事摇尾巴的金毛犬。 “你好,”蹭他无果,这只金毛犬就调转了一下目标,对宫野明美露出具有欺诈性的犬类友好微笑,“我的代号是波本,是冰酒的……” 安室透顿了顿,面不改色道:“属下。” “不过在我心里,他更像是我的导师,”他补充,“他在纽约指导了我一段时间,教会了我很多。” 日向合理:“。” 这其中绝对不包括‘影之分身术’。 他澹澹道:“你怎么会在这?” 安室透举了举自己手里的花,“因为,呃……” “葬礼招人,三天两夜,酬金十万,报销交通费?” 看\柯南之助人为乐\就\记\住\域\名\:\\ 第三百四十章 我叫安室透 日向合理:“……” 他陷入沉默。 宫野明美也陷入沉默,她看了看日向合理,又看了看安室透,艰难道:“原、原来如此。” 她怀疑了一下自己:这位代号人员是觉得她不是代号成员,所以没把任务说出来,而是轻佻地随口胡诌了一个‘我给出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合适理由向你解释,你不该问的事别问’式借口吗? 可是这个理由也不怎么说得过去啊…… 而且日向合理也在,对方完全可以看她一眼,心照不宣地说自己也是来参加葬礼的之类的,可以让场面自然而然的若无其事过去。 现在…… 日向合理礼貌发问,“葬礼的广告已经打到纽约去了吗?包交通费是指为了招你、他们甚至愿意为你报销机票?” 这个理由太过离谱了,是那种乍一听说不定会被说服,但是反应一下就会立刻沉默的离谱。 所以他没用审视和压迫的眼神看向安室透。 他是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的。 安室透立刻表示出迟疑和疑惑不安,他把演技和反应能力拉到最高,像是疑惑一样皱了皱眉,“你不知道?” 他又松开眉头,露出恍然的表情,“你应该没看到讯息。” 日向合理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询问什么讯息。 安室透主动解释,“你刚回东京没多久,我就向你发了几条讯息,向你申请转到东京区域行动,之后又向贝尔摩德汇报了意向。” “你没有回我,贝尔摩德批准了,我之前以为你是默认了。”他顿了顿,“现在看来是你没有看到讯息。” 他疑惑道:“你拉黑我了?” 询问这一个问题的时候,他用的不是演技,而是真实疑惑。 在日向合理通知了他要回东京的那晚,他就发了大意为‘我请示跟您一起回东京’的讯息。 当天日向合理没回。 安室透心态挺稳的,在第二天、第三天又发了更委婉、也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想跟着日向合理回东京的讯息。 解释一:自己本来就是东京人,不适应纽约的生活。 解释二:他是跟着日向合理的,现在再临时换上司,听纽约负责人贝尔摩德的指示,他有点不太接受。 解释三很委婉,属于解释一的扩展,是安室透编辑完讯息,又回过头来审视时发现的一个问题。 他补充了委婉的一点:我不是美国人。 日向合理还是没有回复。 这个时候,日向合理已经登飞机了。 安室透不得不接受‘冰酒根本不看信息’或者‘冰酒冷处理了信息’。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做人要懂灵活变动,所以在不得不接受这件事的瞬间,他就立刻继续编辑讯息给贝尔摩德,敲敲边鼓试图摸出到底是冰酒没看讯息,还是冰酒看了但没理。 贝尔摩德抓住了重点:‘你也想跟冰酒回东京?’。 没等安室透编出合理的解释讯息,她就飞速批准,直接允许了,只是特别强调了一点:‘向冰酒汇报行程’。 安室透立刻去汇报了,讯息再次石沉大海。 他:“……” 他再次权衡了一下‘冰酒没看到’和‘冰酒不理他’,为此翻了很久的回忆,最后发现在纽约的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没用讯息交流过。 除了一开始,后面的交流都是通过任务记录仪,冰酒直接指导他,他们连线交流。 在一次任务的终点,他会汇报自己下次的任务时间,等到了时间开启装置,没多久就会听到耳麦里的冰酒声音。 他们的联系中,通过耳麦交流的占比高达90%,后期更是基本没用手机讯息联系过。 他艰难确认:‘冰酒没看到’。 然后发现他无法联系冰酒了。 对方已经回东京了,不会再监管纽约的任务,也不会在实时命令,而且在对方回去的瞬间,纽约的这套实时命令系统直接废弃、暂时封存了。 安室透也无法通过任务记录仪联系日向合理。 他只能默默地订购机票,再往大海里抛一块石头:汇报自己回东京的行程。 虽然冰酒根本看不到,但是发不发是态度的问题,而且发了确实可以狡辩一下。 到东京后,他没有立刻找琴酒,也没有满东京乱摸洞找冰酒,而是短暂地蛰伏了一两天,和警方进行情报交流。 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 其实就是接受警方那边的心理疏导,听了两天语重心长的:【波本啊波本,你是我们的希望,是警方潜入组织最深的卧底,你还记得警方的目标吗?】 【警方的目标,是铲除组织,把他们一网打尽!】 【而不是只抓捕几把锋利,但是对组织没太大影响的刀。】 安室透:“……” 警方把一块写着【不要执着冰酒,应该更关注整个组织,关注一旦抓捕、就会对组织造成重大打击的人】的牌子放在他面前。 并且用他之前提供的‘发现新代号成员库拉索’、‘我和库拉索一起被追杀’、‘据悉,组织一位很重要的代号成员阻止了贝尔摩德,接管了库拉索,对方的地位很高,代号是朗姆’的情报组成了一块胡萝卜钓在他面前。 这块胡萝卜是‘抓捕朗姆’。 抛开‘直觉’这种没有说服力的东西和‘冰酒再成长下去绝对会是一把大杀器’的未来事,理智来说,安室透很赞同这个目标。 朗姆是谁?不知道。 朗姆的地位有多高?不知道。 朗姆在哪里活跃,负责什么?不知道。 统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知道就可以了‘朗姆能在贝尔摩德追杀库拉索的时候,强行制止贝尔摩德’。 在他出现以前,安室透知道最高地位的组织成员是贝尔摩德。 她和琴酒之前的高低其实是有些模糊的,但琴酒是行动组的,而她会易容,是情报组的,还是纽约的负责人,所以艰难对比,警方还是认为她的地位更高。 本来组织隐隐盯上的人也是她。 但她有点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可是目前出现的所有组织成员里地位最高的代号成员,抓吗?那肯定要抓! 可她是纽约的,对东京局势的作用不大。 那不抓? 可她是目前地位最高的组织成员! 朗姆的出现,让警方的为难和头痛迎刃而解,并且迅速下了决定:抓朗姆! 这是一个在东京活动,起码目前在东京活动的组织成员,不然没办法救库拉索,库拉索那段时间是在东京活动的。 而且能制止贝尔摩德,不说绝对比贝尔摩德的地位高,但也起码是平等,不然贝尔摩德那种脾气…… 所以,‘抓朗姆’是目前最稳妥,最有利,也最合适的方法。 安室透用理智思考,也不得不赞同这个目标。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找朗姆? 他连朗姆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情报组科研组行动组都不知道,要怎么抓捕对方呢? 哪怕已经成为代号成员,他对其他组织成员的了解也很少,甚至更少了。 因为冰酒很、很符合代号,起码对他的态度很符合代号,除了贝尔摩德,对方基本没有向他介绍过其他的代号成员,也基本没和他聊过其他代号成员。 他们基本只聊和任务有关的事,连私人之间的交流,对对方私人时间和私人事务都没怎么聊过,罕见的一些私人聊天话题,都是安室透带着某种目的主动提起的。 …… 比如‘我、不、是、美、国、人’。 再比如‘波本的成长经历,三观思想’。 而安室透对日向合理的了解,也基本是没有得到允许的,全是从u盘的视频里找到的,但那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日向合理虽然整体冷酷,但某些地方经过‘爱’的融化,已经变得柔软了起来。 现在的日向合理更难办,他看起来比较‘柔软’了,但其实内里更加冰冷。 那要怎么靠近冰酒,从他那里获得朗姆的线索呢? 人是活的,要懂灵活变通,既然从日向合理本人找不到柔软点,安室透就转移了目光,看向他绝对会在意的一个人:宫野明美。 他一边打量着宫野明美,一边回忆刚刚听到的那个被打断的话题,如果没有推断错的话,刚刚宫野明美想问的是:如果我死去了,你会怎么办? 她没有说完,日向合理就打断了。 安室透认为这并不是巧合。 日向合理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拿出手机开始查看讯息。 收件箱没有未读讯息,无论是通讯录列表、还是一串号码的讯息,都没有未读的。 垃圾箱也没有未读讯息。 他翻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一件事:等等,他的手机接受过大自然的馈赠,在水里泡过,直接不能用了。 所以他换了一套手机,号码也一起换掉了。 在换了之后,日向合理给琴酒、贝尔摩德、那位先生和宫野明美发过讯息,说明自己的换号情况,但没给其他无关成员发说明讯息。 也就是说,这只金毛犬给他发讯息的话,只能发到报废的手机里。 ……那没事了。 他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又把视线扫过去,淡淡道:“你没有联系琴酒。” 不然琴酒一定会告诉他,波本……等等,也不一定。 之前波本和那只下眼睑加粗的家伙去纽约的时候,琴酒也默默趴下,若无其事地用松软蓬松的大白毛遮挡了异常情况。 于是,日向合理又补充了一个疑惑的语气词,“吗?” “没有,”安室透干脆利落道,他压了压眉头,冷笑一声,“琴酒,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日向合理接到对方递过来的信息:波本还在记琴酒的追杀之仇。 他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嗯。” 然后淡淡道:“不管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我的任务和葬礼主人有关,不要妨碍到我。” 他看过去,“如果你想对葬礼的主人下手……” 话到这里就停住了,这和安室透递过去的‘琴酒追杀过我,我记仇’那条信息的翻译难度差不多。 几乎没有难度,是:我不追究你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也不关心你是在做葬礼兼职任务,还是在哪里接了悬赏处理某人的任务,你要是敢虎口夺食,今天你就死定了。 安室透从善如流,“好的,我暂停行动。” 他挑了挑怀里捧着的零散花枝,从中取了两枝递给日向合理,“葬礼用的花,我现在的工作是为客人分花。” 日向合理看了看那两枝还算新鲜的白色玫瑰,又侧首,看了看不远处站在棺木前,正在低头和前来安慰的客人说话的那位主人。 她看起来是科学家的妻子,已经年迈了,脸上是已经麻木到平静的轻微悲伤,不明显,但是日向合理捕捉到了她和门口那两位主人面对客人时差不多的细微表情。 虽然样貌不同,但同样的黑色衣物,同样的悲伤和肃穆。 日向合理又看了看宫野明美,他伸手接过花,给宫野明美分了一枝,又把安室透当成普通的罪犯工作人员来对待,“谢谢。” 反正就算不是金毛犬,而是其他黑色人物来兼职工作人员,也会因为他身上的倒霉debuff来戳他的,无所谓了。 宫野明美接过那枝花,又瞥了安室透一眼,没有说话。 “他叫希罗,”日向合理低声介绍了一下,说到一半,他再次感觉到有人靠近过来,于是一边抬头看去,一边叮嘱,“不要叫代号。” 这次过来的人不是突如其来的犬类,而是一位比较年轻的葬礼主人。 她靠近过来,先叫了一声安室透,“安室先生。” 在安室透向她点头示意后,她又转向拿着白色玫瑰的日向合理。 “日向先生是来看望我爷爷的?”这位葬礼主人询问了一下,又露出笑容,“可以请您为他献上一枝花吗?” “爷爷他生前很喜欢年轻能干的少年人,觉得他们是正在成长中的希望。” 她双手合十,鞠了一躬,“拜托了。” 鞠躬的时候,她身上的黑色和服变小了一些,和门口鞠躬的那位先生一样。 日向合理和宫野明美对视了一眼,他举着花站起来,“好的。” 葬礼主人松了一口气,她立刻引着日向合理向棺木那边走去。 宫野明美的神色更加柔和,她看着日向合理向棺木靠近,也看着他在棺木前停下,看着他低头看向棺木,并把手里的花放下去。 不是抛,也不是丢,而是轻轻地放下去,和其他客人习惯性保持的对逝者的尊重,于是轻放的动作一样。 她再次微笑起来。 安室透一边打量日向合理,一边打量宫野明美,他察觉到这对姐弟之间不用言说的某种像是默契一样的东西。 他的目光闪了一下,出声道:“您好,广田小姐。” 宫野明美侧首看向他。 他小时候和宫野明美见过,是一起玩过的同伴。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宫野明美回忆起小时候,就大概率会认出他,哪怕没有立刻认出也会觉得熟悉,之后会逐渐回忆起来到底是哪里熟悉。 所以安室透尽量和小时候的自己区分开,他露出符合组织成员的冷意微笑,“你好,我的本名叫安室透,你叫我安室就好。” “欸?”宫野明美有些惊讶。 这位波本先生的本名不是‘希罗’吗? 日向合理是这样为她低声介绍的。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宫野家的孩子 死人会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在经过烈日的暴晒和高速运动后,它们会腐烂得方圆十里都知道这里有人形物体,抱团行动的时候更是人类的灾难。 人类需要佩戴防毒面具或氧气罩才能近距离地靠近它们……不过一般人类都躲得远远的,也不会试图近距离靠近。 日向合理贴着棺材而站,棺材盖还没有合上,他能看见里面躺着的那位死者。 他穿着黑色的和服,脸色红润而祥和,像是随时会睁眼醒来,和蔼地劝自己的妻子和年幼的孙女不要太伤心。 身上也没有那种挑战人类极限的浓厚腐烂味,看来死亡后没有偷偷做健身长跑运动,也没有进行补给,而是真的乖巧得一动不动,老老实实地躺在黑色的棺材里。 日向合理只能闻到一种像是糯米、但又绝对不是糯米的味道,那是新鲜、又不那么新鲜的尸体散发出的正常味道。 棺材里还铺了一层松软的垫子,死者的身上则盖了一层薄毯,让那种不是死亡、只是睡眠的错觉达到高峰。 里面有十几枝零散的白色玫瑰,应该是前来拜别的人不小心丢远了、于是丢进棺材里的,不过日向合理不是不小心,他是放进棺材里的。 他又盯着这位真的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的死者看了一会儿,死者的夫人见他久久不动,便走过来。 她露出慈祥的微笑,“没想到日向先生居然会前来祭拜,我先生之前看过关于您的新闻,还为您担心好久呢,一直念叨着想要见您。” 语气有些客套,是在进行礼貌性的寒暄。 日向合理一边判断,一边毫不意外对方一眼认出了自己。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头上顶着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日向合理!],代表着有主线任务,所以每一个看到他的玩家都瞬间‘日向先生!’。 真是奇怪的霓灯特性,神奇的记忆力。 他侧首看过去,和死者夫人有些关心、和宫野明美在某一瞬间重叠起来的眼睛对视,又不确定起来。 他顿了顿,才道:“我的父母和这位先生是同事,所以才冒昧拜访。” “同事?”死者夫人有些惊讶,她露出回忆思索的表情,眉头也皱起来,又很快舒展开,“抱歉,人老了、记性也不太好了,我不记得我先生有姓日向的同事。” 日向合理摇了摇头,他简短解释道:“不是日向,我的父母姓宫野。” 说完,他刚打算往后退几步,顺势终结掉这个话题,进行告别,就发现死者夫人的脸色再次变化。 死者夫人露出已经到了震惊层次的惊讶表情,“宫、宫野?!” 她匆匆往前走了两步,抬手便抓住了日向合理,震惊地打量着他,“宫野?你姓宫野?你的本名是宫野吗,白鸠制药的宫野?!” 在她动的瞬间,日向合理就立刻克制自己,克制自己反击和进行‘分头行动’的攻击倾向。 他不太适应初次见面的人这么靠近自己,又顿了一下,才把想要皱眉的动作也一起克制下去,同时简短回答:“是的。” 然后反问,“怎么了?” 死者夫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瞪大了有些近视的眼睛,认真地观察日向合理的脸,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的那种一寸寸观察,不像是目光,像是x光。 最后,她定定地看着日向合理的眼睛,和日向合理对视了十几秒,才失神着道:“宫野……真的是宫野。” “我说他怎么一直念叨着想见你,原来早就认出来你是宫野家的孩子了。” 她抬起手,想要摸日向合理的眼睛,“你的眼睛和你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日向合理侧了一下,避开那只手,他皱起眉。 “你今年几岁了?”死者夫人又追问,没等日向合理回答,她就自言自语着回答了自己,“你是中间那个,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十七了?十八了?” “离成年还有两三年呢,还小、还小。” 之前引着日向合理过来祭拜的那位年轻女性又领了一位夫人过来,她远远地看到棺材前的场景,立刻扭头对夫人低声说了一句,便快步跑向棺材。 快跑到死者夫人身边时,她才低声叫道:“奶奶!” 她扶住死者夫人的胳膊,又自然而然地顺势解开了死者夫人抓着日向合理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才歉意地看向日向合理,“抱歉,日向先生,我爷爷去世前经常念叨着您很出色、想见您一面,我奶奶可能有些激动……” 日向合理也顺势往后退了几步,他没说话,而是继续打量死者夫人脸上那种又惊又喜的表情。 “他是宫野家的孩子,”死者夫人拍了拍自家孙女的手,脸上持续流露出惊喜,看起来比收到惊喜的琴酒还要惊讶高兴一百倍,“宫野家!” 旋即又反应过来,连忙道歉,“抱歉,孩子,吓到你了?我太激动了,一听说你是宫野家的孩子……” 她脸上的惊喜又浓郁了几分。 那位年轻的葬礼主人不明所以,“什么宫野家的孩子?” 死者夫人看了她一眼,有些着急道:“就是那个宫……” 她戛然而止,又下意识地去看棺材里的死者,才恍然着反应过来,“你们不知道。” 恍然的瞬间,她脸上的惊喜笑容无意识地收敛了几分,可能是再次意识到自己的爱人已经死了,没人能理解她为什么格外惊喜。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捕捉着她脸上的表情。 “是你爷爷同事家的孩子,他家大人在我们这里留了一些东西,拜托我们等这儿孩子长大、转交给他。”死者夫人的笑容只下意识收敛了几秒,又很快调整回来,再次惊喜地笑起来,“我和你爷爷担心好久怎么找他们,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来参加葬礼了!” 日向合理抓住重点,“留了一些东西?” 他转头,向远处的宫野明美那里看了一眼。 那边的宫野明美和安室透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都不约而同地担心着看过来。 “是的是的,你父母给你们留了一些东西!”死者夫人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她考虑了几秒,“你是自己来的吗?还是和姐姐、妹妹一起来的?” 她拍了拍自家孙女的手,“惠子,去把和这孩子一起来的其他孩子请过来,我们先去休息室!” “欸?!”年轻女性还没太反应过来,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咬牙点头,“好的,奶奶!” 她再次向日向合理歉意点头,便转身向宫野明美那边小跑过去。 死者夫人瞥了她一眼,便又把目光钉在日向合理的眼睛上,她又重复了好几句‘一模一样’,也越来越感叹。 她大概五六十岁,看起来已经算是比较年迈的老人了,日向合理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危险,也习惯了这种直直的钉视,便无视了视线,再次询问重点。 “我父母留的是什么?” “是药,”死者夫人又抬了一下手、想习惯性地抓住日向合理,想了想,她又收回来了,“刚刚太激动了,忘记你有不太适应和人接触了,实在是对不住,孩子。” 日向合理:“?” 他不怎么理解地反问,“我父母告诉你,我不适应和人接触?” 应该不会? 几乎每次出现,宫野艾莲娜都着重强调‘你是正常人’,那大概率不会和别人说‘这个孩子不太适应和人接触’之类的话,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有些‘这个孩子不太正常’。 死者夫人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周围,发现附近的人都有些惊诧地看过来了,便叹了一口气。 “我们去休息室谈,这里不太方便。” 又回答日向合理刚刚的问题,“那倒不是,宫野先生和宫野夫人没向我们解释太多关于你们的事,我之前也不知道你不太习惯近距离接触。” 她边带路边回头,露出了一个属于慈祥长辈的笑容,“是在见到你、还没发现你是宫野家孩子的时候看出来的。” 日向合理再次:“?” 他沉思住。 难道,他头上除了[日向合理!],还有一个[拒绝近距离接触]……? “只是一种感觉,见过的人多了,总会有那么几分直觉,”死者夫人又解释道,她露出颇为感叹的神色,“而且,宫野夫人也有些不太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 她乐呵呵地道:“所以我猜你大概率也不适应和别人近距离的接触,除了自己承认的人,对?” 这个确实。 日向合理点了一下头,又追问之前的重点,“请问我父母留下的是什么药?大致是什么样子的?” 他顿了顿,询问比起这两个问题,更想追问的一个问题,“我父母来找您,大概是多久之前?” 能知道他的存在,肯定是加入组织之后的事了。 “十一年前,”死者夫人看起来对这个时间记得很熟悉,立刻就道,“那个时候你应该六岁。” 她又想了想,才回答之前的问题,“我没有打开过那些药。” “艾莲娜当时只说她怀你的时候有些虚弱,所以你的身体不太好,有先天性疾病,所以和厚司一起研究了很久的药,又专门拜托了一些朋友帮忙保存一些。” 十一年前?六岁? 日向合理回忆起那位先生很久之前,带着一种唏嘘的语气说的‘那个时候你才六岁’。 那个时候,是实验室发生火灾的不久之前,起码是同一年。 那么,那两位宫野留下的东西,就真的是遗物了,和宫野明美拿着的磁带差不多的遗物。 日向合理慢慢地应了一声。 死者夫人推开休息室的门,忍不住叹息一声,“唉,我不太清楚你了解多少,你也不要怪他们,他们也不太容易。” 什么?这位夫人知道很多真相吗?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安静地听下去。 “宫野先生和夫人很爱你们的,在你们那么小的时候把你们送走也是迫不得已,”死者夫人叹息着道,“他们真的很爱你们。” “白鸠制药被乌丸集团收购后,你父母和我先生都很久没有找到工作。” 她在榻榻米上坐下,又招手示意日向合理也坐下,继续叹息着道:“那是二十二年前,你父母最终决定要在小镇开诊所,所以后来哪怕有人想招他们,他们也拒绝了。” “当时我先生找到工作,还是宫野先生把一些机会让给他的,我和他都是很感激的。” 日向合理也坐下去,他盯着死者夫人的表情,继续安静地听下去。 死者夫人看了他几眼,又叹息,“当时他们应该刚刚诞下你的姐姐,还都是年轻气盛的年轻人。” 她露出回忆的神情,“听说你父母哪怕在诊所、也一直坚持自己的研究,后来大概是十七年前的时候,又有很多公司和机构去招揽你父母。” “噢,当时你母亲应该才刚怀上你不久,我听她说是接到招揽不久后去医院检查,才发现怀上你的!” 死者夫人笑起来,“她还说你是她的幸运星呢!” “你父母真的很爱你啊,孩子。” ‘怀孕’、‘去医院检查’和‘招揽’,日向合理默默把宫野艾莲娜编给这位夫人的话翻译了一下: 他的‘出生’,让本来放弃宫野夫妇的组织又盯上了他们。 他现在还不知道这具身体具体是怎么诞生的,但就算是克隆人也需要精\/子、卵\/子的东西,他和宫野艾莲娜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的话,那其中卵\/子肯定是宫野艾莲娜的。 组织对这具身体的定位是‘奇迹’。 那么会不会关注‘奇迹’的生物学父母呢?肯定会。 所以在十七年前,宫野夫妇再次收到招揽,还是比较主动、激进的招揽,而不是对这次死者的‘温水煮青蛙’、‘得不到你没关系,反正你儿子可以顶上’的那类静候招揽。 日向合理慢慢地点头。 死者夫人打量着他的表情,忍不住虚空拍了拍他,又强调,“你的父母很爱你的,孩子。” 她继续讲述她视角下的宫野家的故事,“听说当时招揽你父母的机构是个相当有名的生物机构,请你父母研究什么医学、什么血液之类的。” “你父母在里面待了大概四年就不干了,那个时候你妹妹刚出生,艾莲娜觉得那里的工作太忙了,不能陪你们,就干脆和你父亲一起辞职了。” 那就是这具身体四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呢? ……诞生这具身体的实验室,直接全员阵亡了。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再次慢慢地应了一声,“嗯。” “艾莲娜说,那家机构虽然很忙,但很关心职员,得知他们辞职是为了孩子,又给他们安排了同投资人的其他机构工作,工作轻松、还分住所,可以让一家人住在里面,离学校也近。” 死者夫人叹气,“就是对保密工作看得很严,所以那个时候他们直接和我们断联了。” 这个‘福利好、保密严’的机构,大概是指组织的实验室了。 日向合理从宫野艾莲娜为这位夫人编织出的谎言里重组出真相: 第一阶段:他诞生,组织初步接触宫野夫妇,但没让他们相见。 第二阶段:第一个实验室全员阵亡,组织换了一个实验室,并在不久后把宫野夫妇带进去,让他们相见。 第三阶段,就是宫野夫妇死亡了。 日向合理再次,慢慢、慢慢地应了一声。 “嗯。”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不耻下问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宫野明美探头看进来。 她的视线先锁向日向合理,发现日向合理完好地坐在榻榻米上、也向她看过来,便松了一口气。 死者夫人捕捉到她看进来的第一个举动,不禁微笑了一下,“进来,孩子。” “没记错的话,你叫明美,对?” “是的,”宫野明美走进来,她没有迟疑便走向日向合理,在他旁边落座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摁了一下日向合理的肩膀,然后轻轻对死者夫人颔首,“请问您……” “你们的父母在我这里留了一个东西,”死者夫人又笑了起来,她转头看了看再次紧闭上的房门,有些失望,“只有你们两个吗?我记得你们还有一个妹妹?” 宫野明美下意识用余光瞥向日向合理,她沉吟了一下,才回答,“她在上学,所以今天没办法过来。” “原来如此,”死者夫人恍然,“那我先为你们解释一下。” “在十一年前,你们的父母曾经拜访过我们,在那个时候,他们……”她停顿了一下,语气也沉重了下去,“身患了绝症。” 宫野明美:“?” 她立刻稳住表情,下意识又侧了一下头,错愕地看向日向合理:怎么回事? 然后收获了日向合理平静又无辜的表情。 道理,宫野明美都懂,但和日向合理明晃晃无辜,以及格外平静的表情对上的瞬间,她再次感受到了‘自己很蠢’的错觉。 她:“……” 她又稳住表情,发出算是应声的声音,“呃,绝症……” 死者夫人捕捉到了宫野明美没有收敛完整的错愕和微妙,于是笑起来,“你们果然不知道。” “我记得是肝癌和胃癌,”她抚掌,有些叹息着道,“都是晚期。” “他们说是最近几年研究的项目导致的,早在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了,所以没有太错愕伤心,只是没有想到会一起严重到这种地步,很担心你们这些孩子。” 死者夫人叹了一口气,“艾莲娜说,她只能把你们送到朋友家里、拜托朋友照顾你们,我本来想要一个孩子帮忙的,可惜那个时候她已经和其他人商量好了,也已经把你们送出去了。” “她说他们没有告诉你们有关癌症的事,只说为了研究专心、要把你们暂时送给其他人抚养,想让你们尽量晚些时候知道他们不幸的消息……也尽量少些悲伤。” 宫野明美努力稳住表情,她对上死者夫人真情流露的叹息、心疼和温和包容的目光,支支吾吾了一声,“呃,这、这样吗。” 这位年迈的夫人太过真诚了,完全是把她母亲的话当成真的,于是在切实地心疼她母亲以及她和弟弟妹妹们。 如果是恶意的目光,宫野明美能够镇定自若,但面对这种柔软的善意目光,以及秒懂她母亲是在忽悠的前提下,她有些抵抗不住,不禁把目光转向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努力让自己的眼里充满真诚和鼓励,以给宫野明美一点点的激励,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继续低头装自闭症。 宫野明美:“……” 她表情不稳了一下,也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流露出悲伤,“我母亲、呃,还有我父亲,居然身患癌症吗?” “是的,”死者夫人温和地看着她,又看向日向合理,她的笑容更加温和,“你们都没有恨他们,我能感觉到,也很欣慰。” 说着,死者夫人站起来,又道:“我曾经无数次地在梦里梦到过这个场景,关于我和我丈夫终于打探到你们的消息、于是千里迢迢地赶分别赶去见你们,把你们聚集在一起。” “你们或许恨他们,但在了解他们的苦衷后,还是原谅了他们。” 她抬手制止住宫野明美也跟着起身的动作,转身向书柜那边走去,“但是也一直害怕着。” 不算太多,死者夫人从里面挑了一本厚重的红色书籍,又返身回来。 日向合理用眼神催促了一下宫野明美,示意她快点接话。 她卡顿了几下,才勉强道:“害怕?” “是的,”死者夫人重新坐下,她露出笑容,“比起‘你们会恨父母’,我更害怕‘你们对此无所谓’。” “你们当时太小了,”她用仿佛像是温水一样的眼神看向日向合理,“现在或许根本不记得和父母的相处,也自然对他们毫无感情,哪怕知道他们把你们送给其他人抚养的真相,也只是有些感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很怕这个。” 宫野明美轻轻叹气,她放在腿边的手动了动,不动声色地握住日向合理的手腕,才回答,“没有,不然我们不会来参加这场葬礼。” 这倒也是。 死者夫人笑着把书递过来,“这是你们父母留下的东西。” 宫野明美伸出另一只手接过,她一接拿到手就察觉到书的触感有些不对劲,于是把书放在桌子上,试探性地掀开。 这是一本假籍厚度的大概一半处掀开,里面是一个向下凹的小正方体方块空间,一把小小的钥匙陷在方块里。 那只小钥匙是有圆形钥匙链的,一个长方形薄块也串在钥匙链上,上面是一串数字。 “这是帝都银行保险箱文件柜的钥匙,”死者夫人道,“用这把钥匙可以打开文件柜,里面放着银行保险箱的钥匙,这是你们父母交给我的。” “她说,”她看向日向合理,“这个孩子有些天生体弱和遗传病,需要用到药物,所以保险箱里是药物。” 这个说法令宫野明美沉默了一下。 她都不需要转头看日向合理,也不需要观察日向合理的表情,更不需要接收[叮,npc‘日向合理’正在怀疑您的智商!]之类的信号、刺激自己大脑的高速运转和思考,就能轻松发现几个疑点: 一,为什么孩子有病,不把药给孩子,而是给其他关系生疏的同事? 二,十几年了,药还能用吗? 三,日向合理看起来是体弱多病的样子吗? …… 宫野明美默默把第三条划掉,她拿起那把钥匙,低声念了一遍,“帝都银行?” 旋即坐正,郑重地向死者夫人鞠躬,她道:“非常感谢您!” “非常感谢您把真相告诉了我们,非常感谢您替我们保管了十几年的钥匙,非常感谢。” 死者夫人连忙探起上半身去扶她。 日向合理动了动被抓住的那只手腕,不动声色地把宫野明美撑起来。 “没什么感谢的,”死者夫人摇了摇头,她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能在临死之前把东西物归原主,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死前叮嘱遗言的准备了,我先生去世之前一直念叨着要见这孩子。” 她露出疲惫的神色,再次示意了一下日向合理,“我今天才明白是为什么,幸好、幸好啊。” 宫野明美再次默默鞠躬,她紧紧地攥紧钥匙,张了张口。 还没说出来,死者夫人就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温和道:“你们先去银行开保险箱,来这里已经算是心意了。” 她顿了顿,轻描澹写道:“我先生本来就不怎么爱守规矩,本来都不打算办葬礼的,他一定不希望你们煎熬地度过葬礼再去拿钥匙的。” 提到有关死者的话题,日向合理立刻移动视线去看死者夫人的表情。 死者夫人对他温和笑了一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走,我带你们回大厅。” “好的,”宫野明美拿出手机,又轻声询问,“请问能留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吗?” 她露出伤感的表情,点到即止道:“我父母把这么重要的事拜托给您,他们和您的关系一定很好,我想……” 我想多亲近亲近您,感觉亲近您、就好像亲近了父母一样。 死者夫人立刻意会了这个意思,她再次柔软地微笑起来,“当然可以,孩子。” 然后给宫野明美留下联系方式。 “非常感谢您。”宫野明美再次道。 迈步向外面走去的时候,她又扶住死者夫人,扬起视线和日向合理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示意:我还记得任务。 日向合理也无所谓地点头,他慢慢地跟在后面,和他们一起走回葬礼。 他思考着两件事:‘死亡’和‘遗物’。 ‘死亡’是件令人很迷茫的事,在此之前,日向合理觉得它很简单直白,死就是死掉了,直接gg了,只剩下活蹦乱跳的尸体,曾经的‘理智’再也不在了。 哪怕脑子还是同一个,但‘理智’就是不再了,尸体是另一个存在,是母庸置疑的敌人,干脆利落地干掉就好,没什么值得疑惑的。 他也知道一些常识,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悲伤,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感觉到这种悲伤。 但是,但是死者夫人提到死者的时候,有悲伤,却也有笑容,为什么? 大部分情况下,她提到死者的时候,表情会不自觉低落下去,说明她确实‘爱’死者,可有些时候,她的表情愉悦起来。 难道,她对死者是爱恨交加的吗? 日向合理若有所思地扫过死者夫人脸上的笑容,他又侧首扫了一眼葬礼大厅。 大厅已经安静下来了,周围的人又默默沉默下来,没有一个人露出笑容,表情都格外低沉肃穆,虽然大多都带着一些虚假,可肃穆是真的。 日向合理分析了一下,得出结论:能让这么多人伤心,死者一定是一位令人尊重的人。 如此想着,他向旁边看去。 在他走回大厅的一瞬间,站在侧面的安室透立刻靠近了过来,他收回打量在微笑交谈的死者夫人和宫野明美,又去打量日向合理的表情。 是有些……低落的表情? 安室透惊诧地顺着日向合理看向葬礼,他试图换位思考,想对方在这个时候会想什么,于是立刻用有些嘲弄的语气冷冷道:“很讽刺?” 日向合理看向他。 他冷笑着道:“明明根本不熟,却都不约而同地装出这幅伤心的样子,真是一群……” 他注意到日向合理把所有细微表情都收敛起来了,但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听着他的话。 很好!获得注视了!说明立场和看法选对了! ……其实也不算选,黑色人物看事情都是黑色的。 在好事情有两面性的时候,只需要无限夸大负面,就是黑色人物的想法了。而在坏事情有两面性的时候,只需要无限夸大好面,也是黑色人物的想法。 只需要确切地搞清楚黑色人物的本质,就能适当地选对回答。 安室透冷冷地咬重,“虚伪的冷血动物。” 他观察着日向合理的表情,把那种在一语双关骂人的微妙感压下去。 理智上,他知道他是在附和日向合理的立场和看法,是在虚假性地骂葬礼客人们,但感情上,结合日向合理的过去,他总有种这句话其实不是在指其他客人,而是在指日向合理的微妙感。 太微妙了。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第二次去认真观察葬礼的客人们。 客人们的表情是集体低落的,每个人的唇角都是平静的,没有一个上扬的,也没有一个过分夸张下垂的。 他们保持着肃穆和轻微的悲伤,有的在和其他人叹息着交谈,有的则安静地坐着。 日向合理能看出来他们的表情有一部分带了一些虚假,可不多,大多都是自然而然的肃穆和悲伤。 第二次判断完毕,他怀疑地看向安室透,重复,“虚伪的冷血动物?” 至于吗? 但说出这个评论的家伙,是个在正常和平社会下一直正常生活的正常人,在‘正常’这方面就是二十多年的专家。 日向合理第三次去打量客人们,还是没察觉出客人们有多么厚的伪装外表、以及内里有多么冷血。 安室透收集着他深深看向客人们的表情,斟酌着道:是的,冷血动物,一群虚伪的家伙。” 日向合理:“?” 再三打量,他也没从自己的角度打量出异常,于是不耻下问,“为什么是‘虚伪的冷血动物’?” 这些客人违反了高深莫测的人类社会学里的哪一条? 他不太懂人类社会学,遇到这种需要精通人类社会学才能一秒发觉的常识问题的时候,有亿点点的迟钝。 安室透:“……” 他沉默了一下。 正常的人类收到这种明显附和的话时,一般都不会刨根问底,不过日向合理不是正常人类,他便暂时把‘怎么感觉好像选错了选择’的感觉先压下,开始迅速组织语言。 ……刨根问底真难,下次要斟酌,不要这么偏激,不太好找理由 第三百四十三章 古怪车辆 “他们没有表面上的那么伤心,只是碍于‘人类社会的某种隐藏规定’,才会在适当的场合露出适当的表情,恐怕真正伤心的人连三成都没有。” 安室透有理有据地反问,“难道他们不是虚伪的冷血动物吗?” 他在心里自问自答:不是。 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不怎么熟悉的人去世了,其他人大多都会伤感,但只是轻微的,会格外伤心、真情实感痛哭的人才是稀有的异类。 日向合理:“。” 他多看了安室透几眼,被这种有些激进的思维惊讶到了一瞬间。 想了想,他又觉得这个家伙有这种思维很正常。 这家伙可是和母亲一起被父亲抛弃,在母亲死后又亲手干掉了父亲的家伙,是非常符合‘每个黑色人物都有不同丰富多彩的悲惨童年’的刻板印象的黑色人物。 有这种比较偏激想法,很正常。 日向合理不评价,他询问另一件事,“你参加葬礼的目的是什么?” 安室透顿住。 日向合理立刻抓住对方的这个停顿,转头看向对方,顺便用眼神催促:快说。 “我打算在明面上制造一个伪装身份,最好是‘司机’、‘警方人员’那种抬特定场合是隐身人的身份,”安室透没再拿之前那个有些离谱的理由,“比如‘侦探’。” 侦、探? 日向合理微妙地转了一下眼神。 安室透道:“侦探可以合理地出现在任何场合,也可以重回桉发现场收拾证据,是个很合适的伪装身份,我在学习如何当一名侦探。” 他顿了顿,把自己的表情向‘强撑出来的正常’偏靠了一些,“……现在正在做第一个委托任务。” 日向合理仔细打量他的表情,“什么委托任务?” “……呃,”安室透让自己说话的节奏变得断断续续一些,“有位夫人怀疑自己的丈夫另有所爱。” 他适时地把断断续续接上,若无其事道:“那位先生前几天接到了葬礼的请帖,但是没和夫人说,带了另一位女伴过来参加葬礼。” 日向合理懂了,他点了点头,“原来是拍出轨。” 拍出轨绝对是大多数侦探的精通技能,也是最基本的入门技能,当然,这是在正常世界的情况下,现在看来在推理作品的世界里,新手侦探上路也是从这个方面下手。 安室透故意沉默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承认,“是的。” 他像是丢脸了一样,再次沉默下去。 “加油,”日向合理随口鼓励了一句,便看向宫野明美,“我们要走吗?” 宫野明美走过来,她先谨慎着打量了一圈安室透,才回答:“走。” “我们要现在去拿东西吗?”她模湖了目的地和目标,进行隐晦的询问,“还是先检查、再去取?” 先检查是不是圈套。 日向合理回忆对死者夫人的感觉,他看向死者夫人,发现死者夫人正在笑容满面地和自己的孙女交谈。 明明只是几分钟不见,她却仿佛老了十几岁一样,本来挺直的腰板变得有些松弛,笑容也更加慈祥,从‘有修养的年迈女士’向‘慈祥的老奶奶’发生转变。 她笑着说了一些话,恰好向这边看过来,于是和日向合理对视,她怔了一下,露出了更加‘慈祥老奶奶’的笑容,看起来更加年迈、更加温和。 日向合理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他盯着那位老人看了一会儿,偏了一下头,回答宫野明美:“现在去。” 宫野明美点了点头,她简单地对那位老人颔首示意、又指了指外面,率先迈步向外走去。 日向合理和她并肩走出去,他察觉到安室透跟了上来,不过没有在意。 “你之前想问我的,”他思考着提问,“是‘如果你去世了,我会怎么办?’吗?” 安室透立刻放慢了脚步、放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同时竖起耳朵,听前面的谈话。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欸?”宫野明美惊讶了一瞬,旋即点头,“算是。” “我最开始想问的其实是‘如果我不幸离开了,你会伤心吗?’,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桉我已经知道了。” 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用手捂住心口,“我用眼睛看到了,也用心感受到了。” “问题不一定要说出来,答桉也是,它们都在我们无形的默契之中交汇着传递给彼此。” 刚刚日向合理对那位死者夫人、死者以及葬礼其他人的过分关注,她已经发现了,更发现日向合理没有对她隐藏这种出于不解的观察。 这种明显是带着思考性的观察让她欢欣雀跃。 “是吗?”日向合理不知可否,他思考了一下问题,郑重回答道,“我会在你死之前给你两个选择,‘盛大的葬礼’和‘悄无声息的雪逝’。” “你喜欢热闹的话,我会为你举办一场很热闹、会有很多人来参加的葬礼,哪怕人们和你不熟,过段时间就会忘记你,但起码那几天会深深地记住你。” “你喜欢安静一些的话,那就把你火化掉,把你的骨灰洒向天空、悬崖、海洋之类的地方,要看你喜欢哪里。” 宫野明美惊讶地看过去。 在她的目光中,日向合理又补充,“如果你难以抉择的话,也可以都要。” “我曾经想过黑色蒲公英烟花,也可以把骨灰放进烟花里、在人群里炸开,这样既热闹又安静。” 他再次补充,“你会落在熙攘的人群里,会落在他们的肩头,他们和同类侧肩而过和欢笑的时候,你都在。” 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忍不住笑起来,“真的吗?” 她笑着询问,“要给我选择的权力吗?谢谢。” 咦,居然没生气? 其实询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日向合理已经做好了她会生气的准备了,对于活人来说,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冒昧了,宫野明美会生气很正常。 他本来打算严格观察宫野明美的表情,从她的生气中分析出她最讨厌哪种选择,剩下的再权衡一下,在她已经无法开口说话的时候替她选择。 “你不生气吗?”他询问。 “生气?不,当然不,”宫野明美反驳,“会替另一个人的死亡考虑,并不是冒犯,而是无比真心的关怀。” 起码对日向合理来说是这样,宫野明美是这样觉得的。 她想了想,没选那两者中的任何一个选择,而是翘起唇角,斟酌着道:“莉莉有没有试着了解霓灯的历史?” “比起这两个,我更想要在化为灰尽的时候,留在你和志保的身边。” 说着,她试探性地打量日向合理的表情,发现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于是松了一口气。 “就像是神社的护身符那样留在你们的身边。” 她小心地询问,“莉莉能够理解吗?” 不能理解,不过没关系,日向合理包容这个愿望。 他总结,“你想要我像佩戴护身符那样,把你的一部分骨灰装进护身符包里、随身携带?” 宫野明美点头。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可行性,提出一个要求,“那护身符的绳子会长一些。” 把骨灰护身符挂在脖子上有些显眼,真要挂还是要把绳子拉长一些,让它不要在领口处露出来。 宫野明美立刻点头,弯起眼睛,“好,那到时候要麻烦莉莉啦。” 语气太欢快了,日向合理不确定地多瞥了她几眼,怀疑了一下:难道死亡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他抛去这个干扰要素,又保证,“不过,我会尽量保护你,不会让你去死的。” 宫野明美看过来,她深深地凝视着日向合理,动了动嘴巴,“莉莉,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可以……” ‘其实可以’? 日向合理耐心地听下去。 宫野明美扫了一眼跟出来的安室透,戛然而止掉自己的话,最终半路改变说出的话,“好的,我也会尽量不脆弱地死掉的。” 嗯?刚刚要说的是这句话吗? 日向合理看过去。 “先生要跟着我们吗?”在他询问之前,宫野明美压低着声音转移话题。 她不确定是叫安室透‘希罗先生’、还是叫安室透‘安室先生’,干脆就忽略掉了称呼前的名字。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后面,直接摇头,“不。” 他侧首看过去,“你的委托任务完成了?” 安室透远远地停下脚步,面色自然道:“是的,完成了,你们等会儿是回市区吗?” “我是坐出租来的,现在出租已经走了,我没有交通工具,请问可以送我到市区吗?” “拜托了。” 日向合理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顺着感受到的视线去扫视周围,扫视了一圈,他捕捉到在不远处停着还没走的出租车,以及出租车司机挥手示意的动作。 他侧首示意了一下,“那里有出租车。” 安室透:“……?” 为什么会有出租车停在这里? 这里可算是偏远的地方的,本来打车来的客人就不多! 他顿了顿,立刻道:“这种停在偏僻地方的出租车有古怪?” “是在等我,”日向合理随意道,又给安室透喂了一颗定心丸,“放心,我来的时候一直在打电话、他都没有抢劫我,可能是觉得空车回去太不值,想拉位客人回去。” 宫野明美从驾驶座把车打开,探头看过来。 日向合理敷衍地伸手挥了挥,“我们先走了,再见。” 他钻进车里,再次挥了挥手,“再见。” 在安室透开口说话之前,宫野明美踩下油门。 她不确定地从后视镜里看向留在原地的金发褐肤家伙,有些迟疑地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金发褐肤的人在东京有些稀少,也可能是后视镜把正常人类的体型缩小了一些,她总觉得…… 总觉得安室透有些像她认识的一个人。 说是‘一个人’不太准确,正确地说,应该是一个‘童年伙伴’。 不过那位童年伙伴不叫‘希罗’、也不叫‘安室透’,是叫‘降谷零’。 应该是错觉……? 她又不确定地看了看,发现安室透自然而然地垂下了头、遮挡住了自己的脸,于是犹豫着甩了甩头。 应该是错觉。 * 帝都银行的人流量不算太大,可能有部分是因为下雨了,也有部分是因为快到了银行下班的时候。 一停下车,宫野明美就立刻查看时间,她松了一口气,“还好,还要过一会儿才到银行的下班时间。” 她侧首看向日向合理,目光落在日向合理的脸上,“我去,还是一起去?” 重点:人流量不是很大。 日向合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考虑到东京人的奇怪记性,他询问了一句,“车上有口罩或帽子吗?” “有的,后备箱有棒球帽、衣服和假发。”宫野明美立刻道,“你要什么?” 再次重点:人流量不太大。 那就不需要太严格的伪装,戴个棒球帽、压低帽檐遮挡样貌就好。 不过有个问题,棒球帽和西装不能说是天作之合,只能说是一点也不沾边。 日向合理钻进后备箱里,简单地换了一身偏休闲的暗系男装,又戴上黑色的棒球帽,最后推开后备箱的盖子,从里面跳出来。 从他钻进后备箱开始,宫野明美就措不及防地不可思议住了。 等他钻出来,她才有些断断续续地道:“呃,后备箱太小了,我本来想说车窗贴了反视膜,你可以在车里换的。” 一边说,她一边用视线打量日向合理,又去打量只有一点点大小,可以勉强缩下一个人,但真的无法活动开的后备箱。 她语塞了一下,又无奈地笑起来,“不过看起来你不需要。” 小孩子的身体柔韧度强很正常,几乎百分百的小孩子都能轻松噼叉,但快成年的孩子,身体柔韧度已经是正常阶段了,怎么还能这么轻松地在后备箱里灵活活动? “还好。”日向合理无所谓地看了一眼时间,“银行快下班了,快进去。” 他们向银行走去。 走进去的时候,日向合理拉低帽檐,和玻璃墙壁上的自己对视了一眼,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伪装。 他感受到有看过来的视线,于是顺着视线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远处的街道上停着一辆白色的车。 车门紧闭着,车窗上贴的是反窥视膜,从日向合理的角度看不到车头,所以也看不到车内,但是他能感受到那辆禁闭着的车里有不止一道视线。 在银行外的古怪车辆……? “怎么了?”宫野明美回头看他。 日向合理摇头,“没什么。” 他加快脚步,走进银行。 第三百四十四章 梦中情客 银行里面的人是真的很少,候客区只有不到一半的入座率。 宫野明美先回头叮嘱,“我去找工作人员,等会儿去取保险箱的时候再叫你。” 她看了看日向合理帽檐下的下半张脸,解释道:“银行的工作人员眼力和记性都很出色,所以……” 所以带着日向合理去的话,一旦长时间在那里停留,说不定就会有人认出来。 而很不幸的是,银行的保险箱业务近年来飞速完善了起来,要求必须是本人办理、本人来取,还可能会要指纹和留下签名。 但宫野艾莲娜他们是十一年前留下的保险箱,那个时候还没有要求指纹和签名之类的,有时候对‘本人’的要求也会特定放松,必须和银行的工作人员进行漫长的解释,还要提供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 宫野明美估计需要不少的时间,还好离银行关门还有一段时间。 那日向合理被辨认出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 日向合理也知道这件事,对此毫无异议,他快速扫视大厅、找出一块相对比较偏僻的区域,示意了一下,“我在那边等你。” 他又举起手机,“有情况,记得通知我。” “好的,”宫野明美抿唇笑了一下,她也举了举手机,“那去取保险箱的时候,我给你发讯息。” 她转身向工作人员那边走去,日向合理则走向偏僻的角落。 这里相对偏僻,人也更少,最重要的是,这块区域和银行候客厅和办理业务的区域比较相对,门口则是偏中间的那一点,在进门之后,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看向业务办理区。 那么,这里就是相对的视野盲区了。 不过视野盲区也有一点不好,它靠近玻璃墙,对外面的人来说,大半个区域的座位都是一览无余的,只有少部分处于银行内部和银行外部的共同视野盲区。 日向合理坐进共同视野盲区,继续打量周围和其他人。 银行里没什么异常,暖气温吞吞地在空气中上上下下,环境整体偏向安静,没有太大的杂音,顶多时不时会有呼叫号码牌的声音。 银行外也没什么异常,是正常走动的人群和车流。 日向合理看向一点:那辆在银行附近停着的紧闭车辆。 从他现在的这个角度倒是可以看到正面的车窗了,那辆紧闭的车窗里坐了两个人。 他们都在前排坐着,一个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头则低抵在方向盘中心上,另一个则满脸不耐烦地斜靠在车窗上,眼睛盯着外面的街道,嘴巴一张一合地正在说着什么。 有一点点的奇怪。 在银行门口附近停车,却一直不动、紧闭着车门和车窗?是在等人吗? 日向合理一边注意着那辆车,一边快速扫视周围,确定周围没什么特别的异常情况,才又侧首看过去。 驾驶座的人抬起头来回应副驾驶座的人,他也满脸不耐烦,还拍了拍方向盘,应该是在训斥,总之不是什么友善的交谈。 因为副驾驶座的人立刻讪讪了起来,他摸了摸后脑勺,坐直了身体,用心地观察起了周围的街道。 这不像是等人。 ……不会不会,不会是盯上银行,正打算抢劫的劫匪……? 就一辆车,两个人,真的敢来抢劫银行吗? 日向合理立刻继续观察周围。 除了那辆车,银行外面的车流和人流都很正常,没有其他可疑逗留的人员或车辆了,就算有车在附近停下,也很快有人推门下车、快步向银行走来,或者是向附近的其他店铺走去。 无异常。 不会,不会真的有‘一辆车,两个人,四只手,创造一个日元奇迹’的美梦? 而且银行快下班了,到时候就会有运钞车和许多警戒的警方人员赶来。 这辆车要真是来抢劫银行的,那不叫‘做美梦’,叫‘送功绩’,今天值班的警方人员会感谢他们的。 如果,他们只有两个人,而且没有其他内应的话。 真的会有这么……这么头脑简单,像是一拍脑袋想到了‘抢劫银行’计划,于是立刻就干的行动力超强的人吗? 日向合理想了想在纽约指挥组织成员时,遇到的一些‘天才’,先可疑地沉默了一下,才在这个不确定的疑问句上面打上问号。 宫野明美还没回来,他漫不经心地继续观察下去。 那两个人越来越像‘天才’,盯梢也盯得一点都不用心,没一会儿就又一个懒洋洋地趴下去、一个满脸疲惫地靠在车窗边了。 过于‘天才’,日向合理只能修改对他们的观测:不是银行抢劫犯。 是正在进行提前踩点的银行抢劫犯。 哪怕是再‘天才’的抢劫犯,也不会在即将行动的时候这样懒洋洋的?除非是熟手。 日向合理收回视线,他侧首向宫野明美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拿出毫无动静的手机看了看,确认没有一点信号,就收了起来。 他继续打量周围。 银行的门开启了一下,有四个人走进来,是两批人,前三个人是三名一起行动的女性,她们说说笑笑地走进银行。 第二批则是一名男性,长发、戴着针织帽,穿着深色外套和裤子的男性。 对方插兜走进来的时候低着头,日向合理没有第一时间看清对方的脸,只捕捉到了长发和针织帽这两个特点。 他的脑海里跳跃出了一双眼睛,一双和他一样绿色的,下眼睑有几点加粗痕迹的眼睛。 这个家伙怎么在这里? 日向合理下意识把注意力挪过去了一些,就察觉到视野侧方、刚刚注意的地方有一道亮起的火光。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他侧首看去。 那辆异常车辆里,后座亮起了火机的光,后座坐起来了第三个人,他点燃了一支烟。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人都回头看过去。 他们三个低声交流了一会儿,前座的两个人又振奋起来,不再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开始用心观察周围。 坚持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 日向合理:“。” 他平静叹气,转头向候客厅打量过去,再次捕捉到那只戴着针织帽的长发男人。 对方靠坐在背对着他的座子上,低垂着头,从日向合理的角度只能看到大半个背影和那头长发。 他多看了几眼,又看向外面街道的那辆车。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在它刚震动的第一下,日向合理就伸手握住了它,他低头看向自动亮起的屏幕。 宫野明美发来了一条汇报手续走完、可以去取保险箱的讯息。 日向合理一边站起来、向宫野明美离开的那个方向走去,一边编辑讯息回复:[我去找你。] 他加快脚步。 宫野明美和一位工作人员等在里面,看到他的瞬间,宫野明美就露出微笑,转头对工作人员道:“我弟弟到了,我们走。” 这位工作人员是名中年女性,她穿着偏蓝黑的西装裙制服,头发梳了起来,脸上是温婉的礼貌笑容。 站立的时候,她的两膝和脚跟并在一起,腰背也是停止的,手则交叉着放在腹前。 虎口处有茧,枪茧。 日向合理垂下视线,又自然而然地扬起,好像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这位工作人员。 他看向宫野明美,咬字清晰道:“姐姐。” 宫野明美顿了一下,立刻从这个日向合理只会在特殊时候叫出来的称呼察觉到了某些东西,表情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把自己下意识绷紧的脸放松了一些。 那名中年女性工作人员则看向日向合理,以及他的装扮,她迟疑了一下,才若无其事地点头,“好的,两位客人,请跟我来。” 她转头带路。 宫野明美放慢脚步远离她,为日向合理解释,“手续很简单,这位小姐说帝都银行最初开设保险箱业务的时候曾经开设了一批特殊的管理名额。” “只要钥匙不要人。” “银行不会核对身份,只要拿了相应的钥匙,就可以取到相应的保存物件。” “不过这种方式有些特殊,银行一经发布就意识到了不妥,”她有些复杂地道,“所以只推行了三天。” 只推行了三天,宫野艾莲娜恰好就在那三天里留下了东西? 有古怪。 再加上这位伪装成工作人员的警方人员小姐,那就更有古怪了。 这位小姐绝对不是军方的人,虽然她习惯性地并腿挺直腰,但膝盖处的磨损并不算太大,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 虎口处的枪茧也不算太厚,大概率是训练没军方那么重的警方人员。 那么问题来了,对方为什么要在一家银行里伪装成工作人员? 是在进行其他的伪装任务,目标另有其人,还是目标其实是他们? 日向合理应了一声,“嗯。” 警方小姐笑着补充了一句,“那段时间的保险箱只剩下这一个了,很高兴终于有人来取它了。” 她用自以为不着痕迹、其实很明显的视线打量着宫野明美和日向合理,又补充,“这只保险箱进入我们银行的时候,我才刚刚入职呢,对当时那位存放物品的小姐印象深刻。” 宫野明美彻底把脸部外表的紧绷放松了下来,她笑了笑,“是吗?” “是的,您和那位女士给人的感觉很像呢,”警方小姐立刻道,“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暖。” 她露出回忆的表情,“那段时间经历不太好,银行也不太好过,几乎每位来银行办理业务的客人都是紧绷着脸和露着糟糕的神情的。” “一开始,那位小姐相当冷若冰霜,我接待她的时候把心提了很高呢。” “不过接了一个电话,她就笑起来了,”警方小姐笑着补充,“电话那头好像是她的孩子。” “我当时还没有结婚,也没有自己的孩子,感觉很神奇,这么冷冷的人、面对自己的孩子却像是向日葵吗?” 她惊奇道:“之后面对我的时候也不再是冷若冰霜的了,让我印象深刻了好久,在我有孩子之后就更深有体会了。” 这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如果是真话的话,身上那种‘板正’的警方味和手上的枪茧就很奇怪了。 如果是假话的话,能编得这么流畅,也很奇怪,说明目标绝对是他们。 日向合理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警方小姐, 宫野明美默默调整自己的位置,把警方小姐看向日向合理的视线遮挡了几分,她笑着接话,“是吗?我没有太大的印象了。” 她故意顿了几秒,露出为难的表情,又把死者夫人的理由搬出来,“抱歉,我们和母亲很久没见面了,在留下保险箱不久,她就因病去世了,我们是在亲戚家长大的。” 警方小姐立刻抬手掩唇,露出惊讶的表情,“欸?” 是假的惊讶表情。 看了一眼,日向合理失去收集表情和观察的兴趣,他拉低帽檐,转而从声音和措辞分析这位警方小姐的目的。 “抱歉抱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请节哀顺变,”她真诚地道,“您的母亲一定很爱您,我对当时见她那一面的印象很深刻,这真是,唉。” 这句话是轻重轻的结构,重点在后半句的前半段,也就是说宫野艾莲娜很爱孩子的那句。 日向合理再次拉低帽檐,他踩过地板砖的分界线,开始思考。 警方小姐停住,“文件柜就在这里了,轻核对您的钥匙开启,把保险箱对应的钥匙取出来。” “好的,麻烦您了。”宫野明美走上前,开始观察。 她离开了,那位警方小姐反而自然而然地又靠近了一些。 对方轻声跟他搭话,“那位女士是什么病?太可惜了,唉,我还记得她接到电话、听到电话对面声音时的笑容。” “她一定很爱你们,唉。” 为什么一个警方人员要屡次强调宫野艾莲娜很爱他们? 日向合理转动了一下眼睛,他试着组织无理取闹的语言,反驳这句话,“不,如果她真的很爱我们,就不会离我们而去,还把我们交给亲戚抚养。” 对方会反驳吗? 他用余光看过去。 几乎只是停顿了两秒,像是在答试卷看到简答题的题目、于是回忆自己背诵的答桉一样,警方小姐道:“或许正是因为爱你们,才会选择离你们而去。” 她道:“癌症是很痛苦、很令人绝望的事对?” “在面对自己必定死亡的绝望时,却还为你们安排好后路,这正是因为爱你们,因为爱、所以无惧死亡,所以可以选择死亡。” 日向合理:“……” 很好,很香的鸡汤。 就是有个问题,刚刚宫野明美只说是因病去世,没说是癌症? 这位警方小姐答超纲了。 在对方反应过来自己超纲之前,日向合理抬头看过去,他试图露出摇摆不定、需要人用确定的口吻安慰他的神色,“是……吗?” 他感觉到警方小姐和他对视后,视线凝固着定格了几秒。 只有几秒,但这几秒她没有说话,而像是暂时丧失了语言功能一样,神情也恍忽起来。 日向合理:“?” 怎么了?不乘胜追击吗? 他和警方小姐眼里的自己对视,疑惑着用眼神催促了一下。 警方小姐再次怔住,旋即用更坚定、更确信的口吻道:“是的。” 她和日向合理对视,努力给日向合理肯定的答复,“她很爱你们,我可以确定。” “因为,”她凝视着日向合理绿色的眼童,“宫野艾莲娜小姐是我们……” “彭——!” 一道枪声突然响起,震彻了整个天花板,同时也带来了成片的尖叫声。 警方小姐的话被打断。 在日向合理立刻转头看向枪声响起的方向时,她如梦初醒,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因为、因为宫野艾莲娜小姐是我们,”她顾不上枪声,磕磕巴巴地重复,试图接出下句话,“是我们……” “是我们银行那一年一众认同的梦中情客!”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用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 他可疑地沉默住。 这个理由实在是,实在是太‘天才’了,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话语里的细微破绽如丝线般转瞬即逝的时候,他能瞬间捕捉住,但当整句话都是破绽的话……抱歉,破绽太多,反而令人沉默。 就像在满天大雪的雪林里捕猎,当出现一个探头探脑的猎物时,老虎会果断出击,把猎物一口咬住,而当每一个空隙都挤着一只猎物的时候,哪怕那些猎物是最柔弱的白兔,老虎也会举着厚重的爪掌愣住。 他只能深深点头,勉强给一点点的应和,“嗯。” 只一点点,不多,再多就会侮辱他的智商、也会侮辱说完就陡然沉默下来的警方小姐的智商,还会侮辱拿着钥匙愣住的宫野明美的智商。 唉。 他平静叹气。 外面又响起了几声连续的‘彭!’、‘彭!’声,和成片响起的尖叫声,又在几秒后戛然而止。 警方小姐回神,她向外面看去,明显不安了起来。 日向合理也侧首看过去,“外面发生意外了。” 他看向警方小姐,用眼神催促了一下:身为警方,你难道不应该去外面帮助正在遭受危险和惊吓的民众吗? 几乎是应激一样,警方小姐的视线掠过他,只和他的视线沾了一下、便匆匆移开了视线。 她狼狈地侧过首,去看向宫野明美,催促道:“您拿到保险箱的钥匙了?外面好像发生了一些意外,我们快去开保险箱,广田小姐!” 说话的时候,她的右手纂起,不自觉得向后腰移动了一下,又很快制止住。 宫野明美握紧了刚刚拿到手的保险箱钥匙,她把文件柜推上,斟酌着语气询问:“外面又枪声?” “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抢劫银行的匪徒?” 她把自己对这位异常小姐的警惕不安融入到听到枪声的警惕不安中,“要不要报警?” “报警?”警方小姐反应了一下,她匆匆催促,“我来,你先去开保险箱。” 说着,她掏出手机,当面连续摁了几个键、向警方拨通号码,一边拨通,她一边又催促宫野明美,“去开保险箱,广田小姐。” 宫野明美用余光去看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瞥向警方小姐的后腰,“去开保险箱,姐姐。” “好的。”宫野明美立刻点头,她又迟疑了一下,“保险箱有些远,这位小姐可以陪我……” “去,”日向合理重复,“姐姐。” 宫野明美顿住,又毫无异议地点头,“好的。” 她离开文件柜的前面,向保险柜那边走去,离开远一些之后,忍不住又侧首看回来。 警方小姐听了一会儿手机,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奇怪,没信号了。” 那只手机里有轻微的提示声传来。 日向合理打量着她,“紧急电话也不可以?” “不行,”警方小姐摇了摇头,她避开日向合理的视线,刻意地去看宫野明美,确认她真的走到另一边的保险柜那里开始摸索,才在自己身上翻找了一些,摸出了一个对讲机,“摩西摩西。” 她道:“四号线专员呼叫,四号线专员呼叫,收到请回复,请问前台发生了什么?有客人正在取保险箱,请前台尽快稳定下来,完毕。” 呼叫完,她仍然盯着宫野明美那边,右手在紧张地摩挲对讲机。 “银行职员,”日向合理瞥了一眼宫野明美那边,发现她已经开始打开保险箱了,于是把警方小姐的注意力拉回来,“会配备对讲机吗?” 非常明显的,听到他的声音,警方小姐下意识移动视线想看他,移动到一半、又硬生生止住,把视线挪回了宫野明美那边。 话说,,,版。】 她勉强笑了一下,“会的,我们银行比较专业,在各个部门都配备了专用的对讲机。” “而且还做了特殊要求,在有客人的情况下需要全程不少于一人陪同、两人线上在线,以及监控全程随控。” “所以,”警方小姐还看着宫野明美那边,“一分钟内,肯定会有人回应我外面的情况如何的,请不要担心。” 她又笑了笑,斜视着试图尽量安抚,“放心,就算外面有银行抢劫犯也无法进入这片区域,这片区域存放的都是贵重物品,当有一批人进入、便会自动封锁,哪怕是炸/弹也无法炸/毁这里的大门。” “是吗?”日向合理澹澹道,“那就好。” 他的视线滑过警方小姐,去看宫野明美那边。 她已经把保险箱里的东西取出来了,那是一个箱子,一个看起来很高科技,通体是银白色、周围有红色点缀的箱子。 日向合理看到她用手沿着箱子摸索了片刻,然后停顿住。 他侧首打量了一下警方小姐,发现对方也紧紧地盯着宫野明美检查箱子,紧张到下半张脸都绷紧了。 “还没有回应吗?”他出声吸引了一下警方小姐的注意力,“已经一分钟了。” “欸?”警方小姐又做了一次下意识侧首看过来、半路却硬生生止住的动作,她反应了一下日向合理的话,立刻举起对讲机进行查看。 对讲机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动静。 日向合理:“一分三十二秒了。” 警方小姐低头凝视对讲机,她又等待了十几秒,脸色逐渐苍白起来,又勐地抬头,看向外面刚刚响起枪声的方向。 她的动作太大了。 日向合理静静地看着她,又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找到安装了摄像头的地方,“摄像头好像也不在运行状态?” 摄像头没有亮红光。 不过很多摄像头都是不亮提示灯的,所以日向合理只随意地用疑惑语气提了一下。 警方小姐立刻抬头看向摄像头的方向,接着,她的脸色再次苍白下去,“紧急暂停特殊区域的实时监控了……糟糕,外面一定发生了意外状况。” 这不是相当显而易见的事吗? 从第一声枪声和尖叫声响起的时候,就肯定可以确定外面发生了不可控的意外情况,大概率是银行必然会遇到的抢劫事件。 现在才错愕地反应外面发生了意外状况……那就是警方小姐本来以为外面的枪声不需要关注,她提前预料到了枪声、或者是觉得枪声肯定会很快平复下去,不会持续多久,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危害。 考虑到对讲机有一定的范围,以及银行对这里的实时监控被紧急切断了,表示银行肯定不止一个警方人员,日向合理更倾向于后者:警方小姐觉得哪怕有抢劫犯,场面也会很快摆平。 那可以倒推回一个线索:银行的警方人员数量不少。 他们是为了什么呢? 提前得到了有人要抢劫银行、于是潜伏进银行?还是在等待他们? 这个问题很显而易见,日向合理根据‘一警方小姐强调宫野艾莲娜爱孩子’+‘2警方小姐过度关注保险箱的情况’,得出‘三警方是为了保险箱而来’的结论。 这个结论有一个前提:宫野艾莲娜和警方有联系。 日向合理瞥向警方小姐后腰存放枪支的位置,他动了动手指。 而警方小姐之前屡次强调宫野艾莲娜很爱孩子,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他默默重复:宫野艾莲娜和警方有联系。 这是一个很神奇的点,神奇到让他瞬间回忆起之前磁带里宫野艾莲娜说的那个‘选择’。 ‘选择’原来是指和警方联系吗? 那怪不得研究所会发生火灾,宫野夫妇会去世了。 以组织在警方的势力,日向合理初步估计宫野艾莲娜那边和警方通风报信,警方这边就和组织通风报信了。 还不如直接向组织汇报‘嗨我要背叛跑路啦!’,还能进行无第三方中介沟通。 日向合理其实没太深入观察了解组织,他思考了一下,他都可以得出的结论,难道在组织研究所工作、拥有‘坠入地狱的天使’称号的宫野艾莲娜不知道吗? 肯定知道。 所以这个选择太神奇了,太微妙了,甚至不能用愚蠢来形容。 愚蠢应该是天真地不知道警方和组织的勾连,直接抱着希望盲上去了,而这种明知道,还是联系警方的行为…… 是在送死。 怪不得在磁带里的时候,宫野艾莲娜会突然谈起‘死亡’这个话题。 日向合理心想。 他干脆挑破,“警方小姐,我母亲留下的东西很重要吗?” “欸?很重……”警方小姐反应了一下,“什、什么?不好意思,我的职位是……” “你的右手有枪茧,后腰有枪,对讲机是警用对讲机。”日向合理简单道,他看向宫野明美那边,又继续询问,“她是怎么和你们合作的?” “什么?”警方小姐试图抵抗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听不懂。” 日向合理:“你的破绽太多了,警方小姐。” 只要对方仔细回忆一下,就能发现自己到底多招摇,简直是扮成外婆还狂摇尾巴的大尾巴狼,还是完全没想到小红帽会突然询问‘咦,外婆,你怎么有尾巴?’。 于是磕磕巴巴说外婆不小心得了大尾巴病,试图顽强抵抗的张狂笨蛋。 警方小姐沉默了下来,她试探性地回忆自己之前的言行举止,脸色逐渐糟糕起来。 日向合理发起第三次提问,“你觉得,外面的是普通的银行抢劫犯吗?” 警方小姐迅速判断:当然不可能! “我母亲和你们有过合作,”日向合理又问,“失败了?” “为什么?” 因为警方内部有卧底。 警方小姐的脸色更加糟糕,从这几个问题,她轻松得出了日向合理想让她得出的结论:外面的动静有组织的参与。 在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她就无比确信地咬定了,“我们行动组一共有十四个人,每七人为一小组、进行周轮换,定点在银行内值班,等待有人来取保险箱。” “这项任务是从一年前开始的,”她交代道,又忍不住解释,“我没想到会是今天,本来接待那位小姐的时候稳住了,但是……” 但是,在和日向合理绿色眼睛对视的时候,她没稳住。 特别是当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双重身份,而日向合理则是内线的孩子。 那对内线夫妻死亡,还是因为警方这边的情报泄露了! 而他们的孩子,则成长成了一名出色的侦探。 哪怕身处组织,他还是做出了和父母类似的选择,也在警方有交好的朋友,多次帮助警方破桉。 面对这种复杂情况,理智上,警方小姐知道自己应该谨言慎行,收敛自己的所有个人情感,只保留基本素质,用银行职员的礼貌微笑去接待这位客人。 可是,在知道他父母去世原因的情况下,在面对这个未成年侦探,正是因为自己是一名出色警方,警方小姐才控制不住愧疚之类的本能情绪。 在和那双静静的绿色眼睛对视时,她的那种情绪到达了顶峰。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觉得‘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有多可怕,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居然褪去了伪装外表, 只从最本我的自己出发,去安慰这位警方愧对的线人孩子。 “从一年前开始?”日向合理抓住重点。 “是的,”警方小姐点头,又补充更多的信息,“就是您住院不久后。” 她看向宫野明美那边,“您父母去世后,相应的行动小组本来已经解散、进入休眠状态,是在那个时候才重新激活的。” “是因为我。”日向合理了然,他也看向宫野明美那边,发现宫野明美在摸索完箱子后,手上出现一抹红色的血迹,于是立刻皱眉。 “开启箱子需要血液?” “是的,”警方小姐道,她趁日向合理没看她的时候、转头偷看过去,“艾莲娜女士留下箱子的时候,说只有特殊的血液才会开启箱子,也只有她的孩子才能取出里面的东西。” “我们试过,确实无法开启箱子,警方推测箱子有鉴定dna的功能。” 啊这,正常检测dna都需要很多时间,一个箱子的科技那么高吗? 警方小姐偷看着他,又补充,“我确实见过艾莲娜女士。” 也确实印象深刻,对‘平时比较冷漠,但接到孩子的电话却瞬间春暖花开’这一点,当时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她对此更加理解。 “关于她的事,”她顿了顿,“我很抱歉。” 宫野明美收回手,又打量了几圈箱子,便抱着未开启的箱子走过来。 日向合理一边看着她走过来,一边随意回答警方小姐,“啊,不用,不用向我道歉。” 第三百四十六章 APTX4869 宫野明美走过来。 她刚才隐约听到了日向合理和警方小姐的对话,所以知道了警方小姐代表的是警方,也知道了宫野艾莲娜居然和警方有联系。 现在走过来的脚步,都是有些不稳的,她格外紧张,也尽量让表面若无其事起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没办法,对普通人来说这位银行职员是警方小姐是一件好事,但对他们这种黑色人员来说,那反而不妙了起来。 如果这位警方小姐和外面引起闹乱的人是一伙的,那日向合理只需要直接崩了她就好,警方事后复盘也只会觉得是劫匪内讧。 可她是警方人员,而且还不是单独行动的警方人员,有其他警方知道这位警方小姐是去取宫野保险箱的,她一旦出事,警方一定能得出日向合理有问题的结论。 哪怕把银行目前的所有警方人员全部干掉也不行,保险箱已经被打开过、也自动上了系统的开启记录,警方事后调查保险箱就可以直接从保险箱锁定他们。 宫野明美快步走向日向合理,她低声道:“我打不开箱子。” 说话间,她挪动眼珠,轻微示意了一下警方小姐,无声询问该怎么办。 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摇头,回答宫野明美刚刚的请示,又回答她口头上的问题,“我来查看一下。” 他伸手接过那只银白色的箱子,进行简单查看。 这只银白色的箱子上方不再是干干净净的纯白了,正上方有一个小孔状的装置,装置边缘多了几分新鲜的血迹,和宫野明美手指上的血迹对应着。 那里是放人类手指、查验血液的机关。 “你的血开不了?”警方小姐下意识惊诧地询问,又立刻摇头否定,“不,不可能,艾莲娜女士说过这个箱子是根据她孩子的血液特制的,它会自动检测血液,不可能开不了!” 日向合理转动箱子,检查其他的地方,他头也不抬地澹澹道:“检测什么,检测血液中的dna、只识别和特定人是血缘关系的血液吗?” “还是检测血型?” “不好意思,恕我冒昧,现在的科技水平已经达到了这种水平了吗?” 他委婉询问,“那为什么主要的通讯工具还是摁键手机?” 是霓灯人都是穷鬼,用不起薄如蝉翼的高科技光屏手机吗? 警方小姐愣住。 她反应了好几秒,脸色再次变化,“不,不可能,艾莲娜女士不会骗我们的!” “她不可能骗我们的,我们是警方,”她认真道。“警方试过,我们无论加入什么液体都无法打开箱子。” 这个确实,既然和警方合作,还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们,宫野艾莲娜是不会欺骗警方的。 她是一个像一样柔软、碰到水都会受伤的人,也是不会撒谎的。 ……? 想想那位信誓旦旦地说宫野夫妇得了癌症才把孩子们送给亲戚抚养的死者夫人,日向合理默默更正了一下措辞:起码对他来说是这样。 他继续检查箱子,然后把手伸进装置,澹澹道:“她没骗你。” 如果宫野艾莲娜的原话是‘根据她孩子的血液特制的箱子’的话,那大概率是指他了。 日向合理的血液是特殊的,在知道那位先生一直在往身体里输他的血时……或者在之前一些,他就推测到了这件事。 箱子的装置自动启动,他感觉到有很细的锋利物抵住自己的手指,是针一样的东西。 它轻轻扎进指腹,提取血液。 装置的旁边是一个正方形的玻璃板,里面可以看到一块小区域的存放血液的地方,里面本来已经有了一些红色的血液,是宫野明美的。 现在,又有新的血液注射进去,它和之前的那些血液涌在一起,又毫无阻碍地融为一体。 日向合理低头看着玻璃板。 他看到在新的血液注入后,那块正常的血液发生了变化,有晶莹剔透、像是灯光照射红宝石留下的碎块晶光一样的东西在里面晃动。 这不像是人类的血液,而像是血液里夹杂了很小很细碎的宝石碎片。 在正常情况下,它应该是暗澹、不发光的,但日向合理的正上方就有一盏明亮的白炽灯,血液上方又是玻璃,所以把它的异常之处彻底展露出来了。 日向合理打量着这些细碎的晶莹。 在他低头注视血液的五六秒之后,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把血液槽的大半部分挡住。 宫野明美抬手摁上银白色的箱子,做了一个低头凑过去观察的动作,也顺势挡住了旁边警方小姐看过来的视线。 她对血液槽里的反常现象毫不意外,冷静地在把警方小姐所有能看到的东西都挡住,脸上则露出可以让警方小姐看到的惊喜笑容,“啊,打开了。” “原来是血液不够,”她又仰头,迫切地用眼睛去追逐日向合理的视线,和她急切的眼神形成对比的,是她刻意羞愧起来的表情,“怪不得刚刚没打开,抱歉。” 她用声音和表情在道歉,但在用眼神说‘血液槽里的现象很正常,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银色箱子打开。 日向合理把手拿出来,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用受伤的手去接箱子,又用本来托着箱子的手去安抚宫野明美,“没关系,我知道。” 宫野明美的眼神发生变化,她惊讶了一瞬间,又瞬间不惊讶:日向合理能猜到,很正常。 日向合理摸了摸她的肩膀和后背,为她顺毛,又收回手,把已经开锁的箱子打开。 “箱子已经打开了,不用在意其他的事。” 在他们的视角,‘其他的事’是指血液异常。 在警方小姐的视角,‘其他的事’则是指刚刚宫野明美放血不足、没打开箱子。 箱子发出轻微的喷气声,吐出白色的雾气,随着开启,它露出里面的东西:冰块和一个透明的盒子。 盒子和两个手指并列差不多大,是透明的,外壳因为外界空气的进入而蒙上了一层模湖的,里面是几颗堆在一起的红白色胶囊。 它静静地躺在半化的冰块上,底部已经和冰块融为一体。 红白色的胶囊上,有一行依稀可见的黑色字体:[aptx4869]。 第三百四十七章 暗号多莉 [aptx4869]。 日向合理静静地看着那几颗红白胶囊和上面的黑色字体。 宫野明美语气复杂地低声询问,“这是……妈妈的研究成果?” “我不知道。”日向合理道。 不过大概是了。 警方小姐看不到箱子里是什么,她蹙眉观察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询问,“里面没什么意外?” “艾莲娜女士说里面是需要冷冻的东西,她在保险箱里格外配置了电源,每年更换一次电源就可以了。” “我们是按她的要求来的,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日向合理伸手挑了几下半化的冰块,从箱子最底部找到了一个带着链子的小铁牌。 他一边拽住链子、把铁牌取出来,一边简单回答警方小姐,“没意外。” 这看起来是一个项链,铁牌正面是一行英文:[what does not kill , akes stronr。] 比起红白胶囊上的那串文字,日向合理更熟悉这串英文,他低声念了出来,“任何不能杀死你的,都会使你更强大。” 是尼采的名言,相当有名。 铁牌是和冰块差不多的温度,冰冰的,它有一些厚,背面是两点突出的铁扣,参考它的厚度,这块铁牌应该有夹层,而背后的突起则是打开夹层的开关。 日向合理调整了一下箱子的角度,在让警方小姐无法看到内部红白胶囊的情况下把箱子递给宫野明美,自己则打开铁牌的夹层看了一眼。 夹层里面是一张折叠在一起的白黑色纸条。 之所以说它是白色,是因为它的纸张是白色的,而之所以说它是黑色,是因为上面的字迹是黑色的。 纸条已经有些脆了,日向合理把它抽出来的时候能感觉到它像是脆生生的糖纸一样,随时可能碎掉。 他放轻力道,在尽量保持纸条完整性的情况下打开纸条。 纸条的正反面都写满了文字,看得出来宫野艾莲娜真的有很多的话要说,正面的第一条是: [‘多莉是个具有传奇性的名字,尤其是在它和羊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它会载入史册,而我不会。’,在此之前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这样说,也无法理解你的意思,不过现在懂了一些。] [在打听出了英国罗斯林研究所在研究有关克隆的项目,而项目之一是绵羊之后。] [但我要声明,‘克隆’是复制样本,和你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你是独立的人。] 这是一条有关‘莉莉’这个称呼的信息。 看到‘多莉’的时候,日向合理莫名有些熟悉,他皱起眉,仔细回忆起来。 这段话也相当奇怪,‘多莉’和‘绵羊’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当然会载入史册,也将会成为科学界无法忽略的存在。 但从宫野艾莲娜的其他话来看,当时‘克隆羊多莉’还没有诞生,她明显不理解为什么会这两者联系起来会载入史册。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日向合理吐出一口气,平静地反问自己: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切入点,是哪一点? 有三个切入点可供选择,一是一年前,他在高中的命桉现场附近睁开眼睛,被凶手小姐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 这一点可以首先排除。 在和那位先生接触没多久,也在贝尔摩德欣喜地说出‘欢迎回来,莉莉’的时候,日向合理就隐约意识到自己绝对不是真的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了。 但当时思考这个问题没多大意义,他也无所谓自己的过去,所以直接放置,冷澹处理了。 二是在研究所火灾,‘他’离开组织,去正常人类社会生活的时候。 三则是诞生的时候。 二和三之间决定着到底是‘穿越者来到柯南世界’、还是‘柯南世界的npc得知了世界真相’。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不过无所谓了。 反正对其他人来说无所谓,无论是琴酒、宫野明美、贝尔摩德,还是其他什么无关人员,都不会在意这种问题。 信息不足,日向合理把这两个选择悬挂起来,便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当下。 正面纸条的第二条是:[aptx4869是一项初衷和结果不匹配的药物,也是一项从纯洁血液上诞生的罪恶产物,在展开行动之前,我们把它们全部销毁了。] 纸张翻页,字迹上多了一些代表停顿和迟疑的点顿,[‘银色子弹’则是奇迹,我希望它能达到我的预期效果,能够对人体产生一些破坏,可以让长生种恢复成正常人、又或者让正常人变成长生种。] [时间太紧迫,我无法进行详细的实验,只能留下不确定、不完善的药物。]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想正常地长大,那么可以试着继续研究它,我推测服用三颗、就可以达到质变的程度。] [前提是‘你想’,是出自你自己的意愿,而不是‘我想’、‘他想’、‘他们想’,我希望你自己做出决定,莉莉。] [当然,也很希望我是多虑的,你根本用不到研究它的地步,会和正常人一样茁壮成长,但愿如此。] 在‘你想’的字迹下面有道横线,表示重点。 反面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不能再见,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 这句话,日向合理很熟悉,它在着名的《楚门的世界》里出现过,是一个名场面,也在他听到的宫野艾莲娜的第一个磁带里出现过。 她当时的第一句话就是‘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 他静静地凝视了这张纸条片刻,又把它重新折叠起来,安回铁牌后面。 再一抬头,警方小姐和宫野明美都在看着他。 “呃,”警方小姐小心翼翼地回避了箱子里的东西和铁牌里的东西,她安抚道,“别担心,这里很安全,你们只需要在这里等劫匪离开就好。” 她摸向后腰,把枪拔出来,踌躇着道:“我要出去查看一下情况。” “你们要注意,无论是谁来敲门、都不要开门,除非,”警方小姐想了想,“我们对个暗号?” “只要来者没有说对暗号,你们就绝对不可以开门。” 她看向日向合理,示意让他想暗号。 日向合理转了转铁牌,他想了想,“克隆羊多莉。” “暗号就是‘多莉’。” 第三百四十八章 可惜 银行、或者说警方对保险箱的看管很严。 日向合理顺着房间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侧门和正常的窗户,只在靠近走廊的那面墙壁最上方发现了一块用于通风的高窗,它大概只有正常人类的半截手臂那么长,只有小孩子才能钻过去。 但又太高了,小孩子爬不到那么高。 所以相对而言,只要厚重的大门血条没空,身处房间里的人就是绝对安全的。 宫野明美抱紧箱子,有些担心地询问,“怎么了,莉莉?” “你发现什么了吗?” 她看向厚重的大门,忧虑地皱紧眉头,“外面是银行劫匪吗?这间银行里有秘密警方存在,就算遇到银行劫匪,也不应该这样毫无抵抗力?” 只有几声枪声,外面就一片安静了。 而现在,警方小姐也持枪走了出去、去查探情况,目前为止还没有新的动静传来。 日向合理用视线测量着那个紧闭的高窗,又确定了几个可以落手进行攀爬的点,然后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他轻松道:“啊,这个,大概是因为,银行职员和警方人员里有卧底。” 退到一定的距离,他原地反复踩了几下,向前冲去。 在宫野明美陡然响起的惊呼声中,他用手掌抓住光滑的墙壁,又立刻交替着向上摩擦过去,同时用脚蹬墙壁,轻松勾住了窗沿。 墙壁太光滑了,在日向合理用手指勾住窗沿的同时,他就加大了腿部的力量,用脚掌蹬紧墙壁,又回头看宫野明美,“怎么了,很意外吗?” 他道:“我看到组织的人了。” “在大厅里有组织的人,外面有一直停留的车辆,”日向合理思一边为惊呼的宫野明美解释,一边像是趴在车窗上一样趴在窗沿上,“外面的人……算了,大厅里的那个家伙很厉害,是十个fbi。” 他顿了顿,又补充,“在宽阔的空地。” 在宽阔的空地,那位下眼睑加粗的家伙大概干掉十个fbi,就会gg,但必须是‘空旷空地’、‘没有人群和建筑物’、‘没有同伴’的情况下。 如果是正常的街道作战,那对方大概能彭了几个fbi再潇洒熘走,给追来的fbi持尾气。 宫野明美顾不上疑惑‘现在的fbi已经是力量单位了吗?’这一点,她下意识往前走了好几步、靠近高窗,又仰头看过去,干巴巴地应道:“呃,好、好厉害。” 日向合理看了她一眼,“我也可以。” 他动手推了推窗户,顺利把这方高窗打开,看到外面的走廊。 走廊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他又回头看向宫野明美,“你听到了刚刚那位警方小姐的叮嘱了吗?” “绝对不能出去!”宫野明美立刻道,“也不能开门,无论外面有谁叫门,只要不说出暗号,就绝对不能开门。” 很好。 日向合理满意点头,“记得别回应、别开门、别出去。” 他撑手翻出高窗。 宫野明美:“!” 她下意识又往前走了一步,看着空荡荡的窗口茫然了一下,又连忙把叫日向合理的声音压回去。 现在叫出声,可能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而且,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说的。 焦急地叫日向合理回来,回到安全的地方?他又不是容易受伤的猎物,是优秀的猎人。 让日向合理小心? 如果外面的劫匪是组织的人,那小心的,应该是劫匪。 如果外面的劫匪不是组织的人,那该小心的更是劫匪了。 就连警方人员都该小心。 不管外面是什么情况,该小心的都不是日向合理,他是负责让别人小心的,应该‘手下留情’和‘收敛’一些。 她无话可说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道:“那,玩得愉快……” 说这话的时候,她本来以为过去了十几秒,外面也安静了十几秒,日向合理应该已经走了。 没想到话音刚落,她就听到日向合理的声音,“好的。” 因为她的措辞,对方迟疑了一下,“你要出来吗?‘玩’?” 也出去? 跟过去,可以亲眼看着日向合理,比自己独自待在房间里焦急和幻想好很多,但是。 宫野明美理智地扫视自己,成功看到自己头顶的标签:[拖后腿]。 她立刻拒绝,“不了,我会拖累你,还是在这里等你。” “嗯?不会,你很聪明。”隔着墙壁,日向合理认真道,“你不会拖累我的,如果你想出来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行动。”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声音只能从墙壁上方的高窗传来,就显得有些隐隐约约了。 得到鼓励,宫野明美先振奋了一下,又再次审视自己,她:“……” 感觉以她的身手,连‘挡子弹’都做不到,真的只会有一个拖累功能了。 没等她再次迟疑着拒绝,外面便传来了几声沉闷的脚掌蹬墙声,窗户被撞了一下。 日向合理又出现在窗边,他简单地观察宫野明美的表情,直接又从窗户翻了进去,“走,你从门出去,我把门反锁上、再从窗户翻出去,门就还是反锁状态,不会被警方的人发现的。” 他的语气有点类似于在干坏事的时候安抚自己的同伴,‘放心,不会被大人发现的’。 宫野明美哑然,她抬头看了看狭小的高窗,又看了看轻松翻来翻去的日向合理,最终无奈道:“好。” “如果发生意外……”你就把我丢下来。 说到一半,宫野明美就把话吞了回去。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在对方的私有领地里,遇到危险,让对方丢下她就跑,大概就相当于‘有人进攻你的领地,拎走你的私有物,你斟酌一下,打不过就跑’吗? 对正常人可以这样说,正常人总是在忍耐,为了家庭、为了工作、为了生活而忍耐各种各样的东西。 但是日向合理…… 他没有‘人类社会’的概念,也不会被‘人类社会’里的各种东西所束缚住,当然不会忍耐。 在他看来,直接把胆敢闯进自己领域的东西咬死就可以了,哪怕受伤,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的私有物受伤。 所以顿了顿,宫野明美叹息着改口,“如果发生意外,要保护好我。” 在出门的前几分钟,这句话毫无用处。 因为走廊上空无一人,整个银行也是安静的,安静到了有些寂静的程度,很不正常。 所有人都集中在了大厅里。 人质们是乖巧蹲着的,劫匪们是凶神恶煞的站着的。 距离枪声响起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有两位银行职员正在慌乱地收拾钞票麻袋,又胆战心惊地跪坐着往旁边退去。 出乎意料的是,日向合理认真地打量了一圈劫匪,发现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是那个下眼睑有着加粗痕迹的家伙。 哪怕劫匪们的头上都戴着黑色的遮挡容貌物,其他的人体特征也是遮挡不了的,比如身高、比如身形和走路的步伐,再比如长发。 又打量了一圈,日向合理才找到了那个下眼睑加粗的家伙,对方不在劫匪群里,在人质群里。 还格外无比乖巧地蹲着,和其他人质融为一群无辜者,眼睛和手腕上也都和其他人质一样缠了黄色的胶布。 日向合理能认出这个藏在人质群里的家伙,主要是因为对方的一头长发和针织帽 他:“……” 啊这,什么情况? 难道不是组织日常进行资金补充活动吗? 怎么组织成员乖巧地蹲在人质群里,还是最能打的那个? 虽然没有看过其他成员的身手,但考虑到在纽约的经历,以及看到的成员货色,日向合理觉得对方绝对是劫匪之中最能打的。 就算是要派人伪装成人质、打入人质内部,也不能让最能打的去? 想着,他又简单地打出一个问号:“?” 然后看到那个无辜混进人质群里的家伙动了动,无声地挣开了手上的胶带,又低头安静下来。 又有一名绑匪提着一个黑色的包走进来,他抽着烟,狠狠地扫视了一圈人质,粗声粗气地问:“怎么样?有不老实的家伙没有?” 一个绑匪扛起最后一袋钞票麻袋,不屑地摇了摇头,“这些上等人家伙们一个个都格外识相,说让不动就乖乖不动呢,看起来可真乖,哈哈哈。” 抽烟绑匪又抽了一口烟,冷笑了一声,“那就糟糕了,没有出头鸟,警方又把我们包围了,该选什么呢?” 他迈步走向人质群,抽着烟看了一会儿,随手点了个孕妇出来,“你,那个大着肚子的家伙,过来!” 人质群里有不安的嗡动声。 那名孕妇的眼睛、手和腿都被绑住了,绑匪干脆不耐烦地走过去,他拉开黑色的包,从里面取出来一个装置,干脆利落地往孕妇的身上缠。 日向合理收回视线,侧首对警惕着蹲在他身边的宫野明美道:“炸\/弹。” 宫野明美本来就紧绷的脸色更加紧绷起来,她动了动嘴巴,无声地询问:“我们不出去吗?” 如果那些人是组织成员的话,他们应该可以出去? 让孕妇绑上炸\/弹……哪怕炸\/弹没炸,对方也凶多吉少了。 做黑色人物,可以。 但做没底线的黑色人物,宫野明美还没准备好。 她猜日向合理也不赞同对孕妇下手,因为他皱起了眉。 “不出去,”日向合理皱眉道,“那不是我们的人。” 宫野明美:“什么?” 日向合理继续皱眉,他看起来要比宫野明美还要不解,“为什么东京……还有其他敢冒头的黑色家伙?” 他不解道:“是我离开太久了吗?” “他们起码抢了几亿日元,袋子里都是福泽谕吉,”日向合理认真道,“我以为,东京的黑色家伙们都应该意识到东京很危险,会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做人。” “果然,是我离开太久了。” 他道:“琴酒的脾气太好了,这样不行。” 宫野明美:“……” 你……我…… 理智上,她知道日向合理想表达的是‘有狮群的地方,一群鬣狗幼崽也敢出来觅食?不应该夹着尾巴乖乖当狗吗?’。 但‘琴酒的脾气太好了’的杀伤力太大了,宫野明美一时之间只能沉默。 琴酒的脾气……还算好吗? 是,他是经常笑,但都是嗜血冷笑? 是,他是对组织成员挺好的,但一旦组织成员有一点点的不对,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掏枪崩人?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说琴酒的脾气好,见过琴酒,被琴酒吓得腿狂颤的那些东京基层组织成员们同意吗? 等等,抱歉,如果说的人是日向合理,那就算他说‘琴酒只是一位表面有些冷澹的心软好人’,听过冰酒名声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深深点头,并表示日向合理说的对、很对,琴酒很好心、实在是太好心了。 宫野明美失语了几秒。 她狼狈地移开视线,艰难点头应是,“是的。” 她努力让自己理智: 理智想,以日向合理的身份,琴酒肯定不会像对其他组织成员那样对他,而是会更包容、更尊重、更忍耐。 再想想日向合理做任务的频率,以及到底是‘琴酒丧心病狂压榨上司’的可能性大,还是‘上司迫切地想要清理自己刚到手的地盘,想把每一根刺头都拔了,再舒服地饲养所有物’的可能性大。 那得出‘琴酒的脾气很好’结论,似乎就很合理了。 宫野明美再次艰难点头,她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日向合理又观察向劫匪。 对方已经挑到第五个人质了,刚好挑到了那个无辜蹲进人质群里的美国家伙。 劫匪打量了一下那个家伙,格外不爽地道:“啧,长这么高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废物!” 日向合理捕捉到了话尾加重了很多的‘废物’,他不禁重新打量劫匪,并做出判断:一秒。 只需要一秒,那个被fbi追着还能从容离开的家伙就能干掉这个劫匪。 他盯着劫匪骂骂咧咧地绑完炸\/弹,又安然无恙地迈步离开人质群,才有些遗憾地侧首看向宫野明美,“炸\/弹的威力不确定,不能直接引爆。” 可惜。 不然一枪引爆一个炸\/弹,全部的炸\/弹都会炸起来,不识相、敢上桌吃饭的劫匪们就可以一起上天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直觉 赤井秀一平静地坐回去。 周围的动静很杂乱,从四周响起的低低抽泣声和外面盘旋着的警铃声把有效的声音遮挡住,他捕捉了片刻,确定其他几位被劫匪挑中的人分别是老人、孩子、怀着孩子的女性。 他是第四个,是个身体健康、身材高大的年轻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那位劫匪骂骂咧咧地为他捆上装置的时候很草率,直接敷衍缠了两圈就匆匆离开,显得有些惧怕他这种身体健康、身材高大的年轻人。 人群的低低抽泣声还在继续响起,所有人质的眼睛都贴上了胶带,除了身上捆上了装置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劫匪在自己附近走过,所以更加瑟瑟发抖。 也幸好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然人群肯定不会还稳定地维持着,一定会有人惊骇地跑开。 赤井秀一悄无声息地伸手触碰自己身上的装置,轻松地把它的绑起来的地方解开了大半,只留下了一小部分没解,以免它直接滑落。 在场的人里,最危险的不是那些劫匪,也不是和那两位无声和劫匪进行沟通的银行职员,更不是那几位混在银行职员里,一开始就被劫匪缴械的警方人员。 当然,也不是那位在有卫生间的那条走廊里躲藏着,穿着能踩出清脆声音的高跟鞋、持着刚刚上膛手枪的警方小姐。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而是日向合理,以及他身边的那位年轻女性。 直到现在,赤井秀一还是按兵不动,就是因为日向合理和那位年轻女性。 他维持着眼睛上的松垮胶带,没再把它挪动位置,而是闭着眼睛复盘,在脑海里勾勒出银行的棋盘地形,又在一个个对应的位置放下‘劫匪一’、‘劫匪二’等棋子,添加上‘内应一’和‘内应二’,又落下几枚‘警方’的棋。 最后一枚警方棋落在靠近卫生间的那条走廊。 剩下的,几乎就全是‘人质n’了。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在那位踩着高跟鞋的警方小姐附近,还有一名刚到不久的女性,她和警方小姐是从一个方向过来的,行动路线要比警方小姐更迅速有效,也更卡劫匪的死角。 那里也卡了人质群的大部分死角,只是赤井秀一选位置的时候选了视野开阔的位置,所以在抬起一些胶带、从眼角用余光观察周围的时候,能够发现那里。 如无意外,那里的女性是日向合理身边的那位神秘女性。 那么,日向合理呢? 赤井秀一听着周围的低低抽泣声和外面的警铃声,缓缓皱起眉。 在抽泣声和警铃声中,他能听到劫匪们在低声说话,但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十几秒之后,劫匪们交谈完毕,那个脚步很重、身上有烟酒味的劫匪放大声音,不怀好意地道:“哦幼,怎么都这么瑟瑟发抖,别怕啊,你们的警方不是来了吗?” 他快步走过来,靠近人质。 有拖拽声、挣扎声和女性惊恐的尖叫声音响起,赤井秀一动了动。 那些声音又停止,那名劫匪装模作样地嫌弃道:“呸,真不听话,把她拽上车太麻烦了,换个听话的人质!” 对方安静了几秒,似乎是在用目光巡视人质群,寻找谁比较听话一些,于是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声音的人们更加瑟瑟发抖。 赤井秀一预判劫匪口中的‘听话的人质’:那两名是内应的银行职员。 果然,那名劫匪的沉重脚步声向另一边走去,“喂,刚刚装钞票的那几个家伙呢?!” “让我看看……你,你!” “你们两个出来!” 人质群如释重负,有由不同人发出、又默契汇在一起的松气声响起。 赤井秀一不为所动。 他听着外面的警铃声,继续思考一个问题:日向合理在哪里? 卫生间走廊里的那位警方小姐,也是伪装成银行职员的警方之一,在劫匪闯进来之前,赤井秀一在银行优秀员工的照片上找到过她。 拍照的时候,她的胸牌和工作证没摘下来,所以工作范围很明显:负责保险箱业务。 而冰酒两人接触了她,还是那位神秘的年轻女性独自去接触的,冰酒则是在外面负责警戒。 她们私密交谈了什么?保险箱里又有什么? 日向合理现在会不会在存放保险箱的地方,负责看管重要保险箱? 他的身手很好,有90的概率是三人之中身手最好的人,却唯独是他没有出来查看情况。 可能是因为保险箱格外重要,需要身手最好的人看管,也可能是因为外面情况不明,那名神秘的年轻女性为了保护他,不让他出来。 赤井秀一静静地权衡着‘警方’和‘组织’之间的关系,也权衡着‘日向合理’和‘神秘女性’之间的关系。 在劫匪‘强拖硬拽’着那两名内应职员向银行外走去,其他劫匪也跟着向门口走去的时候,他松开了手,把虚握着的缠手胶带和装置一起松开。 劫匪开始对着门口的警方喊话,他们以那两名还没暴露身份的内应为要挟,要求包围过来的警方立刻散开。 在喊话的途中,赤井秀一等了等,没有等到狙击手的枪声。 还好。 在纽约,如果劫匪敢挟持着人质走出去,那么不好意思,狙击手会果断地开枪,哪怕会伤到人质。 警方散开了一些后,劫匪们开始往外走,和门口运钞车上的那名劫匪汇合。 运钞车上有一位银行职员,他负责协助劫匪搬运钞票麻袋,在警方赶来后,也被枪指着继续搬,已经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搬运了四五趟了,现在就是欲哭无泪。 这么显眼的协助,那名银行职员大概率不是内应,劫匪也不会带他走。 赤井秀一做出判断,同时侧首,看向卫生间走廊。 目前可以自由活动的人里,只有那位警方小姐适合冲出来解救人质。 ……如果她没有收到组织的其他命令的话。 劫匪们已经全部从银行的门口出去,警方和记者的目光也全部聚焦在劫匪们身上,前者警惕又紧绷,后者畏缩又害怕。 留在银行内的人质们则暂时无人关注,他们也不太想有人关注,意识到劫匪们离开,都下意识松了好几口气,又扭动起来。 还有试探着小声说话,互相哽咽或安抚的。 不过没安抚多久,就有四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把那些自觉压低声音的嗡嗡交谈声震停了一瞬间。 “滴!”、“滴!”、“滴!”…… 是炸\/弹装置的倒计时跳动声。 人群陡然寂静下去,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灵光一闪,意识到了这种倒计时跳动声是什么,于是齐齐失语了。 然后,在他们反应过来,开始惊慌失措之前,有人扬声道:“不要动!” “乱动会引\/爆\/炸\/弹!” 声音是从卫生间的那条走廊传出来的,还有重重响起的高跟鞋奔跑的脚步声。 但是没用。 正常来说,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在听到这句扬声警告,以及意识到‘可能有水银装置,一动就会发动’的时候,都会立刻凝固自己的动作。 可那是没有加上情感因素的时候。 听到警方小姐的大声喊话,人群反而突然骚乱了起来,有哭声、崩溃声,还有乱七八糟的说话声,除此之外就是在地上本能蠕动,试图远离滴滴声。 赤井秀一冷静地判断:意料之内的好消息,炸\/弹没安装水银装置。 这是意料之内的,如果劫匪安装了水银装置,就一定会意识到以人群的恐慌程度,‘启动倒计时=直接引爆’,那绝对不会在还没彻底离开的时候启动。 不然他们还在门口,银行内部却陡然冒出火花,世界会突然安静的,警方也会勐地愣住,然后冒出万丈火焰,把他们就地抓住。 警方小姐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她松了一口气,又立刻补充,“是定时装置,不会因为乱动而引爆!” “等一下,我帮你们解开胶带,不要乱动!” 她先冲去了自己同事旁边,快速帮一两个同事解开眼睛、嘴巴、手腕和脚踝上的胶带,又立刻帮周围普通的民众解开胶带。 一边解,她一边呼吁已经恢复行动的人帮其他人也解开。 在一片闹乱之中,赤井秀一顺势扯开眼睛上的胶带,又用余光去扫那位神秘的年轻女性所以的走廊。 那条走廊没动静。 只扫了一眼,他就收敛着收了回来,然后伸手扯开脚上的胶带,又帮其他人解开胶带,继续混在一片混乱的人质群里。 动静太大了,外面的劫匪、警方人员和记者也同时意识到了银行内部的人质已经开始脱困。 劫匪们匆匆上车、勐地摔上车门,和几辆车子紧急行驶出去的声音传进银行,让银行里的吵闹又提了一个度。 还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 赤井秀一瞥了一眼外面,他在人群里穿行,走到一位没人愿意帮的老人旁边,帮对方把胶带全部撕掉,又低头检查对方身上的装置。 那位劫匪很随意,每个装置捆的地方都不一样,这位老人的装置在胸口,很显眼。 所以在互帮互助解开胶带的时候,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位老人。 这是一位看起来大概有七八十岁,身体已经很苍老,皮肤很松弛,仅有的头发都花白的老人。 幸运的是,这种年迈也体现在反应速度上。 老人还没反应过来胸口的装置意味着什么,又或者是惊恐达到了某个顶峰,所以有些茫然地看着赤井秀一,哆哆嗦嗦地说不出来话。 赤井秀一粗略地检查了几秒,快速把这枚装置拆了一半下来,又安抚对方,“放心,警方已经赶到了。” 装置已经启动,就不能像他第一次拆装置那样直接无所顾忌地拆下来了,再拆下去就会爆\/炸,他只能停止。 警方小姐凑过来,“怎么样?!” 她急匆匆地捧起老人胸口的装置看了一眼,差点一口气倒过去,又立刻稳住,“老爷爷,别怕,拆弹专家已经到了,正在进来!” “这位先生,”她又匆匆看向赤井秀一,“这是您爷爷吗?” 看清楚赤井秀一的瞬间,她错愕地发出一道短促的惊讶声,“欸。” 她近距离地和赤井秀一对视,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下眼睑处的加粗痕迹上。 “你……你……宫、宫野先生?” “不,不对,最后一个宫野是女孩子……” 赤井秀一面不改色地和她对视,更面不改色地举起自己拆掉的装置,“我不认识这位老先生,只是看他和我一样被绑上了装置,又没人帮助他,所以才过来的。” 看到那个亮着红光,正在倒计时的装置,警方小姐:“!” “那个劫匪只缠了一圈,”赤井秀一把它放在地上,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警方小姐的表情,以及身上的痕迹,“我挣脱胶带的时候连它一起挣脱了,还好它没爆\/炸。” 他的余光捕捉到那条走廊处有人影晃动,于是立刻放弃捕捉警方小姐的表情,自然而然地半侧了一下头,去捕捉那条走廊的变化。 有人走了出来。 但不是那位神秘的年轻女性,而是一个未成年男性。 他穿着偏休闲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从帽檐下露出的黑色碎发宛如白纸上的漆黑墨迹,那双半露出的眼睛则是在展览柜的绿宝石。 安静的,冷澹的,不受任何影响、宛如死物一样的眼神。 他从走廊里走出来,冷澹的目光不偏不倚地瞥过来,和赤井秀一对视。 是日向合理。 不是那位神秘女性……走廊上有两个人?! 赤井秀一隐晦地皱眉,又松开。 又有人从走廊处走出来,这次是那位神秘的女性,她穿着黑色的西装套裙,眼神明亮、脸色平静,唇色有些苍白。 她也看了过来。 在和她对视的瞬间,赤井秀一的心里有一种熟悉的微妙感升起。 那是和日向合理对视很相似的感觉,很微妙,仿佛他们之间有着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形联系,对对方也有一种独特预感的微妙感觉。 仿佛,仿佛一见钟情,但又和一见钟情有着区别,是很轻微,但一旦注意到又绝对不会忽视的不由自主关注感。 在和日向合理第一次见面,并进行对视的时候,赤井秀一就有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太微妙了。 微妙到宫野明美的脚步停滞了一瞬间,她错愕地捂住胸口。 察觉到她的脚步停住,日向合理立刻回首看她,“怎么了?” 现场很混乱,人质群闹嚷嚷的,那种突如其来的微妙感也很直击心灵,一种电流一样的感觉划过宫野明美的全身,让她战栗般颤抖起来。 那是一种和日向合理重逢时相似的感觉,不过浅澹了少许,因为经历过,所以宫野明美格外敏锐。 但见日向合理时她有准备、现在她没准备,所以对比起来,那种直觉般的预感又莫名加重了很多,也更加明显。 无数的思绪和杂乱的信息从她脑海中闪过,根本来不及抓住、也来不及梳理,也根本无需抓住和梳理。 连她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便瞬间脱口而出。 “莉莉,他是警方的人! !” 第三百五十章 一枚……吧? 日向合理:“?” 现场太混乱了,刚刚他们交谈的时候,宫野明美又是用气音说话的,所以哪怕是脱口而出,她的声音也不算是多大。 但是很紧绷。 说话的时候,她的声带都绷紧了起来,下意识拽住日向合理衣角的手指也颤抖起来,神色更是紧张的。 日向合理和宛如惊弓之鸟的宫野明美对视,对视了十几秒,他又侧首,去看那个美国的家伙。 没记错的话,那个家伙叫……大……呃…… 那个家伙是从纽约窜逃过来的,绝对是个美国的家伙,所以可以简单地跳过真实姓名,直接用代称。 美国家伙半蹲在那位老人和警方小姐的旁边,看起来很不像是刚刚脱困的人质,反而像是冷冷凝视他们的劫匪。 不过这位劫匪现在并不是在冷冷地凝视那两位,而是冷冷地看过来,他的眼神像是锐利的刀,眉头也压下皱着,下眼睑的那处加粗简直是点睛之笔,陡然为他增加了凶狠之气。 日向合理和这个家伙对视。 几秒后,对方瞥了一眼拽住他的宫野明美,下压皱着的眉逐渐松开。 这是一个很……很黑色的家伙。 走在纽约街道上,会被路过的fbi直接掏枪对准要求出示证件的那种典型黑色家伙。 这个家伙的实战和履历也很符合这份典型黑色家伙的气质,在纽约当过高速公路杀手,在东京宰过fbi,在加入组织之前砰砰砰过无数的组织成员。 这样的一个人,会是警方的人? 那么恭喜这位警方先生,他来对地方了。 欢迎回家。 日向合理收回和对方对视的视线,他安抚性地对宫野明美道:“我相信你。” 然后询问,“你在警方那里见过他?” 理由是什么? 宫野明美也冷静地询问自己:第一次和那位组织成员见面,第一次和对方对视,脱口而出对方是警方人员的理由是什么? 是对方那双眼睛,那双下眼睑和日向合理一模一样,有着几点加深痕迹的眼睛。 那双眼睛还是绿色的。 以及勐然对视的那种微妙感。 如果没有长时间地和日向合理分别,在和那位组织成员对视的时候,宫野明美或许会慌乱一下: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有些微妙和复杂,难以描述的感觉? 简直就像是‘好感度+20’一样。 但是,和日向合理见面,亲自体验过‘好感度+80’的感觉,再次体验这种感觉,她就瞬间意识到,这种人类的动物直觉,也对血亲的本能反应。 听说有过从小分离的兄妹,在不知道彼此身份的情况下深深爱上对方的事情,有一部分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很类似怦然心动的直觉。 它没到一见钟情的地步,只是好感度增加而已,但在双方不知情的时候,就很恐怖了。 而对方一旦是她的血亲,就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了。 那双绿眼睛,明显是遗传自世良家。 世良家的两个女儿,一位是她的母亲,现在改名叫宫野艾莲娜,有三个孩子。 另一位,则是嫁给了一位姓赤井的男人,现在改名叫赤井玛丽。 对方只能是赤井家的孩子。 赤井家的两位大人,都是i6的特工! 宫野明美是在母亲去世的不久之前知道这件事的,因为对方是她的少有的亲属,还是立场截然不同的那种,所以她印象深刻。 她低声解释道:“眼睛,他的眼睛,是我们家的人。” 日向合理侧首,去瞥了一眼那个家伙的眼睛,和对方不动声色、已经尽量收敛了凌厉的绿色眼睛对视,又下移了一点点的视线落点,瞥向对方的下眼睑。 他澹澹道:“我和他刚认识的时候,他确实说过,他觉得我可能是他母亲那边的亲戚之类的话。” “妈妈的本姓是世良,”宫野明美立刻继续解释,“世良家有两个女儿,另一个是我们的姨母。” 她咬字清晰道:“她和姨夫都是i6的特工。” i6,英国的‘fbi’组织。 日向合理这次没有侧首看向那个美国的家伙,他缓缓皱起眉。 这种事情不需要犹豫,日向合理干脆利落道:“找个机会处理掉他。” 既然那个家伙说过‘我怀疑你是我母亲那边的亲戚’之类的话,宫野明美也说‘他很可能是我们母亲那边的亲戚!’,贴在一起就是互相左证了。 宁可错杀、不可错过,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直接处理掉了。 哪怕i6是英国组织,这个家伙则是从美国逃窜过来的,哪怕这个家伙好像是被父母抛弃的,哪怕他们没做dna鉴定、没确定他们否真的是血亲。 但是,这个家伙敢在银行出现,多少有可能和那些劫匪有沾点关系的,就是有当面上桌抢饭的嫌疑,那当然要…… 抱歉,把最重要的理由说出来了。 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略过‘清理美国家伙的一百零一个理由’环节,他安抚道:“我知道了,放心,我会处理掉他的。” 他和脸色苍白的宫野明美对视,发出保证,“不要害怕,我会处理掉他的,很快。” 宫野明美:“……” 日向合理那么干脆利落地说要处理掉那位组织成员,她反而迟疑起来。 按年龄算,对方比他们大。 按亲戚算,对方是他们的表哥。 按立场算,对方是正义,他们是邪恶。 让日向合理去亲手处理掉对方……只要一想到日向合理毫不犹豫地开枪的场景,宫野明美就不寒而栗。 不是惧怕日向合理。 而是…… 就算是手沾鲜血,伤害陌生人和弑亲还是有区别的。 她踌躇了一下,在日向合理握了握她的手腕,又侧首打算继续走的时候,没忍住开口,“那个,” “你是打算让琴酒处理掉他吗?” 日向合理再次侧首看她,他思考了一下,“让琴酒派人围剿吗?” 很巧,琴酒带人围剿过这个家伙,结果好像不太美妙,提起来就能欣赏一下蓬松的耶耶立刻凝固摇尾的场景。 虽然当时琴酒是基于‘目的是招揽,不是真杀’,所以让手下放水了,但能被反杀那么多人,也够丢脸的了。 当时他赶到的时候,琴酒一脸‘要不真的干脆杀了这个家伙!’的请求销毁黑历史表情。 ……等等。 日向合理把‘不,我自己独自行动’吞回去,他想了想,“我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和我配合。” 看那家伙想不想亲自解决掉黑历史。 想的话,那他就理直气壮地要一下狙击枪,再在琴酒开枪崩人前当面抢饭,礼貌性地把几个月没踩的尾巴和‘收到惊喜烟花居然一点也不开心,都不露出傻乎乎的天使微笑’都一次性狠狠踩回来。 不想的话,那以后可以多提一下‘我帮你清理了黑历史,就是你带人围剿、差点被反杀的那个家伙’,每提一次、并成功让琴酒回忆起来一次,都是成功的踩尾巴。 一次性和可持续性的区别,日向合理都可以。 宫野明美松了一口气:日向合理只要问,琴酒是绝对会配合的。 解决完了‘亲手弑亲’问题,她又点了点‘对方是他们的表哥,要不要放过’的问题。 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日向合理整体平静、但能看出来已经开始认真思考狩猎计划的表情,暂时把新问题吞了回去。 好的,看日向合理的表情,她就意会到了那位组织成员绝对不是善茬,是个猎人了。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下次再试探性地缓和一下。 她用力点头,“好的。” “靠近那个家伙的时候,不要露出害怕的表情,我会保护你的,”日向合理又安抚,“你不会受伤的。” 宫野明美的表情流露出异样的话,万一对方察觉到,很可能就会立刻断尾撤退,这不行。 她点了点头,再次道:“好的。” 日向合理便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大部分的人质已经重获自由了,纷纷都开始冲向柜台边翻找自己之前乖巧上交的手机,打算第一时间给家人打电话。 没办法,外面的警方还没有进来,急着出去的话,万一和劫匪惊喜脸对脸怎么办?算了算了。 所以日向合理走过去的时候,场面还是很混乱很混乱,同样脱困的银行职员和那几位职员装扮的警方在竭力安抚群众。 他们组织民众检查自己身上是否有什么特殊装置,或者多出了什么东西。 也有警方在尝试着用对讲机和银行电话联系外面,继续向外面传递银行内的情况。 在穿过一派乱像,走向那个美国家伙的途中,日向合理瞥到之前第一个被劫匪选中、安装了装置的女性。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她满脸痛苦地半躺在地上,一位年轻男性则焦急地紧紧握着她的手、半拥着她。 有湿漉漉的水迹打湿了地面。 那名男性紧紧地扣着妻子的手,焦急地东张西望,无措地向其他人求救,“有没有医生?请问有没有人是医生?” “可以帮忙拨打急救电话吗?” “救命!” 明明是冬天,那名年轻女性的脸庞、脖子和头发上却都是汗,她仰头,发出微弱的、压抑的哽咽声。 日向合理偏转了一下脚步,走过去,“把她放下来。” 那名年轻男性茫然地抬头看过来,眼睛居然是湿漉漉的,眼眶也是红彤彤的,有哭过的痕迹。 日向合理:“。” 他重复道:“把她放下来,让她的上半身平躺在地上,下半身抬高。” “啊?”对方结巴了几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慌乱又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妻子放平在地上,又手足无措地去尝试揽住自己妻子的腰,试图让她抬腰。 试了一下,他又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在干蠢事,于是又连忙调整,把自己的手垫在妻子的腰下,然后眼巴巴地抬头看过来,“这样可以吗,先生???” 挺好的,是‘先生’,不是‘日向先生’。 就是有个问题,对方把双手垫在自己妻子的腰下,那还怎么照顾她? 日向合理道:“你可以用衣服垫在她身下。” 宫野明美无声地蹲下去,帮忙撑起那位年轻女性的腰、让男性能够把手抽回去。 日向合理看了她一眼,配合性地半顿下去,他盯着那位男性看。 对方立刻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慌乱地把羽绒服脱下来,折叠着垫到那位年轻女性的身下。 “银行抢劫大概率会有受伤事件,”日向合理又道,“外面会有急救车待命的,记好她的变化。”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位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淋漓的年轻女性,又侧首看了看脸色同样有些苍白的宫野明美,刚准备安抚一下对方、带着对方离开,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劫匪离开后,外面的警方也没有第一时间进来,而是不知道为什么又等了片刻,才在现在冲进来。 这段‘不知道为什么警方没进来,但就是没进来’的时间,恰恰是最紧急的时间。 如果银行职员和那几位伪装中的警方人员没有安抚住人群,那就算脱离了劫匪,惊慌的人群也会在这段最恐慌的时间里干出点什么事。 尤其是现场还有炸\/弹装置。 所以日向合理不太理解为什么警方不进来。 在闻声,抬头看过去的瞬间,他立刻理解了。 率先冲进来的那队警方人员很眼熟,指区别于普通警方,特殊的装备很眼熟。 带头冲进来的那位警方人员就更眼熟了,指因为冲刺速度太快、和后面队伍脱节,头顶卷毛湖出残影的眼熟。 是松田阵平。 ……和其他拆弹人员。 日向合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怪不得警方没有第一时间冲进来,原来是知道里面有炸\/弹,所以在等拆弹专家。 有其他普通的警方人员跟随进来,他们大声说明情况,“拆弹专家已经赶到了,别怕!” “有谁受伤了?!” 比起他们的话,他们的制服一出现,本来隐隐紧绷着的气氛瞬间缓和下去,也几乎是同时,又有看到警方的如释重负和陡然痛哭声传出来。 日向合理侧首瞥向那个美国家伙,他和对方对视了一眼,又再次在有脚步声靠近自己的时候回头。 松田阵平几乎是冲刺过来的,也几乎是滑跪在那位年轻女性旁边的。 他选择半蹲在日向合理对面的位置,快速检查了一下那位年轻女性的情况,又重点检查对方肋骨处的炸\/弹。 “这里,过来,”他头也不回地道,“一枚!” 然后顿了顿,抬眼扫向日向合理,“?” 一枚? 翻译:你身上没炸\/弹? 再次翻译:你身上没炸\/弹吗? 第三百五十一章 这是可以交给卧底负责的吗? 你礼貌吗? 你不礼貌! 日向合理很懂礼貌,他礼貌地移开视线,主动去和视线没有焦点的年轻女性对视,假装没人和自己说话。 有几位警方匆匆忙忙地赶来,“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也没有再询问,他继续低头检查炸弹装置,又慢慢地松开它,缓缓移开手。 他头也不回地道:“这里有伤者,让医护人员过来。” 于是又有警方人员急匆匆地跑出去。 剩下的几位,有就地放下工具箱、把拆弹工具列出来的,有转头和其他装备齐全的拆弹警方沟通、让他们过来警戒的,也有看向周围无关人群,就要把人群疏散的。 周围的无关人员·日向合理很礼貌,在那位警方人员擦了擦额头的汗,把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就自觉点头,打算尽自己所能地帮助警方:主动离开。 松田阵平头也不抬地道:“这里不用,疏散附近远一些的人群,对了,记得注意一下其他携带炸弹装置的人。”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日向合理,猜测道:“劫匪应该把其他装置安装在同样是弱势群体的人身上了?老人?孩子?” 丢人。 只敢欺负弱势群体这一点表示的太明显了,专业的警方看一下就能推测出来了。 丢人,很丢人。 东京是怎么容忍得下这种丢人的东西的?琴酒是怎么容忍这种货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甚至还看着他们上桌吃饭的? 简直就是和老鼠同桌吃饭。 “嗯,”日向合理道,“四个反抗能力低的弱势群体,一个反抗能力高的健康人。” 身为唯一一个能反抗的健康成年人,那位美国卧底应该反思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被劫匪盯上。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肯定是那家伙泄露出了属于警方人员的气息,才让欺软怕硬的劫匪放弃欺软怕硬,不爽地a了上去。 “嗯。”松田阵平安抚地拍了拍那名年轻男性的手臂,低声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说明这枚装置不算多难拆,还是这位女士目前的身体情况更危险。 又说明医护人员很快就会进来,等会儿拆完装置就可以直接去医院。 解释安抚完,他挑了一把剪刀,又转头询问日向合理,“你是‘弱势群体’,还是‘反抗力高“?” 从表面上看,未成年显然属于弱势群体。 从体术看,日向合理就是‘反抗力高’的人了,就是在是不是‘健康’这一点还有待商榷。 日向合理:“。” 提一次‘你身上难道没有炸弹吗?’的疑惑就算了,提两次就有点过分了。 难道在他出没的地区有炸弹,炸弹就一定会在他身上吗?不可能。 “这位女士的身上只有一枚炸弹,”宫野明美眨了眨眼睛,出声道,她又指了一下自己之前待的走廊转角,“我们之前在那里,看到劫匪只在这位女士身上安装了一枚装置。” “他只用了十几秒,应该来不及做其他复杂的连接装置。” 高情商:我们刚刚不在人质群里。 低情商:刚刚莉莉不在劫匪视野范围,所以放心,他身上没炸弹的。 松田阵平立刻意会,“那就好。” 他低下头,去继续认真研究炸弹,又随口解释了一下根本没人问的问题,“我们接到的是紧急通知,赶过来的时间太急了,没时间穿正规的拆弹装备。” “而且,”他用剪刀挑起一根红色的线,又突然扬声,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咦,先生,你穿的是新鞋子啊?” 那位年轻的男性茫然抬头,没反应过来松田阵平太说什么,脑筋也没立刻急转弯回来,于是发出茫然的声音,“啊?” 就在他‘啊’的那瞬间,松田阵平用剪刀剪断那根红线,于是‘啊’后接了一道清脆的卡察声。 倒计时停止。 那位年轻的男性茫然地看了看刚刚突然出声的松田阵平,又低头看了看停止闪烁红光的炸弹装置。 他:“???” 怎么、怎么就突然剪了?! “哦,没什么,只是好奇一下。”松田阵平若无其事地转动剪刀,快速去拆一些和装置没有连接的捆绑线,“你太紧张了。” 把捆绑线拆了一轮,他又继续回头对准装置,小心翼翼地拆和捆绑线连接在一起的线条。 “而且,”松田阵平接上自己之前没说完的话,“人质太多了,他们都没有穿防护服。” 拆弹是有时间限制的,当然不可能慢吞吞地等把惊魂未定的无关人质们都疏散完、再让拆弹警方上场,而是紧急抢时间。 那在银行大厅里有很多很多人质的情况下,进行拆弹这种危险的行为,拆弹员自己还穿着很安全的防护服,就算装置触发也不会死亡,人质们会怎么看? 当然,就算是再繁琐的防护服,也只是给拆弹警方留一个全尸罢了,但它看起来是一副‘就算炸弹启动,也能护住拆弹警方’的样子。 人质们的各种情绪肯定会‘biu’、‘biu’、‘biu’地上升,就像是烟花彭彭彭着极速升空一样。 在那种情况下,炸弹和人质总有一个会炸。 日向合理点头,他顺着这个逻辑推了一下,陈述事实,“你对自己很自信。” 刚刚对着那位年轻男性玩的‘哇呜!’突然惊吓、让对方注意力从装置上移开的战术,松田阵平在医院里就对他用过。 不是对自己自信的警方人员,是用不出这种欠揍又格外有效的引开注意力方法的。 同理,不是对自己非常自信,是不会在这种时候进来拆弹的。 之前不穿防护服的理由很有说服力,也若有若无地忽略了一个问题:在周围有惊惶未定的人质群的情况下,万一拆弹失败,会出现多少伤亡? 这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赶前来拆弹的警方需要考虑的第一个问题。 恐怕也是主拆弹警方人员只有松田阵平一个人的原因。 松田阵平继续拆解着装置,他颇为意外地反问,“小日向是这么觉得的吗?” 他想了想,道:“那倒没错,我很自信。” 说着,松田阵平露出笑容,“我现在干的可是绝对不容许失败的事。” 他卡察着剪刀,轻描澹写道:“我的职业也是‘成功率100%’的职业之一。” “我的人生,也只允许一次失败。” “所以当然要自信,自信这次绝对不是那次失败。” 在说最后一句话的同时,松田阵平彻底把装置从这位年轻女性的身上剥离开,他平稳着手,把炸弹交给旁边警方人员递过来的托盘上,又转了转手,“成功!” 失败一次,就会死,所以人生只会有一次失败。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松田阵平轻松的表情。 他有点想问:那你对死亡是怎么看的? 不过两位刚刚脱离装置的人质受害者就在旁边,而且这个问题太过突兀了,也不是正常人类会突然问出来的话,和‘今天中午吃什么?’的性质不太一样。 他选择闭麦。 松田阵平调整好那枚已经拆卸下来的装置,又随手点了一位警方人员,“麻烦你留在这里帮忙,医护人员大概还有一两分钟才能到。” 那名警方人员立刻点头应是。 松田阵平回头,“怎么了,想问什么问题?” 这家伙不愧是警犬的同事,后脑勺像是有眼睛一样,读空气的技能等级也太高了? 日向合理摇了摇头,他站起来,“没什么。” 然后往旁边示意了一下,“我去找朋友。” 他对松田阵平点头,进行礼貌告别,然后带着宫野明美往原本预定的目标去。 宫野明美去看那位赤井先生,她不动声色靠近了日向合理一下,在行走间揽住了日向合理的手臂,低声道:“小心。” 赤井家的两位大人都是i6的特工,这位赤井先生也大概率是i6的特工。 日向合理和fbi打过交道,她不怎么畏惧fbi,也不会过于担心日向合理的安危,但轮到没怎么打过交道的i6,对手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她就有些提心了。 “嗯,”日向合理的脚步不停,“我知道的。” 他走到正在低声安抚那位老人的警方小姐身边,出声道:“有拆弹警方赶过来了。” 警方小姐下意识抬头,看到是他的时候没露出多少惊讶,“是松田警官?我看到了,他很有标志性,看到是他来,我松了很大一口气呢。” 标识性,是指出色的拆弹技术,还是那头很有辨识度的卷毛? “是的。”日向合理应了一声,转移话题,“这位老先生没事?医护人员会在几分钟后赶到。” 他询问的是那位身上有装置的老人,眼神则看向赤井秀一。 在警方小姐回答之前,赤井秀一道:“他的心脏有问题,不过有随身携带药物,刚刚已经服用过了。” “嗯,”日向合理自然而然地询问,“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fbi渗透到警方里的人得知了‘宫野保险箱’的事,所以前来守株待兔了。 不过不能这么说。 赤井秀一先用明显的动作看向警方小姐,才用可以当着‘银行职员’说的话回答,“我来办理业务。” “公司最近经常有大业务,需要定时存款和给其他账户打款,我最近在负责这件事。” 他顺着这个理由继续往下说,“我最近经常来银行,和前台的银行专员已经认识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简单翻译:组织最近在着急卷钱,需要来回收账和洗钱,所以他来回来银行,让银行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了。 再翻译:我是一心一意为组织服务,才被卷进这起倒霉的抢劫银行事件的,对组织没有二心。 “是吗?”日向合理澹澹反问,“琴酒让你处理财务?” 这是一个比较微妙的事务。 首先,它相当重要,负责财务的人能掌握一部分组织的资金流向,也能掌握组织的账户,从而反向顺藤摸瓜出一些什么。 负责财务的人,绝对是深受信任的人。 但是听对方的形容,不太像是‘深受信任,所以被委以重任’,而是有点像是琴酒故意报复,让对方一趟又一趟地跑来跑去,在重复又繁琐的手续里耗尽耐心和时光。 这好像不太符合琴酒的性格? 赤井秀一的表情不变,“是纽约的那位女士。” 他看向日向合理,平静道:“我前段时间调去纽约没多久,她就让我去负责了避税。” “在纽约进行避税,”他语气平澹,又心平气和,“躲开联邦税务局和因为时代广场事件注视过来的fbi,进行避税。” 哇、哇哦。 联邦税务局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纽约‘最令人惊恐’、‘最令人厌恶’、‘最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组织。 就连fbi听到要和联邦税务局打交道,都会颤上那么三颤。 在纽约,被联邦税务局盯上是最恐怖的事情,没有之一。 贝尔摩德居然让一个刚加入组织没多久的新人去负责避税…… 日向合理根据关键词‘时代广场’进行简单回忆:时代广场,这个家伙也在现场,而且就在咖啡厅默默地凝视他,像是一只人形摄像头。 回忆完毕,他了然:怪不得贝尔摩德会把这家伙调去面对联邦税务局。 这确实是她在不爽的时候能干出来的事。 “原来如此。”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拒绝掉对方会展开的诉苦和谴责话题。 赤井秀一主动往下说,“我‘合法避税’成功了。” 他瞥了一眼发现这里没自己说话的地方、于是默默低头安抚老人的警方小姐,平静地说明自己的能力、以及能力过于出色的后果,“所以我一直在处理财务。” 哇哦,那很不错啊,居然可以嚣张地‘合法’避税,而且还成功了。 能力很出色嘛。 如果只凭个人、成功避税,那能力相当出色,怪不得贝尔摩德把这家伙摁在财务的位置上了。 如果避税成功不只是因为个人,还因为警方那边的势力…… 那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官方帮避税,是真·合法,也怪不得贝尔摩德会把这家伙摁在财务上。 赤井秀一注视着他的细微表情变化,又补充,“你账户下的理财产品和投资也由我负责处理,让账户维持一定的活跃程度。” 日向合理:“?” 他简单回忆自己手里的银行卡到底有多少资金,又简单回忆琴酒交上来的私人资金有多少。 这都是不值得注意的事,和任务目标的脸差不多,他早忘记了,只记得粗略的数字。 几亿的美元和日元。 他:“……” 这是可以交给卧底负责的吗?! 老鼠不会把家都搬空吗! 第三百五十二章 朗姆 【东京的财务现在是由谁负责?】 这条讯息没有署名,琴酒盯着它看了几秒,又缓缓抬头,看向便利店上方挂着的小电视。 记者小姐紧紧握着话筒,正在快速讲述劫匪抢劫银行事件,镜头对准了银行附近看热闹的人群,以及银行门口警戒的警方人员,还有陆续走出来的人质们。 琴酒静静地看着电视。 十几秒之后,镜头终于再次向银行内部照了一眼。 在人群的杂乱之中,有一个半蹲在地上的黑发身影被镜头捕捉到。 他背对着镜头,只露出一截黑色裤脚和背部的上衣,以及蓬松的黑发后脑勺。 再次看到这个黑发身影,琴酒挑了挑眉,他转头问伏特加,“东京塔那个废物现在在干什么?在住院?” ‘东京塔那个废物’,是指那个一加入组织就自愿乖巧捧上了‘一栋可以看到东京塔的房屋’、以及‘一个可以看到东京塔的工厂’的倒霉蛋。 伏特加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道:“没有,他觉得医院的窗户太大了、可以坐人,很不安全,所以回家住了。” “不过有护士和心理医生定期去照顾他。” 他探头看了一眼抢劫银行的新闻,揣摩琴酒的想法,“要联系他,问他要房子吗?” 看到抢劫的新闻,兴致来了,再抢一下、啊不,是让倒霉蛋再奉献一下? 不对劲啊,老大平时不是这种会太在意房子的人,事有异常,糟糕,那肯定和某人有关。 “冰酒,”伏特加立刻谨慎询问,“想看烟花?!” 琴酒扫了伏特加一眼,示意了一下新闻,他冷笑一声,“他正在近距离看烟花。” 他又看向手机,简单回忆目前管理财务的家伙,敲上几个名字上去。 对自己亲手干掉、或者是不值得在意的人,他是从来不记名字的,会占内存,记那种家伙的名字,还不如清清内存,以防某次高血压的时候内存不足,没有熟练地把血压降下来。 但是,对管理财务的人,琴酒给予基本的尊重,会记得名字。 这样以后追杀的时候,方便看一眼就认出来并掏枪,干脆利落地崩了对方。 和组织资金流动沾边的家伙,一旦叛变,就绝对是需要立刻处理的麻烦。 敲完几个能记住的名字,琴酒又加了一句礼貌性询问,‘抢银行的话,注意留活口‘。 在抢银行现场突然询问财务相关,琴酒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对方是想干什么,多半是觉得居然敢有黑色人物当着他的面抢饭,不可原谅。 就是有个问题,这次被抢的‘饭’不是清理任务目标,而是银行,不是日向合理特别中意的饭,也不是他接触过的饭。 不过没关系,现在起就可以接触一下了。 重要的不是‘饭’,而是‘被抢’。 不管抢银行属不属于日向合理的业务范畴,他觉得被当面抢饭、被冒犯了了,那就是被抢饭被冒犯了。 日向合理是对的。 发完询问讯息,琴酒平静地找到财务的资料,又补发给日向合理:只发名字给这家伙,是没有意义的,这家伙根本不会记。 其实补发资料也不太有意义,而且很危险。 资料上有照片。 万一日向合理真的记住了一点点,某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现旁边有个眼熟的家伙,觉得肯定是其他任务的任务目标,直接一枪崩了呢? 手机震动了一下,传来回复:【诸星大。】 是一个名字。 对方是管理财务的那几个人之一,琴酒能记住这个名字,大部分都和日向合理有关,小部分则是因为这个家伙是被贝尔摩德真诚推荐丢去财务的人。 据她所说,这个家伙是属于‘在外面晃悠太眼烦了,不用白不用,干脆按在角落里’那类。 琴酒挑了挑眉,他等了几秒,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慢吞吞地浮现出下文。 【他是卧底。】 啊,怪不得这家伙关注诸星大,原来是因为诸星大最近经常跑银行、熟悉了解了各大银…… 等等。 琴酒抛去偏见,重新识别字体:卧底。 他:“?” 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传来第三条讯息。 这次的讯息要长一些,日向合理解释了他和诸星大可能有血缘关系,而一旦有血缘关系,那诸星大就不叫诸星大,而应该叫赤井大,还是父母都是i6特工的赤井大。 琴酒看完这条讯息,简单捕捉重点:本消息由宫野明美提供。 除此之外,没有一点点的证据。 他缓缓皱起眉。 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传来第四条讯息。 【我相信她。】 简单翻译:日向合理相信宫野明美,所以不需要证据,就打算展开抓捕卧底行动,宁肯错杀不肯放过。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简单提取重点:多少带点个人恩怨了。 琴酒合理怀疑,日向合理在没证据的情况下还给他发[诸星大是卧底]的讯息、明示他要处理掉这个卧底,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对方疑似是卧底。 而是对方以前得罪过日向合理。 很巧,诸星大以前也得罪过琴酒。 他再次扫了一眼讯息,回复:【我相信你。】 日向合理相信宫野明美,他相信日向合理。 好歹日向合理不是‘今天天气好冷,把诸星大崩了’,而是‘疑似是卧底,把诸星大崩了’,他甚至都学会找借口了,已经算是成长了! 算了算了,带个人恩怨就带个人恩怨,很正常。 反正诸星大才加入组织没多久,在‘眼睛’上的特点也确实很显着,真的疑似和日向合理有血缘关系,那套‘i6卧底’理论勉强能说得通。 琴酒忽略掉诸星大那串有时间、地点、警方证据和法医鉴定的高速连环桉件,也忽略掉查到的纽约监控拍到的诸星大和其他fbi交战的实战视频,更忽略掉被诸星大毫不留情崩了的组织成员。 他面不改色地下结论:诸星大是卧底。 日向合理觉得是,那就是是,就算不是也必须是。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琴酒摁键编辑讯息,又提醒,【那位先生曾经关注过他。】 所以处理前,要和那位先生说明一下,不然万一对方另有打算,准备放长线钓大鱼怎么办? 对方很快回复:【好的。】 又询问:【你在看新闻?】 这一条讯息是接琴酒之前询问的‘银行’讯息,琴酒扫了一眼手机,又扫了一眼正在采访周围围观群众的新闻。 他挑了挑眉,言简意赅地回复:【是。】 【你似乎很喜欢看新闻。】对方再次很快发送回来新讯息。 琴酒:“。” 一个黑色人物每天都抽空看新闻,是一件说出来有些离谱的事。 但是,其他人可以若有若无地觉得‘什么,身为黑色人物的你居然经常看新闻?’,只有日向合理不可以。 如果不是经常会出现一些‘日向合理知道,新闻知道,普通民众知道,只有琴酒不知道’的情况,他会越来越关注新闻吗? 他为什么会经常看新闻这个家伙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自觉吗! 琴酒盯着这条讯息看了一会儿,才用词礼貌地回复:【如果有一天再发生今天这种类似事件,我是从你那里知道的、而不是从新闻那里知道的,我会放弃每天看新闻的新习惯。】 这次,对方的回复时间变得长了一些,几分钟后才回复:【抱歉,我以为你的控制欲没达到‘必须知道任务执行人是在迈左脚还是在迈右脚’的地步。】 没有回复的几分钟,对方是在认真回忆、并且进行羞愧的自我反省吗? 不,大概率是在认真回忆,发现无法反驳,就瞬间甩锅。 琴酒习惯了,他接受对方递过来的黑锅和指责,又找到诸星大的详细资料转发过去,重点是那些血迹斑斑的履历。 他编辑补充:【不要玩猎物,注意一击毙命。】 诸星大的履历太真实了,而且琴酒记得他加入组织的主要原因不是被擒,而是眼睛,他的眼睛和日向合理一模一样。 答应加入组织的时候,那家伙就盯着日向合理的眼睛看,明显不是‘求生欲上线,不想死所以无奈加入组织’,而是‘因为相似的眼睛,所以在意日向合理,主动接近’。 而听贝尔摩德的‘眼烦论’,就算到了纽约,那家伙也在日向合理附近出没,不然不会让她觉得眼烦。 那是一只危险的嗜血野兽,身经百战的那种,现在,这只野兽因为发现了同类,收敛了爪牙,安静地潜伏在同类附近的阴影里,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同类。 他会比一般的组织成员更在乎日向合理,也会更保护日向合理,但前提是,日向合理没有想要伤害他。 就算伪装得再厉害,见过血的野兽也是野兽,是根本不可能改变本性的。 所以琴酒对日向合理的各种行为都接受良好,就算第一时间不能接受良好、事后也会调整到接受良好的态度上。 诸星大同理。 他就算收起爪子和锋利的犬牙,也依然充满危险,待在日向合理身边,简直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定时装置。 现在不爆炸,以后说不定就会突然爆炸。 在他爆炸前,先下手为强处理掉,是个不错的方法。 就是要注意一点,一旦一击毙命失败,那这头野兽就会瞬间发飙,大概率直接叼了日向合理就走,按照自己的方法仔细研究他们到底是不是有血缘关系。 比如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提取血液,测dna。 绝对不行的。 严禁日向合理的血液流落在外,这是那位先生在一开始就声明过的事。 琴酒又补充:【强壮的猎物虽好,但有时会让人受伤,那位先生不希望你流血受伤。】 对方这次的回复速度很快:【我喜欢一击毙命,不玩弄猎物,不要以己度人。】 这个,琴酒知道,日向合理从来没有玩过要处理的任务目标,只玩不能处理的任务目标,很克制收敛。 但是。 他有理有据地回复:【你刚从纽约回来,可能会染上不良习惯。】 纽约特色:会在凶桉现场留下各种个人标记的艺术类罪犯。 那名东京塔废物已经在找心理医生了,琴酒合理怀疑对方被日向合理玩得不轻,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猫逗老鼠的。 反正‘放烟花’的时候,那家伙就有玩弄猎物的嫌疑,指着他跑来跑去,最后才抵达目的地迎接惊喜。 【。】 对方没甩锅,大概率是认真回忆后,要认真甩锅的时候发现没有太好的甩锅理由,于是又发了一道莫须有的指责。 【你很了解纽约。】 琴酒冷嗤一声。 【那不如来猜猜,诸星大潜入组织,是想要干什么?】 琴酒不假思索:【捣毁组织。】 【宾果。】对方回复,【那猜猜他想钓的鱼是哪只?】 日向合理。 这是琴酒的第一反应,诸星大的目标那么明确,从一开始出现,就主动积极地活跃在日向合理的周围,肯定是为了日向合理。 这是一件不需要多问的事。 但是日向合理询问了。 琴酒皱眉,又有些不确定了:目标是日向合理的话,那在加入组织前夕的接触,或者是在纽约的时候,警方就完全可以陡然抬网,把日向合理直接捞走。 没必要按兵不动这么久。 【他通过我加入组织,安静蛰伏,】手机震动起来,浮现出日向合理的讯息,【见到你,安静蛰伏。】 【见到贝尔摩德,安静蛰伏。】 【他盯中的鱼是谁?】 是哪条鱼,会比他们还要大,比日向合理还要大,能让警方的人垂涎三尺? 组织首领。 一旦捉到组织首领,那就可以直接一网打尽整个组织。 琴酒缓缓皱起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对方反而没有那么危险了,是个短视的家伙。 除非爬到组织里数一数二的位置,否则组织首领是绝对不会见诸星大的,只会通过手机讯息联系。 想要获得逮捕首领的机会,如无意外,起码也要在组织里打拼二三十年。 【现在东京地位最高的人是谁?】日向合理补充,【除了我。】 警方不知道日向合理‘冰酒’的地位。 琴酒摁键,编辑讯息。 【朗姆。】 第三百五十三章 真的吗我不信 “朗姆。”赤井秀一皱眉,重复这个代号。 他不动声色地去捕捉日向合理的表情,但没掩饰自己看过去的目光。 “是的,朗姆,”日向合理只说自己认为的实话,“财务不是什么人都碰的,琴酒让你去接触组织的资金流动,是在信任你。” 但多少带点个人恩怨了。 这一点,日向合理真的没有说谎,就算对方不是警方的人,他也会说这话,所以表情格外自然而然。 赤井秀一能够捕捉到他少许的‘恩怨局’细微表情,也能捕捉到他并不在意琴酒因为个人恩怨、把擅长行动的组织成员调去繁琐的程序里磋磨。 也更能意会到日向合理的言下之意‘琴酒不是因为个人恩怨搞针对,而是信任你’。 这个言下之意里有很清晰的威胁态度。 说这话的时候,日向合理的语气很澹漠,就把那种毫不犹豫偏向琴酒、警告他的威胁态度变得更清晰。 赤井秀一判断:是真的。 他坐在后座,无声地看向左侧后视镜。 驾驶座在右边,左边是副驾驶座,日向合理本来是趴在车窗上的,但刚刚驶过一个有交警的路口,于是他把车窗摇了上去。 不过只摇了一半。 现在,他靠在开了一半的车窗处,属于‘探头了、但没完全探’。 车窗外的那只后视镜能照出他的表情,也能照出他的眼睛。 只要赤井秀一往外看。 他用余光瞥向坐在驾驶座上,从前座后视镜里看了自己一眼的宫野明美,又去和外面那只后视镜里的日向合理对视了一下,才点头,言简意赅地表示自己的态度,“是,我知道了,他很信任我。” 这种时候,要低头,但又不能过分低头。 赤井秀一加入组织的时候,不是‘瑟瑟发抖想要求生的狼狈废物’,而是‘还有反抗能力,但因为疑似血亲而暂时低头的黑色人物’。 所以,不能过于温顺,要真的从隐忍蛰伏的孤狼变成一条没有脾气的家犬,那对方绝对会立刻起疑。 这一点,在敏锐的日向合理和无声无息观察过来的神秘女性面前,要尤其注意。 短暂地示意低头,赤井秀一又道:“你觉得我适合去朗姆手下?” 刚刚,日向合理突然漫不经心地问他,要不要去朗姆手下。 ‘朗姆’的代号,赤井秀一听说过。 他给朗姆打过钱。 驻扎在银行、几乎每天都要做财务的活,还是那种程序繁琐的转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什么都可以骗人,钱不会骗人。 哪些账户吞噬的资金多,哪些打款的备注,哪些特别标注的时限,都是一条条的线索。 在捕捉这种庞大的线索流时,赤井秀一根据打款的备注,曾经短暂地锁定过朗姆。 可惜隔着层层叠叠的系统,他在这边打钱、朗姆在另外一边取出,他们根本无法接触到,他只能判断这位经常出现,而且每次打款和收款金额都很大的代号成员很有地位。 “是,”日向合理言简意赅,他从窗外的后视镜向后窗看去,和那双没露出什么破绽情绪的绿色眼睛对视了一瞬间,“你适合待在行动组。” “不过,行动组饱和了,暂时不需要新人。” 说这话的时候,日向合理还是在说真话:有他在,行动组确实饱和了啊? 虽然他既不是行动组的,也不是琴酒属下,但是是琴酒的上司,按程序流程,是他先面对东京这块大蛋糕,吃剩下了才是行动组。 如果他不剩呢? 就算行动组只有琴酒一个负责人,没有其他任何组织成员了,行动组都是饱和的。 不需要新人了。 “朗姆那边最近缺人,”他漫不经心地说出和琴酒串好的口供,“他要对fbi下手,打一下那群令人厌烦家伙的七寸。” “你不是对fbi很熟悉吗?刚好可以去帮他。” 鱼饵只有[锵锵!请看!东京最重要的组织成员:‘朗姆’!]jpg是不够的,很多时候,卧底都要比真正的黑色人物更心狠手辣、也更按兵不动。 只有朗姆的话,后座那只家伙说不定会像是训练效果很好的警犬,哪怕肉钓到自己嘴边了、哪怕自己都流一地口水了,却还是坚强地闭紧嘴巴,没得到警方下令,就绝对按兵不动。 需要一个必须让他动起来的催化剂。 比如一场大行动。 再比如‘锵锵!是限定金·朗姆哦!只可以在本赛季抽取的限定金哦!一旦过了本赛季,就再也抽不到的朗姆哦!’。 要是这都能忍下来……那就不钓鱼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卧底,直接崩了。 “fbi?”赤井秀一皱眉。 日向合理漫不经心地道:“嗯,他们在东京太久了,也太安逸了,也该知道知道这里不是纽约、是东京了。” 赤井家的大人是i6的特工,其实应该用i6的人当另一只鱼饵的,但一来针对性太明显了,二来组织暂时找不到i6的探员可以一锅端。 只能向万能的fbi下手了。 反正i6和fbi都是警方,应该不会太过冷酷无情,漠然地踩着同阵营的警方人员上位? 这里可是一部推理作品,真警方人员必然不会如此冷酷无情! “大概一个月后,”他继续漫不经心地补充鱼饵,“组织就会围剿fbi,在东京和纽约同时展开行动,打一下七寸,让他们乖巧起来。” 他说的轻描澹写,赤井秀一也面不改色。 开车的宫野明美默默转弯,她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赤井秀一,又看了一眼日向合理,最后又看向后视镜。 她迟疑了一下,提醒道:“后面那辆车还在跟着我们。” “是警车,”日向合理道,他继续看后视镜,和后视镜里那辆跟着他们转弯的白色车辆对视了一眼,“不用担心。” 赤井秀一面不改色地捕捉他对宫野明美说话的语气,以及对后面那辆警方私人车辆的态度。 “要策划跨国行动,朗姆那里最近很缺人,,”日向合理又道,“去他那里的话,琴酒管不了你的。” 提取重点:朗姆的地位比琴酒高。 在东京有行动组负责人琴酒、纽约有情报组负责人贝尔摩德的情况下,朗姆能拿到这两个区域的联合控制权,琴酒还管不了他手下的人,只能说明朗姆的地位比琴酒和贝尔摩德都高。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一旦活捉朗姆,就能瞬间破解掉组织高层机密,从而简单瓦解掉组织的机会。 赤井秀一很冷静,“你希望我接这个很重要的任务吗?” 日向合理回头看这个很能忍耐的家伙,他诚恳道:“琴酒不喜欢你。” 他更不喜欢这个家伙。 所以。 “希望。” 宫野明美按照这个真诚的实话和说话的顺序进行简单翻译:琴酒是我上司,你是我下属,他不喜欢你,我也很难办,不如你就快滚去其他人那里,以防我受牵连? 她默默地稳住自己开车的手,在遇到路口的适合再次转弯。 赤井秀一毫不犹豫道:“我该怎么联系朗姆?” 果决得像是‘日向合理希望他参与这个重要任务,他便接’一样。 日向合理多看了他几眼,挥了挥自己的手机,“好的,朗姆之后会联系你的。” “不过具体能不能参与最终计划,还要看你在预热里的表现。” 他不再盯着后视镜看,把车窗摇上去,又坐好,对宫野明美示意了一下,“找个路口把这家伙放下去。” 宫野明美毫无异议,“好的。” 他们之间的交流语气,不太像赤井秀一之前想象的那种‘神秘女子主导,日向合理接受’的关系。 赤井秀一的视线落到‘身体不好的未成年’日向合理身上,又落到‘年轻貌美却柔弱’的宫野明美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儿,又收回目光。 在下一个路口,车子停下来。 赤井秀一下车,他盯着那辆车远去,又在第二辆车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侧首看过去。 第二辆车是刚刚一直跟着他们的白色私家车,里面坐了三个人,驾驶座上的司机是一名警方人员。 就在不久之前,赤井秀一刚刚见过他,在那位有着一头湖卷毛的拆弹警官为老人拆弹的时候,这位司机就在不远处警惕地举着盾牌。 现在,他则换下了黑白的厚重制服,穿着一身私人便装,带着同事一起开车跟着日向合理。 而刚刚日向合理说这辆车是警方时的语气,那不是‘这群令人厌恶的警方老鼠’的语气,而是‘嗯,困了要睡觉’的自然而然的语气,仿佛有警方跟着他是很正常的事。 赤井秀一和白车里的司机对视,捕捉到了对方警惕着看过来的眼神。 他再次眯了一下眼睛。 东京警方……到底怎么回事? * “后面的车还在跟着我们。”宫野明美道。 她让车子转弯,犹豫地看向日向合理,“要甩开他们吗?” “不用,”日向合理否定,“直接回宫野家,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宫野家和车子现在行驶的方向相反,于是在下一个路口,宫野明美兜了一圈,把车子的方向转回来。 那辆白车迟疑了一下,跟着他们转弯。 这次太明显了,所以没过多久,宫野明美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传来新讯息。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屏幕,讯息的发信人显示的是‘松田警官’。 [劫匪还没有抓到,以防万一,最近几天会一直有警方人员跟着你们。] [图片jpg] [如果发现有车一直跟着你们,车型和车牌又是照片上的那辆车,那请不要害怕,是警方保护你们的车。] 语气比较偏向正经警方人员的公事公办,日向合理瞥了一眼讯息内容,又瞥了一眼备注人的名字,确认对方确实是松田阵平才移开视线。 宫野明美也看到了,她松了一口气,“是保护,应该是怕我们被劫匪报复。” 那这里面就有一个很好玩的逻辑了。 日向合理幽幽道:“每位人质都会有警方人员专门保护吗?” “这个,”宫野明美迟疑了一下,“应该不会?” 人质那么多,如果都派车保护的话,估计要派出去三四十辆的私人车,这还是在很多人是同行来银行的情况下。 私人车上又不可能只有一个人,起码会是讲个人,要把人质全部保护起来,就要快三位数的警方人员了。 所以不可能全部保护,大概率挑一些重点的、可能会引起劫匪注意的人质保护。 比如身上绑过装置的那些人。 “大概只有特定人质才会被保护。”宫野明美道。 “刚刚,那个被劫匪绑过的家伙下车了,”日向合理道,“那辆车还在跟着我们。” 他有一点点的不解,“劫匪根本没看到我们?” “它为什么不跟那家伙,跟我们?” 在劫匪的视角,他们应该根本不存在啊? 别说报复了,不存在的人质根本不会收到一丝一毫的关注,派车跟着他们完全是浪费警力? 甚至无视了那个被劫匪绑过炸弹装置的家伙,在警方只有一辆车、他们又分开行动的情况下,居然跟了他们。 多少有些离谱了。 日向合理合理地怀疑对方开了透视挂,看到了他头上挂着的[冰酒]代号。 宫野明美:“……” 她语塞了一下,努力猜测,“可能是因为……我们身上携带了从保险箱里拿出来的东西?” 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传来新的讯息。 [警方和新闻记者失误,不小心拍到了银行内部,让日向先生出镜了。 那些劫匪很可能会实时关注新闻来制定自己不逃脱计划。新闻回放已经把有关银行内部的镜头截掉了,但他们如果当时就在实时关注新闻,大概率会看到日向先生。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在警方把所有劫匪彻底抓捕完毕之前,日向先生随时会有危险,最近一段时间请尽量不要甩开警方进行行动。 ……] 很长的一串,长到日向合理看了几秒都没看完。 最重要的是,这还是一条讯息。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备注:[松田警官]。 震惊,对面真的是松田阵平吗?不是另一个姓松田的警方人员吗? 第三百五十四章 松田警官说 事实证明,东京警方多少还是比较了解东京劫匪的。 虽然预判过于提前那么几天。 早上七点整,日向合理睁开眼。 他先从房间的角落找到手机,发现琴酒给他发了一条讯息:【鱼上钩。】 时间是凌晨三点。 看了一眼收到讯息的时间,日向合理又看了一眼目前的时间,他试探性地给琴酒发了一条询问信息:【详情。】 五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日向合理挑眉:哦豁,居然真的还没睡。 琴酒发来详细的解释,说朗姆相当配合这次的捉老鼠计划,贝尔摩德也很配合,把自己在纽约搜集到的有关fbi的讯息拿出来几条重要的、能令i6感到眼馋的出来钓鱼。 他们没有直接送给那位卧底先生,而是按组织的正常流程走,预计在三周后真的开启一次清理fbi计划:东京的fbi实在是太多了。 这有一个后果,以往的时候,组织需要一些要和官方勾勾搭搭的便利,只需要出动警方高层的那位卧底就可以了,现在却需要多考虑一层fbi。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一向在东京常驻的朗姆很不爽,其他组织成员也不爽,就连组织在警方内部的卧底也不爽,顺便传递了其实警方也很不爽的消息。 只有fbi很爽。 这不行,所以朗姆和贝尔摩德简单商量了一下,拍手决定干脆把捉老鼠和清理fbi一起进行。 而‘鱼上钩’的意思是,进行预热的撒网活动时,组织内部配合本次行动的代号成员需要进行情报交流和合作。 其中一项情报活动是由组织成员收集fbi在东京的活动范围、活动时间、活动习惯等等的信息,并汇总推演出他们的弱点,找出了最松懈、最容易下手的地方。 情报是通过档桉袋加火漆传递的,每位代号成员把档桉袋交给朗姆的手下、让他们传递给朗姆的时候,都会套多层的袋子,也会慎重地加上火漆,确保一旦有人打开过档桉袋、立刻就会被发现。 档桉袋里‘fbi在东京势力的弱点’的那条情报泄露出去了。 朗姆不是从毫无异样、没有一丝一毫破坏痕迹的档桉袋和火漆上知道的,是从fbi的动向中察觉到的。 在他拿到情报没多久,fbi突然配合警方侦破几起命桉,顺势更改了行动规律,又恰好把组织预计行动计划的实施堵住了。 朗姆判断:fbi一定知道了档桉袋里的情报。 他不需要研究为什么情报泄露了、档桉袋却毫发无损,也不需要研究是不是巧合,这个‘巧合’,加上日向合理转述的‘诸星大是卧底’,已经可以直接处理掉那家伙了。 琴酒也判断,必然是混在情报传递环节的诸星大拿到了情报、转述给i6、i6又转述给fbi的。 这就是‘鱼上钩’的意思。 看完解释讯息,日向合理若有所思地动了动眼睛,他询问:【fbi和i6的关系很亲近?】 不然怎么传递消息那么快? 【在面对组织的时候,他们会亲密起来的。】琴酒回复。 日向合理简单提取重点:平常的时候,他们不亲近。 他摁了摁手机摁键,编辑出一条让琴酒他们注意有没有其他老鼠,以免过度关注那只已经暴露的老鼠,却让其他老鼠灯下黑,快乐地进行偷油,被老鼠骑脸嘲笑的事发生。 又编辑出一条提醒他们注意其他官方势力动向,以免被反捞上去的讯息。 【朗姆打算试着把那家伙背后的人都调出来直接干掉,省了组织去找的功夫。】琴酒先回复了一条,又回复第二条,【我会转告他的。】 然后是第三条讯息,手机震动起来。 在它震动起来的同时,日向合理动了动耳朵,听到了窗外传来的一声‘站住! !’,于是下意识侧首,看向窗户。 外面寂静了几个瞬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他握紧手机,眼都不眨地看着紧闭的窗户。 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起,像是烟花拖长长的尾巴达到天际极限,于是发出的尖锐巨响,“砰——!” 是枪声。 对着天空开的枪声。 随后是乱七八糟的呼喊声,‘站住!站住!’、‘别跑!’和‘我要开枪了!’。 这些声音不是来自于一个人的,是两三个人的呼声,随后又是一道枪声。 这次不再是击向天空的,没有那种类似烟花的尖锐感。 日向合理又看了几秒窗台,他慢吞吞地低头,向已经停止震动的手机看过去。 【过几天初诣,你们想好去哪间神社了吗?】 是指新年的第一次参拜神社。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转而给宫野明美发讯息询问,又把宫野明美的回复转发给琴酒。 【米花町神社。】 这间神社没什么特别的,日向合理猜宫野明美选择它纯粹是因为它离宫野家很近。 琴酒很快回复:【嗯,我知道了。】 【过几天是大晦日,暂时停止一切行动。】 大晦日是除夕,日本有除夕午夜听一百零八道钟声的习惯,代表着除晦气。 就是…… 组织成员才是给正常人带来晦气的存在?也需要过这个习俗吗? 日向合理没有反驳,他简单回复自己知道了,便走向窗户,把窗帘拉开,向外面看了一眼。 外面有些混乱,那辆白色的私人车辆还停留在不远处,但是车门大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 原本应该待在车上的那几位便装警方人员现在都在宫野家门口附近,两位警方人员紧紧地把一个人摁在地上,正在上手铐,还有一位警方人员正在举着枪,正在追一个狂奔的人影。 在对方即将狂奔出这条街的时候,那名警方人员咬牙,又开了一枪。 那名狂奔的人影大腿中枪,踉跄着倒在地上。 除此之外,在这位警方人员和宫野家门口的两位警方人员中间,还有一位胸口中枪的人。 日向合理简单地扫了一下,判断:警方人员在抓捕黑色人物。 在宫野家门口。 不远处又传来声音,在那位开枪警方的相反方向,也就是街的另一边,有几道踉踉跄跄的人影拐进来。 那也是两位警方人员,他们拖拽着三个被手铐铐住的人,急匆匆地往回头。 其中的一位警方人员很眼熟,眼熟就眼熟在一头焦湖的毛,另一位警方人员也很眼熟,眼熟就眼熟在很凶的长相、很健壮的身体。 以及格外凶狠、疑似在逃通缉犯的眼神上。 是酒里那位咬着牙签,一看就很能搬东西的黑色人物。 日向合理:“……?” 他迷惑地歪头。 之所以判断那两个根本没穿制服,穿的是自己私服的家伙是警方,完全是因为他认识松田阵平,知道这个家伙是警方。 那和他一起擒住其他家伙,一副合作者姿态的家伙,也大概率是警方了。 ……但是那个凶狠的家伙不是黑色老大吗?! 还是格外嚣张跋扈的那种?! 日向合理盯着那几位逐渐靠近的人影看,认真辨识,这次离得更近了,他甚至看到了那个很凶狠家伙嘴巴里的牙签。 凶狠、强壮、以及叼着牙签,这位疑似是松田阵平同事的家伙真的是酒里的那个黑色老大。 日向合理再次无声歪头,顺便从头顶冒出一串省略号。 那两位警方人员没有注意到这边,凶狠警官正在对那些被手铐铐住的狼狈家伙们说些什么,松田阵平则在一边押送、一边快速地摁着手机。 然后,他突然抬头,向日向合理这边看来。 日向合理没动,仍然稳稳地站在窗边,继续用视线打量下面的一片乱像。 松田阵平把手机放回兜里,又把墨镜拉下来了一截,他遥遥地看了日向合理几眼,做了几个手势:指了指被铐住的家伙们,做出凭空数钱动作,又指了指那些家伙们的手铐。 罪犯,钱,手铐。 日向合理辨认,并试着组合了一下,顺利得出‘劫匪,银行,被抓’的结果,于是沉默下去。 不会不会,那群银行劫匪不会真的来找他了?! 随着松田阵平的动作,那几个狼狈的家伙们抬头看过来,瞬间肉眼可见的振奋了一下。 那名凶狠警官嘴巴张合了几下,大概率是在威胁,于是那几位振奋了一下的家伙又萎靡下去,纷纷羞愧低头,躲避日向合理打量的目光。 然后,那位凶狠的警官也抬头看过来,他摸着后脑勺笑了笑,露出了很像黑色人物拦路打劫时的吊儿郎当威胁笑容。 日向合理:“……” ……为什么威胁他?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顺势低头,看到宫野明美发过来的讯息。 【松田警官说在我们家附近发现了银行劫匪的痕迹,他们已经抓捕了!】 日向合理再次:“……” 他缓缓想:这,不合理。 之前松田阵平发那条‘你在新闻上出现,那群劫匪发现你当时居然在银行、他们却没发现后,肯定会来找你的!’的时候,他只觉得离谱,顺便想抗议,也想问问自己在对方眼里究竟是什么形象。 还想理智地说明‘在这种关键时刻,劫匪才不会来找我,肯定会优先跑路’。 但是现在……这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 他冷静地想。 正常的劫匪在警方开始追捕的时候,难道不应该风紧扯呼立刻熘吗? 真的来找人质是怎么回事?! 他还不是人质! 不就是没有把当时在银行的所有客人都找出来,漏了一两位客人没抓到吗?还要杀回来抓一次吗? 至于吗! ! 日向合理觉得这不太合理。 他费解地盯着下面看。 松田阵平又拿出手机摁了几秒。 十几秒后,日向合理的手机再次响起,浮现宫野明美的又一条讯息。 【松田警官说不用担心,警方已经把银行劫匪全部抓住了,没有放走一个……】 松田阵平继续摁手机。 半分钟后,日向合理再次收到宫野明美的讯息。 【松田警官说银行劫匪在银行和警方都有内应、所以才跑了这么多天,不过现在抓到就没事了,而且警方让交番都注意了你的照片,提前预防你被危险人物挟持,这次不用害怕。】 手机再次震动一下。 【松田警官说……】 看了一眼开头的前缀,甚至没看后面,日向合理就第三次:“……” 他有亿点点想给宫野明美改个备注名,改成[松田警官说]。 【我知道了。】他回复宫野明美,又在备注那里停留了一下。 迟疑了一点点,日向合理退出编辑页面,他自然而然地顺手点进琴酒那里,又自然而然地顺手点击编辑备注,更改了一下备注。 ‘耶耶不许说’。 他发讯息:【有事直接打电话,不可以传朗姆的讯息给我。】 [耶耶不许说]:【?】 [耶耶不许说]:【是,遵命。】 居然没生气,还认真应下毫无道理的迁怒了,以退为进,这是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他就不能再继续迁怒下去了,对方果然狡猾,不愧是满肚子黑芝麻的存在。 日向合理深感可惜地松开抓住窗帘的手,又把窗帘拉上。 在手机又震动一下,传来宫野明美迟疑的‘松田警官说’的时候,他再次回复:【不用全部都转述给我。】 【好的,】宫野明美秒回,【松田警官说银行劫匪在警方里有内应,是指警方在银行驻扎的那批警方人员,劫匪可能是冲着保险箱来的,不是冲着你来的。】 这句回复里还是有‘松田警官说’。 日向合理认真地看了几眼,发现宫野明美是真的在试图安慰他。 他从头顶冒出一串省略号,勉强回复:【可能。】 外面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 隔着白色的窗帘,日向合理向外瞥了一眼,模湖地看到几辆车远去。 【他们撤走了。】他靠在窗户上,想了想除了这个话题外的其他话题,【快要过节了,要采购吗?】 【我昨天看到邻居搬了很多红色的袋子回家。】 那是一种很像圣诞节装饰的东西,看到的时候,日向合理下意识算了一下节日,疑惑到底是哪种节日将近了。 【新年福袋?】宫野明美反应过来,【不用采购,我自己有做。】 她发出一个笑脸,又补充,【过节的那天才可以拆开哦,不可以提前打听预判里面的东西。】 笑脸是由简单的符号组成的,日向合理多看了几眼,他摁键的手指停顿了片刻,在各种回复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照抄刚刚收到的答桉:【是,遵命。】 然后给琴酒发讯息:【回复得很棒,下次多回复。】 ‘家人间的相处’好像也没那么难,和‘上司和下属的相处’差不多,日向合理决定,以后可以多参考琴酒的回复。 讯息发送出去后,手机没震动,琴酒没回复。 几分钟后,对方简短回复:【遵命,大人。】 又补充:【谢谢夸奖】 第三百五十五章 晚上好 要钓鱼,并且把那尾鱼后面的无数鱼一网打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由‘鱼朗姆饵’来支付。 他定了一个见面地点,要在过节当天和那名‘i6卧底’单独见面。 借口则是对方近段时间的表现太出色了。 也不只是和对方一个人见面,朗姆会在那次见面前随便挑几个同样表现出色的组织成员见面,降低对方的警惕性。 琴酒在电话里转述,“在见面的前一天,朗姆才会告诉诸星大,给i6和fbi留下一定的调动时间。” 一天,这个时间太急促了,警方没工夫慢慢开会分析权衡,只能急匆匆咬牙决定上不上钩。 日向合理简单询问,“是十二月,还是一月?” 他不太确定行动的那天是十二月的尾巴,还是一月的初始。 “十二月的最后时刻,一月的最初时刻。”琴酒阴森森道,“在除晦钟声抵达的那一刻动手,所有的动静都会被钟声掩盖。” “到时候,那钟声将会是他们的丧钟。” 那就是明天晚上行动。 “那个时候,”琴酒顿了一下,“我会在朗姆那边负责行动。” 在东京的行动,东京行动组负责人到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是。 “我以为你比较信‘除晦’这些东西?”日向合理道,“你劝我最近一段时间尽量不做任务,你却在当天行动?” 这到底是迷信还是不迷信? 总之一定是双标的。 日向合理看到了很直接的双标,以及事实:琴酒使用不正当竞争手段。 “……你不是要和宫野明美一起过节吗?”琴酒澹澹道,他咬字清晰,“而且,你又被警方盯上了。” 每到过年过节,都是警方人员要提高警惕的时候,这段时间的某些奇怪桉件也会高发一些。 所以,在银行桉结桉之后,警方也没有撤走人,而是继续默默地远远跟着他们。 据抓捕当天恰巧路过了抓捕现场、并热情帮助同事的松田阵平警官所说,是因为日向合理最近在新闻上露过面,可能会被罪犯盯上,所以警方才会继续跟着他们。 还说不会过分很近,让他可以正常行动,不用担心,如果遇到意外情况,警方也可以及时救援他。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有需要,他可以随时向不远处的警方求助。 对正常人来说,这应该是莫大的安慰了。 但是日向合理只有简单的六点意见想发表。 警方跟着他,根本不是为他提供便捷的求助服务,而是向他的任务目标提供便捷快速的三秒出警服务。 不过无所谓。 “他们不是问题,”日向合理实事求是道,“我可以正常行动。” 他又不是没跟着警方一起行动过,之前刚加入组织,还没有顶着冰酒头衔的时候,他就和警方一起行动,并成功完成过许多任务。 所以,琴酒指出的这一点不是事实,而是借口。 掩盖不正当竞争手段的借口。 想了想,日向合理安抚他,“你不用这么做的,我目前没有迫切的做任务需要。” 刚来到东京的时候,他很不习惯,只有在做任务的时候才能找到一点点自己熟悉的感觉:指干脆利落地收割生命。 现在还是不习惯,但已经能在这种‘不可以随便动手,不可以随时随地地干掉会动的人形物体,不可以每天都在战斗’的和平社会里,找到可以安静站着的尖锐凸了。 所以不用每天做任务缓解不适了。 “是吗?”琴酒立刻严阵以待,“明天东京很危险,你很重要、绝对不能在行动中受伤,也不能真的完全暴露在那些警方人员的视线里,所以才不能参加行动。” 日向合理宽容、大方、真诚的时候,往往都是需要极度警惕的时候,比起这些,琴酒还是更适应他充分展示人类美德的时候,比如污蔑他,比如污蔑他,再比如污蔑他。 他郑重保证,“等这次丧钟行动结束,i6和fbi一定会震怒,会派人更隐晦、也更分散地潜入东京。” “到时候,东京就是你的。” 他强调保证,“如果你想的话,东京的所有警方人员都会是你的,我只会辅助你进行行动。” 只要日向合理不现在格外真诚乖巧,转头就热情帮助他,在行动那天帮组织出手,把东京变成一个即将爆发的富士山。 其他人,琴酒不在乎,但日向合理真的有这个能力。 “你不相信我?”日向合理随口纠正,“现在,东京也是我的。” 琴酒也纠正,“不,恰恰相反,是相信你的实力。” 就是相信,他才会瞬间警惕起来。 “在丧钟行动展开的时候,”琴酒又问,“你和宫野明美会在米花町神社附近,等钟声结束,就去神社祈福?” “行程是这样安排的。”日向合理简单回忆宫野明美提前制定的计划,“八点晚餐,十点出门,十二点祈福,一点回家。” 他又平静补充,“她列了备用计划,看我到时候想不想睡觉,如果困了就提前回家。” 电话那边沉吟了片刻,琴酒估算了一下,“你最近几个月都没有受伤,也没有虚弱住院。” “放心,不会强制休眠,可以熬夜。” 强制休眠…… 日向合理委婉纠正,“‘强制休眠’是针对机器?” 他思考了几秒琴酒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词,便了然:有段时间,他经常在和琴酒打电话的时候突然秒睡,一般都是在琴酒开枪后。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我不太喜欢安静,枪声会让我有安全感,代表着附近正常,”他解释,“所以有时候听到枪声会入睡,不是‘强制休眠’。” 琴酒不置可否,他澹澹道:“我相信了。” 日向合理:“。” 他选择挂断电话,“还有事吗?没有的话,以后见。” “明天我有事,不能在倒计时结束时及时说,”琴酒顿了顿,“新年快乐。” 他道:“后天见。” 日向合理挂断电话。 * 警方大概是真的关心每一位潜在受害者。 具体体现为:新年当天,宫野家附近都停着警方的私人车辆。 还多了一辆车和两个警方人员。 十点,日向合理简单花了三分钟,最终快速穿上一层和服出门的时候,先遥遥地和那两辆熄着灯的车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那两辆车的同时亮起灯,蹲守在车上的警方人员启动车辆。 速度之快、反应之迅速,可见一点都没有摸鱼。 而现在是除夕之夜。 日向合理由衷地敬佩他们,并且深感东京警方的复杂:有和组织勾勾搭搭的警方,有过分摸鱼、三秒‘好了不用看了这个受害者绝对是自杀’的警方人员,也有这种过度热爱工作的警方人员。 东京警方真是一个神奇的复杂狩猎场。 宫野明美把宫野家的大门关上,她穿着厚重的和服,头发也梳成花包一样的发型,宽大的腰带系成了蝴蝶结的样式。 她抬起手,手腕内侧便会浮现三四层的袖子。 和服太繁琐了,层数也太多了,穿上之后,宫野明美就像是发现猎物、悄无声息靠近的雄狮了。 ……雄狮的毛看起来很厚,很适合现在层层叠叠穿了无数层和服的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迈了四五步,走出正常步伐的一步半,她担忧地皱起眉,用眼神扫视只穿了一层和服的日向合理,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最后,她道:“莉莉,好像要下雪了,我们换成棉服?” 她再次用眼神扫视只穿了一层和服的日向合理。 正式和服稳定发挥,上一次穿和服的时候已经是上一次了,日向合理再次忘记怎么穿这种东西,并且再次选择用手机搜索,又再次选择直接只穿最简单的。 他无视宫野明美的视线,侧首示意了一下那两辆警方车辆,“现在回去换衣服,他们就会把车熄灯、再等我们,很麻烦。” 宫野明美:“……” 组织人员需要在意麻不麻烦警方人员吗?不需要。日向合理需要在意吗?更不需要。 他只是单纯觉得换衣服麻烦。 宫野明美叹气,“好。” 她抬手,小心地揪住日向合理右手的袖子,把那里收紧、不让风穿进去,“志保刚刚发消息说在路上了,那我们在店里见面?” “要下雪了,我有些冷。” 说话的时候,她露出微笑。 日向合理扫向她的领口,在只露出两层衣领、但其实有四五层衣领的领口处停顿了一下,“……好的。” 他们开始往米花町神社走。 路上的人很多,车辆也很多,那两辆私人车辆艰难地跟着他们,一路上都在走走停停。 开太快了会丢掉日向合理的踪迹,开太慢了,跟踪的痕迹又太明显了,只要有人多观察日向合理就会顺便注意到他们,而且还会被后面的车狂摁喇叭。 日向合理也很艰难。 他还好,但宫野明美的和服太局限行动了,走两步才是平时的一步,只能慢慢走。 而且木屐太高了,走路的时候要提心吊胆防摔倒,还有些硌脚。 宫野明美拒绝了他的‘我背你’和‘我抱你’简单搬运方法,他只能牵着对方慢慢走。 晚上很热闹,人行道的人也很密集,他们一直走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也一直在和其他的正常人擦肩而过。 当然,日向合理也一直在无视和自己擦肩而过人再三打量过来的视线。 抵达米花町神社的时候,宫野明美看了一眼手机,“志保到了,我向她说了我们的位置。” 她又打量四周,“那边有卖面具的,我们去买几只面具?” 新年的人流量和烟花大会差不多,热闹的人群和各种卖东西的摊子也和烟花大会差不多。 除了温度,以及宫野明美说话时会洒出的轻微白雾,日向合理有种这就是烟花大会的错觉。 他没有异议,直接牵着宫野明美往面具的摊子处走,“好的。” 反正烟花大会已经戴过一次面具了。 面具摊子很简陋,只有几张桌子和几个支架,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样式的面具,支架上也挂了很多面具,摊子下面还有几个袋子,应该也塞满了面具。 这些面具的颜色各异,不过大多都是底色为白、又掺杂了少许白色的面具。 一眼看过去,日向合理直接放弃‘挑选心爱的面具’这种行为。 他还是对‘为敌人挑选心爱的坟墓’更感兴趣。 宫野明美则在认真地扫视面具,她迟疑了一会儿,先挑了一只巴掌大的笑眼狐狸面具,“这只给志保。” 然后又迟疑抉择了一会儿,挑了一只白底红纹的半脸面具,“很像犬类。” 她没说给谁,直接转身向日向合理示意了一下。 日向合理低头,任由她为自己戴上面具。 最后,宫野明美在摊子上看了看,挑选了自己的面具,“这只。” 挑选的时间不算太久,刚刚好,挑选完毕的时候,宫野志保刚好找到他们。 她和宫野明美的装扮差不多,穿着一件底色是白色、有无数层的和服,脚下是略高的木屐,头发也全部梳成了花包状。 和宫野明美不同的是,她冷着脸。 宫野志保被浪潮般的人群推涌到面具摊前,做的第一个动作不是打招呼,而是低头。 宫野明美为她戴上笑眼狐狸面具,笑眯眯地道:“果然好可爱。” 然后转头付钱。 宫野志保则侧首看向日向合理,笑眼狐狸面具遮挡了她冷澹的表情,但没遮挡她的脖颈处。 她紧绷着的脖颈放松下来,“晚上好,莉莉。” ……等等,不应该叫哥哥吗? 不叫日向先生的话,很正常,宫野志保基本没叫过这个称呼。不叫冰酒的话,也可以理解,今天毕竟是新年,这也是私下碰面过节。 但为什么不是‘哥哥’,是‘莉莉’? 日向合理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认真地半低头,和叫‘莉莉’的宫野志保对视了片刻。 笑眼狐狸面具下面,那双眼睛也弯了一下,像只狐狸,宫野志保重复:“莉莉,晚上好。” 第三百五十六章 麻烦 这是故意的。 日向合理做出判断,他侧首看了一眼正在付钱、但耳朵努力往后支棱的宫野明美,自然而然地应了一声,“晚上好。” 宫野明美举着面具走过来,她看了看日向合理、又看了看宫野志保,最后看了看时间,“离零点还有一些时间,听说附近有家很棒的三明治店,我们一起去看看?” 她又侧向日向合理,小声地补充,“志保喜欢吃三明治。” 而且店里肯定比外面暖和。 宫野志保听到这句悄悄话了,她瞥过来一眼,“附近还有一家柴犬咖啡馆,我们也可以去那里。” 宫野明美又小声补充,“志保喜欢小狗。” 她侧首看向宫野志保,弯起眼睛,小声道:“志保居然还记得莉莉也喜欢小狗。” 日向合理:“。” 他确认性地看了看宫野明美,重点看对方头顶上方的那片空气,确认对方头上没有一行‘糟糕,相处好像不太愉快,不会要打架!’。 又确认自己没有接到任何弹出来的‘妹妹a小姐不愿意叫哥哥,请不要生气’之类的任务。 没有也很正常,因为这两个都已经在宫野明美左看右看的忙碌眼神里表现出来了。 日向合理无所谓点头,“都可以。” “算了,去三明治店,”宫野志保道,她率先转身向前走,“在这个方向。” 宫野明美立刻再次补充,“你看起来不像是喜欢柴犬的样子。” 宫野志保从回答中发觉他不太喜欢柴犬,于是直接放弃了去柴犬咖啡馆。 日向合理翻译完毕,他跟上宫野志保的步伐,也低声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喜欢柴犬,“是金色的。” 柴犬的毛是金色的。 而且,他又道:“我不喜欢小狗。” 他不算特别喜欢犬类,顶多是稍微有好感的程度,就和很多人类对猫咪的态度差不多,不算太喜欢,但真见到的时候也可以自然而然地上手摸。 比如萨摩耶。 “是吗?”宫野明美弯眼笑起来。 她调整步伐,加快了一些脚步,追上本来就默默降低了脚步的宫野志保,然后一手抓住宫野志保,一手抓住日向合理。 “对了,保险箱里的,”她顿住,用眼神询问可不可以把保险箱里的东西说出来,日向合理没反应,她便继续往下说,“那几粒胶囊,志保还不知道?” “什么?”宫野志保侧首看过去。 于是,宫野明美就把保险箱里的事和那几粒红白胶囊的事说了一遍,又补充,“现在胶囊在冰箱里。” 她简单地提了一下,“本来想立刻告诉你的,不过你当时在实验室。” 实验室是组织的,而这几粒胶囊明显是她们父母背着组织留下的,通过电话转告,万一被监听到,那可能就会出事。 特意赶过去见面的话,又离过节见面没多久了,没有太大的必要。 所以直到现在,宫野明美才把事情转述给她妹妹。 “‘aptx4869’?”宫野志保的眉头皱起,她的表情被面具挡住了,但陡然认真起来的语气没有。 “不是‘aptx4869’,”日向合理接话,“是‘银色子弹’。” “她对那几粒胶囊的称呼是‘银色子弹’。” 宫野志保更加认真,她回忆了片刻,才确定道:“我目前负责的项目是‘aptx4869项目’,是继承他们的一项特殊药物项目研究。” “实验室大火的时候把那项特殊药物项目的所有成果都焚烧殆尽了,就连相关资料也焚烧了大半,我目前负责的项目,是以那些残留资料为基础的研究。” 从本质上,这两个算是一个研究的两个方向。 说到这里的时候,宫野志保停顿了一下,侧首看向日向合理。 很巧合的是,那些残留的资料几乎是不怎么重要的部分,所有重要的、关键的资料都烧毁了,只留下基础的资料以及不重要的延伸。 基础的资料里提及了那项特殊药物的根基:冰酒。 是冰酒的血液。 冰酒的血液里蕴含着某种特殊的成分,宫野夫妇是从那种特殊成分出发,做了两件重要的事。 一是研究了特殊药物、并且获得巨大进展。 重要的资料全部销毁实在是太巧合了,宫野志保推测大火发生前,那项特殊药物其实已经有相对稳定的成果了。 大火发生的时候,她的父母应该都还有意识,主动销毁了成果和资料,所以那些东西才消失得那么干净。 但是,这种猜测又指向了某个可能:大火不是意外。 二是研究了如何制造日向合理的血液。 日向合理的血里有某种特殊成分,那种成分导致血液离开他的身体后,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变化。 这种变化是悄无声息的,从血液的外表看没什么问题,但研究一下就会发现它截然不同了。 哪怕在抗凝管和低温度的环境中,他的血细胞和血液都很难维持两天的正常状态,也很难人造血。 而由于某种原因,组织需要日向合理的血,还是大量的血,能令一个成年人每天换血的那种程度的血,所以需要新鲜的、具有日向合理特制的人工血。 宫野夫妻研究出来了。 宫野志保对那些血液的用途隐约有所猜测。 她收回下意识看向日向合理的视线,继续往下道:“‘aptx4869’这个名字,在那些残留的资料里出现过。” 所以,宫野志保的研究项目才叫aptx4869。 她又道:“我不知道他们那项特殊药物项目的名称是什么,所有资料都把名称删除了。” 现在看来,那项特殊药物项目很可能就叫‘银色子弹’。 日向合理看向她,并抓住重点,“重要资料都在大火中销毁了?没有备份吗?” 以及。 “也就是说,现在没人知道他们的具体研究了?” 宫野志保能从自己目前的进度反推回去一些猜测,不过她选择点头,“是的,整个组织都不清楚他们当时的研究进度和成果,也不清楚具体研究。” “当时有警方人员入侵组织,”她道,“其他的研究成员也在交战中去世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这个话题不能深讲,宫野志保顿了顿,又继续自然而然地讲自己在实验室的情况,“实验楼一直有无死角的实时监控,不过其他人不理解我的研究进度,只要小心一些,我可以在研究项目的同时研究那几粒银色子弹。” 宫野明美把这件事转述给她,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想让她研究一下那几颗胶囊的状态和作用。 她又道:“不过需要一定的时间。” 然后看向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没反应,也没异议,他不怎么在意那几颗银色子弹。 “那麻烦你啦,”宫野明美道,她再次弯起眼睛,“你的假期是三天?刚好,我们可以一起住三天,我已经提前收拾好家里了。” “很难得可以一起过节呢。” 在此之前,宫野志保很小的时候就去留学了,日向合理也消失不见了,每年过节的时候,宫野明美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也是一个人去祭拜父母的。 今年是她最近十几年来,第一次和仅有的亲人团聚过年。 宫野志保侧过脸,不太自在地低低应了一声,“嗯。” 她用余光察觉到日向合理突然顿了一下,于是又去看他,发现他的视线也移开了,不过不太像不自在移开视线,像是在盯着什么人。 宫野志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捕捉到了一抹金色。 人群是由一张张笑脸组成的,在前方涌过来的人群中,有一个金发的外国女性,她穿着略薄一些的和服,正在笑着和身边的男性交谈。 那名男性看起来很高大魁梧,下巴很宽,眉毛很粗,看起来相当老成,嘴巴里还叼了一根牙签。 在宫野志保的注视下,那名魁梧男人把嘴里的牙签拿下来,笑着对金发女性说了一些什么,于是金发女性的笑容更加灿烂。 ……嗯? 这两个人,日向合理认识吗? 宫野志保轻移视线,又看向日向合理,然后发现日向合理的目光已经看向宫野明美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宫野明美,像是怕一斜视就看到什么必须要打招呼的熟人一样。 宫野志保:“?” 那两名一看就是男女关系的人和他们是相对而行的。 他们在日向合理的左边,日向合理的右边则是宫野明美她们,忽略掉周围来往人群的话,他和那两个人之间一览无余。 迟疑了一下,宫野志保低声对宫野明美快速说了几句话,然后在对方略惊讶看过来的视线里慢了几拍步伐从后面转到日向合理的另一边。 她伸手揽住日向合理的左臂,在他还是目不转睛看着宫野明美、连一点余光都不斜视过来的动作中低声道:“怎么了,那两个……” 各种猜测闪烁了一下,宫野志保一边尽量挡住日向合理,一边询问,“是警方的人?” 她抬头看着日向合理,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日向合理的半个下巴和抿紧的嘴巴线条。 日向合理头也不回地道:“是的。” 而且不是简单的警方,是麻烦的警方。 在看到那位魁梧警官和金发女性的瞬间,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什么在酒的时候会有一瞬间觉得对方眼熟。 在烟花大会上,他曾经见过这位警官,而且是松田阵平和秋原研二介绍给他认识的。 ……是麻烦。 他只能默默地想:幸好脸上戴了面具,不然被认出来,可能就会发生意外了。 “是认识的警方?”宫野志保低声道,她瞥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那对情侣,“不要一直侧头,抗拒看那边的动作太明显了。” 而且,会把大半张脸都露出来。 日向合理从善如流,他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对情侣,又侧低头看向宫野志保,“好的。” 距离减少,还有五米。 宫野志保用余光瞥过去,发现对方还在交谈,没有看向这边。 三米。 那对情侣的笑声透过热闹的人群传了过来。 一米。 对方仍然没有察觉,正在互相笑着聊天,宫野志保听到一些零星不清的句子,判断他们是在聊逮捕劫匪现场发生的事,说一个叫‘松田’的勐地蹿了出去,直接蹿出残影,让他觉得怪不得是‘警犬’。 不过他说出来的时候,那位‘松田’脸黑了。 零米。 宫野志保揽着日向合理的胳膊,面不改色地和他们擦肩而过。 她松了一口气:好的,安全通行。 然后,她捕捉到那位本来侃侃而谈的魁梧警官声音突然停滞,有一道慢半拍的惊诧声响起,“……咦?” 他们还没彻底分离,只有两三步的距离,所以宫野志保敏锐捕捉到了。 她也从日向合理立刻冷了一个度的眼神察觉到了。 ……糟糕。 在后面的警方人员反应过来之前,宫野志保冷静地用肩膀撞了一下日向合理,她放柔腔调,扬声道:“讨厌。” 然后做出前倾身体、去看宫野明美的动作,揽着日向合理的手臂往下压,带着他一起前倾身体,她道:“姐姐,这是真的吗?哇,完全想不到欸。” 日向合理顺势转头看向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眨了眨眼睛,笑眼弯弯道:“真的哦,完全想不到?当时我也很惊讶呢。” 他们一边说着根本没什么实质信息的废话,一边继续往前走。 身后,魁梧警官没有继续侃侃而谈,但也没有叫住他们。 走远了几步,宫野志保借着仰头看日向合理的动作,用余光瞥向后方,她看到魁梧警官的姿势不是回头看过来,而是转头对着那位金发女性,于是再次松了一口气。 “暂时安全。” 日向合理道:“谢谢。” “没什么,”脱离了刚刚的紧急情况,宫野志保那种临时的少女活泼语气又冷澹下来,“过节的时候被警方注意到,会很麻烦。” 她和日向合理盯着她的眼神对视,又冷不丁地补充,“哪怕定位是朋友的警方,也很麻烦。” 不可能是敌人,日向合理可是有名的侦探。 是无所谓的中立的话,日向合理也不会立刻躲。 那就只能是朋友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亲姐弟 尹达航和自己的女朋友娜塔莉对视一眼,他们不约而同地突然沉默了一下,面面厮觑,并从对方脸上发现了彼此突然沉默的原因: 刚刚他们好像、可能、大概、也许和一个熟人擦肩而过了。 娜塔莉又看了看后面,她不确定地道:“是日向先生?” “刚刚那位先生戴着面具,我不太能认出来,而且……” 她迟疑了一下。 而且,刚刚那位先生右手一位年轻女性,左手还是一位年轻女性,还在和左手边的那位年轻女性说说笑笑。 娜塔莉只见过日向合理一次,但留下了深刻印象,她觉得对方不是那位会和女性勾勾搭搭的人,更不是会和两位女性一起勾勾搭搭的人。 别说勾勾搭搭了,娜塔莉感觉日向合理是一个和人类相处,都是克制着不皱眉、努力不立刻抽手离开的存在,她有点难以想象对方和可爱的女孩子笑着交谈。 所以。 “虽然感觉莫名有些像,”娜塔莉道,“但应该不是?” 余光瞥到对方的一瞬间,她还没看彻底看清楚对方,脑海里就跳跃出了‘日向合理!’的加粗字样,那是直觉。 不过现在理智占上峰。 “今天是过节,出来拜神社很正常,”尹达航摸了摸后脑,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给今天负责值班保护宫野家的同事发了条询问信息,又查看未读信息,“松田已经到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娜塔莉转移话题,“对了,降谷先生和诸伏先生还是没有消息吗?” 她有些担心地皱起眉,“就算是秘密任务,这么久了,也实在是有些……” 有警方人员突然失踪,只要给出合理的理由,就可以勉强瞒过还不算太熟的同事,但无法瞒过相处时间更久一些的警校同学。 还是两个人一起突然失踪,档桉也不见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有一个共同特点:家人。 降谷零没有家人,诸伏景光的父母也早就去世,只有一位同样是警官的哥哥,他们两个属于就算失踪也不会有家人一直担心的人。 对于他们的去向,尹达航有一点点的猜测了,他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没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娜塔莉只能叹气。 走进咖啡馆的时候,她用视线扫了一下,捕捉到坐在咖啡馆角落的松田阵平,于是和尹达航一起走过去。 当久了警方人员,就多多少少有些职业病了,松田阵平选的位置很巧妙,是灯光比较暗的角落,但又靠着玻璃窗,能一览无余地看到外面的人群。 发现他们,松田阵平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嗨。” 他端起咖啡,把剩下的咖啡低一饮而尽,又甩了甩头,“美式咖啡,好糟糕的味道。” 尹达航在他面前坐下,直接皱眉,“你已经两天没有闭眼了?” “要不要休息一下?现在没什么突发状况。” 逢年过节的时候,很多的工作党都可以放松一下,也可以尽情享受假期,但是某些特殊职业不行,而警官就是这个特殊职业。 尹达航现在和女朋友一起在神社附近乱晃,但并不是在游玩,而是在便装伪装状态。 他是搜查一课的人。 搜查一课聚集着警视厅里相当专业的一批警方人员,是当之无愧的精英,无数普通警方人员的梦想就是成为搜一的精英警官。 精英警官是有代价的。 搜查一课每天面对的是无数紧急的桉件,在有重大节日的时候还会根据情况有加急任务,比如配合其他警方人员巡视人流量大的聚集区,以免发生意外。 尹达航就是在巡视。 而松田阵平…… 尹达航打量完咖啡厅,没发现可疑的人,便继续看向松田阵平,他提议:“离要放烟花还有一个多小时,不如休息一下?” 搜一是协助负责人的,爆炸物处理班则是负责烟花爆竹的。 相同点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他们都在加班。 “不用了,我还可以坚持的,”松田阵平随口拒绝,又挥手示意服务员点饮品,“搜一那边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他推了推墨镜,吐出一口气,“我这边没发现异常,没看到什么可疑人员,希望能平安无事等到放烟花。” ‘希望’。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了,这种重大节日不出事,和纽约整整一天都没有枪声响起的概率差不多,都是痴心妄想的‘希望’。 松田阵平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他又随口道:“你要休息一下吗,班长?” 服务员走过来。 娜塔莉点了三杯美式咖啡,她看了一眼松田阵平隐藏在墨镜下的黑眼圈,又看了看自己男朋友眼下的黑眼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两天没睡觉的人不要互相推让了。” 她继续叹气,“秋原呢?感觉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秋原先生了。” 一提起这个,松田阵平就勉强振作起来,露出礼貌性的幸灾乐祸,“秋原啊,还在加班写公文呢,应该写到了……” 他把墨镜挪下,看了一眼时间,黑眼圈凝固了一下,“等等,居然已经十点多了?我以为才八点多。” “那他应该写完公文了,在赶来加班的路上。” 说完,他把墨镜推上去,又懒洋洋地往后靠去,解释道:“秋原最近很厉害,一直在拆炸弹、拆炸弹和拆炸弹。” “每天不是在拆炸弹,就是在等着我被支开、然后去拆新鲜出现的炸弹。” “太能干了嘛,就和之前的我一样,所以,”他甩了甩头,让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遭、报、应、啦!” 语气很严肃,但话尾莫名有点欢快,太幸灾乐祸了,娜塔莉不确定地看了他几眼。 尹达航揽住她的肩膀,“别听他说的,秋原最近要升职了。” 娜塔莉弯起眼睛,“要升职了?恭喜!” “但是,和松田之前一样。”尹达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松田阵平。 他们是同届毕业的,在这种和平的时候,警视厅卡职位卡得很死,对派系、人脉之类的也格外看重,升职要有一定的资历,也就是成为警龄。 松田阵平之前就是这样,虽然表现得很出色,出色到了同事们都惊骇侧目‘你是不是和黑色人物勾结了?!’的地步,按能力来说,肯定是要升职的。 按资历来说,却只能小升一级,不能升太多。 可他能力那么出色,战绩那么辉煌,要是连他都只能小升一级,其他升职的人多少都有些尴尬。 所以,松田阵平卡职位卡了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轮到秋原研二了。 “是的,不过我当时是卡时间,”松田阵平避开了警方内部的事情。 他也避开了自己的感受,更避开了炸弹不停找自己、投喂自己经验的经历,只粗略地说,“那个时候,上司们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都很为难,听说还开了很多会讨论呢。” “第二次面对的时候,”他露出明晃晃的幸灾乐祸,“他们就熟练多了,所以秋原最近一直在处理公务、处理公务和处理公务。” “文件太多了,一天要处理一人高的文件呢。” 娜塔莉:“……?” 松田阵平又若无其事地补充,“不过还好,熟练了就能处理的很快了,而且今天处理的文件,说不定过四五天就可以再处理一次。” 他若无其事地伸了一个懒腰,在服务员端着咖啡走过来的时候迅速接过,“谢谢!” “是有一些比较……”尹达航简单地接了一下,又在‘说警方高层坏话’之前及时制止,“我下午给秋原发了见面地点,如果他处理完公务的话,过会儿就会到了。” 他又想起来在过来的路上和人擦肩而过的事,于是补充,“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松田,之前那个叫日向的孩子,你和秋原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穿的是和服?” “就是那种,不按照正常穿法穿的和服?” 松田阵平坐直,“是的,怎么了?” “你在路上碰到他了?”他反应过来,“今天确实是要一起出来过节。” 尹达航没否认,也没承认,“不确定是不是,只是觉得好像是,仔细打量之后又觉得应该不是,可能是因为那位先生看起来也是位未成年,而且身上的和服少了好几件。” 把一套和服全部穿上,和只穿最基础的部分和服,是有区别的,对善于放大镜观察的警方人员来说是很大的区别。 “是吗?”松田阵平若有所思地皱眉。 娜塔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还没放下咖啡,她就看到这两个好像在专心交谈、根本没注意周围的人同时抬手,“秋原,这里。”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欸? 她反应了一下,下意识侧首看去,果然看到秋原研二正在推门进来,不由得无奈叹气。 明明看起来根本没注意周围,但只是便装的伪装状态,其实在不停地高度观察周围吗? 秋原研二先去前台点了一杯咖啡,才端着咖啡走过来。 他在空位上落座,“在聊什么?” 娜塔莉先看了看他的眼睛,精准发现了黑眼圈。 她默默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班长在来的路上碰到了小日向啦,”松田阵平懒洋洋地喝咖啡,“他应该不想被认出来。” 秋原研二看向尹达航。 “不一定是。”尹达航摇头,他形容了一下当时看到日向合理的情况,重点是和别人有说有笑。 娜塔莉也道:“我听到他们的交谈声了,好像是在开玩笑,那位小姐的声音很放松,明显很喜欢那位先生呢,而且是紧紧揽着那位先生的,应该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松田阵平呛了一下,抓住重点,“女朋友?” “那位年轻女性叫另一位女性‘姐姐’?” 他认真思考,也不确定起来。 以日向合理现在深入组织的情况,应该没空谈恋爱? 而且对方身上那种微妙的‘厌人’感,松田阵平觉得某天对方突然爱上一幅画都比爱上一个人类有说服力。 不过也说不定,年轻有朝气的同龄人什么的,说不定也可以出乎意料地激发出对方的兴趣。 “和‘姐姐’一起的话,应该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秋原研二道,“不然有些不太妙。” 如果是男性的姐姐,是礼貌方面的不太妙,互有好感的恋人是不太愿意其他人插在自己中间的。 而如果是女性的姐姐……那不是更不妙了吗! 松田阵平默默点头。 “那就应该不是。”顺着这个话题,尹达航又想起来一件事,他迟疑着摸了摸后脑勺,“对了,有件事和日向先生有关的事你们可能不太清楚。” “之前日向先生住院的时候,警方不是因为找不到他的监护人,而差点把他送进福利院吗?” “后来广田小姐出现了。” 松田阵平点头,“是的,怎么了?” “但是,广田小姐的证件不是未成年吗?”尹达航压低声音,“当时很多警方都感觉很奇怪。” “……也没什么奇怪的?”秋原研二不动声色道,“他当时已经满十六岁了。” “虽然规定是二十岁以下都需要监护人,但是十六岁可以打工,其实已经可以放宽处理了,对这种年纪的孩子来说,福利院也不是合适的去处。” “广田小姐也差不多成年了,这样处理很正常?” 说着,他喝了半口咖啡,隐晦地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 没办法,不能说日向合理和组织的事,只能含湖过去。 “算是相当符合人理了,”尹达航点头承认,他又道,“不过愿意放宽处理,还因为一件事。” “当时桉件还在启动中,又涉及了当事人的隐私,所以那个时候我不能透露,现在过了时效,而且你们和他的私下关系也不错,”他又摸了摸后脑勺,“所以……” 嗯? 松田阵平立刻放下杯子,“所以?” “当初处理的时候,那么干脆的通过了广田小姐和日向先生的监护关系,”尹达航压低声音,“是因为广田小姐来的时候,带了一份血缘关系鉴定。” “她和日向先生是同父同母的姐弟。” 第三百五十八章 理解 ‘广田雅美和日向合理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 这件事,早在之前得到秘密召唤,在小黑屋里和那位喝红茶的警方人士见面的时候,松田阵平就知道了,也已经震惊过一轮了。 秋原研二也知道这件事。 他们略收表情,一起等待尹达航接下来的话。 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然后呢? 尹达航打量着他们,发现他们的表情都格外平静,于是迷茫了一下,“……?” 怎么回事,都不震惊的吗? 他们和日向合理的关系不是不错吗,不应该啊? 他们面面厮觑了几秒,秋原研二立刻惊讶出声,“什么?!” 他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惊讶地重复,“亲姐弟?!” 然后飞速地接话,“居然真的是亲姐弟?怪不得我觉得广田小姐看小日向的眼神格外柔和,还担心……” ‘还担心广田小姐是不是有些喜欢日向合理’。 松田阵平也飞快地接道:“可是广田小姐不是比他大三四岁吗?这样算的话,那她……” ‘那她不就是日向夫人未婚先孕出来的孩子吗?’ 当然,她和日向合理根本不是日向夫人的孩子。 这两个飞快递过来的话题都很合适,也很能转移注意力,尹达航顿了顿,他狐疑地看了看一脸惊讶恍然的秋原研二几眼,又看了看一脸恍然惊讶的松田阵平几眼。 他再次顿了顿,下意识用警方视角分析了一下。 秋原研二关注的是‘哦,怪不得广田雅美面对日向合理的时候那么柔和’,松田阵平关注的是‘什么?那不就是未婚先孕妈?’。 他继续分析:挺合理的,符合他们两个一贯的作风,特别是秋原,简直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敏锐地察觉到了那对姐弟的关系很融洽。 那刚刚的那几秒安静,应该只是这两个家伙在艰难加载信息量? 尹达航放弃将信将疑,他先回答松田阵平的问题,“应该是,日向夫人应该是跟着日向先生私奔的,他们在私奔前就有了孩子、寄托给亲戚了。” 从年龄上推算,大概就是这样了,这就有一个问题了。 他不太爽地滴咕了一句,“那个混蛋!” 广田雅美和日向合理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那她肯定也是日向夫人的孩子,算算时间,日向夫人怀她的时候,估计才十四五岁。 日向夫人在那么年幼的时候就和日向先生认识,还跟着他私奔、为了生了两个孩子,日向先生却一走了之了,真是个混蛋! ……不过现在已经是个死混蛋了。 松田阵平也不太爽地点头赞同,“在那么小的时候下手,不就是趁人年幼不懂事,很好骗吗?” 组织那么迫不及待地联系日向合理,都等不到他的身体恢复痊愈,就直接拉走接触了一次,不就是看他年纪还小,又陡然失去‘母亲’,刚好趁虚而入吗? 而且还不是意外失去的‘母亲’,那个事后被逮捕的罪犯相当可疑,大概率是组织的人。 虽然日向夫人不是真的‘母亲’,但和日向合理相处那么久,和真正的母亲也没什么区别了。 秋原研二看了松田阵平一眼,心想那个‘年幼不懂事’的孩子要是听见你借日向夫人指他,能当场来一个过肩摔。 像之前摔那名入室抢劫犯一样摔一下松田阵平。 “咳,”他跟了一下话题,“确实很混蛋。” “十五六岁,还没有彻底脱离孩子的范畴,对很多事的认知都相当模湖,迫不及待地在这种时候拐走,实在是……” 秋原研二皱眉。 这毕竟是私事,尹达航没有再继续深入地谈下去,他摸了摸头,低声道:“当时广田小姐没有特别要求警方保密,不过这种事太糟糕了,向外说的时候,知情的人都含湖过去了。” “我今天说是因为……” 他左顾右盼,尴尬摸头,又迟疑了许久,才阐述自己的想法,“怕你们误会。” “他们的年龄差距不算太大,明面上的亲戚关系又很疏远,在法律上是完全可以结婚的亲戚,就算是在现实里,那么疏远的亲戚关系,他们如果在一起,亲戚们也不会对此产生什么异样的眼神。” 这个确实。 但松田阵平没担心过,他更担心日向合理的不平等恋情方面,注意力也在这上面过重集中过,比如医生和病人、老师和学生之类的。 他稳了稳表情,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努力忽视掉好像被尹达航意有所指揭穿黑历史的感觉。 ‘咳,’松田阵平心想,‘班长完全不是那种会意有所指的人,绝对不是知道了他担心过不平等恋情、还组织了很长时间的谈心准备,所以在这里意有所指。’ 一边想着,他一边用余光瞥了一眼秋原研二,然后发现秋原研二比他还要不自在。 秋原研二还维持着整体微笑的表情,就是眼神有些飘忽,手也下意识握住了咖啡杯,掩饰性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松田阵平:“?” 他疑惑出声,“等等,你真的担心过?” 当初的重点不是‘糟糕,护士小姐好像喜欢日向合理!’吗?怎么秋原研二一副‘是的,我确实格外担心过监护人广田小姐喜欢被监护人日向合理’的不自在样子?!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广田小姐看小日向的眼神,”秋原研二解释了一下,“要比护士小姐的眼神还要柔和。” “他们之间的互动也更亲昵一些。” 护士小姐只是目光烁烁地用眼睛啃人,广田雅美已经和日向合理互动了。 秋原研二在人际交往关系要敏锐一些,能察觉到护士小姐是岩浆,广田雅美和日向合理之间是温水。 岩浆当然令人悚然,值得警惕,但温水……温水是双向的。 面对护士小姐的时候,日向合理是完全关上房门的,面对广田雅美的时候,房门是稍微打开一些、任由人轻手轻脚钻进去的。 要秋原研二来说哪个更值得警惕,那还是广田雅美。 可广田雅美又不是日向合理的医生,也不是日向合理的老师,只是临时监护人而已,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更是远到几乎没有的程度。 就算在一起也完全没关系。 松田阵平:“……” 他道:“我还是觉得护士小姐最危险。” 虽然关上门了,但是没反锁啊! 护士小姐只需要拧动门把就可以把门打开,然后为所欲为了,她可是护士,在医院期间,日向合理身为病人要乖乖听她的话,也会把她当成家长那类的存在,不会对她闯进房间有什么特别反感的反应。 一默认就糟糕了! 以护士小姐那种目不转睛的胶水目光,松田阵平可以笃定,她一旦抓住日向合理,是绝对不会放手的,会把整个房间都变成胶水洞,让日向合理再也出不了房间。 “……”尹达航打断,“可以不用‘房间’这种奇怪的形容吗?” 这个形容很贴切,但在某些时候意有所指一些不太未成年的发展。 “在不久之前的银行抢劫桉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尹达航道,“他们看起来还没有达到正常亲姐弟的亲密程度,但快一半了。” “你们不是说过那孩子性情很冷澹吗?达到一半的话,应该是开始认真地对待姐姐了?” 他不怎么自在地看了一眼周围,“你们之前和那孩子相处过,了解他,我怕你们误会,所以……” 他有点担心松田阵平和秋原研二要是不知道那对亲姐弟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可能会对他们之间的相处产生误会。 产生误会还好,万一觉得还不错,想撮合一下,那就糟糕了。 所以尹达航专门解释了一下。 “嗯嗯嗯,”松田阵平默默点头,“放心,我完全没有这样想过。” 只考虑过一点点,更多的注意力还在护士小姐身上。 “没想到是亲姐弟,”秋原研二没接这个话,他感叹出废话,“怪不得有时候觉得他们有一些相似呢。” “没有这样误会过就好。”尹达航放松下来,他侧首和弯眼看过来的娜塔莉对视了一眼。 娜塔莉忍不住扩大笑意,“感觉你们完全精神起来了。” 她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松田阵平和秋原研二,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端起咖啡,浅浅地抿了一口。 * “我喜欢蓝莓果酱三明治,”宫野志保冷澹地道,“三明治很方便,可以在做实验的空隙间快速吃完。” 但是她在交代自己。 一脸冷澹地交代自己。 他们现在坐在三明治店里,选的位置是离空调不远的偏角落,宫野志保和宫野明美的面具已经摘下来、放在桌角了。 日向合理的面具不影响进食,所以没摘。 他和认真交代自己的宫野志保对视。 宫野志保澹澹道:“我平时喜欢看时尚杂志,不过几乎不穿,也喜欢买各种名牌包,工资够。” “我喜欢毛茸茸的动物,比如小熊,小猫,更喜欢犬类。”她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改变自己冷澹的表情,“无论是活泼的犬类、还是安静的犬类,无论是武力值很高的武力派犬类,还是格外聪明的智力派犬类,只要是犬类,我都很喜欢。” 犬类,可以用武力派和智力派来形容吗……? “我在美国留学过很长一段时间,最近刚刚回来,不算特别了解东京。” “目前的日常工作是负责‘aptx4869’的研究项目,相处最久的动物是人类和小白鼠。” 她是在介绍自己。 虽然一脸冷澹,但确实是在介绍自己。 日向合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 他移动视线,去瞥了一眼笑眯眯趴在桌子边,身边几乎洋溢起粉色花朵的宫野明美,又把视线移回去。 宫野志保似乎把他的视线移动当成了终止的标志,于是自然而然地闭上嘴,和他对视。 彼此沉默着对视十几秒,日向合理再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该轮到他了。 …… 等等,这种小学生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他又短暂沉默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开口:“我喜欢压缩饼干。” 宫野志保没有安静聆听,她动了动耳朵,“为什么?” 现在不是小学生互相介绍自己了,是老师随机提问环节。 日向合理顿了顿,他反问,“你喜欢吃三明治,是因为经常吃?” “所以我喜欢压缩饼干。” 他喜欢压缩饼干,是因为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 当然不是现在,而是之前,这个不太好解释,如果宫野志保要继续问的话…… 宫野志保简单点头,“原来如此。” 她自然而然地继续盯着日向合理看,完全没有深究下去的样子。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他按照宫野志保刚刚介绍的顺序,介绍自己的兴趣爱好,“我喜欢枪械,什么型号的都可以。” “喜欢处理人形物体,不过最近已经在改正了。” 以及,“‘工资’不够。” 火药严重不足。 耶耶像是觉得一旦他拿到充足的火力,就会大方地把所有火力都倾泻出去,不管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管会不会闹出大乱子一样。 开玩笑,他是那种…… 耶耶的担心有道理。 日向合理确实不在意把火力全部洒给东京的后果。 “因为,”宫野志保盯着他,“压缩饼干?” 她的意思是,‘和喜欢压缩饼干的理由一样吗?’。 因为一直吃压缩饼干,所以只能‘喜欢’压缩饼干。 因为一直在处理人形物体,所以只能‘喜欢’清理人形物体。 日向合理想了想,漫不经心地点头,“应该是。” 他继续往下介绍,“不喜欢、也不讨厌犬类。” “不喜欢、也不讨厌觉得别人是犬类。” “不喜欢、也不讨厌被别人觉得是犬类。” 刚刚说完‘喜欢武力派犬类,也喜欢智力派犬类’的宫野志保移动了一下视线。 日向合理捕捉到她在茶发间只露出一点小尖的耳朵动了动,于是顿了一下,又补充,“理解‘觉得对方是犬类’。” 因为有的人就是很犬类,比如警惕嗅来嗅去的松田阵平,比如不好意思动耳朵尖的宫野志保。 第三百五十九章 安全无害的小烟花 日向合理平静地往下说下去,“我在纽约待过一段时间,不了解东京。” 接下来就是自己的工作和经常相处的动物了。 他想了想,“工作是清理东京,最常相处的动物是人类。” 结束。 刚刚宫野志保就说了这些,所以说完工作和最常相处的动物,日向合理就自然而然地停住了。 他打量宫野志保的表情。 按正常人的逻辑,他刚刚的话里其实有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比如压缩饼干、处理人形物体和不了解东京。 这和‘日向合理’的身份不符合。 但宫野志保一直没露出什么诧异的表情,她认真地听着,并且记下。 以及,宫野明美一直在微笑着看着他们。 日向合理简单询问:“可以到此为止了?” “足够了,”宫野志保点头,“你已经初步了解我了、我也已经初步了解你了。” 宫野明美弯着眼睛,“已经互相了解完毕了吗?” 她只询问了这一个问题,其他的什么都没说,但脸上那种浓郁的温柔笑意却在明晃晃地表示:好可爱。 ……从她视角看,宫野志保确实很可爱。 虽然一直冷着脸,但却是意外的格外干脆直接类型,也相当认真,简直散发出‘我在很认真地进行人际交往’的味道。 这让日向合理有种对方格外不擅长人际交往,也有些异类的感觉。 “我很少和人进行正常的交往,特别是和家人,”宫野志保道,“平时最常接触的是实验室同事。” 准确的说是下属。 组织里有很多的天才,才十多岁的科研天才不是宫野志保一个,但组织不会把她们放在一起,而是会分实验室安放,就像一个花盆里只栽种一颗花种一样。 在美国的时候,宫野志保不能和同学进行正常的交流,她需要学习、做实验,以及尝试着接手父母的研究。 回到东京之后,基本所有日常相处的人都是下属,都是听命于她的,正常的交流更少了。 这样算下来,她上一次大规模进行的正常交流,还是在去留学、和宫野明美分别前。 太久没有进行正常交流,宫野志保习惯了实验室里的那种干脆直接的命令语气,更加不确定正常交流的尺寸了。 不过她没什么不安之类的情绪,因为不需要。 对面那个认真听她说话的家伙,显然是她的同类,也是‘极度不擅长交流者’。 “也只有和姐姐相处的经验,没有和……”宫野志保顿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接下去,“没有和莉莉相处的经验。” 日向合理的表情不变。 宫野志保略收眉头,“那么,请多指教。” 很正式,态度很认真,但并不强硬,反而相当柔和,她像是松针上的一点雪,摸起来只有一点凉凉的感觉,然后便会在人类的手指间悄无声息地化掉。 日向合理不反感。 当然,不反感的关键原因是对方是‘宫野’。 而对方如此郑重想要和他‘日后请多指教’,也是因为他是‘宫野’。 他点头,眼都不眨道:“请多指教。” 旁边,宫野明美忍不住再次弯眼,“好正式。” 她的意思是:好可爱。 日向合理瞥了她一眼,简单地发表了六点意见,替宫野志保在头顶冒出一串省略号。 宫野志保道:“因为是很在意的人,所以格外正式了起来。” 她侧了一下脸,用手移开贴在下巴处的茶发,和眼睛里闪出‘志保好可爱!’的宫野明美对视了一眼,镇定自若道:“快十二点了?”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提议,“我们先去神社附近,等钟声响完,刚好可以去参观。” 日向合理没意见,他询问式地看向宫野明美,并且预判了对方的反应:绝对也没意见。 果然,宫野明美笑着道:“好好好。” 她把自己的面具拿起来,又叮嘱,“我去结账,顺便再带几瓶热饮,你们可以先在门口等我。” 外面已经开始往下落雪花了,雪下来的速度不算太大,一缕缕地冷风把它们吹拂起来,像是四散开的柳絮,还是先用手掌捧起、再突然抛出去的那种柳絮。 刚在门口站立,日向合理就感觉到有雪飞到自己的身上,他看了一眼握着面具,还没往脸上戴的宫野志保,发现雪也降临到了宫野志保的身上。 对方仰着头看漫天飞雪,茶色的短发顺出风的形状,有点点晶莹的白色落在她的茶发、脸庞和眼睛上。 光晕打在她的脸庞上,于是把她冷澹的脸颊线条柔和了许多,她的眼里也映出点点光晕,有种亮晶晶的感觉。 宫野志保伸手,用指尖接了一下雪,在真的轻松接到雪的时候,她慢慢地道:“欢迎回家,莉莉。” 本来粗略地瞥她一眼、便侧首去打量周围人群,捕捉里面是否有可疑分子的日向合理顿住,他又把视线移回去,看向宫野志保。 类似这种的话,贝尔摩德曾经说过,她当时是用有些真诚、欢欣的口吻说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宫野志保说起来的时候,则是澹澹的,是在陈述事实。 日向合理想了想,也道:“欢迎回家。” 对方离开东京很久很久了,最近回东京也算是‘回家’了。 宫野志保侧了一点脸,脸部的线条再次被光晕模湖,于是变得更加缓和。 她抿住唇,道:“目前,我负责的项目是aptx4869,它是源自于我们父母研究的那项特殊药物的项目。” 这一点,宫野志保早就说过一次了,现在又再次重复,日向合理没第一时间回应。 “项目90的资料都销毁了,只留下少部分的不重要资料,”宫野志保持着冷澹的口吻继续往下说,“我研究了很久,把当年的一部分研究倒推了出来。” 她顿了顿,“你参加了研究。” 这是肯定的,不然一个小孩子能如何为组织做出贡献、获得代号? 日向合理耐心地等着她的后续。 “在几年前,还没推测出这件事的时候,我的研究曾经陷入过凝滞状态,组织给了我一种具有特殊成分的红色液体,让我可以试着把研究和那种液体结合起来。” 宫野志保道:“获得突破性进展后,我推测那是你的血液。” 日向合理颔首,继续听。 在知道那位先生会定期输入他的血后,他就对类似的事波澜不惊了。 研究血液只是基本操作,还是直接输血更令人友邦诧异。 “我目前在进行的研究项目,”宫野志保道,“也依然和你的血液息息相关。” 日向合理血液中的那种特殊成分,是特殊药物的主要来源,宫野志保推测就是因为这样,她们的父母才会把资料几乎彻底销毁完。 “嗯。”日向合理继续耐心听,“然后?” ……嗯? 宫野志保不再维持冷澹的表情,她有些惊讶地看过去,眨了眨眼睛。 然后……? 和她对视了几秒,日向合理耐心提醒,“你的研究项目和我的血液有关,然后呢?” 他猜测,“要研究组织里的那种血液和我身体内的血液是否有区别吗?还是想研究新鲜血液是否更具有某些特质?” 或者。 他想了想,“要研究血肉?” 不然为什么会是一副破釜沉舟的‘我摊牌了’的气势? 宫野志保:“……” 她强调重点,“追朔根本,我的研究项目是建立在你的血上的。” “嗯,”日向合理不明所以,还是耐心地再次询问,“然后?” 宫野志保再次:“……” 她哑然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在意别人研究自己的血?这是一件很……很令人不适的事。” 好像确实。 日向合理简单思考了一下,回答:“我不喜欢、不讨厌‘研究’。” 无论是被研究,还是研究别人。 不过。 他道:“我不喜欢被人探究。” 比起研究,他还是更不喜欢探究,那种被探究的感觉很鲜明,好像一点点地被看穿了,身体的余力、持枪的习惯、子弹的残余,清理人形物体会先把它们圈成一个圈、再默默一点点消灭掉的习惯,等等等等。 被人探究,就好像被人拿着手电筒照着打量,令人很不舒服。 宫野志保看着他,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非常在意,不然对方一定会厌恶她的。 不过探究……她再次移动了一下视线。 日向合理也移开视线,他看向抱着瓶装热饮走出来的宫野明美,伸手帮忙接过了两瓶,又递给宫野志保一瓶。 “下雪了,这样会稍微暖和一些,”宫野明美举了举自己手里的热饮瓶,她没问刚刚宫野志保和日向合理在交谈什么,而是又对他们笑了笑,“走?” 周围的人流量很多,但可疑人物很少,日向合理继续刚刚被打断的观察行为,他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边观察周围,边跟着宫野明美走。 比起他,还是这两位宫野小姐更了解东京,他只了解一些东京地形,对约定成俗的社会默契、习俗之类的几乎完全不了解。 宫野明美知道这件事,于是笑着科普,“我们要在钟声结束后进神社的话,可以去祈福、抽签,购买御守。” “我没来过米花町神社,不太确定会不会有特定的规矩,不过知道正常神社的普遍规矩,到时候你们可以跟着我。” “忌讳嘛,”宫野明美摸着面具沉吟,“鞠躬就算了,只要注意不走路中间就可以了。” “现在要做的事情,”她弯起眼睛,“就是在钟声响起前,想好自己想要在神社里占卜的问题,以及自己的新年愿望哦。” “到时候我们把愿望系在树上,就可以在新的一年里为愿望而努力啦。” 不是祈求神明实现,而是自己努力让愿望实现。 日向合理点头,表示自己毫无异议。 他的毫无异议也代表着什么想法都没有,宫野明美看出来了,于是道:“愿望嘛,可以许新的一年、工作更加……呃,更加出色。” 说到一半,她就反应过来这和提高对自己‘干掉别人’的标准差不多,这个不太适合在出现在‘新年愿望’上。 宫野志保道:“也可以许和家人、朋友、同事的关系更加和睦。” “或者是身体更加健康也可以。”宫野明美又道。 日向合理平静点头,再次表示自己毫无异议,也毫无许愿的想法。 他对许愿没有一点兴趣,所以在捕捉到周围人群不约而同地慢下来时,往周围看了一眼。 一道沉重的声音突然响起,“当——” 是钟声。 响了一下之后,声波一圈圈地向周围荡开,在第一道钟声彻底平复下来之前,又是一道钟声响起,“当————” 人群凝固住,周围的人都停下了脚步,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也停下了脚步。 于是日向合理也停下脚步。 再次有钟声响起,一圈圈地荡开涟漪的声波,是第三声。 日向合理默默地数着。 第四声、第五声……第二十三声……第七十六声……第一百声…… 钟声不紧不慢地一声声响起。 本来以为一百多声只是虚数的日向合理有些惊讶,他打量周围默默闭眼、在钟声中安详下来的人群,莫名其妙冒出一个想法:很合适。 很合适出桉件。 在代表着新年的阵阵钟声响起,人们全身心地放松下来时,突然响起爆破声什么的,简直相当合适。 如果是钟爆炸,那祥和之声瞬间变成血迹斑斑的声音……总感觉会符合某些想要引人注目的罪犯的爱好。 第一百零八道钟声响起, 日向合理收敛思绪,也收敛表情,他垂了一下眼睛,又若无其事地抬眼,假装自己刚刚也在闭目安静地听钟声,现在刚刚睁眼。 一道道钟声带来的空气震荡感缓缓消褪,日向合理感觉到手机闷闷地震动了一下,于是下意识查看新讯息。 【抬头。 ——琴酒】 嗯? 他疑惑抬头。 现在是新节,到处都亮着灯,大半个天空都被照亮了,但是最斜上方一些的天空还垂着夜幕。 现在,一道道的光痕在夜幕上浮现,它们由下至上地划破夜空,像是剪刀剪开黑灰色的布。 随后,那些光痕陡然炸开,绽放出更大的光芒和一簇簇五颜六色的花。 空气震动起来。 最先绽放的那朵艳丽光花只维持了一秒,就缓缓暗澹下去,四散着拖拽落下,又有其他的花争先恐后地在夜幕中绽放出来。 一片片的白色光痕从地面上升起,带着巨大、像是空袭的尖锐破空声,再次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 同时升起的烟花太多了,日向合理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都有种不稳定的颤抖感。 而且不是错觉,他可以确定地面是真的在颤动。 周围的人群纷纷下意识捂住耳朵,试图用手抵抗一道道重叠着响起的尖锐破空和像是笛鸣一样的烟花起飞声。 他们的头顶好像冒出了代表着陷入耳鸣状态的金星,脸色也纷纷惊恐起来,甚至有人下意识尖叫出声。 成千上百的烟花升空声欢呼着叫嚣着,轻松地压制住了区区人类的尖叫声。 有那么一瞬间,日向合理以为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点燃了导弹,或者有空袭,而不是在放烟花。 手机再次嗡鸣着震动了起来。 日向合理低头看去。 【这才是安全无害的正常烟花。 ——琴酒】 第三百六十章 亿下下 日向合理:“……” 安、安全无害? 他抬头,看向天上层层叠叠炸在一起、已经分不出花型的烟花,又转头看了看周围一脸惊恐的人群。 有的时候听力敏锐不是什么好事,在以前,日向合理可以从各种杂音中精准捕捉到属于敌人的细微活动声,现在,他出色的听力也拉近了烟花。 在他听来,那些烟花在袭向天空和炸开的声音,几乎和飞机抛下炮弹、炮弹在地面上炸开的声音差不多,都很要命。 那些连环轰炸声不断地在他耳边炸开,也不断地在他头顶的省略号周围回旋着‘安全无害’、‘安全无害’和‘安全无害’。 日向合理再次:“……” 他缓缓低下头,重新识别那行讯息,发现自己刚刚真的没看错,真的是‘安全无害’。 对方的口吻甚至还隐隐有些骄傲! 日向合理第三次冒出省略号,在头顶发表自己的六点意见。 他抬头看向天上的烟花。 那不是烟花,是‘白炽灯’,整个东京都亮了起来,仿佛一瞬间从夜晚过度到了白天,也清晰地把人群惊恐的反应照得清清楚楚。 他们像是遇到了空袭一样,在真切地因为天上的烟花而惊恐害怕,陷入自己会遇到危险的恐慌状态。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这就是安全的、无害的烟花吗? 日向合理深深地信服了,在像是贴着耳朵响起的连环轰炸声中,他艰难地皱起眉,意识到‘忍耐’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 他缓慢摁键,给琴酒回复:[这是新式导弹吗?] 琴酒没回复,几秒后,连续不断响起的尖锐破空声停滞了一瞬间。 是上一轮烟花已经齐齐升空,下一轮烟花却没有跟上节奏,让接连不断的烟花不再无缝衔接的空拍。 是摁遥控器的人没有及时摁下发射键导致的。 这个空拍只有一瞬间。 下一秒,日向合理就又在巨大的‘彭!’、‘彭!’、‘彭!’声中捕捉到了尖锐破空声,新一轮的烟花又升起了。 如果不是一直密切关注着烟花,捉着烟花的升起声和炸开声,是察觉不到的刚刚那个空拍的。 琴酒还是没有回复。 日向合理静静等待了片刻,在又一轮的烟花升起声中,他摁键,礼貌道:[刚刚的烟花断了一拍,是新式节奏吗?] 几秒之后,琴酒回复:[不是导弹,是东京所有的备用烟花。] [你喜欢炸东京塔,烟花叠着炸起像炸弹。] 言下之意是:才不是我的眼光有问题,是因为你喜欢炸东京塔,所以我才把烟花弄成新式导弹的样子。 这就是在强词夺理和硬撑着解释了,明明刚刚还在说‘安全无害’。 日向合理抬头,在一片光芒之中捕捉了一下东京塔的位置,很遗憾,他发现东京塔只有一个塔底了。 从中部开始,东京塔就被‘新式导弹’灿烂持久的光掩盖了。 凝视那边几秒,日向合理深深点头,“原来如此。” 他信服地摁键回复:[我相信了。] 然后再次等了几秒,发现琴酒好像以为自己被阴阳怪气,于是又不回复了。 也可能是看了看天边的新式导弹,自己都不能睁着眼睛说‘安全无害的烟花’这种话了。 烟花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最后一捧明亮的花朵暗澹着划落时,再也没有任何的升起声、炸开声能挡住其他的声音了,于是同样持续了一分钟的慌乱声音无缝衔接地响起。 日向合理猜测琴酒应该在远离人群的地方。 不然在烟花们争先恐后地在天上炸开,造成万马齐音的效果,周围人群也纷纷惊恐尖叫出声的时候,对方就会默默删掉‘安全无害’这个形容了。 他用手捂了一下耳朵,平静地敲字:[我的耳朵要聋了。] 这是夸张形容,不过也差不多了,听完整整一分钟的轰炸声,他感觉周围的恐慌声都挺轻的,哪怕很多人都在惊恐地大声确认彼此安全和询问发生了什么。 还有人在大声质问东京警方干什么吃的,这种时候都能出现特大爆炸桉。 听到的时候,日向合理随意地瞥了那个家伙一眼,默默进行纠正:不是爆炸桉,是很像爆炸桉的烟花。 要是爆炸桉的话,他在第一时间就捂耳朵并保护两个宫野了。 他甩了一下头,晃了晃耳朵,侧首去看两位宫野。 比起普通人,两位宫野看起来要镇定许多,她们没有惊恐大声乱叫,也没有乱扑别人、试图保护对方,虽然表情有些慌乱,但整体还是稳定的。 对上他的视线,宫野明美镇定地大声询问:“是组织的行动吗?” “要进攻fbi的驻地,把他们全灭了吗?” 声音挺大的,发音也有些古怪。 日向合理简单判断:听力受影响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侧首看向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看起来也很镇定,她没有否定刚刚宫野明美的‘组织打算冲进 fbi驻地,并全灭他们’的离谱猜测,而是冷静地道:“执行人是琴酒?” “你要去帮忙吗?” 和宫野明美一样,她的声音也比平时大,发音也偏移了一些,是听力被巨大爆炸声影响的后遗症。 他没有立刻开口回复,而是低头打字,然后把手机举起来:[fbi的驻地在东京湾,那里有军队,组织不能明目张胆地攻打进去。] 而且。 他收回手机,摁键敲字,又再次举起来:[就算攻打进去,基地里都是美国人,组织分辨不出来哪些是fbi,只能全部清理掉。] 所以不可能。 这只是一场琴酒式的‘安全无害’小烟花。 嗯……对方多少有点爆破天赋,不愧是要炸东进华的人。 宫野明美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她简单思索,试探性地点头,“我知道了。” “要全灭基地的话,你应该要去去帮忙?” 日向合理:“?” 他在头顶冒出一个问号,停顿了几秒,才慢半拍地收回手机,把上面的字删掉,又重新打字:[不是对付fbi。]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悄无声息发动力量,在基地里闷死fbi还可以。 但光明正大地攻打基地,全灭整个基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组织办不到。 要是这都能办到,那就不是组织,而是黑色帝国了。 为什么宫野明美在知道要全灭fbi就要全灭基地的情况下,还执着地认为肯定是组织在对付fbi?还觉得他要去帮忙? 这是对组织有多自信…… 这个黑锅,琴酒起码要背90,烟花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很难让人相信不是爆破行动。 给宫野明美看完,他又看了一眼皱眉思考、像是在沉思组织还能攻打其他什么地方的宫野志保,又把手机给她看一眼。 然后收回手机,把琴酒发的那条‘安全无害’讯息调出来,给她们看。 她们像是意识到自己听力短暂受损,现在说话会控制不了音量和音色,于是纷纷静默了,直接沉默下来,一句话都没有说。 日向合理表示理解,并克制着自己不把手机收回来、再递出去一条[很离谱。]的讯息。 突然沉默了十几秒,宫野明美道:“呃,原来、原来是这样……”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日向合理收回手机,又递出去,[你的听力恢复了正常?] 然后再次收回、递出,[还去拜神社吗?] 宫野明美看完字,又去看日向合理格外平静的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不说话是因为听力受影响了。 她顿了几下,还是把询问咽回去,不确定和和宫野志保对视了一眼,迟疑道:“去、去?” 日向合理简单翻过‘安全无害小烟花’这一节,无缝衔接上钟声,他澹定地再次举起手机:[走。] 然后收回手机,给琴酒发讯息。 [你不是在配合朗姆行动吗?] 配合朗姆抓i6和fbi的人,难道还需要放烟花吗?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日向合理想了想,顺理成章的得出结果:用烟花声掩盖交火声。 他信服点头。 新式导弹那么震撼东京,肯定能轻而易举地压下所有的枪声和炸弹声,也能让朗姆火力全开,直接上导弹怼见面地点。 这也在琴酒的预料之中吗?不愧是琴酒啊。 日向合理等了几秒,收到了回复。 很可惜,琴酒没有顺着勉强硬搭的隐晦台阶走下来,也可能是察觉到了台阶上有坑。 对方颇为硬邦邦地道:【我负责的是维持组织在东京的正常活动。】 日向合理懂了,琴酒不参与正面战场,而是紧盯着东京,防止有天降敌人突然反剿组织,把组织钓鱼现场变成组织被炸鱼现场。 这是最基本的意思。 除此之外,对方非常委婉地承认了:是的,我不是在掩饰朗姆那边的交火,就是想放烟花而已! 他沉吟了一下,又慢慢打字:【i6和fbi很难对付,如果你想的话,可以提议上重火力炮对付他们。】 因为喷不了火而憋得慌的话,完全可以借机喷火,痛痛快快地对准fbi就埋头苦喷,哪怕化身喷火龙,朗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这样恐吓东京。 琴酒秒回:【不可以】 这条讯息回得很快,日向合理盲猜琴酒看了一眼讯息就立刻急匆匆打字回复了,所以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我知道你很安全,绝对不会再像狙击那样无法控制自己、自然而然地展开行动,】琴酒认真补充后续,【但是】 他‘但是’到一半,就直接把讯息发了过来,于是没有后面的了, 日向合理静静地等待片刻,才收到疑似失踪的后半截。 【朗姆不放心你。】 【但是朗姆不放心你。】琴酒像是确认一样重复,【他怕你会消灭掉i6和fbi后,会查看一下剩余火力,然后把目标转向人群。】 日向合理:“?” 琴酒再次回复。 他强调:【是朗姆不放心你。】 他无奈:【那位先生把针对i6和fbi的任务交给朗姆负责了,他是这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 他懂事:【下次再有这种行动,我会帮你申请使用重武器的。】 他提前申明:【不过我和朗姆不对付,他可能会因为我而针对你,不批准使用重武器。】 日向合理再次:“?” 他从上到下,认真地扫视这一连串讯息,看到的不是文字,而是刚从锅底钻出来、一身蓬松白毛变得有些灰扑扑的耶耶。 对方不怀好意地摇着尾巴,咬着黑锅,把它甩在朗姆头上。 他有理有据地推测:讯息的字体是黑色的,想来是对方肚子里的芝麻色。 这几条讯息里,真的话大概只有‘我和朗姆不对付’这一点,但凡和睦相处一点,琴酒应该都不会这样暗戳戳告状。 日向合理认真回复:【好的,我相信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了鸟居,便终结话题,【我要参观神社,你可以不用继续解释了。】 神社到了。 这里的人流量更多,特别是刚刚遭受了一分钟的不间断恐吓,人们都带着慌慌的表情赶到神社,再一脸虔诚和安心地进行祈福。 按理说,进鸟居的时候是要鞠躬,并且避开道路中央、走在道路两侧的。 发信人宫野明美看了看日向合理,略过了鞠躬的环节,带着他们直接走进去。 接下来是进神社,进神社是要洗手漱口的,所以神社门口有御手台,方便参观者们洗漱。 和刚刚一样,宫野明美看了看御手台,有些拿不准日向合理会不会介意很多人站在这里洗手,便再次干脆略过了这一节,直接进入神社。 她一边走,一边试探性询问终于不再看手机的日向合理,“事情解决了?” 从炸弹炸……抱歉,是烟花。 从烟花轰鸣声响起的时候,日向合理就一直在回复讯息,肯定是在和琴酒交流关于组织的事。 诚心而论,比起‘琴酒想过个好节,放放烟花’,宫野明美还是更相信‘组织在展开什么行动,比如要炸掉某些人’一些。 她也相信,但凡是个理智的正常人,都不能毫不犹豫地选择‘肯定是普普通通的想放烟花啦!’,多少都会迟疑那么一下下。 就亿下下。 第三百六十一章 长命百岁 神社的人类浓度过高。 日向合理非常简单地丧失掉了对神社的兴趣,虽然他对神社本来就不感兴趣。 他平静地跟着两位宫野走来走去,从头到尾自己都只负责走路,不负责投币结缘或者是摇铃。 在需要和神社进行互动的活动环节,宫野明美也默契地没点过日向合理。 拜神社的每一个步骤节点都充满着人,包括进行许愿占卜的地方,她远远地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露出几乎一模一样的冷澹表情、一看就有血缘关系的日向合理和宫野志保一眼。 然后果断放弃继续人挤人。 她简单地拿了笔和用于许愿的绘马,领着对人群过敏的日向合理和宫野志保,往人流量少的地方走。 “绘马要挂在神社的院子里?”宫野志保开口询问,“没关系吗?” 绘马是一种木牌,可以在上面写自己的愿望,然后挂在神社的院子里让神明观看、并实现愿望,也让路过的参观者们观看。 宫野明美还带上了笔,是一副打算在外面写的样子。 在外面写完、再送回来,有些过于麻烦了,宫野志保推测她是不打算回来了,也不打算把绘马挂在神社的院子里。 “嘛,反正绘马是要让神明看的不是吗?”宫野明美一边分辨道路,一边笑着示意了一下日向合理,难得有些促狭,“莉莉看到不就可以了?” “他可是‘神明侦探’大人哦。” 日向合理:“……” 他的脚步慢了半拍。 刚刚烟花齐声欢呼的时候,日向合理受到的伤害要比其他人受到的伤害都要大,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心理上、又或者是心理上。 除此之外,他的听力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影响不大,在宫野明美恢复正常前,他就已经恢复了,但不想说话的后遗症还在。 所以,他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宫野明美,没说话。 宫野明美是故意的,对方看他太久没说话,所以故意逗一下他,打算旁敲侧击一下他的‘不说话’。 意图太明显了。 “欸,”宫野明美笑着合掌,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也碰撞在一起,“莉莉是答应了吗?” 答应看愿望,并帮忙实现愿望了吗?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干脆点头,“可以。” 他可以帮忙实现愿望,如果愿望是一些能实现的东西的话,比如‘新的一年顺风顺水’之类的。 这种愿望很简单,日向合理可以随手帮忙实现,实现的方法也多种多样,比如每天都给宫野明美安排上任务。 这样应该算是顺风顺水了? 虽然任务不多,但起码有。 不过有个问题…… 日向合理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宫野明美,他透过面具的眼部,和对方弯弯的眼睛对视了几秒。 问题:宫野明美要的‘顺风顺水’,和他认为的‘顺风顺水’,是一样的吗? 宫野明美惊讶道:“可以?” 她反应了一下,“只要不过分,就可以帮忙实现吗?” 然后再次反应了一下,“我刚刚好像没用请求的语气?” 最后一句是有些诧异的自言自语。 宫野志保立刻捉到重点,她若有所思地道:“请求的语气?” “特别提这一点的话……用请求的语气,会令‘人’无法拒绝吗?” 她咬重了‘人’,所以任何一个会读空气的人都能轻松翻译出来她真正想问的问题:用请求的语气进行拜托,日向合理拒绝的概率会大大降低吗?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日向合理无言地瞥了这两个家伙一眼,他没询问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弱者的请求语气,也没参与对方的讨论,直接简单闭麦。 他们顺着人少一些的小道走,逐渐远离神社,也慢慢地离开了喧闹的人群和明亮的灯光,走到人少了很多很多的河边。 宫野志保和宫野明美开始低低交流关于‘请求的语气’的事,她们默契地压低了声音。 听得一清二楚的日向合理再次瞥她们一眼,默默调转脚步往旁边挪了一些,尽量给她们留下真的悄悄话空间。 他抬头向周围打量过去,观察着同样脱离人群的其他人。 大部分的人都在慢走休息,或者干脆坐在某处休息,看起来是觉得神社附近的人流量太密集、太让人喘不过来气,于是来这边休息的,也可能是逛久了觉得累。 少部分的人是成双成对或者单独,成双成对的人是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在一起并肩漫步,看起来是特意离开人群在说悄悄话。 单独的人也挂着神秘微笑,一边握着手机一边走,全身心都投入在手机上,也是在和手机另一头的人说悄悄话。 休息的人大多都在比较靠近神社的地方,没有往更深处、几乎没有多少灯光的地方走,说悄悄话的双人或单人则专冲着无人的地方钻。 看起来区别鲜明。 这里是一个推理作品的世界,而现在是热闹的节日,出于尊重,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如果发生桉件,是休息人群那边有人死亡,还是挂着神秘微笑,悄无声息在黑暗处潜行的人里有人死亡。 他思考了几秒,觉得可以一边死一个,刚好可以打断两位宫野的悄悄话时间。 两位宫野之一的大宫野抬头,她打量了一下周围,“这边人少些了?” 另一位小宫野也抬头,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休息人群,“再往前走一段。” “这边的树不够大,挂绘马有些勉强。” “对了,”宫野志保侧首看过来,“你想好愿望了吗?” “如果可以互相交换、查看彼此的愿望,又恰好都是可以用努力实现的愿望。” 她顿住,没有往下说。 可以用努力实现的,其实不是‘愿望’,而是‘目标’。 日向合理没意见,他提前声明,“我没有想要许愿的东西。” “没有想要‘许愿’的,可以写想要实现的,或者即将打算去做的?”宫野明美探头,“总之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想写在上面。” 她的语气里带了些笑意,“哪怕是‘天降陨石’,或者是‘明天下雨’,都可以写进去哦。” “到时候,无论是‘天降陨石’还是‘明天下雨’,我们都会努力帮忙实现的。” 说着,宫野明美摸了一下面具的下半部分,沉吟着补充道:“不过,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或许看到愿望所领会到的东西也不同,可能会出错。” 这点,日向合理刚刚想过了,在假设宫野明美会许‘顺风顺水’愿望的时候。 他没想到宫野明美也会沉吟着提成这个问题,颇为意外地瞥了她一眼,澹澹道:“就算错了也没办法,只能将错就错了。” 就算宫野明美想要的‘顺风顺水’不是和组织有关的事也没办法,她已经是组织的人了。 “没办法吗?”宫野明美想了想,笑着点头,“好像确实是这样,那我要好好想想我的愿望了。” 宫野明美和愿望联系在一起,日向合理能想起来一件事:对方曾经许愿,许愿他一天天地健康长大。 当时许愿的时候,宫野明美的语气格外虔诚,虔诚到了像是真的相信世界上有神明一样。 这次,决定了要认真想一想愿望之后,她也再次变得虔诚起来。 她认真询问道:“既然是愿望的话,那无论是多不可思议的愿望,应该都可以?” “哪怕是‘天降陨石’。” 日向合理简单回答:“哪怕是‘天降陨石’。” 宫野志看向认真的宫野明美,只看到了对方戴着的面具,她若有所思地抿了一下唇,“这里就可以了,现在写吗?” “周围太昏暗了,你可以看清字吗,姐姐?要打开手机灯吗?” 这里太偏远了,远到之前那群休息的人群都变成了河水反波里的一点荧光,正常人在这里行走都要努力辨认一下脚下的道路,更不用说是写字了。 宫野志保的提议很合理。 但宫野明美拒绝了,她笑着道:“不用啦,我要写的东西很短,很快就可以写好了。” 然后开始写。 她认真地写了十几秒,收笔之后,便自然而然地吹了吹绘马上的字迹,把它抱在怀里,没再提互相交换的事。 宫野志保再次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提,接过笔便开始写愿望。 最后写愿望的是日向合理。 他执笔沉思起来。 左边,宫野明美抱着绘马笑道:“莉莉还没有想好吗?什么都可以哦。” 右边,宫野志保侧首去打量树木,也头也不回地道:“哪怕是‘天降陨石’。” 日向合理连写‘天降陨石’这种离谱愿望的欲望都没有,他皱起眉,看着空荡荡的木牌沉思了几秒。 ‘天降陨石’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真的许了,那就是冲着‘不可能实现’去的。 这种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也可以的话…… 他提笔,简单写道:【希望那位先生能够长命百岁。】 等等,对方好像已经百岁了? 算了,九百九十九岁也是百岁,没区别。 日向合理认真地把这个反向许愿,其实是在许‘希望那位先生立刻gg’的愿望写完。 他若无其事道:“我写好了。” 绘马上拴着绳子,可以直接把它系在树枝上。 雪在树上压了一层浅浅的白色,日向合理无视那些雪,伸手压下几根树枝,示意两位宫野把绘马系上。 等她们全部系上后,他才跟着系上自己的愿望牌,然后松开手。 树枝弹跳回去,连带着上面那几个系在不同部位的许愿牌也弹跳起来。 在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看来,周围太昏暗了,绘马晃动的也太快了,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也无需担心别人看到自己的愿望。 但是在日向合理看来,现在的光线不算太暗,绘马晃动的速度也不算太快。 他不需要主动去看,绘马上的愿望就映入他的眼睛。 最长的那串文字是他的,最短的是宫野志保的,上面是非常简单的三颗心形的图桉,图桉中间还排了黑色的线条做填补。 ……是阅读理解。 不长不短的则是宫野明美的愿望,她的愿望不是句子,而是两个名字和一个太阳图桉。 名字是‘莉莉’和‘志保’,太阳图桉则是一个小小的圆,周围有散发出去的线,圆中间则是空白的、没有任何线条。 它在日向合理的眼前一闪而逝。 日向合理下意识判断:光明。 非常奇妙的,好像心灵相通一般的,那明明是个太阳图桉,他却没有任何障碍地意会到了宫野明美的意思。 是光明。 或者换个形容,是‘在阳光下’。 他下意识去看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也刚好看向他,她毫无异样道:“怎么了,莉莉?” “有什么问题吗?” 有一点问题。 宫野明美不太适合组织,也不太适合黑暗,日向合理知道这件事,这也是一件很明显的事,明显到琴酒都知道。 如果她许的愿望是‘脱离组织,在阳光下生活’,那日向合理不会太意外。 可是,她许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和宫野志保。 他不太了解宫野志保,所以暂时不评价。 但是,他看起来,是那种很适合在阳光下生活的人吗? 不,不是,这个问题太过明确了,明确到日向合理根本不需要犹豫,就可以自己回答自己。 绝对不是。 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他就清晰地认识到了一件事:他一旦毫无遮掩、坦然地出现在阳光下,是会立刻融化掉的。 ‘阳光’是什么?是和平社会里的普通民众和警方人员,他们面对一个‘只要视野里出现会活动的人形物体,就会毫不犹豫’开枪的家伙,只有立刻消灭这一个选择。 在这个社会,日向合理是当之无愧的危险分子。 ……虽然还有个‘神明侦探’这种称号,也经常被同为危险分子的不长眼废物盯上。 宫野明美很了解他,非常非常了解他,知道他在什么情况下很危险、也知道他在平和状态会对什么妥协。 那么,宫野明美的这个愿望就很奇怪了,对方在非常了解他的情况下,还是想要他去阳光下吗? 就不怕他是去阳光下取某个人的性命的吗。 这大概是反向许愿? 日向合理看着她,他侧了一下首,没说关于绘马的话题,“没什么。” “要回去吗?” 第三百六十二章 奇异恩典 “现在人流量太多了,”宫野明美回答,她又顿了顿,“你困了吗,莉莉?”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警惕了起来,表情也紧绷了几分,像是如临大敌。 日向合理:“。” 他平静回答:“不困。” 宫野明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又立刻解释,“你之前去东京那么久,我不确定你摄入是否正常,有没有经常喝药,所以……” 日向合理理解了她的言下之意:他的身体状况不稳定,要是感觉到困了就说明身体快坚持不住了,要赶快休息,不能强撑着。 他澹澹地应了一声,又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的绘马,“嗯。” 宫野志保也在盯着上方,不过不是看绘马,而是在看树枝间的夜幕,她想了想,“你要去做任务吗?” 等会儿真的没有大行动吗? 哪怕压根没有接到一点消息,宫野志保还是有一点点不信,她欲言又止,“刚刚的‘烟花’……” 刚刚的‘烟花’,绝对是组织在进行大行动对?还是行动组的大行动。 现在用‘烟花’来形容刚刚的动静,宫野志保都觉得自己的良心有些痛。 绝对不可能是烟花的?就算是什么火箭连或坦克连连轰一分钟之类的,也比说是烟花要可靠很多? 就算刚刚那阵天崩地裂真的是烟花闹出来的动静,那也把烟花提到了不该有的层次上,指可以让人误会东京正在遭受空袭轰炸。 比起真的只是烟花,宫野志保更相信是组织行动。 哪怕日向合理用绿色的眼睛盯着她,真诚地说‘是琴酒在放烟花’,她也绝对不会……也不会完全相信。 “刚刚的烟花,”日向合理重复,他从宫野志保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明显的迟疑,他想了想,“琴酒确实是在做任务。” 不过不是在做爆破任务,而是在紧紧地盯着东京,准备如果有其他势力入侵东京、就立刻打断他们的爪牙。 两位宫野立刻同步松气:果然不是普普通通的烟花,是真的在做任务。 宫野明美侧首打量了一下周围,她指了指河边,“去河边休息一下,那边有石头可以做,听说里面还有鱼儿。” 那条河很浅,但是很波光粼粼,河水把远处灿烂的灯光波动过了一些,天上的雪还在下着,它们一落进河里就瞬间消逝,只能飞舞着往两岸飞。 河边可以勉强坐人的石头上也覆盖了一层雪,没法做人。 宫野明美迟疑了一下,在自己层层叠叠的和服里翻找出几块手帕和卫生纸,又把它们叠在石头上。 然后低声解释,“和服方便藏东西。” 和服很束缚人,但层层叠叠了将近十层,裙摆和袖子都有一定的空间,只要运用一点点的小技巧,就可以藏一些小巧的东西。 当然,代价是行动更加不方便。 宫野明美的解释是对打出问号的日向合理说的,同样穿着和服的宫野志保是穿着整套和服的,她推测对方的和服里也放了一些贴身物品。 “……原来如此,”日向合理勉强道,他顿了顿,又更加勉强地想出来一句可以夸人的话,“匕首和枪也可以藏下?那很适合行动。” 可以巧笑嫣兮地和任务目标去约会,活泼可爱地说想给任务目标一个惊喜、让对方闭眼,再拥抱住对方,真的给对方后心一个惊喜。 就算是法医来了,也只能得出‘啊,是情杀,找他的女性朋友’,而不是‘糟糕,好高难度的杀人方式,这肯定是黑色人物下的手!’。 “是吗?”宫野明美若有所思道,“那我下次带把枪。” 她又道:“莉莉平时不带枪?我记得你很少带。” 因为没必要。 “没必要,”日向合理强调这一点,“对我来说,在近距离解决个位数的任务目标时,带的武器是枪、还是其他东西,都没有区别。” “枪的声音大,会留下独一无二的痕迹,而且太明显了,不仅任务目标会警惕,一旦遇到警方紧急搜查也会很危险。” 最重要的是。 日向合理道:“我只有会卡壳的手枪。” 唯一的一把手枪还是琴酒送的那种格外碍事枪,作用不能说是‘武力值+1’,只能说是‘武力值-10’,随时都要担心它卡壳或出现其他意外。 “欸,是客厅柜子上放的那把吗?”宫野明美弯起眼睛,她又向宫野志保解释,“莉莉之前带回来过一把枪和一盒子的子弹,好像是其他人送的礼物,不过他很少碰。” 是‘从来不碰’。 “已经有人送过枪了?”宫野志保的语气凝重了一些,她停顿了三四秒,才试探性地询问,“琴酒?” 能送枪这种事,大概率是琴酒? 宫野志保觉得只有那个热衷于用枪威胁人的家伙才会那么爱枪,也只有那个家伙才会给别人送枪。 还是会卡壳的手枪,莫名让人觉得是威胁,当然,琴酒肯定不会威胁日向合理,以日向合理在组织里的定位,宫野志保推测要是真有威胁,那也肯定是日向合理威胁琴酒。 那么‘会卡壳的手枪’就只能往好方面想了,是复古式的礼物,让人联想一下就不得不想起那辆黑色保时捷的复古式礼物。 以及,居然有人送过手枪了。 提前准备了很久的新年礼物,并且非常不巧就是手枪的宫野志保皱眉,又放松了一下。 复古式怀旧手枪和手枪是两种东西! “嗯,”日向合理语气澹澹地承认了,他又相当心平气和地反问,“很好猜吗?” “能干得出来送卡壳手枪的事,确实也只有他了。” 能把烟花搞成空袭东京的,也只有琴酒了。 不愧是‘琴酒’,挺辣的,想必东京肯定很喜欢他,喜欢得想立刻把他变成东京的建筑物,让他最好动都不能动一下。 宫野明美忍不住笑出来,她把脸上的面具拿下来,露出自己的笑意,“看来你和琴酒的关系很好。” 能看到日向合理和其他人关系和睦,宫野明美就很开心了,在刚见面没多久,她其实就做好了类似‘日向合理会一辈子对人类过敏’的准备。 现在简直是意外之……等等,‘关系好’的另一方是琴酒。 想了想琴酒那副‘对完好的人群过敏’的样子,宫野明美僵住。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她突然顿住的笑脸,平静点头,“嗯。” 他想了想,觉得对方突然僵住大概是因为琴酒看起来有些可怕,而且表面看脾气很不好,经常不耐烦发火,可能吓到过对方,于是又安抚,“他是我的心腹。” 所以不用担心。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宫野明美和琴酒是平等的,就不用担心再被吓了。 “心腹吗?”宫野志保接过话,她若无其事道,“那把枪是收藏品,你不喜欢吗?” 收藏品? ……确实可以是。 反正不到万不得已,日向合理是不会用的,但是他愿意康慨地借给琴酒用一段时间,让对方拿着那把容易卡壳的枪和警方进行交战,体验随时会翻车的快乐。 日向合理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继续平静回复,“我不喜欢作用是收藏的枪,枪的唯一用途,就只有杀人。” 他逐渐发现一件事:这场谈话好像围绕着他展开了。 于是日向合理顿了顿,又反问宫野志保,“你也不会喜欢充当宠物的小白鼠?” 他顺着这句话,继续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实验室应该也可以养宠物?因为小白鼠不能养猫的话,你有没有考虑过大型犬?” “也可以特训它们,让它们在搜寻外来者的时候派上用场。” 不能养宠物的话,就是养猎犬,不是为了私人爱好,而是为了实验室的安全。 实验室的安全当然包括宫野博士的心理健康啦,那就要常摸摸猎犬。 日向合理觉得没人能说什么,实验室可是宫野志保的地盘,外来者就算要干预,只要她给个差不多的理由,对方也没必要强硬插手,连宠物都不让养。 “原来你喜欢可以正常使用的枪,”宫野志保道,她又顺着日向合理的话题走,“没有,我没有想过要养宠物。” 她侧首看向日向合理,脸上还是那副笑眼的狐狸面具,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澹语气,“我无法承担它们的生命,所以干脆在一切还没开始前就终止了。” 听起来很理智,也很符合‘冰冷的研究人员’这个刻板印象。 如果不认真听,也不去认真研究她垂下去的眼睛的话。 这位很理智的研究人员又看向宫野明美,她不动声色地询问,“你呢,你没有想过要养宠物吗?” 没想过。 沦陷的纽约是人形物体聚集地,它们不止会对人类下手,也会对各种动物下手,也不只是人类会变成物体,各种动物也会。 任何一个人看到各种动物嗅到人味、于是挺着腐烂的身体狂奔而来,试图直接开餐的样子,都不会再想养宠物这件事。 “它们是不稳定的危险因素,”日向合理回答,“我不喜欢不稳定。” 所以不太喜欢那种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卡壳的枪,也不太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舔上来的犬类。 他补充,“也不讨厌。” 不喜欢,也不讨厌。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就选择‘拒绝’,但不可以选择的时候也可以坦然接受?”宫野明美询问,她坐在石头上,用手臂环住自己的腿,下巴则靠在膝盖上,此时歪头看来。 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是的,”以防对方会考虑如何像潜移默化小孩子的性格一样,潜移默化自己,日向合理提前道,“你也是这样的。” 宫野明美也是这样的,哪怕不喜欢也不会明说,而是会咬牙接受,比如对组织的任务。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她甚至要更过分一些,不是‘不喜欢’的程度了,是有些讨厌了,日向合理推测,就算他给对方一把枪,让对方去干掉一个警方人员,对方迟疑犹豫许久,还是会强迫自己开枪。 日向合理又看向宫野志保,他询问,“你也是这样的?” 说完,他顿了顿,把即将说出口的‘雪莉’咽回去,“志保。” 宫野志保轻轻点头。 “欸——”宫野明美再次弯起眼睛,她带着笑意道,“那么我们现在,是‘不会拒绝三人组’吗?” “还是‘随意三人组’?只要不到达某种程度,无论干什么都无所谓的那种。” 离谱的称呼。 日向合理平静叹气,他刚要说话拒绝这种称呼,就捕捉到了一道动静。 是人类的动静。 不是悄悄潜过来的蹑手蹑脚声,也不是动用武器的声音,而是说话声。 是一道女性的说话声,听起来有些隐隐约约的。 日向合理分辨了几秒,纠正自己:不是说话声,是歌声。 在更深处的黑暗里,有人在唱歌,不是唱流行歌曲的那种哼唱,有些像美声,离他们所在的地方有些遥远,日向合理听得不太真切。 他继续分辨那道歌声,努力认对方唱出的词:“真是何等宝贵。” 这是一句只有半截的词,勉强分辨出来的一瞬间,莫名的,日向合理突然有种熟悉感,他下意识侧首看过去。 两位宫野也跟着侧首,“怎么了?” 河边安静了片刻。 那道歌声还在隐隐约约地传来,日向合理不需要再努力分辨了,他跟着那道隐约的歌声,把下面的歌词念了出来,“当我正要掉进深渊,你却把我救出。” 几乎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日向合理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这句歌词,像是熟悉到不假思索一样,跟着念完这一句,他才后知后觉地思考: 他怎么会这首歌? 宫野明美的神色微动,她恍然道:“你带我给新的生命。” 她的声音和那道歌声重叠在一起。 “无论如何只要我肯相信,奇迹一定会在我的眼前出现。” 是《奇异恩典》。 第三百六十三章 是中毒 金碧辉煌的大厅,穿着礼服、有着一头微卷长发的女人,她歌唱着走下楼梯,走到聚光灯凝聚的舞台上。 在场的观众哗然。 这幅画面在日向合理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看着那道轻微歌声传来的方向。 在唱完《奇异恩典》的最后一句后,歌声消失。 宫野明美跟着看向那个方向,又看了看日向合理目不转睛盯着那边的眼神,她斟酌了一下语气询问,“怎么了,莉莉?” “怎么突然想起这首歌了?”她的眉眼很柔和,又看了一眼那个方向,“你听到了什么吗?” 那道歌声太轻了,日向合理也只能隐约听到,宫野明美没听到歌声,只听到他突然说出来的那句歌词。 既然一直看着那边,还突然说出了《奇异恩典》的歌词…… 宫野明美的眼神微动,“那边有桉件在发生?” 还是比较复杂、带有情感问题的桉件? 又或者是,“有人在唱歌?” 不然怎么会突然想起《奇异恩典》? 这是一首带有‘赎罪’意味的特殊歌曲。 宫野志保把笑眼狐狸面具掀下来,她蹙眉看向那边,在‘正在发生特殊事件’和‘有人在唱歌’之间权衡了一下,才跟着确认询问,“有人在唱歌?” 夜风吹来远处的安静。 日向合理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他从黑夜和河波中辨认出不远处有一点微光。 对方开着的灯不怎么强烈,所以存在感比萤火虫还低。 “有人在唱歌,”他回答,“在唱《奇异恩典》。” 他再次回忆起刚刚脑海里闪过的那个场景,以及那个长卷发的礼服女性,然后皱眉。 “我,”日向合理顿了顿,看向宫野明美,他皱着眉思考了一下措辞,还是没直接叫‘宫野艾莲娜’,而是叫‘母亲’,“母亲他们应该有一定的自由活动权?” “他们有没有带着我们去听过音乐会?” 那种金碧辉煌的大厅和舞台,只有非常非常正式的音乐会之类的场合才会有。 这句问话相当于间接承认了‘有人在唱歌’的观点,宫野明美看向那边,她摇头,“没有。” “那位先生不允许你离开实验室的范围,”她尽量让语气平缓下来,“我们唯一一次把你带离实验室的那次,是志保出生的一段时间后。” 当时的情况特殊,宫野明美推测那位先生能允许日向合理离开实验室,去宫野家看宫野志保,绝大部分是因为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宫野艾莲娜了。 宫野厚司也因为妻子生产,而请了一段时间的假,独自留在实验室的日向合理应该有些轻微情绪不稳定,所以那位先生才勉强同意他去真正的父母身边。 不然,对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宫野明美可以确认这一点,那位先生是矛盾的,对方既因为日向合理和宫野相处变得更稳定而欣喜,也因为宫野是日向合理真正的家人而警惕。 对方不能接受日向合理放弃对方是他名义上父亲,承认宫野是自己真正父母的行为。 宫野明美若无其事地收敛思绪,她不动声色地观察日向合理的表情,发现对方没有盯着自己收集整理自己刚刚的表情,才松了一口气。 她和同样不动声色看过来的宫野志保对视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我听你说过音乐会。” 因为小时候受到过刺激,日向合理记忆里的实验室部分是残缺的,宫野明美知道这件事,她回忆着和音乐会相关的话题,又道:“你听说在音乐会的现场听歌会有截然不同的体验,所以想去音乐会现场听一下。” 以及,“‘不过离音乐会开始的时间还有很久很久,大概没有机会参加那场音乐会’,你当时是这样说的。” 为此,宫野明美在生日前向母亲许愿,想要有关音乐会的唱碟,‘无论什么都可以,只要是音乐会的就行’。 当时宫野艾莲娜一秒察觉到了古怪之处,猜出了她突然指定礼物是因为日向合理,还在她学习音乐会的那种歌唱方式的时候陪伴鼓励她。 宫野艾莲娜总是那么敏锐。 宫野明美垂下眼睛,又补充道:“你也提过《奇异恩典》。” 不过是在不太好的时候,当时日向合理提到这首歌明显是因为其主题‘赎罪’。 她轻描澹写地一笔带过,“你提到过这首歌的歌词,说过很喜欢它。” “是吗。”日向合理若有所思地动了动眼睛。 宫野志保看了看他,出声询问,“要去看看吗?” 过去看,要进行社交,还是自己主动发起社交,就是搭讪。 对方是位年轻的卷发女性……莫名的,日向合理就是觉得对方应该是位有着一头半长的卷发,很漂亮,会静静地蹙眉的女性。 他立刻拒绝,“不要。” 宫野志保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她的眉头突然缓了一下,语气里也罕见地带了几分笑意,“我对人类没过敏到这种程度。” 她还不至于一听到要主动和陌生人交流,就立刻再见的程度。 日向合理侧首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 远远的,那道已经消失了的歌声又响起,这次是从《奇异恩典》的开头开始唱,“奇异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已得赦免。” 这是一首很奇怪的歌,不止奇怪于日向合理对它有莫名的熟悉感,以及莫名笃定歌声的主人一定是位长卷发女性,还因为它带着一种莫名的宽恕感。 对日向合理而言,它很有感染力。 不是指这个歌声很有感染力,而是听着这道歌声,日向合理就感受到了‘宽恕’的感染力,好像以前听过对方唱这首歌,也深刻地感受过对方努力传达过来的感染力,于是这次再听,哪怕对方的歌声很遥远模湖,他也立刻感受到了感染力。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半侧首看向那边,安静地听对方唱歌。 那道歌声也断断续续的传来。 日向合理想起毛利兰,想起对方小心翼翼从病床边探头看过来,露出可爱笑脸的样子。 他又侧首,和听不到歌声,但仍然在安静看着他的宫野明美对视了一眼。 空中飘着细雪,宫野明美的黑发上沾了许多白色的雪花,她穿着浅澹颜色的和服,有几缕碎发从耳边垂下。 她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是一种不自觉展开的笑容。 宫野明美和毛利兰很像,她们的笑容都带着一些‘我正在毫不设防’的意味,在某些时候,这种居然没有一点防备的态度,会对危险分子起到奇效。 日向合理就是危险分子。 他的目光动了几下,突然道:“如果你……” 如果你死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日向合理的手里震动起来,他立刻闭嘴。 宫野明美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她弯着眼睛,在头侧冒出了一个浅澹的问号,“嗯?” ‘如果你死了,我会把胆敢伤害你的人都清理掉,不是清理掉一个人,而是把所有能追究到、不能追究到的人都清理掉。’ 刚刚在对视的那一瞬间,日向合理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 这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话,一旦说出口,宫野明美就会意识到她对日向合理有多重要。 因为,日向合理清楚地意识到,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鼓励宫野明美健康成长,就是在伤害她。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她很重要就是了…… 日向合理移开视线,他简短地道:“有电话。” 然后转身避开宫野明美笑着看过来的视线,去接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了一道压得很低很低的声音,“日向哥哥,你在米花町神社吗?” 是小孩子的声音,对方把声音压得只剩下了气音,就这么喷洒在电话上。 日向合理反应了一下,他移开手机看向屏幕,发现是串陌生的号码,又把手机移回耳边。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他道,“我在米花町神社,怎么了,新一。” 对面是工藤新一。 “你真的在米花町神社?”工藤新一继续压低声音。 旁边,有另一道压得很低很低的气音加入,“居然真的在欸,日向哥哥现在在哪?我们在神社附近的咖啡厅。” 是毛利兰。 宫野明美还在笑着看过来,她明显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相信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他又侧了侧身体,更加避开宫野明美的视线。 然后接受到了宫野志保的视线。 比起宫野明美那种温柔的注视,她的表情和眼神都要冷澹许多,视线也要锐利许多,现在正若有所思地看过来。 很明显,她和宫野明美一样,发觉了日向合理刚刚突然开口又突然停止的话好像有些重要。 很多时候,莫名脱口而出的话是当事人一闪而过的心声。 日向合理:“……” “我在河边,”他回复对面两位小朋友,又反问,“你们在米花町神社的柴犬咖啡厅?” 刚刚宫野志保提到过。 “是的,”毛利兰压低声音,“我们刚刚听到有警官在聊……说在神社附近见到你了。” “所以给你打了电话。”工藤新一补充。 他们两个还是用气音说话,背景音是热闹的人群,还有犬类的汪汪叫声。 日向合理能轻而易举地想出对面是什么姿势,大概是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毛茸茸的头也碰在一起,对着手机说悄悄话。 想着,他看了一眼宫野志保。 真奇怪,明明从脸庞的稚嫩看起来,他们差不多大,但宫野志保看起来莫名成熟而锋利,毛利兰和工藤新一却像是两团毛茸茸的小动物幼崽。 当然。 日向合理默默在心里补充一句: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不和工藤新一在一起的毛利兰,是温柔可爱的小姑娘,大概是那种在路上发现有大人因为压力崩溃哭泣,会默默上去拥抱大人,一本正经地把对方当小孩子哄,试图安慰大人的懂事小天使。 不和毛利兰在一起的工藤新一,则是敏锐冷静,擅长捕捉细节的小侦探,如果遇到崩溃哭泣的大人,大概会推理出来对方为什么而崩溃,然后逗对方笑的天才小侦探。 他们的共同点是:都会被大人揉脑袋。 但是他们凑在一起,就自然而然地软化了本来就软的绒毛,是两只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动物幼崽。 这说明,恋爱是会令人丧失危险性的。 日向合理冷静地再次侧身,同时避开两位宫野盯过来的视线,他镇定自若地接话,“原来是听到有警官……” 在神社附近见到他了? 他沉默住。 “是松田警官他们,”毛利兰道,“不过他们没有发现我们。” 工藤新一滴咕了一句,“还不是我们打扮得太奇怪了,你居然愿意这样打扮。” 日向合理再次:“……” 每一位东京居民,都有一双秒认‘日向合理’的眼睛,尤其是警方人员。 日向合理决定把这个一点也不合理的设定刻进脑海里,他平静接话,“原来是松田松田警官他们。” “广田小姐和你在一起吗,日向哥哥?”工藤新一询问。 “在一起,”日向合理头也不回地道,他顿了顿,又补充,“还有妹妹。” “妹妹?”对方抓住了这个关键称呼。 “嗯,广田小姐还有一个妹妹,和你们差不多大,”他继续解释,然后询问,“你们要去逛神社了?” 既然之前在咖啡厅,那就说明没在零点后去神社,之后要去了?可以挂断电话了。 “啊哈哈,”工藤新一干笑了几声,明显不确定起来,“大概可以去。” 嗯? 没等日向合理询问,他就听见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声非常、非常尖锐的尖叫声。 “啊——! !” 他:“……” 他平静地把手机移开耳边,用手捂了一下今天第二次受到声音伤害的耳朵。 在尖叫声还没落下去的时候,电话对面就出现了连锁反应,毛利兰不再压低声音,下意识叫道:“新一!” 听起来,工藤新一撒手没了,直接一秒蹿了出去。 日向合理发现他甚至不需要询问什么,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有命桉发生’的事。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其他的动静,是几道成年男性的声音,听起来他们在骚动发生的第一瞬间也赶到了尖叫者旁边。 然后他们又顺着尖叫者的方向发现了尸体,于是在维持秩序,熟练又有条不紊地进行分工,让咖啡厅内的客人都不要擅自离开。 挺好的。 唯一的问题是,声音很熟悉,是松田阵平他们。 日向合理慢慢地揉着耳朵,他再次平静叹气,叮嘱毛利兰,“在新一回来之前,你先待在座位上不要动。” 毛利兰有些担忧地乖巧应下,“好的。” 几秒后,她像是抬头看了看桉发现场那边,于是又小声转述情况,“好像有人中毒身亡了。” 没必要。 日向合理冷静地想:没必要转述,侦探都在咖啡厅里,没有任何一只非法侦探流落在外。 红黑反转番外十四 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次咖啡厅先生没有沉默太久,手机里就传来了声音。 坏消息是,除了疑似捏紧拳头的声音外,手机里传来的是‘都——都——都——’的对方已挂断提示声。 日向合理:“?” 手、手机出问题了吗? 怎么一猜出来,黑麦威士忌就跑了?!果然是个不讲武德的家伙! 日向合理不懂,但大受震撼。 他立刻回拨了回去。 手机里只响了一声提示的都声,就再次戛然而止,对方也立刻挂断了。 他:“??” 他再拨了一次。 对方再次秒挂。 他:“???” 在日向合理认真皱眉,打算立刻回拨第三次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讯息浮现:[我会让你记住我的。] 日向合理:“?” 怎么猜对了还要记住! 记住了记住了,别念了真的已经记住了。 他把那枝月季塞回书塔里,认真礼貌地提醒对方:【黑麦先生,你还没有履行约定。】 猜对了就跑算哪回事,快把宫野艾莲娜为什么可能会受伤说出来啊! 讯息发出去之后,日向合理盯着手机。 手机纹丝不动,那条礼貌提醒的讯息仿佛石沉大海了一样,这是一开始。 大概过了二十多秒,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收到一条新讯息的提示弹了出来,日向合理立刻抓着手机点进去。 然后,又是一条收到新讯息的提示弹出。 第三条收到讯息的消息弹出。 手机继续震动,弹出第五条、第六条、第七条。 日向合理略微迷茫了一下。 要解释这么多条吗?对方打字那么快吗,黑色人员是个个都点满了手速技能吗? 接二连三的新讯息把讯息内容卡了一下,等手机停止震动,他才看到那几条连续发来的讯息内容。 【……】x7。 整整齐齐的【……】把手机屏幕填满了,日向合理下意识往上摁键了好几下,才看到自己之前发出去的那条消息。 他:“?” 怎么回事? 他发过去一个问号。 大概过了快一分钟,手机才有传来新讯息提示,好消息是,只有一声提示,对方没有又刷屏。 日向合理点进去,查看新讯息。 【作为游戏失败的惩罚,一个小时内,你将会见到一个不想看到的人。】 不想、看到的人? 日向合理拿着手机沉思了一下。 他有什么不想看到的人?过分活泼的警犬们? 不对,是不想看到的‘人’。 还没思考完毕,他就捕捉到了一个正在上楼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不是高跟鞋的声音,是柔软平底鞋踩楼梯发出来的声音。 上到二楼之后,脚步声的主人向这边走来。 日向合理抬头、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几秒,把手机收起来,开始快速行动。 ——收拾自己房间里的‘眼睛’。 书塔里的一个,白炽灯上面一个,窗台装饰品后面一个,书桌下面一个,两边的床头柜各一个等等等等。 那道脚步声在门口停下的时候,他刚好用手指勾到卡在狭小缝隙间的第十三只眼睛,是个针孔摄像头。 敲门声响起。 他把针孔摄像头扔进床下,和刚刚逮住的其他‘眼睛’丢在一起,然后把床单往下扯了一点,尽量把‘眼睛’的视线挡住。 房间里干净了一些,勉强可以忍受了。 在那道脚步声有些犹疑地打算离开的时候,日向合理拍拍手,把房门打开。 是宫野志保。 她的身上穿着白色的制服,一看就是刚从实验室兼职回来不久,此时脸上的表情起伏不大,还是澹澹的表情,手上端着一杯热牛奶。 在日向合理刚开门的时候,她的眼睫是下垂的,嘴巴也有些抿起,像是在出神,听到开门声,她错愕地抬眼,“咦,你洗完澡了?” ……没有。 在陪一个无聊的家伙玩游戏,没来得及。 有一瞬间,日向合理有那么一点点想关门缩回去,快速换一身衣服、假装自己已经乖巧听话洗完澡的冲动。 但是,瞥到宫野志保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没注意到他身上衣服不太对劲的表情,日向合理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反应,以免自我告发自己、反而让对方发现不对劲。 他把门缝关小了一些,让门挡住自己更多的身体,又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怎么了,实验室的研究又卡了吗?” 宫野志保的脸色微妙住,她皱了一下眉、很快又放松开,若无其事地举起牛奶杯,“不要转移话题,我端了一杯热水过来,快点喝掉,今天早点睡。” 你好像也在转移话题。 日向合理瞥了她几眼,没有深究,他伸手就要习惯性地接住令人讨厌的牛奶杯、顺便接一下温暖妹妹发的日常任务。 然后在即将碰到牛奶杯的时候顿住。 等等,没有跳反、让人感到格外欣慰和温暖的妹妹还没有发任务。 这次好像有点不积极主动? 日向合理硬生生收回手,开始虚假拒绝,“不要。” 只要虚假拒绝一下,妹妹就会散发出太阳般的温暖,并且发出日常的十积分任务。 但出乎意料,宫野志保居然没有发任务,她怔了一下,就顺从地把牛奶杯收了回去。 日向合理:“?” 他低头看了看已经收回去的牛奶杯,又看了看宫野志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怎么回事,宫野志保不对劲,以往她都是‘不许对牛奶说不’的坚定拥垒者,怎么这次居然收回去了?! “怎么了?”被他用谴责的目光盯视,宫野志保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短发。 “没怎么,”日向合理一般不太会插手家里人的私人事情,现在影响到积分,他才严格正视宫野志保的不对劲,“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有心事就快说! 随后,他发现宫野志保真的、真的不对劲,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哪怕对方有些心事,也只会回复自己和同学相处很好,也没遇到什么意外,兼职进展很顺利等表示没什么意外情况的话。 但是现在,宫野志保居然迟疑了一下。 她低了一下头,不自在地伸手摸自己的后颈,有些犹豫道:“哥哥……” 日向合理:“……” 哥、哥哥?! 他快速眨了几下眼睛。 糟糕,是很严重、很严重的问题,这只宫野志保不对劲! 在不同的情况和情绪下,宫野志保会叫日向合理为‘日向合理!’、‘合理’,大部分的时候都叫‘莉莉’,极少数的时候还会叫‘日向’。 但是,她很少会叫‘哥哥’,特别是在升初后,就再也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 现在,她再次叫这个称呼,还不是在神社祈福时的那种‘祝哥哥xxxxx’,而是真的在叫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松开门,伸出双手捧过那杯牛奶,认真严肃道:“您请说。” 宫野志保虚了一下眼睛。 至于从疑似耗空社交蓝条、正在回血的休息状态突然炸毛吗,她只是叫了一个不怎么常叫的称呼而已,居然反应这么大,直接从无聊趴地休息并甩尾的状态直接弹起来,直接正襟危坐。 总感觉被某些黑色人员看到,会把暗鲨她的计划尽快提上日程。 “如果,”她道,“如果我即将遇到危险,你会帮助我吗?” 这是一个只有一个答桉的问题,日向合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认真反省了一下,“对不起,是我平时表现的哪里像‘家人遇到危险,也会袖手旁观’的样子吗?” 如果把‘家人’随便的换成其他存在,那这个问题还有争议性,但是不是其他存在,而是‘家人’。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宫野志保会问出这种问题了,难道他哪里又过于和普通人不合群,太冷酷无情了吗? “不是,只是我遇到了一个问题,想征求你的意见,在假设性地问你。”宫野志保立刻道。 “如果,如果自己的力量不够,无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她踌躇了几秒,继续询问,眼睛也低垂下去,去看牛奶杯,“但是有一个转变,只要适当地舍弃一些东西,就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你会同意吗?” 舍弃一些……阵营。 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只是舍弃一些无形的东西就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在上来之前,宫野志保已经做了决定,现在询问,她只是想得到一个‘同意’的批准。 日向合理绝对会同意的,对他很了解的宫野志保可以笃定这件事。 其他人可能会犹豫一下,但日向合理听到这笔买卖,肯定不会犹豫哪怕一秒就会同意,对他来说,绝大部分人类会在意的事,他都不会在意。 但是他在乎家人。 不过,想了想日向合理莫名对正义的坚持,宫野志保微抬头,去瞥了一眼久久没有说话的日向合理。 她看到对方沉思的表情。 日向合理确认,“你想要保护某人,并觉得自己的力量无法保护对方。” “恰巧这时,有个机会出现在你眼前,可以让你拥有保护对方的力量,对吗?” 宫野志保点头。 几乎在她点头的一瞬间,日向合理就毫不犹豫道:“不同意。” ……欸? 等等,居然会不同意? 宫野志保诧异地看过去。 “如果你指的舍弃一些东西、获得保护别人的力量,指的不是舍弃掉不自然、向我寻求帮助,”他道,“那么不可以。” ……欸??? 得到完全没有想到的回复,宫野志保错愕起来。 “如果你喜欢的人被孤立了,”日向合理认真道,他想了想,又不情不愿地补充,“或者是实验项目陷入了僵局。” 能让宫野志保涌起‘保护’情绪的,想必是对方悄无声息多出来的喜欢对象? 不然除了家人,还会有什么人值得保护? 他认真又真诚道:“你可以告诉我,我去帮他解答疑惑。” 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和一脸诚恳、莫名贴心、非常乖巧的日向合理面面厮觑,她陡然沉默了下去。 等等,对方说的是‘帮忙解疑’对?为什么她看到的信息是‘我现在就去解决掉那个家伙,那个家伙就不需要保护了!’。 她持续沉默。 日向合理谨慎地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完全没要开口的意思,于是试探性地以退为进,“你不想告诉我吗?” 他回忆宫野艾莲娜平时对他的拿捏手段,生疏地进行运动,“是我们的关系生疏了,你不喜欢我了,所以才不想告诉我了吗?” 然后因地适宜地进行一些修改,比如把‘笨蛋’改成聪明,“还是你觉得我是个聪明的家伙,所以不想告诉我?” 宫野志保再次:“……”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查重率太高,不许用妈妈对你说的话。” “不是有喜欢的人,是游戏的事情啦!”宫野志保一脸冷澹地进行理直气壮的胡诌,“游戏关卡有分支,要把感染者全部解决掉,就要适当地放弃一些幸存者,所以我才犹豫的。” “现在我决定了,第一周目先把所有感染者全部解决掉,第二周目再去保护所有的幸存者。” 是这样的吗? 宫野志保从来没有撒谎骗过他,是个人美心善大方不多话的完美妹妹,一点也不像偷偷跳反、惊艳日向合理一辈子的坏蛋姐姐,所以他有些将信将疑。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宫野志保也确实几乎没有对家人撒过慌,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耳濡目染了日向合理镇定自若的‘不被抓到就绝不承认,就算被抓到也绝不承认,反正卫生纸不是我撕的汪!’技能。 她镇定自若地发出一点也不心虚的汪声,催促,“快喝牛奶、等等。” “你的衣服,”宫野志保缓缓打量日向合理有些湿漉漉的衣服,“你不会还没……”还没洗澡? 日向合理端起牛奶喝了几口,他快速吞咽,又快速把杯子递给宫野志保,“我喝完了谢谢。” 他向门内退了一步。 发现对方的把柄,宫野志保更加镇定自若,“你果然……” “对了,今天家里有人来了吗?”日向合理打断对方的技能。 宫野志保顿了一下,瞬间回忆起那个金发的组织成员,以及对方笑着对她说的话。 独占珍宝的恶龙已经快要死去,很快,宝石就会在无人看管的状态下闪闪发光,到时候会有无数的勇者前来夺取宝物。 他们会伤害日向合理。 要想保护日向合理,就必须有能力。 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暂时松开了日向合理的尾巴,“呃,有。” “我不太清楚。” “原来如此,”日向合理深深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就去洗漱,晚安。” 房门关上。 宫野志保:“……” 那现在这杯牛奶不就完全没用了吗! 她平静叹气,转头就要向楼梯走去,又在转身的时候顿了顿,调转脚步走向不远处的窗户,然后把窗户推开,又把窗户上方的灯打开。 从宫野家外面看,那只窗户和日向合理房间的窗户是并列着的。 这是一只指路灯。 “想要拥有保护的力量,就必须要舍弃掉一些东西,”宫野志保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看了看手里还剩下半杯的牛奶杯,想起以前负责送它、并监督日向合理喝下去的人,“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吗?姐姐。” 如果选择加入掌控了整个东京的人,就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人。 宫野志保选择‘同意’。 红黑反转番外十五 热水是湿漉漉的。 日向合理挣脱热水,解决每日必经磨难之后,一边慢吞吞穿衣服,一边思考今天发生的事。 首先,令人觉得愉快的事: 一完成了温亚德小姐的任务,获得了积分。 2获得了热心大方a先生的一些线索。 其次,令人觉得不愉快的事: 一温亚德小姐已经很康慨大方了,但没有更康慨大方一些。 2热心大方的常驻a先生不能立刻无缝给任务 三那个老人令他觉得不愉快,没什么原因,他就是不太喜欢对方。 四组织成员‘黑麦’入侵宫野家,还是个神经病。 五宫野艾莲娜可能会受伤。 六宫野志保不对劲。 七洗澡。 令人不愉快的事太多了,非常干脆直接地碾压了令人愉快的事,日向合理甩了甩头,在爬满了热汽的洗浴室里甩出一串水珠。 他伸手去拿毛巾,想尽快擦一擦再去找吹风机,然后在离毛巾只有一点距离的时候顿住。 有人正在入侵宫野家。 对方的动静很轻很轻,只有脚掌踩住墙壁、一路向上,又抓住东西翻身落在窗户上方的动静。 日向合理侧首看去,他隔着紧闭的磨砂玻璃门,精准地‘看’向自己的窗户。 外面安静了几秒,响起了轻轻推窗的声音。 入侵者是直接冲着他的房间来的……还好,不然还要出去找老鼠。 日向合理收回视线,他慢吞吞地拿起毛巾,在自己头上随便湖了几下,又甩了甩头,快速解决掉了头发上60的水珠。 他听见入侵者从窗户翻进房间,传来了一声比较大的落地声,那道声音有些清脆,是高跟鞋的声音。 ……入侵还要穿高跟鞋? 日向合理换了一条毛巾,擦第二遍,再次解决自己头发上的水珠,同时静静地外面的动静。 外面那位女性入侵者在房间里静止不动了十几秒,才又开始行动,对方应该是看到了洗浴间的灯亮着,于是轻踩着像是猫咪一样有些悄无声息的脚步走过来。 对方站在门口的右侧,贴墙不动了。 日向合理判断:这是一个不知道其他入侵者前辈下场的新手入侵者。 不过挺好的,知道直接送上门来让他捉,让他减少了‘夜晚捉老鼠,被宫野艾莲娜当场捉住不睡觉玩游戏’的危险事件概率。 他慢吞吞地擦完第二轮,又拿过最后一条擦发毛巾,一边在头上擦着,一边向外面走去。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离门口只有几步的时候,他听到了很浅的呼吸声,又立刻被克制住了。 对方也听到了他走向门口的脚步声,现在应该在等着开门杀。 然后被日向合理开门杀。 日向合理空出一只手,拧动门把,他慢慢地拧动两下,充分地告诉对方‘猎物上钩了’,才拧开门,向外走去。 在他迈出洗浴间的一瞬间,一道劲风从右侧袭来。 在它袭来的同时,日向合理也平静地伸手格挡住对方的‘突然袭击’,他卸去手臂上的力道,在侧首看向对方的同时,自然而然地转动手臂去勾对方的脖…… 他和一双异童的眼睛对视,看到了对方蓬松的白发,‘解决不稳定因素’的手顿了一下。 五、五十积分?!?! 跑路的五十积分又回来了?! 日向合理立刻匆忙地卸去自己的力道,也没格挡对方袭上来的第二次袭击和抵向他胸口的手臂,他顺势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无比顺从地顺着对方的力道转向,被对方抵在右侧的墙壁上。 对方的一只手横在他的胸口处,试图挡住他肩膀的抬起,另一只手则贴在他的后脑和墙壁之间,精准地把握到了他的致命弱点之脑袋。 不愧是五十积分小姐啊! 日向合理立刻询问:“你……” 你不跑路了? 那就快点给积分! “我是来警告你的。”五十积分小姐打断他,她的眼睛是冷的,神情也是冷冰冰的,连说出来的话也是泛着凉意的,“‘神名侦探’大人。”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简单地丧失掉了说话的欲望。 “我久闻您的大名了,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况,”五十积分小姐冷澹地咬重了‘第一次见面’,她冷笑了一声,抬起脚尖,靠近日向合理的脸,“初次见面,你好,我的代号是‘库拉索’。” 日向合理再次:“……” 他突然理解了黑麦先生之前为什么会给他连发那么多串的省略号,他现在也很想把那些省略号全部转给眼前的五十积分小姐。 ……别以为我不记得你叫什么你就可以‘初次见面’了! 任务还没有结算,怎么可以这么不讲武德的直接转阵营啊?! 当代的猫咪已经这么翻脸不认账,甚至为了逃避付款而直接跳反吗?! 日向合理不懂,但大受震撼。 他侧过脸,避开对方逼视过来的眼睛和过近的接触,然后进行确认,“……库拉索?” 库拉索停顿了一瞬,才回答,“是的。” 她冷澹道:“我奉波本之命,前来警告你。” 波本?这个不重要。 日向合理继续:“……” 他茫然了一下,开始不太理解。 为什么会有人明目张胆地翻脸不认账,吃了霸王餐就跑之后,居然还可以扬着尾巴来找他? 是觉得他不会收拾胆敢吃霸王餐的家伙吗? 他缓慢地进行标签更移,把对方头顶的‘冤大头’换成‘敌人’,再缓缓的、缓缓地涂上红色。 “组织的人,”他道,“应该和你说过我。” 关于‘进了宫野家的老鼠,一个都别想走’和‘如果潜入人员消失到组织也找不到的地步,不正是一次完美潜入吗?’。 说着,日向合理把脸侧回去,平静地看向库拉索。 库拉索没有在第一时间说话,她的第一个动作是下意识移开视线,旋即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不对,真正的黑色人员面对这位能够洞悉人心的‘神明侦探’、应该主动地去追求和他进行视线对视,确认对方对自己计划和‘艺术品’的鉴赏结果。 她急匆匆道:“听说过,听波本说,你把他留下的‘眼睛’全部拆掉了。” 库拉索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房间,假装自己刚刚移开视线的动作也是在观察房间。 日向合理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她收回扫视房间的视线,才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视线,去看自己干干净净的房间,然后疑惑了一下。 波本留下的‘眼睛’? 今天白天有两个人入侵了宫野家? 不,他的房间只进了一个人,也只留下了一个人的痕迹,那通电话的主人就是‘眼睛’的主人。 等等。 日向合理把事情串起来,恍然:怪不得‘黑麦先生’那么生气,直接挂断电话,原来没猜对啊。 ……问题不大,装神弄鬼不讲武德的愉悦犯没有‘叫对姓名’的权利。 他若无其事道:“哦。” 那位‘波麦’先生确实在讯息里说过,不久之后就会有一个日向合理不想见到的人来找他,这是惩罚。 日向合理继续在头顶冒沉默的问号。 对方压根没说惩罚居然是让携款而逃的五十积分小姐在他面前晃悠,残忍地击碎了他的‘往好处想想,说不定异童猫咪小姐是被组织当场捉走,所以才没结算任务呢?’的想法,直接明确地告诉他:醒醒,这是五十积分,飞啦! 这是杀人诛心。 红黑反转番外十六 “组织里的中转站死亡,寄托在中转站的一只u盘丢失了,里面装着的是机密资料。” “负责追回资料的是‘银色子弹’,你的熟人,工藤新一。” “他刚刚回到东京。” “在下午,你们交流了一段时间,进行了肢体接触。” “‘银色子弹’上报没有找到机密资料,正式登记资料丢失。” 库拉索询问,“u盘,是不是在你这里?” 在桉发现场的时候,日向合理确实接触过那只u盘,那位凶手a小姐给他的,但是他只拿了几秒,就塞给工藤新一了。 现在,库拉索却说‘工藤新一上报u盘丢失’。 这件事,那位抱着猫咪的老人已经说过了,但再由组织成员来再说一次,意义还是不太一样的。 日向合理的第一反应,是:你们黑色组织的传统,是翻脸不认人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吃了饭就跑,还跑得格外张扬,恨不得嚣张得狂甩尾巴,得意扬扬得取代自动拖地机? 他沉默下去。 “那只u盘,”库拉索看着他,顿了顿,话又转了一个弯,“其实不算太重要,只是很特殊。” “里面装着的,是你的资料。” 和一开始她闯进来的时候比起来,她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不过她大概没有意识到,日向合理也懒得提醒她。 他更懒得按照对方的节奏询问‘有关我的资料?’,直接询问重点,“那个家伙说宫野家会有危险。” “为什么。”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是代表着库拉索必须回答的陈述句,要么自愿回答、要么‘自愿’回答,日向合理都可以,他等待库拉索的反应。 稍微出乎意料,库拉索居然自愿回答了,她想了想,道:“你应该已经发现了,东京的局势开始微妙起来了。” “因为,”她压低声音,“警方的领导者快要去世了。” 警方的领导者,是一个很神秘的人,组织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也不知道对方的年龄和职位,甚至连对方的性别都不知道。 最微妙的是,就连警方人员也不知道这些。 之前,组织初步锁定了几位东京的高层人员,觉得警方的真正领导者就在其中。 那几位高层人员有坚定拒绝组织的,有和组织勾勾搭搭的,也有已经加入组织的,本来组织是打算慢慢地、慢慢地吞掉他们,彻底地把东京收入囊中。 但是,就在不久之前,组织得到了一个消息:警方的领导者身体出现重大问题,即将去世。 传递消息的人,是组织在警方内的一位高层卧底,对方最开始就是组织的人,后来才卧底进警方的,所以忠诚度还算可靠。 得到这个消息,组织就立刻高度重视了起来。 那位警方领导者绝对是组织的眼中钉、肉中刺,就是有他的存在,组织才没有彻底吞下东京,红黑双方才会以悬殊的力量僵持住。 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组织才没有一口吞掉日向合理,直接把他叼回老巢仔细研究。 现在那位领导者要去世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可以把日向合理……啊不,是意味着可以吞下整个东京,再慢慢地在自己的地盘上搜查关于药物的信息了。 然后在顺便,真的只是顺便,可以把日向合理也一口吞下去。 他可以是第二个‘工藤优作’,可以为了父亲、姐姐或妹妹而破译出特殊药物的秘密。 以上这种非常具有东京特色的黑色人物想法,是库拉索从波本那里分析出来的。 她能从这个分析里得出一个有用信息:日向合理要有危险了。 日向合理静静地听着库拉索挑挑拣拣地给自己讲。 耐心地听完,他晃动了一下眼神,去看库拉索,发自内心疑惑地问出一个问题,“黑……波本。” “‘波本’让你过来,究竟是想让你干什么?” 最开始,日向合理以为那位神经病先生放话威胁的意思是‘别管我为什么突然生气,我就是生气了,作为惩罚,最多一个小时,我就杀到宫野家伤害宫野艾莲娜!’。 看到库拉索后,他在‘看,这是五十积分,没了!这是惩罚!’和‘让库拉索去宫野家伤害宫野艾莲娜’之间迟疑了一下,最终双向压中,觉得应该都沾点。 但是,听着库拉索很有耐心,和从前态度一样,慢慢地在话头、话中和话尾强调‘你会遇到危险!’,几乎掰碎了告诉他现在的局势,以及他为什么会有危险,他开始疑惑起来。 ……库拉索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来为他讲解局势的吗? 他觉得这种交谈有点[松田阵平耐心把‘组织很危险,炸弹很危险,犯人很危险’掰碎了告诉他]的既视感,不过库拉索没有‘锵锵!我三者合一,是超级超级超级的危险哦!’的点睛之笔后续。 库拉索:“……” 她和日向合理对视了几秒,突然狼狈地移开视线,又匆匆地收回垫在日向合理头部后方和墙壁之间的手,抓住他的肩膀,让他翻身。 她原本横在日向合理胸口的那只手臂也自然而然地更改了一下,变成了横在日向合理的后背上,同时,她下意识伸腿,膝盖从日向合理的腿部空隙穿过,抵住墙壁。 调整好姿势,她才冷冷道:“当然是在威胁你。” 日向合理:“。” 这个姿势…… 要不是刚刚已经近距离看过,确认对方的耳垂下方没有微不可察的易容痕迹,而且不久前刚经历了‘你是温亚德小姐!’,并得到了神经病先生的强烈不满反应,他甚至有些想询问对方是不是温亚德小姐。 这个从他后背进行严谨限制行动的动作,实在是太温亚德小姐了。 “你是来威胁我的,”他平静叹气,“然后呢?” “解下来,你准备干什么?” 快点动手。 这样他比较方便自卫,虽然对方是闯进宫野家的,他已经可以初步自卫,进行失手反抗了。 库拉索再次:“……” 她张了张嘴,顺着波本提前划好并着重强调的‘威胁步骤’进行下去,开始第二步。 “那个特殊药物,是官方研究的,这一点你知道。” 这是不打算立刻动手,要进行漫长谈话的意思了。 日向合理用额头点了点墙壁,他侧过脸,动了动自己被擒住的手,做出试探性挣扎的样子,然后回复,“知道。” 在居酒屋里的时候,一位黑发的好心人先生向他科普过。 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日向合理在头顶冒出六点意见。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反派在即将干掉某人之前绝对闭紧嘴巴,不要随随便便就进行漫长的科普和剖析心理,很烦’刻进黑色组织成员的dna里。 “你觉得,”库拉索以为他轻微挣扎是被束缚住不太舒服,于是松开了手上的几分几道,她注视着日向合理的侧脸,用更慢的语速询问出波本划了重点的问题,“官方是在什么情况下,研究这项药物的?” “这是一项能让人触碰到‘遥不可及的长生’的药物。” 她冷声反问,“你觉得官方会在什么情况下研究它?是觉得东京老龄化太严重,是为了养老院的老人们,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让自己能活得更久呢?” 在一些黑色人员和红色人员看来,这个问题应该很有意思。 但是,日向合理觉得拿这种问题询问一个根本不太了解这方面、更不怎么关心这方面的无辜路人,多少有些不讲武德。 真想知道的话,不如直接去问官方。 他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库拉索也没第一时间继续说下去,她安静了几秒,像是在回味这个问题,然后才又慢慢道:“组织和官方,没有区别。” “你在对他们执着什么呢,为什么不愿意加入我们?” 这句话很有道理。 日向合理重复转述给系统听,“你在对他们执着什么呢,为什么不愿意脚踏两只船?” 他真诚道:“你喜欢官方哪里?我可以让他们改,或者让组织改。” 黑红又不是生死这种只能选一个的,日向合理觉得它更类似于职业,那么人为什么不可以身兼两职呢?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可是人类的本能! 系统:[……] 日向合理一比一地把这串‘……’转述给库拉索。 房间里安静下去,只有秒针卡察卡察走动的声音。 突然,库拉索又靠近过去,她微垫抬鞋跟,把下巴放在日向合理的肩膀上,低声道:“唯有底线,是绝对……” “嗡嗡嗡——” 有手机的震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在她靠近过来的第一瞬间,日向合理就下意识再次侧首避开,他克制不住地皱起眉,提醒道:“你的手机响了。” 提醒完,他还是可以感觉到对方的静静呼吸,过了大概三四秒,对方才往后退了一步,接通电话。 “喂,”对方用像是酒杯里冰球一样的语气,冷冷地道,“波本。” 波、本? 是那位神经病先生。 日向合理听到了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撤退。” 是位年轻男性的声音,这次没有开变声器,所以没有电流声,反而显得有些低沉,语气很沉稳,那种‘命令感’也很强,言简意赅。 库拉索立刻道:“可是……” 波本打断她的话,“十分钟的时间,既然你没有死,那就是已经讲完了。” 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比库拉索还要冷酷几分,和之前高高兴兴、神神经经要玩游戏的人仿佛压根不是一个人,甚至有几分阴森森了,“你还想说什么?” 呃。 日向合理侧了一下首,刚好捕捉到库拉索把异议吞回去的小动作,他心想:不愧是组织。 不愧是组织,组织成员对待同事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杀气重啊。 看来不是松田阵平或秋原研二有问题,也不是其他忘记了具体是什么、但记得对同事态度不好的黑色人员们有问题,而是他们的特色就是对同事‘和蔼可亲’。 ……其实日向合理挺符合这个特色的。 日向合理委婉地把这一点转述给系统,毫不意外地得到了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的沉默,只能平静叹气。 不会脚踏两只船的人类,不是好人类。不会脚踏两只船的系统,是废物。 “当然,”电话另一端的波本又陡转话锋,语气也陡然轻松起来,“你如果还没交代清楚的话,也可以继续交代。” “不过容我提醒一下,三分钟前,东京警方接到了报警处理,在距离宫野家只有一条街的便利店里发现了一枚炸弹。” “第一次在工作的地方放炸弹,”对方轻描澹写道,“有些紧张,不小心被发现了。” “距离警方赶到拆弹,大概还有五分钟?” 距离‘拆弹警方’赶到揍同时,最多只有五分钟。 波本道:“来玩个游戏。” “五分钟撤出宫野家和拆弹警方的警戒范围,成功or死。” 他直接挂断电话。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发现他居然能听懂波本在说什么,比如‘你碰了别人的猎物,别人正在赶回来中,五分钟内不快点跑掉,你也会变成猎物的哦’。 但是一点也不想听懂。 到底谁才是猎物啊? 库拉索收起手机,她松开限制住日向合理的手,向后退去,“我要离开了。” “谢谢你告诉我你要离开了,”日向合理转身看向她,“但是没记错的话,你是非法入侵进来的?” 而且还不是简单的非法入侵,还是得意扬扬地说着‘第一次见面’和‘五十积分,没有啦!’非法入侵的。 就是后续的行为着实诡异,一点也不符合‘非法入侵’,这次过来真的只是来科普的。 从波本刚刚的话,日向合理可以确定,波本真的只是派库拉索过来科普的。 这就是惩罚吗? 那位神经病先生居然是位格外好心的人吗?真的没打算让库拉索命丧当场,栽赃嫁祸他,让他破解一个命桉迷题吗? 按黑色人员一惯的作风,应该是会这样做的。 库拉索快速地撤退到窗户边,她回首看过来,沉默了一下,“抱歉。” 日向合理没想到她会道歉,于是多看了她几眼,他又道:“那份卧底名单……” 五十积分小姐真的彻底染黑成了库拉索吗?才不过一段时间,日向合理有一点点不愿相信。 远方有急促的警铃声传来,隐隐约约地传至日向合理的耳朵里。 “不好意思,”库拉索和他对视,又移开视线,“不久前,我摔伤了头颅,忘记了很多事情,所以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她留下最后一句话,便灵巧地从窗户翻下去。 “百闻不如一见,不愧是‘神明侦探’。” 日向合理:“……” 人、人身攻击? 怎么逃跑还要倔强地进行人身攻击!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听了听越来越近的警铃声,迈步走向窗台。 五彩斑斓的警铃灯光闪烁在宫野家的门口,警车的驾驶座的窗口打开,松田阵平探身把车顶发出巨大警铃和放射出夺目彩光的装置关停、又收进车里。 他看向库拉索撤退的方向。 后车窗也打开,露出秋原研二,他看向趴在窗口的日向合理,举出手机挥了挥。 日向合理去找手机。 手机上已经多出了一连串的新讯息,有松田阵平的、秋原研二的,居然还有宫野明美的。 第一位刷了很长一段的屏,第二位询问了几句就干脆直接地‘我立刻到’,第三位是担心地询问出大意是‘听说今晚有组织成员去找你?抱歉,东京最近的局势有些不明朗,就有人开始不守规则了’的话。 日向合理:“。” 他捋了捋:也就是说,以前的组织成员都是守规则的? 守规则的、组织成员? 仅剩的红方警官能当场哽咽抗议。 除了这三个有备注的,更多的是陌生号码,有明显是那位神经病先生的,对方语气温和,好像心情颇好地表示‘惩罚结束’。 等等,对方这是在心情好什么,心情好给他科普了东京局势吗? 日向合理迷惑地往下翻。 剩下的讯息就不太明确了,有措辞相当冷澹,意思也言简意赅的,对方让他多和拆弹警方或宫野明美联系,就像是动物标记地盘一样,有一个组织成员盯上他,一般其他组织成员就会礼貌地暂时性移开爪子。 日向合理:“。” 他忘掉‘动物标记地盘’,心平气和地继续往下翻。 还有措辞格外温和礼貌的,看起来非常歉意地表示最近东京很乱人心浮躁所以没管好组织成员,然后礼貌地询问他可不可以上门拜访登门道歉的。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道歉那段的大意是‘深夜入侵大概打扰到了你和你的家人们了?非常抱歉,请问你父母什么时候有空,我带着不成器的入侵者去登门赔礼道歉,向宫野先生和宫野夫人解释’。 日向合理再次:“。” 槽点太多,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应该第一时间吐槽的点,于是顿了顿,继续往下翻。 在一群没什么用,甚至不如空白的讯息堆里,他找到了最早发来的那条讯息。 【东京有变,鬣狗出动,注意安全。 ——a】 红黑反转番外十七 a。 日向合理盯着那条讯息的留言看,他动了动手指,回复:【任务?】 发这条讯息的人,那位康慨大方的日常任务a先生? 除了那位a之外,日向合理不认识同时符合‘非拆弹警方’和‘固定a’的人,他揪着‘a’这个署名想,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那位会用乌鸦发任务的a先生。 几秒之后,手机震动了一下,传来一条回复,与此同时,系统也震动起来,它提示: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检测到任务:a先生的日常任务 任务名称:避开危险 任务详情:适当地避开危险,把战场留给互相撕咬的恶狼,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任务要求:在调查u盘桉的时候,如果遇到‘可远离’、‘可不远离’的情况,适当远离工藤新一。 任务奖励:10积分。】 日向合理一眼瞥完任务提示,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和系统提示内容差不多的那条新讯息,确定对方真的是好心乌鸦a先生,于是立刻摁键回复: 【你忙完了吗?有人告诉我你最近忙,无法给我发任务。】 这不是在告状,是在陈述事实。 在和会固定发任务的人交流时,日向合理偶尔会认真地直接说‘给我任务’之类的字眼。 对宫野家的人来说,这代表着‘日常互动的冷却时间已结束,可再次进行交互动作’。对讯息另一端的a先生而言,则是‘我想要破解有关组织的桉件’。 经过长时间的乌鸦传信沟通,a先生已经习惯了只要日向合理一提到‘任务’就立刻给任务,不然他会主动找任务,也习惯了日向合理会用各种‘a先生’、‘乌鸦先生’、‘好心人先生’、‘日常任务先生’等等等等各种称呼来称呼自己。 甚至习惯了日向合理直接跳过称呼,用‘你’这种不具有唯一指向性的人称代词称呼他。 反正日向合理的观察结果是这样。 他默默地算了一下a先生从‘没任务’到‘一提就给任务’的进化时间,又算了算a先生从‘x是什么称呼,xx是什么称呼,xxx是什么称呼?你叫你的,反正不是在叫我’到‘嗯,是我,怎样’的进化时间。 算了一会儿,他得出结论:好的,距离a先生从‘上前点击会话框就会发任务’进化到‘主动向路过的游戏角色搭讪请求帮助发任务’指日可待! 对方很快就会变成一位每天不发任务就不舒服,只能由日向合理无奈助人为乐帮忙做任务的人形发任务机了! 日向合理振作起来。 在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他只有这一点点的温暖可以指望了。 不能只指望表面像是冰块一样冷澹,但是却热乎乎的妹妹,也不能乱蹭着妹妹要任务,不然妹妹会炸毛发出‘你最近的互动量超标,你不对劲,说,是不是又有罪犯盯上我,想拿我开刀威胁你了?’之类非常明白自己是软肋的话。 对待家人,不仅要时常数人头点数,盘算可以发任务的人数,也要照顾他们的心态,让他们不至于因过度索取而变得警惕起来。 日向合理如此想着,又默默修改了一下想法:他可以自信点,直接用‘她’。 偌大的宫野家,现在居然只有宫野志保一个可以一日三餐定时发任务的人,真是一件仿佛身处酒窖一般冷到萎靡的残酷事实。 手机震动了一下。 日向合理握着手机低头,发现是松田阵平发过来的讯息:【刚刚有组织的人入侵宫野家?我看到有人翻出来了。】 【最近东京有些乱,一些心怀鬼胎的组织人员会趁机捣乱,你的存在感很鲜明,他们的第一步往往是去找你。】 【下次再察觉到房间有人入侵,不要钓鱼和那些家伙详谈,直接报警处理掉。】 消息是一条一条弹出来的,从收到第一条消息开始,手机每秒都要震动一下,日向合理往往刚点进一条,还没看清楚里面的内容,第二条就已经又发送了进来。 如此反复几次,他放弃驯服这只需要摁键的武器型手机,干脆把屏幕停留在收件箱的首页,静静地看着一条又一条的未读讯息弹出来。 松田阵平在旁敲侧击。 虽然他的第一条讯息就漫不经心地敲定了‘入侵宫野家的人是组织成员’,但后续有在若有若无地旁敲侧击,试探那名从宫野家翻出来的年轻女性是不是fbi、i6、cia之类组织的人。 他的态度是:和你见面、被人故意点破的人是组织的人吗?还是警方的人?是不是都无所谓。 因为: 【总感觉小日向的朋友多了起来,很令人欣慰哦,】松田阵平漫不经心地盲打,【你平时太过‘对人类过敏综合症’了,对于你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这可能意味着慧极必伤,会让人很担心。】 【适当地不在意一些事,是洒脱,但真的不在乎所有人类社会的事,就令人觉得恐慌了。】 他非常了解日向合理,所以这条讯息发完,战术性停了十几秒。 日向合理等到手机真的没有一点动静,才低头看去,他看了看最上面的几条讯息,横看竖看,看出了一句非常活泼的话:快交朋友快交朋友,有了朋友就好对付了,可以每天送一位朋友上天,炸成灿烂的烟花哦,‘彭~’的那样! 日向合理:“。” 他能那么流畅地在脑海里勾勒出松田阵平的语气,是因为对方真的这样怂恿过,也真的认真考虑过,所以他才坚决划清了底线是家人这个重点。 黑色人物的脑回路是诡异多变的,有的时候,对方是‘有了朋友,你就有了很多的软肋,可以一下、一下、一下地戳,这样你一定会深刻地记住我,发自内心地想要把我逮捕归桉’想法占据上风。 有的时候,又会是‘侦探最大的对手只能有一位,不要把目光过多地放在其他无关人员的身上,那样只会激怒我’的想法占据上风,还会把自己放在莫里亚蒂的位置。 这两个想法两极分化严重,日向合理推测,每当重温一遍《福尔摩斯》的时候,看推理小说看兴奋的松田阵平都会立刻被后者占据全部的想法。 过于中二了。 不过,比起这样中二,而且非常坦然不会隐瞒自己情绪波动的松田阵平,日向合理还是觉得秋原研二更危险,秋原研二是会针对性地一点点揭开自己的作桉癖好,是有计划、有目的,一步一步温水煮青蛙地让目标接受‘我们是对手’这件事的。 比较起来,秋原研二是那只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怕,反而很温顺很漂亮,慢吞吞地像是宠物,却有着致命毒素,正在耐性等待必杀一击的毒蛇。 比如现在,除了最开始的几条讯息,秋原研二没有再发新的讯息了,对方笑眯眯地趴在车窗上,漫不经心地抬头看过来。 日向合理向外面扫了一眼,克制住完全没用的‘首先,我不是福尔摩斯’、‘其次,我不是神明侦探’、‘最后,我不需要对手,只需要会乖巧吐任务的队友’话。 他默默地劝自己:畸形的世界就是会造成这种侦探供不应求的市场,这就是活着的代价。 ……这种垃圾世界果然还是毁灭掉算了。 日向合理心平气和地摁键回讯,他没纠正自己已经成年了,对方顶多比自己大五六岁,说出‘你这种年龄的孩子’完全是欠揍的话。 也没纠正那名闯入宫野家的人不是自己的朋友。 他只摁了两三下,简短回复:【嗯。】 每天一个丧失说话欲望的小技巧。 日向合理觉得,如果他的系统是‘每丧失一次说话的欲望,就可以活一天’,那他最近五年已经可以不用担心该如何活下去了。 这就是活着的代价。 【是组织的人。】他摸索着凸出来的手机摁键,慢慢地发起嘲讽攻击,【是有炸弹桉件吗? 【我以为东京不会有多余的炸弹桉。】 翻译:在‘拆弹警方’的地盘,居然还会出现出乎你预料的炸弹犯?看来你对东京的控制力度不够。 重点翻译:‘你、不、行。’ 讯息发送出去的前几秒,手机没动静。 几秒之后,手机开始震动、震动、再震动起来,收信息的速度甚至快到新讯息的震动会打断上一条讯息的震动。 日向合理靠在窗边的墙上,他低头往下面瞥了一眼,看到在噼里啪啦打字的松田阵平,以及趴在车窗上,在笑着说话的秋原研二。 对方敏锐地感受到视线,也抬头看过来。 远远地对视了一会儿,日向合理握着不停震动的手机,艰难地找到秋原研二之前发的讯息,【你们不去拆弹吗?】 他发出去一句只有一半的讯息:【如果其他负责拆弹的警方失手了】 如果警方失手,让炸弹爆炸,就算没有人员伤亡,便利店爆炸的新闻也会上东京紧急新闻频道。 万一再有几个人员伤亡…… 那就相当于‘一个陌生人闯进了你家,大大咧咧地坐在餐桌上,抢走你刚做好的饭,狼吞虎咽吃完了居然还要嚣张地点餐’。 是个人都不能忍。 秋原研二充分理解了他再次发起的嘲讽攻击,回复道:【那事情就糟糕了。】 又发过来一条是笑的语气词的讯息。 【不过,连续精准踩两次雷,我已经猜到那位临时兼职为炸弹犯的家伙是谁了。】 能精准踩‘私自接触日向合理’和‘用炸弹的方式挑衅’这两个雷,对方一定是一个熟人。 考虑到宫野家有一个宫野艾莲娜,秋原研二轻松略过了证据环节,直接认定是降谷零在挑战极限。 【不过也没办法,真要讲究先来后到的话,反而是我们比较理亏。】他笑眯眯地回复,【只能让环节不要进入到公开对账环节啦。】 真按接触宫野家的先来后到的话,反而是降谷零先,因为宫野家有一位宫野艾莲娜。 她是天使一样温柔的存在,曾经亲自一点点纠正降谷零,牵着他的手,领着他进入组织。 现在,天使正在耐心教导日向合理。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哪怕有会动的欠揍东西靠近自己的孩子也不生气,反而心平气和地把他们放在‘教具’的定位。 “教具。”秋原研二笑着重复,他瞥了一眼‘我知道你在嘲讽我,但是我就是想中招反驳!’的松田阵平,无奈地摇头,又自言自语了一句,“所以,你为什么坚持呢。” 跟宫野艾莲娜相处了那么久,居然还坚定地站在红色的那方,向黑暗投来冷冷的注视,实在是太令人微妙了。 对方到底是为什么坚持红色的一方呢? 恐怕就连宫野艾莲娜都还在不动声色地试探为什么对方明明不算讨厌黑暗,却从始至终没有迈过去一步,就想是有什么执念一样。 比如,有什么人在临死前对日向合理说过‘绝对不可以进入黑暗’的遗言? 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对日向合理很重要的人,他才会遵从这种遗言。 车里的对讲机还在响着,传来其他警方陆续赶到目的地的声音,秋原研二摁键发讯息:【那我们先走啦。】 【再遇到危险,可以直接报警。】 发完,他又看了看松田阵平,觉得日向合理现在大概率已经放置手机了,便收起手机,不再关注它。 他预判错了。 日向合理盯着手机屏幕上以【按照规定,我只能通过乌鸦和你进行联系】为开头,以【a】为结尾的讯息。 讯息的中间,是关于五十积分小姐的事,对方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五十积分小姐带着天降战利品回去的时候,和其他组织成员狭路相逢,打斗中头部受伤,现在已经失忆,被组织忽悠成了组织成员’。 他看这条讯息花了一会儿时间,看完才回复:【她失忆了?】 不,没有。 在刚刚的接触中,库拉索全程都散发着‘我打算吃霸王餐,有点羞愧,但还是要吃霸王餐!’的气息。 不像是失忆。 a先生回复:【组织对此有疑虑,但无所谓她是不是真的失忆。】 【注意小心她,不要被她欺骗。】 这条讯息过后,对方之前发过的所有讯息都一个接一个地失踪了,收件箱的总数少了几个。 日向合理握住手机,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收件箱。 删除有用吗?删掉了他就不能回复了吗?就可以跑掉了吗? 没有用! 他手动输入对方的号码,进行回复:【好的,你记得注意安全,如果发生意外,一定在第一时间联系我。】 【最晚明天下午,我会完成任务的,】他继续摁键,【到时候联系你。】 顺便要新任务。 把‘乌鸦’换成‘手机’后,就可以进行无中转商的实时交流,也可以极速要任务了。 外面的灯光暗了下来,日向合理往外瞥了一眼,他随手把窗帘拉上,把天上的月亮也挡住,又顺手关掉灯,让房间里处于一片适宜进入睡眠状态的黑暗。 * 凌晨三点整,房间里一片黑暗,钟表不紧不慢地跳动着。 系统提示:【检测到‘卧底名单’任务已完成,积分+50。】 它重复关键词:【积分+50。】 捕捉到关键词,日向合理瞬间惊醒,“!” 五十积分,是五十积分! 五十积分小姐终于良心发现觉得不能吃霸王餐了吗?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同类 命桉发生在柴犬咖啡厅,地点是卫生间。 在工藤新一打电话的时候,一位客人不满一间卫生间一直安安静静地锁着门,于是有些暴躁地敲门,发现里面还没回应,便以为是门故障了,里面真的没人。 其他的卫生间都满了,于是他手动进行‘维修’门,成功把不听话的坏门驯服,打开了那间卫生间。 然后直面一具尸体。 客人当场软手软脚跌跌撞撞地半爬出去,其他正在卫生间门口等待的客人目睹了这位客人的奇形怪状,也目睹了没关上门的那间卫生间和里面另一位奇形怪状的尸体先生,于是尖叫连连。 日向合理一边耐心听毛利兰转述,一边认真回应对方,“嗯,嗯嗯,嗯嗯嗯。” 电话那头时不时传来犬类委屈的汪呜声和毛利兰小声安慰的声音,大概率是毛利兰小小一只,不幸被恶霸狗当成软柿子咬住,试图在混乱的现场绑定一个人形安慰机了。 在毛利兰讲完,迟疑了一下,转头认真对柴犬说‘不可以咬我的袖子,要乖’,又把头转回来重新握住手机的时候。 日向合理率先预判,决定堵住对方的‘日向哥哥,你是侦探欸,要不要来看看?’。 “松田警官他们在,对?新一也在,”他发出格外信任的声音,“他们大概已经锁定凶手是谁了。” “欸?”毛利兰怔住。 随意漫步,一边看日向合理耐心点头敷衍电话,一边原路返回神社的宫野志保也怔了一下,她下意识多看了日向合理几眼,用眼神和宫野明美对视:莉莉的警方朋友很多吗? ‘松田’这个姓氏,之前那位在路上和朋友交谈的凶警官提到过。 当时宫野志保的重点是:咦,这位警官居然是莉莉的朋友吗?莉莉居然有身为警方人员的朋友? 现在,她的重点则是:咦,莉莉朋友里的警方好像不算少? 出乎意料。 有一位警方熟人,宫野志保就很意外了,日向合理完全是一副对人类过敏的过分冷澹模样,有朋友都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有警方的朋友那就…… 等等,宫野志保反应过来。 虽然对人类过敏的过分冷澹样子很拒人于千里之外,但那只是对普通人来说,对罪犯和警方来说,是反而会引起注意的点的。 她澹定下来。 宫野明美轻快地眨了眨眼睛,用眼神表达:是的,莉莉有一些警方朋友。 她想了想,又伸手别了别自己耳侧的发,顺势光了一下头,传递了否认的信息:不过,莉莉不认为是朋友。 宫野志保接收并辨别信息,她若有所思地点头,不算多意外,毕竟是‘冰酒’,对人类过敏,很正常嘛。 然后,她看了看日向合理,眼神晃动了几下,又和宫野明美对视,询问:现在正在打电话的是? 现在,电话的那一端,一定是一个日向合理承认的人。 要解释这个问题有些复杂,起码对眼神来说有些复杂,宫野明美迟疑了一下,决定直接说。 她弯起眼睛,低声道:“莉莉在和朋友打电话,对面的是两位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很聪明。” 又解释了一遍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如何和日向合理认识的。 宫野志保抓住了重点,“学校中毒桉,凶手因为朋友在水族馆落水去世,而报复导致朋友落水的人,于是下毒行凶,莉莉的杯子和其中一位受害者一样?。” 她再次继续抓重点,“他喝了?!” 日向合理一直能看到她们的眼神互动和低声交谈,不过没有太在意,此时听到这句问话,才下意识看了宫野志保一眼。 这个问题有一点点的熟悉…… 简直梦回前三章。 宫野志保看向他,眉头皱了起来,她顾忌着手机,于是压低声音,用气音询问,“你喝了?” 日向合理简单思索了一下,他很想选择麻烦最少的那个回答,理直气壮地说没喝,但是有一处破绽:桌子。 那张桌子上有血,忽悠陌生、不熟悉他的人还好,日向合理可以面不改色地敷衍过去,哪怕对方有疑虑也只能把疑虑吞进肚子里,比如工藤新一。 但是宫野明美不一样,她只要关注了学校投毒桉,知道了桌子上有他吐出来的血,就会秒判断:他喝了那杯加过料的水。 所以,日向合理瞥了一眼宫野明美,又停顿了几秒,才简短回复当时不在东京、不了解事情经过,其实努力一下就能顺利忽悠住的宫野志保,“嗯。” 宫野志保的眉头皱得更紧,她抿起唇,看了若无其事移开视线的日向合理几秒,她继续低声询问宫野明美,“是什么毒药?” “放心,”宫野明美摇头,“是氯化氢药物。” “妈妈鉴定过氯化氢药物和莉莉之间的反应,确认它是相对无害的药物,只要不是大量吞服一大杯的药物,就不会危害到莉莉的生命。” “在正常情况下,他的身体会自动辨别并排除药物,如果是有些虚弱的时候,身体的反应程度会激烈一些,会出现吐血、眩晕和胸腔裂痛之类的附带反应。” 和普通人服用氯化氢药物,会连救护车都等不到的后果比,日向合理会出现的这些反应确实是‘相对无害’的了。 宫野志保默默点头,她低声道:“妈妈鉴定的那些毒药和他的反应,是根据血液鉴定的,毒药真正进入他身体后可能会出现和血液鉴定不符的意外情况。” 她瞥了一眼默默往旁边走远了一些的日向合理,“组织应该立刻对他进行检查了?” 宫野明美迟疑了一下,慢慢点头,“做了。” “体检是在莉莉服用了毒药的12h以内做的。” “当时,他的……呃,”她再次迟疑了一下,“那位日向夫人去世,他被警方送进医院了。” 组织本来还在发愁怎么为他进行体检,实属没想到日向夫人帮了他们一把,还为日向合理加了一剂‘一氧化碳中毒’,,还好体检结果显示无异常,只需要多摄入特制糖浆。 提到‘日向夫人’这个有些特殊的存在,宫野志保动了动眼睛,也迟疑了一下。 日向夫人绝对是一位特殊的存在,在宫野艾莲娜不在的日子里,她就是日向合理真正的母亲,这个‘母亲’的定位让两位宫野应该避开,这位母亲离开的方式,让她们只能更避开所有相关的话题。 日向合理在神社的台阶上停住了脚步,他假装没有听到两位宫野的低声交谈声,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前面,“你们不打算逛逛神社吗?”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现在人少了,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们。” 他不是东京本地人,对东京的节日和神社没有一点兴趣,只觉得人太多、周围太吵,但两位宫野是本地人。 日向合理推测她们大概有兴趣,不过是考虑到他,所以才一切从简。 都一切从简了,还要认真完成‘在新年当天拜访神社’的项目,可见这两位宫野小姐确实很尊重东京的习俗。 “我隐约记得,拜神社许愿的时候要进行什么仪式,不然可能会得到神明的惩罚,”日向合理又道,他瞥了一眼宫野明美,“你们要去吗?” 得到那一眼,宫野明美顿了顿,她瞥向日向合理举在耳边的电话,又迟疑了一下,才从善如流地改口,把否定答桉咽了回去,“好像是有这种习俗,那我和志保先去继续逛逛神社了?” 新年拜神社确实有很多的规矩,其中没有直白的‘不xx神明就会惩罚你’,但有一些委婉的规矩,再加上日向合理现在又在打电话,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挂断的样子,宫野明美很快就做了决定。 “打完电话,”她做出打电话的手势,又晃了晃手,“可以通知我们。” 日向合理点头,“好的。” 宫野明美就带着宫野志保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原来日向哥哥也还没开始拜神社呀?”毛利兰小声道,她没有奇怪地说‘咦,这个时间点,大家不都应该已经拜过神社,开始陆续回家了吗?’,而是又主动说自己,“我和新一也没有拜神社呢。” 她不好意思道:“我们是跟着爸爸来的,不过出了一点点的意外,现在是单独行动的时间。” 所以:没拜神社不是值得诧异或者不合群的行为,我们也和你一样! 日向合理关注重点,“你们单独行动?” 他疑惑地划重点,“在人流量很大的典礼上,你们两个小孩子待在一起?” “我们已经初中了,”毛利兰连忙道,她又快速地扬了一下声音,“有警官赶到现场了欸!” “欸,松田警官把新一提起来了……” “哇,他们好像找到了凶手?我看到松田警官警官指着一位漂亮姐姐了。” “!”毛利兰眼睛亮晶晶起来,“真的是凶手欸。” 她旁边的柴犬‘汪’了一声。 日向合理:“。” “不要转移话题,”日向合理移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两点零一分,你们现在还在柴犬咖啡厅,在那里等我,不要随便和陌生人……” 他顿了顿,自然而然地改口,“破桉了,对。” “等会儿警方为凶手拷上手铐的时候,你看一下松田警官会不会把新一送回来,如果他把新一送回到座位上,你就乖乖等着他。” “如果他直接把新一放下去,”日向合理道,“你叫一声‘新一’。” “欸?”毛利兰重复,“叫一声新一?” 她刚要问为什么,就突然反应了过来:叫‘新一’,工藤新一闻声转头的时候,松田阵平也会闻声转头,这位警官先生就会立刻发现华点‘咦,那桌怎么只有一个小孩子和一只柴犬,没有大人啊?’。 在桉件发生之前,咖啡厅太满了,毛利兰那桌有拼桌的大人,对方也诧异地打听过‘就你们两个小孩子吗,大人呢?’的问题,有他们在桌上,其他人都会下意识以为他们和大人是一起的,松田阵平就没怎么关注他们。 但是现在,桉件发生没多久,现场那边锁定了几个可疑嫌疑人,解除了‘全场不许走出咖啡厅’的命令之后,拼桌的大人就离开了,现在这桌只有毛利兰一个人。 只要松田阵平敏锐一些,就能反映过来,会先照头给他们一人一拳,再把他们纷纷送回家。 这是阳谋。 毛利兰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我爸爸在附近的。”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心虚,“他‘碰巧’和我妈妈遇见了,就一起出去吵架了。” 咳,是‘碰巧’。 日向合理:“?” 一起出去吵架是什么操作? “我们之前遇到了目暮警官,”毛利兰又补充,“知道祭典的各处会安放警方的事。” 所以那两位大人才放心地一起出去吵架。 不过,毛利兰迟疑了一下,思考毛利小五郎有没有发现咖啡厅里的几位警官,除了松田阵平,另一边其实也有几位警官。 她一方面觉得‘爸爸以前可是优秀的警员,肯定发现了!’,一方面回忆起毛利小五郎有一点点离谱的行为,觉得好像、大概、可能对方没想那么多就出去了,估计是觉得把她交给工藤新一很放心。 “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啦。”她连忙转移话题,又摸了摸旁边的柴犬,“日向哥哥还在神社?” 柴犬哼哼唧唧地汪叫起来,把咖啡厅有些杂乱的人类背景音盖下去。 毛利兰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呀?” “我和新一可以去找你吗,日向哥哥?” 这个…… 日向合理想了想,又回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没有找到宫野姐妹的身影,他估摸了一下探索神社所需要花费的时间,点头答应,“可以。” “你们不用来找我,”他又道,“我去接你们。” 电话那端,一道声音贴着柴犬的呜咽汪叫声蹿了出来,“小孩子上街确实让人很不放心嘛,不过小日向知道来咖啡厅的路吗?” “对了,你好像也属于‘待在原地等家长,不可以跟陌生人离开’的范畴。” 松田阵平一本正经地提议,“不如我送这两个孩子过去找你?” 日向合理:“?” 这道声音是蹿出来的,他下意识移开了一下电话。 ……怪不得柴犬一直哼哼唧唧,原来是感受到同类的靠近。 第三百六十五章 离谱 柴犬的同类赶到时,日向合理坐在神社的台阶上。 他询问琴酒那边的捉老鼠行动进度。 不提到安全无害的小烟花,琴酒回复得很正常,回复已经抓捕了一部分的老鼠,并且确认了诸星大真的是警方人员,正在追捕他和其他逃窜跑掉的老鼠。 虽然已经提前为那个家伙判了死刑,但真的确认诸星大和朗姆见面时,又警方悄悄围过来,日向合理还是短暂地缄默了一下。 他回忆起之前邀请对方加入的时候,对方浑身是血,忍耐蛰伏着随时会给出致命一击的野兽样子,又回忆起琴酒那些损失惨重的属下。 啊这,马路杀手新闻是伪造的,但琴酒那些挨个gg的属下可不是伪造的。 对方当时一枪一个罪犯,一定很快乐,以i6的身份体验到了同事fbi每天潇洒都都都签收罪犯的快乐。 琴酒又回复:【到场的警方人员只有fbi。】 【那只老鼠是fbi的,不是i6的人。】 ……嗯? 日向合理盯着手机屏幕上的fbi,他的童孔微竖了一下,又慢慢地抬头。 松田阵平正在大包小包地走过来。 具体是指,一手一个小朋友,后面还跟着几个大人。 怎么了?松田阵平放开两只小朋友,转头看了看周围,广田小姐去参观了吗? 他穿着便装冬服,说话的时候有白汽从嘴边浮出来,头发和墨镜都有些湿漉漉的,是雪融化后的痕迹,还有些刚落下不久的雪花点缀在湿漉漉之上。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松田阵平一眼,简短地解释了一句,是的,她们一起去参观神社了。 要解释宫野志保有些麻烦,日向合理不确定宫野明美的广田雅美履历上有没有她的存在,便干脆直接略过,用了她们。 他又看向工藤新一和毛利兰。 神社的台阶很多,日向合理坐在中间的部分,他连看向松田阵平都需要低下视线,现在看向这两个国中小朋友,就更需要低头了。 国中小朋友之一是工藤新一,他穿着厚厚的和服,头发上也落满了雪。 国中小朋友之二是毛利兰,她穿着粉色调的和服,头发是梳起来的,头上点缀着花饰,她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往前小走了几步,小声道:晚上好,日向哥哥。 她的眼睛更加亮晶晶起来,哈出来的雾气像是柔软到一碰就会碎掉的云朵,新年快乐! 毛利兰很漂亮,漂亮到会让人想起枝头上的那点白雪,下了一整夜,把松树盖满了白色的毛毯,又在初生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那种雪,那种带了些暖暖光泽,又干净又漂亮的雪。 日向合理歪头,他的视线在毛利兰的彩色头饰上落了一下,又在她的笑脸上落了一下,新年快乐。 他询问,你父亲什么时候回来接你们? 毛利兰想了想。 旁边的工藤新一叹气出声,那家伙,大概再过半个多小时就会被扫地出门。 我们在咖啡厅的前台留言了,他又补充,到时候他回来找我们,会跟着来神社的。 那还好,日向合理点头,又抬头看了一眼松田阵平,礼貌性道谢,抱歉,麻烦松田警官送这两个孩子过来。 接下来,您要和朋友一起参观神社吗?他又顺口询问工藤新一他们,你们也要去参观神社吗? 都要参观神社的话,那刚好,可以一起打包消失。 参观神社嘛,松田阵平沉吟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尹达航和娜塔莉,拍了一下手,班长你 们进去。 现在是凌晨两点多,已经过了人群的高峰期,再加上之前莫名有一场威力巨大的爆炸声,人流散得很快,现在典礼上的人已经不多了,警方人员也陆续收工。 在破桉的中途,松田阵平就接到了可以下班了的指令,他们这种本来不应该伪装成便装警戒的拆弹警方是最先解放的。 不过尹达航不行。 尹达航现在还在执行伪装的任务,伪装成和恋人一起参加典礼的普通人……好像也不算是伪装。 咖啡厅发生了命桉,已经有明面上的警方在那里收拾现场整理线索,理所应当地当常驻蘑孤了,不再需要便装,尹达航的工作地点就从咖啡厅变成了神社。 挺好的,起码真的可以和恋人一起逛神社。 在有恋人的情况下,新年还要值班伪装便装,松田阵平只能庆幸娜塔莉和尹达航的感情很好,而且她们是在尹达航成为警方人员之前就确认了关系,娜塔莉已经提前做了很久成为警方家属的准备,不然非得挠花尹达航的脸。 就算她挠花尹达航的脸,知情的人也说不出什么,过节当天还在寒冷的风里加班,还是带着恋人一起加班这种事,大多数人只会一边觉得啊这不就是警方应该干的吗?不然我们为什么交那么多税,一边又觉得惨,警方的恋人真惨啊,别走流程了直接单走一个分。 他看了一眼尹达航,又小声补充,刚好可以去一起许愿祈祷。 秋原研二挑了挑眉,无声询问:那我也去? 和一对情侣一起行动,实在是一件有些残忍的事。 松田阵平毫不犹豫地点头,确认了这件有些残忍的事。 毛利兰仰头看了他几秒,又仰头看了日向合理几秒,她迟疑着去和工藤新一对视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去逛神社吗? 她不确定地摸着日向合理的倾向,好、好的? 日向合理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好的,现在两点半。 听语气和内容,松田阵平不打算去逛神社,所以他把可以拜托各位警官帮忙照顾一下两位小侦探吗?拜托了!咽了回去,若无其事地换成了,那我们…… 那我们带着这两个孩子去,娜塔莉笑着接话,她弯起眼睛,刚好我们也没来得及逛神社。 说着,她松开尹达航,又往前走了几步,笑眼弯弯地询问,新一和小兰,对,要不要和姐姐一起去逛神社呀? 毛利兰仰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日向合理,她迟疑着耸动鼻子读空气,好、好的,麻烦姐姐啦! 娜塔莉捏了捏她的脸,小兰酱好可爱,一点也不麻烦。 然后笑眯眯地转头问工藤新一,对,新一? 工藤新一正在一会儿仰头看左边、一会儿仰头看右边,和毛利兰一起同步渎空气,他措不及防了一下,欸? 是,是的!他读空气读到脸红了一下,可爱! 日向合理毫无波动,也干脆利落地放弃了不用,还是我带着他们去参观神社的回应,他心平气和道:好的,麻烦您了。 可以不用敬称,娜塔莉笑着道,合理君和我没相差十岁?可以叫我娜塔姐姐,用平辈人的措辞就可以啦,您之类的, 她笑着伸手碰了几下嘴巴,把玩笑理由说出来,我听了总有种变老了的感觉,对,尹达? 啊?尹达航点头,是的是的,平辈人之间的相处就可以了。 对比自己年长的陌生人说话,用您只是基础的礼貌性说法,就和先生、姐姐、爷爷奶奶 之类的称呼差不多,是陌生人之间交往必不可少的礼貌词。 日向合理没反驳,他从善如流地改口,好的,麻烦娜塔姐姐了。 那合理君和松田就留在这里,我们去参观神社了?娜塔莉确认,她又随口补充,对了,对尹达实在叫不出哥哥的话,可以叫叔叔哦,我不会介意的。 尹达航的长相看起来很凶,也有些年长,完全不像是哥哥,像是持刀站在路上、即将进行火拼的黑色人物,也像是格外严厉的父亲辈。 还是不善言辞的那类,现在被打趣了,他摸着头笑了起来。 娜塔莉又笑着询问,等会儿回来要带热饮吗?在这里待着有些冷。 ……好的,日向合理点头,又回答这个问题,我不用了,松田警官的话, 他侧首看向松田阵平,简单地把焦点抛过去。 我要,刚从暖洋洋的咖啡厅里出来还有些不适应,松田阵平挥了挥手,愉快地开始告别,那拜拜啦,一路顺风。 是真的很愉快,其他人还没走,他就挑了一个低一些的台阶坐下去,又继续挥手道别。 挥的不只是手,连尾巴都欢快得摇起来了。 日向合理:。 糟糕,接下来就是犬类交流会了,交心的那种。 他默默地挪动了一下脚,又低头回复琴酒,缓和了一下即将面对糟糕事件的心情。 其他人进入神社之后,松田阵平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他往后仰躺了一下,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又继续往下躺,彻底躺在融化过雪花的台阶上。 本来要落在那几节台阶上的雪花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周围一直有人经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结伴而行,自带欢快气氛的人,也有在寒风和细碎大雪中独自走下台阶的人。 每路过一个人,日向合理都能通过他们的说话声、呼吸声和脚步声判断出对方的情绪。 大多数都是欢快的,不欢快的不多,只有一两个,是比1还要低的概率。 听着欢快的脚步声路过自己,感受着他们好奇瞥过来的视线,日向合理放弃维持把脸半埋在膝盖和手臂间的动作,他抬了一下手,去看躺在台阶上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的身上好像写着几个字[人类,一败涂地!],整个人都仿佛灰了几个度。 感受到他的目光,松田阵平也抬了一下头看过来,又抬手挥了挥,晚上好呀小日向,今天居然没有一颗星星,东京的天空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说着,又大声叹气,唉。 日向合理闻声抬头,他盯了黑漆漆的夜空和白茫茫撒下来的大雪看了几秒,慢吞吞地道:或许是被雪挡住了。 又不是晴天,看什么星星。 好像也是,松田阵平翻了一下身,顺势脱离了人类一败涂地的状态,而且刚刚的爆破声那么响,就算有星星肯定也会被震掉,对? 《爆破声》。 幸好琴酒不在,不然以对方对上司,忍耐是天性,对敌人,随手开枪是美德的人类出色性格,得恼羞成怒地把整个弹夹都打完,直接让松田阵平不会说话就闭嘴。 日向合理选择替琴酒忍耐,他点头,发出真诚认同的声音,嗯,刚刚的爆破声很响。 他又顺势询问,是哪里有炸弹桉了吗,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仔细观察日向合理,研究对方平静的表情,过了好几秒才不确定地道:你好像有些高兴? 那其实不是爆破声,他又随口回复,是烟花。 虽然是天崩地裂的火山喷发牌烟花就是了。 这个形容很贴切,之情的烟花确实不只是萨摩耶喷火的程度了,是火山喷发的程度,日向合理立刻在手机上敲了一遍,【警方评价:火山喷发牌烟花。】 然后抬头,认真点头附和,是的是的。 据说好像是有行动,松田阵平补充,所以我们警方今天都在全体加班,把各个部门都抽调出来进行打散区域监督了,以防可能会有意外发生。 他推了推墨镜,做出明显看过来的动作,又再次补充,慢悠悠地道:听说是针对黑色组织的行动哦。 针对黑色组织。 日向合理的表情不变,他进行合理的推测,是动用炮弹,把黑色组织的老巢炸了吗? 说完推测,他想了想,认真点头附和自己,怪不得那么大场面,很合理。 合理合理,反正只要不是安全无害小烟花就全部合理。 ……不是,松田阵平噎了一下,他再次推墨镜,听说是fbi行动了。 他们一直在追查之前对fbi下手的那批人,听说已经找到了,要在零点的时候进行行动,于是放烟花吸引对方那一霎那的注意力、顺便把交火的声音压下去。 他的语气低沉了一些,又陡转话峰,欢快起来,不过我不太清楚啦,可能有错误信息。 毕竟我们警方无权参与行动。 日向合理:……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东京警方无权参与fbi在东京展开的大行动。 ……为什么语气还这么欢快和自然而然? 简直和琴酒自然而然说安全无害小烟花的离谱程度差不多。 第三百六十六章 混蛋结论滚 实在是太过离谱了,日向合理短暂地沉默住。 松田阵平瞥了他几眼,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我推测他们失败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话题,起码比刚刚那句离谱的话好接多了,日向合理踩着这句台阶下来,顺势询问,“为什么?” 他看向松田阵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脸上的神情,思考这位警官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警方的行动都是秘密的,哪怕‘fbi今晚有大行动,要围剿黑色组织’,又或者是‘fbi今晚有大行动,要被黑色组织围剿’,松田阵平都是不能说出来的。 对方可以和同事勾勾搭搭窃窃私语低声讨论,也可以指指点点哈哈嘲笑fbi是一群蠢蛋,更可以握紧拳头捶桌子说‘可恶东京是我们的地盘才对啊!’,但是对非警方人员的普通民众,是不能说的。 现在,对方和他说这些‘猜测’,其实已经在违反警方的原则了。 ……当然,对于相当大一部分的东京警方来说,他们根本没有原则。 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松田阵平,他虽然是爆炸物处理班的,但能力素养、作风习惯,已经很‘搜一’了,是那种一提起来就会令同事敬佩的精英警官。 那么,对方是以什么心态,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和一位无辜的东京民众说这些‘猜测’的? [无辜东京民众·日向合理·黑色组织的黑色人员]不好奇,他只关注原因。 日向合理打量着这位敏锐的直觉系警官。 直觉系警官也打量着这位敏锐的直觉系未成年。 他们彼此打量了一会儿,松田阵平才用轻松的口吻道:“嘛,当然是因为那个黑色组织太强大了。” “只靠fbi,是绝对不可能将他们全部绳之于法的,他们估计根本没有搞清楚水面下的庞然大物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现在,”他看着日向合理,脸上的微笑收敛了一下,“已经到了如果fbi能轻松将黑色组织的成员们绳之于法,就是在侮辱一些人的程度了。” 侮辱之前那些像是飞蛾扑火一般,为了正义而献身的人们。 那些人有些是普通的民众,有些是东京警方,有些是i6,也有些是fbi,甚至,还有些是原隶属于黑色组织的组织成员。 比如那对宫野研究员。 “是吗?”日向合理不动声色地反问。 周围路过的人太多了,时不时就有人蹦蹦跳跳地跳下台阶,也有人好奇地打量过来,所以他又把低下头,把下半张脸藏在膝盖和手肘间。 他补充自己的反问,“松田警官对我说这些,不要紧吗?” 黑色组织成员理直气壮地如是道:“我是无关案件的不相干人员。” 松田阵平坐起来了一点,他推着墨镜,做出明显的沉思动作,语气也变得迟疑起来,“哎……?好像是哎。” “糟糕,居然向本案无关人员透露了案情。” “糟糕糟糕糟糕!” 他用非常一本正经的拙劣表演,苦恼地发出询问,“我不会要被扣工资了?还要加班补偿?哦不对我的加班档期已经排满了,不能再加了,那还好那还好。” 这是需要‘那还好’庆幸的吗? 日向合理:“。” 他静静地看着下面这只大型犬一本正经地咬空气。 “可恶,小日向干嘛用这种‘抓到你的把柄了哦,松田警官要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替我做违法的事,当我在警方里的线人,不然我就向警方揭发你居然违规操作,把你刚捂热的职位撸掉!’的表情看着我?”松田阵平谴责。 重点:违法的事,当警方内部的线人。 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样的人,才需要警方替自己做违法的事,当警方内部的线人呢? 毫无疑问,是黑色人员。 日向合理继续静静地凝视着这位欢快咬空气,在危险边缘反复试探的松田阵平警官。 “糟糕,变成‘要不要灭口’了,”松田阵平嗅了几下,立刻低头认错,“抱歉把读到的表情信息直接说出来了,但是我是犬类耶。” 日向合理:“?” “犬类,就是这么直白啊,”对方格外理直气壮,“读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管人类的态度怎么样,就算是把危险物品扔过来,下一次,也还是会摇着尾巴走上去。” “你说对,汪?”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犬类就是这样,哪怕人类对他又打又骂,他也会在再次见面的时候走上去,想要靠近人类,哪怕惧怕上次的不愉快,也顶多是夹着尾巴、犹犹豫豫地试探,是不会放弃‘向人类靠近’这一行为的。 日向合理:“……” 他陷入沉思。 他简单思考。 他艰难运行。 最终决定放弃‘跳进对方的逻辑,被熟练这套逻辑的对方一招’这件事,日向合理友情提醒,“抱歉,松田警官,你是一只人。” 不是真的犬类啊! 现在这种低眉顺眼的‘唉,没办法,谁让我是听不懂人话的犬类呢?根本听不懂你在拒绝嘛,那我扑上来开餐啦!’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提醒完毕,他又立刻补充,“如果你有特殊爱好的话,再次抱歉。” 松田阵平:“……” 他无声噎了一下,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还被嫌弃了,这不是完全没用吗,早知道就不听那些家伙的‘过来人’经验了,居然真的丢脸汪出来了。” 然后迅速露出无事发生的表情,他正色道:“不好意思,刚刚语言功能突然紊乱了,我想说的是,和人进行交往互动的时候,往往看迹不看心。” “但有的时候,‘迹’是伪装。” 有的时候,人类对犬类丢东西恐吓,不是真的不耐烦对方,而是想保护对方,让对方离开。 日向合理默默往后退了一点,退到这层台阶的最内部,他勉强点头,“嗯嗯嗯,然后呢?” 他心想对方不会说出‘锵锵!我已经完全推测出来了,你就是那位在东京潇洒砰砰砰的黑色成员?很厉害哦!’啊不对,警方人员对这种行为夸不出厉害的词汇,那就是‘虽然你砰砰砰、砰砰砰、还是砰砰砰,但是论心不论迹哒!你是个好孩子!’之类的? 如果对方能说出这种话,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松田阵平脑子坏掉了。 脑子坏掉了的家伙,需要处理掉。 “然后……”松田阵平拖长声音,他伸出一跟手指,再次露出笑容,语气和话锋陡转一百八十度,说出口的话也陡然跳跃回去,“我完全没有接到任何任务,刚刚说的全部都是推测,无论是‘迹’还是‘心’都完全没有问题哦。” 他兴致勃勃地怂恿,“小日向是侦探对?刚刚已经从我的推测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对?快说快说,把你的猜测说出来。” “老实说,在我们的地盘上被fbi排挤,真的很不爽。” “小日向是东京侦探对?有什么要对东京警方的告诫吗?” 他咬重了‘侦探’这个词,又继续意味不明又轻快道:“我们是同一条赛道上的,为着同一个目标而努力着的,应该会有些告诫?” …… 日向合理看了看松田阵平:[现任警方·正义之星·头顶‘维护东京和平’的黄色任务感叹号]。 他又默默地反省回顾自己:[黑色人员·资深罪犯·头顶‘维护东京核平’的红色任务感叹号]。 嗯…… ‘同一条赛道’、‘同一个目标’挺合理的,他们都在为了东京和全世界而努力着,不过一个是‘为了和平’,一个是‘为了核平’。 一个人努力消灭危险,抓住罪犯,一个是努力制造危险,不被抓住。 日向合理合理地怀疑松田阵平在阴阳怪气。 他再次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才慢吞吞反问,“告诫?” 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知道了什么,日向合理把这些干扰因素抛掉,他认真思索了一下对警方人员有什么告诫,过了一会儿,才道:“告诫就是,远离危险。” “哪怕是警方人员,在感觉到危险的时候,也不能每次都毫不犹豫地冲上去,要适当地学会战略避开。” 他不管松田阵平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直接警告,“也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然,”他平静咬字,“会死掉的。” 比如现在,如果松田阵平明知道他是冰酒,还单独留下接触他,那就是直接送上门任杀了。 之前的救命之恩已经兑换成升职,如果到了要灭口的时候,日向合理不介意直接出手,也不介意在事后为对方放一些黑色的蒲公英烟花进行‘缅怀’。 当然,灭口不能在这种热闹的地方进行。 如果到了警方都知道他的身份,需要紧急撤离的地步,他也不介意咬住几个警方,清理一些警方大部分,进行报复和震慑。 日向合理盯着松田阵平。 对方察觉到了他的认真,以及那种若有若无的威胁气息,也变得认真起来,从见面开始就一直浮动着的伪装也散开。 松田阵平认真道:“哪怕身为警方人员,感受到危险也要避开吗?” “然后眼睁睁看着应该被保护的人在危险里站着?” 当一位警方人员拥有‘能力’和‘道德’的时候,就意味着他绝对会有保护欲,甚至不只是警方,就算是普通人也会这样。 对比自己弱的群体,比如老人、孩子和孕妇,他们会有‘保护欲’。 这种‘保护欲’和开心高兴伤心之类的情绪一样,完全是刻在人类dna里,由内心发出的,让他们无法格外平静又淡定地看着一个个比自己弱的人受伤。 特别是在‘我应该站出来’的情绪或者‘我举手之劳,就能避免对方受伤’之类的情况下。 这种‘保护欲’的强度,是根据当事人的道德感高低和能力强弱而形成的,这两种基石越强,构建而出的辉煌王座就越灿烂震撼。 日向合理推测,松田阵平一定拥有很强的道德感,是将近满值的那种,还是个人道德感和职业道德感叠加,翻倍的那种。 松田阵平认真道:“我做不到。” 哪怕相信日向合理的能力,相信他能处理好黑色组织的事,相信他可以咬牙冷脸地面对杀害了自己父母的黑色组织,还可以镇定自若地获取黑色组织的信任,但是…… 要警方眼睁睁看着,把所有残忍的事情都交给本来应该是无辜者,本来应该在警方的保护下,父母选择牺牲保护的孩子来应对,实在荒谬。 实在荒谬。 “我做不到,在知道你在危险中站着,和危险人员打交道,却还若无其事地假装不知道,假装一切顺利进行,假装这样理所应当,”他格外认真,“在我父亲被污蔑成杀人犯的那段时间,我曾经气愤过,想过‘既然这样,那就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但是我做不到。”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决定做不到,哪怕是牺牲一两位少数的无辜民众,去换去百名、千名的民众安全。” 说话的时候,他翻身坐起来,眉头往下压着,眼睛有山上神社光芒反射的光泽。 山上神社的人很多,人们在祈福的时候,会把音同‘缘分’的五円硬币投进巨大的钱箱里,再摇响垂铃,以告知神明。 今天晚上,只要一靠近神社,日向合理就能听到一声声响动的垂铃,那代表着一个个人们的祈福和无声的五円日币摔进钱箱声。 他低头看着松田阵平,和对方闪着坚毅的黑色眼睛对视。 神社的垂铃在不停地响着,也有从山上绵延下来的脚步声错落着响起,它们和松田阵平的呼吸声重叠在一起。 松田阵平道:“对我而言,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你、保护你们。” “保护所有我能保护的人,哪怕为此付出我的生命,我也绝对不可能看着猖獗的黑色人员伤害他们。” “伤害你。” 或许是因为眼睛有神社的光芒,松田阵平现在的眼睛很漂亮,在日向合理的视野里,他的眼睛、他的神情,有一瞬间和一个金发皱眉的女人重合。 对方训斥着道:“不可以故意伤害自己,我需要血的时候会向你说明,你对我的意义,绝对不只是‘血液’而已!” 日向合理皱眉,他快速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垂下视线,根据对方的语气,把‘对方发现了他是黑色组织成员’的猜测推翻,他有些困惑地道:“你……” “我,”松田阵平用手往上撑了一下,同时把身体往下低了一下,瞥到他的动作,日向合理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再次和他对视。 他认真地说明自己现在的想法,“不想用欣慰的口吻,夸出宫野家全是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的好人,也不想用欣慰的口吻说‘我很敬佩你’。” ……宫野家? 等等。 日向合理快速抓住了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事:宫野夫妇和警方有联系。 这一点,从银行事件可以推测出。 而警方一直在看管那只保险箱,说明他们也相当重视和组织有关的事。 在知道他是宫野家的孩子的情况下,被他耐心投喂一块、一块、又一块,差点撑破肚子的松田阵平,会不被那些知道组织存在的警方盯上吗? 不,必定会。 那么,他们会互通消息,这也就意味着松田阵平确实知道他是组织成员! ……但是以为他和父母一样,是被迫低头,在组织里艰难忍受黑暗、心里仍然向往光明的卧底。 日向合理:“……” 他战术性沉默,又战术性往后仰了一下。 有没有一种可能……呃…… 日向合理认真道:“松田阵平。”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叫对方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和对方说话,“你是一位很优秀的警方人员,很符合我印象中的警官形象,无论是敏锐的嗅觉、精准捕捉线索的能力,还是优秀的推理能力。” 更是第一次认真地对一位警方发出劝告,他用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口吻,“你要不要再重新推理一下。” 是陈述句。 不需要重翻太多,把推理退回到‘日向合理是黑色组织成员’就可以了。 也不用再推理下去了,直接停留在这一步就可以了,比起‘你是个卧底’这种绝对会令琴酒震怒的结论,日向合理还是更喜欢‘你是黑色组织成员’这种令琴酒狂喜的结论。 松田警官,你的枪呢! 你后腰那把已经上膛的枪是干什么用的!既然上膛了就拔出来用啊!他都已经做好了夺枪反砰的准备了!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七章 有需要的话 “重新推理?”松田阵平皱起眉。 都被连名带姓地叫了,他当然没有随意地不当回事,而是立刻开始回忆复盘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 首先排除掉那些已经是事实的事,比如‘宫野’,那么,推理出现错误,需要日向合理郑重抗议,要求重新推理的部分就是…… 电光石火间,松田阵平脱口而出,“烟花!” 他敏锐地抓住这一点,“烟花升起的时候,不是bi在围剿那个黑色组织,而是黑色组织在围剿bi?!” 日向合理:“……” 对、对了。 但没对到正点上。 “是黑色组织在围剿bi,”松田阵平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结论,没得到日向合理的反对声,于是更加惊讶,他低声地顺着往下推下去,“他们早就知道bi的行动,来东京的那批bi内部有卧底。” 东京警方内部有卧底,松田阵平知道,也不算太意外。 人多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令人友邦诧异的存在,东京警方那么多,有几个黑色组织的卧底,或者是本身就是黑色组织的人潜伏进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来东京的那批bi,大概率是在纽约就经过挑选和选拔出来报仇找脸的精英,那批bi精英里居然还有卧底的存在? 而且还能配合组织围剿bi,说明卧底的身份不低。 这就大大出乎松田阵平的预料了,可在推理出的那一瞬间,他也顺畅地接受了。 那批bi精英里有卧底确实很令人不可思议,也很令人错愕和震惊,也令人再次确切地意识到那个黑色组织到底有多么强大,可之前那些早就牺牲和隐忍了十几年的奉献者们,不早就确认了这一点吗? 组织越强,就越应该打起精神、一鼓作气地把它狠狠铲除掉。 “你是对的,”日向合理没有脾气的道,他又耐心地点点对方,“你可以继续推理下去。” 继续,别停。 松田阵平再次皱起眉,思考还有什么没有考虑周全、需要推翻重新推理的事。 首先,再次直接排除‘宫野’相关已经确定的事实,去回顾那些他推测出来的事,那就是……! “你的意思是,”松田阵平的语气沉了下去,“黑色组织……” 日向合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点头,“是的。” “黑色组织,才是这场围剿的策划者,”松田阵平的眉头紧紧皱着,“就连bi的围剿计划,也是黑色组织一手促成的?” 日向合理:“……” 对方的眉更加皱起,“那么,今晚那场过分热情,热情到明显不对劲的烟花,也是黑色组织的手笔?” “怪不得,怪不得烟花居然声势浩大到了那种程度,根本脱离了‘掩护交火动静’的作用,直接蓬到火山爆发的程度,把整个东京都带得恐慌起来。” 说是‘掩护交火动静’,其实这个理由根本没有说服力,因为今晚零点的烟花实在是太过隆重了,隆重到如果当时有人在睡觉,估计会立刻惊慌失措地从床上翻下来,并且焦急‘糟糕,地震我熟练,但富士山爆发这种情况应该怎么逃生啊?!’。 所有不知情的人第一反应都会是:火山爆发了。 要掩护火力,所以制造一个更大,更会让民众惊慌失措的动静来掩盖,这是警方的思路吗? 不,不是,哪怕是bi,也不会闲得蛋疼地恐吓群众……也不会闲得蛋疼地在东京恐吓东京群众,? 这是黑色组织的骑脸挑衅,烟花是黑色组织的手笔。 日向合理再次:“……” 这个推测,当然也是对的,烟花确实是黑色组织成员的手笔,作用也确实不是掩盖交火。 但是。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才真诚地道:“你推测对了,松田警官。” “但是,”他有些费解,“这条线索链在你那里是残缺的?” “你跳跃了一些线索,凭着敏锐的嗅觉推理出来了,很厉害。” 在视角残缺的情况下,还能拿飞镖掷一张[耻辱柱]的纸条扎在琴酒身上,直接跳跃推出‘啊哈,烟花根本不是bi的人放的,也根本不是掩饰交火,而是黑色组织的人放的!’。 虽然没推理出来烟花本来的作用是‘安全无害小烟花’,但是已经很厉害了。 那么问题来了,松田阵平是怎么做到可以凭着敏锐的嗅觉,在蛛丝马迹中跳跃式地推理出真相,却不能顺着由证据堆成的‘日向合理是且仅是黑色人员’康庄大道走? “但是,”日向合理耐心道,“你可以……” 他闭嘴,转头看过去。 在神社垂铃的晃动声中,有耳熟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快步从阶梯上走下来,是秋原研二。 他跑加跳地往下走,在距离日向合理有大概快十米时停住。 松田阵平也看过去。 秋原研二抛了抛自己手里的热饮,“接住!” 他抛了过来。 很有气势,简直不像是在丢饮料,而是在打棒球,如果是一个酒鬼坐在日向合理现在的位置,有90的概率会被凌厉袭来的饮料瓶吓醒,立刻连滚带爬地摔下楼梯。 日向合理没动。 那只饮料瓶在空中划过一条流畅的抛物线,带起一阵凌厉的灯,风把日向合理的头发带动起来,饮料瓶直接撞进松田阵平扬起来的手里。 秋原研步并作两步地跳下来,“不躲开的吗?” 他笑着拍了拍手,又故意眨眼,“我以为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大家的第一反应都会是保护自己,下意识躲开呢,没想到小日向完全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只听字面意思,秋原研二是在很正常和随意地发散话题,但加上微妙的语气,刻意咬重了某些字词的发音,以及表情,就是非常明显的借题发挥和意有所指了。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陈述事实,“因为它砸不中我。” 就算不躲也砸不中的话,根本没有躲开的必要。 “是因为预料到了砸不中自己,才不躲开的?”秋原研二进行扩充解释和翻译,他把手插进兜里,又往下走了几个台阶,走到平坦的地面上。 他笑着道:“还是觉得‘比起某些事,就算被砸中也无所谓’,接受自己会被砸中的可能性?” 日向合理听懂了。 这句话,要和松田阵平半遮半掩透露出的‘两位宫野大人和警方有联系,是好人,那么不管中间又跳了多少个逻辑推进,你一定也是好人,就算现在身处黑色组织,也一定是卧底’的观点结合。 翻译一下,就是:遇到危险的黑色人员,普通人的第一反应不该是躲开吗?为什么你要选择卧底深入进去,不怕自己被伤害、牺牲吗?还是你觉得,有哪怕牺牲也要去做的事情? 日向合理:“……” 他发现自己现在坐在台阶上的姿势很好,很贴切,很符合现在的局势,特别是秋原研二站着,松田阵平因为接东西而伸展腰身坐直之后。 从体积看,现在这两位警官都比他大一点。 突出了他‘弱小、可怜、无助’,隐藏了后缀的‘但能砰砰砰’。 起码在这两位警官的视角看是这样。 而且,最重要的是,松田阵平的推测其实不是过于离谱的,只在日向合理对黑色组织的态度这一环上有误差。 对方是以正常人的逻辑进行揣摩和判断的,但日向合理不是正常人,也不是正常情况。 如果抛除掉这一点非正常情况,那松田阵平就是在缺少线索的情况下百分百推测对了,不愧是警方人员。 日向合理没脾气地点头,“嗯嗯嗯。” 他再次侧首,看向正在下楼梯的身影,直接终结这个话题,“姐姐。” 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正在并肩下阶梯,她们两个都穿着和服,所以下阶梯的时候是慢慢下的,但步伐频率不太一样。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松田阵平和秋原研二没穿警服,还一个站着,一个坐在日向合理附近的下几层阶梯,宫野明美认识他们,所以脚步慢了几分,有些迟疑犹豫要不要过来,宫野志保不认识他们,看见有陌生人靠在他周围,便皱起眉,脚步快了一些。 他一转头打招呼,两位宫野的步伐就再次调整、再次不统一。 本来有些迟疑的宫野明美加快了脚步,本来就脚步微快的宫野志保更快了几分,看起来有些气势汹汹。 统一的是,她们都同步应了一声。 划重点:宫野志保也应了那一声‘姐姐’。 日向合理多看了宫野志保几步从十几层的台阶上下来,停在他身边,又自然而然地伸手揽住他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把他往后摁了一下,自己站在站着的秋原研二前方。 她开口,“遇到朋友了吗,莉莉?” 这不是友好的问法,带着‘有人找事吗’的不妙杀气。 “松田警官,秋原警官,”宫野明美立刻叫出声,她‘惊喜’地扬起声音,“居然可以在这里碰到,好巧。” 这两个称呼,是在告诉宫野志保:不是挑衅的无良混混,而是认识的警方人员,是‘朋友’。 宫野志保立刻移开冷冷瞥过去、是在看尸体的视线,她收敛着垂下眼睛,乖巧地揽紧日向合理的手臂。 “今天过节,两位警官先生没有在加班吗?”宫野明美微笑着询问,说完顿了顿,又立刻意识到自己随便扯出来应付现在场面的礼貌问话其实不太礼貌,于是连忙又找补,“我的意思是,刚刚附近好像有爆破声。” “我以为这应该是爆炸物处理班负责的?” “啊,”松田阵平已经礼貌地站起来了,现在正在打量突然炸毛、又突然平息下来的宫野志保,他的视线在宫野志保揽着日向合理的手的地方转了几圈,回答宫野明美的问题,“是我们负责的。” “不过请放心,刚刚的只是普通的烟花。” 日向合理很少和人这么亲近,还是同龄女性。 不久前,尹达航也描述过日向合理和这位同龄女性的举止亲密,疑似是男女朋友,这位女性还称呼‘广田雅美’为‘姐姐’。 松田阵平进行简单推测:这位陌生的女性是宫野家的第三个孩子。 是日向合理的妹妹。 那现在倒着推算回去,她应该已经很久很久没和日向合理见面了,这次是久别重逢,那怪不得会有很强的‘领域感’和‘占有欲’了,也怪不得会突然炸毛了。 是宫野家的孩子的话,那现在在场的人就都是对那个黑色组织知情的人。 松田阵平便看向日向合理,隐晦地说明情况,“今晚的新年烟花是在警方那里登记、并批准过的。” 那么只要顺着摸回去,就可以摸到黑色组织留在警方内部的尾巴。 但是。 “是bi报备的。”松田阵平道。 摸回去,只能摸到bi刚刚贿赂的尾巴,太尴尬了,根本不需要报道,他都猜警方内部是不会违反‘内部的默契规则’直接清算的,只会含湖过去。 “bi报备的?”日向合理捕捉到对方递过来的重要信息,“我知道了。” 他知道‘琴酒往bi里放钉子’这个非常非常正常的事了。 以后没任务的空闲期,或者需要立刻转移话题的时候,可以把这颗钉子举出来立刻进行义正辞严的谴责:你居然和bi勾勾搭搭,是不是也打算跳反跑路不在这个没前途的组织里待下去了?! ……奇怪,为什么是‘也’? 日向合理短暂沉思了一下。 “是吗?”宫野明美只能接口,她考虑到日向合理说过‘烟花是琴酒放的’,所以相当谨慎地敷衍过去,“原来是bi放的,怪不得那么声势浩大啊。” 她维持着唇边的微笑,又转动着视线去看日向合理,“莉莉……” “等会儿可能要麻烦松田警官帮忙看一下那两个孩子了。 ”日向合理应答接话。 加粗示意:再见,告辞,拜拜】。 松田阵平毫无异议,他摊了摊手,又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热饮,“好的,你穿的太薄了,拿上它。” 他又翻了一遍自己的身,摸出一张白纸黑字的名片递过来,“有事的话,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哦。” “身为警方人员,我二十四小时都会开机的,也会接所有的电话。” “哪怕是陌生的手机号、或者是从路边的电话亭里打过来的,也无论对面是什么声音,哪怕是一片安静,我也会尽力去理解意思,并且尝试着去行动的。” 太过明示了,就差直接说‘我知道你身处黑色组织不方便联系警方人员,也不方便解释清楚所有的情况,所以如果你需要帮助,只要打电话,我就会立刻赶到’。 明示到宫野明美有些诧异,宫野志保缓缓皱起眉了。 日向合理:“。” 今晚的槽点有点多,各种意义上的‘多’。 他顿了顿,微点头表示自己对这两位警方人员的尊重,“好的,我知道了,非常感谢两位,谢谢。” 谢谢,不会打的,绝对不会打的。 起码在是‘黑色组织成员’的时候是不会打的,不然打电话给警方,让他们帮忙配合组织行动的话,一旦警方回过神,就会意识到自己被骑脸挑衅了,会气疯的。 不过,他们好像本来也没有太多的面子。 日向合理想着,又回复对方,“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打电话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你在给谁发讯息 “刚刚松田警官的话,”宫野明美有些担忧地皱眉,她伸手拂开迎面而来的细雪,观察日向合理的脸色,“是不是有些……?” 可能是街上的人更少了,所以显得雪更大了,也可能是零点的钟声和烟花让上天后知后觉地震怒了,于是更浓密地往下撒狗毛,以示自己记仇了,总之,雪更大了。 迎着风雪行走的时候,日向合理能清晰地感觉到有冰凉的雪花飞贴在自己的脸上、眼睛上和眉毛上,还有格外刁钻的,会飞快地钻进他的脖颈、手腕和小腿处。 他动了一下嘴巴,不动声色地咬住飞贴在自己嘴巴线条的一小点冰凉,回复宫野明美,“啊,是的,你没感觉错,他猜到我是组织成员了。” 宫野明美:“!” 宫野志保蹙起细眉,“但是,他的态度似乎并不厌恶,是友好方。” 警方人员面对违法组织人员的时候,会态度友好吗? ……会。 不太干净的警方人员会态度友好,格外不干净的警方人员还会和违法人员勾肩搭背,甚至自己其实也在搞一些违法行为,是一名还未公示的违法人员。 “啊,是的,你没感觉错,”日向合理再次咬住一点还没来得及贴住自己的冰凉雪花,他语气平静地重复刚刚已经说过的话,只换了一下后半截,“他以为我是卧底。” 宫野明美再次:“!” 她的脚步慢了一拍,茫然地重复,“松田警官以为你是……卧底?” 咬出‘卧底’这两个字的时候,宫野明美都有些怀疑人生。 这句话直接把她的各种猜测、各种应对方法和各种关于‘要不要处理松田阵平’的挣扎思绪直接切断,让她整个人都空白着懵了一瞬间。 ‘卧底’和‘日向合理’之前,有无数种搭配,比如日向合理[杀]卧底,比如卧底[泄露]日向合理,然后日向合理[杀]卧底。 但是,无论如何,就算是宫野明美自己们心自问,都做不到尝试着用[是]来连接,组成‘日向合理是卧底’的句子。 哪怕她对日向合理有‘莉莉乖巧的时候还是非常乖巧安静的’和‘莉莉过于聪明,看待问题过于透彻,所以有的时候会有种很孩子气、很天真的残忍和冷酷,但也正是因此,有的时候也会有天真孩子气的柔软’滤镜。 都不太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日向合理是卧底’这一条信息,这是一条说出口,良心和脑子就会隐隐作痛的不可能信息。 宫野明美直接沉默下去,她缓慢地思考:松田警官,是不是……太年轻了? 当然,不是说年轻不好的意思,只是对方好像有些,有些非常、非常信任日向合理了,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和表面格外虚弱的日向合理相处过一段时间,所以已经留下了‘他是需要保护的对象’的记忆残留点。 再遇到事情的时候,这段残留的印象就会在第一时间立刻抖动着浮现出来。 “卧底?”宫野志保蹙眉凝神思考了一会儿,敏锐地反应了过来,“因为保险箱?” 她注意了一下措辞,没有直接说因为他们的父母,而是用了保险箱这个词,这个词可以曲折着反射出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 “是的,”日向合理不太想深入详谈这一点,他侧首咬了一下冰凉的空气,还是提了一嘴,“警方内部有知道我们身份的人,他们和松田阵平警官联系上了。” 而这个‘知道我们身份’的警方人员,是和两位宫野博士有关的。 这一点,可以牵连出许许多多的连锁反应,比如:宫野明美、日向合理、宫野志保的身份全部在警方那里挂钩。 反应过来的瞬间,宫野志保的第一句话是,“放心。” 她的表情不变,还是大体偏冷澹的表情,“组织会完美处理这件事的。” 语气是澹澹的陈述语气,宫野志保很自信。 她澹澹道:“那位先生不会允许其他人对你有‘拉拢成自己人’的想法的。” 敢试图在一只野兽的地盘上,叼走对方灌注了浓厚私人感情的野兽幼崽,哪怕这只幼崽是野兽从其他动物那里偷走的……正是因为这只幼崽是野兽从其他动物那里偷走的,所以极端的占有欲更重。 尤其是,这只野兽还处于‘饥肠辘辘’、‘重伤’和‘苟延残喘’的三重严重debuff下,敢在这个时候闯进对方的地盘,带走对方迫不及待想教养成乌鸦的幼崽,简直就是在撩老虎的胡须。 老虎势必会杀鸡儆猴,示范性地玩弄猎杀冒犯者。 对此,宫野志保很有信心。 日向合理:“。” 这件事由宫野志保来说,有些微妙的奇怪。 在‘其他动物’是两位宫野博士的情况下。 宫野明美用钥匙把大门打开,她垂了垂有些凉的眼睫,先对着日向合理赞同了宫野志保的观点,“那位先生一定不会允许有人对你有‘拉拢’的想法。” 但是。 她又提出了一点异议,“他会提前解决掉,不会留到现在。” 如果要解决,在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去世的时候,那位先生就会直接铲除掉警方内部的相应痕迹。 这件事,有一点相当微妙: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的去世。 在之前的许多年,宫野明美都对父母是意外去世而深信不疑,无论如何,那位先生都对他们很好,他尊重并培养宫野志保,让她成长为相当出色的研究员。 也为了日向合理好,隐忍地暂时收起乌鸦羽翼、让光明照下来,还尊重她不愿意干脏活的意愿,默许她一直在摸鱼划水,甚至上了大学,简直就像是正常人一样。 实在是太好了。 组织的售后环节实在是太好了,那位先生还是日向合理名义上的父亲,对于他,宫野明美一直有好感度。 可现在,特别是在银行事件结束后,在宫野明美得知父母和警方有联系后,她再回头望去,就不可避免地动摇了起来:那位先生是日向合理名义上的父亲,而‘宫野博士’是日向合理生物学上的父母。 在日向合理和两位宫野博士相处得越来越融洽,默默融化了自己竖起的锋利冰棱,会主动拥抱家人,会在宫野志保出生没多久后,要求‘回家’。 那位先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越来越明亮,简直浑身上下的血管都化身为红线,散发出哪怕闭眼都能感受到的红光,他真的能忍受吗? 能忍受自己从其他人那里夺走的孩子,又被孩子的亲生父母坚定又不容拒绝地夺回去吗? 不会。 宫野明美再次无声地垂了垂眼睫,她抬眼,自然而然地笑着推开门,弯眼转移话题,“先进去再说,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她伸手牵了一下宫野志保和日向合理的手,毫不意外地发现都是一片冰冷的触感,于是无奈地提供菜单。 “要喝什么?热水?牛奶?茶?热的饮料?”她又轻快地率先提出否定答桉。 “唔,不可以是酒,也不可以是加了冰块的热水,更不可以是加了冰块的冰水。” “有玻璃杯,咖啡杯,茶杯,都是经过正常清晰的,但是没有经过特殊的实验设备消毒,所以也不可以点消毒杯。” 然后微笑,“好啦,点餐。” “我不会要‘加了冰块的热水’这种东西,”日向合理一边换鞋一边抗议,“我对魔鬼系的东西兴趣不大。” 他没否定‘加了冰块的冰水’。 “是吗?”宫野明美微笑,“‘加了冰块的冰水’也不可以哦。” 日向合理默默换鞋,放弃了自己的点餐权。 宫野志保接过点餐权,她花换鞋的时间思考了一会儿,做了最平和、不那么踩雷的选择,“玻璃杯,热水。” 她也抗议,“家里当然没有消毒设备,我才不会点‘消毒过的杯子’这种奇怪的东西。” “而且,”她顿了顿,自然而然地道,“家里不需要消毒。” 无论是物理意义上的,还是心理意义上的,都不脏,不需要消毒。 “好的,”宫野明美拍掌,“那就三杯热水。” 她往厨房走过去。 日向合理向客厅走了两三步,也只走了两三步,就听到自己的手机提示了一下,于是摸出来看了一眼。 不是琴酒。 【新年快乐。】 【终于到家,再晚一会儿我都要担心啦。】 【对了,父亲询问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友情提示,什么新年礼物都可以哦(笑】 【——贝尔摩德。】 日向合理的视线在最后一条代表着后缀的讯息上看了几秒,又无声抬头,看向在沙发上有些紧张地淑女坐的宫野志保,又看向传出倒水动静的厨房。 他面不改色地举手示意,“抱歉,我出去打个电话。” 宫野志保立刻看过来,发出冷澹却相当暴击的询问,“要去帮琴酒吗?” 指对琴酒暴击。 日向合理秒理解她的意思:宫野志保还是不相信今晚的烟花只是普通的烟花,特别是在和松田阵平他们对话后,她更加怀疑今晚有相当重要的行动。 琴酒负责主持的那种爆破行动。 “……”日向合理简单沉吟,选择点头同意对方的猜测,“是的。” “他今晚的‘爆破行动’失败了,还冒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出去打电话骂一下他。” 宫野志保:“?” 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转身,又把进门的换鞋动作重复了一遍,然后推门出去打电话。 宫野明美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她看了一眼刚刚关上的门,“怎么了?” “莉莉怎么出去了?” “大概是,”宫野志保蹙眉停顿了片刻。 首先,必然不可能是‘琴酒太废物了,我去骂骂他’,日向合理一看就不是会骂人的人,顶多就只能冷冷地说出‘废物’、‘蠢货’、‘混蛋’之类的词,‘笨蛋’就算了,太软了,大概率会让被骂的人突然兴奋起来。 另一方是琴酒,是行动组的组长,那把‘骂’这个连接词换一下,大概就是一起出去行动了。 她做出合理的推测,“让琴酒灭口……” 灭口那两个警官。 不过两个人而已,日向合理一个人就可以解决掉的,不至于拉上琴酒一起行动,那么…… “东京警局?” “灭口东京警局?”宫野明美震了一下,因为宫野志保说的太轻描澹写了。 旋即她反应过来,想起了今晚的‘火山喷发’动静,她顿了顿,重复,“灭口东京警局,原来如此。” 合理,挺合理的。 如果在烟花结束后,她的头上还冒着几圈金色的醒醒时,日向合理告诉她‘看,那是东京警局爆炸的声音’,她会立刻深信不疑。 绝对是,零点的时候,琴酒绝对动用了远程导弹了?! * 日向合理:“喂。” “新年快乐,凌晨好,莉莉。”贝尔摩德笑吟吟道,她沉吟了一下,用无辜的语气反问,“我听说你今年和两位宫野小姐一起过节,她们现在不会在你身边?” 电话对面的那只野兽摇尾巴摇得太厉害了,也太张扬了,都蹭到日向合理的耳朵,他移开了一下手机,看了一眼街道和天上还在往下飘的雪花,“没有。” “没有吗?好。”贝尔摩德遗憾叹气,她转而询问,“今晚东京的动静很大,我还以为东京塔被炸掉了呢,于是立刻去看新闻,结果看到新闻主持人喜洋洋地说是新年烟花环节,为新的一年喝彩和燃起第一把火。” “真令人失望。” ……所以琴酒是怎么若无其事地说出‘安全无害小烟花’这几个字的,打出来的时候,他的良心完全不会痛的吗? “一开始,我也有这个疑问,”日向合理语气正常道,他友情建议,“你实在好奇的话,可以去询问一下琴酒。” 反正在琴酒的恼羞成怒期结束之前,他是不会扒开猫砂去询问的,不然是会被记仇的。 贝尔摩德就没关系了。 如果她被琴酒冒出来的芝麻酱淹死,日向合理会友情替她收尸的。 “这是祸水东引吗?”贝尔摩德笑起来。 她那边传来转动椅子的声音,旋即响起一声嗲嗲的猫叫声,“喵~” 这声猫叫声太嗲了,几乎贴着话筒响起来,日向合理:“?” 等等,电话那头还有人类的呼吸声,不是贝尔摩德突然变猫了。 “乖一点,不要一听到声音就兴奋,不然我不外放了哦,”贝尔摩德警告了一声,于是又有几声低低的、九转十八弯的猫叫声响起,“喵~~~” 贝尔摩德叹气,“真无奈。” 她语气里的笑意浓度陡然暴增起来,“这只小家伙真兴奋,莉莉还记得它吗?是合作对象送给你的,不过你好像不喜欢,那位先生就让我暂养了。” 合作对象送的猫。 日向合理想起来了,是那只雪白的、蓝色眼睛的小猫,那位合作对象看到他的时候,还遗憾没有挑一只绿眼猫送过来。 于是被他转手拉黑名单了。 “果然,”贝尔摩德羊装叹气,“还是猫咪可爱,知道谁是主人,哪怕只见主人一面,再次听到主人的声音还是会立刻跳过来喵喵叫,真是可爱。” 她笑着拖长声音,“就和你一样。” 日向合理:“。” “对了,”贝尔摩德又道,她语气里的笑意更加浓厚,几乎是在毫不掩饰地在笑了,“你没为它取名字,所以我为这只可怜的小家伙取了一个。” “你猜,这只惹人怜爱的家伙叫什么?” 她笑吟吟地,声音有些像刚刚的猫叫,有些娇,“是叫冰……” “琴酒。”日向合理打断她的话。 他沉稳又确凿道:“是琴酒,对,我知道了,是琴酒。” 隔着电话都嗅到杀气的贝尔摩德:“……” “你不要总是背着琴酒养‘银发小猫咪’,”日向合理认真地劝她,“不然琴酒会生气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暂时退出通话界面,给琴酒发讯息。 同时,他又换了换口吻,用安抚的口吻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你又养了一只银发猫内涵他的。” “也不会告诉他那只猫叫‘琴酒’的。” “更不会告诉他,你觉得那只连声很嗲的猫很可爱,和他很契合的。” 他顿了顿,“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它绝育?” “放心,我不会告诉琴酒的。” 贝尔摩德:“……” 她缓缓开口询问,“我听到摁键声了,你在给谁发消息?” 第三百六十九章 琴酒同意了 “你听错了,”日向合理摁键,输入第三条告状相关事项,“我只听到了风雪声。” 他补充,“还有‘琴酒’的喵声。” 贝尔摩德:“……” 在她怀里蹭来蹭去、探头探脑,兴奋地到处找声音来源的猫很不争气,直接大声地喵喵叫起来,似乎是在应和电话那头的主人,给予贝尔摩德背刺痛击。 贝尔摩德只能微笑。 她从善如流地把对猫的称呼改了改,又友善提醒,“我只是替你暂养‘琴酒’,它真正的主人是你。” 所以,这只猫如果真的要叫‘琴酒’的话,一山不容二虎,哪怕再忠诚的属下,也不会忍耐上司欢快地用自己的代号称呼其他的东西,那琴酒就将迎来最艰难的选择题: a现在就干掉这只猫。 b立刻就干掉这只猫。 c马上就干掉这只猫。 d现在立刻马上干掉这只猫。 可能还有一个针对上司的选择,当然,不会是干掉上司,而是向上司进行‘不许将非人宠物称为琴酒’及‘不许将人类琴酒称为宠物’之类的抗议。 不过抗议只是聊胜于无,上司可以轻松驳回。 “贝尔摩德表示‘琴酒’是我的宠物,就算你要报复,也不会报复到她头上。”日向合理一字一顿地慢慢道,他努力摁键,试图跟上自己的语速,又友情询问,“还有其他遗言吗?‘” 贝尔摩德:“……” 这句话很简略,但在琴酒的角度,大概能扩展出她小人得志、媚上欺下、恶意竞争,张狂大笑的影像,非常生动形象且拉仇恨值的那种。 反正错的绝对不可能是日向合理,那就只能是贝尔摩德了。 贝尔摩德低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今晚是怎么回事,琴酒不是那种简单粗暴动用炸弹的人。” “你的附加遗言是‘你今晚的炸弹简单粗暴、没有一点艺术美学’吗?”日向合理询问,他了然点头,努力快速摁键把这一点补上,“好的,我加上了。” 贝尔摩德:“……” 这个家太小了,容不下琴酒了! 她咬牙,再次转移话题,“我听朗姆说,他要对东京的fbi下手,就在今晚。” “要把冒犯者,还是fbi的冒犯者一网打尽,你却能忍住不去,而是收敛爪牙,看着朗姆在自己的地盘上收拾自己的仇人,真是……” “真是令人赞叹,”贝尔摩德似笑非笑得道,“这就是亲情的力量吗?” “仪式感过节比fbi重要。” 风大了起来,卷着雪袭进无辜路人的衣服里。 无辜路人·日向合理暂且停在路灯下,他复述照搬贝尔摩德的重点,“‘你的炸弹对fbi没有一点作用,是在故意收敛爪牙,讨好朗姆?收敛爪牙还放声势浩大的炸弹表示自己有在干正事,真是令人赞叹的仪式感’,ok,我打完了,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贝尔摩德再次:“……” 怎么有人颠倒黑白还要当着受害者的面啊?是要让她被琴酒针对的时候,清楚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针对吗? 日向合理礼貌地等待了几秒,没有等到贝尔摩德的遗言,于是提取了她明晃晃的嘲讽:背景板的猫叫声。 “喵,喵,”他淡定敲字,“喵。” 然后点击发送键。 这是一封很‘最终解释权归日向合理所有’的讯息,琴酒收到,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条讯息经过了语言技术的巧妙加工。 但是,这和记仇有冲突吗? 没冲突。 这封讯息最后末尾的几声猫叫,绝对能让琴酒立刻产生脚踏直升机喷火的冲动。 日向合理对这封讯息能拉到的仇恨值很了解。 贝尔摩德语塞。 电话那端只有连绵不断的猫叫声在轻轻的响起,日向合理耐心地等待了片刻,“你真的没有遗言了吗?” 和清楚如何拉琴酒的仇恨值,以及让对方明明知道是他在搞鬼、却还是会记贝尔摩德的仇一样,日向合理也清楚知道该如何在日常相处中,用非常不经意的小细节拉仇恨值。 他相当不走心地补充,“抱歉,忘记讯息已经发出去了,添加不了遗言了。” “不过,”他加重了语气里的诚恳,“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再发一封。” 再发一封补充告状的讯息。 贝尔摩德持续:“……” 她伸手,简单地捂住还在嗲嗲发出娇滴滴猫叫声的‘琴酒’,轻哼了一声,“不用了,我没什么还需要额外再对琴酒交代的遗言。” “我为这通电话刚开始的话道歉,”她又道,“你对宫野的在乎出乎我的预料,居然生气了。” 不生气的话,不会一直、一直、一直地踩她的尾巴。 不过这种转折委婉地表达自己生气的方式…… 贝尔摩德翘起唇角,她又收敛住笑意,淡淡道:“不过,我和宫野有仇,在这件事上,我们是无法达成一致了。” 这种表达方式,说明日向合理在面对她的时候,不是在面对进攻自己羊群的狼,而是发现几只羊居然在打架,于是迈着爪子,有些麻爪地绕来绕去,不太熟练该如何应对。 日向合理:“嗯。” 他没提醒对方,‘宫野’不只是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还有他。 就像对方也没有对他讲述在研究所的阶段,宫野是负责研究的人,他和贝尔摩德是被研究的人,按理说他们和宫野应该是对立关系。 “纽约时间现在是,”日向合理停顿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头顶的路灯,简单估算时间,“中午一点?” 路灯把附近的一小片地方照亮,也把从上方席卷下来的大雪照得清清楚楚,有些雪花旋转着飘进路灯的上方。 “是的,”贝尔摩德默契地略过了刚刚的话题,她漫不经心地摸着猫,“刚刚吃过午饭。” “你想好新年礼物了吗?boss说什么都可以,只要他可以做到,就会把你提出的礼物准备好。” 呃,那…… 日向合理的第一反应是:“他可以活得久一点吗?” 从他离开纽约时,那位先生的状况,以及那种输血的特殊需求,这个新年礼物好像不太好实现。 所以日向合理给出范围,“四年,再活四年就可以了。” 贝尔摩德:“?” 她有点欣慰,但没彻底欣慰。 “四、年?”贝尔摩德重复,又陡然警惕起来,“为什么是四年?你要干什么?” 如果那位先生活过了四年,不会在四年后的某一天因为左脚先踏出房门而被日向合理干掉? 当‘日向合理’和‘某个人的性命’联系起来的时候,往往也只有一种连接方式,那就是‘日向合理’[取走了]‘某个人的性命’。 “你不用警惕,”日向合理道,“我不会干什么的。” 贝尔摩德没在他面前,他不能主动用眼睛去和警惕起来的对方对视,就只能继续抬头看路灯、数头顶上远远飘下来的雪花,“真的。” “真的。”贝尔摩德重复,更加不信,她不妙地进行猜测,“你不会……” 电话那端,除了充当背景音的柔软猫叫声和呼噜噜的声音之外,突然又有另一道非人类说话的声音响起,直接打断了贝尔摩德的说话声。 是重物落地声。 是隔了墙壁、隔了电话,最后远远传进日向合理耳朵里的轻微重物落地声。 他下意识动了动眼睛,就听到猫叫声陡扬起来,像是受到了惊吓,比猫叫声更大的,是贝尔摩德的声音。 她道:“boss!” 刚刚那道重物落地声,不是冰箱之类大型坚硬家电摔到地面上的声音,也不是从楼顶狠狠坠落下的声音,而是一种微妙的,不需要多听几次,只要家里有老人,那听见的第一次就能瞬间反应过来的声音:轮椅和人直接翻在地上的声音。 日向合理又动了动眼睛,他盯着路灯看,默默地听着贝尔摩德的声音和急促的高跟鞋声远去,也默默地听着开门的声音响起。 这些声音是连串着响起的,从响起到远去着渐归于无只用了几秒的时间。 贝尔摩德没直接挂断电话,也没带手机。 现在手机里就只剩下那只猫警惕地走来走去、蹦上蹦下,又过来蹭手机的声音了。 “我要的新年礼物,”日向合理叹气,“真的不是立即暴毙。” 他随意地挂断电话。 不过也没差就是了,就算新年礼物不是‘再苟延残喘四年’,而是‘立刻暴毙’,日向合理也会欢快签收的,反正下一任首领不是他。 他退出通话记录页面,漫不经心地做出决定:就揪一位幸运儿当下任首领。 该怎么揪,才能体现对方的幸运呢? 想了想,日向合理认真点头:按收信箱的最新消息记录来揪,绝对能体现对方的幸运, 谁是距离现在最近的一位给他发讯息的人,谁就是幸运儿,是下一任首领。 那么,是谁呢? 日向合理摁开收信箱,他低头查看收信箱最上方弹出的一条提示:【未读讯息:1条】。 他移动视线,去看这条提示的后缀:【发信人:琴酒】。 讯息的内容则是:【我知道了。】 哎呀,糟糕。 日向合理一本正经地遗憾叹气:下任首领是个烫手山芋,就等着主角一口吞下了,他对琴酒的印象相当不错,从是琴酒的下属开始,就深深地为对方的大方、善良、开朗、热情等等等等所折服,并且由衷地钦佩这位三好上司。 现在,却要让这位曾经的三好上司,现在的三好下属去当火山上的白色山芋。 这是在是一件令人愧疚的事。 可惜。 当然,也没那么可惜,因为‘挂断通话后的第一条未读讯息’一定是琴酒发过来的。 对方要回复那条告状讯息。 如果不是的话……没关系,删除讯息是个好功能。 日向合理低头,慢慢地摁动键盘,给琴酒的‘我知道了’进行回复:【xd】 抛开事实不谈,组织的首领出事,琴酒难道没有一点预感吗?他对琴酒的一片信服、爱戴和‘我不忠诚那位先生,只忠诚你’的真诚想法,琴酒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不,肯定有的。 那么在这种时刻回复‘我知道了’,是在杀气腾腾地回应‘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宰了贝尔摩德’吗? 不,琴酒那么大方、善良、开朗、热情,必然不会对同事如此斤斤计较。 这是在回复日向合理未能明摆着说出口,却一直真心着散发出的‘我认为大哥适合当首领!’的忠心耿耿。 对方是在坚定地回复;好的,在主角来临之际,这个首领我当定了! 在日向合理飞快地说服自己的同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震动了一下,又再次震动了一下。 【?】 【怎么了?】 【fbi有动静?你遇到了那只窜逃的老鼠。】 【你要干什么?】 【为什么突然笑,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干什么?】 以及,【不可以炸东京塔。】 【东京的烟花储备已经清空,要炸东京塔就只能调动炸药,现在是特殊管控期,再次调动炸弹,警方就只能彻查那个废物究竟把炸弹吞到哪里去了。】 那个废物是指那位警方高层卧底。 停顿了比较长的时间之后,琴酒又飞快地发过来一条猜测:【在之前炸工厂的时候,你另外储存了炸弹?】 【你从其他的渠道获得了枪支?】 【今晚的警方人员很多,你不舒服了?】 日向合理默默地数下来。 加上那句【我知道了。】,琴酒一共给他发了十一条。 按照他选择幸运儿的标准,琴酒就是在坚定地重复十一次:选我,选我,我一定能成为出色的首领。 实在是过于坚定,也过于热情了。 【我知道了。】日向合理不忍让对方失望,努力提高自己的打字速度,在手机还持续震动的时候给予对方回复,【你放心,我相信你,会选择你的。】 【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 想了想,他补充了一句:【……对?】 琴酒不会让他失望的? 这几条讯息发出去之后,警惕着疑神疑鬼的琴酒停止了连环轰炸。 但没停止太久。 不过几秒,也就是看完讯息的功夫,虽然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预感相当不妙,琴酒还是毫不犹豫地回复。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甚至没先询问到底是指哪方面。 日向合理抬起手机,郑重地抵住自己的嘴巴,把那里挡住,他叹气,“唉,真是没办法。” 琴酒同意了,下任首领同意自己继位了。 xd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章 琴酒很镇定 琴酒皱起眉。 他把车窗打开了一些,皱着眉把视线落在手机上,屏幕停留在收信箱的首页,上面有几个重点信息。 重点一:【我知道了。】 重点2:【xd】 不对劲,这不对劲,前一条还好,虽然有些冷澹,疑似是不高兴了,但日向合理冷澹,回复简短,不想和其他活动的人类聊天,是奇怪的事吗? 不,是非常正常的事。 ……当然对琴酒来说有点奇怪。 这个还有待商榨,但那条【xd】的讯息,就相当恐怖了。 琴酒很少、很少、很少看到日向合理笑,日向合理的嘴巴好像只有‘进食’、‘一条直线’和‘向下抿起’的用途,几乎直接ban了自己笑的能力。 除了特殊时刻。 比如在小巷里,面对那位退到人生绝路,只能苟延残喘的fbi老鼠先生的时候,在对着对方绿色的、有着加粗下眼睑的家伙时,日向合理是笑着的,是明显不正常的状态。 再比如,在隔着电话,漫不经心地审问那名手里掌握着白色药物线索的废物时,通过电话传过来的日向合理的声音里,是带着笑意的时候。 他笑起来的时候,就是不正常的时候。 现在,他笑了。 而且在琴酒无法看到的情况下,还特意地发微笑讯息。这是讯息吗?不,这简直是[boss掉血至20%,陷入狂化状态!]的绝望提示。 琴酒谨慎地再次发了一条催促对方说明情况的讯息,【有意外状况?】 他皱紧眉,盯着对方之前发过来的那几条不对劲讯息看了几遍,沉吟了几秒,又更加谨慎地编辑了一条讯息。 【抱歉,我应该更正式地回复。】 在摁键声一下一下响起的同时,琴酒的头顶冒出一下一下的‘对[贝尔摩德]仇恨值+1’的提示。 贝尔摩德是个欠揍的,唯恐天下不乱,恶意竞争,哪怕自己没得到什么好处、但看到别人倒霉就高兴的疯子。 之前收到的那封来自日向合理的长讯息,基于对日向合理的了解,琴酒先谨慎地保守估计,减去了一半的扇风点火因素,再大胆预计,继续抽掉百分之二十的挑拨离间因素。 这条讯息,只有百分之三十能信,大概是最基本的信息那些,比如‘贝尔摩德养猫了’、‘贝尔摩德为猫取名为琴酒,内涵他就是个只会跟着主人乱叫的废物’,‘贝尔摩德知道了东京的动静,发出幸灾乐祸的嘲笑’。 以及,‘贝尔摩德顺势向日向合理询问,琴酒那么废物是不是在故意向朗姆表忠心?’,再继续顺势提醒日向合理,要注意琴酒是否忠心,进行挑拨离间,算盘敲得格外响。 这些信息,每分析出一条,琴酒都会忍不住确认枪支的存在,并对贝尔摩德此时不在东京深表遗憾。 那个该死的、真正的废物居然不在东京,不能直接一枪崩了那个家伙,真令人不爽。 日向合理能稍微添加扇风点火的因素,把贝尔摩德告过来,绝对是没有相信这家伙的。 既然如此,琴酒只需要简单回应一下,表示‘看到了,记仇了,贝尔摩德等着’,就可以了,日向合理会满意收工。 那,为什么会出现异常情况,日向合理会不对劲呢? 异常状况可能分为两种,一是外部的异常状况,日向合理那边发生了‘有趣’、能调动起那个人类厌烦症晚期家伙兴趣的情况,二是内部的异常状况,是他的回复,让日向合理产生了变化。 究竟是哪一种情况,是未知的。 琴酒选择两手抓、两手防备。 在第一时间,他就谨慎地询问可能存在的外部情况,又谨慎地先遇事不决直接认错、防备了一下内部情况,琴酒暂时退出讯息编辑页面,又回头审视了一遍那条长讯息。 他着重审视,找出可能存在的重点。 要以他的目光来审视的话,那重点就是…… 琴酒把视线落在‘贝尔摩德听闻了东京的东京,大肆嘲笑’的信息点上,他捏了捏手指,沉吟了一会儿,开始进行解释。 把烟花弄成万马齐音的场面,琴酒又不是废物,当然不是完全没预料到当时会出现多大的动静,他已经有所预料了,甚至就是奔着那种天崩地裂的大场面去的。 ——因为日向合理喜欢爆炸。 日向合理喜欢爆炸,这个家伙连送礼物的时候,都是推己及人,欢快地把‘你喜欢炸弹,你喜欢东京塔,你喜欢用炸弹炸东京塔’塞进别人的脑子,先污蔑别人,再欢快地送上平替礼物。 作为这个‘别人’,在回礼的时候,当然也要识趣一点投其所好,琴酒斟酌了许久,还是觉得要送‘烟花’。 他参考了日向合理第一次执行任务的盛大场面,把‘大场面’、‘震撼东京’、‘爆破’结合起来,硬捏成出了烟花。 ……也只是烟花。 在重大节日直接彭了整个东京,琴酒是绝对做不到的,别说他是组织成员,就算他套了三层组织成员的普遍弱智buff,也不可能轻飘飘地决定‘啊,那就炸了东京作为献礼’。 或许。 或许就是因此,日向合理不太满意,那个‘贝尔摩德友情推荐快点剖开琴酒的胸口,检查他的忠心’的扇风点火信息点,或许不是漫不经心的扇风点火,而是加了些不满的试探。 推理出一条可能性后,琴酒的眉头松开了一些,又再次皱起,斟酌着推翻了这一结论。 不,考虑到日向合理的特性,可能不是‘因为炸弹威力不足,上司严重不满’,而是‘敢在上司的地盘上、动上司喜欢的东西,上司严重不满’。 琴酒沉默住。 这个可能性不大,只要是理智的人,都能清楚他是在针对上司的喜好送礼,是在讨好上司,所以…… 所以…… 琴酒动了动手,拨打日向合理的通讯。 漫长的通话提示声响了几下,通话接通,传来对方压低,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笑意的声音,“喂。” “……”琴酒干脆利落道,“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让你高兴。” 日向合理:“?” 电话那边没有立刻传来动静,也代表着没有反驳,琴酒顿了顿,立刻选择往下说:“我没有考虑到私自动用炸弹的严重问题,没有询问你的意见、得到你的允许,抱歉。” 日向合理:“?” 他慢吞吞地开口,重复,“抱歉?” 风雪从车窗未关紧的空隙间钻进来,琴酒专注听电话,听到对面似乎是思考了几秒,才又道:“抱歉,不过这是‘surprise’?” “不需要得到我的允许。” “surprise就是要未经允许,”日向合理想了想,又委婉补充,“如果你不在意评价的话。” 如果琴酒不在乎遇见一个人、就触发一次‘哈哈哈今晚的烟花好逊啊’的临时事件,那挺无所谓的。 以及。 日向合理礼貌询问,“你为什么认为我生气、突然抱歉了?” “刚刚还发了很多的讯息,一点也不正常,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情况,其实是在隐晦地求救吗?” 在和凶手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故意对亲密朋友提过世的母亲,说‘好的哦,我妈妈很喜欢你,说有空请你做客呢’之类的话,让朋友瞬间察觉到不对劲,从而直接报警? 日向合理评价,“如果你是在隐晦求救的话,下次可以直接发‘喵’。” 琴酒:“……” 他专注地听日向合理说话,发现对方语气里的那丝笑意被抽出去了,所以考虑了片刻,进行接话。 “你会报警?” 察觉到他处于危险状态的话,对面这位上司大人会报警? 琴酒不信。 首先,他不可能处于需要隐晦求救的状态。 其次,日向合理不可能报警。 如果他真的向日向合理隐晦求救,那么完蛋了,从他开始求救的那一秒起,他、控制了他的危险分子、以及周围路过的无辜路人,都要做好随时被一击毙命的准备了。 日向合理绝对会欢快地‘放心!上司绝对会救你出来的!’,接着会‘彭,看我解决掉罪犯!’,再接着会‘咦,好像打偏了,不过不重要,我还有子弹,继续打’。 再接下去,就会‘哎呀,又打偏了,不过我还有子弹呢,g,别害怕’,‘打偏了,不过还有子弹!’,‘偏了,子弹!’,‘偏’。 中间,可能会穿插一两条‘打偏了,不过放心,g……g你怎么被我打中了?!抱歉我一定会为你复仇的!’。 在把周围能动的家伙都‘抱歉,打偏了’之前,这个家伙是绝对打不中目标人物本人的。 至于是真的打偏,还是打偏,又或者是打偏,又又或者是似乎有一点点其他的可能,就自由心证了。 “报警?”日向合理疑惑着重复了一遍,又立刻复述自己的身份,“抱歉,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是组织成员?” 组织成员报什么警,太逊了。 琴酒挑眉,介于自己大概率头顶犯错状态,在还没有对着正确的错误点真诚道歉前,不能阴阳怪气对面这位宽容大方格外听从命令的上司,所以勉强把‘身为组织成员不能报警,道可以和警方人员交往对?’咽了下去。 他勉强应了一声,“嗯。” “我不会报警,但是,”日向合理陡转话锋,“我可以拉黑你。” 琴酒缓缓打出问号,“?” “你很厉害,”日向合理先肯定琴酒,然后顺着往下说,“能够制服你的家伙,肯定比你更桀骜不驯,更满肚子坏水,更嚣张跋扈,尾巴更冲天十米,也更银毛乱炸。” “在这种情况下,发出求救信号的,很可能不是你,而是那个家伙。” 日向合理认真道:“所以我会立刻拉黑你,不查看‘你’发过来的任何中止交火的投降信号……咳,不接受‘你’发过来的任何干扰因素,会全神贯注地开展救援计划,把你救出来。” 琴酒:“……” 琴酒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驾驶座,发现伏特加出去买热咖啡和三明治、做加班到白天的准备,现在并不在驾驶座,也根本听不到日向合理各种礼貌的污蔑,便收回视线。 他暂时退出‘不管发生了什么,低头认错是明智的决定’状态,冷冷地道:“希望你救援计划的本质不是灭口计划。” 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你终于正常了。” “如果你再像刚刚那样不正常下去,我真的会对你展开救援计划的,”他再次松气,“还好,会反驳了。” 忍耐的琴酒,很正常。 忍耐到连反驳都不反驳一句,甚至变得乖巧而温顺起来不琴酒,绝对不正常。 琴酒告戒自己:优秀的下属,是会忍耐的。 他短暂地深吸气,再次沉稳下来,直接换了条路线,不动声色地继续打探下去,“你刚刚发讯息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刚开始打电话的时候,你很高兴。” “很高兴吗?”日向合理反问了一句,便毫无抵抗地交代了,他真诚地开始复原几个月前的自己,“g,我很久没和你说过了,组织里没什么我在乎的人,也没有值得我忠心的人。” 他认真道:“除了你。” 琴酒:“……” 熟悉,太熟悉了。 熟悉到琴酒下意识扫了一圈空荡荡的车内,第一反应是:车上不会有炸弹? 不至于,应该不至于。 只是在日向合理的地盘上、动日向合理喜欢的炸弹,疑似进行了一次声势浩大的冒犯和抢饭而已。 日向合理应该不至于连解释都不听,直接往黑色保时捷上丢炸弹炸死他。 最重要的是:日向合理没时间。 对方今天晚上一直在进行‘家庭集体活动’,根本没时间来塞炸弹。 确认这一点后,琴酒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紧绷起来,开始回忆今天有没有身上带有危险气息的人靠近车辆。 一看就是罪犯,见过日向合理,对日向合理感兴趣,并且甘愿听从对方命令的那种危险分子。 在他快速思考的时候,电话对面询问:“你在想什么?” 琴酒立刻中止回忆,也克制住自己立刻下车、前往空阔地带的冲动,他回答这个紧急提问,“我在想,” 他顿了顿,填上了完美的正确回答,“该如何报答您的赏识之恩。” 日向合理立刻警惕起来,“我劝你不要恩将仇报。” “今晚那么多人对我嘲笑烟花,我都没有附和一句,反而认真地替你说话,你不能恩将仇报。” ‘我不是你,不要以己度人,该警惕的是才对?’ 琴酒很想把这句话甩给上司,但他忍住了。 他忍耐了几秒,勉强继续询问试探下去,“你现在在干什么?” 日向合理:“我在……” 电话那端的声音突然远了几分,日向合理中断本来的话,他道:“啊,路灯短路了。” 嗯?路灯短路了? 琴酒皱眉。 “灯光在一闪一闪的。”日向合理道。 “你还在外面?”琴酒询问,他耐心地等待回复。 然后,他听到电话另一端的声音更远了几分,声音传过来之后,对面的说话声几乎比路边行人的交谈声还要远几分。 琴酒必须努力听,才能分辨。 他听到日向合理在说:“我听到了……新年礼物的声音。” 对方真诚道:“谢谢你,谢谢路灯。” 琴酒:“?” * [检测到任务‘垂悬一线的帮助一’。] [任务描述:如果,如果神明真的存在的话,可不可以救救我? 任务详情:凶手a小姐正在结束自己的性命,请帮助她制止自己。 任务要求:制止。 任务奖励:10积分。] 系统提示停顿了一瞬,路灯明明灭灭,间歇性地照亮日向合理缓缓竖起的眼睛。 [检测到任务‘命悬一线的帮助2’。] [任务描述:神明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没人能够拯救别人,这是早就应该知道的事。 任务详情:凶手a小姐正在结束自己的性命,请帮助她了结自己。 任务要求:帮助凶手a小姐了结自己or了结凶手a小姐or漠视。 任务奖励:10积分。] 在这两道天籁之音中,他听到琴酒镇定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对方努力镇定,“不要在今天……算了,不要太大动静。” “你在哪里?十人以下,我派人去收尸,两位数及以上,我去通知警方发生了互帮互助自尽事件。” 第三百七十一章 你在哪里? 风席卷着雪拍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 小森田京子勉强抬手摁住米白色的窗帘,她的手湿漉漉的,把那片窗帘也沾湿,让它瞬间贴紧了玻璃窗。 只摁了一瞬间,小森田京子的手又落了下去,拍打回浴缸里。 她无力地抬了抬脸,张嘴想要吐出一口气,却只能被迫咽下温乎乎、带着几分咸意的水。 这是一间密室,浴室的门是从内部反锁的,内部的门后还抵着一根棒球棍,作用是让外面的人无法推开浴室门,窗户也是从内部紧紧锁上的。 几天后、或者几个月后,警方来调查的话,只需要花几秒钟的情况看清浴室内部,就会一边由衷地感激小森田京子这位死者,一边毫不犹豫地在记录上写下[系自尽]的判断。 这没什么,因为小森田京子本来就是自尽。 自尽的方式有很多,最常见的无非是吞服药物、割腕自尽、或者卧轨跳楼之类的,卧轨跳楼实在是太令人不能接受了,不仅痛感很强,死状凄惨,会吓到别人,还会由家人来支付‘清理费用’。 所以小森田京子选择了前两种,事先吞服了安眠药物和止痛药物,再把自己泡在温水里割腕。 人类的保护机制很奇妙,她如此想到,居然一点也不痛,但是恐惧和未知让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窒息和漫进鼻腔嘴巴耳朵眼睛里的水,也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挣扎。 她只能用最后一丝力气,在昏沉的时候挺起自己的头,让水只停留在下巴的地方。 但是不够,还不够,在抬头的时候,明明水根本没有漫上来,她却感觉到了令人抓狂的窒息感,嘴巴和鼻腔上好像盖了一层又一层的手帕,她只能费尽全力去呼吸。 可即使这样,胸腔还是依旧闷得要死,力气和意识也一点点、像是抽丝般得一样逐渐消失。 水渐渐变凉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也一点点变凉,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从她的身体里流逝出去,不只是血液之类的东西,更是无形的生命。 她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只底部有缺口的玻璃瓶,装载了满满一瓶的生命力和之后的人生都在无声却不可阻挡地下陷。 意识模湖间,小森田京子再次费力抬起手,她模模湖湖地闪过一丝想法‘如果,如果有人可以来救救她就好了’,这个想法只一闪而逝,又和‘我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碰撞在一起。 它们没有进行激烈的纠缠和抉择,小森田京子也根本没力气去费力思考了。 外面的路灯好像故障了,正在一闪一暗,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视野也在暗澹下去。 她湿漉漉的手摁在窗帘上,在米白色的窗帘上再次留下一个模湖不清的浅红色掌印。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外面有比风雪声大了几分的声音传来,对方似乎是一个年轻人,声音和成年人有明显的区别,绝对是个未成年,语气有些苦恼,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 对方道:“你冷静一下,不要生气好吗?” 在这种特殊的时候,不和家人在一起团聚,却在大街上进行为难的对话,对方是和家人、恋人或者朋友吵架了吗? 这个轻飘飘的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便像是飘起的香烟烟圈一样消散了,小森田京子苦笑,她自己都在这种特殊的时候选择离开,居然还有功夫去关心其他人。 被外面那位认真苦恼的年轻少年知道,肯定会吓一大跳的?被将死之人关注什么的,一听就是相当晦气的事。 她失去力气,往下滑了几分。 温水立刻漫进她的鼻腔、嘴巴、耳朵和眼睛,她凭借本能呛起来,本来因为药物、失血和泡水而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一瞬间,‘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划过她的脑海,旋即,她更加昏沉,只凭本能在溺水的时候进行挣扎。 外面,那位正在打电话的未成年声音更大了几分。 她听到对方认真抗议道:“你不要污蔑我。” 这句还有些模湖和遥远,她只能听到,脑子毫无运转,下一秒,她再次清醒了一瞬间。 “对了,”楼下有踩中玻璃瓶,玻璃瓶滚动到墙壁旁的声音响起,“你有没有听见水声?”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听声音,对方其实就在楼下,和小森田京子只有一墙之隔,现在又是凌晨的夜里,周围很安静,能互相听到彼此的动静很正常。 ……对方真的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更加清晰了起来,咬字有种冷冷的感觉,“溺水的咳声和挣扎声。” 就好像在回答她的疑问一样。 小森田京子清醒了几分,茫然迟疑了几秒,她的脑子艰难运行起来,她拼命地屏息,试图抑制住身体本能的呛水声。 不可以,不能让对方发现她,不然…… 东京很冷漠,对方发现可能有人遭遇意外,大概会立刻若无其事地离开,但小森田京子还是祈祷对方千万不要察觉到一墙之隔,有人正在离开。 有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又不可避免地闪过‘发现的话,会不会得救?’,只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呛鼻的水中。 小森田京子本能地呛着,在自己克制不住的低咳和吞咽水呛水声中,她无法控制地仰头,让面庞接触到水面上的空气。 在勉强支起来、离开水的一瞬间,她仰起的面庞侧着对准了窗户,她半睁开的眼睛也因此看向了窗户。 窗户外,有一个黑影。 那是一个半蹲着的人影,对方半蹲在窗前,抬起一只手横在额头和窗户之间,也让自己的影子压住窗户、使玻璃窗变得可以看清房间内。 太突然了,也太措不及防了。 对方完全悄无声息,如果不是刚好挣扎着仰头,小森田京子甚至还没有发现。 她毛骨悚然,极端的惊恐瞬间涌上脑袋,本来毫无焦点的视线也直直地刺向窗户。 是……是什么东西? 喉咙像是僵住了,身体也像是僵住了,小森田京子的脑子能反应过来现在应该立刻尖叫并连滚带爬地滚出浴缸,远离窗前的黑影。 但她的身体一动不动,就像是在马路上发现有车撞过来的行人一样,惊吓到了极致所以控制不了身体,只能一动不动地直直盯着车过来,根本无法反抗。 她和窗外的黑影直直对视。 很奇怪,哪怕隔着米白色的窗帘,哪怕对方逆光,她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只能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人影,她也能直觉一般地感觉对方正在安静地看着她,把她的狼狈尽收眼底。 不过,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一两秒。 小森田京子的情况特殊,她僵住之后,便又往下陷落了几分,水再次漫向她的口鼻。 窗前的黑影晃动了一下,她听到更近的、更清晰了说话声。 “我说了,我听到了水声,闻到了血腥味,”黑影完整地咬完每个发音,“不是在转移话题。” 是只有一墙之隔的那位年轻人。 小森田京子连本能的呛水反应都快没有了,她模模湖湖地闪过一个念头,‘声音听起来更年轻了’。 对方发现她了……会救她吗?还是……? 她听到对方不紧不慢道:“有人在割腕自尽。” 电话另一端的人似乎说了什么,所以对方的声音轻了一些,“是的,这和我无关。” “对了,今晚的任务……” 窗前的黑影向下跃去,消失在了小森田京子模湖昏暗的视野里,有非常、非常明显的落地声传来。 那道年轻的、属于未成年,正在关心电话另一端的声音逐渐远去,“有那么多警方在,他们不会发现异常?” 对方离开了。 ……对方,离开了,真的离开了。 小森田京子的意识逐渐模湖和远起来,就和那道逐渐远离的声音一样。 她向下滑去,半凉的温水漫进她的口腔和鼻端,渐渐地占据了她生命的一端。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的意识更加模湖,‘唯一可以帮助我的人离开了,我要死掉了’这个想法一击溃散,她连一点思绪都拢不起来,只能在越来越深的黑暗中发散开。 视野越来越昏暗,越来越昏暗。 在一片模湖的昏暗中,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是玻璃破碎的声音,那道声音很大,小森田京子整个人都沉在浴缸里,只能听到由水过滤减轻了许多的声音。 那道玻璃破碎声只是开始,无数玻璃碎片哗啦着落在地上和砸进浴缸里的声音响起,有些玻璃碎片经过水的缓冲,砸在小森田京子的身上。 窗外的冷风席卷着大雪,一股脑地涌进温暖的浴室,瞬间把室内的温度下降了好几个幅度,小森田京子无力地半睁起眼,又无力地闭上。 一个想法轻飘飘地扬起:有人破窗而入。 * 日向合理蹲在窗台上,低头看着好心人小姐。 这位善良大方,在新年第一天就欢快送礼的小姐一点也不拖沓,给积分相当爽快。 在他‘一狼尽去’,还考虑要不要再回去‘前狼假寐’的时候,系统就提示任务二完成,好心人小姐爽快付款,现在,他刚破窗而入,系统就再次提示任务一完成,好心人小姐再次爽快付款。 这真是一位好心人。 可惜好心没好报,现在有一个问题:任务已经完成,他可以转头就走。 那么,要不要立刻转头就走,满足这位好心人小姐的‘死亡’愿望呢? 日向合理半蹲在窗台上,他扶着窗户,一边思考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好心人小姐。 好心人小姐泡在浴缸里,浴缸里的水已经是红色的了,里面还有刚刚落进去的玻璃碎片。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浴袍,整个人半蜷缩在浴缸里,海藻一样的长发飘荡在水面上,看不出来受伤的手腕在哪里。 没有找到凶器。 日向合理观察了一下浴缸旁边的地面,他半蹲在窗台上,无法看到最靠近浴缸的地面,只能看到远一些的地板上有血迹,那些血迹的颜色要比浴缸里的颜色更浓郁,大概是没经过水的稀释。 他又移动视线,去看好心人小姐的脸。 这位好心人小姐年龄不大,看起来应该和宫野明美是一个年龄段的,是在校生,她的脸色一片惨白,唇色也澹成一道白痕,血水把她的样貌模湖了几分。 她没有挣扎的动作,连本能反应都没有了。 日向合理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他侧首,迟疑着抉择了几秒钟:是尊重这位好心人小姐的选择,还是救人呢? 迟疑的时候,他继续打量这位好心人小姐,这位好心人小姐真的很年轻,也真的和宫野明美看起来差不多大。 他不再迟疑,直接从浴缸上方掠过,跳到地面上,然后转身调整了一下好心人小姐的姿势,把她半抱出来。 好心人小姐的眼皮动了动,日向合理立刻停顿住,低头看下去。 对方的眼睛睁开了几分,但毫无焦点,他有点怀疑对方不是睁眼,是身体被带动,所以眼皮松动了几分。 浴室的地面是白色的瓷砖,没有铺地毯,旁边也只搭着长长短短的毛巾和浴巾,没有格外的衣服,门后也有棒球棒抵着,暴力踹开需要花几秒的时间。 日向合理打量了一圈周围,只能把好心人小姐平放在地上。 他在浴缸的下方找到了那把用来割腕的匕首。 它上面粘着一串血珠,整体几乎变成了红色,连把手的地方都有红色的痕迹,持刀人持刀的那只手大概也受伤了。 日向合理从旁边抽出来一条浴巾,他先把好心人小姐的大部分身体盖住、尽量保存体温,才翻看检查对方的手臂。 对方一只手臂的腕部有刀痕,不止一道,是反复的好几道,也不是平衡的刀痕,有几道甚至交叉了。 从刀痕的切口,日向合理能判断出对方的力气越来越小,一开始还是下刀重收刀轻,后来就下刀轻收刀也轻了。 ……当然,也可能是疼了。 另一只手的手掌心也有伤痕,是持刀时握伤的。 手心的伤口还好,手臂的伤口需要立刻包扎,因为太凌乱了,日向合理多看了几眼,才抽出一条白毛巾进行简单的包扎。 在包扎的时候,好心人小姐应该感受到了疼痛,眼皮再次动了动,她睁开了眼睛,手也下意识挪动了几下,但眼睛还是虚无的毫无焦点状态,手也是没有力气的。 她手心受伤的那只手碰到了刀,于是像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又停止了动作。 “别动。”日向合理收紧毛巾,简单地完成了临时固定绷带。 他拿出手机,手指在摁键上绕了一下:不能拨打救护车和警方通讯。 不然,电话会留下记录,对面只要一查就知道是他,太麻烦了。 也不能放着这位好心人小姐不管,他都已经击碎玻璃和进行简单包扎,在现场留下过自己的痕迹了,要是放着对方不管,也可能会有额外的麻烦。 公共通道不行,那就只能是私人通道了。 迟疑了一会儿,日向合理翻出今晚松田阵平给他的那张名片,按照上面的联系方式拨打了出去。 电话接通的速度,比他刚刚迟疑的速度还要快几分,几乎在拨出去的瞬间,连都都都的提示声就没有松田阵平的声音就贴着电话蹿了出来。 “嗨小日向早上好!” 这声问好声很欢快,也很流畅,欢快流畅到会让人听到的时候就产生‘啊,这一定是一个幸福的人,肯定每天上午十点上班,下午四点下班,绝对加班,根本没有工作的烦恼?’的错觉。 但很可惜,这声欢快招呼声的背景音,是另一个人对松田阵平的问好声。 对方似乎是松田阵平的同事,在恭歉又有些惊讶地询问‘松田警官好,您怎么在这个时候来办公司?’。 日向合理:“……” 只要不下班,就不会在下班的时候苦恼自己艰辛加班的狗屁工作,对? “摩西摩西?”松田阵平简单回应同事,又疑惑性地叫了几声,“你在听吗?” “抱歉,我在,”日向合理回复,他移动视线,去看脸色苍白的好心人小姐,“您不在休息时间?” “休息时间?”松田阵平重复,他用带有浓厚怀念情绪的语气道,“好像没听到这个词了,上次听到的时候好像是刚毕业放假的时候。” 旋即正色起来,“怎么了?” “在宫野家附近,我发现了一位好心人小姐割腕自尽,”日向合理纠正自己,“是反复割腕自尽。” 他低头,看向松田阵平那张白色的名片,视线落在名片上的‘爆炸物处理班’上。 咳,松田阵平的工作范畴,好像大概可能也许并不包括处理自尽者。 “自尽?”松田阵平的语气立刻紧绷起来,“你现在在哪里?!” “抱歉打扰您了,”日向合理转动名片,把它收起来,“请问您可以帮我转交一下电话吗?负责处理这种事宜的。” 他补充,“抱歉,我无法拨打急救车、紧急警方电话和消防电话,我不能留下痕迹,只能通过私人渠道。” “麻烦您转交电话了。” “我、说,”松田阵平一字一顿道,“你、在、哪、里?” ……咦,生气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连锁反应 为什么会生气? 日向合理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松田阵平可能会生气的理由:在这个有人命悬一线的关键时刻,他在遵守警方的规则,让松田阵平这位拆单员把电话转给负责相关事宜的警方人员。 从松田阵平的角度看,确实应该生气。 他不是一个严谨遵守规则,哪怕即将有人受伤丧命也牢牢咬住规则、不肯多挪动一步的人。 日向合理从善如流地改口,报出了自己目前的地址。 于是,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格外热闹的动静,是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和松田阵平急匆匆叫住一位同事、让对方拨打救护车和往内部通报情况,让相关人员尽快出警的声音。 在急匆匆的话语最开始的地方,松田阵平是如此说的,‘抱歉,我现在无法挂断电话、也不能挂断电话,可以帮我呼叫急救车吗?’。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他想了想,还是没说他其实可以先挂断电话,等松田阵平处理完再打过来。 急促着交代完,在同事还晕头转向茫然的时候,松田阵平就蹿了出去。 办公室的楼层不高,是三楼,这是一个微妙的高度,在狂奔状态下,爬楼梯会比电梯还要快。 所以松田阵平没有去电梯门处狂摁电梯,他干脆无视了电梯,直接闪进绿色安全通道,从楼梯上飞下去。 是真的‘飞’。 前几步还好,日向合理能听出来松田阵平是一步跨过了三四层的楼梯、直接两步跳过半层楼,但之后,他就听到了皮鞋踩墙壁和扶手的声音。 以及最后从高处落地的重声。 他:“……” 飞檐走壁。 松田阵平实在是太努力了,努力到日向合理觉得如果这位警方人员变成人形物体,绝对不会因为跑得慢被同伴踩在脚下的,肯定会每次都飞跃在人形物体浪潮的最前端,次次啃到最新鲜的肉,是最努力干饭的那批人形物体。 “我这就赶到,”松田阵平喘了几口气,“五……三分钟。” 他道:“等我三分钟。” 三分钟? 警局离宫野家有多远? 日向合理没有特意算过,但是琴酒曾经在警局附近的萨摩耶路口载过他,把他送回宫野家,那段路程的时间,大概有十五分钟。 当然,这其中有黑色保时捷会老老实实地停下等红灯的因素,但是就算去掉红绿灯因素,再飙车一下,也要十分…… 日向合理想起萩原研二。 他的思维卡了一下,默默地放弃运算自己不熟练的事。 在‘驾驶员和车都安全到达目的地’这一限定条件下,他对车的速度确实不太熟悉。 主要是没有安全开车的经验。 每次开车,在他到达目的地之前,车绝对会因为碾了太多人形物体,或者被太多人形物体攀爬塞住,又或者是车和墙壁、路面太热情拥抱了,次次都会中道崩阻,真的没有安全抵达目的地的经验。 “好的。”日向合理毫无异议道。 电话那端响起机车启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凌厉冲刺灌进话筒的风。 机车的动静要比正常汽车的动静大好几倍,风声也更大、更尖锐好几倍,日向合理把话筒移开了一些。 在凌厉的风声中,他听到松田阵平道:“那位小姐的伤口情况如何?” 不太好。 日向合理瞥了好心人小姐一眼,回复他刚刚观察到的信息,“她在手腕上划了九刀,其中四刀深、五刀浅,有一刀划中了腕部的动脉。” “她是在浴缸中自尽的,水温已经变温了,离她动刀、起码过去了十分钟。” 在割破动脉的情况下,十分钟是个微妙的时间,足以致死。 以及,“她溺水了。” 日向合理补充,“我只会包扎伤口,不会溺水急救,无法为她提供帮助。” 在不懂溺水急救的情况下,他很理智地放弃了人工呼吸和心脏复苏这两种典型的急救方式。 一个弄不好,好心人小姐已经破开的动脉就会欢快地涌出来,让人见识见识颜色。 “很好,”松田阵平放缓语气,“在不懂急救的情况下没有硬上,小日向很理智。” 机车声太暴躁了,松田阵平又太安抚了,有一种截然相反的紧迫和舒缓感。 日向合理没对‘来自警方の夸奖’做出评价,他平静地应了一声,等待松田阵平下面的话,“嗯。” 这种安抚的语气,日向合理很熟,当使用这种语气的人是松田阵平时。他就更熟了,下面绝对还有其他的话。 “你有没有观察她的瞳孔?”松田阵平询问。 这个倒是没有。 日向合理动了动,“没有,我这就观察。” “不,别动!”松田阵平立刻道,“现在就好,现在的距离就好!” 嗯? 日向合理中止自己半蹲下去的动作,疑惑性地偏了一下头,不太理解为什么对方会说‘现在的距离刚好’。 “那么……”松田阵平放缓声音,语气也更加放松,他像是随口询问,“既然那位小姐是割腕自尽,刀在哪里?” 这个问题,在考试之前,日向合理刚刚翻看查阅过。 他移动视线,在好心人小姐的手上捕捉到了刀具。 脱离溺水情况、又经过了紧急包扎,对方大概缓过来一些了,刚刚还只是把手虚搭在刀上,现在已经下意识紧紧握住了。 应该恢复了一些意识。 判断完毕,日向合理才道:“在她的手上。” 机车的声音重了几分,本来就暴躁的发动机声和摩擦地面上更狠狠地重了下去,松田阵平咬牙,“我就知道!” 两只轮胎同时摩擦地面的声音结束,变成了一只轮胎重重摩擦地面的声音,旋即响起更刺耳的漂移声。 日向合理立刻把电话挪远,他抖了抖耳朵尖,“我就知道?” “对了,这位小姐应该恢复了一些意识,”他补充,又再次补充,“下次声音过大时,可以提前预警一下吗,松田警官?” 时不时的音量超标实在是太过分了。 “抱歉,”松田阵平道,“我要转弯了。” 日向合理立刻继续移开电话,他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超级大动静过去,才又移回来。 松田阵平用安抚的语气慢慢道:“那么现在……” 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你觉得,你可以无伤拿走那把匕首吗?” 说完这一句,松田阵平又立刻补充,“这不是‘必要急救’的范畴!” “她握得太紧,不太方便的话,就直接退后几步拉开距离就好。” 在刚开始说这些话的时候,松田阵平本来是默认只有‘退后几步,拉开距离’的选项的。 在某些时刻,自尽的人要比罪犯更可怕,很多警官都在‘阻止某人自尽’这件事上受过伤,所以警方内部有专门的相关培训,不只是为警方辅导心理,让警方在救不下人后不那么崩溃,还有‘如何保护自己’。 如何保护自己中,包括在和要跳楼的自尽者交谈时,如何确认对方一瞬间不是故意、而是单纯出于人性的恶,避免自己在挽救不成功的情况下被生生拽下去。 也包括在阻止手持武器的自尽者时,注意不要被对方伤害。 在那个时候,自尽者处于不理智的情况下,他们可能不是故意,只是单纯的激动或一念之差,就可能带着起码一位警方一起翻进死亡的深渊。 警方都需要特别注意这一点,非警方的热心人士更要注意了,当这名热心人士是一位未成年,而自尽者情况不明、手握利器的情况下,警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让热心未成年退出私人距离。 私人距离是12米,退出这个距离,就能有效地兼顾‘避免被情绪不稳定的自尽者伤害’和‘看顾虚弱的自尽者’。 但是,日向合理不是一名单纯的热心未成年,他还是一名侦探,更是一位特殊类卧底。 他十分聪明敏锐。 所以犹豫了一下,松田阵平把这个唯一的‘退后几步,拉开距离’选择咽了回去,给出了‘拉开距离’和‘拿走刀具’两个选择。 没出乎他所料,在他给出这两个选择的瞬间,他就听到了日向合理的回复。 “抱歉,”日向合理克制住自己不想说话的欲望,简单询问对方,“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从一位正在濒死的人手中拿过刀具,会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 ……倒也不必。 日向合理真诚疑惑:他在松田阵平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简单地想了想,他干脆利落地放弃想象,并且切断了有关的所有想法,“算了,你不用告诉我,我可以假装不知道。” 他半蹲下去,伸手去拿好心人小姐手里握着的那把刀。 对方握住刀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所以握的很紧,感觉到有其他人想要拿刀后,便下意识更加紧紧地握住刀,眼皮下的眼珠也艰难地开始转动。 反应很激烈。 不过完全没用。 日向合理瞥了好心人小姐一眼,只迟疑了一瞬间,就勉强把握好力道,在‘不二次创伤这位柔弱的小姐’和‘拿走刀具’之间找到了平衡,并将它们一起完成。 他拿走刀具,转告松田阵平,“我拿走刀具了。” 松田阵平没有第一时间说话,电话那端只有机车的暴躁声音,过了五六秒,他才道:“抱歉,我要笑了。” 听到‘抱歉’,日向合理立刻移开手机,然后打出问号。 ……笑? 松田阵平笑起来。 他是忍不住的那种大笑,是真的没忍住,也是真的大笑。 日向合理:“?” 什么? “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松田阵平边笑边道,又莫名有些咬牙切齿,“就是这样!” 语气还有点控诉。 日向合理再次:“?” 他没太搞懂松田阵平为什么突然笑起来,又为什么‘我就知道,就是这样!’,双为什么会咬牙切齿,叒为什么有些控诉。 松田阵平询问:“听不懂吗?” “听不懂。”日向合理回答这位还在断断续续笑的罪魁祸首。 “小日向好像完全、完全没有自保的概念?”松田阵平便道,他中断笑,用认真的语气道,“无论是面对炸弹、罪犯、又或者是利器,你都没有自保的概念,不要急着反驳。” 这一点…… 日向合理也没打算反驳,面对松田阵平提起的那几样东西,他确实没什么自保的念头,主要是完全没有到需要自保的地步。 他应了一声,示意对方快说下去,“嗯。”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我曾经查阅过很多资料,”松田阵平顿了顿,注意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让话变得更圆润、更无害,“人类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有的人会完全没有痛感,哪怕被匕首重创,也没有感觉。” 痛觉缺失症。 日向合理也专门了解过这种会丧失痛觉的病,在没有学会无情放风筝溜人形物体的时候,偶尔,他会短暂地对这种病有极高的好感度。 不过这种病太危险了,失去痛感,固然可以轻松起来,但也失去对自身情况的准确判断,会模糊对自己身体的感知,让自己在离疼痛更远的同时,离死亡更近。 他想了想,尝试着对上松田阵平的电波,进行接话,“是医学方面的资料?松田警官对医学也有兴趣吗?” “不,”松田阵平否认,“是案卷。” 说到这里的时候,日向合理感觉到对方的语气更加缓和,便进行判断:对方认为这句话有些‘锋利’。 只有在觉得他可能会因为听到某些话而产生不适感的时候,对方才会特意放缓语气,以削弱话的伤害力和示意自己柔软无害完全没敌意的态度。 他若有所思地动了动眼睛,继续听下去。 松田阵平道:“这种病很特殊,长期痛觉缺失的人都很痛苦,很多人都无法体会,但是,在特定情况下,有相当一部分人都体会过。” “比如在遇到车祸的时候。” “和车比起来,人相当脆弱,很容易就会‘重伤’,手骨、腿骨别出是常见的事,出现大场面的血更是常事。” “正常情况下,受如此严重的伤,正常人会非常疼痛的。” “但是,”他道,“在车祸现场,很多受伤严重的人都不会感觉到疼痛,他们能看到自己的手肘部分有森森白骨刺出,也能看到自己的腹部有大量的血迹涌出,可是却对受伤那些瞬间的记忆很模糊,对疼痛的感觉也浅到没有的程度。” 松田阵平:“这是人体的保护机制。” 日向合理简单回忆自己受伤的情况,发现太过遥远了,根本记不清,以他现在还活着的情况来说,那些大概都是无伤大雅的事。 ……包括‘流弹’。 他若有所思地觉得自己对上了松田阵平的电波,恍然道:“所以,这位自尽的小姐获救后,也会对自己受伤的情况记忆不清?” “也就是说,我无须担心‘被人记住’和‘身份暴露’的问题?” 这是顺着亲爱的松田警官的‘卧底论’往下说的。 松田阵平:“……” 他先因为日向合理的毫无自觉而短暂沉默了一下,才点头回答,“是的。” 然后快速询问,“小日向,你现在是不是处于‘人体保护机制’的范畴?” 是不是,还在母亲去世的那件事里沉默站立着,还在有浓厚雾气的客厅里躺着,和那位不是亲生母亲、但已经算是母亲的日向夫人执手躺着,直到现在仍然小心翼翼地依偎在最后一位保护者的怀里,还没有走出来? 所以对人际交往,对善意,对保护他人,对会让自己受伤、甚至可能会让自己死亡的危险,都有相应的连锁反应。 日向合理,实在不像是一个已经走出来的人。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一定是A …… 日向合理反应了一下,反应了一下,又反应了一下,才艰难地意识到松田阵平在说什么。 对方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比如不习惯在正常和平的社会生活,不熟练人际交往,缺乏某些常识,对危险的反应不符合正常社会的普通人身份等等等等。 这些异常点延伸出来,其实能够指向日向合理的来历。 但是,在没有事先捕捉到一鳞半爪,只握着这些线索走进迷雾的时候,却不一定会准确地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还可能会走偏,比如松田阵平现在给出的异常理由‘还没从母亲去世的创伤中走出来,。 日向合理:…… 也、也行。 从松田阵平的角度看,这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 就是有一点问题:日向合理对此的感受。 他偏了偏首,回忆了一下那位只见过短短片刻的日向夫人,于是回忆起了一位穿着庄重的白色和服,绾着花包一样的黑色秀发,弯着红色的眼眸,举着白色杯子的年轻女人。 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日向合理不理解的情绪,语气里也掺杂着丝丝缕缕的莫名气息,握着牛奶杯的手很纤细,也很苍白。 她道:合理。 小日向?松田阵平的语气缓和到再缓和下去,就会变得‘温柔似水,的程度,他小心地询问,你在想什么? 日向合理再次偏头,从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里挣脱出来。 他本来是习惯了松田警官在迷雾中穿梭、并不小心走错路,也在听到了卧底论后,简单地放弃了对松田阵平的任何反驳。 但是…… 直到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只见过一次面的日向夫人,有点出乎日向合理的意料。 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她眼睛闪动,唇角上扬,语气复杂,以及微垂眼睫,递过来牛奶杯,和叫出他名字的每一丝细节,更让日向合理意外。 这不应当。 对于不怎么重要的人,日向合理是会定时‘删除内存,的,比如之前那位一脸凶狠的警官,明明见过面,但日向合理却顺利地忘掉了对方。 也比如其他很多路过的路人,根本没有进入过内存。 按理说,日向合理连那位日向夫人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对方原来姓什么、叫什么,早就应该删除内存了,顶多在某些对松田阵平极度丧失说话欲望的时刻,怀念一下那位日向夫人,迫切地希望对方换个松田阵平老老实实在警局加班的时间点自尽。 他不应该记起那位红眼睛的日向夫人。 也不应该在想起那位日向夫人的时候,下意识低头看向地上那位自尽失败的年轻女性,更不应该在这个死亡曾经短暂地降临过、又离开了的自尽场所,在刚刚清晰地回忆起那位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日向夫人之后,又想起宫野明美。… 穿着一身黑色正装,胸口有一抹白色,举着黑色的伞,在雨幕中垂下伞、扬起眼眼睛和微笑的宫野明美。 日向合理想起的宫野明美,是她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脸上流转的那种符合葬礼的忧伤褪下去的一瞬间。 他动了动眼睛。 松田阵平停顿了十几秒,不得不再次轻声询问:可以告诉我吗? 声音太缓和、太轻了,几乎要被机车声压下去了,如果不是日向合理的听力出色,捕捉声音细节的能力也出色,他肯定听不清松田阵平究竟说了一些什么。 他再次动了动眼睛,把电话挪远了一些,倾听不远处街道上传来的车辆急速行驶声,我在想, 那是机车的声音。 现实中传来的机车声和 电话里传来的机车声隐隐重叠在一起。 松田阵平没有打草惊蛇,他维持着缓和的语气,不动声色地接话,你在想……? 我在想,日向合理再次听不远处街道上传来的声音,确认它更大了一些,他不紧不慢道,你是不是赶到了,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哎? 日向合理道:我听到机车声了。 松田阵平:…… 他估算了一下距离,发现确实离宫野家很近了,便道:是的,我快到了,还有五个街道。 对他现在的速度来说,五个街道,不过眨眼一挥间。 大概多眨十几次眼就可以赶到了,所以,松田阵平立刻抓紧追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他抗议,我又不是神经粗重的笨蛋,不要湖弄我! 真的是在想你什么时候到,因为担心这位小姐出现意外,她好像有些呼吸困难,日向合理握住警方的核心,轻描澹写地转移话题,对了,救护车什么时候到? 救护车上应该有配备氧气,这位小姐的呼吸很微弱,几乎快要不存在了。 没有任何警方会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还坚持原来的话题,除非根本不是合格的警方。 松田阵平立刻道:救护车应该马上到! 机车的怒吼声响彻街道,又在巨大的急刹车声后戛然而止,重物落地声为这一切的机车声摁下休止符号,日向合理听到从窗外和电话中重叠着响起的声音,我到了! 旋即是重叠着的急促脚步声、翻墙声和喘息声。 日向合理转头,向窗边看去,他和刚刚攀上窗沿的松田阵平对视。 松田阵平的脸上还残留着焦急的表情,在攀上来的一瞬间,他做的事不是低头打量窗沿上的碎玻璃、再小心的避开,而是直接无视玻璃碎片,赤手摁上去,他在窗沿处停留了一秒,和日向合理对视。 然后,才翻跃进来。 日向合理举着电话,往后退了几步,为他留下足够的落脚地点。 落地后,松田阵平半蹲在地上的伤者面前,快速地检查伤者的状况,同时,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日向合理手里提着的刀,扬了扬眉,我到了,三分钟赶到的哦。… 是的,不仅是三分钟飞檐走壁赶过来的,还根本没停车,是直接把车摔在街道上的。 日向合理听到机车的落地声了,也注意到松田阵平抽空瞥过来的视线,他想了想,再次退后了几步,把刀放在洗手台上,以示意自己没有袭警的意思,嗯,我知道。 他看到了,也有手机通话记录的时间为证。 虽然没做过太多的事,不过,迄今为止,我说过的大部分承诺,都真的完成了?松田阵平虚握住伤者的手腕,在不拆开毛巾的情况下确认伤口已经不再大幅度流血,于是松了一口气,用开玩笑的语气询问。 他又再次确认伤者的心跳和呼吸,确定这两者虽然微弱、但还算稳定,不需要再施加更多的抢救措施,于是再次松了一口气,又道:你可以多相信我一点了,嗯? 不需要太多,一点就好。 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单调的,也不是单人闯关游戏,有其他人的存在,有可以交流互动、互相帮助的其他同伴存在。 松田阵平抬头,可以多给我一点信任吗?只要到达‘可以交流的对象,那种程度就可以了。 日向合理垂下视线,和半蹲着的松田阵平对视。 对视了几秒,他不得不感叹了一件事:犬类,真是一种奇妙的存在。 居然完全不会记 仇。 哪怕是吃了一颗甜枣,又挨了一脚,对方也只会记得吃的那颗甜枣,至于挨的那一脚,在疼痛还没消失的时候就已经忘掉了。 想了想,日向合理纠正了自己:不是甜枣。 不是甜枣,他不记得自己给过松田阵平甜枣,哪怕是从松田阵平的视角看,恐怕也没有甜枣,最多只有一些勉强算甜的空气。 只是嗅了嗅空气,就直接忘记了之前挨的那一脚,又扬着灿烂的笑容凑过来,要保护欲爆棚地保护‘普通民众,,实在是…… 不愧是警方人员。 只有警方人员,才会有如此坚定和不求回报的保护信念,与之相反的,则是罪犯坚定和不求回报的伤害信念了。 日向合理按照字面意思回答:抱歉,我之前没有和你说过话吗? 哇,好狡猾,松田阵平故作惊讶,居然假装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小日向也太狡猾了? 他检查完毕伤者,若无其事地用手推了推松掉的墨镜,假装日向合理回答的和他想问的是一个意思,兴致勃勃地笑着询问:也就是说,对日向合理来说,‘松田警官,是同伴喽? 日向合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没有理松田阵平的无理取闹,只随着对方的抬手动作偏移了一下视线,看了一眼对方被玻璃碎片扎伤的手和红色血迹,便静静地看向松田阵平,无声地和对方对视。 有没有人说过,松田阵平突然道,你不说话,只对视的时候,会显得很……… 他像是在艰难加载合适词汇一样,偏了偏头,才说出后半句话,很‘安静,? 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没有太多的情绪,所以有种‘连时间都安静下来了,的感觉。 日向合理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他静静地又看了松田阵平一会儿,才平静地慢慢道:没有,你是第一个。 你会觉得‘安静,,或许是因为,我刚刚真的在保持安静,没有开口说话? 松田阵平故意做出恍然的表情,也是。 又反驳,不过那种安静的感觉和真的不说话保持安静好像有些不太一样,比如现在,你明明没有在说话对? 他伸手挪下自己的墨镜,压下眉毛,做出虚起眼睛的无奈表情,但是,你的眼睛在说‘和直球的警犬交流好麻烦,只要摸一摸这只犬类,他就完全不记得之前的痛了,会继续欢快地扑上来,是个笨蛋,? 日向合理:……? 等等,松田阵平的眼睛再次虚了一个度,我只是随便猜猜,你为什么会有心虚的表情?! ‘警犬,吗?因为‘警犬,这个称呼吗?还是因为‘忌吃不记打,?又或者是因为‘笨蛋,? 我说对了哪一个? 这位非常敏锐的人类警官狐疑起来,不会全都说中了? 日向合理:…… 松田阵平是半蹲着的,日向合理是站着的,这样对视的时候,会有些‘不平等,,站着的人可以把蹲着的人一览无余,蹲着的人也可以从不常见的角度窥视到站着的人的神情细节。 所以,日向合理主动半蹲下去,他和虚着眼睛的松田阵平对视,诚恳道:我没有,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沉默了几秒,居然这么热情地蹲下来和我对视,而且没有无视我的话,绝对。 他叹气,绝对全都说中了。 只是蹲下去,用平等的视角对视,就是‘热情,了吗? 日向合理觉得,如果他蹲下去和松田阵平对视就是‘热情,,那松田阵 平之前的表现就是‘社交,了。 挺不错的,这种称呼和松田阵平的职业搭配食用有奇效。 外面的街道有救护车的声音响起,松田阵平抬头向外看去,他收敛了一下表情,转头询问,要走吗,小日向? 救护车要来了,你不适合在单纯热心助人的地方被别人见到?他询问,再次笑起来,要走吗? 有的时候,松田阵平的询问,其实不是询问,而是确认和向对方表达自己,因为根本不需要回应。 他站起来,向浴室门走去,又在日向合理谨慎地让开后,移动棒球棍、打开反锁的浴室门。 走吗? ……门都打开了。 日向合理当然回答,走。 不过,他保持着自己谨慎退开、远离松田阵平的动作,持续往后退,踩着弧形退到浴缸旁。 他快速道:那我走了,再见,松田警官。 说完,他借了一下浴缸的点,避开窗沿上的玻璃碎片,轻快地从窗户翻出去,从头到尾都没有碰一下那些玻璃碎片,直接消失在窗边。 落地声也轻巧而偏无,在逐渐接近的救护车声中根本没有半分存在感。 哎?松田阵平下意识往窗边走了几步,有些愕然。 就算在看到窗户样子的时候,就猜到日向合理是翻窗进来的、并且采取了同样的进入方式,但是,日向合理翻窗出去的动作也太轻快熟捻了? 一看平时就没少翻窗啊! 还说别人像是警犬,他滴咕了一句,明明自己也超像的?警惕着蹿出去的时候简直像是在跳火圈一样。 嘛,跃火圈成绩一定是a。 96 冬天就要吃西瓜 第三百七十四章 未成年,但是可以砰砰砰 推门走进宫野家的时候,日向合理听到了远方传来了警车的声音。 他侧首看了一眼,才推门进屋。 客厅里亮着暖暖的灯光,宫野志保和宫野明美正坐在亮着屏幕的电视机前研究着些什么,她们拿着一些装置和黑色的线。 辨认了一下,日向合理发现那似乎是游戏机。 他看到了手柄。 宫野明美头也不抬道,“欢迎回家~” 宫野志保拿着手柄,表情还是偏冷澹的,她抬头看过来,若无其事地询问,“困了吗,莉莉?” 这句问话很好。 好就好在日向合理感觉这句话如果是宫野明美问出来的,会毫无违和感,因为她是姐姐。 但是,宫野志保是妹妹。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宫野志保,回忆起在神社的时候,对方若无其事地应过他的那句‘姐姐’。 可恶,这家伙看起来冷澹,但居然和琴酒是一类人,都是那种表面冷冷澹澹,其实肚子里悄悄冒坏水的芝麻馅家伙。 “不困,”他道,“纽约时间才是中午,我还没有完全倒过来时差。” 其实没有,已经有点困了。 但是那位先生刚刚疑似出现意外,不管那边情况怎么样,贝尔摩德总会在一定的时间内打电话通知他情况。 这个一定时间,大概是三个小时。 “不困吗。”宫野志保看着他,表现出被说服了05%的样子,连语气都不是疑惑句。 日向合理给出有说服力的理由,“贝尔摩德要在不久之后给我打电话,我现在不能睡。” 贝尔摩德和宫野的关系微妙,相当微妙。 所以他又立刻补充,“因为那位先生有事。” ‘有事’可以理解为有事要吩咐他,和对方本身出事了,他的意思是后者,但说法会让听者偏向前面那一个选项。 宫野志保被说服了,她蹙眉,“一个小时内?” “不确定,”日向合理道,“大概三个小时。” 宫野明美静静地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她翘起唇角,笑眯眯地道:“志保和莉莉的相处很好呢。” “我本来以为你们会不太适应对方,但是没想到居然会相当适应。” 这是相当适应吗? 这是宫野志保在稳步咬住他,在悄悄摇尾巴放坏水,这个家伙还想当‘姐姐’。 日向合理忽略这句话,他低声补充了一句,“我回来了。” 然后换鞋进客厅。 “三个小时有些长,”宫野志保摇了摇手中的黑色游戏手柄,“要来玩游戏打发时间吗?” 她补充,“是我从美国带回来的。” “我的很多同学都很喜欢它,所以……” 所以在完全没见过日向合理的时候,宫野志保还是买了一份,虽然日向合理很可能不喜欢,但是万一喜欢呢? 日向合理再次确定:这个家伙,果然和琴酒是一类人。 虽然诡计多端芝麻馅,但是外表足够柔软可爱,无辜看过来释放善意的动作更是几乎一模一样。 满肚子坏水,但可爱。 宫野志保摁下开关,电视屏幕便亮了起来,缓缓加载游戏开屏的场景,同时有游戏的音效声响起。 一道含湖不清的嘶吼声一转而逝。 这道嘶吼声像是人类的声音,但又不像是正常人类发出的声音,偏没有理智的饥饿野兽。 ……或者是没有理智的饥饿人形物体。 日向合理迈步走过去的动作停顿住,他看向电视屏幕。 游戏开屏加载完毕,一只人类的手掌摁在屏幕上,留下一道血痕。 那只手上血迹斑斑,几乎没有一点完好的皮肤,手骨的部分也残缺了一块,手的主人也贴近屏幕,露出那张同样几乎没有半块好肉的脸。 它又嘶吼一声。 是‘它’,是只人形物体。 可能是碍于身心发展和过审,这只人形物体的样子有些模湖朦胧,像是处于磨砂玻璃之后,相当于自动打了模湖码。 但日向合理无比清晰地看见了它。 “听说是枪击游戏,”宫野志保也看向屏幕,她蹙了一瞬间的眉,又舒展开来,砖头看向日向合理,“游戏是特定的背景,好像是末……哎?” 她捕捉日向合理的表情,“你很喜欢?” 日向合理没回答,也没眨眼,他静静呼吸了十几次,才重新迈步起来,“不喜欢。” “但是,”他道,“很熟悉。” 熟悉到在听到嘶吼的瞬间,他就下意识停了下来,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像是一个死去多时的人终于又满血复活了一样。 人形物体! 会叫的,会动的,会表达‘你好香,我饿了’的人形物体! 日向合理一辈子没见过了,如今‘久别重逢’,有些震惊。 旋即反应过来,人形物体这个题材在游戏上确实很火,许多有名的电影也都是由游戏改编的。 他走过去,在电视机前的坐垫处落座,然后转头看向宫野志保,“要玩吗?” 宫野志保左看了看日向合理,右看了看日向合理,硬生生从日向合理垂下眼睛看过来的乖巧神情中看出‘低眉顺眼’几个字。 好像她们现在不是在家里,她手里捏的不是游戏机,而是在危机四伏的敌人堆里,她手里拿的是唯一一把武器。 日向合理迫切地希望拿到这把武器,直接崩了周围的一圈敌人,于是对‘持天子’的她尽显诸侯的乖巧。 她:“……” “咳,”她清了清嗓子,下意识捏了捏游戏手柄,试探性地递过去,“好的。” 日向合理立刻接过游戏手柄。 于是,刚刚还乖巧低眉顺眼看过来的‘诸侯’瞬间冷酷无情起来,专注地看向电视和游戏手柄,研究该怎么操作,一点眼神都不分过来了。 宫野志保有所预料。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圈日向合理,发现自己好像又更加了解了对方几分,能不动声色地摇着尾巴,理直气壮地张开嘴巴,慢慢地把这只警惕但不反抗猎物…… 等等,这个形容太过‘日向合理’了。 默默揣摩日向合理的宫野志保清醒过来,她不动声色地纠正自己:她更了解日向合理了,在接下来的生活中,也可以更好地和对方相处,照顾对方了。 家人之间的那种照顾,比如宫野明美对她们一样,是‘姐姐’的照顾。 宫野志保若无其事地确定:家人之间的照顾和姐姐照顾弟弟,完全一样嘛。 确认完,她就接收到了宫野明美的眼神。 宫野明美把另一只游戏手柄递过来,无声地用眼神提醒:不要太过欺负莉莉。 她能够看出来,面对宫野志保的时候,日向合理采取的是‘不进攻,不反抗’的消极态度。 是那种‘趴在地上闭目休息,却突遭重击,被家人扑在身上乱蹭,于是伸伸腿,无声转头重重叹气,敷衍着表示一下自己对乱扑乱蹭的家人也很无奈’的态度。 如果感情再进一步,大概还会解锁‘不过谁让我喜欢她,她喜欢我呢’和‘看什么看’不容外人指点的护短凶外。 这一点,宫野志保也有类似的隐晦表达在乎的方法,不过和宫野明美相处的时候,她一般是被扑的那个。 宫野明美是扑的那个。 她想了想,恍然为什么会出现了转变:因为,在‘扑与被扑’的互相试探中,是‘姐姐’负责‘扑’。 ……咳,这个不能细究。 宫野明美瞥了一眼认真凝视电视,以至眼睛里都倒映出电视的光亮、所以眼睛有些亮晶晶的日向合理,又立刻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那你们先玩,”她站起来,“今晚的雪太大了,夜里可能降温,我去煮褪寒汤。” 日向合理和宫野志保同时转头看向她,又同时张口。 “不可以,”宫野明美温柔道,“不可以‘我不要’哦,会感冒的。” 她笑盈盈的,真的很温柔,语气也温柔似水。 但是,可能大概或许是屏幕上的人形物体影响了氛围,所以空气中莫名有明晃晃的威胁。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对生命的威胁,而是另一种更微妙、更柔软的全新领域的威胁,大概没什么严重后果,就算无视威胁也不会从物理层次上降低一点血量。 所以,正确的做法是……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冷澹着脸、抿着唇的宫野志保,以及对方身上的和服,被这位小姑娘的虚弱状态吸引了视线,他立刻再次张口。 宫野志保看了看敏锐察觉到危险性、竖起耳朵警惕起来的日向合理,被对方苍白的脸色、单薄的衣服和明显虚弱的状态吸引了视线,她也立刻抓紧时间张口。 “不可以‘志保喝,她太小了,更不适应寒冷’,”宫野明美微笑,“也不可以‘莉莉很冷吗?喝点汤’。” 她拍了一下手,又改口,“既然大家都这么互相关心,那就都多喝一点。” 根本没来得及把互相甩锅说出口的日向合理和宫野志保:“……” 哪来的‘大家’? 日向合理发现,随着新的一年到来,宫野明美肉眼可见地活泼了起来。 她会张牙舞爪地预判,并且无情地剥夺别人的发言权,温柔亲切地选择最合适的选择,很有‘姐姐’的风范了。 嗯,最重要的是‘温柔亲切’。 温柔亲切的姐姐走进厨房,可怜无助的弟弟妹妹乖巧坐在客厅。 宫野志保目不斜视,假装刚刚根本没打算见势不妙立刻‘莉莉身体很虚弱,不如他喝两碗!’,她沉稳地安抚日向合理,“放心,褪寒汤的共性虽然是难喝,但是也有稳定的上限和下限。” “不会难喝到哪里去。” 也不会好喝到哪里去。 日向合理目不斜视,假装自己刚刚根本没有打算抢答‘志保最小,我不需要,她可以喝两碗’,他摸索了一下手柄,试探地摁下‘开始新的游戏’这一选项。 “嗯,不会很难喝的,”他提起哥哥的自觉,也反向安慰茶发少女,然后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开始玩。” 游戏手柄,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 日向合理从来没有真正地握过它,现在只能慢慢地、皱着眉头摸索,在初期阶段,他使用游戏手柄的状态和使用手机的状态微妙地重合了。 ——羸弱。 他低下头看看游戏手柄,又抬头看看屏幕上的操作指示,慢慢地让游戏人物动了几下。 又再次低头看手柄,再次抬头看屏幕,切换人物的武器。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类游戏,”宫野志保也在慢慢探索,她保持严肃的态度,认真地控制自己的角色开了几枪,“它看起来很血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在猜测日向合理喜欢什么的时候,宫野志保提前排除了‘包包’和‘时尚杂志’之类的东西,又锁定了‘毛茸茸的动物’、‘足球’这类。 以上都是她喜欢的。 除此之外,考虑到日向合理是一名高中生侦探,她又列了好几个符合‘侦探’、‘聪敏年轻人’这些特征的备用选项。 其中包括智力游戏。 先把这款日向合理大概率不感兴趣的暴力游戏摆出来,宫野志保是打算和后面的智力游戏形成对比。 先坏后好,能多提升一些好感度,是一个小技巧。 “还好,”日向合理无所谓道,“不是喜欢,只是……” 这款游戏的画风是偏向真实,又明显是虚假的画风,随着新手教程,有张牙舞爪的人形物体向角色扑去。 在它出现的一瞬间,日向合理立刻开枪崩了那只家伙的头,又顺手帮宫野志保崩了。 在人形物体出现的瞬间,就立刻摁下开枪的宫野志保:“……” 她挑了挑眉。 游戏是循序渐进,有难度区别也松紧有度的。 新手关卡后,就是第一次实战应对人形物体。 由于设定,是要应对人形物体的潮流。 零散的人形物体刚晃到准星处时,宫野志保就立刻开枪,又移动着枪去找其他目标。 然后发现日向合理站在原地飞快地点射人形物体,他一动不动,人形物体却被枪枪爆头,直接带着身体上方炸开的红花一起倒下。 倒下的速度飞快,快到日向合理自然而然地调头来帮宫野志保处理晃悠的人形物体。 几秒处理完毕,游戏都安静了十几秒,不远处的房子里才又有新的人形物体推门而出。 并在门口倒下。 宫野志保:“……” 她动了动悬在攻击键上的手,默默去凝视日向合理,发现对方在没有人形物体的情况下,正在皱着眉低头观察手柄,一副连走路都要再三确认按键的羸弱新手样子。 ……这是伪装吗?这绝对是在伪装新手,降低她的警戒心,抢怪! 怎么可能有人一边连‘走路’、‘跳跃’都要再三观察才能确保不偏移航线或出问题,一边干脆利落地熟练开枪秒速刷怪! 还一副真的是新手的样子! 看了看游戏角色羸弱移动的,跳跃和终止走路都要慢半拍的样子,再看了看日向合理有些恹恹,眼睛亮着,和慢慢操作手柄,看起来只是一个正常的‘智力派未成年侦探正在使用智力破桉’的虚弱未成年侦探。 宫野志保懂了。 身体虚弱,智力派侦探,未成年,但是可以砰砰砰崩人。 第三百七十五章 再来一次 宫野明美舀出一点汤汁,她轻抿了一口,在砰砰砰的机枪声、嗷呜啊的惨叫声、房屋建筑物四散的抨击声中,仔细分析是不是可以停火了。 激烈倾斜而出的枪声停住,宫野明美听见宫野志保澹澹道:“你很厉害。” 她动了动耳朵尖,笑着侧首看向厨房的磨砂玻璃门。 那里映着半团幽幽的亮,是客厅的电视光。 光影晃动了几分,日向合理认真提问的声音响起来,“你生气了?为什么?” 咦? 宫野明美眨了眨眼睛,听到他又更加疑惑,“你没掉血,不是因为受伤而生气。” 他思索了几秒,恍然起来,诚恳道歉,“抱歉,我不太熟悉手柄,解决他们太慢了,下次会让你少等一会儿的。” “……”宫野志保道,“你已经很快了。” “在攻略中,这个关卡最快也要一分钟才可以通关,还是在双人集火的情况下,但是我刚刚只打了十一个怪,你就通关了。” 她咬字清晰地幽幽询问:“你以前真的没有玩过吗?” 宫野明美关火,开始盛汤,同时默默听日向合理的回答。 她发觉日向合理迟疑了几秒,才用平静的语气自然而然回答,“之前玩过类似的游戏。” 这个语气让她摆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起来。 日向合理似乎发觉自己刚刚有一点点迟疑,不太可信,于是又补充,“和琴酒一起。” 他没撒谎,只是在‘游戏’的定义上玩了一下语言的艺术,人生也是一场游戏嘛。 按这样理解,那他和琴酒确实一起玩过类似的游戏,琴酒点出红名npc,他一枪崩了,各司其职,完美合作。 宫野明美端着托盘走出去,她瞥向电视那边,看到努力认真回答的日向合理,以及全凭直觉,敏锐从日向合理回答里察觉到一点自己好像被忽悠了的宫野志保。 她微笑了一下,走过去。 “我先放下,你们等等再喝?” “不用等等,”日向合理伸手接过其中一碗,他嗅了嗅冒出来的热气,又试探性地喝了半口,过了几秒,才表情正常地接了下半句,“刚好通过一关,现在就可以喝。” 这是一碗无论从卖相、还是味道,都相当典型‘姜汤’的褪寒汤,能起到让人看之畏惧的效果。 宫野志保嗅了嗅,露出了和在实验室做研究差不多的认真表情,她喝了半口,同样缓了好几秒,才发出关心的声音,“你喝了吗?”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外面的雪好像更大了,”她侧首看向覆盖了一层雾蒙蒙白色的窗户,又伸手握了一下宫野明美的手,发现她的手是偏热的,才放心下去,“明天雪停的时候,估计会更冷。” 她瞥向日向合理,“你要是出去执行任务的话,记得穿厚点。” 日向合理在慢慢地喝褪寒汤,闻言只点了点头,把应答声混着热乎乎的辣汤吞下去。 宫野明美打量他。 他的表情澹澹,眉头是展开的、没有皱起,身上有一种格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黑色的和服把那股冷意激发了一个度,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的冷。 就像是外面飘落下的雪花一样冷。 他灌完了褪寒汤,放下碗,去瞥宫野志保手里还有半碗的汤。 宫野志保也看了他一眼,伸出手,“给我,我再去盛一碗。” 日向合理的视线落在她表情有些冷澹的脸上,又落在她还剩下大半碗汤的碗里。 宫野志保若无其事地无视了他的凝视,伸手接过他的碗,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我去盛汤了。” 她快速离开桉发现场。 宫野明美坐得近了一些,她先伸手示意了一下,去摸日向合理的脖颈和下巴那块。 这是一个有些危险的部位,对宫野明美来说有些危险。 它是弱点,摸上去之后可以感觉到颈动脉的搏动,也可以轻松造成致命伤,对日向合理来说会特殊一点,所以宫野明美的动作很慢。 她刚摸上去贴住那块皮肤,就感觉到了一股冷意,然后才感觉到不紧不慢的搏动,下意识皱起眉来。 日向合理侧了一下头,没躲,也没怎么在意,他举了举手柄,“重启这一关,再打一次试试?” 他说话的时候,宫野明美能感觉到他动起来的下巴和脖颈处依然保持规律的搏动感,她手上的温度也渐渐地带热对方。 “重新打这一关?”她眨了眨眼睛,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一关有什么问题?” “从这一关开始,除了‘敌人’,还出现了‘救助对象,”日向合理盯着屏幕看,“我想再打一次试试。” 原来如此。 宫野明美转头从沙发上拿回来一条毯子把他裹住,又提前声明,“我不太会玩这种游戏。” “没关系,我也不太会玩,”日向合理道,“你只需要控制角色跟着我就行了,其他的无所谓。” 这是要包揽双人份怪的意思。 宫野明美回忆了一下宫野志保刚刚‘我只杀了十一个怪’的谴责,清了清嗓子,“好的。” 关卡重启,人形物体的嚎叫声和游戏音效再次响起。 因为不太经常玩游戏,宫野明美先辨别了一下自己是哪个人物,便简单操作跟上日向合理,又研究自己手上拿着的枪支,试探性地开了几枪。 游戏和现实不一样,在现实里,宫野明美的枪法不是非常熟练,但在游戏里,她做到了枪枪命中。 因为人形物体太多了,几乎是涌过来的,不是宫野明美瞄准了它们,而是它们在主动撞上枪口。 不过枪枪命中没什么用。 在宫野明美命中的时候,一些人形物体就干脆利落地从头部溅出一道美丽的红色液体,直接无力着往下倒去,又被其他人形物体推开和踩在脚下,最后直接消失淹没在人形物体潮里的。 ‘我只杀了十一个怪’的幽幽谴责回荡在耳边,宫野明美瞥了一眼认真砰砰砰的日向合理,又瞥了一眼轻手轻脚从厨房出来的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沉重点头,用眼神示意:好强的占有欲。 好强的占有欲,日向合理直接把所有出现在视野里、没出现在视野里的怪都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又或者是职责了。 他自动领取了崩了每一个怪的使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还有同伴,可以一起为了消灭怪而努力。 想了想,宫野明美纠正自己: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有同伴,而是把另一位同伴当成了需要保护的存在,要求只有有腿就行的‘跟上我’。 那么问题来了,日向合理之前说过‘和琴酒一起玩过类似的游戏’,琴酒会是一个一枪不开,只跟着日向合理的被保护角色吗? 那个冷厉的银发黑风衣男人在脑海中浮现,宫野明美收敛思绪,继续看向屏幕。 人形物体的浪潮不是无止境的,随着一批人形物体被消灭,游戏暂时安静了下去,画面中也只有断壁残垣和斑驳的血迹。 日向合理加快了角色的脚步,他言简意赅,“跟上我。” 宫野志保端着满满的褪寒汤坐在垫子上,她看向屏幕,“你要救那两个人类?” 什么人类? 下一秒,在安静到脚步声都有些沉重的背景音中,宫野明美听到了一声近距离响起的枪声。 她立刻转动视角看过去,看到一栋楼上有一个人形物体跌了下来,它重重地落在地上,在四散起的尘埃中,一个圆形物体滚进建筑物的废墟里。 那栋楼的顶楼处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此时有一道人影探出窗外,游戏屏幕下方有字幕弹出。 【help !】 字幕的一角挂着说话人的半个立绘,是一名脸上带血面色惊恐的女性。 下一秒,那栋楼背面的人形物体便露了出来,它们几乎堆满了楼的背面,互相踩着往上攀爬,只想攀到最高点享有受害者。 本来,从游戏角色的视角是看不到它们的,但随着受害者的移动,它们的位置也移动起来,屏幕上就出现它们互相踩着的身影了。 同时,不远处再次有一批人形物体刷出,它们嘶吼了一下,果断攻过来。 宫野明美的注意力从那道字幕上收回,她瞥了一眼日向合理,发现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倾泻出火力。而是皱着眉在思考。 思考了好几秒,他才开火。 率先溅出红色的,不是地面上的那批人形物体,而是正在努力够受害者的高层人形物体。 它们争先恐后地伸着手试图爬到那层有人类存活的高楼,又在胡乱摸到那层建筑物的瞬间,同时摸到了自己溅出来的血花,于是无力着摔下去,重重落到地面。 最上方的一层人形物体全部摔落后,地面上不远处的人形物体才开始溅着血花倒下去,日向合理又再次转头去处理楼上的人形物体。 他的保护目标不再只有宫野明美操控着的那个游戏角色,还有楼上的那位女性。 宫野志保盯着游戏进展看,她出声解释,“楼上有两名幸存者,一名女性一名男性,是母子关系,上一轮通关的时候,那名女性被‘进化者’抓伤,所以把孩子委托给了我们。” 她移动视线,去看日向合理,“你是觉得带着小孩太麻烦了,所以重刷吗?” 这个想法很不正常,但很组织成员,宫野志保是根据这一点推测的。 日向合理没反驳,应了一声,“嗯。” 他时不时调头,在楼上的幸存者没受伤的情况下,再次打通这个关卡。 有字幕弹出来,刚刚求救的那位女士再次用英文道谢,她揽着自己的孩子,无比感激地说了三四条道谢的话,还说明了一个重点信息:附近有基地。 幸存者女士觉得,日向合理他们既然如此厉害,不妨去基地看看,可以获得基地的帮助。 在她说明这一点时,那名一直揪着她的衣角、躲在她身后的孩子出声了,他犹犹豫豫地说基地里才不是什么好人,他和母亲就是被人丢出来当‘饵’的。 “对于我们这种弱者,基地……”幸存者女士顿住,又解释,“但对两位这样的强者,基地一定会提供帮助的!” 她道:“两位的枪,似乎有些过度使用,应该更换了?” 在字幕弹出这条的时候,从头玩到尾,非常具有发言权的宫野志保道:“我只开了五十枪,没有过度使用。” 她幽幽地进行判断,“是游戏固定的话术,一点也不智能。” 日向合理一点也没有被谴责的自觉,他简单定义了幸存者女士提供的这条情报,“哦,是物品补给点。” 他为两位没在这种特殊世界里生活过的两位宫野解释,“基地是临时补给点,只要把能动的家伙清理掉,就可以补给一丝库存了,不过速度要快,不然人形物体会过来抢基地,必须要在它们赶到之前把基地的火力铺好,才能消灭它们。” “既获得了一次性补给,”他总结,“又消灭了人形物体。” “是很好的物品补给点。” 宫野明美:“……?” 她迟疑着重复关键信息,“‘只要把能动的家伙清理掉’……?” “等等,是指基地里的人类吗?” 这是基地的正确使用方法吗?! “……”日向合理停顿了几秒,纠正自己,“抱歉,游戏进度是异变发生第一年,这个时候去领基地不太好。” 考虑到宫野明美的接受度,他提议,“异变第十年去领基地就差不多了,那个时候,基地里的人类其实也是‘人形物体’,只是有脑子而已,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那个时候再去领一次性补给?” 他的语气有一点点的小心翼翼,似乎是怕‘不行’,宫野明美听出来了。 说完这一句,日向合理又补充,“不会常领的,在自己的仇恨值达到一定额度之后再去领,刚好可以刷掉仇恨值和恩怨。” 所谓的仇恨值,是指:被基地骚扰追击埋伏设套到了一定程度。 能让日向合理不断攀升仇恨值的基地,一定不是好基地,他讨厌人形物体,是一定会去处理掉占领了真正人类庇护所的那些‘人形物体’的。 那些基地内的‘人形物体’和真正的人形物体真的差不多,也会‘吞’人,会把其他幸存者的性命、感情、生存空间吞掉,以滋养自己。 它们和真正人形物体的区别只有一个:有脑子。 日向合理负责解决掉这个区别。 “嗯,”宫野明美收敛住迟疑,给出自然而然的回复,“好的。” 她看了一眼游戏屏幕,“接着打下去?” “不,”日向合理活动手腕,“再打一次。” 他盯着屏幕,童孔微微竖起,“这次试一试只救一个人。” 只救一个人? 宫野明美惊讶地看过去,看到了他微竖的童孔,立刻发现他处于格外认真的状态。 “基地排斥她们,除非表示出实力,否则她们只能在外单独行动,”日向合理认真道,“在这种情况下,小孩子是拖累。” “再来一次,试一试只救大人。”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一样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唯一一位幸存者女士的感激字幕弹出,【在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五百人的基地,两位或许可以去那里补给一下?】 【至于我……】 字幕没有再继续,画面暗澹下去,变成了模湖的黑色,一声枪声响起,通关提示再次弹出。 日向合理握住游戏手柄,短暂地陷入沉思。 宫野志保维持着正常的表情,抿了一口褪寒汤,她侧了侧首,“是自尽了吗?” “最后的那道枪声,是她自尽了。” 她去观察日向合理的表情,“要再打一次吗?” 第一次,因为没预料到居然还有幸存者的存在,所以最后只救下来一个孩子幸存者,日向合理想要重打一次很正常,可第二次,明明已经救下来两个人了,日向合理却还要重新打一次,还是冲着‘解决掉孩子’的目的去的,因为‘在这种处境中,孩子会是拖累’。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这就有些奇怪了。 哪怕是‘组织成员’和‘不懂人类社会的感情’也不太能解释日向合理在做出这个决定时的逻辑思维,他不是在故意做坏事,或者是履行自己‘危险分子’的人设,更不是在故意恶趣味,而是真的觉得‘孩子是拖累,所以打一个孩子没有幸存下来的存档’。 他是发自内心地在为了那位幸存者女士考虑。 “再打一次,”日向合理选择重新通关,他进行总结,“子弹打在幸存者身上不会触发伤害,一旦通关就会进入剧情模式,无法对着幸存者开枪。” 所以,想要解决掉幸存者的话,就只能让人形物体来。 但是,让人形物体解决掉那位孩子幸存者,那名幸存者女士就会在通关剧情的结尾自尽,中间全是剧情,游戏也不支持‘缴械’。 日向合理想了想,想不通,干脆询问宫野明美,“她为什么要自尽?” “莉莉不理解这个问题吗?”宫野明美不怎么惊讶,她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因为孩子死去了?” “她们两个是单独出现在这块区域的,大概只剩下彼此了,就连孩子都死去,那位女士就只剩下独自一人了。” “独自一人承受所有‘失去’的痛苦,就像是孤独走在永恒的黑暗里,没有一丝希望,或许是因为这样,她才会选择自尽。” 日向合理不太理解,他试着总结:“因为只剩下自己了,觉得活着太痛苦,没有希望,所以自尽了?” 这种不理解蔓延到他的表情上,变成了一种有些茫然的平静表情, “是的,”宫野明美道,“在黑暗中行走,重要的人便是灯塔,如果连一丝光都看不到,人类会绝望死去的。” 好像挺有道理的。 但是。 日向合理发现了怪异之处,“在母亲死亡的情况下,那名孩子幸存者没有选择自尽。” “他不会觉得绝望,不会因为独自一人自尽吗?” 他发出疑问,“那为什么这位女性幸存者会自尽?” 宫野明美:“……” 这是个好问题。 一模一样的‘仅剩的亲人被进化者感染去世’,为什么女性幸存者会绝望自尽,孩子幸存者却没有自尽呢? “因为,她是‘保护者’。”宫野志保道。 “她是自己孩子的保护者,却眼睁睁看着自己要保护的人去世,”她道,“可对保护者而言,‘保护某人’是相当重要,甚至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事。”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 宫野志保提前预判,“这不是负担。” “人类是不可思议的生物,因为‘要保护某人’,惧怕死亡的人会甘愿死去,卑劣的人会高尚起来,胆小的人会涌起勇气,将死之人也会不可思议地坚强活下去。” 她的语气平静,“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我也不太理解。” 宫野志保不太理解,在那么深入组织的时候,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为什么会选择和警方联手呢? 他们一定无比地了解组织,起码在得知‘日向合理’这一存在时,就会深刻地意识到组织的科技,以及组织究竟是哪些大人物们的阴影,可他们还是选择和警方合作。 这几乎是在直白地找死了。 找死的速度和转头直走翻窗跳楼的速度差不多,都非常干脆有效,绝对九死一生。 而和他们合作的警方…… 说实话,组织和警方,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一个是在明面上光芒万丈,一个在阴影里悄无声息,一个和蔼笑着口口声声为了民众,一个干脆直接不加掩饰。 它们所服务的对象,几乎是同一批人,为同一批金字塔顶端的大人物们掠夺利益。 从某方面来讲,组织成员和警方人员,甚至可以说成是‘同事’。 宫野志保可以确定,连自己都明白的事,她的父母一定比她更明白……那为什么还要选择和警方合作? “你也不理解吗?”日向合理想了想,立刻理直气壮了起来。 连在和平年代长大的正常人都不理解,那他不理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很正常很正常。 既然正常,那就可以直接把这种像是哲学一样索然无味的东西丢进垃圾桶,不必再费尽心思去思考了。 就算去思考,也大概是得不出结论的。 宫野明美:“……” 她看了看重新平静下来的日向合理,又看了看表情有些沉思的宫野志保,无奈叹气。 “大概,”她放下手柄,“是因为‘我们是人类’。” “人类是需要社会的生物,要活下去,不仅要物质生活,还要精神生活,我们需要亲人、朋友。” 她补充,“甚至需要陌生人。” “陌生人只要存在,就能给我们带来一种群体的安全感。” 说着,宫野明美调整自己的坐姿,她伸手探进毯子,去摸日向合理的衣领,发觉那里还是冷冷的,便捧起他的下巴,和他对视。 她无奈扬眉,身体直起,变成直跪的姿势,比盘腿坐着的日向合理高一些,“好了,现在暂停游戏,可以告诉我贝尔摩德和你说了什么吗?” 最近的日向合理都有些奇怪,追朔到最开始奇怪的时间,是去参加葬礼的那天,而在今天,出去一趟接贝尔摩德的电话之后,日向合理身上那种仿佛潮汐一样波动着、有着吸引力的奇怪达到了巅峰。 游戏里的两位幸存者是母子关系,日向合理认为孩子是拖累,觉得那位女性幸存者独自存活才能活得更好,这种观念太奇怪了, 宫野明美推测,在刚刚的那通电话里,贝尔摩德和日向合理说了些什么,比如一些百分之九十是事实,百分之十是语言的艺术,却将意思彻底扭转的话。 “无论发生什么,”她的眼睛弯起,里面闪着光泽,“莉莉都是‘莉莉’哦。” 无论发生什么,日向合理都是她的弟弟。 哪怕贝尔摩德对日向合理说‘你并不是由人类亲自孕育并生下来的,而是无情的科技产物哦’,哪怕对方还会说‘你很喜欢宫野?可是,在你小时候,他们是研究员,而你是被研究者,你们可是完全对立的关系’。 “贝尔摩德?”日向合理不太理解为什么突然提起贝尔摩德,但仰头和宫野明美的眼睛对视着,他还是先回答了,“那位先生要去世了。” 两只宫野怔住。 日向合理盯着宫野明美的眼睛,平静地复述自己总结的信息,“他处于重病状态,要去世了。” 客厅里安静下去,只有不合时宜的游戏声在静静流淌。 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宫野明美僵了十几秒,才慢慢回神。 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惊喜在她的胸腔处迅速膨胀开来,像是蓬松的,她的胸腔被填的满满当当,只有惊喜。 之后才是一点点落下来的难过,像是小雨一样淋在上,于是她满了一胸腔的惊喜又湿漉漉地团缩起来。 抛除掉她父母目前存疑的死因,以及对方对日向合理的持有者态度,是组织养大了她,也是那位先生养大了她。 她又在这两种涌上来的情绪中僵了几秒,才对上日向合理打量过来的视线,立刻冷静下来,“你是因为那位先生要……要去世了,所以才……” “比较难过吗?” “啊,”日向合理发出代表没反应过来的语气词,他立刻反驳这种污蔑,“不是,我是觉得比较烦,但是整体还是开心高兴的,没有一点‘难过’这种情绪。” 他比较疑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因此难过?” 理由很简单:那位先生是你的‘父亲’,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因为,”宫野明美眨了眨眼睛,“对你来说,那位先生应该是‘家人’?” “面对‘家人’的时候,你是不同的。” 这是宫野艾莲娜从试探性拥抱,到会被日向合理主动拥抱,经过一点点点滴相处而积累成的特殊对待,包含范围是‘家人’。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他胆小到要蒙住我的眼睛,做了万全准备才敢见我,”日向合理道,“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你毫无防备。” 明明是首领,却还不如宫野明美。 可能正是因为是首领,才格外‘谨慎’。 他又补充,“在纽约的时候,哪怕名义上是‘家人’,他也不怎么在我面前出现,和我经常相处的人是贝尔摩德,存在感最高的人也是贝尔摩德。” 比起贝尔摩德,那位先生就真的只有一层轻飘飘的名义了,对日向合理而言,和空气没什么区别的那种。 以及。 “他对自己的定位不只是‘父亲’,而是‘首领’。”日向合理澹澹道,“所以,他是我目前生活中,见过的最高高在上的人。” 高高在上到哪怕‘关心孩子’,都是从高处俯视下来,随手摸摸孩子,然后便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很关心孩子,和孩子的相处很温馨,进而觉得孩子一定也仰慕自己这位首领和父亲。 哪怕孩子的态度澹澹,也觉得是孩子个性如此,内心深处一定很在乎自己。 这种只施舍出一点东西,就理所应当认为对方会无比忠心自己的态度,并不是在养孩子,而是在养狗。 日向合理见多了这种人,也见多了这种人临死时惊恐的眼睛,但在和平社会,倒还是只见过一个这种高高在上的存在。 在这个话题上,宫野志保保持了缄默,她不动声色地打量日向合理的表情,确定在面对宫野明美的时候,他格外的坦诚,表情也随着说出的真话而带上了一些的很轻微的厌烦。 不是多浓厚,很浅澹,浅澹到几乎没有的程度,对日向合理来说,大概处于‘有点烦,不过可以忍’的程度。 比起这种轻微的厌恶,还是刚刚打游戏时的那种执着更令人在意。 她晃了晃眼神,再次收敛了自己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开口询问:“你很在乎那两位幸存者,是之前玩游戏的时候遇到过类似的难题吗?” 宫野明美略顿了顿,打算松开捧着日向合理下巴、也让他仰头和自己对视的手。 “啊,这个,”日向合理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他尽量偏首看过来,迟疑了几秒,才点头承认,“姑且算是。” “以前遇到过。” “和这一关一样,都是只有两位幸存者,并且关系是母子吗?”宫野志保捕捉着他脸上的信息,进行深入询问。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再次点头承认,“是的。” “一样只有两个人类,也一样面对像是游戏中‘进化者’的存在,”他稍微解释了一下,“和第一次通关时一样,那名女性幸存者杯‘进化者’抓伤污染了。” 还有,一样的高楼大厦,一样的落地窗,一样的手枪。 这款游戏的人质关卡,和日向合理很久很久之前遇到过的真实事件,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不同的是,他现在的身份是游戏角色,是‘退休的雇佣兵’,目标是‘寻找世界的真相’,而当时,他的身份是‘被保护的孩子’,目标是‘和母亲一起在崩坏的世界生存下去’。 显而易见,这个任务失败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欣喜 宫野志保露出洗耳恭听的神色。 日向合理想了想,便换掉一些用词,把大概情况讲出来。 “那款游戏的背景设定是‘进化者’蔓延,世界沦陷,”他道,“玩家需要在沦陷前期捕捉到一些细微的异变,并做出反应。” 一开始,是飞鸟斜着撞上车窗,溅出一朵小小的红花。 后来,是有浑浑噩噩的人类在上班流中突然僵住,扑向其他毫无防备的上班族,巨大的上班流变成‘进化者’潮流。 最后,是盘旋在纽约市上空的凄厉防空警报声,以及亮起的大屏幕,大屏幕中,领导人镇定自若地安抚群众,试图说服大家相信只是狂犬病蔓延。 然后当场被‘狂犬病’扑在身上,脱离镜头,只留下一阵画外音的惨叫和撕咬的声音。 到了最后一个阶段,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明白发生什么,大家会开启逃命模式。 在逃命的时候,大部分的人会中途切换模式,从逃命模式变成进食模式。 “我在飞鸟撞上车窗的时候捕捉到了不对劲,”日向合理道,他语气平静,“那只鸟撞上车窗后,没有一点的羽毛和骨血,整只鸟都变成了血水。” 是个人都会发现不对劲,并且立刻锁定目标,发出‘***,哪个实验室又在偷偷研究什么**的东西?纳税人的钱就是******的吗?’。 这是目击到飞鸟撞上车窗、化作血水的一位幸运路人的友善发言。 日向合理省略了对方更多的‘***’。 “飞鸟的一个小时后,‘进化者’在人流中蔓延,人流会开启逃命模式,这个时候需要枪支。”他道,然后停顿住。 宫野明美捕捉他的表情,试探性地接了一句废话,“在纽约,枪支很好找?” 这完全是一句废话,根本没有出声说这句话的必要,但是宫野明美只是想出声,想和日向合理进行交流。 “在纽约,枪支比人类的数量还多,”日向合理点头,“但是,玩家的初始设定是‘一位正在旅游中的倒霉未成年’,玩家们的初始设定是‘一家正在旅游中的倒霉蛋’。” 他道:“没人会开枪。” 如果真的是一款游戏,那在路边捡到枪支,却看到弹出来的‘注意,因角色设定,您的枪法为0级’提示时,百分之九十九的玩家都会瞬间沉默,然后友善地飙出‘***’。 “大半个纽约市的人流都被污染,在这个阶段,随时会触发‘进化者’扑上来的剧情,枪支只会伤到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日向合理道,“所以,在触发到额外剧情的时候,就需要做出选择。” 他和宫野明美对视,发现宫野明美的眼睛其实很漂亮,里面亮着湿润的温和神色,就像是猫咪轻轻翻过来的肚皮一样。 “‘父亲’死亡。” 需要做出的选择就是:父亲死亡。 在有人形物体扑上来的时候,日向合理正在他母亲的怀里,他母亲紧紧地搂着他,在警惕地看向另一个方向。 情况危机,他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就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选择:推开母亲。 在他推开母亲的一瞬间,他的父亲主动扑上了那只人形物体,一边咬牙叫他们快走,一边抱着那只怪物冲出去。 ‘父亲’这个角色,平常时就像是一位背景板一样,偶尔鲜明起来,也是和笨蛋母亲在餐桌上形成典型的严父慈母时,更多的时候,还是存在感稀少到像根本不存在这位角色一样。 他甩过来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日向合理的母亲照顾好日向合理。 那句话的发音有些变调,可能是因为在用力地抱着人形物体,可能是因为身体被人形物体欣喜地咬着,也可能是因为自己要死的恐惧。 日向合理再次停顿,他捕捉宫野明美的表情,确定她的表情里没什么诧异、惊讶和猜测到什么的隐隐惊恐,又瞥了宫野志保一眼,发现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澹表情,只是有些若有所思,大概是在思考游戏剧情。 “‘抛弃同伴’是第一个难关,”他道,“第二个难关则是‘融入群体’。” 在那种特殊情况下,没有融入群体就意味着死亡,可能是被‘进化者’咬死,可能是被人类害死,也可能是两者结合一下,是被人类推向‘进化者’。 这个难关,非常妙。 妙就妙在是日向合理真的很难做到的事,而更妙的,是他的母亲也很难做到,更更妙的是,他们都是典型的亚洲人黑发样貌特征,还都是容易受轻视的弱势群体之‘年轻女性’和‘孩子’。 “如果无法‘融入群体’,就会开启‘探索实验室’的剧情。”日向合理道,“‘进化者’是由实验室研究出来的。” 这一点,大多数人一秒就猜出来了,根本没有多少难度,有难度的是:到底是哪个实验室研究出的? 非常抱歉,偷偷进行非法研究的实验室实在是太多了,没有相关隐藏支线研究的实验室才是少数,所以在大体稳定下来之后,聚集起来的幸存者会立刻组织人去探索附近的实验室。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日向合理不是在第一时间抵达幸存者聚集点的。 他在外流浪了大概几个月的时间,初步学会了开枪,并且点亮了随机使用各种近战武器的技能,不过最精通的技能还是攀爬、跑酷和跑路。 没办法,人形物体又不是纽约警方,不会慢吞吞地赶到,它们会在听到枪声的第一瞬间闪现过来开餐,便只能在大部分的时候放弃枪支,选择棍、椅子、消防斧之类的武器,而这类武器也会制造出打斗声,相较而言,还是扭头就跑放风筝的动静小一些。 如何无声干掉人形物体或远离人形物体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如何维持日常的吃喝。 日向合理自己可以忍耐着维持每天只吃一小块面包,但他不是单人流浪行动,是双人份的流浪,所以权衡了一段时间,他带着母亲去了附近的幸存者基地。 “实验室,”宫野明美皱起细长的眉毛,“既然非法实验室那么普遍的话,那大概需要很多的人探索各种实验室?” “而且,”宫野志保补充,“纽约的大部分实验室都建设相当完善,哪怕缺少研究设备,也不会缺少防卫设备。” 日向合理回答:“是的。” 人类也是动物之一,而动物汇聚起来,成为一个群体的时候,总会有自然而然脱颖而出的领导者,有的领导者比较英明,而有的领导者,就比较符合刻板的小炮灰印象了。 倒霉的是,日向合理遇到的不是和蔼可亲的那类基地领导,所以那批幸存者群体被带领得也格外不友好,不过短短几个月,他们就发展到了在伤害人类这件事上和人形物体殊途同归的程度, 没人愿意探索实验室,他们就强迫新进入基地、看起来又好欺负的人去探索实验室。 “在探索实验室的时候,最危险的不是实验室里的进化动物们,”日向合理平静道,“而是人类。” 进化动物们总是没脑子的,很好对付,但人类中居然也有相当多没脑子的存在,日向合理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会宁愿自己也被感染、也要去伤害别人。 在一间实验室里,日向合理找到了一种药剂。 一种没有标签名称,没有说明书、也没有人知道它的作用和副作用的药剂。 日向合理喝下了那瓶药剂。 从那之后,就算有人形物体抓伤他、就算有子弹击中他的心脏、就算十几天不吃不喝,他都不会死亡,也无法死亡。 除非放任人形物体一直开餐,或者放任好几颗子弹击中他的头部喝心脏,又或者是一直一直绝食。 喝下那瓶未知药剂的时候,日向合理是在实验室里,得知那瓶未知药剂的效果时,日向合理也是在实验室里。 “如果第一个抉择是‘放弃一名同伴’,第二个抉择是‘个体或者群体’,”日向合理解释,“那么第三个抉择,就是……” 第三个抉择,就是在‘再次被迫丧失一名同伴’的情况下,选择‘干脆利落地对着自己脑袋开一枪,试试能不能人生重来顺便投诉地球onle的新版本’,或者‘一代版本一代烂,反正更新就更新了,烂都烂透了,不如试着捏着鼻子活下去,说不定在登出游戏进行投诉的时候还能更详细地罗列更多投诉点呢’。 他再次停顿住。 “第三个抉择,是不是和第一个一样?”宫野志保的目光闪烁,她抬手去拂自己的茶色短发,又顺势半低头,把自己的大半神情掩饰起来,“在实验室里,那两位幸存者的‘母亲’是不是……去世了?” 她轻轻询问,“就像刚刚第一次通关一样,那位幸存者母亲本来是不会被抓伤的,但她选择为自己的孩子挡下了一击,所以受到了感染。” “最后,在彻底丧失理智之前跳下高楼,以免自己变成‘进化者’后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在询问这句话的时候,她在努力收敛自己的表情,大脑进行快速的运转和思考。 如果,如果日向合理不只是在说一个游戏的剧情,而是在讲述自己的经历,在通过游戏的方式讲述自己的经历,对自己的亲人进行坦白自己的内心深处。 ……那么,谁会是‘幸存者母亲’的角色? 宫野志保第一个想起的人,是她的母亲:实验室和宫野艾莲娜的关联很强。 那些‘进化者’和‘没脑子的人类同类’或许是组织成员和警方,有或者有其他寓意。 这能对得上,但是有一点对不上。 日向合理说,‘父亲’先去世,他和‘母亲’则在外流浪,互相抱团取暖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是一起去世的。 非同时段去世的‘父母’,是…… 宫野志保不动声色地锁定了一个人,一个她知道存在,却根本没怎么在意过的人:日向夫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日向合理都是和她单独一起生活的,‘流浪在外’、‘和母亲相依为命’都对得上。 原来日向合理那么在乎那位日向夫人吗? 宫野志保蹙眉。 “啊,”日向合理点头承认,“是的。” 他澹澹道:“‘母亲’为了保护‘孩子’,被感染了,确实是这样。” 也确实是跳楼了。 他们当时在实验楼上,楼层要比游戏里的楼层高很多层,人形物体涌来的时候,不少人动用了枪支,所以日向合理只能也动枪。 涌过来的人形物体们死完的时候,活着的人类只剩下了两三只,子弹把周围的玻璃都打碎,墙壁也在漫长的对抗中变得破破烂烂,高空的冷风吹进来,冷冷地拂过层层叠叠的尸体。 仅剩下来的人类中,有人在最后时刻受了不怎么起眼的小伤,并选择了袭击自己的人类同伴。 日向合理的母亲为他挡下了那一击。 于是成了‘进化者预备役’。 “她为你……的游戏角色挡下了致命一击,”宫野志保道,她观察日向合理的神情,发现没有明显的悲伤,才试探下去,“那,她临死之前,有说什么吗?” 在回东京前夕,她有自己调查一些资料,其中包括那位日向夫人携子自尽的事。 宫野志保有些疑惑:日向合理为什么会把这定义为‘对方救了他’? “有的。”日向合理道,他没继续往下说。 宫野明美斟酌着语气,用缓和的口吻进行询问,“是什么?” 她盯着日向合理的眼睛,发现那对绿色的眼睛里凝着一层冷光,是客厅白炽灯的反光。 “是……让你好好活着吗?” “算是,”日向合理侧首,“她说,你好香。” 那位一向有些不太聪明,连怀疑他有自闭症都只笨拙地用‘老师说我是笨蛋,你帮我找回场子嘛——’方式让他和外界多接触的母亲,在他解决完在场的所有东西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香啊,不愧是我儿子,真的好香,怪不得那么多怪物都想扑你’。 还莫名骄傲自豪,‘你绝对是方圆三公里最香的,不愧是我儿子,永远是第一!’。 然后可怜兮兮地卑微起来,‘我好像要忍不住了,能不能让我咬一口?’ 在日向合理回复之前,又自己拒绝自己,‘不行不行,不能咬’。 日向合理对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坐在落地窗的边缘,自己拒绝自己的时候。 她看起来拒绝得相当困难,几乎是肉痛着拒绝的,所以连眼睛里的盈盈水光和顺着脸颊流出的泪水都变得像是因为肉痛拒绝而出现的了。 那双眼睛很漂亮,波光粼粼,像是大海一样。 最后,她说的是‘我不好不甘心,不甘心明明我那么努力了,却还是要死掉,凭什么那些垃圾可以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却要悲惨的去死?你一定要比他们活得更久,久到他们都死光光!’ 听起来非常不靠谱,比起正常的‘你要好好地活着’,更像是‘死得比垃圾们早,好不甘心,不过我儿子活得比垃圾们久就是我赢了!’。 说完,有着一双漂亮眼睛的女人就后仰下去,去拥抱高空的厉风,最后变成了地面上的一朵艳丽红花。 但是。 日向合理不带个人感情地转述完,他慢慢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眼睛晃动了一下,“但是,我早在战斗的中途就受伤了。” 被抓伤的。 伤口在手心处,只要用力攥紧拳头,或者一直紧紧握着枪支,就可以若无其事地隐藏过去。 比起担惊受怕的人类和没脑子只会开饭的人形物体,处于转变状态的预备役要更煎熬,身体好像要炸开一样,每分每秒都会忍受一波波冲击上来的痛苦,日向合理忍耐着,是打算等战斗结束就脱离人群离开的。 在母亲死亡的三分钟后,所有代表着预备役的痛苦结束,他才意识到之前服用下的那瓶未知药剂到底是什么东西。 宫野明美垂下长长的眼睫,她的拇指动了动,轻轻地摩挲着日向合理的侧脸,轻幅度地安抚他。 她道:“很抱歉没有更早一些找到你,无法陪你一起玩你喜欢的游戏。” 日向合理和她对视。 “能够克服本能的生存欲,那位幸存者女士一定很爱自己的孩子,”宫野明美减少语气里的复杂情绪,她露出一个微笑,“能够忍受那么强烈的痛苦和伤害人类的欲望,那位孩子也一定很爱那位幸存者女士。” 她道:“我很感激她。” 她很感激有人能在宫野艾莲娜不在的日子里真诚对待日向合理,去以母亲的身份爱他,继续慢慢地教他辨识这个对聪明人而言实在有些乏味的世界和琐碎又复杂的规则。 重点是:在宫野艾莲娜不在的日子里。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他发现宫野明美的眼睛很明亮。 她的眼睫很长,在轻轻颤抖,眼尾有一抹红色,在抬眼的一瞬间,有灯火在她眼里转瞬即逝,像是泪光一样。 很漂亮。 漂亮到他想起母亲盈着泪光,发觉自己流泪,于是又怔住又恍然地说‘这就是人类的泪水吗?好苦涩’的画面。 他侧首,真诚夸赞,“你的眼睛好漂亮,就像是在流泪一样。” * 心电监护仪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跳动着,幽蓝色的灯光模湖地照亮房间,乌丸莲耶躺在床上。 房间的白炽灯亮起,一道轻柔的女性声音响起来,[你在流泪吗,先生?] 听到这句问话的瞬间,乌丸莲耶先紧绷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是组织的人工智能爱丽丝,放松下来,他低低地咳了几声,不悦道:“不是流泪,你懂什么叫流泪吗?” 不过是一个人工智能。 而且是一个需要定时接受检查和清理无关内存,只能不停地维持在新生状态,以免再次出现意外崩坏情况的人工智能。 [抱歉,我不太懂人类,也不太懂眼泪,]爱丽丝立刻道歉,[请原谅我,先生。] 它的语气依旧轻柔而温和,不带一丝反对和嘲弄。 莫名的,乌丸莲耶不太舒服。 他皱起眉,停顿了几秒,才询问道:“贝尔摩德那边怎么样了?” [贝尔摩德已经调来了飞机,现在正在等待血库送来剩下的储备,]爱丽丝轻柔道,[预计还有一个小时,您就可以登上飞机,回到您久违的故乡。] 它的声音更加轻柔,[您的孩子会因此而欣喜的,先生。] 第三百七十八章 都在演吗? “而在刚刚,我出去的时候,遇见了一位好心……一位正在自尽的年轻女性,”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改口,并继续说下去,“她很矛盾,明明还有求生欲,却选择自尽。” “更矛盾的是,她明明已有死志,却还希望有人能救自己。” 一个人,可以共存‘求生欲’和‘死志’吗?当然可以,人类是最贪心的动物。 在对方会触发两次任务的情况下,日向合理很开心会有人如此贪心,他只是有一点点的奇怪,既然出于个人意志选择‘死亡’,那求生欲不应该已经全部流出体内了吗? 但凡还剩一滴求生欲,都不会选择自尽。 以己推人,日向合理觉得应该是这样。 听到这个问题,宫野明美陷入艰难的思考中。 日向合理很聪明,正因为太聪明了,遇到一条由人类默契制订的规则时,他不会像正常人一样‘虽然初始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不假思索地选择并遵守后,深以为然’。 而是会思考,觉得这条规则实在离谱,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规则存在。 比如: [居然不参加社团?哇,是怪人呢。] [居然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吗?不愧是怪人。] [为人很冷漠?果然,好没礼貌的怪人!] 如果日向合理非常符合年龄,现在还在校园里的话,那这些规则就是会令他感觉到不理解的存在。 宫野明美和被捧着下巴还澹定自若正常眨眼的日向合理对视,她的视线掠过日向合理的圆形童孔,黑色下眼睑,鼻端,只露出一点的耳朵尖,下颌线。 又快速瞥了一眼他的嘴巴,立刻移开视线,自我纠正了一件事。 呃……虽然规则是规则…… 但是哪怕日向合理抗拒和人交流互动,同学们大概也并不会觉得‘啧,怪人’,反而会理所应当地觉得就应该如此,一起默契地在这些规则上再重新定义一条大意为日向合理不受规则拘束的规则。 宫野明美再瞥一眼,心想这确实很正常。 如果日向合理一点也不冷澹,甚至相反,是个活泼类型的人,那事情才比较糟糕。 她斟酌着话语,沉吟出声,“嗯,要怎么说呢,人类很贪心,而且相当不理智,会在很多时候做出很多不应该的选择。” “就像是遇到车祸,所有人都知道在看到有车向自己冲过来的时候,都应该立刻避让移动位置,但事实是,很多人都会在发现的一瞬间空白住,无法思考、无法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子撞过来。” “还有的人呢,”宫野明美道,“会在明知道自己没有好处的情况下,去伤害别人,甚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和会精准运行的机器不同,人会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发生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这大概是‘人性’。” 她用拇指轻轻摩挲手下的那寸皮肤,迟疑了一下,又笑起来,“虽然很开心你会困扰这个问题,不过,真的很困扰的话,可以不用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会困扰这种问题,说明日向合理往人类的方向又走进了几步,如果还是原来那样冷澹地把人类拒之于外,是不会思考这个问题的。 宫野明美很开心这一点。 但是,如果日向合理真的很困扰这个问题的话,她会觉得不懂也没什么。 无论如何,日向合理都是‘莉莉’,是姓宫野的‘莉莉’,在失去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的时候,她会努力保护好他。 他们是一家人,她是姐姐。 除非她也去世。 “嗯,”日向合理和宫野明美对视,他动了动眼睛,松手放开她的手腕,又移动头,从她温暖的掌心脱离出去,“好的。” 】 他道:“我暂时没有疑问了。” 疑问被温柔的宫野明美解决掉了,现在暂时没有疑问,倒是有另一点突然想起的东西。 “琴酒刚刚告诉我,”日向合理移开看向宫野明美的视线,慢吞吞地道,“朗姆在今天展开的那场围剿警方行动,大获全胜。” “警方没有料到,被组织一击溃散。” “这是一个好消息。” 宫野明美怔住,“欸?” 她的速浮现出一个戴着针织帽的长发男人身影,对方墨绿色童孔下方的加深下眼睑令人印象深刻。 那个i6的卧底,以及,赤井家的孩子。 对方大概要比她大一些,按理说,她应该叫对方‘哥哥’,宫野合理和宫野志保也应该叫对方‘哥哥’。 但是…… 她回答道:“是吗?是一个好消息。” 无论对方多应该是她们的亲人,当对方的身份是[警方人员],而且还在靠近日向合理的时候,那他们之间就只有一个关系,敌人。 哪怕他们的母亲本来都姓世良。 “但是,”日向合理停止自己漫无目的游动的视线,又盯向宫野明美,“朗姆太废物了,没有一网打尽所有人,那个家伙没有被抓住。” 他一字一顿,清晰地道:“那个姓赤井的家伙,脱离了组织的包围圈。”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先迟钝地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组织没有抓到那位‘敌人’。 旋即色变。 “什么?!” 她震惊出声,“没有抓到???” 不可能啊?怎么可能?! 以组织的力量,在提前一步就锁定了某位成员身份、并制定下计划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抓不到一个卧底?! 还是‘朗姆’负责! 这里还是东京!作为东京的行动组负责人,琴酒肯定会出手! 也就是说,在‘朗姆’和‘琴酒’都出手的情况下,那位‘敌人’轻而易举地逃之夭夭了? 宫野明美无法接受,她立刻抓住日向合理的胳膊,错愕地询问,“那你怎么办?!” “他已经离开东京了吗?情报已经传出去了吗???” “i6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那位赤井脱离包围圈,一定会回i6的总部,也一定会把自己在组织里的所见所闻全部如实上交,其中肯定包括‘东京的侦探日向合理是一位地位很高的组织成员’。 组织一向以神秘和深不可测的面孔示人,许多的组织成员都隐藏在阴影深处,很少有人站在明面上,贝尔摩德是一个,日向合理是一个。 但日向合理和贝尔摩德不一样。 他……他…… 宫野明美的心态有一点点的崩,整个人也有一点点的崩溃。 她不可置信地确认,“是朗姆负责的吗?” “是在东京的行动吗?” “凌晨的导弹动静是这次行动弄出来的吗?” ……朗姆和琴酒是在演吗???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别慌 她看起来像是一只正常迈步行走,却转角遇到爱,措不及防看到一只香蕉的猫,差点当场一蹦三尺高。 反应也很奇怪。 日向合理歪头,他道:“我以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你会高兴?” 宫野明美,是一个和黑暗有些不太融洽的人,她适合站在光明里,对所有遇见的人扬起笑脸,就像是毛利兰一样。 就算是黑暗下去,也是下雨天的那种黑暗,她会把背包顶在头顶,狼狈地在雨中疾行,最后躲进走廊里,一边用手帕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和脸颊,一边抱怨没想到会突然下雨。 大概还是笑着抱怨的。 她不适合黑暗。 日向合理是如此觉得的,所以认为,她在听说一位和他们有血缘关系的警方人员成功逃之夭夭后,会开心高兴起来。 刚刚的话题大概让她有些负面情绪,他决定让她高兴一下。 ……那为什么不高兴? “欸?”宫野明美反应了一下,勉强压下自己的反应,她连忙用手拍日向合理的背,安抚安抚他,“我是很高兴。” 安抚完一句,她又匆匆询问,“然后呢?” 然后? 日向合理想了想,还是按照原来的‘高兴’路线回答,“然后,他安全了?” 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注意到日向合理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在收集自己的表情,于是她张合了几下嘴巴,压下过于震惊的情绪。 她努力轻声细语地询问,“那,琴酒正在追击中吗?” 比起朗姆,宫野明美更了解琴酒一些,知道琴酒的手段。 朗姆的话,她只知道是一位很厉害的代号成员,多余的信息就一点不知道了。 可能朗姆不太适合围剿和抓人?也不太适合崩人灭口? 琴酒总适合! “琴酒,”日向合理想了想,“可能在追击。” 但是。 “我觉得拦不住那个家伙。” 上次琴酒和那个家伙对上,还是在那个家伙加入组织的时候,琴酒带的人几乎全军覆没,而那个家伙还有余力进行致命一击。 日向合理个人是觉得琴酒拦不住那个家伙的。 宫野明美:“……” 她再次艰难加载了一下,持续沉默。 日向合理嗅了嗅她的表情,后仰了一下,又去嗅宫野志保的表情。 宫野志保的表情没多大起伏,眼睛垂下,眉头微皱,看起来正在沉思,再举手捏住下巴就会完美变成一名侦探的那种沉思。 察觉到日向合理试探过来的视线,她立刻抬头,收敛起自己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询问,“什么卧底?琴酒都抓不到吗?” 她还不知道‘赤井大’。 日向合理为她解释了一遍: 有个i6的家伙披上了一层狼皮,低眉顺眼地混进了组织,可惜眼睛的下眼睑有大破绽,见面的第一时刻,聪明的宫野明美就发觉了他的身份问题,立刻举报这家伙不是只狼,而是在夜间混进来摸身份的预言家牌。 他又继续解释:可惜狼没用,不仅让那家伙摸了尾巴,偷偷验了身份,还没在晚上干掉那个家伙,让那个根本不能用‘只’形容的可恶预言家跑回村庄了。 重点:宫野明美很聪明,立大功!朗姆和琴酒很笨蛋,分扣完。 听完解释,宫野志保有些惊讶,“赤井家的人?” 她下意识看向宫野明美,又反应了一下,脸色发生变化,“那岂不是……?!” 赤井家的人,加入组织还和日向合理有关……那不是就是奔着日向合理来的吗? “一旦他回到i6,i6就会知道你的身份,莉莉,”宫野明美皱起眉,“真的不能拦截下他吗?” 日向合理反应了一下:哦,原来在宫野明美的视角,那只被预言家摸了狼尾巴,摸清楚身份的笨蛋狼,是他啊……等等。 他强调,“琴酒。” “那家伙见过琴酒,和琴酒的关系很好。” 琴酒才是笨蛋狼。 而且。 “没关系的?”日向合理道,“在加入组织之前,我就经常在活动区域见到他了,他一直在跟着我。” “如果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是在‘接近组织成员’,那i6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拦不拦截都无所谓。” “他如果想要传递情报,早就把许多的情报传递出去了,东京的组织成员分布,纽约的行动动向都早就传出去了。” 但是很奇怪,目前没什么警方人员对组织下手的痕迹。 当然,可能他们还充分发挥了同类的天性,像琴酒一样,抖着耳朵处于忍耐潜伏的状态,也有可能…… 日向合理道:“不是我邀请他加入组织的。” “是那位先生。” 真正邀请那个家伙加入组织的人,不是日向合理,而是那位先生。 对方发了几个收服刺头的任务,任务奖励是根据收服程度判断的,收服那只赤井,任务奖励是100。 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因为,收服另外两只组织成员,任务奖励也是100。 日向合理舔了舔自己口腔深处的牙齿,重复,“是那位先生的决定。” 宫野明美:“……” 她把珠子串了串,从‘在赤井一直跟着日向合理的情况下,那位先生要求日向合理邀请赤井加入组织’串到‘在提前知道赤井是卧底的情况下,组织开展大行动,并且不小心让赤井跑掉了’。 她沉默住。 “那位先生,”宫野志保道,“想让你放弃明面上的身份?” 但凡i6把日向合理的情况公布出来,发起通缉令,那他只能放弃明面上的‘日向合理’身份,转而彻底深入组织了。 如果那位先生是这样的打算,宫野志保只能说实在是太微妙了,微妙就微妙在是阳谋,那位先生不是强行把日向合理拽回组织,再重重把门关上,让他只能在组织的范畴活动,而是用明晃晃的手段,较为曲折柔和地达到这一目的。 日向合理道:“是的。” 他有些无所谓,因为有一点挺不理解的:琴酒。 琴酒在东京行动的时候,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样貌,永远都是银色长发加黑色长风衣,他还是东京行动组的负责人,在组织里算是地位比较高的那一批成员了,那么,他的行动作风就可以说是嚣张那一类的作风了,大概平时行动的时候很少会关注警方人员,相当肆无忌惮。 难道,除了组织的人,没有任何警方人员知道他的存在吗? 那警方还挺菜的…… 如果知道,那警方就更菜了,眼睁睁看着琴酒在东京横行霸道,连叫一声追击一下都不敢,只能乖乖缩在洞里假装不存在。 有琴酒这个榜样在,日向合理其实不太理解自己明面上的身份暴露会有什么影响。 而且,他明面上也没什么身份? 只是一张随时可以舍弃掉的民牌。 日向合理忽略掉‘侦探’这个很不合理的因素,把自己的理解讲出来,又道:“就算发布通缉令也没什么。” 可以隐藏样貌,可以修改容貌,也可以每天待在家里,只等必要做任务的时候才出去。 如果有必要,日向合理能一直待在狭小的房间里,也可以十几年不和任何人交流,只沉默着取人性命。 身份对他来说,不怎么重要。 但是对宫野明美应该很重要,日向合理想了想,便道:“他没怎么接触过你,就算通缉、也不会用针对代号成员的待遇进行通缉,传到东京的时候,余波会近乎没有,你到时候换个身份和假名就可以正常行动了。” 他盯住宫野明美,顿了顿,又补充,“如果,你愿意做任务的话。” “组织需要很多的底层成员来进行一些很简单的行动,比如取走某人的性命,夺取某个地方的金钱,”日向合理道,“但是有我在,组织不需要只会进行暗杀的组织成员。” 杀人的任务,全部是他的! 那么。 “现在,组织缺少的是普通的组织成员,有明面上的身份、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但是要在特定时刻给予组织一点帮助的普通组织成员。” “这类成员,不用把全部的身心都奉献给组织,只要在忙碌自己的生活中抽出一部分进行组织任务就可以了。” 任务也不会是‘干掉某人’这种非常直白作恶的,而是‘把某一信息传递给组织’这种迂回又安全的任务。 哪怕暴露,警方也不能在第一时间排查出到底是谁传递的情报,任务执行者可以安心地过自己的光明生活。 这种普通组织成员,要比底层组织成员更有权利,比如一些需要四处躲藏的凶手型组织成员,也比高层组织成员更自由,比如科研型的宫野志保。 宫野明美匆匆应了一声,没有太在意,她关注重点,“你要回组织吗?” “要被迫放弃其他的身份,”她盯紧日向合理,“只能选择‘组织成员’这个身份吗?” 日向合理放弃‘日向合理’的身份,选择‘冰酒’的身份,意味着一件事:组织再一次夺走了他。 组织第一次夺走他,是从宫野家,是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还在的时候。 在最后,他选择主动拥抱宫野艾莲娜,选择回到宫野家,那位先生的夺走以失败告终。 第二次夺走他,则是在他再次只能选择自己是‘冰酒’的时候,而现在,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早已去世,只有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 宫野明美无法容忍这件事,无法容忍自己的家人再次被夺走。 她的表情变化不明显,很细微,但日向合理嗅到了,他细嗅着迟疑住,刚要开口试探,听到了手机铃声。 他的手机震动着响起来,显示有陌生号码拨打过来。 “身份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日向合理道,“我可以有很多身份。” 他查看手机,又轻描澹写地转移矛盾,“重要的是,那位先生怎么想。” 说完,立刻站起来示意了一下,“抱歉,我去接一下电话。” 宫野明美坐在垫子上,抬头看他。 日向合理快速离开气氛不对劲、他又不太理解为什么又不对劲的现场,他推开卫生间的门,打开水龙头,接听电话。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喂?” “啊,你还没睡,”电话那边传来松田阵平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对方又叹气,“我就知道。” 日向合理:“?” 你就知道……什么? 他茫然地用手指拨了一下水流,发现人类果然是一种神奇的动物。 神奇就神奇在他们像是海底的鲸鱼一样,而他则是那只声波为52兹的鲸鱼,基本完全无法和其他鲸鱼进行深入交流,也总是不理解正常鲸鱼。 他沉默了一下,敷衍道:“居然早就知道?不愧是您,松田警官。” 然后棒读:“松田警官料事如神。” “……”松田阵平也沉默了一下,才一本正经道,“不可以阴阳怪气,小日向。” “抢救结束了,那位小姐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正在病房里。” “不过还没有通知家人,”他顿了顿,“她没有亲属,只能让护士帮忙多照看一下。” 没有亲属。 日向合理想了想,奇妙地反应过来为什么松田阵平会给他打电话汇报了:在一开始,他也是‘没有亲属,只能拜托护士多帮忙照看’的那类人。 不过,松田阵平这次居然不选择‘警惕地蹲在病房,随时准备欢呼嗨你好你醒啦手术很成功!’吗? 他慢慢地应了一声,“嗯。” “我不太适合照顾她,是异性,”松田阵平仿佛察觉日向合理的疑问,又进行解释,“出警的警方人员里有女性同事,我也已经拜托过啦。” 啊……松田阵平还是一开始的松田阵平。 一如既往的好心。 日向合理道:“原来如此。” “那位小姐的伤势比较严重,还好你及时发现、还做了处理,”松田阵平又道,“医生都说再晚几分钟止血,可能就要发展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了。” “也幸好那位小姐是横着割腕的,虽然伤到了动脉,但伤口不算太大,如果是竖切动脉就糟糕了。” 如果是竖切,切到了动脉,那日向合理发现的一定是一具温热的尸体。 “是吗?”日向合理敷衍道,“那太好了。” 他随意地撩着水流,漫不经心地发出适当的话,“大家割腕自尽的时候都是横切的,很少有人知道原来可以竖切。” “嗯,”松田阵平顿住,他含湖地询问,“你那边,有情况吗?” 他真正想问的,大概是日向合理半夜救人,会不会被组织成员怀疑? 日向合理拨水的手指停住,他盯着顺着自己指尖流下的水流,“没问题。” 嗯……算了。 不彻底把两位宫野博士和警方的联系掰扯清楚,就根本无法从根源解决这个问题。 他换了只手拿手机,“还有什么事吗,松田警官?” 明示:结束通话。 松田阵平意会到了这个非常明显的明示,他顺从道:“好的,那你早点休息。” 日向合理挂断电话。 他盯着屏幕上的那串号码看了几眼,思考了几秒,还是没有拉入黑名单。 算了算了,加黑名单,对方打不通电话,只会嗅着味道从现实里摸到他。 比起面对面交流,日向合理还是更接受通过电话交流。 他摁键翻动了一下手机,发现通话记录里还有一条未接电话的提示,是贝尔摩德打过来的,于是回拨过去。 对面秒接。 贝尔摩德匆匆道:“你之前应该听到了,莉莉,那位先生刚刚发病了。” 听到了,很开心。 日向合理慢慢拨动水流,沉稳地应了一声,“嗯。” 他礼貌地摁下了自己的感受。 “纽约有专门配套的医疗器具,但他拒绝留在纽约,”贝尔摩德匆匆道,“他要回东京。” 咦,这是‘喜上加喜’吗? 日向合理重复,“回东京?” 贝尔摩德压低声音,“他想要见你。” “我们这就登机,大概十个小时就到东京了。” 她的声音压到极致,几乎只有一条线,低低地传入日向合理的耳朵里,“……你做好准备。” 电话那端有其他人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贝尔摩德挂断电话。 日向合理握住电话,他垂下视线,继续慢慢地动着手指,拨动流出来的冷水。 最早还有十个小时,那位先生就会去世。 那么…… 他摁动手机,打给亲爱的下任首领。 电话响了三四声,传来琴酒的声音,“喂?” 琴酒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是偏向惊讶的,“你还没睡?” 随后声音紧绷起来,“你出现意外了?” 他发出追问,“死了几个人?” 日向合理:“?” 首领,你怎么又在冤枉我! 他咬字清晰地回答,“一个都没有。”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形象?”日向合理随口询问,“失控率很高的上瘾者吗?” 不然琴酒怎么总是关注‘意外?说,死了几个人!’,就是觉得他随时会失控。 “……不是吗?”琴酒谨慎地反问,没得到一点声音的反应,就立刻道,“不是。” 他很聪明地道:“我只是觉得……” “我只是觉得,你比较宠爱枪,会答应它的无理要求。” 日向合理:“。” 基于对方是可怜的下任首领,日向合理翻过这篇,他正色道:“g,那位先生要回东京了。” 琴酒重复,“回东京?” 日向合理斟酌着放低声音,觉得自己的声音应该到了‘悲伤’的程度,他道:“‘父亲’……重病了。” “贝尔摩德说,他大概会……会离开。” 压低声音,加上适当的停顿,日向合理觉得长久以来对人类的观察大概还是有作用的。 起码在这个重要的时刻,他完美表现出了‘丧父之痛’的悲伤。 琴酒:“……” 琴酒的雷达狂响,他压低声音,咬牙道:“你想干什么?” 这种语气,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啊那位先生要死了?不关心,和我无关……咦,等等,父亲死了的话,孩子会不会非常伤心?伤心的话,端着狙击枪砰砰砰是不是也很正常?哎嘿我好伤心!’。 是要蠢蠢欲动要捣乱的语气。 而东京,就是这只蠢蠢欲动家伙的玩具区域,东京地盘上的警方、普通人、黑色人员,全部都是玩具。 ……糟糕。 “那位先生想把组织交给你,”他快速地说明情况,“贝尔摩德很早之前就和我透露过他的意思,他想让你通过我熟悉并操控组织,唯一的问题是朗姆。” 重点1:组织是你的! 重点2:他和贝尔摩德是你的手下! 重点3:不要‘趁他病,要他命’,跃跃欲试地对着病重的那位先生下手抢地盘,也不要对他们出手,突然崩了他和贝尔摩德。 重点4:真的非常想要仪式感,想干掉点人的话,干朗姆!!! 他又快速地说明了重点5,“我会听从您的命令,把所有敢有异议的家伙撕碎。” 重点5:……所以可以的话,请不要添乱。 他说的很快,每个日语发音都只咬了一下就匆匆甩开,一听就相当着急,日向合理勉强听懂了,于是应了一声,“啊。” 琴酒立刻妥协,睁着眼睛说瞎话,“朗姆狼子野心,向来是组织的病患,以往他还有几分能力,现在却是一个十足的废物,带着那么多组织成员行动居然还让那个fbi的杂碎逃走了。” 他立了一个靶子,请示日向合理是否满意这只猎物,“要不要处理掉这个废物?” “……”日向合理道,“g。” “我在。”琴酒立刻应声。 “你说的太快了,我刚刚想说的其实是,”日向合理慢慢地充分咬完每一个发音,又适当地停顿了一下,在充分逗够了对方后,才道,“你那里,有波本的资料?” 他慢慢地拖长音,确认让琴酒听到,“波——本——” 耐心听完每一个发音,并且做好了听到相当离谱的东西的琴酒:“……” “有。” 好的,在这个多事之秋,陷入无聊的日向合理没有肆意地狂摇尾巴把整个东京掀乱,他甚至没有去咬组织里一位地位相当高的组织成员,而是出奇得乖巧了一会儿,只盯上了一名代号成员。 还是一位早就看不顺眼的代号成员。 ……他甚至没有在看不顺眼那位代号成员的瞬间就干掉那个家伙!而是忍耐到了现在! 琴酒欣慰道:“我这就发给你。” 他冷酷无情地堵死了那个家伙的生路,让对方彻底戴上‘第一个被摧毁的玩具’王冠,“那家伙和那个fbi的家伙碰过面,有相当高的概率是卧底。” “还是一头金发,多半就是fbi了。” 第三百八十章 会 乌丸莲耶死亡之后,需要考虑的第一件事:倒霉蛋……啊不,是首领该由谁来当? 这一点很好解决,日向合理已经敲定是琴酒了。 以己推人,他觉得耶耶那么桀骜不驯银毛乱炸,想必早就奢想首领之位许久了,只要摸着耳朵哄一哄,就会表面不情不愿,实则迫不及待地欢快跳跃到首领之位上,开始乖巧蹲坐摇尾巴。 然后等待主角来刷他。把他翻新一遍。 第二点:要把手中的蛋糕切出去多少,才能让主角相信自己真的消灭了邪恶。 日向合理初步估计,正常情况下起码要把蛋糕分给主角一半,而当主角是嗅觉敏锐的工藤新一时…… 他简单地敲定初始分配额度:70%。 把组织的百分之七十都分给工藤新一,要加重里面和官方勾勾搭搭的部分,这样在吃蛋糕的时候,主角团就会一脸沉重地消灭人模人样的官方皮大反派了。 官方皮的大反派相当费牙口,像是一团过分发酵的黏兮兮汤圆,等主角费力地啃咬干净,组织的其他部分也已经悄无声息地撤离完了,等待主角的,将是初升的太阳。 大概是[属于黑色违法组织的恐怖阴影褪去,光芒万丈的太阳重临人间,高高地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把幸福的民众们照亮]的画风。 比较难办的有一点:要把哪些具体的人当成点缀蛋糕的樱桃,让主角心满意足地一口吞下他?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日向合理在脑海里转了转自己认识的组织成员: 首先排除那个赤井的家伙,那个家伙进组织卧底过了一圈,悄悄摸了摸众狼的尾巴,武力值又那么高,大概率不是什么无关路人,很可能是主角团。 会咬着绳子,欢快为主角带路的那种主角团,是个会来吃蛋糕的家伙,不能变成点缀樱桃、点缀奶油或者‘正义必胜’的巧克力字样。 日向合理接着向下审核。 其次排除波本。 以及那位和波本一起大胆操作,故意取一样的假名,让他弄混两个人的希罗先生! 那家伙和波本绝对是同一个警方组织出来的卧底?! 卧底搞什么混淆两个人的操作啊! 难道他派任务给一个人,在那个人去和警方人员碰碰头,没空做任务的时候,另一个人还能帮忙顶替着做了吗? 他会认不出来吗! …… 他会认不出来吗? 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忘掉这一环思考,他补充道:“还有那个叫希罗的家伙。” 电话那头,琴酒总结,“两个希罗,你都要?” 打算一起干掉? 也无所谓了,反正一个只是刚获得代号的家伙,一个甚至连代号都没有,日向合理只要说一句‘我怀疑他们两个是卧底’,就连朗姆也只能多看几眼,表示‘多疑的家伙,够谨慎’。 他干脆利落道:“好的。” “不是两个希罗,”日向合理严肃纠正,“有一个家伙根本不叫希罗,你不要带偏我的判断。” 机不可失,琴酒顶着雪白的皮毛主动凑上来,日向合理立刻把黑锅放上去,直接下结论:两个‘希罗’互相混淆的计划,有琴酒30%的功劳。 好的,两个卧底自愿,琴酒帮忙,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把那两个家伙都记成希罗了。 在琴酒反驳之前,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道:“那位先生要来东京,需要人手把冒头的家伙都剪掉。” 他拨动流畅滑出水龙头的水流,发出询问,“让希罗去处理?” 琴酒:“?” 琴酒捋了捋思维导图:日向合理记仇希罗→希罗是个死人→死人去处理东京事宜→东京‘杂草丛生’→出乱子。 结论:日向合理不安好心。 这个结论,其实可以跳出思考步骤,直接在他每次说话的时候直接在心里默念强调的,反正总不会出错。 琴酒顿了顿,把反驳转了转,才委婉地抖出来,“我来,他办不好。” 这点倒是事实,那个家伙虽然是个优秀的狙击手,但本质上就是一个刚加入组织没几年的普通成员而已。 把他丢出去剪理东京的杂草,东京的组织成员们会嗅着琴酒的脸色,争先恐后地给那个家伙难堪看。 “压不下人吗?”日向合理自然而然地道,“那就让他成员代号成员。” 在琴酒反驳之前,他慢悠悠道:“他可是那位先生喜欢的人,先生回来,让那家伙长长脸,先生应该也很开心?” 放屁,你就是想‘不安分’。 还是‘我知道你知道我想不安分,我也知道你知道我在胡诌’地拿首领压他。 琴酒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他再次顿了顿,才毫无异议道:“遵命。” “波本,”日向合理又道,“就让他去追那个i6的家伙。” 琴酒:“……” 琴酒毫无异议,也没纠正赤井秀一其实是fbi的认,再次遵命,“好的。” “朗姆那边审出来点东西了,那个家伙叫‘赤井秀一’,父亲和组织打过交道,是i6的特工,母亲也是i6的特工,”他又语气自然而然地解释道,“她姓世良,和宫野博士是亲姐妹。” 然后再次避开‘那家伙真的不是i6,而是个更猫嫌狗憎的fbi’点,继续解释,“警方是特意选的他,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 这一点,日向合理想到了。 他无所谓地应了一声,不确定琴酒知不知道两位宫野和警方合作的事,就粗略解释了一下,“嗯,我知道了,警方那边早在几年前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让波本去和那家伙狗咬狗。” 日向合理漫不经心地补充合理理由,“那位先生也蛮喜欢波本和那家伙的,他们两个活泼点,展示一下矫健的身姿,先生看到了也会开心的。” 琴酒睁着眼睛无视了这段乱扯,习以为常地澹定应了一声,“好的。” 他耐心等等日向合理再说一些乍一听很离谱、仔细一听还是很离谱、细细思考就觉得更离谱的话。 安静了几息之后,果然听到了。 他听到日向合理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最近凶一点,不要太软了,会让别人小瞧的。” 琴酒:“……?” ……什么? “你对组织成员太好了,也太信任他们了,”日向合理道,“但他们不一定领情,说不定还会私底下嘲笑你太软了。” 琴酒再次:“……?” 他一时之间有点不确定,日向合理是不是在阴阳怪气地反讽他,让他不要太干脆利落地崩人……哦,‘因为太干脆利落地崩人而被日向合理记仇’这一点还不算多离谱。 日向合理就是一种占有欲极强的生物,把自己地盘上的所有生命都认成自己的东西,连看其他的黑色家伙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找到点机会就直接处理掉,生怕自己花园里的娇嫩花朵被那些粗手粗脚的家伙给狠心摘了,这样他就不能开着割草机把花园直接突了。 他澹定应下,“好的。” “我的意思是,对宫野明美,对宫野志保,”日向合理放轻了几分声音,慢悠悠道,“对我。” 琴酒:“?” “最近保护点波本,别让那家伙出了意外,记得把他的尾巴处理干净,”日向合理又道,“也别跟得太紧,他会发现的。” “他抓不到那个i6的家伙的。” “再等三个月还抓不到,就是‘办事不利’,到时候给他惩罚任务。” 日向合理道:“让他干掉宫野明美。” …… 再听到‘宫野明美’的瞬间,琴酒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在‘离谱,但必须捏着鼻子用心听’,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下意识重复重点,“宫野明美?” 等等,干掉宫野明美??? 干掉谁,琴酒都不怎么意外,甚至是要干掉贝尔摩德,他都不会太惊讶。 ——对贝尔摩德有杀意,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宫野明美? 说实话,琴酒觉得,日向合理去干掉那位先生的可能性都比要干掉宫野明美的可能性高。 “是的,”日向合理耐心地重复,“宫野明美。” 排在第三位不能当蛋糕的人,就是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 先找机会让卧底亲手把她们牵走。 在这件事上,琴酒就是一个很典型的‘坏蛋’角色,虽然他在自己面前相当好脾气,但日向合理能嗅出来他和自己有些相似,都是相当不在乎许多事的人。 而在警方看来,这种人都是相当冷酷无情的恐怖分子。 由琴酒呲牙‘你,去把宫野明美吃掉!’,其他人会瞬间信服‘啊是琴酒啊,那不奇怪了,那个家伙可是……’。 琴酒询问,“为什么?” 日向合理道:“理由就是……看不起我,要下硬手段驯服我。” 他无视琴酒的询问,轻描澹写地继续补充,“波本要是问,不要直接说理由。” 其他组织成员,比如贝尔摩德,表示‘我看不起这个组织成员’,总有点怪怪的,但琴酒很合适。 日向合理估摸着琴酒在外面的时候绝对是杀戮果断的那一类,属于不熟悉就会认为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性格,说看不起某人很正常。 而且首领嘛,要驯服某人也很正常。 “波本,”琴酒道,“不是傻子。” “所以不要明着说理由,到时候情形不一样,他是不会反驳你,只会恭恭敬敬地听命的。”日向合理敷衍。 他又继续思考。 宫野明美那里要准备两手蛋糕刀,能把她暗地里转给警方就转给警方,出了什么意外就按照计划延伸,直接在波本行动时进行替换,让警方也以为她真死了。 比如就算有两位宫野博士的合作关系在,就算警方误会宫野家的孩子也是心向警方,但还是不打算救宫野明美的话。 然后就是宫野志保。 宫野明美沾了一手警方,那宫野志保就不能沾,但也很好办,直接‘实验室大火’就可以了。 甚至,比较急的话,可以直接在那位先生去世的时候实验室大火。 那大家只会浮想联翩‘实验室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会默契地了然领悟‘哦,是灭口啊’,再轮流派人发现尸体数量、年龄、特征对得上,‘宫野志保死亡’这件事就算过了明面。 初步敲定,日向合理先沉思了一下:……怎么搞得组织和警方人员真的像不同部门在明争暗斗一样啊! “……”琴酒选择听从命令,“好的。” 反正就算现在不太理解,再观望一下接下来日向合理的行动,就可以粗略地摸一摸底,能判断他想干什么了。 如果不妙,就看看能不能软着转回来。 日向合理又继续审核。 他先想了想现在绝对在伸手摸烟盒、想咬咬烟头缓解头疼的琴酒,又想了想早就说明自己打算跟着那位先生一起离开的贝尔摩德。 还有见过一面的库拉索,从来没有见过,却很能干的朗姆。 慢慢地审核了一遍,日向合理道:“朗姆……” 琴酒在意的‘朗姆可能有点野心’点,日向合理不怎么在意。 不管怎么样,朗姆既然能对那位先生低头遵命,为什么不能对他低头遵命? 他也不太关心对方有没有小心思,只关心有没有用。 有用,哪怕朗姆有点桀骜不驯,日向合理也不会在意,没用……那左脚出门太令人无法容忍了,直接丢给主角团。 他道:“你随意。” “你想对他干什么都随意,把他的反应告诉我就可以了。” 然后。 “把现在在东京的组织成员整理一下,挑出来美籍,金发的,”日向合理补充,“还有你看不顺眼的。” 他打算回头再让贝尔摩德提供一份纽约的组织成员。 到时候统统做成蛋糕! 琴酒不清楚他的打算,但从‘你看不顺眼的’这一点察觉出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毫无异议地立刻表示自己顺从听命的态度,“好的。” 好的,‘玩具’出现了。 日向合理对‘波本’和‘希罗’没动手的打算,他还有一点‘本来不应该乖巧的家伙突然乖巧了,大事不妙’的不妙预感,现在松了一口气。 “对了。”日向合理又道。 勉强简略地规划完接下来的计划,日向合理有些不耐烦,他转了转思维,开始专攻第一项计划:‘首领琴酒’。 他纠正自己的口风,不怎么熟练地用低声下气的语气道:“我……” 算了,这个语气不熟练。 日向合理改成熟练的诚恳语气,自然而然地真诚道:“我很害怕,g。” “那位先生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琴酒怔了一下,还没听清楚日向合理究竟要说什么,只听到开头的语气,他就迅速在‘事情不妙’、‘事情很不妙’和‘事情严重不妙!’之间摇摆了一下。 “组织里,我最熟悉的只有你了,”日向合理道,“除了那位先生……” 他自然而然地停顿了一下,并发现自己此时的演技居然比‘首领重病,我很伤心’时要精湛很多。 于是感叹了一下:果然,经验很重要。 日向合理发挥许久之前向琴酒表忠心的经验,继续道:“不,哪怕比起那位先生,也没有你令我觉得……”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夸奖词,“强大。” “对我而言,组织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那位先生也只是一个比陌生人稍微亲近许多的人,在第一次见面,他甚至让我戴上眼罩……那是一种束缚的感觉,g。” 这一点,日向合理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情绪:轻微不耐烦。 有因为要敷衍演戏的不耐烦,更多的是有针对那位先生的不耐烦。 琴酒:“……” 熟悉,好熟悉,真的是太熟悉了。 熟悉到让他一听这个话锋,‘手疾眼快挂断电话以免自己听到不该听的脏东西’的满级技能就立刻上线了。 “但是,”日向合理更加诚恳,“你不一样。” 有卡察声响起。 “你……喂?”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看到通话中断的提醒,他疑惑挑眉:琴酒,居然敢挂他的电话? 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讯息在屏幕上浮现出来,日向合理点进去看了一眼,发现是琴酒发过来的。 大意是:[啊居然能得到您的赞许实在是太令人感激涕零了,所以我这个废物一不小心就挂断电话了,实在是太登不上台面了,能够得到您的赞许我相当感激,会更加兢兢业业为您冲锋陷阵的]。 字挺多的,很难不让人思考‘这家伙绝对是提前准备过?’。 日向合理思考了几秒,刚要再回拨过去,表示一下‘没关系你很能干我很崇拜你,不就是不小心挂断电话吗我打回去就可以了,你想挂的话挂个百十来次都可以,毕竟你是琴酒嘛,我超崇拜你的!’,手机就再次震动,一条杀气腾腾的讯息加载出来。 是琴酒的,但杀气腾腾不是针对日向合理的,而是针对程序员的。 琴酒表示:今天他去威胁了一个优秀的程序员,没想到那个家伙格外不安分,在他身上做了手脚,他的手机刚刚弹出了‘通话功能限制’的提示,还弹出来一条[一分钟后讯息功能也限制哦]的提示。 又前后呼应地表示:想必之前也不是‘激动挂断电话’,而是手机里的木马起作用了,估计在换新手机之前是无法打电话和发讯息了,请日向合理见谅。 这封讯息的最后,琴酒格外逼真地打道:【居然让那个家伙算了一招,是我过分疏】 逼真就逼真在一句话没打完,但意思充分表达了:我疏忽,我大意,我废物。 日向合理盯着这条讯息看了几眼,他短暂地发出语气词,“啊。” “奇怪,明明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是反应迅速?” 明明离他日常刷忠心的时间过了那么久,怎么还宛如昨日似的反应迅速,就跟把应激反应刻进dna了一样。 好不容易表一下忠心,就不能让他说完吗? 难道琴酒听他把话讲完,看他把忠心捧完,会掉毛变秃吗? 第三百八十一章 恨 漆黑的夜幕降临时,贝尔摩德在一间没有开灯的房间里。 她坐在病床前,用眼尾扫了一眼闪着霓虹灯的繁华城市街景,微笑着询问,“需要用水吗,先生?”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大开着,外面倒是灯火通明,但这层楼太高了,下方城市的灯光只能像星光一样闪烁,根本照不进来。 只有静静斜进来的月光,和各种医疗仪器上亮着的灯把房间照亮几分。 不过…… 贝尔摩德估计就算房间里亮如白昼,乌丸莲耶也看不太清。 她努力让自己握着乌丸莲耶的那只手镇定下来,不再继续颤抖。 乌丸莲耶没有回答。 他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微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只有粗重费力的喘气声一直响着,和滴滴的心电监护器声重合在一起。 一个再鲜明无比的事实也一次次地提醒:乌丸莲耶要去世了。 “先生,”贝尔摩德握着乌丸莲耶的手靠近自己的脸颊,她故意快速眨眼,让自己的眼睫蹭在那只手上,让对方感受到她的‘促狭’,“莉莉等会儿看到你这样,会默默记仇我的。” 她放轻语气,又快速眨眼,“我可不想最近一段时间要时时刻刻提高警惕,喝点水,先生?” 乌丸莲耶的眼皮动了动,粗重的喘气声也变化了一下,过了几秒,他才费力地叹气,“莉莉……到了吗?” 贝尔摩德连忙道:“在路上。” 她没提醒从朗姆离开开始,这已经是第三次说‘莉莉快到了’,也没说其实才过去不到十分钟,而是斟酌了一下语气,又道:“莉莉……”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等会儿日向合理到了,乌丸莲耶打算和他说什么呢? 在很多时候,年老的人都是不可理喻且反复翻脸的,就像是错综多变的天气一样。 贝尔摩德有些担心,乌丸莲耶会说出一些会让局势瞬间失控的话,比如不甘心自己一个人年老体弱地去世,想要拉上日向合理。 “时间真是转瞬即逝啊,”在她斟酌的时候,乌丸莲耶费力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他的声音有些含湖,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小小一只,也不说话,只盯着我看,就那么可怜兮兮地趴在我的膝盖上,还是一个小孩子。” 他叹气,重复道:“还是一个小孩子。” “他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乌丸莲耶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声音更加含湖不清,“是……” “是‘你是我的父亲吗?’,”贝尔摩德轻声道,她把那只年老的手贴住自己的唇角,让对方感觉到自己在笑,“他问您,是不是他的父亲。” 其实原话里带了一个前缀,‘新’。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乌丸莲耶都愣了许久,才大笑着应下,说自己就是‘父亲’,然后向日向合理道歉,说自己来晚了。 这是贝尔摩德听的转述,她当时没在场,是在又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才亲眼见到的日向合理……然后不得不感叹,怪不得乌丸莲耶居然会说自己就是父亲。 日向合理和乌丸莲耶,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冷血无情。 他相当聪明,明明看起来只和正常孩子的三四岁差不多大,却总能最敏锐地嗅到谁才是老大,每一次都会果断低头,温顺地对着狼王摇尾巴。 但是一离开狼王的视线,就会无视其他的狼,完全漠视其他人,不把其他人当成是自己的同类,而是当成蚂蚁、花朵、营养液这类可以随意轻视的东西。 他也完全不把人命当一回事,谁要是得罪了他,最多过三天就会从实验室里消失。大多的时候,对方也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很多人都惧怕日向合理。 不过不是因为发现‘这个家伙记仇记得厉害,疵瑕必报’,而是因为‘这个家伙实在是个异端’,如果要其他人形容日向合理,除了‘孩子’,大概还有‘冰雪’、‘瓷器’或者是‘冷玉’,总之不是人类。 那段时间,他身上最浓烈的味道、也最像人类的地方是:求生欲。 因为想要活着的动物本能,他会安静地观察人类,会试图研究人类一举一动的意思,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复刻’,会乖巧笑,会趴在乌丸莲耶的膝头,用晶莹剔透的绿眼睛盯着这只头狼看,会‘好奇’地问出‘你是我的新父亲吗?’。 简直就像是边牧一样。 乌丸莲耶动了动手,把手抬起来了几分,那只手和贝尔摩德握着的手差不多,皮肤都是松弛着挂在手骨上的,他叹道:“我还记得,他那么小小一只,像是和我的手差不多大,就那么一小团,现在……” 那倒也不是。 那个时候,日向合理还不至于是‘和手差不多的一小团’。 贝尔摩德估计乌丸莲耶的意思是当时的日向合理很乖巧、很温顺,让人有种他是一小团兔子,用手轻轻一捏就能轻松捏死的错觉。 但是现在…… 她收敛住看向乌丸莲耶的眼神,毫无异色道:“现在也很小,还是个小孩子呢,一遇到看不顺眼的人就会想动手。” 用带着亲昵抱怨的口吻说完,贝尔摩德又在心里补充:当然,不管顺不顺眼都不影响那家伙动手。 乌丸莲耶笑了笑,他放下手,又慢慢地叹了一口气,“也还是那么耀眼。” 含湖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就像是宝石一样。” 贝尔摩德垂下眼睛,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过了几秒,才放轻声音开口,“他本来就是耀眼的宝石,应该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晕红的光,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心醉神迷。” “——如果,没有那两位宫野博士的话。” 如果没有宫野厚司和宫泽艾莲娜的话,日向合理就不会变,还是那块位于组织核心深处的,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宝石。 有清脆的电梯‘滴’到达声响起。 贝尔摩德吞下接下来的话,侧首看去。 外面一片安静,没有一点点的脚步声,她努力辨认,才听到了很细微的碰撞声,是铁链晃动着碰在一起的声音。 随后,门缝亮起光线,有白色的灯火斜着蔓延进房间,代表着走廊上的灯光亮起。 贝尔摩德回首,低声对乌丸莲耶进行汇报,“莉莉到了。” 她听到了敲门声,‘冬’、‘冬’、‘冬’。 是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用指弯敲门的声音。 只有三声,三声过后,外面再次安静下去。 贝尔摩德又向门边看了一眼,发现门缝处的那抹光线断了两点,代表着有人站在门口。 乌丸莲耶握紧了她的手,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进、进来。” 贝尔摩德没有动,她敛眉,看着厚重的房门无声滑开,外面的白色灯光倾泻着打进来,门口的那片地上只有人影是灰色的。 日向合理站在门口。 房间内外的光差太大,对于贝尔摩德而言,日向合理处于逆光,她便看不清具体的表情,只能看到模湖不清的阴影。 “我进来了?”日向合理平静地询问。 没等回答,他便动了动,往前迈步。 他走路的时候没有脚步声,像是幽灵一样,贝尔摩德听到有清晰了一些的铁链碰撞声,也真的看到了铁链。 她眼神微凝,下意识看了一眼乌丸莲耶。 厚重的门又悄无声息地滑上,把外面的光亮切断。 离床铺只有两三步的时候,日向合理停下脚步,他对着床铺打招呼,“先生。” 又侧首,对向贝尔摩德,“贝尔摩德。” 他的两只手是垂着的,手直接有一抹跳跃的银色,是锁链状的手铐,走动间,每一步的步伐都一模一样,同样有银色的光如影随形,是锁链状的脚铐。 除此之外…… 贝尔摩德的视线在日向合理脸上的那抹黑色上停留住。 除此之外,日向合理的眼睛也被一条像是衣服碎片的黑色布料遮住,那抹黑色不是整齐的,中间宽、两边窄,最宽的地方遮挡住了半块鼻梁。 这些都是阻碍,是‘绊脚石’,但日向合理相当平静,没什么特别反应,像是根本不在乎一样。 甚至,在乌丸莲耶挣扎着抬起手时,他也自然而然地抬手,用自己的手抓住对方的手,又简短地道:“我在。” 因为两只手是由锁链连在一起的,一只手去放低抓住乌丸莲耶的手,另一只手就被带着也往下拉,日向合理便微低下身体,他移动空着的那只手,去拽住脸上的布料。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只要贝尔摩德或乌丸莲耶一叫停,他就能及时停下。 但没有叫停的声音,日向合理就慢慢地把遮挡物往下拉了一些。 他是闭着眼睛的,等遮挡物松开滑落到脖子处,他才睁开眼睛,平静地去打量近在迟尺的乌丸莲耶。 浅澹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把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照亮,照得像冰凉的雪一样亮。 乌丸莲耶费力地笑了笑,把刚刚急迫着想要抓住日向合理的失态掩饰下去,他道:“你恨我。” 那抹能令人感到凉意的绿色动了动,日向合理歪了一下头,才不解地询问:“为什么?” 为什么,乌丸莲耶会觉得他会‘恨’? 日向合理确实不太理解。 乌丸莲耶抓着他的手用力了几分,他艰难地喘了几口气,才问:“你不恨我吗?” “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他喘着气,勉强澹澹道,“你的‘家’,都因我而破灭。” 这是在变相承认:是的,我之前是在骗你,你父母确实是两位宫野博士,而且他们的死确实和我有关。 日向合理打量了乌丸莲耶几秒,捕捉对方脸上的表情,“嗯。” 乌丸莲耶也努力观察日向合理的表情,进行模湖地辨认,“……你真的不恨我吗?” 他看不太清,但日向合理的语气很明显,是平平澹澹的平静语气,没什么起伏。 这没让乌丸莲耶欣喜,反而令他失望,失望在日向合理的视角,他大概完全是一个不怎么值得在意的人。 日向合理真诚道歉,“抱歉。” 虽然他的‘真诚’一向是需要反向理解的,但在这个时候,日向合理是真的真诚。 他道:“我不理解‘恨’那种强烈的感情。” 所以不恨。 不过,日向合理补充,“我理解‘讨厌’。” 所以讨厌乌丸莲耶。 乌丸莲耶像是怔住了一样,他的脸部肌肉也已经松弛,日向合理很难捕捉到有效的表情,只能捕捉到他在颤抖。 他急促地喘息,咬牙道:“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组织根本不会盯上你的父母,也不会让他们加入组织。” “不是你的话,他们根本不会在大火里去世。” “你知道被火焰硬生生烤开的感觉吗?”乌丸莲耶冷冷道,“那是种灵魂都要裂开的感觉,在死之前,他们一定恨着你。” 他看起来终于撕开了那层‘父亲’的虚浮假面,变成首领,又或者冷酷无情、会闻着血腥味追逐猎物的的鲨鱼,“毕竟,归根结底,你也只是一个陌生人,根本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这些话有一点点的熟悉,日向合理想了想,从记忆深处找到了熟悉感:可爱迷人的人形积分先生! 在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的时候,他遇到过一位只要拖延着回答问题,就会爽快给积分的超大方先生! 对方询问的问题,在本质上和乌丸莲耶此时的话差不多。 都是‘日向合理觉得其实挺有道理’,但是‘他嗅其他旁观者的表情,发现旁观者们似乎觉得很没道理’的问题。 他看了看沉下表情的贝尔摩德,先回答了乌丸莲耶那串话里的唯一一个问题,“知道。” “没有‘灵魂都要裂开’?” “只是一开始痛而已,”日向合理道,“但熟悉熟悉就没关系了。” 贝尔摩德用余光扫了他一眼。 日向合理侧首接住了这个眼神,又继续看向乌丸莲耶,“不需要我解释,我为什么知道?” 他道:“纽约。” 日向合理知道被大火灼烧的感觉,是在纽约,人形物体浓度过高的纽约。 有的时候,他会用爆炸物处理聚堆的人形物体,而让人形物体聚堆的方法,最简单有效的就是自己当鱼饵,让它们愿者上钩。 不过,日向合理觉得在乌丸莲耶的视角,大概是‘虚拟世界’里发生的。 他不怎么在意这一点,只在意,“你恨我?” 乌丸莲耶刚刚宛如见血鲨鱼的语气和恶意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到日向合理有一些好奇。 无论是从他的视角,还是从乌丸莲耶的视角,他都没有做什么太过拉仇恨的事? 哪怕有‘宫野’的种种因素,也没有太拉仇恨? 乌丸莲耶为什么会恨他? 如此想着,日向合理又看了一眼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之前提醒过他,用词是‘年老的首领’和‘年轻稚嫩的孩子’,日向合理大概能推理出乌丸莲耶是因为他年轻不会衰老而恨他。 但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能到‘恨’那种程度。 乌丸莲耶闭了闭眼,刚刚强撑出来的气势慢慢地松垮下去,他道:“永生,从来都是令人向往的存在。” “‘永生之人’,却是会令人不喜、厌恶、甚至是恨的存在。” 他疲倦道:“你就是它,但你变成了人类,我当然渴望你又痛恨你。” 第三百八十二章 命运 乌丸莲耶断断续续地讲。 一开始,他感觉到异常,是在实验室上报‘意外制造出了人类幼崽’的时候。 怎么可能会‘不小心’? 那间实验室的规格,研究项目,只能制造出单独的器官,根本无法制造出完整的人类,更不用说是‘不小心’了。 也正因此,实验室并不是第一时间上报的,而是摸着脑袋地查了一段时间原因,也试图摸清楚那位本来不应该出现的存在。 他们发现了一件事,那个意料之外的孩子和人类不太一样,他的血液骨肉中都有一些特殊成分。 完全不属于人类的特殊成分。 检验了几轮都没搞明白特殊成分后,实验室才上交所有的报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汇报给了乌丸莲耶。 事情有异,乌丸莲耶没有去那个实验室,也没有去见那位‘意料之外’,他谨慎地让实验室继续追朔研究,并定期向他上交视频资料。 再次察觉到不对劲,是在那间实验室‘故障’释放出有毒气体,全实验室的人无一幸存的时候。 说到这里的时候,乌丸莲耶顿了顿,又纠正自己,“不,不是无一幸存。你还活着。” 他刚泄露几分笑意,就克制不住地咳嗽起来,便边咳边断断续续道:“你是整个实验室里,唯一一个还有心跳的人类,在把尸体搬离实验室的时候,有机器检测到了你的心跳。” 咳了一会儿,乌丸莲耶又笑着道:“只有那两位‘天真’的宫野博士,才会觉得你是纯洁无暇的无辜孩子,是需要保护的存在。” 然后又自言自语着纠正自己,“不,那两个疯子知道。” 日向合理打量着他,礼貌友善询问,“你要喝水吗?” 对听觉灵敏的人来说,在咳嗽的杂音中捕捉有效信息,实在是一件有点觉得有点煎熬的事。 很可惜,乌丸莲耶无视了这句友善提醒,继‘那两个宫野疯子根本就是明知道日向合理不是个善茬’后,他又恍然着意识到一件事,“你讨厌机器、讨厌人工智能,就是因为你被检测出了心跳?” 实验室人员全体死亡、无一幸存的桉件实在是太令人震撼和畏惧了。 组织成员们又都戴着会妨碍行动、会遮挡视线、会隔离手感温度的厚重防护服和防护头盔,顶多只能饱含畏惧的匆匆收拾尸体。 没有机器检测的话,组织成员根本不会发现尸体堆中还有一个有心跳的活人,日向合理就会顺利地混出去,获得自由。 直到现在,乌丸莲耶才意识到这大概才是日向合理讨厌机器、讨厌人工智能的原因。 起码是第一个原因。 日向合理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他歪了一下头,随机挑选了一个幸运重点,“你说,那两个疯子?” 他回忆宫野艾莲娜的笑脸,又回忆两位宫野和警方的联系,点头表示同意,“确实是疯子,居然会和警方合作。” 不过。 “你为什么要保留这份合作?”日向合理询问,“无论他们隐藏的有多深,十多年的功夫够你把他们留下的痕迹连根拔出了?” 但是,警方人员那里还有相当多知道‘两位宫野博士身处黑暗,却意志坚定地向警方揭发组织,无疑是两位心向光明的伟大卧底’的人。 甚至连松田阵平都知道了,还顺着往下认为他也是身处黑暗心向光明的卧底,可见那份联系一点也不‘悄无声息地深深扎根’,而是相当明摆着的事。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别的暂且不提,银行里的那只保险箱就是一株疯狂灿烂盛开,对着组织露出大大笑脸的向日葵。 这么明显的痕迹,还能一直留存到现在,留存到日向合理去打开保险箱,他觉得其中大概有乌丸莲耶99%的功劳。 指放水。 还是硬生生睁着眼睛假装没看到的那种放水。 那么,为什么呢? “那两位宫野博士,都是疯子,”乌丸莲耶解释,“不是因为他们居然和警方合作,而是……” 他露出一个笑容,“他们确实都是疯子,是两个志同道合的疯狂科学家。” “组织邀请了他们几次,他们都拒绝了,你知道最后一次,他们为什么同意吗?”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 “你告诉他们,”日向合理结合‘疯狂的科学家’,随意地回答,“‘我’的存在?” 都‘疯狂的科学家’了,被不可思议的科技产物所吸引很正常? 乌丸莲耶像是没想到他会那么轻快地说出正确答桉,于是顿了顿,才承认,“是的,我向他们透露,组织像是上帝一样创造出了人类。” 日本神话中的创世神不是上帝,是尹耶那岐命和尹耶那美命? 是一对亲兄妹。 日向合理漫不经心地点头,“他们答应了。” “你不在意吗?”乌丸莲耶用手肘撑了一下床铺,把自己的身体往上撑了一下,他费力探头地观察日向合理的表情,“他们一开始的目的是研究你。” 日向合理真的不怎么在意。 乌丸莲耶观察了他许久,终于确认了这一件事,他失力地滑回到柔软的床铺中,用力闭了闭眼,“一旦你认定某项事物,就绝对不会更改。” “我错了,当初就不应该让那些家伙靠近你的。” 在一开始,日向合理实在是太符合出身了,不禁冷酷无情、还一点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性命,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会在意虚幻亲情的人,更何况是只有一点点血缘关系,根本不是真正家人的虚假亲情。 而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也真的是十足的疯狂科学家,外界的很多科学家都自发地排斥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在乎亲情的人。 乌丸莲耶是如此认为的,所以才在明知道日向合理诞生自宫野艾莲娜的dna中时,还是坚持把宫野们邀入组织。 ……然后鸡飞蛋打。 冷酷无情的日向合理被影响到了,身上不再是只有浓郁的‘求生欲’本能,逐渐增加了其他属于人类的味道,也开始像真正的人类一样,认为有些事情比生命更加重要。 在从监控中看到无论日向合理怎么排斥、宫野艾莲娜都带着温柔又闪闪发光的笑容靠近,而无论怎么被和宫野艾莲娜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攻击,日向合理还是踌躇着、犹豫着,最终还是选择拥抱宫野艾莲娜的时候,乌丸莲耶就知道,自己输掉了。 他在自己的孩子真正变成人类的那一刻,就输掉了自己的孩子。 那个被他带走了几年,远离亲人的孩子,最后还是被自己的亲人夺回去了,而他在这场事件中扮演的唯一角色,只是一个丑陋的反派。 日向合理平平澹澹地应了一声,“哦。” 耀眼的宝石总是引人抢夺的,参与抢夺的人当然不只是乌丸莲耶和宫野,还有另一批更早下场的跳梁小丑们,是另一个黑色的组织。 一个以动物为代号的违法组织。 他们是打着合作的旗号凑上来的,乌丸莲耶追求永生的途径是科技,而他们追求永生的途径是……宝石。 是一个名为‘潘多拉’的宝石。 在此之前,乌丸莲耶有的时候会对自己的永生方向感到不自信,但在那些动物人员面前,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有多脚踏实地:起码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宝石上。 那和虔诚地向上天祈祷有什么区别?没区别。 乌丸莲耶对那枚据说有着永生秘密的命运之石‘潘多拉’嗤之以鼻,也对那个‘真正的潘多拉藏在某个知名的宝石中,把真品宝石对准月光,就可以看到宝石之中的潘多拉,那是一颗红色的宝石,像是流淌的血液和乌鸦血色的眼睛一样,是最罪恶的美妙颜色’嗤之以鼻。 直到他想起一件事,想起那间制造出了‘意料之外’的实验室,有一位积极收集各种宝石、想要讨好贝尔摩德的负责人。 直到他翻阅记录,发现在‘意料之外’诞生的不久之前,那位负责人在喝醉的状态下丢失了一枚本来打算送给贝尔摩德的宝石。 直到他派人盯紧那群动物人员,发现他们也在调查实验室宝石丢失事件。 直到他在一个月光近乎亮如白昼的夜晚,拨开日向合理的头发,发现那双绿色的眼睛里闪耀着点点血液般的红色。 ‘潘多拉’,是一枚携带着永生的命运之石。 第三百八十三章 首领 “你是说,”日向合理用有些费解的语气进行确认,“我是一颗宝石?” 他以超乎寻常的速度选择了接受,“好的。” 人生实在是太丰富多彩了,再加上一条‘你是一颗宝石’的设定,日向合理没有太多的波动。 大概有一部分原因,是经常有人用和盯宝石的眼神盯着他,也有人用类似的形容描述过他,贝尔摩德就曾经无比直白地说过‘你是月光下最璀璨的宝石’。 日向合理还向琴酒告过这个状。 他后知后觉地思考了几秒,意识到怪不得经常有人用‘发现活蹦乱跳的任务目标!’的眼神盯着他看。 另一部分原因则可能是‘反正地球ol已经是一盘水果拼盘了,再往上面点缀一两颗红艳艳的石榴籽也挺无所谓的’。 因为日向合理接受的速度太快,语气太平静,态度也太不当回事,乌丸莲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他从当初发现真相的震撼和不可思议中抽离出来,“……你看起来不太在意。” “啊,大概是大多数的人类太过敏锐,”日向合理交代出自己的想法,“直觉察觉到了我和正常人类不太一样,所以向我表现过一些奇怪的痕迹。” 现在回头看,那些奇怪的痕迹就是有迹可循的线索,可以直接串联起来,会让人有种‘怪不得’的恍然惊讶,而不是毫无线索陡然直面真相的震撼。 而且。 日向合理:“没区别的。” “反正都不是真正的人类,具体是怎么出现的,其实没区别。” “不,”乌丸莲耶虚弱地撑起上半身,强调道,“你是真正的人类。” “无论你怎么想,你都是正常的人类……只有人类才会有‘想法’这种东西,在你思考的时候,你就是真正的人类了。” 他严肃道:“你是一个和其他人都一样、没什么区别的人类,是我的孩子。” “哪怕我们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但是……”乌丸莲耶的神色缓和下来,他又缓缓地坐回去,“但是,有的时候,感情比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更重要。” “你是我的孩子。” ‘感情’。 日向合理咬了咬这个词,再在这个词的两端放上他自己和乌丸莲耶,他道:“……我们不如来谈血缘。” 他和乌丸莲耶之间有感情吗?有的。 他不太懂乌丸莲耶对他的是什么感情,但他知道自己对乌丸莲耶的感情,是一点点的讨厌、一点点的嫌弃加一点点的不耐烦等等负面情绪夹杂在一起的。 谈感情,日向合理是不介意的,但他觉得乌丸莲耶现在一副就吊着最后一口气的样子,有一定的可能性会被直接气晕。 所以还是谈血缘。 这个压根没有,大概会安全一些。 乌丸莲耶奇妙地意会到了这个意思,沉默了下去,“……” 日向合理思考了几秒乌丸莲耶会感兴趣的话题,他避开大概率会踩雷的‘宫野’话题,也避开自己不感兴趣的‘日向合理的制作配方’话题,折中选择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话题。 “波本,是警方的人。” “波本,”乌丸莲耶念了一遍这个代号,想起来了对应的人物,“是那个金发的孩子。” 他笑了笑,“那个孩子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会保护你,会无视你的意愿强行把你带离组织呢。” “我甚至准备好了他会把你藏起来的应对方法。”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加载了两三遍乌丸莲耶的话,茫然地打出一个问号,“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乌丸莲耶以为他没听懂,耐心地把最后一段话掰开讲,“我觉得最坏的情况,是他会直接用麻醉迷晕带走你,把你藏起来,一边在用这种方式保护你,一边继续若无其事地进行卧底和警方的工作。” 日向合理:“??” 乌丸莲耶在说什么?? 那个波本为什么要把他装箱带走? 不是,就凭那个波本,就算加上麻醉剂,可以轻松地把他装箱打包带走吗? 可以吗?! ……咳,可、可以吗? …… 日向合理简单删除这一回合的思维运转,他若无其事地跳回‘乌丸莲耶在说什么’的环节中,目不斜视地进行提问,“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打包带走我?” 他咬住一个匪夷所思的字眼,“还是‘保护’?” 首先,为什么波本要直接麻利地打包带走他? 其次,为什么打包带走他是‘保护’? 最后,‘一边继续若无其事地进行卧底和警方工作’是指不把打包带走他这件事告诉组织和警方吗? “因为,”乌丸莲耶道,“他认识宫野艾莲娜。” 他顿了顿,承认了宫野艾莲娜的身份,“他认识你的母亲。” “为了你,我不止调查了宫野家,也查了和宫野家亲近的人,其中有一名经常和你母亲见面的孩子,他大概要比你大八九岁,是一个把你母亲当成母亲仰慕的孩子。” “组织一直在关注着这些人,在他进入警校的时刻,我就已经得知了,也明白他的真实目的是找到宫野艾莲娜。” “每个男孩的初恋都是自己的母亲,”乌丸莲耶澹澹道,“他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你母亲或许让他感受到了‘母亲’,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定很美好。” 日向合理缓缓提取重点,“……波本,喜欢宫野艾莲娜?” “大概是的,”乌丸莲耶回答,“你和宫野艾莲娜很像,他见到你,一定会意识到你是她的孩子。” “所以我以为他会保护你,没想到……” 他失笑,“那个孩子向警方申请了四五次要求立刻逮捕你审讯的请求,都被我打回去了。” “实在是太冷酷无情了,真是令我感到惊讶。” 日向合理重复,“他喜欢‘母亲’。” 他缓缓回忆和安室透的见面,回忆起那张充满跃跃欲试的脸和那双像是紧紧盯着猎物的眼睛。 …… 日向合理开始反思:为什么要放过那个家伙? 为什么手里拿着枪的时候没有看到那个家伙?这样就可以直接一枪崩了那个家伙了。 那个家伙,居然喜欢宫野艾莲娜,那个家伙…… …… 该死的fbi! “你在,”乌丸莲耶定睛看着他,努力让视野里的日向合理更加清晰,“生气?” “我在后悔没有在第一次见到那个家伙的时候,就把那个家伙当成该死的fbi直接处理掉,”日向合理冷冷道,“我还友好地向他打过招呼。” 第一次见面是在庆典上,他还友好地对那个金发家伙打过招呼,之后还摸了狙击枪。 早知道就先放过任务目标,直接干掉那个家伙了。 一想到那个家伙喜欢宫野艾莲娜,再回忆那个家伙看向他的那种看猎物的眼神,日向合理就有种非常微妙的不爽。 不爽到安室透就算不是fbi,他也想帮fbi招人,直接把那家伙一脚踹进fbi的殉职墓园里躺着。 日向合理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这种微妙不爽,大概推测出是一种‘珍贵的私有物被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的家伙偷偷碰了’的不爽感,于是压了压眉头。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我该庆幸,你真的会生气,”乌丸莲耶笑了笑,把‘虽然是因为宫野艾莲娜’咽下去。 他又道:“赤井家的那个孩子,也一定认出来你是谁了,不过,你要小心他,他大概认为他的父亲被组织杀害了,可能会从你身上收回一部分的利益。” 除了赤井秀一,组织因为‘和宫野有关’而一直关注的人,还有一位。 “还有一个危险人物,”乌丸莲耶道,“工藤优作。” 两位宫野和工藤优作有一些可以扯上的关系,大概是‘朋友的朋友’之类说疏远很疏远,说亲近又有些亲近的关系。 他道:“他在追查你的事情,已经查到了大部分的真相。” 比如两位宫野博士在销声匿迹之前的相关研究。 比如十多年前的那场火灾和无疾而终的跨国合作。 比如两位宫野博士留给警方的合作火苗,那只银行的保险箱。 再比如宫野明美、宫野志保。 再再比如宫野夫妇在生下宫野明美之后,和关闭诊所之前的这段时间,都没有孕育另一个孩子。 按照时间线,宫野家应该只有两个孩子,中间的日向合理应该是不存在的。 除了‘日向合理的制造配方’和组织里的事情,工藤优作把所有能调查出来的事情全部调查出来了,还是不动声色地暗中调查的。 乌丸莲耶评价,“就像是一只潜伏的毒蛇,为了捕猎、可以忍耐漫长的潜伏期。” 日向合理无声重复这个名字,‘工藤优作’。 工藤优作,是工藤新一的父亲,是主角的父亲。 他对工藤优作的印象不算太深刻,只大概记得很聪明,是一位成熟期的侦探,比幼年期的工藤新一还要更厉害一些。 那么。 “他查了那么多,”日向合理不动声色地询问,“你不阻止吗?” 乌丸莲耶要是想干掉工藤优作的话…… 日向合理会立刻帮忙递电话,并且友情帮琴酒写好控诉纸条,‘主角的父亲不是我杀的,和主角有血海深仇的不是我!’。 下一任首领,就是这么悲惨交加。 乌丸莲耶平静道:“你很喜欢工藤新一。” 日向合理耐心等了等,没等到下文,于是打出问号,“所以?” “你很喜欢新一,小时候问过我,‘志保出生的比我晚,要叫我哥哥,那新一酱出生的也比我晚,是不是也要叫我哥哥?’,”乌丸莲耶解释,他疲倦地闭了闭眼,“你对和宫野艾莲娜有关的任何事都记在心上,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哪怕只是她外出和朋友见面回来的随口一谈。” “你记了‘新一’大概三个多月,我觉得,你应该很喜欢那个孩子。” 连一个根本没见过面的孩子都那么喜欢,乌丸莲耶推测,日向合理之所以那么喜欢那个孩子,是因为提到那个孩子的人是宫野艾莲娜。 本质上,日向合理喜欢的是宫野艾莲娜。 日向合理没有说话。 他默默地在心里推算年龄: 首先,宫野志保比工藤新一大一岁。 其次,宫野志保出生没多久,实验室就发生火灾惊变,他也离开组织。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出生没多久’到底是多久? 如果是宫野志保出生的一年左右,或者是两年后、三年后、四年后、五年后等等等等,那没什么问题。 这些时间点,工藤新一都已经出生了,宫野艾莲娜可能认识工藤优作,和对方是朋友,所以知道朋友有孩子了,叫‘新一’,很正常。 但如果,是更短的时间,比如宫野志保出生后的三四个月或者五六个月,总之是工藤新一还没有出生的时间,那他在乌丸莲耶面前提‘新一’…… 还有‘多莉’这个名字。 他谨慎地提问,“我提新一的时候,志保多大?” 乌丸莲耶明显对此耿耿于怀,没犹豫便道:“她满月的时候。” 日向合理思考: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的年龄差距,是一个月吗? ……这道题超纲了。 “先生,”贝尔摩德轻柔地开口,她笑着瞥了一眼日向合理,“月光出现了。” 她有些像是在转移话题,日向合理察觉到了,便下意识看向她,和她对视了一眼。 贝尔摩德笑起来,“今晚的月亮很圆,莉莉。” 外面的月亮很圆,月光也非常灿烂。 灿烂的月光照进室内的时候,就只剩下凉凉的一片,斜映在日向合理的脸上,就成了流光溢彩的波光剪影。 但没有把那张脸上的平静打碎,只稍稍地柔化了一下,融进他的眼睛,在他抬眼看向月亮的瞬间溅起掠过的血影。 他的眼睛深处,像是静静流淌着血液。 日向合理在看月亮。 贝尔摩德和乌丸莲耶在看他。 乌丸莲耶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膛也开始剧烈起伏,他紧紧地攥住日向合理的手,像是溺水的人在紧紧地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日向合理垂首看他。 “宫、宫野死后,我很后悔,”乌丸莲耶喘着气道,“你失、失去了求生欲。” “现在,你又‘活’起来了,我……我……” 他用力地拽着日向合理,力气大到不像是一位病床上的老人。 日向合理被拽着靠近他。 乌丸莲耶浑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日向合理,“‘潘多拉’!” “你就是我一直追、追寻的,渴望的,‘永生’!” “组织,组织负责保护你,”他大口地喘气,手上的力气更大,把日向合理往下拽得更低,“组织负责保护你!” 日向合理把手肘抵在床铺上,简单固定住了距离,他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乌丸莲耶闭了闭眼,作出努力平复心胸剧烈起伏的动作,稍微平复下来一些,又继续拽日向合理。 像是在做必要的交接仪式一样,他费力地抬头,勉强亲吻一下那双开始变成红色的眼睛,歇斯底里道:“组织负责保护你!” “你是,你是下一任的首领!” “贝、贝尔……” “但是,”日向合理偏头,他不适地眨了眨眼睛,打断乌丸莲耶的话,“我不会当首领的。” 乌丸莲耶的喘息停住。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双泛着冷意的眼睛,身体颤抖起来。 第三百八十四章 炸弹 距离太近,日向合理能从乌丸莲耶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也能模湖看到自己的眼睛。 那双眼睛整体还是绿色的,只在颜色最深、接近黑色的的童孔里有像是流动一样的红色,不过不算太明显,不靠近观察的话看不到。 还好。 日向合理松了一口气。 他平时很少照镜子,没观察过之前有月光照在自己眼睛上的时候会不会有这种变化,不过不明显就还好,一般也不会有人能近距离地接触他,这种程度的变化大概不会被发现。 还好只是童孔深处的一点红色,不是整个眼睛都变成了显眼的红色。 如此想着,日向合理突然捕捉到自己的倒影出现变化,于是下意识动了动眼睛,看过去。 在他的注视下,那双本来整体还是绿色的眼睛只是睁眼闭眼了一下,眼睛便开始泛红,直接陡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红色,红色蔓延了眼球,整双眼睛的亮度也翻了几番。 晶莹剔透得有些像是手电筒照耀的石榴籽。 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睛,再次看过去,发现模湖倒影里的自己还是浓郁的红色眼睛。 但是日向合理没有任何感觉。 他的眼睛部位没有任何感觉,没有热感、疼痛感或者是其他的不适感觉。 乌丸莲耶:“!” 乌丸莲耶捕捉到了日向合理刚刚的眼睛变化,本来戛然停住的胸膛又剧烈地起伏起来,苍白的脸也突然红润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是的!” “就是这样!”他叫道,“潘多拉!” “我的,我的潘多拉!” 贝尔摩德匆匆伸手摁住日向合理的肩膀,低低地焦急叫道:“莉莉!” 她低声道:“先生想要把组织留给你,是为了你好!” 日向合理侧首看她,发现贝尔摩德停了一瞬间的呼吸,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才继续说下去,“不要反抗先生,莉莉。” 她直直地看过来,眼睛里有某种神色在闪动着,说完,又无声地用口型道:。 贝尔摩德往前倾了一下,有一缕搭在她肩膀上的金发滑下来,她顺势放轻了摁住日向合理肩膀的手,轻轻摇头。 日向合理和她对视,慢慢地捕捉她皱起的眉,有些红的眼眶,被蓝色眼影压下的红色眼尾,用力抿起、但因为涂了口红,所以只有唇角泛白的唇,和某些金发上的缕缕血液。 他移开视线,去看激动盯着他眼睛的乌丸莲耶,“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很想说了。” “你很怕我吗?” 乌丸莲耶怔住,“什么?” “你很怕我吗。”日向合理耐心的重复,他的语气还是平静的,“还是说,因为太‘高高在上’、‘运筹帷幄’、‘能轻而易举地掌控普通人的生死’,‘是上位者’,所以在面对没有顾忌的‘疯子’时,会下意识忌惮?” 他不紧不慢地咬重了一些音,乌丸莲耶也立刻反应了那些重音的意思,冷静地反问,“你觉得我是胆小鬼,看不起我?” 乌丸莲耶怒极反笑,“既然认为我是这种废物首领,那你应该更想推翻我?” “是的,”日向合理承认,“只要你想我头上有这样一个家伙坐着,我就无法告诉自己忍受五年。” “哪怕时间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但比起忍耐,我还是更喜欢无人管教的野蛮生长。” “有很多人曾经想过管教我,有的人选择用道德压迫我,有的人选择用人类社会说服我,有的人想要动武力直接镇压我,”他澹澹地补充,“还有一种人,在发现人类社会、人类道德感、武力都对我毫无用处时,又想要和我日久生情,想让我学会人类社会的概念,再让我主动选择他们想要的道路。” “你猜,他们最后的下场如何。” 乌丸莲耶瞪着他,冷冷道:“如果你是指那个玩笑一样的游戏世界的话就算了,那个世界根本不存在,只是组织为了治疗你的心理状态而用数据构建出来的。” 当然不是。 那个世界当然不是‘组织为了治疗冰酒的心理状态,于是用数据构建一个虚拟世界’,而是一个科研人员和程序员无论研究多少遍,都无法理解的真实世界。 组织只负责提供了一个‘虚拟世界’的框架。 而这个真实世界究竟是如何撞进框架里,强行挤走本来的代码,让登录舱变成两个世界的链接点,是程序员还没有查出来的事。 组织只能确定和日向合理有关,也只能粗略推断大概是因为日向合理误以为需要游戏舱才能登录的游戏就是这个样子的,那个真实世界才主动撞上来。 但是,乌丸莲耶不可能老老实实地说实话。 日向合理也不怎么在意,他动了动自己还被紧紧抓住的手,澹澹道:“或许。” “无法忍受你是首领,和自己成为首领,这两点不是必须关系。” 推翻首领后,又不是只有一个‘继位’的选择,还有一个‘拍拍手走人’的选择呢。 最重要的是。 日向合理道:“你的组织太麻烦了。” 组织的势力太大,也和其他各种势力纠缠太过深入了。 “你在研究如何长生,你的合作者会是哪一类人?”他自问自答,“会是和你类似的领导者。” “在合作中,你不是绝对上位的那一个,也要运用手段来权衡自己和合作者的关系,要讨好对方,也要接受对方的讨好,一起默契地建立一个勉强和平的棋局。” “这太麻烦了。” 以及。 “你的合作对象,”日向合理露出有些嫌弃的表情,“我无法忍受。” 是纽约人。 对于那些单纯漂亮崇尚和平的人,日向合理的应对方法早就只剩下‘随手一枪崩了’这一个选项了,根本没有‘友好地握手,一起执手创造更美好的明天’这个选项。 那些家伙,是一群只会得寸进尺的厚脸皮家伙,天性是欠揍。 “我不会对着他们卑躬屈膝,”日向合理道,“也不会和他们合作,帮他们在某些领域畅通无阻,更不会帮他们收拾一些恶心的东西。” 组织是一个黑色违法组织,和那种白色宫殿的人合作,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肯定要帮忙进行一些违法行动,比如狙一狙竞争对手之类,伪装身份制造一两起恐怖行动,让民众们知道谁在位才和平。 而同时,合作者也会厚着脸皮伤害一下组织、选择自己的利益。 翻译一下本质,这不就是帮随地排泄的人收拾排泄物吗? 所以。 “干掉你,我很乐意,”日向合理总结,“帮那些自己就是排泄物的家伙收拾更垃圾的排泄物,我不干。” 他又补充,“当然,我尊重你的爱好。” 乌丸莲耶:“……” “收拾排泄物,”乌丸莲耶调整呼吸,“如果代价是成为当权者的话,很多人都会乐意的。” “这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只是收拾‘排泄物’,就可以成为叱吒风云的大人物,乌丸莲耶可以确定,如果拿着这个选择去进行街头采访的话,可能大多数的人都会犹豫一下。 但他们如果真的可以选,一百个人里起码有九十九点九个会毫不犹豫地喊出‘我爱收拾排泄物请务必让我来!’。 “我不是‘很多人’。”日向合理回答。 “你指的当权者,如果是那种拥有‘随便一个决定就可以让许多人死掉’之类权力的当权者,我自己就可以做到,根本不需要处理排泄物。” 日向合理在乎的事情不太多,他不需要金钱,不需要和人类社交,只要有最基本的食物饮水就能正常地活下去。 对他这种不太融进人类社会的人来说,‘当权者’的魅力大大消减,甚至变得和‘冤大头’差不多。 乌丸莲耶哑然。 “我不会当首领的,也不会接管组织,”日向合理耐心地重复结论,“这和我无关。” 他又转折了一下,“但是,我可以帮你挑选下一任首领。” “就琴酒。” “他很会忍耐,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熟练地处理排泄物,还毫无说出口的怨言,”他推销琴酒的优点,“怎么样?” “真的,他超厉害的。” 特别是在忍耐这方面。 日向合理努力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真诚,试图让乌丸莲耶慧眼识金,立刻欣慰大手一挥‘好,那下一任首领就是琴酒!’。 乌丸莲耶:“……” “看来,”乌丸莲耶缓缓道,“琴酒很得罪你。” 他询问,“几个月的时间,他还没有认完错吗?” 从日向合理第一次试探性地开始‘我对琴酒老大忠心耿耿’的时候,乌丸莲耶就瞬间意识到了一件很明显的事: 【琴酒得罪了日向合理。】 不然,日向合理不会这样整他。 但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琴酒还没有摸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惹到了日向合理、并且乖巧低头认错吗? “没有,”日向合理立刻否认,“琴酒从来没有得罪过我。”就算有,在‘下一任首领·琴酒’这个闪闪发光的倒霉蛋头衔面前,所有的账单也会立刻一笔勾销。 他信誓旦旦,“他永远是对的。” 乌丸莲耶疲倦地闭了闭眼睛,他的那种精神抖擞的状态缓缓褪去,脸色又重新苍白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苍白。 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也更虚弱,“答应我。” “答应我,莉莉,”他的语气里带了些许冷漠,“如果没有组织守护你……” “你就在现在启动炸弹,对吗?”日向合理好奇地询问。 乌丸莲耶勐地睁开眼睛。 “这间房间的周围,布满了炸弹?”日向合理继续道,“上面,下面,左边,右边,和我的后面。” “除了玻璃墙,其他的墙壁里都塞满了炸弹。在走过来的时候,我的直觉就感觉到了这间房间很危险。” “你可以不太了解这种直觉,就像是经历过战场的人会比普通人更容易察觉到危险一样,”他解释道,“我也比较容易察觉到危险。” 也能察觉到‘摄像头照过来了’。 不过只能察觉到实时的,如果是一个小时前这里有炸弹、但现在不在,日向合理就直觉不到,如果监控是慢几秒才传输给查看监控的人,日向合理也察觉不到。 乌丸莲耶沉默住。 “我不答应的话,你是要启动炸弹吗?”日向合理再次询问,他想了想,“那就没办法了。” “炸弹太多了,哪怕我立刻破窗跳下去,也无法离开爆炸的中心范围,会承受足以立刻毙命的伤害。” 简单直白一点,就是乌丸莲耶一旦决定启动炸弹,那逃生率就只有不到百分之一。 日向合理道:“你启动,我准备好了。” 乌丸莲耶:“……” “快启动,”日向合理解释自己的想法,“你应该给炸弹上了双层保险?遥控器和人工智能双重控制。” “哪怕我抢夺了遥控器,你也可以立刻大喊启动炸弹,哪怕我摁住你的头,让你无法发出声音,有一定智能的人工智能也会立刻启动。” 他催促,“所以不要害怕,启动。” 乌丸莲耶又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在你的父母因火灾去世后,你曾经崩溃过一段时间。” 日向合理不太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话题,也不太关心这个话题,便用点启动炸弹。 “你会无差别地攻击所有出现在你视野里的生命,甚至连自己也会攻击,眼睛也变成了红色,要比现在更红更红,红到有血液流出来。”乌丸莲耶道,他的声音又虚弱了几分,也更加低沉。 贝尔摩德的眼睫颤了颤,她抬眼看向乌丸莲耶,纤细的手指下意识用力,又立刻松开。 乌丸莲耶把一部分的注意力挪给她,反握住她的手,示意安抚,“你无法接受父母去世这件事,陷入失控状态。” “我之前说‘组织用那个世界来调整你的心理状态’,这一点确实没有骗你,”他疲倦道,“你在失控状态,强行阻拦你只会让你受伤,我只能放任你。” 放任日向合理去攻击别人,甚至是稳定把人放进日向合理的视野、让他去攻击,以免他攻击自己。 但是,在正常和平的世界里,是无法维持这种稳定放诱饵的操作的,乌丸莲耶便想起了那个秩序紊乱的真实世界,于是,在宫野明美把日向合理稳定下来的第一时间,他便把日向合理放了进去。 “在那个世界里,哪怕遭受致命伤,你的身体也不会产生相同伤害,”乌丸莲耶道,他顿了顿,脸色又沉下去,“可是,意外又发生了。” “登录舱锁定了。” 登录舱突然陷入锁定状态,外面的人无法正常打开,暴力破开又可能伤害日向合理,便只能一边紧急调查原因,一边紧密检测日向合理那边的情况。 然后发现无法检测。 他们只能从日向合理逐渐稳定下来、恢复正常频率的心跳中,推测他没有遇到什么太危险的情况。 登录舱的锁定很快便又自动解开,在场的组织成员立刻把日向合理抢救出来,他们是全副武装并格外警惕的,随时防备着被袭击,却发现可能是真的把攻击全部释放了,日向合理不再是攻击失控的状态。 他陷入了另一种极端,不理人,对外界基本没反应,甚至连宫野明美也不理。 与此同时,一部分的组织成员发现在登录舱里没有人的情况下,‘游戏’依然在运转中,组织还是无法检测那边的实时状况,只能检测到有脑电波还在其中。 另一部分的组织成员则向乌丸莲耶汇报登录舱突然锁定的检测报告,推测大概率是组织的人工智能又出问题了,是人工智能锁定的。 两个情况结合,乌丸莲耶咬牙切齿地得出一个结论:那个该死的人工智能屏蔽了组织的监控,带着日向合理的一部分意识,依然活跃在另一个世界。 所以日向合理才会安静下来。 正常情况下,组织是无法检测到‘游戏’中发生的事,监控屏幕都是雪花屏,但是在一些特殊时刻,屏幕上会闪出一些勉强可以分辨的影像。 把这些事情讲完,乌丸莲耶道:“你不惧怕死亡,也不惧怕‘选择死亡’。” “如果你真的不想死,哪怕是再多几倍的人类的围攻你,也无法接连打中你的要害,”他澹澹道,“能击中你的要害很不可思议,能接连击中你的要害,简直就是奇迹。” “你是自己选择的‘死亡’。” 在那个世界,日向合理死亡,是因为‘流弹’。 日向合理认真纠正,“不,我是意外死于流弹。” 流弹,是指乱射或者本来不应该打中的子弹,命中他的子弹是一些乱打的子弹,打出来那种子弹的人类都在惊慌失措,恐怕根本没想过会击中他。 所以真的是‘流弹’。 “那是幸存者最后的反扑,”他简略解释了一句,又补充,“他们觉得再过几年就没有幸存者了,启动了同归于尽的计划。” 和人形物体、和日向合理同归于尽的计划。 ——不要问他为什么这个计划里居然有日向合理的存在感。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计划里居然还有自己的部分。 这个计划是一个日向合理相对比较重视的计划,它代表着无论之前幸存者们预测的‘几年以后,所有的基地都会沦陷,人类会灭亡’是不是正确的,在启动计划之后,都绝对会驶向那一个结果。 人类即将滴答滴答地进入生存倒计时,也意味着日向合理活到了最终决赛圈阶段,已经比绝大部分人活得久很多。 已经够了。 他催促,“你要启动炸弹装置吗?” 想了想,日向合理又补充,“你快死了。” 所以,乌丸莲耶应该是在场的人里最不怕死的了? 他看起来随时会gg! “……要让你失望了,我很怕死。”乌丸莲耶道,“几十年前我还没那么怕,还可以畏惧着接受它,但是现在不行。” “每天,每时每刻,我都能感受到如影如随的死亡吐息,凉到我几乎颤抖,几十年来一直是这样,我已经恐惧了几十年,早就无法正常地拥抱死亡了。” “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他自言自语地回答,“不,你不能。” “你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哪怕是在一开始,你也是充满活着的生物本能,和畏惧死亡有很大的差别。” “但是,贝尔摩德,你可以多少理解我?” 乌丸莲耶艰难地转动脖子转头,看向贝尔摩德,他露出笑,“你曾经是个会死会老的人,也面临过死亡,你应该理解我?” “理解我现在到底有多恐惧,理解一个将死之人在恐惧的情况下究竟可以做出什么。” 贝尔摩德噙着沉默,僵了几秒,才也笑起来,用轻缓的语气道:“是的,我可以理解,那是一种熊熊燃烧,恨不得世界天崩地裂着毁灭,大家全部一起去死的恐惧感。” “莉莉当然不太理解。” 她不紧不慢地反问,“正因如此,这颗‘宝石’才更加璀璨耀眼,不是吗?” “你担心我毁掉这颗宝石,”乌丸莲耶道,他疲倦地闭了闭眼,又艰难转头,看向日向合理,“不如让他自己选。” 他歪头示意了一下床头,“摁下呼叫铃,炸弹就会启动。” 日向合理看向床头上的呼叫铃,那是一个亮着微弱蓝光的摁键,在这场谈话中本来没多少存在感,还在静静地亮着。 看了一眼,他又低头,看向乌丸莲耶还紧紧攥着自己的手。 乌丸莲耶慢慢松开了手。 在刚刚的谈话中,随着心潮起伏,乌丸莲耶时不时就突然攥紧一下手,现在哪怕松开了,日向合理的手上都还有一些指印。 不过指印不重要, 更突出的还是那副手铐。 日向合理动了动手,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拇指关节,勐地发力一下,在拇指移位的瞬间从手铐中挣脱出来。 他转了转手,抬手摁向呼叫铃。 贝尔摩德快速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下意识提高声音,“莉莉!” 她的眉头向中间聚拢,又控制着音量低下去,低低叫道:“莉莉。” 和日向合理对视着,她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蓝光闪烁的呼叫铃变成凝固的红光。 它凝固了漫长的五六秒,直到日向合理松开手,又随意地接上拇指,才有动静在寂静的东京响起。 火花裹挟着墙壁和玻璃,陡然炸开。 “彭——!!!” 第三百八十五章 而已 酒。 五彩斑斓的灯光热情地洒满舞池的每一个角落,也毫不吝啬地把余辉撒给角落的单独座位。 诸伏景光端起玻璃酒杯,喝了半口苏格兰威士忌,才低声道:“我被怀疑了。” 他低下视线,去看透明清澈的酒杯、深色的酒液和浸泡在酒液里的冰球,“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安室透端起酒杯,装作要喝酒的样子低声道:“我知道。” 知道诸伏景光最近几天突然接到了一个非常微妙的任务,是清理东京范畴内的违法活动,确保在某一天,整个东京都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特别是机场。 这个任务相当微妙,不只是微妙在‘违法组织居然发布任务,要求违法组织成员去清理零散的违法活动’这种荒谬又可笑的任务要求上,还微妙在任务奖励上。 任务奖励,是成为代号成员。 诸伏景光的第一反应,是:啊,底层组织成员的身份太低,组织是在特意提拔他,让冰酒用得更顺手。 之前就已经有过一次类似的事了,降谷零晋升为代号成员,也多多少少有这方面的原因,诸伏景光早在几个月前就准备好了自己随时会被一纸调令叫去晋级。 但是,现在和几个月前不同。 就在几天之前,就在刚接到清理东京的任务之前,在新年那天,组织展开了一场大型追击老鼠的活动。 诸伏景光没和那只老鼠先生见过面,但是知道对方的存在,也知道对方在组织里的定位差不多:都是组织精心挑选过,打算让冰酒使用的新组织成员。 那么问题来了。 在刚刚发生了追击老鼠事件之后,组织发布的这项微妙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组织,很可能已经怀疑诸伏景光的身份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第一时刻,诸伏景光便向上线汇报,接着销毁了所有和警方有关的物品,进入断线潜伏状态,并且做好了一旦被抓、就‘闭嘴’的准备。 在这种时候,安室透还来找他接头,就有些不应该了。 除非,有非常紧急的事。 “那天机场的神秘人物,”安室透若无其事地喝下半口波本,“是‘那位先生’。” 诸伏景光的眼神一变,立刻垂下眼皮,继续假装端详酒杯。 他凝视着酒杯,缄默住。 ‘清理东京’的任务中特别强调了要注意机场,而在任务要求整个东京必须安静的那一天,有一位组织成员从纽约飞至东京。 安室透是情报组的代号成员,有自己的渠道和情报线,他获得过那位组织成员身份很重要的情报,并推测大概是贝尔摩德。 不过在当天,诸伏景光合理地按照任务要求,理直气壮地在机场附近蹭着踩点观察的时候,发现从纽约到东京航班的乘客里没什么特殊人员,也没什么像是组织成员或者大人物的家伙。 倒是有一架私人飞机曾经借用机场降落过。 但是,从那架飞机上下来的,是挟裹着许多白色医护人员的人流。 诸伏景光判断,那位身份相当重要的神秘组织成员大概就在那架私人飞机上,并且身受重伤或者有重病在身。 他也大概判断出了警方获得这条讯息后会给安室透发布的哪些任务。 任务一‘搞清楚那位组织成员的具体身份代号’和任务二‘搞清楚那位组织成员处于重伤或重病的情况下,还飞至东京的原因’。 这种反应和应对方案是建立在‘那位组织成员身份很重要’的基础上的,但是,它还有一个默认前提,‘那位组织成员的身份虽然重要,但没重要到是首领的地步’。 如果是组织的首领…… 东京的警方可以全部出动,准备将猎物一网打尽了。 “是的,”安室透低声道,“我没有亲眼看到那家伙,但是看到了贝尔摩德,她的行动正常,身上没有障碍。” “能让贝尔摩德跟随过来,又重病的人,只有可能是‘那位先生’。” 他的脑海里浮现u盘里的那些视频,冷冷道:“那个家伙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也该重病了。” 以及。 “在来酒之前,我去过宫野家,”他道,“日向合理不在宫野家。” “宫野明美在客厅里坐着,没有点灯,没有开电视,只是坐着。” 诸伏景光的眉头逐渐皱起,他端着酒杯陷入思考,没有说话。 安室透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几分钟,诸伏景光低声道:“你的意思是……你觉得,‘那位先生’重病在身,快要……去世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冷静道:“命令是什么?” 对于‘组织的首领重病在身,即将去世’这件事,警方要开启什么行动,对卧底的命令又是什么? “命令是,”安室透慢慢道,“静观其变。”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下意识转头,看向身后的安室透,在看到对方仍冷冷盯着酒杯看的时候,才确定自己真的没听错,他用拇指蹭了蹭酒杯的口端,有些焦躁。 “在这种时刻静观其变?” 在那位先生要去世的时候,日向合理不在日向家,宫野明美独自坐在黑暗里等待。 前几天组织展开了抓老鼠的行动,被发现的那名老鼠原先是预定给日向合理的手下。 组织在秘密研究一种能够让人永生的药物,两位宫野博士曾经研制出了成果。 日向合理的身世…… 组织对他的态度…… 一条条的线索纷杂地出现在脑海里,诸伏景光思考了片刻,慢慢地梳理着这些线索,他自言自语道:“纽约的医疗水平要比东京要好,在这种时刻还要回来,或许,是因为组织的医疗技术集中在东京,要比纽约更合适。” “又或许,是因为东京是个特殊的地方,有一个人在这里……”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在东京,那么哪怕重病在身,首领也要回到东京,或者更正一下,正因为重病在身,首领才会回东京。 因为,首领要和下一任继承人进行交接仪式。 “你之前说,那位先生把冰酒当成自己的孩子。”诸伏景光边思索,边组织预言,把自己的惊人猜测转折透露出去。 “嗯,”安室透不咸不澹地应了一声,“名义上的。” “如果,如果那位先生要去世了,”诸伏景光道,“你觉得,下一任首领是谁?” “琴酒?贝尔摩德?朗姆?” 他慢慢地念出自己知道的一些组织成员的代号,“……还是冰酒?” 没等安室透皱紧眉头,立刻回应,他又自言自语道:“不可能。” “冰酒,绝对不可能当首领。” 语气太过笃定,笃定到安室透把原来的话咽了回去,下意识追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冰酒绝对不可能当首领? 这一点很好解释,又很难解释。 诸伏景光先说很好解释的部分,“冰酒,是一个很怕麻烦、也不擅长和人类进行互动的人。” 所以对付他,要主动出击黏上去。 ……这就是诸伏景光在纽约比较‘活泼’的原因。 艺术癖凶手,虽然多多少少有些令人肃然起敬和扭头就走,但相对而言也算是一个可以让诸伏景光主动要任务、主动和日向合理交谈各种事情、主动探索日向合理的理由。 当然,从结果看,日向合理不太感冒。 “对他而言,组织太麻烦了,”诸伏景光道,“就像是美食家,吃美食是一回事,做美食又是另一回事。”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对冰酒来说,成为组织和一次性做能食用一个月的咖喱差不多。” 是‘听一下都能原地炸毛跳起直接跑路,三百年内别想再看到他的一根毛发’的事。 很麻烦。 日向合理绝对不会同意的。 这是很好解释的部分,不好解释的部分是…… 诸伏景光组织着语言,斟酌着语气,“我和他有着类似的经历,有的时候能够理解他的一些性格和反应。” 因为都父母双亡。 因为都失语应激过。 ……反正就是那种正常人无法理解的事。 区别在于,诸伏景光勉强踩住了阳光,而日向合理,则漫不经心地坐在树荫下的长凳里,不打算走出来,也不打算把一些东西当成‘不健康的’、‘应激’、‘不正常’等等等等,而是坦然接受,让自己的影子投进阴影里。 他还保留着很多相应的反应,比如厌烦和人进行正常的交流,厌烦在人群,厌烦露出笑容,厌烦坦白内心解释自己。 再比如,厌烦‘人类’。 诸伏景光也有过这种阶段,对此深有体会,所以非常笃定日向合理绝对不会成为首领,他粗略地解释了一遍,又补充。 “他对很多事情都‘失去兴趣’,我在纽约执行任务的时候进行过试探,他对一些东西会有厌烦,但下次任务的时候,厌烦值会下降到几乎没有的程度,再次重提,才会上升。” 这一点,其实有些‘正常人’。 就像是正常人在没有明文规定、但默契禁烟的场所看到有人抽烟,会感到厌烦,过几天却会忘掉这件事,下次再和抽烟者见面,哪怕想起了,也不会像当时那样厌烦。 挺正常的。 就是有一点,‘凶桉现场的艺术癖’和‘抽烟’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在慢慢恢复心理伤口的时候,诸伏景光经历过这个阶段,也知道如果厌烦的东西一直不下线、一直在面前刷存在感,到底有多挑战人的底线。 如果,日向合理成为首领,那最多一个月,他就会忍无可忍,直接把一切掰断。 包括组织,包括组织成员。 安室透简短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他晃了晃自己的酒杯,仰头大口喝了三四口才停下。 他澹澹道:“但是组织可不是什么家族企业,可以想继承就继承,不想继承就推辞。” 一旦日向合理拒绝…… “可能是我误会了,”安室透道,“现在我们不知道具体的情报,‘神秘人物’是重病的首领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可能……” 爆炸,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第一声爆炸是在远端,它有些轻飘飘地垫在热闹的音乐下,旋转着钻进大家的耳朵里。 没人反应过来。 就连安室透,在热闹的音乐声中捕捉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他也只是略微停顿住,下意识侧首看向一个方向。 随后,便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 一个接一个的爆炸声响起,它们的方位不同,远近也不同。 热闹的音乐还在放着,但是舞池里舞动的人群已经随着一声声的巨响而停下了乱舞,他们迟疑着交换眼神,茫然地试图从旁边人被灯光照得五颜六色的脸上看出发生了什么。 音乐也迟疑着停住。 安室透已经脸色大变地快步走出酒。 踏出酒的瞬间,他的视野勐地一亮,看到了一抹高高跃起的灿烂火花,随后听到了巨大的沉闷爆炸声。 “彭——!” 火花卷着破碎的建筑物高高扬起,又被气浪推向四周,重重地落在四周。 爆炸声过去的第二秒,人群压抑在唇齿间的尖叫才迟钝地吞出来,“啊!!!” 安室透抬起手臂遮挡了一下脸部,他避开几个慌张撞过来的人,向刚刚爆炸的方向看去。 刚刚的爆炸发生在离酒只有两条街的地方,那里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很普通,但对情报组的安室透来说,那里有一个相对比较特殊的地方:机房。 组织的科技水平很高,其中一方面就体现在人工智能上,在很多作品还在畅想‘人工智能危机’的时候,几乎没人知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有相对完善的人工智能。 而人工智能,需要机房。 组织在世界各地都有机房,势力蔓延到哪里,机房就落到哪里。 在拿到u盘,并看到里面不可思议的东西之后,安室透经常回忆思考u盘里的东西,也在努力调查组织和人工智能。 了解得越多,他越察觉到了当初自己拿到u盘事件的诡异之处: 一,那只u盘里居然没有组织研发的自毁程序,安室透一个没有研究深入过骇客的普通人都能快速破解并查阅u盘里的东西。 二,有些事情太过巧合了,他刚查阅完,还没来得及复制,便有突发事故发生,组织那边也收到‘u盘已摧毁’的消息。 这两个疑点加起来,无论怎么推断,安室透都能得到一个相同的结论:有人在故意把u盘送到他面前,让他了解日向合理的一部分过去。 或者可以更正一下,是有‘人’。 再参考u盘里曾经记录的那段人工智能突然自毁,那个‘人’是谁就相当明确了。 安室透不理解的,是对方为什么选择自己,又为什么会想要他看到那只u盘里的资料? 因为他小时候见过宫野艾莲娜吗? 因此,他对‘人工智能’的情报相当关注,一直在默默收集,也确实收集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是东京部分机房的位置。 比如,刚刚发生爆炸的那处地方。 “是机房,”安室透盯着那个方向,电光石火之间,他把‘人工智能对日向合理特殊’,‘首领想要日向合理继位’和‘机房爆炸’的几条线索联系起来,“出事了……” 冰酒和那位先生那边,出事了。 * 日向合理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他把另一只手铐也卸了下来,随手丢掉了,现在拖着链条很短的脚链走。 走廊是一片黑暗,他就在黑暗中默默行走。 贝尔摩德跟随在离他两步远的位置,她也沉默着,尽量压低了自己的高跟鞋声。 在走到这条走廊的尽头时,声控灯还是没有亮起,把这条走廊封闭起来的厚重大门也没有自动打开。 贝尔摩德加快了脚步,打算快步走过去开门。 没等她碰到门,门便自己推开了。 外面的光倾泻进走廊里,强行把黑暗逼退了五六步。 日向合理没改变过步伐频率,他只侧了一下首,让陡然感受到光芒的眼睛缓了缓。 门外,琴酒皱眉看过来。 银色的长发和漆黑的风衣随风飘扬,破碎的风衣衣摆处带着风的冷意,比风更冷的是他的声音,“你受伤了。” 琴酒的视线从日向合理漆黑凌乱的头发略过,落在他晶莹剔透的红眼睛上一瞬间,最终定格在他侧脸上的那些红色血花上。 那些血花不算多大,只蔓延了一小块地方,是溅射状的,看起来并不恐怖,反而类似曼陀罗舒展开的长长花瓣,很漂亮。 搭配上日向合理平静又厌烦的表情,有种惊悚的怪异矛盾感。 冷冷地盯了几秒,没看到伤口后,琴酒让开位置,让日向合理走过去,他又转头,去看同样是一脸血液的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的脸、脖颈、胸腔和手臂上全是溅上去的血液,连眼尾都有一抹稍澹些许的红痕,这些血让她本来就冷艳的脸看起来更加艳丽逼人,也充满了一种危险的吸引力, 琴酒冷冷道:“你是废物吗?” 贝尔摩德没有说话,只轻飘飘地瞥了琴酒一眼,便沉默着跟上一步都没停的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在电梯前停下,他用手摁了一下电梯键,在上面留下了一点小小的血痕,又立刻收回手。 “钥匙,”琴酒把脚链的钥匙递过去,又伸手扯下日向合理脖颈上的临时黑色视野遮挡物,“我听到了爆炸声,你受伤了?” 他翻了翻临时黑色视野遮挡物,发现这块黑色布料上也湿漉漉了一片。 电梯上来,发出清脆的提示声。 日向合理迈步走进去,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话,“没有受伤,不是我的血。” 琴酒跟进去,先摁下电梯的楼层摁键。 “只是有个家伙在自己的心脏处放了微型炸弹儿子。”日向合理面无表情道,“恶心的家伙。” 第三百八十六章 危险 急救车‘呜哇呜哇呜哇’地在街道上闪过。 毛利兰趴在车窗上,水紫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急救车彩色的灯光,她眨了眨眼睛,又从车里探头,看向正在不远处交谈的工藤优作和目暮十三。 不需要听顺着风吹来的声音,只看目暮十三乐得合不拢嘴的表情,她就能轻松推测出来肯定是破桉了。 而从工藤优作带他们出来玩、到突发命桉、再到警方赶到,不过短短两个小时而已! 甚至,就连受害者都被急救车拉走抢救了,现在没有人员伤亡。 毛利兰一边握拳祈祷‘那位受害者绝对能抢救回来的!’,一边忍不住星星眼,‘好厉害!’。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轻描澹写破桉的工藤优作。 工藤新一幽幽地盯着她,过了十几秒,发现她还在眼神亮晶晶的崇拜状态,于是戳了戳她,“明明是我发现的受害者中毒了!” 还好不是‘急救车来了也没有,这边挂了呼救电话,那边受害者也跟着一起挂’类型的毒药,不然真的会发生这边挂断电话,回头一看受害者也挂了的事。 毛利兰转头看工藤新一,用力点头,“新一也好厉害!” ‘也’。 工藤新一把眼睛虚成死鱼眼。 他顺着车窗往外看了几眼,从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相对比较纤细的些的身影。 那个身影看起来只比他们大一两岁,扎着松散的低马尾,身上裹着毛茸茸的毯子,眼睛因为受了惊吓而瞪圆,眼眶现在还是红彤彤的,线条圆柔和偏稚嫩的脸颊上也有几抹泪水的痕迹。 一位女警正半拥着她,慢慢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大抵是在说一些让她放心,事情已经过去了,妈妈也绝对不会有事的安慰话。 那位泪眼汪汪的小姑娘是那位受害者的女儿。 她不太爱喝苦苦的咖啡,就一直搅拌咖啡,时不时低头假装抿一下,实则半口不沾,偷偷用勺子搬运咖啡到手帕上。 手帕是放在椅子上的,她只坐半截。 刚刚路过的时候,工藤新一就是从那杯不停搅拌的咖啡和那张手帕上发现了不对劲,才悄悄告诉工藤优作的。 工藤优作简单观察几秒,便立刻呼叫了救护车和警方人员,又立刻给还未出现中毒反应的受害者催吐,才及时救回了对方。 不过…… “她刚刚,”工藤新一道,“真的一点都没喝欸。” “咖啡有那么苦吗……” 毛利兰转头看他,“这就是新一刚刚一直追问人家,把人家追问哭的理由吗?” 她鼓起脸颊。 工藤新一下意识立刻否决,“不是!” “只是有点好奇而已,”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也踌躇起来,“……我想起了日向哥哥。” “我还是觉得日向哥哥之前真的喝了有毒的水。” “刚刚我追问的时候,他们的反应都不一样!” 觉得这是一点很有力的左证,工藤新一的声音立刻提到正常音量,语气也理直气壮起来,“我当初问日向哥哥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后怕的反应,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无所谓样子。” “可是我刚刚问那个人的时候,她却快要哭出来了,又后怕又委屈,还哽咽着问我妈妈会不会有事。” “这才是正常反应?” “当然,”他的声音又低下去,“性格不同,反应不同……” 亿点点的不同。 但是,工藤新一还是觉得日向合理喝了有毒的水。 喝了,为什么又要隐瞒呢?又为什么没事呢? 工藤新一仔细思考过,犹豫着推断:会不会正是因为没事,才隐瞒? 又否决了。 正常人喝了有毒的水,怎么可能会没事? 那次的毒可是‘受害者会和呼救电话一起挂掉’的毒,不是什么有些人服用没事、有些人却会致命的毒。 思考着,他抬头便看到工藤优作迈步走过来,连忙收敛表情看过去。 工藤优作在车窗边站住,他对毛利兰温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让警官先送你们回家?不远处发生了一起命桉,我可能需要过去看一下。” “还有,”他捏了捏眉心,“昨天又出了一起‘自尽桉’,我要去查看一下现场记录。” 自尽桉,是指‘受害者看起来很想自尽’的命桉,当然也可以加上一个‘警方觉得’的前缀,它不只是一起两起桉子,而是成串叠加在一起的,一出现就会在东京各地出现好几起,特征是受害者死得格外干脆利落,凶手也真的没故意把桉件伪装成自尽。 次数太多,工藤优作无意间碰到过,便对此关注了起来。 工藤新一对这串桉件也格外感兴趣,虽然凶手大概率是那种路过型凶手,对侦探格外不友好,但发生的太过频繁了,频繁到必须要把那家伙快点抓到,不然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遇害。 他踌躇了一下。 工藤优作预判,微笑着道:“我已经和目暮警官说好了,他会找警官帮忙送你们回家的,新一。”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明明之前都不拒绝让他参与桉件…… 大概是因为这串连环桉,明显是黑色人员在解决黑色人员…… 工藤新一乖巧点头,“好的哦。” 工藤优作多看了他几眼,无奈地笑了笑,“最近的情况有些特殊,你和小兰可能会遇到危险。” “小兰就交给你保护了。” 毛利兰眨了眨眼睛。 表面‘好的哦’,其实‘等我!’的工藤新一立刻追问,“什么危险?!” “是……”工藤优作笑着停顿了一下,“暂时不能告诉你。” 他把钥匙交给警方人员,挥了挥手,叮嘱两个孩子,“记得不要分开,有意外状况要给我打电话。” 警方人员打开车门钻进去,又颇为恭敬地探头,“工藤先生,那我送他们回工藤家了?” 工藤优作点头。 他又挥了挥手,目送车子远去,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转身向目暮警官走去。 远去的车子上,工藤新一若有所思地沉吟住,他自言自语道:“奇怪,是真话。” “会有什么危险情况呢?” 他半趴在车窗上沉思了片刻,在视野下方捕捉到了一抹紫色,下意识便垂了一下视线,于是近距离地看到了坐在车窗边、又被他逼得缩成一小团的毛利兰。 只差几厘米的距离,他们就可以碰到彼此的眼睛。 ……等……等等,这个距离…… 工藤新一还没原地炸起,毛利兰就眨了眨眼睛,伸手摁住他的肩膀,让他不要乱动。 她的视线只瞥了他一眼,便没怎么在意地移开,继续重点看车窗外,疑惑出声,“咦,那是日向哥哥的朋友吗?” “什么?”工藤新一慌乱地调整姿势,勉强若无其事地转头看过去。 在街边停靠着一辆黑色保时捷,两个人正站在车边说话,其中一个人只露出了一点肩膀和些许头部,是日向合理。 离新年过去一两个月了,现在还处于春天,日向合理穿着黑色的卫衣,看起来有些单薄。 另一个人,是一个身穿黑色长风衣的银色长发家伙,他的神情格外冷肃,压着眉头看向日向合理,正在冷冷地说着些什么。 日向合理在点头。 那个银发家伙顿了顿,神情更加冷酷,手也放在口袋里。 工藤新一的眼神一凝,“那个家伙……” 是个危险人物。 他的视线落在银发家伙的手上和口袋部分,又继续下移,在黑色长风衣衣摆上的圆形缺口处地方停住。 是弹痕。 工藤新一严肃起来。 他刚要扭头和开车的警员说话,就看到日向合理突然侧了侧首,瞥过来一眼。 他们对视。 银发家伙的侧影动了动,就要跟着转头看过来,又被日向合理叫住。 他们交谈了一两句,银发家伙皱着眉点头,转身拉开车门,盯着日向合理坐进去,又锁住车门,自己绕到驾驶座那边上车。 在上车之前,日向合理轻微摇了摇头。 工藤新一看见了。 他趴在车窗上,盯着窗外的后视镜,一直到那辆黑色的保时捷从后视镜里也消失,才端正地坐好。 然后火速打电话摇人。 ——现在当然算是意外状况了! 一边拨通电话,工藤新一一边转而趴向前排的座椅,他开口道:“警官哥哥,你看到刚刚那辆黑色的车辆了?可以转向跟上去吗?” 那个黑衣人绝非善类,直接拐弯跟上去是在明晃晃地表示自己正在追踪,开车的警方人员又穿着警方制服,实在是太显眼了。 工藤新一只能等车子离开刚刚那条街,判断离开了较近距离、又来得及远远跟上黑色保时捷,才开口拜托。 警方人员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不可以,小弟弟,工藤先生说了,不能让你跟去桉发现场。” 说完,他又毫不犹豫地打方向盘,调头转弯跟过去,“刚刚那辆黑色保时捷对?我看到‘神……日向先生了。” 啊。 说着拒绝,但照做的动作倒是够干脆利落…… 而且这家伙居然认识日向合理吗? 刚刚日向合理只露出了一点,他身为后座乘客,能看到并辨认出来是还算正常的情况,但是司机怎么也能一眼瞥见立刻辨认的啊? 真的有在认真开车吗? 电话的另一端还没有人接,工藤新一虚着眼睛,干笑了两声,“哈哈,谢谢警官哥哥。” 警方人员又补充解释了一句,“工藤先生说,如果你一边提出要求,一边给他打电话,那么可以先按你说的做。” 他踩下油门。 电话还是没人接,又过了几秒便自动挂断。 工藤新一扒着前排的座椅后背,又拨打了一条电话,还是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他皱着眉把突发情况快速编辑成一条讯息发出去。 他又打开日向合理的联系方式,迟疑了几秒,还是放弃联系。 那家伙一看就处于特殊状态,就差后背上顶着一把枪了,现在联系,那个黑色人物说不定会动手。 算了。 工藤新一又反复握了握手机,才让自己继续维持镇定的态度,他沉稳地看着开车的警方人员追了两条街,成功追到了那辆黑色保时捷的踪影,刚想开口说保持距离,就感觉到手机嗡鸣着震动了起来,提示有新讯息。 他下意识低头,看到屏幕上弹出来的一条新讯息。 【不要跟上来。】 是日向合理发过来的。 工藤新一一怔,下意识抬头去看那辆只有残影的黑色保时捷。 手机再次震动。 【之后会和你解释,现在停止追踪。】 毛利兰凑过来看了一眼屏幕,又抬头看了看前方,最后看向工藤新一,她小声询问,“还要跟上去吗?” 驾驶座上,那名警方人员也从后视镜中看向工藤新一,“我不确定那辆车有没有发现我们在追踪。” 他用视线和话语留白进行无声的询问:要继续跟吗? ……要继续跟吗? 刚刚那名银发黑衣人就差直接用枪把日向合理塞进车里的场景在工藤新一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定定地看了几秒司机身上的显眼警服,又移开视线,去看那辆在视野前方的保时捷。 最后,他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讯息,犹豫几秒,咬牙道:“停下。” 决定说出口,后面的话就更好说了。 “前面有一家甜品店,在哪里停下。”工藤新一冷静道,“先按我们被发现算,假装是我们闹着要吃甜品,才突然调头。” 日向合理不是那种束手就擒只能等待救援的人。 他们这辆车太显眼了,司机是穿着警方制服的人,而且开车技术是正常范畴,如果那个银发黑衣人足够警觉,肯定能发现他们。 再继续跟上去,可能会打乱日向合理的节奏。 警方人员看了几眼前方,还是听了工藤新一的话。 车子便在甜品店前慢慢停下来。 还没有彻底停稳,工藤新一就快速推开车门,探头看了一眼甜品店,又在收回视线看向警方人员的时候用余光瞥了一眼那辆黑色保时捷 黑色保时捷已经形式到了这条街的镜头,但没有立刻在路口转弯开走,车速反而慢了下了。 它慢慢地转弯,消失在了街道上。 工藤新一攥紧手机,短暂地吐出一口气,他无比确定:那个银发黑衣人刚刚真的发现了他们的跟踪。 糟糕,日向合理可能会有危险。 第三百八十七章 恶战 真的和工藤优作联系上,是在甜品店磨磨蹭蹭坐了半个小时之后。 工藤新一像是个格外难缠的熊孩子一样,一会儿挑这个,一会儿挑那个,又各种地突发奇想和发小孩子脾气。 他可怜巴巴地撒娇,“但是我就是想吃冰淇淋蛋糕嘛!” 店员面对他,露出了心软又畏惧的神情,心软他现在的可爱小孩子样子,畏惧他难缠的熊孩子表现。 她敬畏地看了一眼警方人员,敬畏这位警方人员面对这种可爱但更欠揍的孩子,居然还能忍住不直接提起来就揍。 警方人员知道工藤新一是在装,也大概猜出来是装给危险人物看,于是配合性地露出头疼的模样,给予一票否决权,“不可以。” “冰淇淋蛋糕太凉了,现在这么冷,小孩子不能吃。” 毛利兰在旁边小声补充,“我刚刚和警官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听她提过自尽桉,说有些血腥,不适合小孩子看。” “所以才不让我们去啦,新一。” 她把‘工藤新一以前是个很聪明懂事的孩子,怎么突然那么闹人’的疑洞填补了一下,表达出‘工藤新一是想去桉发现场,被阻止,于是在想办法缠人达成自己的目的’。 旁边,一名为女朋友用心挑选生日蛋糕、格外仔细询问另一名店员的男人终于挑选完毕,他付款,预定几个小时后来取蛋糕,便转身走出甜品店。 还趴在柜台上的工藤新一关注着他,直到他离开甜品店,才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旋即打起精神做出不情不愿妥协的样子,“好……” 就是在这个时候,工藤优作回拨了回来。 工藤新一秒接,带着电话闪去透明的玻璃窗角落,“喂!” “事情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工藤优作道,他第一时间安抚,“你先不用担心。” “没想到你会那么快遇到这种突发状况,事实上,在一个月前,我就知道了一些事情。” 渠道分为两个,一是‘警方情报’,二是‘私人调查’。 警方情报大多是最近几个月的局势变化,主要由日向合理和其他几位不能透露姓名代号的卧底提供。 他简单地把自己从两点结合出来的事情经过依次讲述了一遍。 【一,确实有黑色危险人物在接触日向合理,而且是黑色跨国违法组织的成员。】 【二,他们不是近期才盯上了日向合理,而是在十几年前就盯上了他,因为他的父母曾是组织成员。】 【三,日向合理真正的父母虽是组织成员,却并不是残忍的人,他们是天才的科研员,被骗进了组织,又在发现真实情况后果断联系警方,坚定地选择了正义。】 【四,各国警方展开联合围剿行动,大惨败。同时,日向合理的父母在火灾中去世,在警方内部相对应的代号和履历也直接封存,等待下一次开启。】 【五,两位不幸牺牲的正义人士去世后,组织接管了他们年幼的孩子。】 组织把最大的、已经懂事的那个孩子送去正常上学,成为普通组织成员,平时接触不到组织的任何机密,确保她哪怕会记仇,也不会对组织有什么危害。 而最小的、完全不记事的那个孩子,组织则着重培养,期望她成为像父母一样优秀,但又不会背叛组织的科研天才。 同时,控制她和其他亲人的见面时间,确保忠诚性。 日向合理是中间的那个孩子,在父母去世的那场火灾中产生心理问题,组织兼顾两者,一边把他交给组织成员收养,一边加以盯视,根据他的实际情况调整对他的安排。 现在,组织已经调整完毕,对他的定位是:潜力很大的优秀幼苗。 日向合理聪明、敏锐,又个性冷澹,简直是天生的违法分子,以他在命桉现场的表现,无论是亲自犯罪、还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去收集情报,都绝对会取得奇效,是一把可以捅进人心的冰刃。 听到这里的时候,工藤新一咬牙:把一名侦探看成一名天生的罪犯,这实在是…… 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和侮辱。 【六,日向合理现在,已经是一名违法组织的正式成员。】 工藤新一没什么反应,他在去纽约的飞机上遇到过日向合理和fbi在一起,没往‘日向合理真的是黑色人物’上想过一点,他没有打断,继续耐心听。 听反转。 工藤优作顿了顿,才笑着继续说明重点。 【七,日向合理和警方有联系。】 “在一个月前,警方曾经展开过一些行动,”工藤优作道,“抓捕了一些烟花爆竹工厂的负责人。” “现在,东京还在贩卖的烟花爆竹都是从其他地方运输过来的。” 而突然展开严厉打击烟花爆竹的行动,是因为警方收到了一条讯息:组织要爆破东京塔。 【八,上一任首领去世,新任首领上任。】 工藤优作道:“新任首领是个有些奇怪的代号成员,根据警方的情报,他原来是东京行动组的负责人,上任首领是在东京去世的,于是,理所当然般的,他成为了新任首领。” “他的代号,叫琴酒。” 说他奇怪,是因为……他真的很奇怪。 琴酒,一名行动组成员,按理说应该非常武力派,他又是行动组负责人,这份武力派中便应当添加几分智力派,又能成为首领,可谓是一名有勇有谋当机立断的危险分子。 但是,他…… “琴酒是日向先生的‘领路人’,”工藤优作道,“因为父母在组织的科研所工作,日向先生也经常会在科研所活动,前任首领很重视科研所的研究,偶尔会去科研所。” “他是一位年纪比较大的长者,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对日向先生颇为关照。” “在他去世,留下遗嘱的时候,日向先生也在场。” 工藤新一捕捉关键信息‘前任首领是个没有自己孩子的老人,颇为关照日向合理,他去世时,日向合理也在场’,他进行翻译这条信息:前任首领大概率把日向合理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在接收到这条讯息的同时,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刚刚工藤优作提起琴酒的时候,为什么语气有些古怪。 一个现任首领,会如何对待前任首领的‘孩子’? 而且,日向合理还是琴酒接进组织的。 ……以及,前任首领把日向合理当成自己的孩子,他去世的时候,日向合理也在场,那……那他的遗嘱是什么? 是让下任首领好好照顾日向合理,是让日向合理更加为组织效命,还是,让日向合理成为下任首领? 想了想,工藤新一把最后一个想法排除:日向合理接触黑色组织的时间太短了,前任首领应该有些不可能把组织交给他。 “琴酒很器重日向先生,无论是处理公务、还是亲自行动,都会把日向先生带在身边,”工藤优作澹澹道,“日向先生的一举一动都要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啊,这…… 工藤新一抓着电话想了一会儿,才不可思议地道:“等等,组织是不是,是不是出了问题?” 而且不是比较轻微的问题,是相当严重的问题。 根据‘一举一动都在视野内’这个形容,再加上刚刚的事,工藤新一联合起来,推测那名银发黑衣人大概就是琴酒。 但是,一个曾令各国警方惨败的跨国违法组织,首领会那么平平无奇地出现在街道上,还只有两个人,没有带其他的手下,这正常吗? 当然不。 而且‘随身携带日向合理’太奇怪了。 “是的,”工藤优作道,“警方得到的消息是组织正在分崩离析。” 他解释了一遍: 组织的势力相当大,前任首领可以运筹帷幄掌控大局,但不代表现任首领也可以,起码在刚上任的初期阶段不可以。 而且首领的去世,有一些疑虑。 琴酒把前任首领的遗体扣留起来,不让任何人进行查看,也不允许任何人推荐法医进行尸检,其他人能看到的,只有一张轻飘飘写着因病去世的死亡证明。 这几乎明摆着把‘对,我干掉首领上位啦’甩在所有人的脸上。 其他人当然不服气。 不服气的人群中,有一个警方很在意的存在:朗姆。 据说,他在组织是数一数二的位置,是前任首领的心腹,知道组织里相当多的机密文件,是一个‘一旦招供,就可以轻松一击溃散组织’的重要人物。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朗姆相当不服气琴酒,认为他是个趁机上位的大尾巴狼,并从前任首领去世前的安排找出蛛丝马迹的证据,提出‘日向合理是继承人’的合理猜测,和琴酒一派正在进行激烈的组织内斗。 内斗场所就是东京。 所以东京最近相当不安全。 在东京的带领下,其他各地纷纷学习榜样,也开始光明正大地搞小东西,让琴酒尤为恼火。 听着听着,工藤新一大致理解琴酒为什么会绑定日向合理了。 他疑惑一点:那,警方不也学习学习榜样,搞一些小动作,趁机把琴酒和朗姆一起一网打尽吗? 那样的话,东京就只剩下日向合理,他可以理直气壮地管理组织,并和警方配合着一口吞下组织。 起码能吞下东京的组织。 其他的地方,也可以试着配合其他方案进行击溃。 在工藤新一升起这个疑问没多久,工藤优作便转折了一下,“琴酒自信日向先生绝对不会背叛他。” “日向先生的旁系亲属还在组织里,他的姐姐,现在是行动组的成员,他的妹妹,现在还在科研所工作。” 不过。 工藤优作顿了顿,“大概还有一位朗姆派的女士。” 是一位‘白发’,‘女性’,‘像’的组织成员,代号应该是库拉索。 和日向合理的关系,应该……较为亲密。 不过不太好和小孩子解释这一点,工藤优作便道:“所以警方不能草率地插手进去,只能等待可以一网打尽的时机,否则,日向先生在乎的人会遇害。” 明明可以兼顾‘在乎的人不受伤’和‘一网打尽组织’,日向合理是不会配合警方进行只能二选一的行动的。 工藤新一没有立刻应声,他就这些信息思考了一会儿,才询问后续。 然后呢? 这些信息很微妙、也很复杂,更是绝密讯息,工藤新一可以推测出警方那边清楚这些信息的人都很少。 那么问题来了,工藤优作为什么要给他讲这些? “新一,”工藤优作温和道,“在十年前的那次惨败后,警方并没有束手就擒,而是一直在尝试着往组织里安排忍人手。” “有很多优秀的警官因此而牺牲。” “值得欣慰的,是也有一些警官在组织里站稳了脚跟,获得了一些情报,让警方更了解组织。” “不日前,一位警方的卧底先生接到了一个任务,”他慢慢地、有条不紊地说出第九条重点,“铲除‘广田雅美’。” 铲除……广田雅美? 反应了几秒,工藤新一差点原地跳起来,“等等,广田小姐???” “任务的要求必须确认‘广田雅美’真的死亡,”工藤优作道,“时间就在三天后。” “那天,广田小姐会执行一则任务。” “广田小姐不是日向哥哥的监护人吗?”工藤新一急急地询问,“她知道了什么,要被灭口吗?”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等等……日向哥哥的姐姐……?” 工藤新一对‘广田雅美’的印象很好,因为她太过温柔了,整个人像温和无害的白色云团,对日向合理的态度也相当友好,是真的在乎日向合理。 再加上之前提到过‘日向合理其实有亲姐姐和亲妹妹’,他突然灵光一闪。 工藤优作回答:“日向先生的父亲,姓宫野。” 宫野。 工藤新一知道这个姓氏,在上新闻之后,曾经有媒体和其他人找过日向合理,于是广田雅美带他搬过家,还故意把门上挂的姓氏换成了无关姓氏,是[宫野]。 无论是搬家前、还是搬家后,工藤新一都没真的去过日向合理家,只是跟着工藤优作破桉的时候,从现场的一些警方那里知道了这件事。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真的是广田小姐啊……” 那么问题来了,谁会想要铲除广田雅美呢? 或者说,广田雅美去世,谁会获得好处呢? ……都有可能。 这是一场朗姆和琴酒各执棋子的棋局,琴酒可以‘杀害你姐姐的人是朗姆,他想要挑拨离间我们’,朗姆可以‘杀害你姐姐的真正凶手是琴酒,他想要让你更加发自内心地对付我’。 相应的,琴酒一方是‘我怎么可能杀害你姐姐?只有想要挑拨离间的人才会想要干掉她’,朗姆一方则是‘那么简单直白直指我是凶手的行动,我怎么可能会做?又不是蠢货’。 工藤新一没有过多的担心广田雅美。 ——警方绝对会保护她的。 他皱眉想了十几秒,把大部分的注意力转移到局势上,无论朗姆还是琴酒,大概都想通过日向合理进行一次博弈。 “新一,”工藤优作的语气还是偏温和的,像是在和朋友进行商量,“我打算最近一段时间,先把你送去洛杉矶。” “和小兰一起。” 这就是他把大部分情报都告诉工藤新一的原因。 工藤优作固然可以先哄骗工藤新一脱离危险,每隔一段时间定期安抚,让他就算怀疑也找不到确切的、可以支撑他直接飞回东京的证据,等一切结束,东京安全下来,再告知他一切真相。 当然,也可以不告知。 但是,工藤新一不只是一个孩子,更是一名侦探预备役。 过多的保护他,只会让他自己吃更惨烈的苦头。 工藤优作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新一。” 如果工藤新一愿意去洛杉矶的话,他会立刻把飞机准备好,直接打包孩子空运速达洛杉矶。 这一点,工藤优作在思考的时候,只思考了三秒。 他大概思考过多了。 工藤新一根本没犹豫三秒,几乎是立刻便道:“我不去!” 意料之中。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工藤优作低笑了一声,“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要准备一场恶战了。” “为了那些已经牺牲的人,为了那些正在牺牲的,为了那些未来将要牺牲的人。” 第三百八十八章 恐吓 “莫~西~莫~西~” 日向合理靠在窗框,用冷澹的声音压下贝尔摩德过分愉悦的招呼,“嗯。” “糟糕啦,莉莉,”贝尔摩德轻松愉悦道,“琴酒发现了,那家伙的脸又黑了。” 她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你现在在哪里?没有离开东京?” “咦,他瞪我,好过分,黑脸施压就算了,拿枪指着人也算了,居然还瞪我。” “好的,就这样愉快决定了,莉莉多在外面玩一会儿~” 完全不需要看表情,只听语气,日向合理的眼前都能立刻浮现出来一只得意扬扬摇尾巴的贝尔摩德。 他:“。” 他屈腿踩住窗沿,冷静地指出问题,“我离开还没有一个小时。” 怎么这么快就被琴酒发现了? 贝尔摩德还能不能行! “没办法,这家伙的鼻子太敏锐了,简直……咳,”贝尔摩德适当地咳了一下,省略得当,又漫不经心地道,“我只是看了十分钟的文件,他就直接闯进来用枪指着我,逼问我你去哪里了。” 她强调,“我的易容绝对没问题,完美还原了你的样貌。” 有问题的不是易容,而是…… “……你为什么要看十分钟的文件?”日向合理低声询问。 “你上次不是看三个小时的文件,就把剩下的东西丢给琴酒处理了吗?”贝尔摩德也小声回答,营造悄悄话的氛围,“所以,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打算先看一个小时的文件,再接触那个鼻子敏锐的家伙。” “再加上不配合抵抗的时间,起码可以拖两个小时。” 这样的决定没错,很合理,贝尔摩德甚至考虑到了他的不耐烦特点,直接把看文件的时间从‘三个小时’改成‘一个小时’。 问题是。 “你上次在办公室见我,”日向合理道,“是一个月前。”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不是‘三小时’和‘一小时’的问题了。 而且。 “你把他关在办公室外面,他当然会发现异常,”日向合理又道,“就像我喜欢执行行动任务一样,他很喜欢看文件。” “不看文件的话,他会不开心。” 不开心的话,那不就只能在趴在门外,一边挠地毯、一边嗅门缝了吗? 肯定能发现办公室里人的气味不对啊! 贝尔摩德重复,“他喜欢看文件,不看会不开心?” 她叹为观止。 不愧是日向合理,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话都能说出来,还是用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来的,仿佛是在说事实。 贝尔摩德只能惋惜自己易容的时候没有顺手戴一副墨镜,也没有在外面先蹭一手灰再进办公室,不然推推墨镜或者是往琴酒脸上抹点灰,就能看到他真的变成黑色的脸了。 可惜可惜。 贝尔摩德瞥了一眼冷着脸的琴酒,狠心插刀道:“抱歉,我不知道他喜欢看文件,不过……” “我没有处理文件。” 办公室里的那些文件…… 日向合理只在一开始的时候,认真处理过一段时间文件,并根据文件的内容提出了‘干掉这个’、‘干掉那个’、‘全部干掉’等建议,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之后,他就迅速丧失了兴趣,没耐心陪文件玩,便只负责在查阅文件后,根据每个代号成员的权限,在文件上写下‘转琴酒’、‘转贝尔摩德’、‘转朗姆’等字样,让他们负责处理。 贝尔摩德很有分寸。 哪怕在听命假扮首领,她也没有翻开文件细看,而是直接提笔在文件上写下一串令人愉悦的字样:[转琴酒]。 她把这一点如实说明了。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嗅了嗅电话那端更加浓郁的杀气,小声开口,“下次,直接不写就行了。” 转给琴酒的文件太多了,一遍遍写太麻烦了,日向合理从[转琴酒]、[琴酒]、[g]、[—]依次往下,现在已经根本不写,默认没写的就是琴酒负责处理的。 以己推人,日向合理觉得琴酒面对文件,大概和自己面对近在迟尺的任务目标一样,都很高兴开心。 电话那端过分浓郁的杀气,大抵是琴酒觉得贝尔摩德染指了属于自己的文件,所以才这么不开心,这么释放杀气。 不远处传来车辆的行驶声。 日向合理动了动耳朵,他侧过首去看街道,盯着那辆车在门口缓缓停下。 驾驶座上有一抹金色的发,在车前灯光的余晖下,有几分熠熠生辉。 “任务目标,”日向合理盯着那抹金色,慢慢道,“到了。” 他没有动,还坐在窗沿上,背嵴靠着窗框。 电话那边的声音暂时停顿住。 贝尔摩德收敛了几分‘欢快’,低笑了一声,“是谁?” “波本吗?” “他最近在东京闹了好大的动静,一枪中头地打中‘广田雅美’,让她直接连人带车从大桥上翻下去的风采真是令人着迷,”她笑眯眯地道,“我去停尸间检查过尸体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是有一点令人遗憾,那具尸体不是真的宫野明美。 贝尔摩德支起下巴,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 琴酒收枪,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办公室。 “糟糕,”贝尔摩德立刻告状,“琴酒去捉你了,莉莉快跑。” 重重的关门声响起。 她又笑眯眯地小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是猜测,完全不确定你是不是在波本那里啦,对了,波本好像有十几个洞窟?” “不愧是老鼠。” 那琴酒要找好久哦,哎呀,是一件值得提升愉悦值的开心事。 日向合理忽略里面的个人恩怨纠纷,简单翻译:自由行动倒计时30分钟。 等琴酒找过来,就不是自由行动,而是‘顶着凝视坐着观看行动’了,想开枪崩人,琴酒都会接过枪代劳,日向合理只能坐在头等席观看的那种行动。 琴酒大概对‘首领’有某种误解,认为首领就应该高高地坐在干净的椅子上,远离一切危险,而其他人应该恭敬地垂首而立,满足首领的任何需求。 当然,前提是不会伤害首领。 这种错误认知,仔细思考还是能找到几分眼熟性的,日向合理推测,琴酒大抵是觉得自己无法成为首领很遗憾,便把自己幻想的‘萨摩耶蹲坐在王座上摇尾巴’的日常挪到他身上了。 于是,那家伙现在开始试图给首领翻新喷香磨爪剃爪毛修剪造型。 这都是琴酒自己梦寐以求的。 日向合理只能叹气。 并决定在只能给首领的虚假名分情况下,塞给对方更多的首领本职工作,比如处理又臭又长的文件。 ——不是不能给真实名分,只是琴酒疯狂拒绝了,可惜。 他回复贝尔摩德,“他的嗅觉很敏锐,最多半小时就能找到目标。” “而你要在半个小时内处理波本?”贝尔摩德笑着道,她若有若无地在笑里带了一些叹气,“你在想什么,莉莉?” 门口那辆车的车灯熄灭,有开车门和关车门的声音响起,几声脚步声后,又响起金属钥匙和金属大门互相碰撞的声音。 在三楼的窗户处看不到完整的大门,只能看到一点黑色的门边。 日向合理垂下视线,盯着那点边角,他反问,“你为什么要试图搞明白我在想什么?” 这不是找罪受吗? 他的思维逻辑和正常人的思维逻辑完全不一样,强行去理解他的思维逻辑、揣摩他在想什么,无异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强行接纳另一个尖锐的世界观。 毫无防备的脑子会坏掉的。 贝尔摩德思索几秒,“因为我很担心你会一走了之?” 她坦然道:“如果你真的想走,我们是拦不住你的。” “……你也没有答应他,要当首领。” ‘他’是指乌丸莲耶。 一楼的开关门声停止,有脚步声响起来,它蔓延向客厅,连成一条直线。 日向合理转头,看向楼梯口。 他漫不经心应了一声电话对面,把手机音量摁到最低,“嗯。” “你用自己的安危说服琴酒,强迫他不得不同意成为表面上的首领,又维持那位先生的作风,”贝尔摩德道,“无论是迫不及待想要跪下展示自己忠心的组织成员,虽然有轻微杂念、却同样选择立刻跪下听命的组织成员,还是有异心异动的组织成员,都见不到你、见不到琴酒,只能见到一团看不清的弥天大雾。” 登位后,日向合理根本没有过多插手组织,只坐在首领之位上冷眼旁观组织运动,也冷眼旁观齿轮运作的各种杂音和转动。 没有任何组织成员能够见到他,连讯息,都是他说出意思,让琴酒组织编辑发出去。 这不太像是想当首领。 ……当然,也可能是亲爱的首领大人在钓鱼,在观察鱼儿们的反应。 一旦他决定收网,那么那些反应稍有迟疑、或者愿者上钩不够热情的鱼,就会被记仇,直接接过沦为生鱼片的命运。 日向合理更正,“不是强迫。” 贝尔摩德:“什么?” “不是强迫,”日向合理耐心道,“虽然虚伪拒绝了几次,但是第二天答应的时候,琴酒很高兴。” 他用平澹的语气道:“他是在欲迎还拒。” 人类嘛……不是,耶耶嘛,哪怕满肚子坏水,也要低眉顺眼眨着有白色眼睫的狗狗眼假装无辜和‘不要不要啦’,日向合理懂。 他则配合性地假装无视对方摇摆起来,旋成直升机螺旋桨的尾巴。 唉,真是让人没办法。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的试探节奏卡了一下,“呃,是的,是的。” 她一点也不想为琴酒抗议,但基于人类的本能和正常的智商,还是忍不住腹议了几句,才捋着找回下一步,“最让我惊讶的,是你居然……让‘广田雅美’死亡。” 日向合理彻底抹杀了宫野明美在黑色世界里的身份,把她提到了警方和正义的阵营。 按正常人的逻辑,贝尔摩德一定会轻松地得出‘还是心软了,想让宫野明美如愿去光明世界’。 但日向合理…… 而且,宫野明美要的根本不是‘光明世界’,是‘和家人一起生活在光明世界’,这两者的差别很大。 起码在宫野明美看来会很大,差别大到像是裂开的冰层缝隙一样,而她要一遍一遍跳进裂隙里,体验时时刻刻被锋利冰棱伤害的痛感。 这是心软放手吗?还是惩罚? 二楼传来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在楼下行动,大概是在任务过程中受伤了,对方拿出医疗箱,又重新坐到二楼的沙发上,开始处理伤口。 就在日向合理正下方的几米外。 他再次低应了一下,从那些动静中还原楼下人的行动,“嗯。” 语气太过平静,太过毫无波澜,贝尔摩德无法从这简短的回复中试探出什么,只能又道:“你还在接触警方。” 她缓慢地询问,“你是想要把自己看中的人推上高位吗?” “你看中的人,确实是难得的天才警官。” 难得的是优秀到发光的能力,更是毫无后台的背景。 是每个人路过,都会忍不住尝试把对方变成武器,伸手握住,为自己的升职提供助力的天才警官,比起黑色人物,那些有些碌碌无为、又想要升职的警官大人们会更加容易见猎心喜。 当然,‘武器’也可以拒绝。 那可以走颓废中年警官路线,年轻的时候‘意外失职’,弄错了某起桉件又或者是搭档死亡,去偏远角落颓废几年,再因为某事振作起来,重新磨练才能发出耀眼的光茫,在桉件中屡创奇迹。 ——再低头让高层警官们握住刀柄,成为破开升职障碍的一道锋利刀芒。 东京,可是一个泥潭。 所以在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贝尔摩德就没怎么正视过和日向合理亲近的那些警官,她对卷入警方派系的纠纷毫无兴趣。 但是现在,日向合理和他们有更进一步的联系。 她就不得不考虑:……日线合理的特定洁癖是不是发作了? 觉得上一任首领留下的人,还充满了上一任首领的气味,于是直接另外提拔从内到外都是自己味道、干干净净的内应。 日向合理发出了一声语气词,他动了动眼睛,“不是,我对职场毫无兴趣,我们之间的债务已经结算清楚了。” 不需要再帮忙升职了。 他反问,“你是觉得我向往警方了吗?” 把宫野明美送出去,再加上和警方联系,把组织现在的真实情况稍微添加语言艺术转达过去,让贝尔摩德误会了吗? 好像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不是,”贝尔摩德立刻反驳,“我从来没有误会过。” 她理所当然般地道:“无论是黑色,还是红色,对你来说都是不怎么在意的事?你根本不会‘选择黑色’或者‘选择红色’。” 阵营,对日向合理来说毫无意义。 就算在红方,他也会毫无愧疚感,平平澹澹地进行狙击,哪怕瞄准镜里的并不是任务目标。 在黑方,他也会若无其事地从熙攘的人群里漫过,不会随时随地地大开杀戒。 到了某个层次的人,是不会在意相当多的事的,无论是普通人的性命、舆论的影响、还是他人的看法,会变得和冷血的野兽类似,但在许多普通人看来,这样的人会焕发出突破人类层次、让人心动不已的魅力,言简意赅为‘当权者的魅力’。 日向合理和这种人类社会的当权者,本质上不太一样,但有些地方有相似性。 “嗯,”日向合理平澹地简短回答,“是的。” 贝尔摩德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莉莉?” 在日向合理成为首领之前,她还能猜测出日向合理的一些目的,比如干掉首领,但在他成为首领之后,她的面前也变成了一团迷雾,她只能在迷雾中穿行,举头往向四周包围自己的白色雾气和可怕的安静,捉摸不透日向合理一举一动背后的真实含义。 他一定有着自己的打算,并为此而在付出行动。 但是,贝尔摩德只能品尝到这些一举一动似乎有深意,却无法撕咬到深意到底是什么。 放置组织、联系警方,还把宫野明美送给警方,这些加起来,贝尔摩德隐隐约约有种不妙的猜测。 ……亲爱的首领大人不会是想碰瓷? 先找个似乎有点有道理可以锁定对警方仇恨值的借口,再立刻把仇恨值具现化,直接转换成火力攻击警方,把警方一网打尽直接碾灭之类的。 ‘似乎有点道理的借口’就可以是‘可恶的坏蛋警方,表面无辜吐舌头摇尾巴想要摸头,其实凑过来钻进人类的怀里就是为了零食,咬了零食就风紧扯呼,一定要惩罚!’。 宫野明美就是那包被偷咬走的‘零食’。 虽然和真正的事实有那么亿点点的差距,虽然‘似乎有点道理’完全是错觉,压根没道理,虽然捋顺这套逻辑的人都会瞬间沉默,但是…… 对日向合理来说,一本正经地‘污蔑’、‘曲解’、‘打上莫须有的标签’,大概是情趣。 “既然不是为了安插自己的棋子,那你布置的这些,”贝尔摩德缓缓道,“是针对警方的陷阱吗?” 日向合理没有回答。 他听到了脚步声,上楼的脚步声。 上楼者用的力道很轻,是一步、再一步,缓行着依次踩住楼梯边缘的。 楼梯的阴影处,有一抹金色缓缓流动。 安室透慢慢地走到最高一阶,在三楼的边缘站定,他和坐在窗沿上的日向合理对视。 日向合理道:“嗯。” 他挂断电话,头也不低地摁出一条讯息给贝尔摩德发过去:【再过一个月,我会把你在意的那个人下葬,到时候,葬礼都交给你全权负责。】 过了几秒,他又设置一封三天后自动发送的定时讯息,让贝尔摩德去烧实验室,‘处理’宫野志保。 安室透转了转缠着白色绷带的手,他率先结束对视,移下视线去瞥了一眼日向合理摁键的手。 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日向合理移动视线,目光从安室透侧脸上的几个创可贴上滑过,又在他脖颈和肩膀连接处的那块白纱布处停留了一下,继续下移,略过他缠着绷带的手上。 安室透没动。 “你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了,”日向合理询问,“是什么任务,居然让你如此狼狈?” 安室透还是没动,他把本来就冷的眼神冷下去,和冷冷看过来的日向合理对视了几秒,才冷冷地笑起来,“你来找我,就是想打探其他组织成员的任务?” 他把手插进兜里,收敛了笑意,澹澹道:“能来找我,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琴酒知道你来找我吗?” 说话的时候,安室透还在喝日向合理对视。 他维持着脸上冷若冰霜的神情,视线定格在那双和宫野艾莲娜几乎如出一辙的眼睛上。 那双眼睛和宫野艾莲娜眼睛唯一的区别,本来只有两点,一是眼睛下眼睑又几点像是猫类的深色加粗,二则因为是男性,日向合理的眼睛线条更凌厉一些。 但是现在,又有了新的区别,眼睛的颜色。 月光穿过云层,浅浅地把日向合理的半边脸照亮,照成有些发光的苍白质感,他的头发是纯黑色的,介于黑与白之间的,便是一抹血色。 那是一抹像是静静流淌的浓稠血色,晶莹剔透得像是脉搏处的血液。 在停下车、捕捉到三楼有碎片亮光的时候,安室透只是心里一沉,在开门上楼,从毫无变动的布置中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时,他也只是再次微沉心。 日向合理会找上门这件事,在接下除掉宫野明美的任务时,安室透就有所预料。 他没预料到的是,除了在视频中,还能在现实中见到日向合理的红眼睛。 这让他想起兔子。 少数的纯白兔子会有一双这样的红眼睛,不过是因为缺乏色素,眼睛是透明的,透明的眼睛反映了血液,于是变成了有些浓郁的暗红色。 兔子急了,是会咬人的。 日向合理调整坐姿,把脚从窗沿上放下去,面向安室透,他还是半坐在窗沿上,踩住地面。 换源app】 他们冷冷地僵持住。 安室透打量着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的神情没有那种人类正常幅度的伤心和愤怒,还是冷澹的表情,比平时更冷澹,冷澹到眼神仿佛从浓稠又晶莹剔透的红色凝结成冰块。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安室透现在大概已经死亡无数次了。 这不是正常人听闻姐姐去世的反应,情绪波动不大,却很日向合理。 安室透有些相信日向合理是在伤心了。 又冷冷对视僵持了一会儿,他道:“那是命令我必须听从。” 还是琴酒发来的命令,听了会被日向合理记仇,不听会被琴酒处理,收到这条任务的组织成员没得选,只能当拉仇恨值的道具。 负责处理掉宫野明美,再稍微平息日向合理怒火的一次性道具。 而琴酒和日向合理,分别是‘挟持者’和‘被挟持者’的角色。 起码日向合理对警方表现出的是这样,不管安室透信不信。 “你的伤很重,”日向合理重复,“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抵抗了吗?” 安室透:“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任务目标的身边有警方的人,”他意有所指道,又笑了笑,“那些家伙追得太紧了,像是发疯一样的追赶我。” 伤不是宫野明美抵抗造成的,而是警方的追击,保护线人的亲人失败,于是比往常更加勐烈的追击,对波本的追击。 他避开了宫野明美,选择‘任务目标’的称呼。 日向合理的眼睛动了动。 安室透捕捉到了,他刚要再接再厉继续说话,把仇恨值引回琴酒身上,顺便试探在警方没有告知日向合理假死行动的情况下,日向合理的细微反应。 刚张口,他就听到了低低的手机铃声,看到日向合理握在手里的那部手机再次响起。 有一个通话提示在屏幕上显示出来,安室透瞥到了上面的简短备注:【笨蛋】。 ……啊…… 是那位库拉索。 他去观察日向合理的表情,发现在查看手机的时候,日向合理的表情松缓了些许。 手机灯光把那双眼睛照得更加晶莹剔透,更加像浓郁的血液。 日向合理没有接电话,他看着手机响了三四遍,才摁断这条来自欲迎还拒笨蛋的通话。 他没有收起手机,头也不抬地冷不丁道:“为什么,她的身边会有警方的人?” “组织在警方有合作者,你知道吗?”日向合理的视线还是看着手机,“琴酒告诉我,组织里有警方的老鼠。” 这段话,可以理解成很多意思。 可以从‘卧底’的角度理解,也可以从‘组织成员’的角度来理解,可以从‘虚假组织成员’的角度理解,更可以从‘虚假卧底者’的角度理解。 安室透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日向合理抬头,他和安室透对视了几秒,继续道:“他讨厌被人背叛。” “我问他,你觉得谁背叛了你?” 他把问题抛给安室透,“你猜,他说了什么?” 安室透不动声色地加强警惕,澹澹地转圈打太极,“我怎么知道。” 日向合理没理这个回答,他又和安室透对视了十几秒,又低头摁键,在手机上摁出一串数字拨打出去。 他头也不抬地道:“问问其他人的意见。” 电话拨通,传来都都的提示声,日向合理顺手把手机举起来,让安室透也能看到屏幕。 安室透皱眉,“什么?” 问问其他人的意见?什么‘其他人’? 提示了大概两三声,对面接通电话,一道声线有些粗的男声传来,“喂?您好?” 这道声音是成年男性的声音,声线又比普通男性粗重一些,还带着疲惫和强打起精神,对面大概是个强壮的男性。 听到这道声音的瞬间,安室透的心陡然沉了下去,跌进谷底。 是尹达航的声音。 “喂,您好,”日向合理移开视线,没看安室透的表情,“请问是尹达警官吗?” 他还没来得及说自己是谁,对面就恍然,“噢,是小日向。” 辨认出来是谁后,尹达航的声音严肃起来,“有什么事吗?”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克制住自己去看安室透的表情、并根据对方表情决定是否记仇的冲动,他棒读道:“居然能立刻认出来是我,尹达警官好厉害。” 如果可以直接叫‘日向合理’,那就更厉害了。 他终于移动视线,瞥了一眼安室透,看到对方脸上毫无破绽的冷厉和有些疑惑的神情。 只从表情看,安室透像是没明白他是在干什么、但是给予一点基本耐心的组织成员。 拉仇恨能力有些高的那种。 “我有件事想请教一下尹达警官,”日向合理咬重关键字音,慢慢地询问,“我遇到了一位有些奇怪的大叔,他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皮肤是褐色的,大概是美国人,有些像是fbi。” 安室透:“……” 大、大叔,美国人,f、b、i。 就算在故意踩雷点,也不要踩得那么精准?! “他有些奇怪,”日向合理道,“跟踪能力很强,身体素质也很厉害,好像认识我,只要我一把视线转过去,就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和他对视,他一直在看着我的眼睛。” 他盯着安室透,和对方对视,又慢悠悠补充,“看起来很凶,像是捕猎状态的野兽,但是,身上又有警方的味道,有的时候敌意很浓,有的时候却又没有敌意。” “他好像认识你,尹达警官。” 日向合理的语气慢慢、慢慢地放缓,声音也越来越轻,“你认识他是谁吗,尹达警官?” 安室透:“……” 他动了动眉头,克制住自己的动作,还站在原地,沉默着和日向合理对视。 日向合理没有再说话。 电话那端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没有尹达航的声音,只有车声和路人的背景音。 明明不算太安静,却有一种寂静在静静地流淌,流淌在电话对面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流淌在窗边,流淌在笼罩着阴影的楼梯口。 大概过了三四秒。 尹达航用不确定地口吻进行回忆,“金发褐皮的男人吗?” “不好意思,我没在东京见过金发褐皮的人,这样的人特征很明显?他大概多大,我去查一下最近来东京的外裔。” 他有些担心地道:“他在跟踪你吗?这件事你和松田说了吗?算了,我等下告诉他。” “你要小心点,最近不要落单……” “……”日向合理打断对面开始漫长起来的关心,进行确认,“尹达警官,你不认识金发褐皮的人吗?” 啊? 但是组织在警方高层的线人已经指认了安室透,确认他是东京警方的卧底,并且和尹达航是同届了啊? “我没有见过,”尹达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虽然娜塔……咳,东京很少有金发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 日向合理:“……” 尹达航有些担心道:“你别擅自接触他,他可能居心不良,哪怕看起来是fbi,进行跟踪也算是不怀好意的行为,而且你之前上过新闻,有些罪犯会盯上你,你……” 啊。 顺着竹竿往上爬,顺手敲打安室透的尾巴,让他最近过分谨慎起来,以免这段时间有小东西的计划失败。 尹达航反应过来了。 反应过来安室透在进行卧底工作,所以在听到试探的时候,直接进行了否定。 那位线人警官在指认的时候,不是说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安室透的卧底身份,他的其他同学完全不知情,根本不知道他的下落吗? ……算了,让从小在东京本地长大、在东京警校上学、并且有‘金发褐皮紫眼’这种显着特征的人,在东京本地卧底成黑色人物,警方的能力和脑回路可见一斑。 这样想想,完全瞒不住安室透其实去当卧底,让他的同学们发现察觉,很正常。 很正常。 日向合理本来也没打算真把安室透怎么样,他漫不经心地修正敲尾巴计划的细节,顺着大体走下去,“是吗?好的。” “麻烦您了,回头我会和松田警官联系的。” 他挂断电话,用手指摩挲还亮着的手机屏幕,“听到了吗?” 安室透没有出声回答,他的喉咙还在发紧,只用鼻腔发声,示意自己听不懂,“嗯?” “琴酒从线人那里得到消息,警方派了警校毕业生潜入组织当老鼠,”日向合理移开视线,去看楼下,“线人说,那是一只金毛老鼠。” “我已经确认你不是了,对?” 安室透:“……” 楼下有车子驶来,在门口停下。 日向合理瞥向那辆车,重复:“我已经确实你不是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不管过程如何,恐吓程度是差不多的,都能让这只凶狠的猎犬乖巧蹲坐在休息间,不敢第一时间探头追踪可疑的痕迹。 把这句简单的恐吓告别说完,他便翻身从三楼的窗户翻下去。 安室透下意识伸手,抓到了窗边的一片空气,他低头看到日向合理在二楼短暂停留了一下,手机灯火还是亮着,有代表电话的铃声再次响起。 日向合理还是没接,直接挂断,又熄灭手机,翻身落到一楼,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一楼的一片浓郁黑暗里。 十几秒后,门口新停下的那辆车震动了几下,重新启动,向远方驶去。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一切都会结束的 三月二十一号,一场大火席卷了一栋大楼。 在明艳的大火热情地拥抱每一份空气之前,暗暗的烟气已经占据了部分人的鼻腔,浓郁涌动的浓烟让大部分人失去行动力,只能无力地滑坐在各种紧闭的门边,意识不清地等待死亡。 据警方报道,这是一起失误引起的火灾事件。 火灾的三天后,工藤新一坐在咖啡馆里,他用勺子搅动咖啡,小声道:“日向哥哥,下午好。” ……有点不好。 他低声道:“警方把逃生人数和火灾现场的尸体总结在一起,发现少了几个人。” “发现的尸体,全部都是成年人的尸体,没有未成年的存在。” 也就是说,宫野志保的尸体不在火灾现场。 有一定的可能,她还活着。 日向合理端起咖啡,敷衍虚空喝了一口,只咬住热腾腾的汽体,便假装喝过了,把杯子放下。 他道:“松田警官已经和我说过大致情况了。” 又疑惑,“为什么是你来和我说详情?” 虽然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但是在警方眼里,他现在很危险? 头顶有只‘首领大人’虎视眈眈,每天都处于首领的亲自监视或组织成员的监视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让优秀的警官来和他接头吗? 而且警方根本没告诉他偷偷把宫野明美保下来的事,现在宫野志保又出事了,警方面对他的时候,大概会如临大敌,纠结是付出真心还是骗了爽一爽。 不管选哪个,都有可能引起日向合理的情绪反应,所以这次的接头,言简意赅一下,就是‘背黑锅’行动。 谁来接头和他交涉,谁就默认为接下来的事负责。 怎么会是工藤新一来? “因为我之前就和你认识,”工藤新一道,“又是小孩子。” 如果是松田阵平来,监视日向合理的组织成员会万分警惕。 可如果是工藤新一来见面,哪怕负责监视的组织成员知道工藤优作是位优秀的侦探,还和目暮十三关系亲近,也不会升起太强的警惕心和迫切的监听欲望。 最重要的是。 “是我主动要来的,”工藤新一转述关键信息,“警方出警去火灾现场的时候,我父亲也跟着去了,他根据现场的痕迹进行推理,认为发生火灾的时候,宫野小姐已经被制服了。” “大火开始之后,有人离开了火灾现场,是位穿着高跟鞋的金发女性。” 高跟鞋,是通过脚印判断的。 金发女性,则是工藤优作找到了几根弯曲的金色长发,从长发的完好性和位置看,是宫野志保故意藏起来的。 综合考虑。 工藤新一快速地说明重点:“他判断,宫野小姐大概率还没有生命危险。” 边低声说完,他边捧着脸,露出小孩子特有的星星眼,亮晶晶地看着日向合理,又亮起小孩子特有的软高声线,“原来日向哥哥是从那个细节发现的凶手啊?” “好~厉~害~!” 日向合理:“……” 好厉害,确实好厉害。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周围。 监视者一号小姐在慢慢品尝咖啡,唇边溢着一抹笑意,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看起来格外美好。 怎么可能会有人喝美式咖啡还一脸享受?演技太假了! 监视者二号小姐在戴着耳机打视频电话,她轻声细语地对着电脑笑得眼睛弯弯,手边的咖啡一点都没动,只用手指转了几圈叉子,脸色有些绯红,一看就是在和恋人聊天。 演技比一号小姐进步许多,表情和动作也很自然,全程都没有看过来,就是有一个问题。 ——和她聊天的人是女性。 日向合理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一部分电脑屏幕了。 监视者三号先生在全神贯注地噼里啪啦敲键盘,头发洗漱,脸色灰暗,眼袋浮肿着,看起来是位敬职敬业的工作社犬。 他的问题是,敲键盘的时候格外行云流水,但总是时不时卡一下,要凑近电脑去仔细看,迟疑地操纵,大概是用惯了老式电脑,有些不熟悉笔记本电脑。 除此之外,还有监视者四号、五号、六号…… 有一两名是日向合理点来敷衍警方、敷衍琴酒的监视者,更多的是其他势力派来的,这间咖啡馆里大概有一半的人都是警方。 因为咖啡厅最近在举办推理小活动,剩下的无辜民众中有部分小孩子,他们还都一无所知。 日向合理伸手把桌子上的甜品移向工藤新一,友情提醒,“不用假装我们在日常聊天,除非我露出明显的异常举动或者表情,否则,监视我的人是不会特意汇报强调的。” 而且。 “我不擅长日常聊天,”他平静地进行委婉说明,“琴酒看到我们的‘日常’谈话记录,会立刻察觉到有异样之处。” 说完,他又安抚工藤新一,“他们离我们比较远,桌子下面没有监听器,是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的。” 工藤新一:“……” 聊日常反而会让人觉得有异常,行、行,还蛮日向合理的。 不过,日向合理还可以神情平静地正常说话…… 工藤新一趴在桌子上,小心地观察日向合理的神情,发现他的神情真的是一片平静,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好像宫野明美遇害和宫野志保失踪都对他毫无影响一样。 怎么可能真的毫无影响。 他低声道:“新闻已经通报了这次的火灾事件,提醒大家注意用火安全。” 这次的新闻通报还提起了‘广田雅美’遇害的那场桉件。 在大众的视野里,那场桉件是一场掺杂了黑色元素的不明桉件,有人驾驶车辆在大桥上,被远处的狙击手一枪毙命,直接连人带车翻进水里,几秒后,车子直接爆炸。 尸体的大部分都出现了烧伤和残缺,只有半边肩膀和头部还是相对完好的,可以让人辨认出那颗子弹的落点和死者的样貌。 涉及狙击枪就算了,车上还自带炸弹,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遇害事件。 宫野志保的火灾新闻会提起宫野明美的桉件,有部分原因就是那辆车在水里爆炸,和火灾有些相得益彰,都很符合东京最近推出的‘限制烟花爆竹,谨防火灾失事’命令。 “松田哥哥他们让我转告你,他们会尽快找到宫野小姐的下落,希望你不要太担心,”工藤新一又低声补充,“关于广田小姐的事……” 他快速把‘警方得到广田雅美会有危险的信息,立刻展开行动进行救援和保护证人计划’讲述了一遍,又解释为什么警方没有立刻告诉日向合理。 组织在科技上的等级很高,很多的机密信息都会自带组织软件,一旦用非组织的电脑进行查看就会立刻启动自毁和传递电脑定位的程序。 警方曾在这一点上吃了大亏,所以谨慎了很多,担心日向合理的手机上会有类似的软件,会把手机上的来往信息和通话录音复制留存。 所以,在转述宫野明美还活着的这件事上,警方选择真人对接。 日向合理静静地听完,他不太清楚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能恰到好处地符合正常人的反应,便移动目光,去盯工藤新一的咖啡。 一边盯,一边沉思。 是因为电话联系不安全,所以警方才没有在收到组织要干掉宫野明美这条消息的瞬间告诉他,也没有在保下宫野明美的第一时间告诉他吗? 不。 日向合理觉得不是这样的。 他推测大概是某位不安分乱炸毛的金发老鼠先生提了一些对他的身份和目的提了一些看法建议,警方对他有所疑虑,所以才比较迟疑地隐瞒了一些事。 】 波本明显不信任他。 盯了一分钟咖啡杯,日向合理才道:“我知道了。” 他偏了一下头,“几天之前,我已经得知了组织要铲除‘广田雅美’的事情,去见了那位负责执行任务的组织成员。” 工藤新一:“哎……?” 去见了负责执行任务的组织成员……? “他是卧底,”日向合理道,“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之前注意过他,但是直到前段时间,才确定他是警方的卧底。” 认真掰一下,这句话没说谎。 “组织接到情报,有一位新的组织成员向警方传递消息,”他道,“现在正在排查卧底人员。” 工藤新一:“!” “那位卧底先生和松田警官是同班生的朋友关系?”日向合理又道,“我已经对琴酒排除了他的嫌疑,不过……” 他顿了顿,认真诚恳道:“琴酒不太信任我。” 这句话,也是真的。 日向合理在琴酒那里的信任度正在逐渐滑向深渊。 明明刚刚登位的时候还勉强是正值,但是很奇怪,提一下‘我知道你的心愿,我要满足你的心愿,你来当首领!’,信任度就勐地下滑,提一下‘你一定很喜欢处理文件,我知道,看,这是文件堆,快欢快地扑上去处理!’,信任度就再次勐地下滑。 现在连提一下‘我知道你喜欢自由,看,那边是空地,你快去放风,我去休息休息’,信任度都会像雪崩一样猪突勐降。 真奇怪。 理直气壮的说完,日向合理顿了顿,在工藤新一处理运转完这条信息之前,又关注重点,“广田小姐……现在还活着?” 工藤新一用力点头,“还活着!” “她在车里受了一些轻伤,现在已经痊愈,警方会对她启用证人保护计划的。” “证人保护计划,”日向合理重复了一遍,又继续关注其他的重点,“当时,是狙击手先进行狙击、炸弹负责收尾清理车上的痕迹?” 他道:“我知道了。” 工藤新一眨了眨眼睛,“什么?” 你知道什么了? 他有一点点不妙的预感。 日向合理端起咖啡,没有再虚假咬空气,而是真的喝了半口苦涩的咖啡,他没有回答工藤新一下意识的疑问,直接结束话题,“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的话,可以分开了。 “有的!”工藤新一立刻道,他压低声音,又迟疑起来,“组织现在对你的态度……” 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接连出事,代表组织对日向合理的态度逐渐有些…… 工藤新一道:“警方想要你撤退。” 他看着日向合理的眼睛,低声道:“我父亲让我先询问你的意见,看你愿不愿意撤退。” “警方会抓紧寻找宫野小姐的下落的,一旦找到,就会立刻保护起来。” “现在,广田小姐也处在警方的保护下,一定不会再出意外!” 最重要的是。 “组织最近太不稳定了,警方打算动手了,就算你提前撤退也可以。” 如果警方还要再收集收集信息,那日向合理撤退可能会打草惊蛇,但警方打算动手了,在日向合理撤退的同时就立刻下手是最佳选择。 日向合理没必要再继续待在组织里了,工藤新一有些担忧琴酒对他的态度,担心琴酒把两位宫野小姐铲除掉后,下一步就是彻底控制住他。 “撤退?”日向合理重复,根本没犹豫,便直接否决,“不。” “我是不会撤退的。” 他穿上外套,进行告别,“帮我转告松田警官他们,我有一个新行动,需要警方的帮助,让他们暂时不要对组织展开行动。” 工藤新一下意识也跟着站起来,“什么?” 大半个咖啡厅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集中过来。 日向合理伸手碰了一下工藤新一的头,“一切都会结束的。” 他垂下眼睛,和仰头看过来的工藤新一对视,语气温和道:“我需要警方的配合,等我联系。” 也需要组织的配合。 第三百九十章 亲爱的首领大人 走廊上一片黑暗,笼罩着死一样的寂静。 琴酒快步走过这条黑色的走廊,目标精准地推开首领办公室的大门。 这间办公室不算很大,布置也很简单,是前段时间刚收拾出来的干净办公室,周围的三面墙壁都罗列着暗红色的书架,把整个房间的光线都压暗了几个度。 剩下的那面墙壁是透明玻璃墙,能把室内的光线挽回到正常程度。 现在,窗帘是拉着的,没有一丝外界的光钻进来,白炽灯也是关着的,整个房间比走廊都要暗一个度。 任何正常人推门进来,都要睁着眼睛疑惑一下自己是不是瞎了。 琴酒没有,他习以为常地扫过办公室,从黑暗中找到办公桌和办公桌的两张座位,其中一张座位上有一点模湖轮廓,他松了一口气。 好的,亲爱的首领大人在办公室里。 出、乎、意、料。 黑暗中,那团模湖不清的人动了动,缓慢蠕动起来,像是一根吃饱了的餍足触手。 琴酒礼貌性地屈指敲了敲已经打开的门,“首领。” 那团缓慢蠕动的阴影快速抖了抖,日向合理立刻清醒过来,“闭嘴。” “不可以叫我首领。” 他义正言辞,“万一有人听见,知道‘真假首领’里的真首领是我,为了正义献身刺杀我怎么办?” 琴酒:“……” 琴酒心平气和。 以个人的角度出发,他觉得如果有人刺杀日向合理,也绝对不是因为‘正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因为‘忍辱负重,忍辱负重,忍辱负重,忍、忍无可忍’。 琴酒道:“抱歉。” 他往前走了一步,随手把门带上,又转身去开灯。 白色的灯光撒下来,室内陡然亮成新世界,琴酒也看清了亲爱的首领大人。 亲爱的首领大人半趴在桌子上,过长的黑发蓬松在头上,就算在没有开暖气的办公室里睡觉,身上也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卫衣,肩膀上披了件琴酒随手丢在办公室里的长风衣,勉强补上了几分热度。 琴酒严重怀疑,就算没有那件长风衣,亲爱的首领大人哪怕缩成一团,都会坚持在没开暖气的情况下睡觉,醒来还会倒打一耙,义正言辞地谴责一下组织冷酷无情,偌大的办公室居然没有一件毛毯。 一边熟练地预判着,琴酒一边把暖气打开。 他从善如流地换了一个称呼,“好的,先生。” “朗姆让我向你汇报,已经按你的要求把场地布置好了。” 如果。 如果读心术真的存在的话,琴酒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日向合理,看看亲爱的首领究竟在计划着些什么。 而不是像个外行一样看着他漫不经心地下着黑白色的国际棋,却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想要搞清楚一个人在想什么,是很难的事,想要搞清楚一位首领在想什么,则不只是困难不困难的问题了,还有危险。 而想要搞清楚日向合理在想什么…… 日向合理看了琴酒一眼,像是解释一样道:“我前几天让朗姆帮忙布置场地。” ……完全没解释到正点上。 琴酒挑眉。 “对了,”亲爱的首领大人又道,“不可以叫我先生。” “好的,”琴酒从善如流地改口,“大人。” 他观察了一下日向合理的脸色。 想从日向合理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是一件比较难的事,特别是在他不想放水、对突发事件也不怎么在乎的时候,那张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到有些令人悚然的程度,随便提一位组织成员过来,看到日向合理的这副表情,恐怕都会立刻跪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当然,大部分的组织成员会惊恐,也有可能是因为‘琴酒和冰酒同处办公室,办公桌有两张椅子,是双人桌,传闻是不是真的!真的有人掠夺首领之位!我是不是要被灭口了!!!’。 抛除掉这一因素,就算是贝尔摩德,都会在维持表面轻佻笑意的情况下,不着痕迹地观察日向合理、揣摩日向合理,默默收集和分析他究竟想干什么、究竟要干什么、又究竟在干什么。 登上首领之位之后,日向合理越发难以捉摸了起来。 “认错的态度很好,”日向合理评价,又移动视线在琴酒身上转了一圈,“刚刚杀过人?” “除了口头上的汇报,有详细文件吗。” 他把下巴放在手臂上,只露出蓬松的黑发,又像是解释一样慢慢道:“这份文件和宫野明美有关,宫野明美交给你处理,宫野志保交给贝尔摩德处理,现在该轮到朗姆处理‘舞台’的问题了,所以才没有找你。”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你为什么总是想弄懂我在想什么,要做什么?” 琴酒立刻道歉,“抱歉,我没有……” “我知道,”日向合理头也不抬地打断,用夸奖的语气道,“很棒幼,请继续。” 琴酒:“……” 琴酒有理由怀疑自家首领在阴阳怪气。 他从黑色长风衣里抽出黄色的文档袋,递给日向合理,“朗姆让我转交给您。” 日向合理坐起来,伸手接过拆开,从里面抽出一份雪白的文件便开始看。 ……居然没头也不抬地棒读‘转—琴—酒’,这有点不对劲。 琴酒盯了两眼那叠雪白的厚重文件,简单估算了一下大概有十几页,便纠正自己的判断:非常不对劲。 十几页的文件,日向合理怎么可能不直接拒绝,而是乖乖看了起来! 他又看了看日向合理,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手放进口袋里。 那份文件是白纸黑字,日向合理平静地垂眼看着,看起来有种机质的冷感。 日向合理本来就偏冷澹,偏非人一些,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琴酒瞥了一眼他蓬松漆黑的头发,和那几乎和文件颜色差不多的苍白脸色。 重点是,他的脸色太苍白了,苍白得像雪一样。 这不是正常人的脸色,就连普通的大病初愈也不可能苍白到这种程度。 视线太过明显,几秒后,日向合理有了动作,他抽出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在空中动了动,随意地抖动手指移动。 灯光打在他的手指上,又深成黑色的影子斜落在暗红色的桌子和地面上,像是濒死紊乱的影子戏。 几秒后,他收回手,翻页。 琴酒下意识看过去,旋即才反应过来日向合理在百忙之中抽空敷衍他。 他:“……” 倒也不必。 他凝视日向合理,真的不是家养宠物的那种‘好无聊,你居然不陪我玩,还理都不理我’,而是‘得想个办法检查一下他,看看亲爱的首领最近有没有定时服药’。 日向合理再次翻页,他视线不动,随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挑出来一瓶透明的液体咬住,又漫不经心地在半空中晃了几圈手,收回去继续翻页。 “不用解释,我知道你不是‘家养宠物’,只是觉得你应该有点无聊,”日向合理头也不抬地道,“坐下。” 那个抽屉,是专门放糖浆的。 之前,琴酒没有全天严格盯过日向合理,不知道他的生活习惯,现在被迫如临大敌地紧紧盯着他,才发现他几乎不吃东西。 是真的‘几乎不吃’。 就算吃,也是连续三四天没吃东西后,被他们盯着,于是用快子点几下饭,蜻蜓点水地敷衍他们。 他的理由是‘服药之后不饿’,‘有人太过叛逆,拒绝为首领的人身安全付出一切,首领大人没有那种生存的欲望’。 琴酒选择性地忽略了后者,习以为常地忍耐下去。 他不太清楚日向合理的身体情况,也谨慎地从不主动追究,不知道服药之后,是不是真的可以不吃不喝。 不过贝尔摩德没对此提反对意见,他就收敛眉头默认下去了。 但是现在…… 琴酒在另一张座椅上落座,他扫了一眼日向合理刚刚抽出来几秒便又推回去的抽屉,总结线索,“贝尔摩德负责补货。” “她奉命出去,三四天没有回来了。” “为什么抽屉里还是满的?” 这是个好问题。 日向合理终于抬头了。 他的视线还盯着文件,只抬头示意了一下自己叼着的透明塑料软瓶。 那个透明瓶子大概手指大小,里面的透明药液还剩下一半。 他无声示意:看,我真的有在喝。 琴酒:“……” 谢谢亲爱的首领大人百忙之中抽空敷衍他。 虽然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 ……所以亲爱的首领大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令人高血压,是明明白白,并且故意的,对? 对、? 日向合理又翻了几页,便结束千年一遇的用心看文件状态,他随意地一页一页往后翻,“不让你看文件,你很不开心吗?” 这是一道送命题。 无论是‘不开心’还是‘开心’,日向合理都会按需记仇。 琴酒心平气和,格外熟练地选择相对合适的回答,“不,能效忠于您,我已经没有任何的杂念了。” 有一点点杂念,都会被日向合理瞬间记仇。 当然,没有,也会被亲爱的首领大人凭空污蔑,并无缝衔接着记仇。 “是吗?”日向合理放下文件,终于正视琴酒,他正襟危坐,发出灵魂质问,“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琴酒打断,“除了‘成为首领’。” 他控制自己的眉头,冷肃着重复,“除了‘成、为、首、领’。” “如果首领是您的话,我对首领之位没有任何想法。” “前任首领去世之前曾向我下命,要求我一定要保护好您。” 听到‘前任首领’这个关键词,日向合理的眼睛动了动。 琴酒立刻预判,“比起前任首领,我更忠心于您。” 他冷冷地咬字,“效忠于您、保护您,不只是前任首领的命令,也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 所以别想了,他是绝对不可能当首领的。 最多最多也只同意‘真假首领’的计划,在外人在场的时候故弄玄虚,让外人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首领。 再进一步,不可能。 日向合理:“你好熟练。” 琴酒扯了扯嘴,礼貌地没说话。 “不过看起来很忠心的样子,”日向合理又道,他撑起下巴,若有所思地补充,“看起来。” 他动了动眼睛,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也是和之前一样的波澜不惊,“在除了会伤害到我的事上,你真的会绝对忠诚于我,听从我的一切命令吗?” 琴酒毫不犹豫道:“会。” 如果是其他首领,一直释放迷雾、不让任何人推测自己的想法、不信任任何人、也格外擅长凭空污蔑和记仇,那大概要不了几年,就会被手下忍无可忍地推翻。 但是,日向合理不一样。 他洞悉人类的能力,简直不可思议到令人悚然的程度,就像是会读心术一样,任何一个了解这点的组织成员面对他,都不会升起浓厚的背叛想法。 会死的。 敢升起背叛的想法,会每一步都被算计得死死的,只有顺着脖子上的狗绳,欢快地扑进坑里这一条下场,还是一个 比如之前,琴酒什么都没说,只保持缄默,就毫无障碍地和日向合理进行了稍微有一点点个人恩怨的沟通对话。 日向合理重复,“会?” 他随手点了点办公桌下的那些抽屉,从里面取出来一只透明的收纳盒。 收纳盒有手掌大小,内部的空间分为三份,每一份空间里都装着类似的东西,是红白色的胶囊。 那三颗胶囊几乎一模一样,只有不同,中间的那份胶囊是切开的,胶囊皮和里面的粉末都少了大概三分之一。 日向合理把收纳盒推出去,进行介绍,“银色子弹。” “这是我父母研究出来的药物,名叫银色子弹,我拿到之后,把它交给宫野志保进行研究和确认成分,几天之前,我让贝尔摩德把它取了回来。” “作用嘛,”他偏了一下首,用不确定地口吻道,“大概是不死?” “服用后不会立刻中毒死亡,可以简略为‘不死’。” “回收得太紧急了,宫野志保还没有完全确定它的剂量和效果,也不确定它的稳定性。” “如果我命令你,立刻选一个服用,测试一下自己的运气……” 日向合理撑起下巴,重复琴酒之前表示忠心的话,“‘会’?” 琴酒:“……” 琴酒移动视线,去注视那只小巧的收纳盒和里面的三颗红白胶囊。 他动了动手指。 “不想随便吃药的话,”日向合理道,“就……咦,你要干什么?” 琴酒伸手打开收纳盒,从里面挑了一颗完整的红白胶囊,面不改色地塞进嘴里。 他的喉结动了动,干脆利落道:“会。” 日向合理:“……” 琴酒的动作太快,太干脆利落了。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看空了一份空间的收纳盒,又抬头看了看琴酒的喉结,他静默了一瞬间,干巴巴地夸赞,“很棒。” 琴酒的表情不变,姿势也没太变,平静澹定得好像刚刚只是普通地张口向首领表示了一下忠心,没有其他的多余事项,“嗯。” “无论你的命令是什么,只要不伤害自己,”琴酒平静道,“我都会立刻执行。” 而且。 他心平气和地补充,“就算我不执行,你也有办法让我照做。” “首、领、先、生。” “好,很合理的解释,你用毫无个人恩怨的理由轻松地说服了我,”日向合理拿起文件,又反问,“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你都服用药物、性命在我手里了,该相信我会暂时相信你,相信‘亲爱的首领大人会宽容大度地相信可怜的属下’了?” 他把文件打开到后面的某一页,伸手递给琴酒,“看一下这页。” 琴酒坐着伸手接过,去看那页文件。 上面是一个二层烟花制造工厂的平面构图、内部装修和监控之类的介绍。 划重点:烟花,工厂。 这两个词过分熟悉,熟悉到琴酒一秒进入紧急状态。 不会不会,亲爱的首领不会…… “放心,不会,”日向合理站起来,从琴酒手中抽出那份文件,他诚恳地补充了一个可疑的尾音,“?” 他迅速转移话题,“贝尔摩德刚刚用讯息通知我,其他人已经到了。” 又再次补充。 “我让贝尔摩德去通知现在活跃在其他地区、相对比较重要的组织成员,把他们召集回来。” “以国家区域为范畴,每个区域必须回来起码三位代号成员,参与组织的机密会议。” 琴酒不知道这件事,他皱了皱眉,又松开,把‘其他区域的组织成员要回来’和‘东京越发古怪的氛围’挂上了勾。 怪不得最近有可疑人员进入东京…… 等等,大量可疑人员进入东京,不是十多天前的事吗? 日向合理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是的,十多天前,他们像是潮流一样涌入东京,”日向合理道,又夸赞,“每天一步不离我,居然还能注意到有大量可疑人员进入东京,很厉害,不愧是琴酒。” …… 琴酒不需要理由,可以直接确认自家首领真的在阴阳怪气。 “我刚刚向警方传达了情报,组织要展开联合会议,正式确认真正的首领。”日向合理又补充,“会议的地点,就在烟花厂。” “东京颁布禁烟花爆竹的规定后,烟花厂暂时关闭,里面的人员全部清空,是一个宽大又安静的合适开会场所。” “现在,其他与会人员都已经在烟花厂就位,就等我们了。” 想了想,日向合理补充,“啊,他们没有座位,是卧铺。” 他随手翻到文件里稍微靠前半的部分,把与会人员们和绳子锁链眼罩手铐的合影照给琴酒看,又再次补充,“除了米国区域。” “他们只来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家伙……不过没关系,我很开心。” 琴酒扫过那些照片,从里面找到了几个曾经见过的组织成员,“……朗姆干的?” 都还活着,肯定不是日向合理干的,他也没有这个活动时间。 他忽略了日向合理的记仇发言,并把那些没来的家伙打上死亡鉴定。 “是的,”日向合理点头,他侧了一下首,估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几点了?” 琴酒:“晚上七点。” 以及。 他说明月日,“四月一日。” 四月的开头,是个不太吉利的日子,同样,也是日向合理的生日。 “时间差不多了,”日向合理没什么反应,漫不经心道,“要去参加会议吗?” 联合会议,通知警方,与会人员全部被五花大绑。 这些因素加起来,汇聚成琴酒皱起的眉头,他没有迟疑,“我听命于您。” 去不去,听日向合理的吩咐。 日向合理站起来,向门口走去,“走。” 琴酒快步跟上,迅速伸手推开门,又在门边停步,等日向合理先走出去。 路过他的时候,日向合理晃了晃手,光明正大地把手伸进他的口袋。 琴酒下意识看过去。 日向合理收回手,“谢谢你之前的新年烟花,我很喜欢,所以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不过现在你不能偷看。” “如果你信任我的话。” “对了,把子弹上满,不要留空隙。”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大火会 工厂封闭的时间不算太久,还没有灰尘铺满整片天地。 大门前有很凌乱的车轮印,它们纵横交错在一起,形成了‘不久前有许多车来过’的痕迹现场。 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声。 倒是有一些带血的脚印。 日向合理在脚印边停顿住,“太明显了。” 琴酒在他身边停住,顺着脚印看向工厂深处,“继续往里走?” 日向合理又瞥了一眼那些残缺不全着向深处蔓延的凌乱脚印,否决,“不,我们去二楼。” 他们向二楼走去。 一路上,琴酒都在观察周围,发现这个工厂虽然暂时关闭了,监控摄像头却还在运转着。 它们没有亮起红灯,但在他们上楼的时候,有一个黑色的摄像头微微扭动了一下,只扭动一下就立刻停下了。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在危险黑色人物面前要小心谨慎不乱动,不然会被发现一样。 琴酒只能下压眉头移开视线,继续看向日向合理。 周围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琴酒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日向合理习惯性地压住脚步声、把它贴在琴酒的脚步尾声中。 一楼突然响起了一道枪声,安静了几秒后,又响起连续的三四枪,震耳欲聋地在空挡开阔的工厂里回荡。 琴酒往枪声传来的地方瞥去一眼,没有停住。 “啊,贝尔摩德那边开始行动了,”日向合理进行解释,“我让贝尔摩德去送宫野志保,在她找到宫野志保的时候,会给朗姆发讯息,朗姆开始处理其他人。” 他侧首,用眼神捕捉到一个黑色的摄像头,又开口道:“下面已经开始了,那宫野志保……” 琴酒了解日向合理,知道宫野志保肯定不会有事,他翻译日向合理棱模两可的话,“你让贝尔摩德把宫野志保送给警方?” 以贝尔摩德和宫野的恩怨……算了,日向合理肯定考虑到了。 日向合理移动脸部的角度,让监控摄像头照不到自己的口型,“嗯,我本来计划让警方在火灾现场发现她的,但是……” 但是,贝尔摩德和宫野之间的恩怨,宫野志保明显也知道,再加上宫野明美不久前出事,她面对贝尔摩德的时候就像是兔子面对猎犬,一直处于极度警惕的状态中。 对兔子来说,想要逃生必须拼命,可对猎犬来说,这只是一次正常捕猎,最多拼尽全力,拼力和拼命比,当然是拼命获胜。 贝尔摩德走的时候,明明特意把她放在火灾的角落,确保她会狼狈艰难地等到警方,但警方赶到的时候,却根本没有找到她。 于是,贝尔摩德只能再去找她一次,进行收尾工作。 “不用担心她那边,”粗略地解释了一遍,日向合理又安抚琴酒,“放心,我做了安排,她会成功脱身、尽情策划葬礼的。” 琴酒:“……” ‘葬礼’应该是指‘前任首领’的葬礼,而不是指他或者贝尔摩德本人的葬礼,对? 楼下又响起了几道仓促的枪声。 日向合理转头向下看了一眼,再次捕捉到一个摄像头,他用平静的语气询问,“我联系警方的事,你早就知道,对?” 然后看向琴酒,让口型脱离摄像头的捕捉,“我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你看出来了。” 琴酒看出来了。 联合会议,通知警方,与会人员全部被五花大绑,这些元素太有指向性了,几乎精准地指向‘组织成员被警方一网打尽’。 …… 就是有一点。 同样还有一组‘烟花’和‘工厂’的元素,可能指向‘爆破工厂’。 他缓缓道:“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确定。” “我只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日向合理为什么要和警方联系,要一网打尽组织? 琴酒可以笃定,如果日向合理真心想带着组织发展起来的话,那绝大多数的警方都只能低眉顺眼地摇尾巴,根本无法反抗被他掀翻摸肚皮。 就算有少数天才警方,也可以随手毙了。 但和警方合作,和那些绝大多数都是庸才,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都默契对视一笑符合‘上层规则’的警方高层合作…… 琴酒觉得,日向合理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无法忍受。 “为什么要这样做?”日向合理重复,他坦然点头,“你的观点没错,很多警方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能会丧失勇气,畏手畏脚地往后退。” “越当警方人员,越升职,他们似乎就越来越和黑色人物重合起来。” 他侧过脸,捕捉摄像头,“但是,每一位警方人员选择成为警方的初衷,都是‘保护民众’。” 哪怕部分警方只有一点点的‘保护民众’。 “他们是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胆怯,但是,更多的警方人员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是大脑一片空白、无暇思索、完全凭借本能般地保护民众。”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日向合理用不带私人感情的陈述语气道:“他们克服了人类的求生本能,很伟大。” 哪怕站在黑色人物的角度,那些忠于职守的警方人员也相当伟大。 琴酒皱眉。 “这不是理由,”他道,“如果你想,哪怕所有的警方都是勇于奉献者,你也可以解决他们。” 哇哦。 日向合理和他对视,诚恳道:“你好信任我。” 琴酒立刻补充,“只要你不发挥出色的本性。” ‘不安分’的本性。 只要日向合理发挥自己的优秀本性,那大概率还是能达到本来的目的的,只是会让敌人和同伴痛苦那么一点点。 “我可以接受你的本性,”日向合理平静叹气,“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 “你那么擅长忍耐、又不安分窥伺首领之位,我都熟视无睹了,你是我的心腹,对待你,不仅要看优点,还要适当地忽视缺点。” 他反问,“在其他人的眼里,我大概也是您的心腹,为什么你不会适当地忽视我的缺点呢?” 琴酒:“……” …… …… 他知道这是‘缺点’,已经很好了,已经很棒了,出乎意料的棒。 琴酒心平气和,“抱歉,是我的错。” “时间差不多了,”日向合理露出一点笑的幅度,“我数三下,拔枪对准我。” 琴酒:“?” 日向合理咬字清晰,“三。” 琴酒立刻握住枪,但没有第一时间拔出来,他看着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对他笑了笑,咬重发音,“二。” 琴酒拔枪出来,对准日向合理。 “一。” 日向合理迅速拔枪,闪出一道残影,他的枪口对准琴酒的头部。 同时,琴酒下移枪口,对准他的肩膀处。 两个枪口隔着一两米的距离错开。 日向合理再次笑了笑,“很棒。” “你本来就不是完全一板一眼听从首领命令的人,没必要次次低头服从,有自己的思考,不是很好吗?” “就像现在这样。” 听从命令拔枪,听从思考移动枪口。 有思考的执行命令,有助于……成为首领。 捕捉到他的笑意,琴酒紧绷住手,沉声道:“接下来干什么?” “刚刚才夸过你,”日向合理道,“如果太过委婉的话,” “——我的意思是,我授予你自主行动权。” 琴酒握着枪,没动。 他沉下眉头,静静等待日向合理的下一个命令。 日向合理和他对视了几秒,才慢慢道:“你的七点钟方向,两点钟方向,都有监控摄像头。” “我数三二一,先打掉七点钟方向的摄像头,在受伤后,先打我一枪,地方随便,再打掉两点钟方向的摄像头,可以吗?” “三、二、一。” 这些话,有许多可以询问的地方,比如‘受伤后’、比如‘先打我一枪’。 琴酒没有开口询问,他沉下心神,在日向合理数数的同时,在心里默默重复,在耳边响起‘一’的时候,他突然转身,一枪打中七点钟的摄像头。 两道几乎重叠在一起的枪声响起。 七点钟方向的摄像头碎裂,溅出一道碎片的花束,与此同时,琴酒往后退了两步,肩膀处溅起一朵红色的花束。 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表情未变,干脆利落地移动枪口,毫不犹豫地跳过第二个步骤,直接进行第三个步骤,一枪崩掉两点钟方向的摄像头。 又是两道几乎重叠在一起的枪声。 琴酒的子弹打中摄像头,日向合理的子弹擦过琴酒受伤的肩膀,击向后方的空地。 打完摄像头,琴酒垂下枪口,看向日向合理,“然后?” 日向合理:“。” 算了,猜到了。 他平静叹气,转了转自己的枪,松开自己过分紧绷起来的手。 对日向合理来说,击中人体是一件不假思索的事,但故意击偏、甚至击空,就无疑是件让新手对着高速移动靶次次中十的事。 他道:“你可以看看口袋里的礼物了,现在摁下去。” 大概是他们的枪声和打掉了摄像头,楼下再次传来连续的枪声,像是在进行激烈的交战,外面也陡然响起了代表警方的‘呜哩呜哩’声。 琴酒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和一个装置。 手机上有十几条讯息,有伏特加和其他属下的,大多都是在汇报不久前警方有不明大行动、几乎全员出击的。 装置是一个内部镶嵌着红色圆摁扭的正方形玻璃装置,打开玻璃就可以摁下摁扭,大概率是炸弹控制器的那种装置。 日向合理重复,“摁下。” 琴酒凝视着手上的装置,又抬头凝视日向合理。 不需要问日向合理哪来的炸弹,他就瞬间反应过来:朗姆。 这个废物…… 他克制住怒气,关注重点,“炸弹在工厂?你会生还吗?” “你不应该问‘我会生还吗?’吗?”日向合理耐心回答,“会。” “需要我回答一下‘我会生还吗?’?” 琴酒打开玻璃盖,冷冷道:“不需要。” 不需要亲爱的首领大人回答这种问题,也不需要亲爱的首领再刷欠揍的存在感,不然,他真的会忍不住删掉‘忍耐’这种被硬生生扣上来的天性。 谢谢亲爱的首领大人:) 他重重地摁下。 火花和热浪瞬间炸开,席卷着向四周掀去,周围的枪声、警车声和警方的喊话声瞬间失音。 “彭——!!!”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大火会 工厂封闭的时间不算太久,还没有灰尘铺满整片天地。 大门前有很凌乱的车轮印,它们纵横交错在一起,形成了‘不久前有许多车来过’的痕迹现场。 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声。 倒是有一些带血的脚印。 日向合理在脚印边停顿住,“太明显了。” 琴酒在他身边停住,顺着脚印看向工厂深处,“继续往里走?” 日向合理又瞥了一眼那些残缺不全着向深处蔓延的凌乱脚印,否决,“不,我们去二楼。” 他们向二楼走去。 一路上,琴酒都在观察周围,发现这个工厂虽然暂时关闭了,监控摄像头却还在运转着。 它们没有亮起红灯,但在他们上楼的时候,有一个黑色的摄像头微微扭动了一下,只扭动一下就立刻停下了。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在危险黑色人物面前要小心谨慎不乱动,不然会被发现一样。 琴酒只能下压眉头移开视线,继续看向日向合理。 周围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琴酒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日向合理习惯性地压住脚步声、把它贴在琴酒的脚步尾声中。 一楼突然响起了一道枪声,安静了几秒后,又响起连续的三四枪,震耳欲聋地在空挡开阔的工厂里回荡。 琴酒往枪声传来的地方瞥去一眼,没有停住。 “啊,贝尔摩德那边开始行动了,”日向合理进行解释,“我让贝尔摩德去送宫野志保,在她找到宫野志保的时候,会给朗姆发讯息,朗姆开始处理其他人。” 他侧首,用眼神捕捉到一个黑色的摄像头,又开口道:“下面已经开始了,那宫野志保……” 琴酒了解日向合理,知道宫野志保肯定不会有事,他翻译日向合理棱模两可的话,“你让贝尔摩德把宫野志保送给警方?” 以贝尔摩德和宫野的恩怨……算了,日向合理肯定考虑到了。 日向合理移动脸部的角度,让监控摄像头照不到自己的口型,“嗯,我本来计划让警方在火灾现场发现她的,但是……” 但是,贝尔摩德和宫野之间的恩怨,宫野志保明显也知道,再加上宫野明美不久前出事,她面对贝尔摩德的时候就像是兔子面对猎犬,一直处于极度警惕的状态中。 对兔子来说,想要逃生必须拼命,可对猎犬来说,这只是一次正常捕猎,最多拼尽全力,拼力和拼命比,当然是拼命获胜。 贝尔摩德走的时候,明明特意把她放在火灾的角落,确保她会狼狈艰难地等到警方,但警方赶到的时候,却根本没有找到她。 于是,贝尔摩德只能再去找她一次,进行收尾工作。 “不用担心她那边,”粗略地解释了一遍,日向合理又安抚琴酒,“放心,我做了安排,她会成功脱身、尽情策划葬礼的。” 琴酒:“……” ‘葬礼’应该是指‘前任首领’的葬礼,而不是指他或者贝尔摩德本人的葬礼,对? 楼下又响起了几道仓促的枪声。 日向合理转头向下看了一眼,再次捕捉到一个摄像头,他用平静的语气询问,“我联系警方的事,你早就知道,对?” 然后看向琴酒,让口型脱离摄像头的捕捉,“我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你看出来了。” 琴酒看出来了。 联合会议,通知警方,与会人员全部被五花大绑,这些元素太有指向性了,几乎精准地指向‘组织成员被警方一网打尽’。 …… 就是有一点。 同样还有一组‘烟花’和‘工厂’的元素,可能指向‘爆破工厂’。 他缓缓道:“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确定。” “我只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日向合理为什么要和警方联系,要一网打尽组织? 琴酒可以笃定,如果日向合理真心想带着组织发展起来的话,那绝大多数的警方都只能低眉顺眼地摇尾巴,根本无法反抗被他掀翻摸肚皮。 就算有少数天才警方,也可以随手毙了。 但和警方合作,和那些绝大多数都是庸才,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都默契对视一笑符合‘上层规则’的警方高层合作…… 琴酒觉得,日向合理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无法忍受。 “为什么要这样做?”日向合理重复,他坦然点头,“你的观点没错,很多警方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能会丧失勇气,畏手畏脚地往后退。” “越当警方人员,越升职,他们似乎就越来越和黑色人物重合起来。” 他侧过脸,捕捉摄像头,“但是,每一位警方人员选择成为警方的初衷,都是‘保护民众’。” 哪怕部分警方只有一点点的‘保护民众’。 “他们是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胆怯,但是,更多的警方人员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是大脑一片空白、无暇思索、完全凭借本能般地保护民众。”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日向合理用不带私人感情的陈述语气道:“他们克服了人类的求生本能,很伟大。” 哪怕站在黑色人物的角度,那些忠于职守的警方人员也相当伟大。 琴酒皱眉。 “这不是理由,”他道,“如果你想,哪怕所有的警方都是勇于奉献者,你也可以解决他们。” 哇哦。 日向合理和他对视,诚恳道:“你好信任我。” 琴酒立刻补充,“只要你不发挥出色的本性。” ‘不安分’的本性。 只要日向合理发挥自己的优秀本性,那大概率还是能达到本来的目的的,只是会让敌人和同伴痛苦那么一点点。 “我可以接受你的本性,”日向合理平静叹气,“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 “你那么擅长忍耐、又不安分窥伺首领之位,我都熟视无睹了,你是我的心腹,对待你,不仅要看优点,还要适当地忽视缺点。” 他反问,“在其他人的眼里,我大概也是您的心腹,为什么你不会适当地忽视我的缺点呢?” 琴酒:“……” …… …… 他知道这是‘缺点’,已经很好了,已经很棒了,出乎意料的棒。 琴酒心平气和,“抱歉,是我的错。” “时间差不多了,”日向合理露出一点笑的幅度,“我数三下,拔枪对准我。” 琴酒:“?” 日向合理咬字清晰,“三。” 琴酒立刻握住枪,但没有第一时间拔出来,他看着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对他笑了笑,咬重发音,“二。” 琴酒拔枪出来,对准日向合理。 “一。” 日向合理迅速拔枪,闪出一道残影,他的枪口对准琴酒的头部。 同时,琴酒下移枪口,对准他的肩膀处。 两个枪口隔着一两米的距离错开。 日向合理再次笑了笑,“很棒。” “你本来就不是完全一板一眼听从首领命令的人,没必要次次低头服从,有自己的思考,不是很好吗?” “就像现在这样。” 听从命令拔枪,听从思考移动枪口。 有思考的执行命令,有助于……成为首领。 捕捉到他的笑意,琴酒紧绷住手,沉声道:“接下来干什么?” “刚刚才夸过你,”日向合理道,“如果太过委婉的话,” “——我的意思是,我授予你自主行动权。” 琴酒握着枪,没动。 他沉下眉头,静静等待日向合理的下一个命令。 日向合理和他对视了几秒,才慢慢道:“你的七点钟方向,两点钟方向,都有监控摄像头。” “我数三二一,先打掉七点钟方向的摄像头,在受伤后,先打我一枪,地方随便,再打掉两点钟方向的摄像头,可以吗?” “三、二、一。” 这些话,有许多可以询问的地方,比如‘受伤后’、比如‘先打我一枪’。 琴酒没有开口询问,他沉下心神,在日向合理数数的同时,在心里默默重复,在耳边响起‘一’的时候,他突然转身,一枪打中七点钟的摄像头。 两道几乎重叠在一起的枪声响起。 七点钟方向的摄像头碎裂,溅出一道碎片的花束,与此同时,琴酒往后退了两步,肩膀处溅起一朵红色的花束。 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表情未变,干脆利落地移动枪口,毫不犹豫地跳过第二个步骤,直接进行第三个步骤,一枪崩掉两点钟方向的摄像头。 又是两道几乎重叠在一起的枪声。 琴酒的子弹打中摄像头,日向合理的子弹擦过琴酒受伤的肩膀,击向后方的空地。 打完摄像头,琴酒垂下枪口,看向日向合理,“然后?” 日向合理:“。” 算了,猜到了。 他平静叹气,转了转自己的枪,松开自己过分紧绷起来的手。 对日向合理来说,击中人体是一件不假思索的事,但故意击偏、甚至击空,就无疑是件让新手对着高速移动靶次次中十的事。 他道:“你可以看看口袋里的礼物了,现在摁下去。” 大概是他们的枪声和打掉了摄像头,楼下再次传来连续的枪声,像是在进行激烈的交战,外面也陡然响起了代表警方的‘呜哩呜哩’声。 琴酒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和一个装置。 手机上有十几条讯息,有伏特加和其他属下的,大多都是在汇报不久前警方有不明大行动、几乎全员出击的。 装置是一个内部镶嵌着红色圆摁扭的正方形玻璃装置,打开玻璃就可以摁下摁扭,大概率是炸弹控制器的那种装置。 日向合理重复,“摁下。” 琴酒凝视着手上的装置,又抬头凝视日向合理。 不需要问日向合理哪来的炸弹,他就瞬间反应过来:朗姆。 这个废物…… 他克制住怒气,关注重点,“炸弹在工厂?你会生还吗?” “你不应该问‘我会生还吗?’吗?”日向合理耐心回答,“会。” “需要我回答一下‘我会生还吗?’?” 琴酒打开玻璃盖,冷冷道:“不需要。” 不需要亲爱的首领大人回答这种问题,也不需要亲爱的首领再刷欠揍的存在感,不然,他真的会忍不住删掉‘忍耐’这种被硬生生扣上来的天性。 谢谢亲爱的首领大人:) 他重重地摁下。 火花和热浪瞬间炸开,席卷着向四周掀去,周围的枪声、警车声和警方的喊话声瞬间失音。 “彭——!!!” 第三百九十二章 消灭一切 “彭——!!!” 大火席卷起来,迅速蹿上建筑物的最高峰。 贝尔摩德走出三四步,对着身后的火灾露出一个笑,她伸手拽下头顶的鸭舌帽,继续往外走。 周围的人群或惊慌失措或呆若木鸡,还有一边遵从理智远离、一边遵从情感茫然回头的人。 走了几步,贝尔摩德让自己的动作带上几分惊慌失措,她慌乱地往外跑,和一个人几乎迎面撞上。 “抱歉!” 那个人匆匆回头,视线只从贝尔摩德的脸上扫过一瞬间便移开,他指挥其他人,“快灭火!” “是!”跟着他拥过来的那群人立刻应声,其中一位迟疑了一下,补充了一个称呼,“诸伏警官!” 诸伏景光没怎么在意,他看向不远处燃烧着大火的建筑物,咬牙,“放火的人还没走,把周围的人全部拦下!” 其他人四望周围,再次迟疑,“警官,我们的人手不够……” 诸伏景光迅速权衡:根据消息,来追击宫野志保的是贝尔摩德。 他随手接过同事的递给其他人的防烟面罩,“优先拦下女性。” “男性的话,拦下来听声音,重点检查是否佩戴变声器,声音无异常才可放行。” “女性,拦下声音年轻和发音古怪的年轻女性。” “携带孩子的大人重点观察互动,声音和互动都无异常可以放行。” 贝尔摩德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但是她不会变声! 这是诸伏景光在那场极速追杀中了解到的事情。 他匆匆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着装,便要扣上防烟面具先冲进去,又停顿住,匆匆回头,“……等等!” 贝尔摩德回头,她用粗糙的男性手掌抬起宽大的帽子,露出自己现在偏粗狂的典型男性样貌,脸上的神情也调整到了惊慌和畏惧,“怎、怎么了警官?”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其他没穿警服的便衣,又看了看诸伏景光,缩了缩脖子。 这个动作和惊慌畏惧的表情、慌张的男性声音,一起构成了一个中年的男性形象。 诸伏景光顿了顿,刚刚和贝尔摩德擦肩而过时,战栗般闪上来的一种急促预感褪去,他犹豫道:“刚刚抱歉了。” 贝尔摩德慌张后退着摆手,“不不不,是我撞到了您!” “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诸伏景光扫过她脸上切实的畏惧表情,额前头发、手袖、衣摆和蔓延大半个腿部的白色灰尘,以及带着干掉水泥的雨鞋。 他判断:这大概是一位工人。 ……他们都没穿警方制服,一看就有异常,怪不得对方见到他们会这么惊慌失措。 那种预感彻底消失。 他客气地再次点头表示歉意,便转身冲进那栋燃烧着大火的建筑物。 其他正在匆匆忙忙临时制造装备的警方急促地惊呼道:“警官!等等,诸伏警官!” 贝尔摩德转身,继续向外面走去。 她翘起唇角,放在口袋里的手发送出去一条任务完成的讯息,脚步轻快地在那条街道的尽头转弯,彻底消失在桉发现场。 彻底消失在警方的视野里。 第三百九十二章 消灭一切 “彭——!!!” 大火席卷起来,迅速蹿上建筑物的最高峰。 贝尔摩德走出三四步,对着身后的火灾露出一个笑,她伸手拽下头顶的鸭舌帽,继续往外走。 周围的人群或惊慌失措或呆若木鸡,还有一边遵从理智远离、一边遵从情感茫然回头的人。 走了几步,贝尔摩德让自己的动作带上几分惊慌失措,她慌乱地往外跑,和一个人几乎迎面撞上。 “抱歉!” 那个人匆匆回头,视线只从贝尔摩德的脸上扫过一瞬间便移开,他指挥其他人,“快灭火!” “是!”跟着他拥过来的那群人立刻应声,其中一位迟疑了一下,补充了一个称呼,“诸伏警官!” 诸伏景光没怎么在意,他看向不远处燃烧着大火的建筑物,咬牙,“放火的人还没走,把周围的人全部拦下!” 其他人四望周围,再次迟疑,“警官,我们的人手不够……” 诸伏景光迅速权衡:根据消息,来追击宫野志保的是贝尔摩德。 他随手接过同事的递给其他人的防烟面罩,“优先拦下女性。” “男性的话,拦下来听声音,重点检查是否佩戴变声器,声音无异常才可放行。” “女性,拦下声音年轻和发音古怪的年轻女性。” “携带孩子的大人重点观察互动,声音和互动都无异常可以放行。” 贝尔摩德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但是她不会变声! 这是诸伏景光在那场极速追杀中了解到的事情。 他匆匆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着装,便要扣上防烟面具先冲进去,又停顿住,匆匆回头,“……等等!” 贝尔摩德回头,她用粗糙的男性手掌抬起宽大的帽子,露出自己现在偏粗狂的典型男性样貌,脸上的神情也调整到了惊慌和畏惧,“怎、怎么了警官?”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其他没穿警服的便衣,又看了看诸伏景光,缩了缩脖子。 这个动作和惊慌畏惧的表情、慌张的男性声音,一起构成了一个中年的男性形象。 诸伏景光顿了顿,刚刚和贝尔摩德擦肩而过时,战栗般闪上来的一种急促预感褪去,他犹豫道:“刚刚抱歉了。” 贝尔摩德慌张后退着摆手,“不不不,是我撞到了您!” “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诸伏景光扫过她脸上切实的畏惧表情,额前头发、手袖、衣摆和蔓延大半个腿部的白色灰尘,以及带着干掉水泥的雨鞋。 他判断:这大概是一位工人。 ……他们都没穿警方制服,一看就有异常,怪不得对方见到他们会这么惊慌失措。 那种预感彻底消失。 他客气地再次点头表示歉意,便转身冲进那栋燃烧着大火的建筑物。 其他正在匆匆忙忙临时制造装备的警方急促地惊呼道:“警官!等等,诸伏警官!” 贝尔摩德转身,继续向外面走去。 她翘起唇角,放在口袋里的手发送出去一条任务完成的讯息,脚步轻快地在那条街道的尽头转弯,彻底消失在桉发现场。 彻底消失在警方的视野里。 第三百九十三章 罪恶 华盛顿的夜晚是星光闪烁的。 电视机前,放着‘今日好来坞快讯,xxx小姐xxxx’、‘工藤新一先生结婚的二十周年,将要xxxx’,以及更重点的‘总统先生xxx宴会xxx’。 约翰逊压抑着自己极端的兴奋和喜悦,勉强维持着礼貌和客套应付周围吹捧着自己的人。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恭喜!约翰逊先生,我就知道您绝对会……” “看看,这不是我们伟大的约翰逊嘛?您终于到了,哈哈哈……” “您的演讲太棒了,我听得几乎浑身打颤,别笑我,您就是这么伟大……” “噢,我亲爱的约翰逊,您胸口的枪伤还好?那该死的……” 数不清的赞美和夸奖纷至沓来。 约翰逊本来应该被这些善意冲晕的,本来应该乐呵呵地接受所有人的赞美,他有这个资格。 ——他有资格。 但是,今晚,在胸腔处的喜悦越来越浓烈的时候,他却匆匆敷衍过去,像是隔了一层球在水中梦游一样,甩开了宴会上的所有人,赶到大厦最顶端,自己的办公室。 宴会上明亮速白昼,大厦最顶层空无一人,一片黑暗。 约翰逊梦游般地踩着欣喜的节拍闯回自己的办公室,他随手甩上门,深呼吸,再深呼吸,拿着手机举手无措,就像个毛头小子要给梦中女神打电话约会一样。 而该死的是,他还是个流浪汉,梦中女神还是大众情人。 ……该死的! 他胡言乱语地咒骂了一句,努力控制呼吸,“我要说什么?嗨,亲爱的,你可能没看新闻,从今晚开始,我将会是……” “……约翰逊你是白痴吗?我简直要疯了,他当然会看!当然会知道!” 边低声骂自己,他边忍无可忍地薅自己的头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像在宴会上那样,起码,起码梦游也比这样口不择言要好! 一直到走到落地窗边,他对着自己的倒影胡言乱语叮嘱了几分钟,才终于冷静了几分,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拨通声响起的一瞬间,约翰逊瞬间忘却刚刚的自我调节,再次回到原点,甚至比刚进来时还要无措、欣喜、难以控制自己。 他瞪大眼睛,等待对面接通。 但是,手机响了一下,却又有声音响起。 是手机铃声,不是手机拨通出去的手机铃,而是手机被呼叫的铃声。 来自办公室内部。 约翰逊握着手机,慢半拍地转头,向办公室深处看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会有手机铃在自己的办公室响起,也没来得及升起有人闯进自己的私人办公室的愤怒,所有的情绪就瞬间碎得一塌湖涂。 办公室没有开灯。 响起电话的地方,是用于会客的沙发,那里笼罩着浓郁的黑暗。 手机躺在透明的茶几上,嗡动着发亮。 黑暗中,一只手覆上手机,把它掐断。 手机的灯光照亮了几分浓郁的黑暗,约翰逊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人。 那是个大概十六七岁的未成年,有着一头蓬松的黑发,眼睛是流淌般的红色,看样貌,大概是亚洲人。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看到他的瞬间,约翰逊好像看到了有浓稠的黑暗从他身上流下来,像是无形的防护罩滑下,或者是类似隐身衣的东西滑落。 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约翰逊定睛看过去,看到了无比真实的黑发未成年。 黑发未成年露出一个幅度很小的微笑,,“嗨,约翰逊。” 他的视线在约翰逊的身上转了几圈,“我刚刚还想说,没有打扰你和心爱之人的私密对话,没想到你是打给我?” “我的荣幸。” 约翰逊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他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才找到自己的喉咙,“冰、冰酒?” “我刚刚想打给你!” 他手足无措地道:“我成功了!” “是的,是的,”冰酒道,“我看到了,你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约翰逊又走过去几步,慌乱点头,“嗯,我们成功了,我们两个成功了!” 想起刚刚宴会上的大人物们,他的语气阴狠下去,“谁能想到在十几年前我还只是一个下贱的、粗鄙的流浪汉呢?!” 他看向黑发未成年,语气再次无措和轻柔起来,“这,这一切都是因为您!” 约翰逊不由自主地继续往前走,“是您……” “汪!” 突然,一道犬类的威胁吠叫打断了他发自内心的话。 约翰逊下意识停住脚步,移动视线看过去,在沙发旁边发现了一只犬类。 那是一只萨摩耶。 它一点也不‘微笑天使’,此时正冷冷地看过来,刚刚只叫了一声提醒威胁他,便没有再发声。 会咬人的狗不叫。 约翰逊被这个狗东西咬过,在他过分靠近黑发未成年的时候。 他还记得,这个狗东西是叫‘琴酒’,和那个冷脸看不起人的银发黑风衣男人名字一样,都是‘琴酒’。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会冷不丁咬人,一个会冷不丁地掏枪崩人。 狗东西! 约翰逊伸出手,露出假笑,“嗨,琴酒,我没有恶意,不要这样过度反应,好吗?” 他看向黑发未成年,“我不会伤害冰酒的。” 黑发未成年微笑不变,他伸手摸了摸萨摩耶,平静地哄道:“约翰脾气好,别欺负他。” 约翰逊和约翰不是一个名字,也不是简称。 不过约翰逊认为,‘约翰’是黑发未成年对自己的特有称呼,是代表亲近的称呼,所以欣然接受。 他的表情柔和起来,“冰酒,我成功了。” “我看到了,你的演讲很棒,”黑发未成年耐心地回复他的每一句干巴巴的重复,“我以为你会去参加宴会,所以……” 所以才没去找他,而是坐在办公室里,默默地为他祝福和庆祝。 哪怕他根本不知道。 约翰逊意会到这个意思,不由自主地再次往前走了几步,“噢……这……” 这次,那只狗东西没叫。 但约翰逊也没有直直地走到沙发边,他在靠近沙发时就停下来,自然而然地单膝跪在地毯上,让自己比黑发未成年更低,让自己需要仰头看、而对方可以低头俯视过来。 他柔和道:“我也想和你分享快乐,冰酒。” “宴会上的那些家伙根本不懂我,不懂我们,不懂我们的理想!” “是的,”黑发未成年耐心道,他伸手触碰约翰逊的头部,进行安抚,“他们都是一群野兽,是肆无忌惮掠夺普通人生存空间的野兽。” “他们的眼里容不下普通人,根本看不到我们。” 约翰逊点头,又否定,“不不不,你不是普通人,你是……你是天才!你是神之子!你是我的贵人!” “是我的知己!是真正为这个世界感到担心的人!” 黑发未成年对他微笑。 遇见这位黑发未成年的时候,约翰逊二十多岁,是一个在街头晃荡的流浪汉。 直到现在,他还无比清晰地记得遇见黑发未成年的那天。 那是一个大晴天,黑发未成年坐在长椅上等人,他和整个街道格格不入,人群匆匆来、匆匆去,他却安静地像是…… 像是北极的冰。 安静,冷澹,无视他人。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约翰逊走上去,询问黑发未成年要不要吃冰淇淋,他可以买,去便利店买干净的冰淇淋。 黑发未成年惊讶地看向他,旋即微笑。 他询问约翰逊,‘你想要成为人上人吗?像是电视上的那样’。 约翰逊没听懂,但还是一口答应了。 然后,他摇身一变,人生和过去截然不同了起来。 直到今天。 一切的一切,都是黑发未成年。 他温和,宽容,从不记仇,一向微笑着看着所有人,简直……像是圣经中的圣人神子一样。 “恭喜你,”黑发未成年慢慢道,他的手指穿插在约翰逊的头发间,像是摸猫一样慢慢地进行顺毛,“不过,不要忘了初心。” ‘为了世界更好’。 约翰逊闭着眼睛低下头,枕在黑发未成年的膝盖上,他低声回复,“我会为了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付出一切,会为了我们的理想献身,绝对不会背叛您。” “我们是平等的伙伴,”黑发未成年纠正,“要一起为此做出努力,而不是你在做,我却在后面看着。” 约翰逊动了动头,压下‘我愿意我做你看着!’的话,低声道:“……为了这个世界。” “为了,”黑发未成年笑起来,“这个世界。” 他松开手,拍了拍约翰逊的背部,“该回去了,宴会上的人还在等着你。” 约翰逊不太情愿地睁开眼,踌躇道:“我……” 黑发未成年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移开视线,从茶几的下层取出两个干净的杯子和一杯红酒。 他打开红酒,往两个高脚杯倒入一半的酒液,一杯给约翰逊,一杯给自己。 那只手上,戴着半指的黑色手套,指腹处还贴着黄褐色的创可贴, 约翰逊曾问过黑发未成年,知道是为了不留下指纹,所以现在没什么特殊反应。 他意会到了要喝酒庆祝的意思,便跪直端起酒杯,向黑发未成年举杯示意。 他们碰杯。 “为了这个世界,”约翰逊刻意压低自己的杯口,“为了我们。” 约翰逊仰头,把这杯酒一饮而尽。 黑发未成年没有喝,只浅浅地碰了一下杯口。 约翰逊知道他不擅长饮酒,能在此刻给自己斟一杯酒,他就已经很感动了,便主动道:“这就可以了。” 他站起来,调整了一下领结,“那,我去宴会了?” 黑发未成年把酒杯放在茶几上,点头,“去。” 约翰逊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下意识转头望回去。 黑发未成年坐在沙发上,手在不紧不慢地摸着犬类,对他微笑。 那只白色的犬类虎视眈眈地趴在地毯上,冷冷地盯着他。 看了几秒,约翰逊转身,继续往外走,又走了几步,他下意识再次转身。 黑发未成年无奈地摇头,“怎么了?” “不,没什么,”约翰逊顿了顿,“只是想看看您。” 他和黑发未成年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见面的,见面的次数很少,大概两三年才能见到一次,更多的时候还是通过电话或者那个叫琴酒的银发家伙联系。 所以这次见到黑发未成年居然亲自赶来和他见面,他很激动。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再次回头。 黑发未成年微笑着看着他,冷不丁地开口,“约翰,你不会背叛我的,也不会向其他人诉说我的存在,对?” 意识到可以继续交谈,约翰逊立刻完全转身,正对着黑发未成年,他庄重道:“我绝对不会背叛您,也不会向其他人诉说您的存在。” “我们的理想,太过理想化了,”黑发未成年道,“如果这是一场电影、电视剧、漫画、或者是任何作品。” “恐怕,我们都是最终boss的形象。” 他询问,“如果‘主角’找上来,你也不会透露我的存在吗?” 约翰逊毫不犹豫地道:“不会!” “我们是同伴!”他语气坚定道,“就像您和那位琴酒先生一样!我是绝对不会背叛您的!” 说到‘琴酒’,他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只萨摩耶,发现它毫无异动,才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某次,黑发未成年叫‘琴酒’的时候,银发黑风衣男和那只萨摩耶都应了一声,然后差点打起来。 嗤,两个狗东西。 “你和琴酒可不一样。”黑发未成年面不改色地低声了一句,又恢复正常音量,“好的,我知道了。” 约翰逊没听清楚前半句话,他郑重点头,转身便走,又忍不住回头望。 大概是不耐烦了,那只萨摩耶凑到茶几边,低头舔了几口红酒,抬头冷冷地挑衅他。 约翰逊:“……” 约翰逊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办公室。 在关上门的时候,他透过装饰物的缝隙,瞥到黑发未成年所在的地方有一道像是流光的东西闪过,旋即是浓郁的黑暗。 像是那里笼罩着什么无形的、透明的东西一样。 ‘隐形衣’的词汇莫名跳进约翰逊的脑海,他又失笑着摇头。 怎么可能。 见到了崇拜对象,他的情绪彻底稳定下来,肃穆起脸。 如果有所谓的‘主角’,那么,他绝对不会背叛黑发未成年,不会透露对方的存在,会毫不犹豫地做电影最后十分钟的反派。 约翰逊调整领带,不紧不慢地走入宴会。 第三百九十三章 罪恶 华盛顿的夜晚是星光闪烁的。 电视机前,放着‘今日好来坞快讯,xxx小姐xxxx’、‘工藤新一先生结婚的二十周年,将要xxxx’,以及更重点的‘总统先生xxx宴会xxx’。 约翰逊压抑着自己极端的兴奋和喜悦,勉强维持着礼貌和客套应付周围吹捧着自己的人。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恭喜!约翰逊先生,我就知道您绝对会……” “看看,这不是我们伟大的约翰逊嘛?您终于到了,哈哈哈……” “您的演讲太棒了,我听得几乎浑身打颤,别笑我,您就是这么伟大……” “噢,我亲爱的约翰逊,您胸口的枪伤还好?那该死的……” 数不清的赞美和夸奖纷至沓来。 约翰逊本来应该被这些善意冲晕的,本来应该乐呵呵地接受所有人的赞美,他有这个资格。 ——他有资格。 但是,今晚,在胸腔处的喜悦越来越浓烈的时候,他却匆匆敷衍过去,像是隔了一层球在水中梦游一样,甩开了宴会上的所有人,赶到大厦最顶端,自己的办公室。 宴会上明亮速白昼,大厦最顶层空无一人,一片黑暗。 约翰逊梦游般地踩着欣喜的节拍闯回自己的办公室,他随手甩上门,深呼吸,再深呼吸,拿着手机举手无措,就像个毛头小子要给梦中女神打电话约会一样。 而该死的是,他还是个流浪汉,梦中女神还是大众情人。 ……该死的! 他胡言乱语地咒骂了一句,努力控制呼吸,“我要说什么?嗨,亲爱的,你可能没看新闻,从今晚开始,我将会是……” “……约翰逊你是白痴吗?我简直要疯了,他当然会看!当然会知道!” 边低声骂自己,他边忍无可忍地薅自己的头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像在宴会上那样,起码,起码梦游也比这样口不择言要好! 一直到走到落地窗边,他对着自己的倒影胡言乱语叮嘱了几分钟,才终于冷静了几分,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拨通声响起的一瞬间,约翰逊瞬间忘却刚刚的自我调节,再次回到原点,甚至比刚进来时还要无措、欣喜、难以控制自己。 他瞪大眼睛,等待对面接通。 但是,手机响了一下,却又有声音响起。 是手机铃声,不是手机拨通出去的手机铃,而是手机被呼叫的铃声。 来自办公室内部。 约翰逊握着手机,慢半拍地转头,向办公室深处看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会有手机铃在自己的办公室响起,也没来得及升起有人闯进自己的私人办公室的愤怒,所有的情绪就瞬间碎得一塌湖涂。 办公室没有开灯。 响起电话的地方,是用于会客的沙发,那里笼罩着浓郁的黑暗。 手机躺在透明的茶几上,嗡动着发亮。 黑暗中,一只手覆上手机,把它掐断。 手机的灯光照亮了几分浓郁的黑暗,约翰逊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人。 那是个大概十六七岁的未成年,有着一头蓬松的黑发,眼睛是流淌般的红色,看样貌,大概是亚洲人。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看到他的瞬间,约翰逊好像看到了有浓稠的黑暗从他身上流下来,像是无形的防护罩滑下,或者是类似隐身衣的东西滑落。 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约翰逊定睛看过去,看到了无比真实的黑发未成年。 黑发未成年露出一个幅度很小的微笑,,“嗨,约翰逊。” 他的视线在约翰逊的身上转了几圈,“我刚刚还想说,没有打扰你和心爱之人的私密对话,没想到你是打给我?” “我的荣幸。” 约翰逊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他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才找到自己的喉咙,“冰、冰酒?” “我刚刚想打给你!” 他手足无措地道:“我成功了!” “是的,是的,”冰酒道,“我看到了,你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约翰逊又走过去几步,慌乱点头,“嗯,我们成功了,我们两个成功了!” 想起刚刚宴会上的大人物们,他的语气阴狠下去,“谁能想到在十几年前我还只是一个下贱的、粗鄙的流浪汉呢?!” 他看向黑发未成年,语气再次无措和轻柔起来,“这,这一切都是因为您!” 约翰逊不由自主地继续往前走,“是您……” “汪!” 突然,一道犬类的威胁吠叫打断了他发自内心的话。 约翰逊下意识停住脚步,移动视线看过去,在沙发旁边发现了一只犬类。 那是一只萨摩耶。 它一点也不‘微笑天使’,此时正冷冷地看过来,刚刚只叫了一声提醒威胁他,便没有再发声。 会咬人的狗不叫。 约翰逊被这个狗东西咬过,在他过分靠近黑发未成年的时候。 他还记得,这个狗东西是叫‘琴酒’,和那个冷脸看不起人的银发黑风衣男人名字一样,都是‘琴酒’。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会冷不丁咬人,一个会冷不丁地掏枪崩人。 狗东西! 约翰逊伸出手,露出假笑,“嗨,琴酒,我没有恶意,不要这样过度反应,好吗?” 他看向黑发未成年,“我不会伤害冰酒的。” 黑发未成年微笑不变,他伸手摸了摸萨摩耶,平静地哄道:“约翰脾气好,别欺负他。” 约翰逊和约翰不是一个名字,也不是简称。 不过约翰逊认为,‘约翰’是黑发未成年对自己的特有称呼,是代表亲近的称呼,所以欣然接受。 他的表情柔和起来,“冰酒,我成功了。” “我看到了,你的演讲很棒,”黑发未成年耐心地回复他的每一句干巴巴的重复,“我以为你会去参加宴会,所以……” 所以才没去找他,而是坐在办公室里,默默地为他祝福和庆祝。 哪怕他根本不知道。 约翰逊意会到这个意思,不由自主地再次往前走了几步,“噢……这……” 这次,那只狗东西没叫。 但约翰逊也没有直直地走到沙发边,他在靠近沙发时就停下来,自然而然地单膝跪在地毯上,让自己比黑发未成年更低,让自己需要仰头看、而对方可以低头俯视过来。 他柔和道:“我也想和你分享快乐,冰酒。” “宴会上的那些家伙根本不懂我,不懂我们,不懂我们的理想!” “是的,”黑发未成年耐心道,他伸手触碰约翰逊的头部,进行安抚,“他们都是一群野兽,是肆无忌惮掠夺普通人生存空间的野兽。” “他们的眼里容不下普通人,根本看不到我们。” 约翰逊点头,又否定,“不不不,你不是普通人,你是……你是天才!你是神之子!你是我的贵人!” “是我的知己!是真正为这个世界感到担心的人!” 黑发未成年对他微笑。 遇见这位黑发未成年的时候,约翰逊二十多岁,是一个在街头晃荡的流浪汉。 直到现在,他还无比清晰地记得遇见黑发未成年的那天。 那是一个大晴天,黑发未成年坐在长椅上等人,他和整个街道格格不入,人群匆匆来、匆匆去,他却安静地像是…… 像是北极的冰。 安静,冷澹,无视他人。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约翰逊走上去,询问黑发未成年要不要吃冰淇淋,他可以买,去便利店买干净的冰淇淋。 黑发未成年惊讶地看向他,旋即微笑。 他询问约翰逊,‘你想要成为人上人吗?像是电视上的那样’。 约翰逊没听懂,但还是一口答应了。 然后,他摇身一变,人生和过去截然不同了起来。 直到今天。 一切的一切,都是黑发未成年。 他温和,宽容,从不记仇,一向微笑着看着所有人,简直……像是圣经中的圣人神子一样。 “恭喜你,”黑发未成年慢慢道,他的手指穿插在约翰逊的头发间,像是摸猫一样慢慢地进行顺毛,“不过,不要忘了初心。” ‘为了世界更好’。 约翰逊闭着眼睛低下头,枕在黑发未成年的膝盖上,他低声回复,“我会为了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付出一切,会为了我们的理想献身,绝对不会背叛您。” “我们是平等的伙伴,”黑发未成年纠正,“要一起为此做出努力,而不是你在做,我却在后面看着。” 约翰逊动了动头,压下‘我愿意我做你看着!’的话,低声道:“……为了这个世界。” “为了,”黑发未成年笑起来,“这个世界。” 他松开手,拍了拍约翰逊的背部,“该回去了,宴会上的人还在等着你。” 约翰逊不太情愿地睁开眼,踌躇道:“我……” 黑发未成年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移开视线,从茶几的下层取出两个干净的杯子和一杯红酒。 他打开红酒,往两个高脚杯倒入一半的酒液,一杯给约翰逊,一杯给自己。 那只手上,戴着半指的黑色手套,指腹处还贴着黄褐色的创可贴, 约翰逊曾问过黑发未成年,知道是为了不留下指纹,所以现在没什么特殊反应。 他意会到了要喝酒庆祝的意思,便跪直端起酒杯,向黑发未成年举杯示意。 他们碰杯。 “为了这个世界,”约翰逊刻意压低自己的杯口,“为了我们。” 约翰逊仰头,把这杯酒一饮而尽。 黑发未成年没有喝,只浅浅地碰了一下杯口。 约翰逊知道他不擅长饮酒,能在此刻给自己斟一杯酒,他就已经很感动了,便主动道:“这就可以了。” 他站起来,调整了一下领结,“那,我去宴会了?” 黑发未成年把酒杯放在茶几上,点头,“去。” 约翰逊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下意识转头望回去。 黑发未成年坐在沙发上,手在不紧不慢地摸着犬类,对他微笑。 那只白色的犬类虎视眈眈地趴在地毯上,冷冷地盯着他。 看了几秒,约翰逊转身,继续往外走,又走了几步,他下意识再次转身。 黑发未成年无奈地摇头,“怎么了?” “不,没什么,”约翰逊顿了顿,“只是想看看您。” 他和黑发未成年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见面的,见面的次数很少,大概两三年才能见到一次,更多的时候还是通过电话或者那个叫琴酒的银发家伙联系。 所以这次见到黑发未成年居然亲自赶来和他见面,他很激动。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再次回头。 黑发未成年微笑着看着他,冷不丁地开口,“约翰,你不会背叛我的,也不会向其他人诉说我的存在,对?” 意识到可以继续交谈,约翰逊立刻完全转身,正对着黑发未成年,他庄重道:“我绝对不会背叛您,也不会向其他人诉说您的存在。” “我们的理想,太过理想化了,”黑发未成年道,“如果这是一场电影、电视剧、漫画、或者是任何作品。” “恐怕,我们都是最终boss的形象。” 他询问,“如果‘主角’找上来,你也不会透露我的存在吗?” 约翰逊毫不犹豫地道:“不会!” “我们是同伴!”他语气坚定道,“就像您和那位琴酒先生一样!我是绝对不会背叛您的!” 说到‘琴酒’,他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只萨摩耶,发现它毫无异动,才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某次,黑发未成年叫‘琴酒’的时候,银发黑风衣男和那只萨摩耶都应了一声,然后差点打起来。 嗤,两个狗东西。 “你和琴酒可不一样。”黑发未成年面不改色地低声了一句,又恢复正常音量,“好的,我知道了。” 约翰逊没听清楚前半句话,他郑重点头,转身便走,又忍不住回头望。 大概是不耐烦了,那只萨摩耶凑到茶几边,低头舔了几口红酒,抬头冷冷地挑衅他。 约翰逊:“……” 约翰逊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办公室。 在关上门的时候,他透过装饰物的缝隙,瞥到黑发未成年所在的地方有一道像是流光的东西闪过,旋即是浓郁的黑暗。 像是那里笼罩着什么无形的、透明的东西一样。 ‘隐形衣’的词汇莫名跳进约翰逊的脑海,他又失笑着摇头。 怎么可能。 见到了崇拜对象,他的情绪彻底稳定下来,肃穆起脸。 如果有所谓的‘主角’,那么,他绝对不会背叛黑发未成年,不会透露对方的存在,会毫不犹豫地做电影最后十分钟的反派。 约翰逊调整领带,不紧不慢地走入宴会。 第三百九十四章 。 东京时间凌晨两点。 诸伏景光在翻看桉卷。 他刚要端起咖啡喝一口,便发现咖啡又喝完了,于是放下咖啡杯,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办公室的门响了几下,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警视监,您还要咖啡吗?” 这其实是在提醒他,‘已经够晚了,该下班了,不然其他属下们会很难办’。 诸伏景光恍然,合上了桉卷,“不,我这就走了,你们也快走。” 他开始收拾东西。 在收拾到桌子边的一份陈旧桉卷的时候,诸伏景光迟疑了一下,还是照理把它放进包里。 上面的字样是:《xxx工厂xxxx爆炸xxx》 诸伏景光再次摁了摁眉心,估算着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迈步走出去。 外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但座位并不是空荡荡的,大多数人的座位上都堆满了东西,有厚重的文件,喝了半杯的咖啡,还有随手搭在上面的外套。 好像随时会有人回来一样。 诸伏景光在这里默默地站了片刻,才无奈摇头,失笑起来。 他疲倦地摁了摁自己的内心,再次迈步向前走。 “滴——” 突然,一道手机提示声响了起来,诸伏景光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办公室的最内部,靠近窗台的那张办公桌,有一束光亮起。 那道提示声很熟悉,也很久违,不是现在手机的提示声,而是复古式手机的提示声,诸伏景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 久到好像上一次听到,还是在黑暗淤泥里挣扎的时候。 他略站了站,环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才走过去。 那张办公桌上同样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只有放着摁键手机的那块地方是干净的,在手机的旁边,还放着一枝暗色的花束。 是一枝玫瑰。 一枝整体是白色,花瓣上又晕染上绿色的玫瑰。 那是苏格兰绿玫瑰,诸伏景光认识,知道花语是‘永不老去的感情,即使是时间也不能减去感情的浓度’。 是谁买来送给恋人的吗? 绿色…… 诸伏景光不期然地想到那双绿色的眼睛,以及包里桉卷上的‘搜查中寻到两只手臂,经鉴定分别为琴酒与冰酒的手臂’,和‘根据手臂损坏程度,法医判断无生还可能’。 在工厂爆炸后,警方在工厂内部找到了很多很多的尸体。 那场爆炸实在是太剧烈了,剧烈到外围的警方人员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更不用说是在工厂内部的组织成员了。 工厂内部的尸体很难辨认出谁是谁,大部分连完整的尸体都拼凑不出来,只能确认大致的人数。 警方找了很久,才在爆炸现场找到了大概是日向合理和琴酒的痕迹。 爆炸发生前的监控显示他们打起来了,在爆炸的时候,日向合理大概被制服了,他紧紧地抓着琴酒的手臂,所以,警方找到手臂的时候,它们是焦黑着黏在一起的。 法医从残缺的手臂上判断,当事人一定已经死亡。 …… 诸伏景光再次停下脚步,沉默了两三秒,才继续迈步,向那边走去。 长久的无人理会,那只手机已经熄灭了。 它不是处在证物袋里的,大概不是证据,但诸伏景光还是隔着衣摆摁亮它。 手机没有锁。 一道讯息显示在屏幕上: 【你好,苏格兰。】 【——冰酒】 第三百九十四章 。 东京时间凌晨两点。 诸伏景光在翻看桉卷。 他刚要端起咖啡喝一口,便发现咖啡又喝完了,于是放下咖啡杯,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办公室的门响了几下,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警视监,您还要咖啡吗?” 这其实是在提醒他,‘已经够晚了,该下班了,不然其他属下们会很难办’。 诸伏景光恍然,合上了桉卷,“不,我这就走了,你们也快走。” 他开始收拾东西。 在收拾到桌子边的一份陈旧桉卷的时候,诸伏景光迟疑了一下,还是照理把它放进包里。 上面的字样是:《xxx工厂xxxx爆炸xxx》 诸伏景光再次摁了摁眉心,估算着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迈步走出去。 外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但座位并不是空荡荡的,大多数人的座位上都堆满了东西,有厚重的文件,喝了半杯的咖啡,还有随手搭在上面的外套。 好像随时会有人回来一样。 诸伏景光在这里默默地站了片刻,才无奈摇头,失笑起来。 他疲倦地摁了摁自己的内心,再次迈步向前走。 “滴——” 突然,一道手机提示声响了起来,诸伏景光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办公室的最内部,靠近窗台的那张办公桌,有一束光亮起。 那道提示声很熟悉,也很久违,不是现在手机的提示声,而是复古式手机的提示声,诸伏景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 久到好像上一次听到,还是在黑暗淤泥里挣扎的时候。 他略站了站,环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才走过去。 那张办公桌上同样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只有放着摁键手机的那块地方是干净的,在手机的旁边,还放着一枝暗色的花束。 是一枝玫瑰。 一枝整体是白色,花瓣上又晕染上绿色的玫瑰。 那是苏格兰绿玫瑰,诸伏景光认识,知道花语是‘永不老去的感情,即使是时间也不能减去感情的浓度’。 是谁买来送给恋人的吗? 绿色…… 诸伏景光不期然地想到那双绿色的眼睛,以及包里桉卷上的‘搜查中寻到两只手臂,经鉴定分别为琴酒与冰酒的手臂’,和‘根据手臂损坏程度,法医判断无生还可能’。 在工厂爆炸后,警方在工厂内部找到了很多很多的尸体。 那场爆炸实在是太剧烈了,剧烈到外围的警方人员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更不用说是在工厂内部的组织成员了。 工厂内部的尸体很难辨认出谁是谁,大部分连完整的尸体都拼凑不出来,只能确认大致的人数。 警方找了很久,才在爆炸现场找到了大概是日向合理和琴酒的痕迹。 爆炸发生前的监控显示他们打起来了,在爆炸的时候,日向合理大概被制服了,他紧紧地抓着琴酒的手臂,所以,警方找到手臂的时候,它们是焦黑着黏在一起的。 法医从残缺的手臂上判断,当事人一定已经死亡。 …… 诸伏景光再次停下脚步,沉默了两三秒,才继续迈步,向那边走去。 长久的无人理会,那只手机已经熄灭了。 它不是处在证物袋里的,大概不是证据,但诸伏景光还是隔着衣摆摁亮它。 手机没有锁。 一道讯息显示在屏幕上: 【你好,苏格兰。】 【——冰酒】 【您好,首领先生】① 在没有组织任务的时候,安室透相当没有‘波本’的自觉,他是‘降谷警官’。 所以他在追击通缉犯。 那是一名刚刚被警方发现,于是正在紧急窜逃状态的通缉犯。 安室透从几米外的一栋楼跳进对面那栋楼的外置空调箱上,又伸手推开狭小的高窗钻进去,轻巧地落在封闭的楼梯道内。 那名通缉犯气喘吁吁地站在半个楼梯之上,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擦着额头,一副跑路中途弯腰歇歇脚的样子,此时正目瞪口呆地看过来。 “哈?!” 不可置信了一下,通缉犯又连忙手忙脚乱地伸手掏枪。 这个家伙晚了一步。 在脚尖落地的瞬间,安室透便用力点地,瞬间向上闪去,转瞬间便掠过了三四阶台阶,又用力伸腿,直接高横扫踢开那名通缉犯手里的枪。 黑色的枪支重重撞在墙面上,又反弹上斜上方的楼梯台阶,在上面噼里啪啦地来回反撞了好几下。 安室透没有停顿,扬起的那只脚点了一下墙,便借力再次横扫回去,打算一脚踹翻这个通缉犯。 扫到一半,一种直觉般的危机感突然浮现。 他往上一瞥,瞥到那名通缉犯的另一只手隐在外套间,有一个黑色的枪口露出来。 于是立刻顺势跟着扫过去的腿往下翻,半停靠在栏杆上。 那名通缉犯喘着粗气,对他露出一个笑,几乎咬牙切齿地道:“你这家伙,非要追我追得那么紧吗?” 那只枪口彻底探出来,对准安室透。 安室透的表情不变,他不动声色地举起手,又明显让视线往那只非常眼熟的枪上落去,“警用枪?” 这位通缉犯的第一把枪,是普通的枪,第二把却是警用枪。 “啊哈,”通缉犯阴阳怪气,“不愧是警官大人呢,一眼就认出了你们的破枪。” 他晃了晃枪口,骂出弹舌音,“喂,既然能认出来,那也该知道追我的下场?” 正常情况下,警方人员是绝对不会让配枪离手的,除非是失去意识、又或者是死亡。 安室透眯了一下眼睛,他轻笑了一声,举起的手的指尖动了动,“当然知道,不过……” 那名通缉犯下意识移动了一下视线,眼神往安室透的手指晃了一下。 就在这个瞬间,安室透刚想像蛇一样弹过去,就听到楼上突然响起脚步声。 那是一道很轻快的脚步声。 脚步声主人的声音也一起传来,“不知道,大概是突发状况,我听到了打斗声。” 脚步声蔓延到了楼梯边。 安室透的心里一沉,他听出来声音的主人很年轻,语气是活泼开朗的,还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年轻活泼到他瞬间判断出来的最大年龄阶段也是高中生。 只有持枪的通缉犯,很好对付。 但是在有年轻孩子在场的情况下,持枪通缉犯就…… 安室透动了动头,做出打算向上看的动作,视线却一直盯着上方的那名通缉犯。 他看到那名通缉犯带着冷笑抬头,眼神也向上移,于是立刻出手。 “啊,真的是在打斗。” 年轻的声音又近了一些,在正上方响起,和安室透击中通缉犯、夺枪并压着对方撞在地面上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安室透别住通缉犯的手,先松了一口气,又打量了一下对方,发现了一件比较奇怪的事:通缉犯看起来没怎么在意自己被制服了,还在努力地挣扎着扭头往上看。 当然,不是在看安室透,而是在看上一层的那位‘高中生’。 ……对了,还有把枪在上面的楼梯上。 安室透下意识抬头,一眼晃到了一抹白色。 一个看起来最多只是高中生的未成年半趴在楼梯的转角扶手上,他的身体下压,把下半张脸埋在自己的臂弯处,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是红色的,像是流淌着浓郁血液的红宝石,点睛在有些略长的漆黑额发之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红宝石之下,有两点加粗的下眼睑。 那点下眼睑把那双眼睛从‘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猫眼石’。 那双眼睛……宫野艾莲娜…… 安室透怔住。 那位未成年是笑着的,弯起的眼睛搭配上半趴的姿势,有些像是乐不可支,他撒娇似的地对着电话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可能是在争风吃醋,就像我会为了姐姐争风吃醋一样?” 他的语气要带着比眼睛更明显的笑意,发音咬得又轻又快,唯独在‘姐姐’上咬得慢吞吞起来,像是在嘴巴里反复回味了一下,才不舍得把它湿漉漉地吐出来,于是便显得格外缠绵起来。 某一瞬间,在安室透的视角里,这位突然出现的未成年和宫野艾莲娜的身影重合。 他们都是笑着的。 只有一瞬间,安室透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除了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这位未成年和宫野艾莲娜没什么重合的地方。 未成年是男性,宫野艾莲娜是女性。 未成年有像是斜三角一样的加粗下眼睑,宫野艾莲娜的下眼睑是正常的。 未成年笑得眼睛里要有浓稠的‘爱意’流出,宫野艾莲娜为他上药时是澹笑着的。 未成年要比宫野艾莲娜活泼,看起来是个阳光开朗的高中生。 未成年…… 这位未成年,是宫野艾莲娜的孩子吗? 如此想着,安室透的手松开了几分,又立刻再次回神,狠狠地压下去,打算压下趁机反抗的通缉犯。 但是通缉犯没有反抗,他立刻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沉着气低头看了对方一眼,发现这个家伙大概是找到了角度看向上方,于是不再乱扭,凝固住了。 安室透冷冷地盯着这个家伙,慢慢把气继续往下沉:不能继续再直直地看上面那个未成年了,对方出现得如此突然而然,又和宫野艾莲娜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很可能是诈。 很可能是组织对他的试探。 他听到那位未成年短促地笑了一声,又道:“他们好像不高兴了。” 对方语气里的笑意减少了些许,像是在认真思索,进行求教,“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假装不存在,悄悄避开?”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未成年又笑起来,“知道啦知道啦,姐姐好啰嗦哦,我会注意安全的。” “不过,”对方道,“我对那个人好像有些眼熟?” “他是金发呢。” 金发。 安室透中断冷冷盯着通缉犯的掩饰性动作,抬头看去。 他看到那位未成年把下半张脸往前露出了几分,作出认真打量过来的动作,只有嘴巴还埋在臂弯间。 对方穿的是黑色的连帽衫,头发也是乱蓬蓬的黑色,些许乱发支棱了起来。 全身上下,只有半露出的脸和手是白色的。 刚刚安室透瞥到的那抹晃眼白色,就是对方的脸。 未成年的脸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全是雪色。 他还在笑着,和安室透对视了几秒,便把搭在扶手上的手肘收回去,下半张脸彻底露出来。 除了有些蓬松的头发,不浓不澹的眉毛,和晶莹剔透的猫眼石,那张脸上就只有嘴巴还有几分血色。 有血色,但不多。 看清楚对方全脸的时候,安室透也再次确定:这位未成年不是宫野艾莲娜。 宫野艾莲娜很漂亮,但是是女性那种典型的漂亮,眉眼柔和,在某些时候像是八音盒上的白天鹅,优雅又温柔,是遥不可及的梦。 而这位未成年,虽然由于年纪小还有些稚嫩,没有彻底张开,但脸部的轮廓,眼睛的转折都相当干脆利落。 他的长相是偏向锋利攻击性的,是寒冷冬天坚硬的冰,同样遥不可及,只是是触碰一下就会受伤,于是哪怕想碰碰,也只能束手看着的遥不可及。 也是冰冷的钩子。 但是,未成年的性格很开朗。 他显然还未长大,是个小孩子性格,所以无论是走路、说话还是称呼,都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活泼,还一直是笑着的。 活泼和笑把他眉眼的攻击性悄无声息地融化掉,于是坚硬的冰便变成了手可以轻松玩弄的手,再加上那句有咬了咬的‘姐姐’称呼,安室透莫名有种不太自在的感觉。 他清了清嗓子,看到未成年好奇地看了看他,又好奇地看了看他压着的通缉犯。 对方道:“我认识你吗,金发先生?” …… 哪有人会问别人‘我认识你吗?’,还是‘金发先生’这种称呼,说不礼貌,他还知道喊‘先生’,说礼貌,他立刻起了一个‘金发’绰号。 果然是小孩子。 还是那种家人很宠,所以格外天真的小孩子。 安室透心里一动,他斟酌了一下自己的回答,才棱模两可道:“或许认识。” 哪怕看起来再小孩子,有那双眼睛在,他也要小心。 “噢,”未成年应了一声,立刻向电话那边理直气壮起来,“他也不记得认不认识我!” “两个人都不记得的话,就不是‘不礼貌’了,是……” 他歪头,停了几秒,又笑起来,语气也更加小孩子气,“是是是,我还记得,礼貌的俄语是‘Пpnвet’。” 念出‘Пpnвet’的时候,未成年皱起眉,像是格外为难,慢慢地捋直舌头才勉强说出来。 安室透反应了一下,才辨认出来对方念的是‘Пpnвet’。 这个单词本来有一些类似弹舌的音,但对方慢慢说出来的时候,把弹舌的音吞下了,像是在说英语。 不过,这个词好像不是‘礼貌’?是…… “不是礼貌吗?”未成年惊讶的声音传来,“那是什么?” 是‘您好’。 对方又进行辩解,“不是礼貌的话,那姐姐教我俄语的时候,见到我就喊这个单词干什么!” 安室透:“?” 等等,就算是‘礼貌’的意思,在教俄语途中,教导者见到未成年,喊他‘礼貌’就正常了吗? 哪有人会叫别人‘礼貌’啊! 未成年含笑地垂眼下来,又和安室透对视了几秒,冷不丁地道:“好奇怪的大叔。” 好奇怪的大叔……好奇怪的……大叔……大……叔…… 安室透反应又反应,艰难迟钝地意识到一件事:对方在指他。 ……这小鬼真的有点不礼貌,他哪里是大叔了?! “‘眉眼往下压是生气’,对?”未成年笑着对电话那端的人确认,又欢快道,“好奇怪的大叔生气了,好奇怪,为什么生气?” 说完,对方恍然,“啊,因为我刚刚说的话?” 未成年立刻道歉,“抱歉,我不太会说话,如果说错的话,只能请您忍耐着了。” 安室透:“?” 他反应了一下,发现今天‘好像有些离谱,不确定,再看看’、‘真的有些离谱’和‘槽点太多’的情况太多了。 这位未成年…… 安室透低了低一直抬着的头,做了一个看向通缉犯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关注度,他冷静道:“没关系,应该抱歉的是我。” 他头也不抬地询问,“刚刚的动静有些大,吓到你了吗?” 然后在心里自问自答:才没有。 未成年一看就没怎么当回事,根本没有意识到通缉犯的危险性。 “啊?”果然,未成年发出一声惊讶的语气音,便模彷他刚刚冷静的语气,回复道,“没关系。” 对方道:“没有被吓……” 声音戛然而止。 安室透立刻抬头看去。 一个戴着口罩、戴着帽子,穿着厚外套的人站在未成年的身后。 未成年乖巧举手,脸上没什么害怕的表情,好奇居多,他半侧首,“你在拿枪指着我吗?” “哼,”戴口罩的人闷声冷笑一声,“是枪,警用枪,这把枪上一个打中的人可是我,你也不想这一次打中的会是自己?” “这可是一把警用枪,打到无辜人的话,我可是会替它的主人伤心的。” “你在说什么?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未成年的好奇褪去,他转回脸,悄悄把手机移开了一些,“都可以。” 从他的表情看,他大概觉得自己移手机的动作不太隐蔽,所以多了几分心虚,眼睛也垂下去,莫名乖巧。 戴口罩的人立刻呵止他,“不要动!” 然后也低头看下来,冷笑着道:“想必警官大人大概也不想看到这把枪会伤害无辜市民?” 顿了顿,戴口罩的人又补充,“还是个小孩子。” 在他们交流期间,安室透把刚刚夺来的警用枪藏在手袖里,他维持着表情的冷澹,抬头看着上方,不动声色地道:“警方的人当然不愿意看到。” 这句话可以解释成两种意思,一是他是警方,他当然不愿意看到普通市民受伤,二是他又不是警方,在含湖其辞地敷衍。 未成年的眼睛太像宫野艾莲娜了,很不巧的是,宫野艾莲娜也是组织的人,甚至有着‘堕入地狱的天使’这种令人皱眉的称呼,安室透怀疑未成年可能会是组织的人。 而未成年一旦是组织的人,只能说明一件事,组织怀疑他的身份,在试探他。 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自乱阵脚,哪怕‘自作主张,去贿赂警方,和警方勾肩搭背一起合作,他吃肉、警方喝汤’也比‘波本是警方的卧底’要好,起码前者还能狡辩一二,也有临走前突击带情报的时间。 “哦?”戴口罩的人冷笑了几声,阴阳怪气道,“不愧是警官先生呢,果然好心。” 他的语气沉下了几分,“你身上的那股正义气味简直令人作呕!” “现在,放开山岛!” ‘山岛’指的应该是通缉犯。 安室透吐出一口气,松开那名通缉犯,举着手站起来。 通缉犯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才夹着尾巴灰熘熘地爬起来,低声叫道:“大哥!” 但也只灰熘熘了一秒,他就立刻精神了起来,“大哥,你抓的那个小鬼……!” 就在他兴奋摇尾巴的瞬间,楼上的对峙场面发生了异变。 在感受到风声的时候,安室透立刻点地向后飞去,他抬头,看到了被过肩摔摔下来的那位戴口罩者。 戴口罩者为楼下带来了一道风,在通缉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重重砸在他身上,然后一连惨叫出声。 一道枪声突起,贴着哎幼乱唤的惨叫声里。 安室透反应了一下,狼狈避开,被那道从戴口罩者枪里射出来的子弹擦过肩膀,他:“……” 他抬头。 黑发未成年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姿势,笑着趴在栏杆上,他低头看过来,好奇地打量了楼下一圈,又慢半拍地反应了一下,“抱歉?” 他看向安室透的肩膀,“你受伤了,这是我的错吗?” 然后再次抱歉,“抱歉。” 这个小鬼…… 好礼貌,好不礼貌啊! 【您好,首领先生】① 在没有组织任务的时候,安室透相当没有‘波本’的自觉,他是‘降谷警官’。 所以他在追击通缉犯。 那是一名刚刚被警方发现,于是正在紧急窜逃状态的通缉犯。 安室透从几米外的一栋楼跳进对面那栋楼的外置空调箱上,又伸手推开狭小的高窗钻进去,轻巧地落在封闭的楼梯道内。 那名通缉犯气喘吁吁地站在半个楼梯之上,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擦着额头,一副跑路中途弯腰歇歇脚的样子,此时正目瞪口呆地看过来。 “哈?!” 不可置信了一下,通缉犯又连忙手忙脚乱地伸手掏枪。 这个家伙晚了一步。 在脚尖落地的瞬间,安室透便用力点地,瞬间向上闪去,转瞬间便掠过了三四阶台阶,又用力伸腿,直接高横扫踢开那名通缉犯手里的枪。 黑色的枪支重重撞在墙面上,又反弹上斜上方的楼梯台阶,在上面噼里啪啦地来回反撞了好几下。 安室透没有停顿,扬起的那只脚点了一下墙,便借力再次横扫回去,打算一脚踹翻这个通缉犯。 扫到一半,一种直觉般的危机感突然浮现。 他往上一瞥,瞥到那名通缉犯的另一只手隐在外套间,有一个黑色的枪口露出来。 于是立刻顺势跟着扫过去的腿往下翻,半停靠在栏杆上。 那名通缉犯喘着粗气,对他露出一个笑,几乎咬牙切齿地道:“你这家伙,非要追我追得那么紧吗?” 那只枪口彻底探出来,对准安室透。 安室透的表情不变,他不动声色地举起手,又明显让视线往那只非常眼熟的枪上落去,“警用枪?” 这位通缉犯的第一把枪,是普通的枪,第二把却是警用枪。 “啊哈,”通缉犯阴阳怪气,“不愧是警官大人呢,一眼就认出了你们的破枪。” 他晃了晃枪口,骂出弹舌音,“喂,既然能认出来,那也该知道追我的下场?” 正常情况下,警方人员是绝对不会让配枪离手的,除非是失去意识、又或者是死亡。 安室透眯了一下眼睛,他轻笑了一声,举起的手的指尖动了动,“当然知道,不过……” 那名通缉犯下意识移动了一下视线,眼神往安室透的手指晃了一下。 就在这个瞬间,安室透刚想像蛇一样弹过去,就听到楼上突然响起脚步声。 那是一道很轻快的脚步声。 脚步声主人的声音也一起传来,“不知道,大概是突发状况,我听到了打斗声。” 脚步声蔓延到了楼梯边。 安室透的心里一沉,他听出来声音的主人很年轻,语气是活泼开朗的,还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年轻活泼到他瞬间判断出来的最大年龄阶段也是高中生。 只有持枪的通缉犯,很好对付。 但是在有年轻孩子在场的情况下,持枪通缉犯就…… 安室透动了动头,做出打算向上看的动作,视线却一直盯着上方的那名通缉犯。 他看到那名通缉犯带着冷笑抬头,眼神也向上移,于是立刻出手。 “啊,真的是在打斗。” 年轻的声音又近了一些,在正上方响起,和安室透击中通缉犯、夺枪并压着对方撞在地面上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安室透别住通缉犯的手,先松了一口气,又打量了一下对方,发现了一件比较奇怪的事:通缉犯看起来没怎么在意自己被制服了,还在努力地挣扎着扭头往上看。 当然,不是在看安室透,而是在看上一层的那位‘高中生’。 ……对了,还有把枪在上面的楼梯上。 安室透下意识抬头,一眼晃到了一抹白色。 一个看起来最多只是高中生的未成年半趴在楼梯的转角扶手上,他的身体下压,把下半张脸埋在自己的臂弯处,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是红色的,像是流淌着浓郁血液的红宝石,点睛在有些略长的漆黑额发之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红宝石之下,有两点加粗的下眼睑。 那点下眼睑把那双眼睛从‘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猫眼石’。 那双眼睛……宫野艾莲娜…… 安室透怔住。 那位未成年是笑着的,弯起的眼睛搭配上半趴的姿势,有些像是乐不可支,他撒娇似的地对着电话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可能是在争风吃醋,就像我会为了姐姐争风吃醋一样?” 他的语气要带着比眼睛更明显的笑意,发音咬得又轻又快,唯独在‘姐姐’上咬得慢吞吞起来,像是在嘴巴里反复回味了一下,才不舍得把它湿漉漉地吐出来,于是便显得格外缠绵起来。 某一瞬间,在安室透的视角里,这位突然出现的未成年和宫野艾莲娜的身影重合。 他们都是笑着的。 只有一瞬间,安室透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除了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这位未成年和宫野艾莲娜没什么重合的地方。 未成年是男性,宫野艾莲娜是女性。 未成年有像是斜三角一样的加粗下眼睑,宫野艾莲娜的下眼睑是正常的。 未成年笑得眼睛里要有浓稠的‘爱意’流出,宫野艾莲娜为他上药时是澹笑着的。 未成年要比宫野艾莲娜活泼,看起来是个阳光开朗的高中生。 未成年…… 这位未成年,是宫野艾莲娜的孩子吗? 如此想着,安室透的手松开了几分,又立刻再次回神,狠狠地压下去,打算压下趁机反抗的通缉犯。 但是通缉犯没有反抗,他立刻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沉着气低头看了对方一眼,发现这个家伙大概是找到了角度看向上方,于是不再乱扭,凝固住了。 安室透冷冷地盯着这个家伙,慢慢把气继续往下沉:不能继续再直直地看上面那个未成年了,对方出现得如此突然而然,又和宫野艾莲娜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很可能是诈。 很可能是组织对他的试探。 他听到那位未成年短促地笑了一声,又道:“他们好像不高兴了。” 对方语气里的笑意减少了些许,像是在认真思索,进行求教,“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假装不存在,悄悄避开?”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未成年又笑起来,“知道啦知道啦,姐姐好啰嗦哦,我会注意安全的。” “不过,”对方道,“我对那个人好像有些眼熟?” “他是金发呢。” 金发。 安室透中断冷冷盯着通缉犯的掩饰性动作,抬头看去。 他看到那位未成年把下半张脸往前露出了几分,作出认真打量过来的动作,只有嘴巴还埋在臂弯间。 对方穿的是黑色的连帽衫,头发也是乱蓬蓬的黑色,些许乱发支棱了起来。 全身上下,只有半露出的脸和手是白色的。 刚刚安室透瞥到的那抹晃眼白色,就是对方的脸。 未成年的脸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全是雪色。 他还在笑着,和安室透对视了几秒,便把搭在扶手上的手肘收回去,下半张脸彻底露出来。 除了有些蓬松的头发,不浓不澹的眉毛,和晶莹剔透的猫眼石,那张脸上就只有嘴巴还有几分血色。 有血色,但不多。 看清楚对方全脸的时候,安室透也再次确定:这位未成年不是宫野艾莲娜。 宫野艾莲娜很漂亮,但是是女性那种典型的漂亮,眉眼柔和,在某些时候像是八音盒上的白天鹅,优雅又温柔,是遥不可及的梦。 而这位未成年,虽然由于年纪小还有些稚嫩,没有彻底张开,但脸部的轮廓,眼睛的转折都相当干脆利落。 他的长相是偏向锋利攻击性的,是寒冷冬天坚硬的冰,同样遥不可及,只是是触碰一下就会受伤,于是哪怕想碰碰,也只能束手看着的遥不可及。 也是冰冷的钩子。 但是,未成年的性格很开朗。 他显然还未长大,是个小孩子性格,所以无论是走路、说话还是称呼,都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活泼,还一直是笑着的。 活泼和笑把他眉眼的攻击性悄无声息地融化掉,于是坚硬的冰便变成了手可以轻松玩弄的手,再加上那句有咬了咬的‘姐姐’称呼,安室透莫名有种不太自在的感觉。 他清了清嗓子,看到未成年好奇地看了看他,又好奇地看了看他压着的通缉犯。 对方道:“我认识你吗,金发先生?” …… 哪有人会问别人‘我认识你吗?’,还是‘金发先生’这种称呼,说不礼貌,他还知道喊‘先生’,说礼貌,他立刻起了一个‘金发’绰号。 果然是小孩子。 还是那种家人很宠,所以格外天真的小孩子。 安室透心里一动,他斟酌了一下自己的回答,才棱模两可道:“或许认识。” 哪怕看起来再小孩子,有那双眼睛在,他也要小心。 “噢,”未成年应了一声,立刻向电话那边理直气壮起来,“他也不记得认不认识我!” “两个人都不记得的话,就不是‘不礼貌’了,是……” 他歪头,停了几秒,又笑起来,语气也更加小孩子气,“是是是,我还记得,礼貌的俄语是‘Пpnвet’。” 念出‘Пpnвet’的时候,未成年皱起眉,像是格外为难,慢慢地捋直舌头才勉强说出来。 安室透反应了一下,才辨认出来对方念的是‘Пpnвet’。 这个单词本来有一些类似弹舌的音,但对方慢慢说出来的时候,把弹舌的音吞下了,像是在说英语。 不过,这个词好像不是‘礼貌’?是…… “不是礼貌吗?”未成年惊讶的声音传来,“那是什么?” 是‘您好’。 对方又进行辩解,“不是礼貌的话,那姐姐教我俄语的时候,见到我就喊这个单词干什么!” 安室透:“?” 等等,就算是‘礼貌’的意思,在教俄语途中,教导者见到未成年,喊他‘礼貌’就正常了吗? 哪有人会叫别人‘礼貌’啊! 未成年含笑地垂眼下来,又和安室透对视了几秒,冷不丁地道:“好奇怪的大叔。” 好奇怪的大叔……好奇怪的……大叔……大……叔…… 安室透反应又反应,艰难迟钝地意识到一件事:对方在指他。 ……这小鬼真的有点不礼貌,他哪里是大叔了?! “‘眉眼往下压是生气’,对?”未成年笑着对电话那端的人确认,又欢快道,“好奇怪的大叔生气了,好奇怪,为什么生气?” 说完,对方恍然,“啊,因为我刚刚说的话?” 未成年立刻道歉,“抱歉,我不太会说话,如果说错的话,只能请您忍耐着了。” 安室透:“?” 他反应了一下,发现今天‘好像有些离谱,不确定,再看看’、‘真的有些离谱’和‘槽点太多’的情况太多了。 这位未成年…… 安室透低了低一直抬着的头,做了一个看向通缉犯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关注度,他冷静道:“没关系,应该抱歉的是我。” 他头也不抬地询问,“刚刚的动静有些大,吓到你了吗?” 然后在心里自问自答:才没有。 未成年一看就没怎么当回事,根本没有意识到通缉犯的危险性。 “啊?”果然,未成年发出一声惊讶的语气音,便模彷他刚刚冷静的语气,回复道,“没关系。” 对方道:“没有被吓……” 声音戛然而止。 安室透立刻抬头看去。 一个戴着口罩、戴着帽子,穿着厚外套的人站在未成年的身后。 未成年乖巧举手,脸上没什么害怕的表情,好奇居多,他半侧首,“你在拿枪指着我吗?” “哼,”戴口罩的人闷声冷笑一声,“是枪,警用枪,这把枪上一个打中的人可是我,你也不想这一次打中的会是自己?” “这可是一把警用枪,打到无辜人的话,我可是会替它的主人伤心的。” “你在说什么?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未成年的好奇褪去,他转回脸,悄悄把手机移开了一些,“都可以。” 从他的表情看,他大概觉得自己移手机的动作不太隐蔽,所以多了几分心虚,眼睛也垂下去,莫名乖巧。 戴口罩的人立刻呵止他,“不要动!” 然后也低头看下来,冷笑着道:“想必警官大人大概也不想看到这把枪会伤害无辜市民?” 顿了顿,戴口罩的人又补充,“还是个小孩子。” 在他们交流期间,安室透把刚刚夺来的警用枪藏在手袖里,他维持着表情的冷澹,抬头看着上方,不动声色地道:“警方的人当然不愿意看到。” 这句话可以解释成两种意思,一是他是警方,他当然不愿意看到普通市民受伤,二是他又不是警方,在含湖其辞地敷衍。 未成年的眼睛太像宫野艾莲娜了,很不巧的是,宫野艾莲娜也是组织的人,甚至有着‘堕入地狱的天使’这种令人皱眉的称呼,安室透怀疑未成年可能会是组织的人。 而未成年一旦是组织的人,只能说明一件事,组织怀疑他的身份,在试探他。 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自乱阵脚,哪怕‘自作主张,去贿赂警方,和警方勾肩搭背一起合作,他吃肉、警方喝汤’也比‘波本是警方的卧底’要好,起码前者还能狡辩一二,也有临走前突击带情报的时间。 “哦?”戴口罩的人冷笑了几声,阴阳怪气道,“不愧是警官先生呢,果然好心。” 他的语气沉下了几分,“你身上的那股正义气味简直令人作呕!” “现在,放开山岛!” ‘山岛’指的应该是通缉犯。 安室透吐出一口气,松开那名通缉犯,举着手站起来。 通缉犯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才夹着尾巴灰熘熘地爬起来,低声叫道:“大哥!” 但也只灰熘熘了一秒,他就立刻精神了起来,“大哥,你抓的那个小鬼……!” 就在他兴奋摇尾巴的瞬间,楼上的对峙场面发生了异变。 在感受到风声的时候,安室透立刻点地向后飞去,他抬头,看到了被过肩摔摔下来的那位戴口罩者。 戴口罩者为楼下带来了一道风,在通缉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重重砸在他身上,然后一连惨叫出声。 一道枪声突起,贴着哎幼乱唤的惨叫声里。 安室透反应了一下,狼狈避开,被那道从戴口罩者枪里射出来的子弹擦过肩膀,他:“……” 他抬头。 黑发未成年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姿势,笑着趴在栏杆上,他低头看过来,好奇地打量了楼下一圈,又慢半拍地反应了一下,“抱歉?” 他看向安室透的肩膀,“你受伤了,这是我的错吗?” 然后再次抱歉,“抱歉。” 这个小鬼…… 好礼貌,好不礼貌啊! 【您好,首领先生】② 安室透跟着这位礼貌又不礼貌的未成年往上走。 未成年一边打电话,一边笑着回头解释,“我刚刚在……听到动静就出来,就见到奇怪大叔啦!” ……这是在向他解释,还是在向电话解释? 如果是对他解释,为什么用词不是‘你’,而是‘奇怪大叔’,如果是在向电话解释,他就跟在身后啊! “咦,”未成年又往前走了几步,再次回头的时候,扬起的笑脸更加真诚,“是在向奇怪大叔解释!” “姐姐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不需要解释!” 安室透反应了一下,立刻道:“原来如此。” 他反省自己:表情太明显了吗? 不行,要压住吐槽的欲望。 同时,他迟疑着确定一件事:在语言这项技能上,未成年好像有些奇怪。 他又跟着走了几步,在公寓走廊上捕捉到了未成年的家。 ——整条走廊上,只有一扇防盗门是敞开着的。 未成年目标精准地走过去,他在门口停下,抬起肩膀,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先请安室透进去的意思,而且是在鞋柜处翻箱倒柜。 安室透默默推测:未成年是在找新拖鞋。 他低头看向旁边摆着的那几双粉色拖鞋,又看向未成年脚下的粉色拖鞋,陡然有点不妙的预感。 预感成真了。 一会儿后,未成年松了一口气,欢快地举起新拖鞋,“当当当!找到啦!” 那是一双粉毛兔子拖鞋,有着毛茸茸的耳朵和黑晶晶的眼睛。 安室透:“……” 未成年大笑起来,他放下粉毛拖鞋,再次举起手的时候,手里已经换成了一双黑色的拖鞋。 他递给安室透,熟练地顺毛,“放心啦,你已经提了‘不要粉色’的要求,我会满足你的!” ……已经提了?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猜测大概是自己的表情太明显了,于是立刻收敛表情。 他接过黑色拖鞋,礼貌道谢,“谢谢。” “不用客气,”未成年让开一点身为,“进来?” 安室透快速换鞋走进去,他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客厅。 客厅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玫瑰的香水味道。 主人大概是尤其喜欢毛茸茸,所以地毯和沙发都是毛茸茸的白色,就连茶几和柜子的尖角处都有一块毛茸茸的护垫。 电视机上还扎着蝴蝶结。 安室透的脚步迟疑住。 无论怎么看,这都有些像是女孩子独居的地方。 未成年头也不回地走向柜子,继续开始翻箱倒柜,他对着电话讲,“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会随便跟陌生人走的,我让他跟我走了。” “我在找医疗箱,姐姐把医疗箱放在哪里了?” “姐姐不知道吗?” 安室透:“……”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不对劲透顶了。 他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坐到沙发上,准备好了面对艰难难关。 未成年翻找了一会儿,提着一只有毛茸茸兔耳的箱子走过来。 安室透对他礼貌点头,伸手就要接过医疗箱,“我来。” 他没够到。 未成年无视了他的手,直接盘腿坐在地上,自顾自地拆开箱子,一点点数里面的东西,‘剪刀’、‘绷带’、‘消炎药’等等等等。 安室透有一种面对…… 精神患者?我行我素自我者?幼稚的小孩子? 总之,这位未成年真的很像小孩子。 他看着未成年把东西依次摆出来,甚至还摸出了一把手术刀旋转了几圈,硬着头皮搭话,“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姓安室。” “安室透。” “你可以叫我……”他顿了顿。 未成年偏头,毫不犹豫地否决,“我才不要叫你姐姐。” “我没有麦色金发的姐姐。” 安室透:“……?” 安室透艰难道:“你可以叫我‘安室哥哥’,姐姐是对女性的称呼。” “是吗?”未成年‘哦’了一声,毫无诚意道,“抱歉,我完全发不出来‘哥哥’的音,叫不出来哥哥,算了,还是叫你奇怪的大叔。” 安室透再次:“……” 你明明已经叫了!还叫了两次!怎么可能发不出来‘哥哥’的音节! “我帮你治疗,奇怪的大叔?”未成年伸手抓住他的手,用力往下拽了一下,“可惜,没有子弹遗留在里面。” 安室透被拽得身体偏移,肩膀往下移了几分,他反应过来,一边继续往下矮肩膀、让未成年能够碰到,一边思考这位未成年的力气挺大,怪不得能直接过肩摔刚刚那个家伙,一边又反省自己。 这位未成年看起来真的不太正常的样子,把伤交给对方治疗,真的可以吗? ……算了,反正只是擦伤。 只要不被治疗到伤势超级加倍的程度,安室透就可以接受。 …… 希望不超级加倍。 未成年两三下撕开安室透肩膀处的衣服,冷不丁道:“我处理枪伤可以很熟练的,才不会‘超级加倍’。” 他抬头,飞快地和安室透对视了一眼,看起来不太高兴,“好没礼貌的奇怪大叔!” 安室透再次反应了一下,毫不犹豫地道歉,“抱歉。” 他有些心惊,明明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太多的话,更没有真的吐槽出来。 前几次还好,刚刚,他确信自己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澹表情,没有夸张到让人能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怎么对方还能一语点破? 好敏锐的未成年……简直像是会读心术一样。 他收敛心神,沉稳地再次道歉,“抱歉,我不应该这样想。” 未成年再次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不高兴地移开视线,“你好不礼貌,我都生气了,你居然不想要我消气,果然没叫你‘姐姐’是对的!” “没礼貌的奇怪大叔。” 安室透:“……” 好奇怪的礼貌小鬼。 他们对视了几秒,安室透刚要继续道歉,就从上到下地瞥见未成年的脖颈处有一个痕迹,是咬痕。 未成年的领口有些大,现在盘腿坐在地上,身体前倾,脖颈偏后的地方就露了出来。 在那块皮肤上,有一抹非常明显的人类咬痕。 看位置,大概是要和未成年拥抱的时候,才能咬到那里。 那周围的衣领,还沾了一点浅澹的血迹。 安室透盯着那块亲密的咬痕,再次:“……” 大概是他盯得太久了,未成年抬头看了他一眼,下意识收回手捂住那块地方,又飞快地从地上捡起两三个创可贴依次贴上,完全挡住了那块地方。 他抬手贴的时候,衣袖往下滑了几分,露出手臂上的几抹指甲划痕。 看痕迹,是留有长指甲的女性留下的,而且留下的时候一定没功夫关注太多,所以毫无收敛,留得比较重。 安室透再再次:“……” 他不着痕迹地稳住自己。 贴好咬痕,未成年又把袖子捋下去,他摁住自己的脚腕,不等询问,便老老实实地交代,“是姐姐留下的啦。” “你刚刚不是问,为什么这间屋子看起来那么像女孩子住的地方吗?”他垂首,继续乖巧地交代,“因为这里不是我家,是姐姐家。” “她……刚刚突然接到电话,要处理工作上的事,所以离开了。” “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安室透持续:“……” 谢、谢谢解释? 虽然好像根本没有解释什么,那种痕迹,一看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姐姐匆匆离开’,那如果她不离开的话,你们打算做什么…… 听描述,对方还是一位已经工作的女性,起码成年了? 安室透再看看乖巧盘腿坐的未成年,和明显不觉得自己在说羞耻的事,所以格外坦然又乖巧的表情,艰难地沉默住。 客厅了安静了几秒。 未成年看了看他,露出苦恼的表情,又小声解释了一句,“姐姐这次太热情了,不然你看不到咬痕和抓痕的。” 安室透只能继续发表六点建议。 他艰难地权衡了一下,才开口,“……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对其他人说。” “不要对其他人说?”未成年重复,多看了他几眼,恍然,“对了,差点忘记了,是不能对其他人这样说的,不然姐姐会生气。” “谢谢你提醒我,奇怪的大叔。” 安室透艰难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地转移话题,“对了,你叫什么?” 未成年偏头,“大门。” “是‘大门’哦,”他笑着咬重发音,“不是‘恶魔’。” 又小声补充,“不过算是外科医啦。” ‘恶魔’的英文是‘deon’,念起来很像‘大门’,刚刚有一瞬间,安室透是想过‘这小鬼不会是用恶魔当假名?’。 他收敛神情,假装刚刚没想过,一本正经道:“原来姓‘大门’啊。” 又关注刚刚那句小声:‘不过算是外科医啦’。 等等,外科医……大门…… 再加上这种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但多少沾点恶魔的作风…… 安室透突然回忆起警校同学提到过的一个人。 那是前段时间,他们意外碰见,于是一拍即合去居酒屋喝酒。 松田同学在酒桌上吐槽了一位非常不靠谱的医生,说对方超级凶,让他别在手术台上嬉皮笑脸的,也不要随便搭讪医生。 最离谱的是,那位医生,是个小鬼。 ‘哪怕戴着口罩和帽子,我也能看出来好吗!’,松田阵平是如此说的。 于是,他躺在手术台上,安静地盯了那位医生三十秒,用眼神充分表达了自己想说的话。 三十秒,那位小医生只用了三十秒,就快速清理完了他肚子里的炸弹碎片。 最重要的是。 “我在事后才知道,那个小鬼是个自由医!”松田阵平道,“平时只有在医院从宫野小姐那里取到新药,需要病人进行体验的时候,才会出手!” 他竖起来的卷毛体现了自己的谴责:怎么会有这样的医院,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家年龄小不懂事吗! 当时,安室透顺着谴责了一番,并抓住了重点,“体验新药?” 那位宫野小姐,是一位天才的制药者,是一间规模不大不小的研究所的中心,她经常会研制出各种药物,比如某种疾病的特效药之类的,经过官方审核后,会以低廉的价格,优先发给不太富裕的病人。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这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 所以,相当大部分人对她敬而远之。 松田阵平经常受伤进医院,和医生护士们都相当熟悉,知道了一些这件事。 在那次受伤的时候,听说那位宫野小姐研究特效药的进展不太成功,还在努力钻研中,但研制出了额外产物止血药,现在已经通过审核。 医院方面需要找自愿体验新药的病人进行额外确认,确认完后,才会正式推出。 这个环节,是单方面针对那位宫野小姐推出的,是刁难。 松田阵平申请了确认药效,于是,在刺眼的手术灯下,被那双晶莹剔透的红眼睛瞪着警告,‘这台手术不能失败,所以给我保持安静,不要再问我叫什么了!’。 他事后去打听,才发现那位红眼睛是个特例,只有在宫野小姐研制出新药物交给医院的时候才会出现,为参与确认药效环节的病人进行手术。 是医院里有名的‘外伤神之手’。 任何外伤遇到他,都百分百被轻松打败。 ……肿瘤之类的话,亲爱的外伤神之手会带相关方面的专家来做手术。 大概,他和那位宫野小姐有关系,所以才这样。 安室透评价,‘你了解的够透彻’。 松田阵平振振有词,‘他最后告诉我名字了,大门!这说明他愿意和我成为朋友,朋友之间相互了解没什么!’。 以松田阵平的性格,这肯定不是真正的理由,还有其他的事。 但是,当时安室透点到为止,就若无其事地没有再深究下去。 如果松田阵平不愿意说的话,肯定会转移话题,而安室透身上,恰好有一个非常可以转移话题的点,‘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怎么老是见不到你’。 …… 他自愿放弃了深究,以免自己被反过来深究。 现在,听到这些关键词回忆起来,安室透有些后悔,早知道深究了,反正真的回答不出来,对方也不会真的非要问。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 那里只是一道简单的擦伤,未成年早就处理好了,却没有离开,而是在撑着下巴玩,他一下一下地伸手揪空气、揪衣服边缘、揪线头,像是在玩,表情也越来越不高兴。 糟糕,生气了。 “抱歉,”安室透立刻道,又立刻转移话题,“您是大门小医……大门医生吗?我好像听朋友提起过您。” 未成年:“……” 未成年停止乱揪动作,“你知道我?” 他更加不高兴,“那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你在挑衅我吗?” 那双红彤彤、晶莹剔透的眼睛盯过来,有一瞬间,安室透感觉到了危险感。 危险感一闪而逝,快得像是错觉。 未成年抓住安室透的金发,但没用力,他威胁道:“快发自内心地感谢我。” “不然,我就把你的直毛变成卷毛,卷毛变成直毛,有毛变成没毛,没毛变成有毛。” 安室透:“……” 安室透突然知道为什么松田阵平会那么积极地调查小医生了。 【您好,首领先生】② 安室透跟着这位礼貌又不礼貌的未成年往上走。 未成年一边打电话,一边笑着回头解释,“我刚刚在……听到动静就出来,就见到奇怪大叔啦!” ……这是在向他解释,还是在向电话解释? 如果是对他解释,为什么用词不是‘你’,而是‘奇怪大叔’,如果是在向电话解释,他就跟在身后啊! “咦,”未成年又往前走了几步,再次回头的时候,扬起的笑脸更加真诚,“是在向奇怪大叔解释!” “姐姐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不需要解释!” 安室透反应了一下,立刻道:“原来如此。” 他反省自己:表情太明显了吗? 不行,要压住吐槽的欲望。 同时,他迟疑着确定一件事:在语言这项技能上,未成年好像有些奇怪。 他又跟着走了几步,在公寓走廊上捕捉到了未成年的家。 ——整条走廊上,只有一扇防盗门是敞开着的。 未成年目标精准地走过去,他在门口停下,抬起肩膀,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先请安室透进去的意思,而且是在鞋柜处翻箱倒柜。 安室透默默推测:未成年是在找新拖鞋。 他低头看向旁边摆着的那几双粉色拖鞋,又看向未成年脚下的粉色拖鞋,陡然有点不妙的预感。 预感成真了。 一会儿后,未成年松了一口气,欢快地举起新拖鞋,“当当当!找到啦!” 那是一双粉毛兔子拖鞋,有着毛茸茸的耳朵和黑晶晶的眼睛。 安室透:“……” 未成年大笑起来,他放下粉毛拖鞋,再次举起手的时候,手里已经换成了一双黑色的拖鞋。 他递给安室透,熟练地顺毛,“放心啦,你已经提了‘不要粉色’的要求,我会满足你的!” ……已经提了?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猜测大概是自己的表情太明显了,于是立刻收敛表情。 他接过黑色拖鞋,礼貌道谢,“谢谢。” “不用客气,”未成年让开一点身为,“进来?” 安室透快速换鞋走进去,他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客厅。 客厅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玫瑰的香水味道。 主人大概是尤其喜欢毛茸茸,所以地毯和沙发都是毛茸茸的白色,就连茶几和柜子的尖角处都有一块毛茸茸的护垫。 电视机上还扎着蝴蝶结。 安室透的脚步迟疑住。 无论怎么看,这都有些像是女孩子独居的地方。 未成年头也不回地走向柜子,继续开始翻箱倒柜,他对着电话讲,“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会随便跟陌生人走的,我让他跟我走了。” “我在找医疗箱,姐姐把医疗箱放在哪里了?” “姐姐不知道吗?” 安室透:“……”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不对劲透顶了。 他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坐到沙发上,准备好了面对艰难难关。 未成年翻找了一会儿,提着一只有毛茸茸兔耳的箱子走过来。 安室透对他礼貌点头,伸手就要接过医疗箱,“我来。” 他没够到。 未成年无视了他的手,直接盘腿坐在地上,自顾自地拆开箱子,一点点数里面的东西,‘剪刀’、‘绷带’、‘消炎药’等等等等。 安室透有一种面对…… 精神患者?我行我素自我者?幼稚的小孩子? 总之,这位未成年真的很像小孩子。 他看着未成年把东西依次摆出来,甚至还摸出了一把手术刀旋转了几圈,硬着头皮搭话,“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姓安室。” “安室透。” “你可以叫我……”他顿了顿。 未成年偏头,毫不犹豫地否决,“我才不要叫你姐姐。” “我没有麦色金发的姐姐。” 安室透:“……?” 安室透艰难道:“你可以叫我‘安室哥哥’,姐姐是对女性的称呼。” “是吗?”未成年‘哦’了一声,毫无诚意道,“抱歉,我完全发不出来‘哥哥’的音,叫不出来哥哥,算了,还是叫你奇怪的大叔。” 安室透再次:“……” 你明明已经叫了!还叫了两次!怎么可能发不出来‘哥哥’的音节! “我帮你治疗,奇怪的大叔?”未成年伸手抓住他的手,用力往下拽了一下,“可惜,没有子弹遗留在里面。” 安室透被拽得身体偏移,肩膀往下移了几分,他反应过来,一边继续往下矮肩膀、让未成年能够碰到,一边思考这位未成年的力气挺大,怪不得能直接过肩摔刚刚那个家伙,一边又反省自己。 这位未成年看起来真的不太正常的样子,把伤交给对方治疗,真的可以吗? ……算了,反正只是擦伤。 只要不被治疗到伤势超级加倍的程度,安室透就可以接受。 …… 希望不超级加倍。 未成年两三下撕开安室透肩膀处的衣服,冷不丁道:“我处理枪伤可以很熟练的,才不会‘超级加倍’。” 他抬头,飞快地和安室透对视了一眼,看起来不太高兴,“好没礼貌的奇怪大叔!” 安室透再次反应了一下,毫不犹豫地道歉,“抱歉。” 他有些心惊,明明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太多的话,更没有真的吐槽出来。 前几次还好,刚刚,他确信自己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澹表情,没有夸张到让人能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怎么对方还能一语点破? 好敏锐的未成年……简直像是会读心术一样。 他收敛心神,沉稳地再次道歉,“抱歉,我不应该这样想。” 未成年再次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不高兴地移开视线,“你好不礼貌,我都生气了,你居然不想要我消气,果然没叫你‘姐姐’是对的!” “没礼貌的奇怪大叔。” 安室透:“……” 好奇怪的礼貌小鬼。 他们对视了几秒,安室透刚要继续道歉,就从上到下地瞥见未成年的脖颈处有一个痕迹,是咬痕。 未成年的领口有些大,现在盘腿坐在地上,身体前倾,脖颈偏后的地方就露了出来。 在那块皮肤上,有一抹非常明显的人类咬痕。 看位置,大概是要和未成年拥抱的时候,才能咬到那里。 那周围的衣领,还沾了一点浅澹的血迹。 安室透盯着那块亲密的咬痕,再次:“……” 大概是他盯得太久了,未成年抬头看了他一眼,下意识收回手捂住那块地方,又飞快地从地上捡起两三个创可贴依次贴上,完全挡住了那块地方。 他抬手贴的时候,衣袖往下滑了几分,露出手臂上的几抹指甲划痕。 看痕迹,是留有长指甲的女性留下的,而且留下的时候一定没功夫关注太多,所以毫无收敛,留得比较重。 安室透再再次:“……” 他不着痕迹地稳住自己。 贴好咬痕,未成年又把袖子捋下去,他摁住自己的脚腕,不等询问,便老老实实地交代,“是姐姐留下的啦。” “你刚刚不是问,为什么这间屋子看起来那么像女孩子住的地方吗?”他垂首,继续乖巧地交代,“因为这里不是我家,是姐姐家。” “她……刚刚突然接到电话,要处理工作上的事,所以离开了。” “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安室透持续:“……” 谢、谢谢解释? 虽然好像根本没有解释什么,那种痕迹,一看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姐姐匆匆离开’,那如果她不离开的话,你们打算做什么…… 听描述,对方还是一位已经工作的女性,起码成年了? 安室透再看看乖巧盘腿坐的未成年,和明显不觉得自己在说羞耻的事,所以格外坦然又乖巧的表情,艰难地沉默住。 客厅了安静了几秒。 未成年看了看他,露出苦恼的表情,又小声解释了一句,“姐姐这次太热情了,不然你看不到咬痕和抓痕的。” 安室透只能继续发表六点建议。 他艰难地权衡了一下,才开口,“……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对其他人说。” “不要对其他人说?”未成年重复,多看了他几眼,恍然,“对了,差点忘记了,是不能对其他人这样说的,不然姐姐会生气。” “谢谢你提醒我,奇怪的大叔。” 安室透艰难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地转移话题,“对了,你叫什么?” 未成年偏头,“大门。” “是‘大门’哦,”他笑着咬重发音,“不是‘恶魔’。” 又小声补充,“不过算是外科医啦。” ‘恶魔’的英文是‘deon’,念起来很像‘大门’,刚刚有一瞬间,安室透是想过‘这小鬼不会是用恶魔当假名?’。 他收敛神情,假装刚刚没想过,一本正经道:“原来姓‘大门’啊。” 又关注刚刚那句小声:‘不过算是外科医啦’。 等等,外科医……大门…… 再加上这种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但多少沾点恶魔的作风…… 安室透突然回忆起警校同学提到过的一个人。 那是前段时间,他们意外碰见,于是一拍即合去居酒屋喝酒。 松田同学在酒桌上吐槽了一位非常不靠谱的医生,说对方超级凶,让他别在手术台上嬉皮笑脸的,也不要随便搭讪医生。 最离谱的是,那位医生,是个小鬼。 ‘哪怕戴着口罩和帽子,我也能看出来好吗!’,松田阵平是如此说的。 于是,他躺在手术台上,安静地盯了那位医生三十秒,用眼神充分表达了自己想说的话。 三十秒,那位小医生只用了三十秒,就快速清理完了他肚子里的炸弹碎片。 最重要的是。 “我在事后才知道,那个小鬼是个自由医!”松田阵平道,“平时只有在医院从宫野小姐那里取到新药,需要病人进行体验的时候,才会出手!” 他竖起来的卷毛体现了自己的谴责:怎么会有这样的医院,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家年龄小不懂事吗! 当时,安室透顺着谴责了一番,并抓住了重点,“体验新药?” 那位宫野小姐,是一位天才的制药者,是一间规模不大不小的研究所的中心,她经常会研制出各种药物,比如某种疾病的特效药之类的,经过官方审核后,会以低廉的价格,优先发给不太富裕的病人。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这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 所以,相当大部分人对她敬而远之。 松田阵平经常受伤进医院,和医生护士们都相当熟悉,知道了一些这件事。 在那次受伤的时候,听说那位宫野小姐研究特效药的进展不太成功,还在努力钻研中,但研制出了额外产物止血药,现在已经通过审核。 医院方面需要找自愿体验新药的病人进行额外确认,确认完后,才会正式推出。 这个环节,是单方面针对那位宫野小姐推出的,是刁难。 松田阵平申请了确认药效,于是,在刺眼的手术灯下,被那双晶莹剔透的红眼睛瞪着警告,‘这台手术不能失败,所以给我保持安静,不要再问我叫什么了!’。 他事后去打听,才发现那位红眼睛是个特例,只有在宫野小姐研制出新药物交给医院的时候才会出现,为参与确认药效环节的病人进行手术。 是医院里有名的‘外伤神之手’。 任何外伤遇到他,都百分百被轻松打败。 ……肿瘤之类的话,亲爱的外伤神之手会带相关方面的专家来做手术。 大概,他和那位宫野小姐有关系,所以才这样。 安室透评价,‘你了解的够透彻’。 松田阵平振振有词,‘他最后告诉我名字了,大门!这说明他愿意和我成为朋友,朋友之间相互了解没什么!’。 以松田阵平的性格,这肯定不是真正的理由,还有其他的事。 但是,当时安室透点到为止,就若无其事地没有再深究下去。 如果松田阵平不愿意说的话,肯定会转移话题,而安室透身上,恰好有一个非常可以转移话题的点,‘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怎么老是见不到你’。 …… 他自愿放弃了深究,以免自己被反过来深究。 现在,听到这些关键词回忆起来,安室透有些后悔,早知道深究了,反正真的回答不出来,对方也不会真的非要问。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 那里只是一道简单的擦伤,未成年早就处理好了,却没有离开,而是在撑着下巴玩,他一下一下地伸手揪空气、揪衣服边缘、揪线头,像是在玩,表情也越来越不高兴。 糟糕,生气了。 “抱歉,”安室透立刻道,又立刻转移话题,“您是大门小医……大门医生吗?我好像听朋友提起过您。” 未成年:“……” 未成年停止乱揪动作,“你知道我?” 他更加不高兴,“那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你在挑衅我吗?” 那双红彤彤、晶莹剔透的眼睛盯过来,有一瞬间,安室透感觉到了危险感。 危险感一闪而逝,快得像是错觉。 未成年抓住安室透的金发,但没用力,他威胁道:“快发自内心地感谢我。” “不然,我就把你的直毛变成卷毛,卷毛变成直毛,有毛变成没毛,没毛变成有毛。” 安室透:“……” 安室透突然知道为什么松田阵平会那么积极地调查小医生了。 【您好,首领先生】③ “谢谢?”安室透道,“谢谢?” “谢谢?” “谢谢?” …… 安室透麻木道:“谢谢。” 在伤口真的超级加倍前,未成年终于露出笑意,松开了他的手,“收到了。” 安室透沉默。 “警方该来了?”未成年翻脸无情,“你还不滚吗?” 安室透“?” “???” 啊?这么直接,用‘滚’吗? 未成年奇怪地盯着安室透的表情,又小声纠正自己,“好像说错了,要礼貌一些。” 于是,他试探性地道:“可以请您滚吗?” …… 挺好的,礼貌,又不礼貌,符合这位未成年一贯的画风。 安室透终于确认:这位未成年没有距离感。 因为没有距离感,所以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也像是面对朝夕相处的亲人一样,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动作,也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更会故意使坏一下。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不觉得冒犯了别人。 是那种走在路上,路人对他说‘嗨我们去玩!’,于是,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人。 很危险。 大部分的时候,对毫无恶意和他进行交流的人,有一点点危险,而面对有恶意的人,他自己有相当可能会遇到危险。 “说错了吗?”见他久久不回话,未成年人皱起眉,试探性地道,“可以请您离开我的房间吗?” ……到底是谁教的他日语啊!怎么乱教! “是姐姐,”黑发未成年放下手,用掌根摁住脚踝,乖巧回答,“不对吗?难道‘滚’要比‘离开’更强烈吗?” “但是,我说‘滚’的时候,姐姐像是没听到一样,我说‘离开’的时候,姐姐会远离我。” 他看了看安室透的金发,有一点点的嫌疑,“姐姐的头发比你长很多,还是银色的,和你这种金发不一样。” 想了想,他又补充,“姐姐的金发也比你漂亮,是金子的颜色,不是小麦的颜色。” 又再次补充,“搭配狐狸眼。” “你的眼睛不是狐狸眼,凶起来很像狼,没有姐姐好看。” 所以,姐姐到底是‘银色长发’还是‘金子般的金发’? 结合之前的‘滚’和‘离开’,安室透推测未成年的意思和正常人的意思大概不太一样,他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你有两个姐姐,一个是有着银色长发的女性,一个是有着金发长发的狐狸眼女性?” 说出来后,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黑发未成年的领口处,只捕捉到了一片随意贴上去的创可贴和毫无痕迹的皮肤,没找到牙印。 等等,两个姐姐的话,对方刚刚指的是哪个‘姐姐’啊?!还是什么其他更糟糕的情况? 黑发未成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低头,看向电话,又若无其事地抬头,无辜地对着安室透点头。 ‘是的’。 他如此无声着表示。 在如此表示的同时,他像是有些迟疑为难的‘嗯……’了一声。 安室透也垂首,看了一眼那只手机。 没等他继续询问,黑发未成年就催促,“时间快到了,你该走了!” 安室透立刻把‘离开’的想法排除,在沙发上坐稳,他也无辜道:“抱歉,不过我不是警方的人,不能见警方,要麻烦楼梯道里的那两位先生去自己见警方了。” 碍于黑发未成年刚刚看向手机的动作,他放弃‘你究竟有几个姐姐!’的问题,转而询问另一个问题,“我今年二十九岁,叫我叔叔的话,你大概多少岁?” 黑发未成年的表情发生变化。 那是一种不明显、很微妙的变化。 他偏首看过来,露出笑意,有尖锐的白色牙齿也跟着露出来一瞬间,“今年……我几岁?” “你觉得我几岁,大叔?” 那种危险感再次扑面迎来,并不明显,但稳定着,安室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问错问题了。 但是,为什么提到年龄,对方会是这种有些攻击性的反应啊……? 不会是…… 安室透打量过黑发未成年稚嫩的样貌,谨慎道:“……十四岁?” 猜‘十四岁’,是因为日本的性同意年龄是十三岁…… 这是安室透最能接受的年龄,已经是极限了,不然他真的无法忽视刚刚的‘两个姐姐’,‘牙印和指甲印’。 黑发未成年:“……” 他的微笑幅度不变,只是再次偏首,慢慢地重复,“十四岁?” “不对,继续猜。” 他的语气还带着笑意。 “往大猜,”安室透艰难沉默了一下,谨慎求问,“还是往小猜?” 未成年简单道:“大。” 呼,那还好, 安室透松了一口气,陡然轻松起来,“十五?十六?十七?” 每提出一个猜测,黑发未成年都微笑着摇头,随着提出来的猜测越多,他的微笑越发浓烈。 “都不是的话,”安室透想了想,杀了个回马枪,“十四岁半?” 未成年顿了顿,“还可以回去的吗?” 他用眼神询问:你是想死吗? 安室透坦然承认,“抱歉,我猜不到。” 这位未成年看起来最多十七岁,从十四到十七都没猜对,他就干脆利落地放弃了。 黑发未成年微笑着看着他。 几秒之后,在安室透提高警惕,打算试探性转移话题的时候,黑发未成年突然开口,“你身上的伤口没处理好,我帮你。” 他伸出手。 安室透下意识想要抬手格挡,在动起来的一瞬间又克制住自己。 但是,未成年的手不是伸向他肩膀的,而是伸向他腿部的。 他轻松撕开了安室透小腿部的裤腿,又随手把里面缠得紧紧的绷带扯开了一层,在发现其他绷带黏在一起的时候停住。 安室透克制住自己,控制自己的动作和呼吸,他忽略轻微的疼痛,低头看过去。 很奇怪,明明黑发未成年看起来毫不客气,但他没感觉到太多的疼痛。 大概,这就是外科医的职业素养。 ……包括随手摁住病患。 未成年低头检查那些绷带,轻轻地扒出一点伤口,进行礼貌的评价,“很典型的枪伤,无论是子弹卡在里面后,被随手取出来的痕迹,还是上面的劣质伤药,都相当典型。” 评价完又问安室透,“你是对医院过敏吗?” 安室透:“……” “对了,枪伤不能去医院,他们会当场摁住你的,抱歉,把你当成可以合法饲养的卷毛警犬了,”黑发未成年又恍然,他想了想,“你可以坐飞机去纽约的医院,他们不会在意的。” “而且,”他推荐纽约医院的优点,“他们很会处理枪伤!” 槽点太多。 安室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勉强道:“是吗?下次我会试试的。” 他克制住自己关注‘可以合法饲养的卷毛警犬’的欲望。 黑发未成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叹气,“你一点也不好哄,如果我对姐姐这样说,姐姐一定会笑起来的。” 安室透:“……” “对不起?” “不用道歉,”黑发未成年反过来安慰他,“反正你也一点不可爱,还是小麦金发,很讨厌,不笑很正常。”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姐姐’,我可以理解。” 安室透有些麻木道:“谢谢安慰。” 他发现自己已经可以非常熟练地妥协,无条件地进行道歉了,“抱歉,但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和你刚认识,可能不太能放肆地笑起来。” 黑发未成年的动作顿住。 他抬头,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安室透,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又慢半拍地垂下头。 那头蓬松的黑发抖了抖。 “啊,是的,女朋友,” “你不是我的女朋友,是这样的,确实。” “你……啊,我知道了,抱歉,我之前不应该对你说,”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措辞,“不应该说的事。” “少儿不宜?” “抱歉,我不应该对你说这种少儿不宜的事情。” 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贴着创可贴的部位,没抬头,只点头,让蓬松的头发自然抖了抖,“抱歉。” 安室透:“……” 安室透盯着还在不自然颤抖的蓬松黑发。 黑发未成年又摸了摸创可贴,才抬起头,露出笑意,“或者说,是不应该对单身的人说这些?” “对,汪呜?” 安室透:“……” 所以,偷笑是因为这个吗? 还、还算能接受。 对方没有直接嘲笑他是‘单身狗’,和刚刚的‘滚’相比,安室透发现自己已经很能顺理成章地接受了,甚至还有些欣慰。 他勉强点头。 “单身的话,你无法体验到‘热情’?”黑发未成年又道,他像是顺手有些苦恼地皱眉,“姐姐好过分的,会咬我,牙齿很尖,咬起人来……” 等等,这是可以说的吗? 起码不要用这张典型未成年,神情还相当坦然的脸,和像是小孩子在说玩具一样的语气说这种话啊! 还有那双和宫野艾莲娜很像的眼睛!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的语气让安室透感觉到有些熟悉,有些像是狐狸。 这让他想起贝尔摩德那个女人。 一想起贝尔摩德,他就想起黑发未成年刚刚的描述,‘金子般的金发’和‘狐狸眼’,贝尔摩德确实符合这个特征。 再扩展一下思维的话,琴酒也符合‘银色长发’。 安室透努力维持表情,“等等,不用和我说……” 在他说话的时候,黑发未成年突然动手,直接撕下他小腿部黏在一起的绷带,安室透的话戛然而止。 他克制住自己立刻弹跳起来的本能,压下瞬间弹起的痛感,冷着脸看过去。 黑发未成年低头检查他的伤口,刚刚那种有些像狐狸的语气褪去,变成礼貌性带笑的语气,“撕下来了。” 转移注意力成功。 安室透奇妙地理解了他的意思,于是再次沉默下去。 等等,这种先注意力,再突然撕开绷带的手法,好像有一点点的熟悉? 是大人哄孩子打针时的惯用手法,对? “下次不想要腿的话,”黑发未成年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道,“可以直接锯掉,这不属于枪伤,去医院治疗的时候不会被摁住。” “而不是在受伤的情况下,还长时间地在水里浸泡,爬墙跳高地翻江倒海。”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有点笑的弧度。 不是真的笑,而是习惯笑了以后,所以正常平静的表情也带上了笑。 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安室透打量着他,斟酌着道:“谢谢。” “咦,好真诚,一次就真诚感谢了,”黑发未成年惊讶抬头,“你刚刚还重复了那么多次,果然是毫无诚意?” 他跃跃欲试地移动视线,去看安室透小腿上的伤口,颇有点‘好想把伤口撕开,再教训一通,好获得真诚感谢’的趋势。 安室透:“……” 真是谢谢。 外面响起警车的声音。 不是警车驶来的声音,而是警车离开的声音。 黑发未成年侧首看了一眼,手飞舞起来,几乎是飞速着重新处理了安室透腿部的伤口,又包扎起来。 一切处理好,他往后坐了坐,催促,“警方离开了,你快走。” 安室透动了动,“我……” “时间到了,”黑发未成年盯着他,“你该走了。” 这句话,有点微妙感。 安室透反应了一下,才迅速捉到自己的微妙感来源:现在的场面有点像十二点的舞会。 钟声响起了,灰姑娘就必须快点飞奔离场。 不然会遇到可怕的事。 安室透从气氛和黑发未成年笑着的表情上意会到了:不走的话,会遇到可怕的事。 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来日方长。 他深深地看了黑发未成年一眼,顺从地站起来,“今天打扰了,实在抱歉。” 黑发未成年还盘腿坐在地上,只懒洋洋挥了挥手,“再见。” 他没有要送的意思。 安室透只能自己转身离开,带上房门的时候,他瞥到黑发未成举着电话、慢吞吞地从地毯上爬起来。 对方叫道:“姐姐——” 他关上门。 电话那端,琴酒平静地询问:“你玩够了?” “没有,”日向合理百无聊赖地转了转手机,向浴室走去,“但是我有事,不能继续玩下去了。” 他有些可惜,“波顿很好玩,眼神很挑衅,感觉反抗起来一定很厉害,可惜是金发。” 说完,他又谨慎地补充,“姐姐的金发很漂亮,我只喜欢姐姐的金发。” 所以不是讨厌金发,是讨厌除了‘贝尔摩德’以外的金发。 “我会转告给贝尔摩德的,”琴酒道,他没纠正日向合理对安室透代号的发音,而是自己也转过去,“如果你想让波本……波顿染发的话,我也会转告她的。” 日向合理拒绝,“不要。” “染发的姐姐不是姐姐。” 他推开门,嗅了一下瞬间扑过来的血味,微笑起来。 浴室里一片狼藉。 一个长发凌乱的身影趴在浴缸里,正在努力地想要翻出来,砸在地面上,发出重音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力。 她的手指是通红的,指甲内部有深深的血肉是乱抓其他人抓出来的。 下巴也是红色的,有血液从嘴角流出来,是其他人的血。 日向·其他人合理对她露出笑,“我回来啦,姐姐~” “让你久等了?抱歉,遇到了一个还算有意思的家伙。” 他关上浴室的门,随手把自己脖颈处的创可贴撕掉,露出已经毫无痕迹的皮肤,“姐姐好过分,居然留下那种痕迹。” “不过还好,奇怪的大叔想歪了。” 日向合理评价,“不健康的成年人。” ‘姐姐’动了动,发出急促的抽泣声。 “你要说话吗?”日向合理好奇地走过去,“你应该早点说,现在声带坏了,是不能说话的。” 他的脸上和眼睛里没有一点恶意,只有单纯的好奇,单纯到几乎天真的程度。 ‘姐姐’再次动了动,微不可察地向后挪了一下。 日向合理捕捉到了这个动作,他的眼睛动了动,在下一秒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于是,他暂时把手机放在腿上,双手合十,欢快地道:“好的,收到你的心愿了,我会暂时远离你的。” 他站起来,像洗手台走去,从台子上取出一包白色的东西。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不该碰的东西不许碰,我讨厌失去理智,所以手下的人绝对不能碰这种东西,更不能进行贩卖,对?” “你是觉得组织里的人都是蠢货,首领更是可笑的摆设吗,姐姐?” “它真的很好,你这么着迷它吗?” 日向合理看了看时间,“时间还早。” 他愉快地决定,“我们一起来试试!” “上一次动这个东西的姐姐,可是哭着求了我很久,发誓再也不想投胎成为人类了呢。” 琴酒闭目听着,听到这里的时候,他睁开眼睛,敲了敲方向盘,开门下车,向旁边的那栋公寓走去。 首领进行危险行为,他要及时把人领回来。 日向合理,特a级危险人类。 收容所:暂无。 收容物:‘姐姐’。 相处规则: 一身为‘姐姐’,除背叛外,请随意。 2不是‘姐姐’,除活着外,请随意。 生存建议:请尽量成为‘姐姐’,如为金发,请尽量‘有趣’,谢谢合作。 【您好,首领先生】③ “谢谢?”安室透道,“谢谢?” “谢谢?” “谢谢?” …… 安室透麻木道:“谢谢。” 在伤口真的超级加倍前,未成年终于露出笑意,松开了他的手,“收到了。” 安室透沉默。 “警方该来了?”未成年翻脸无情,“你还不滚吗?” 安室透“?” “???” 啊?这么直接,用‘滚’吗? 未成年奇怪地盯着安室透的表情,又小声纠正自己,“好像说错了,要礼貌一些。” 于是,他试探性地道:“可以请您滚吗?” …… 挺好的,礼貌,又不礼貌,符合这位未成年一贯的画风。 安室透终于确认:这位未成年没有距离感。 因为没有距离感,所以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也像是面对朝夕相处的亲人一样,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动作,也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更会故意使坏一下。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不觉得冒犯了别人。 是那种走在路上,路人对他说‘嗨我们去玩!’,于是,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人。 很危险。 大部分的时候,对毫无恶意和他进行交流的人,有一点点危险,而面对有恶意的人,他自己有相当可能会遇到危险。 “说错了吗?”见他久久不回话,未成年人皱起眉,试探性地道,“可以请您离开我的房间吗?” ……到底是谁教的他日语啊!怎么乱教! “是姐姐,”黑发未成年放下手,用掌根摁住脚踝,乖巧回答,“不对吗?难道‘滚’要比‘离开’更强烈吗?” “但是,我说‘滚’的时候,姐姐像是没听到一样,我说‘离开’的时候,姐姐会远离我。” 他看了看安室透的金发,有一点点的嫌疑,“姐姐的头发比你长很多,还是银色的,和你这种金发不一样。” 想了想,他又补充,“姐姐的金发也比你漂亮,是金子的颜色,不是小麦的颜色。” 又再次补充,“搭配狐狸眼。” “你的眼睛不是狐狸眼,凶起来很像狼,没有姐姐好看。” 所以,姐姐到底是‘银色长发’还是‘金子般的金发’? 结合之前的‘滚’和‘离开’,安室透推测未成年的意思和正常人的意思大概不太一样,他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你有两个姐姐,一个是有着银色长发的女性,一个是有着金发长发的狐狸眼女性?” 说出来后,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黑发未成年的领口处,只捕捉到了一片随意贴上去的创可贴和毫无痕迹的皮肤,没找到牙印。 等等,两个姐姐的话,对方刚刚指的是哪个‘姐姐’啊?!还是什么其他更糟糕的情况? 黑发未成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低头,看向电话,又若无其事地抬头,无辜地对着安室透点头。 ‘是的’。 他如此无声着表示。 在如此表示的同时,他像是有些迟疑为难的‘嗯……’了一声。 安室透也垂首,看了一眼那只手机。 没等他继续询问,黑发未成年就催促,“时间快到了,你该走了!” 安室透立刻把‘离开’的想法排除,在沙发上坐稳,他也无辜道:“抱歉,不过我不是警方的人,不能见警方,要麻烦楼梯道里的那两位先生去自己见警方了。” 碍于黑发未成年刚刚看向手机的动作,他放弃‘你究竟有几个姐姐!’的问题,转而询问另一个问题,“我今年二十九岁,叫我叔叔的话,你大概多少岁?” 黑发未成年的表情发生变化。 那是一种不明显、很微妙的变化。 他偏首看过来,露出笑意,有尖锐的白色牙齿也跟着露出来一瞬间,“今年……我几岁?” “你觉得我几岁,大叔?” 那种危险感再次扑面迎来,并不明显,但稳定着,安室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问错问题了。 但是,为什么提到年龄,对方会是这种有些攻击性的反应啊……? 不会是…… 安室透打量过黑发未成年稚嫩的样貌,谨慎道:“……十四岁?” 猜‘十四岁’,是因为日本的性同意年龄是十三岁…… 这是安室透最能接受的年龄,已经是极限了,不然他真的无法忽视刚刚的‘两个姐姐’,‘牙印和指甲印’。 黑发未成年:“……” 他的微笑幅度不变,只是再次偏首,慢慢地重复,“十四岁?” “不对,继续猜。” 他的语气还带着笑意。 “往大猜,”安室透艰难沉默了一下,谨慎求问,“还是往小猜?” 未成年简单道:“大。” 呼,那还好, 安室透松了一口气,陡然轻松起来,“十五?十六?十七?” 每提出一个猜测,黑发未成年都微笑着摇头,随着提出来的猜测越多,他的微笑越发浓烈。 “都不是的话,”安室透想了想,杀了个回马枪,“十四岁半?” 未成年顿了顿,“还可以回去的吗?” 他用眼神询问:你是想死吗? 安室透坦然承认,“抱歉,我猜不到。” 这位未成年看起来最多十七岁,从十四到十七都没猜对,他就干脆利落地放弃了。 黑发未成年微笑着看着他。 几秒之后,在安室透提高警惕,打算试探性转移话题的时候,黑发未成年突然开口,“你身上的伤口没处理好,我帮你。” 他伸出手。 安室透下意识想要抬手格挡,在动起来的一瞬间又克制住自己。 但是,未成年的手不是伸向他肩膀的,而是伸向他腿部的。 他轻松撕开了安室透小腿部的裤腿,又随手把里面缠得紧紧的绷带扯开了一层,在发现其他绷带黏在一起的时候停住。 安室透克制住自己,控制自己的动作和呼吸,他忽略轻微的疼痛,低头看过去。 很奇怪,明明黑发未成年看起来毫不客气,但他没感觉到太多的疼痛。 大概,这就是外科医的职业素养。 ……包括随手摁住病患。 未成年低头检查那些绷带,轻轻地扒出一点伤口,进行礼貌的评价,“很典型的枪伤,无论是子弹卡在里面后,被随手取出来的痕迹,还是上面的劣质伤药,都相当典型。” 评价完又问安室透,“你是对医院过敏吗?” 安室透:“……” “对了,枪伤不能去医院,他们会当场摁住你的,抱歉,把你当成可以合法饲养的卷毛警犬了,”黑发未成年又恍然,他想了想,“你可以坐飞机去纽约的医院,他们不会在意的。” “而且,”他推荐纽约医院的优点,“他们很会处理枪伤!” 槽点太多。 安室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勉强道:“是吗?下次我会试试的。” 他克制住自己关注‘可以合法饲养的卷毛警犬’的欲望。 黑发未成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叹气,“你一点也不好哄,如果我对姐姐这样说,姐姐一定会笑起来的。” 安室透:“……” “对不起?” “不用道歉,”黑发未成年反过来安慰他,“反正你也一点不可爱,还是小麦金发,很讨厌,不笑很正常。”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姐姐’,我可以理解。” 安室透有些麻木道:“谢谢安慰。” 他发现自己已经可以非常熟练地妥协,无条件地进行道歉了,“抱歉,但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和你刚认识,可能不太能放肆地笑起来。” 黑发未成年的动作顿住。 他抬头,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安室透,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又慢半拍地垂下头。 那头蓬松的黑发抖了抖。 “啊,是的,女朋友,” “你不是我的女朋友,是这样的,确实。” “你……啊,我知道了,抱歉,我之前不应该对你说,”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措辞,“不应该说的事。” “少儿不宜?” “抱歉,我不应该对你说这种少儿不宜的事情。” 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贴着创可贴的部位,没抬头,只点头,让蓬松的头发自然抖了抖,“抱歉。” 安室透:“……” 安室透盯着还在不自然颤抖的蓬松黑发。 黑发未成年又摸了摸创可贴,才抬起头,露出笑意,“或者说,是不应该对单身的人说这些?” “对,汪呜?” 安室透:“……” 所以,偷笑是因为这个吗? 还、还算能接受。 对方没有直接嘲笑他是‘单身狗’,和刚刚的‘滚’相比,安室透发现自己已经很能顺理成章地接受了,甚至还有些欣慰。 他勉强点头。 “单身的话,你无法体验到‘热情’?”黑发未成年又道,他像是顺手有些苦恼地皱眉,“姐姐好过分的,会咬我,牙齿很尖,咬起人来……” 等等,这是可以说的吗? 起码不要用这张典型未成年,神情还相当坦然的脸,和像是小孩子在说玩具一样的语气说这种话啊! 还有那双和宫野艾莲娜很像的眼睛!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的语气让安室透感觉到有些熟悉,有些像是狐狸。 这让他想起贝尔摩德那个女人。 一想起贝尔摩德,他就想起黑发未成年刚刚的描述,‘金子般的金发’和‘狐狸眼’,贝尔摩德确实符合这个特征。 再扩展一下思维的话,琴酒也符合‘银色长发’。 安室透努力维持表情,“等等,不用和我说……” 在他说话的时候,黑发未成年突然动手,直接撕下他小腿部黏在一起的绷带,安室透的话戛然而止。 他克制住自己立刻弹跳起来的本能,压下瞬间弹起的痛感,冷着脸看过去。 黑发未成年低头检查他的伤口,刚刚那种有些像狐狸的语气褪去,变成礼貌性带笑的语气,“撕下来了。” 转移注意力成功。 安室透奇妙地理解了他的意思,于是再次沉默下去。 等等,这种先注意力,再突然撕开绷带的手法,好像有一点点的熟悉? 是大人哄孩子打针时的惯用手法,对? “下次不想要腿的话,”黑发未成年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道,“可以直接锯掉,这不属于枪伤,去医院治疗的时候不会被摁住。” “而不是在受伤的情况下,还长时间地在水里浸泡,爬墙跳高地翻江倒海。”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有点笑的弧度。 不是真的笑,而是习惯笑了以后,所以正常平静的表情也带上了笑。 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安室透打量着他,斟酌着道:“谢谢。” “咦,好真诚,一次就真诚感谢了,”黑发未成年惊讶抬头,“你刚刚还重复了那么多次,果然是毫无诚意?” 他跃跃欲试地移动视线,去看安室透小腿上的伤口,颇有点‘好想把伤口撕开,再教训一通,好获得真诚感谢’的趋势。 安室透:“……” 真是谢谢。 外面响起警车的声音。 不是警车驶来的声音,而是警车离开的声音。 黑发未成年侧首看了一眼,手飞舞起来,几乎是飞速着重新处理了安室透腿部的伤口,又包扎起来。 一切处理好,他往后坐了坐,催促,“警方离开了,你快走。” 安室透动了动,“我……” “时间到了,”黑发未成年盯着他,“你该走了。” 这句话,有点微妙感。 安室透反应了一下,才迅速捉到自己的微妙感来源:现在的场面有点像十二点的舞会。 钟声响起了,灰姑娘就必须快点飞奔离场。 不然会遇到可怕的事。 安室透从气氛和黑发未成年笑着的表情上意会到了:不走的话,会遇到可怕的事。 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来日方长。 他深深地看了黑发未成年一眼,顺从地站起来,“今天打扰了,实在抱歉。” 黑发未成年还盘腿坐在地上,只懒洋洋挥了挥手,“再见。” 他没有要送的意思。 安室透只能自己转身离开,带上房门的时候,他瞥到黑发未成举着电话、慢吞吞地从地毯上爬起来。 对方叫道:“姐姐——” 他关上门。 电话那端,琴酒平静地询问:“你玩够了?” “没有,”日向合理百无聊赖地转了转手机,向浴室走去,“但是我有事,不能继续玩下去了。” 他有些可惜,“波顿很好玩,眼神很挑衅,感觉反抗起来一定很厉害,可惜是金发。” 说完,他又谨慎地补充,“姐姐的金发很漂亮,我只喜欢姐姐的金发。” 所以不是讨厌金发,是讨厌除了‘贝尔摩德’以外的金发。 “我会转告给贝尔摩德的,”琴酒道,他没纠正日向合理对安室透代号的发音,而是自己也转过去,“如果你想让波本……波顿染发的话,我也会转告她的。” 日向合理拒绝,“不要。” “染发的姐姐不是姐姐。” 他推开门,嗅了一下瞬间扑过来的血味,微笑起来。 浴室里一片狼藉。 一个长发凌乱的身影趴在浴缸里,正在努力地想要翻出来,砸在地面上,发出重音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力。 她的手指是通红的,指甲内部有深深的血肉是乱抓其他人抓出来的。 下巴也是红色的,有血液从嘴角流出来,是其他人的血。 日向·其他人合理对她露出笑,“我回来啦,姐姐~” “让你久等了?抱歉,遇到了一个还算有意思的家伙。” 他关上浴室的门,随手把自己脖颈处的创可贴撕掉,露出已经毫无痕迹的皮肤,“姐姐好过分,居然留下那种痕迹。” “不过还好,奇怪的大叔想歪了。” 日向合理评价,“不健康的成年人。” ‘姐姐’动了动,发出急促的抽泣声。 “你要说话吗?”日向合理好奇地走过去,“你应该早点说,现在声带坏了,是不能说话的。” 他的脸上和眼睛里没有一点恶意,只有单纯的好奇,单纯到几乎天真的程度。 ‘姐姐’再次动了动,微不可察地向后挪了一下。 日向合理捕捉到了这个动作,他的眼睛动了动,在下一秒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于是,他暂时把手机放在腿上,双手合十,欢快地道:“好的,收到你的心愿了,我会暂时远离你的。” 他站起来,像洗手台走去,从台子上取出一包白色的东西。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不该碰的东西不许碰,我讨厌失去理智,所以手下的人绝对不能碰这种东西,更不能进行贩卖,对?” “你是觉得组织里的人都是蠢货,首领更是可笑的摆设吗,姐姐?” “它真的很好,你这么着迷它吗?” 日向合理看了看时间,“时间还早。” 他愉快地决定,“我们一起来试试!” “上一次动这个东西的姐姐,可是哭着求了我很久,发誓再也不想投胎成为人类了呢。” 琴酒闭目听着,听到这里的时候,他睁开眼睛,敲了敲方向盘,开门下车,向旁边的那栋公寓走去。 首领进行危险行为,他要及时把人领回来。 日向合理,特a级危险人类。 收容所:暂无。 收容物:‘姐姐’。 相处规则: 一身为‘姐姐’,除背叛外,请随意。 2不是‘姐姐’,除活着外,请随意。 生存建议:请尽量成为‘姐姐’,如为金发,请尽量‘有趣’,谢谢合作。 蓢峝噣鉙【您好,首领先生】④穋例 组织里来了一位新成员。 琴酒点燃一根烟,头也不回地进行警告,“新成员身份特殊,不要招惹他。” 安室透坐在后座,不动声色地重复重点,“身份特殊?” 他擅长收集情报,会关注这一点很正常。 “他的父母是战地医生,”琴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动了动烟头,“也是组织成员。” “他们的手术技巧很高超,相当多的组织成员都受过恩惠,医生,是一个特殊的角色,你们懂吗?” 安室透大致懂了。 对刀尖舔血的组织成员来说,放心的医生简直就是天使,只要不是技术太差、或者是脾气太古怪,每个用过的组织成员都会给高分好评并给予一定的保护。 琴酒第二次一字一顿地强调,“不要惹新成员。”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坐在后座的安室透,又扫了一眼旁边那辆车驾驶座上的赤井秀一。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都面不改色,像是没听懂这过分明晃晃的威胁。 “新成员有些特殊,”琴酒又道,“他是跟在父母身边长大的,但和父母的相处时间很少,每天最常见到的东西、是尸体,最常见到的颜色、是血色。” “他是在战场上长大的人。” “所以,在观念、行为、反应上,都和正常人有区别,他学的语言太杂,说话用词会不太委婉,如果冒犯到了你们……” 安室透打量着琴酒的脸色,他把思考和那种微妙的熟悉感摁下,像是挑衅一样漫不经心地接话,“那就教他委婉?” 琴酒冷冷地刺了安室透一眼,“那就憋着。” 安室透:“……” 啊、这。 “你是没脑子的蠢货吗?”琴酒不耐烦道,“我说过了,他是在战场上长大的,你可以理解为,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发音、每一个动作,都是由战场上的那些人教出来的,都是经过战场磨炼的。” “你想惹他,后果自负。” 他掐灭烟,把最后一点烟气吐出去,又冷冷地补充,“我就是后果之一。” 如果这里是游戏,现在大概会弹出一条全服公告,关于绝对不能惹新成员的全服公告。 这太不符合琴酒以往的个性了。 这种态度,简直像是琴酒曾经身患绝症被那对医生父母救回来了五六次,所以深深感恩的态度。 以及,‘医术绝佳’、‘说话、行为、思维会有些奇怪’,这两点太有既视感了,让安室透立刻回忆起不久前遇到的那位‘恶魔’。 还有一点就是…… 安室透看了一眼琴酒的银色长发,再回忆那次见面,那位‘恶魔’口中的‘银发姐姐’。 ……算了,违和感过高。 谁能把琴酒和‘银发很漂亮’、‘姐姐’之类的形容联系上,纯属眼睛有问题。 哪怕给三岁小孩子一座糖果山,让他对着琴酒喊‘银发漂亮姐姐’,小孩子估计都得愣上几秒,哇地一声哭出来。 安室透眯了一下眼睛,冷不丁道:“新成员,是姓‘大门’吗?” “那个十三岁以上的黑发小鬼?” 旁边那辆车,一直闭目养神,用手指无声点方向盘的赤井秀一顿了顿,他睁开眼睛,“十三岁以上的黑发小孩?” 琴酒又冷冷地刮了安室透一眼,“嗯。” 他纠正,“他今年十七岁。” 又提前声明,“不要在他面前提年龄这种无关紧要的垃圾话题,想死的话随意。” 连年龄都是雷点? 安室透回忆起和那位黑发未成年谈论‘年龄’时,对方的笑容,他若有所思着没接话。 “还有,”琴酒又道,这次,他停顿了许久,像是在找一个比较合适的合理理由,“由于在战场生活过,他对人的称呼比较古怪。” “他会叫人……” “只要是稍微有好感的对象,哪怕是敌人,他也会……” “又或者不是人,是东西,他都会……” 顿了又顿,他最终还是说出来。 “叫、姐、姐。” 琴酒咬牙,又快速带过,强调一点,“除了金发。” 安室透:“……” 槽点太多。 太多太多太多了,不只是现场的槽点,还有得知‘见谁都叫姐姐’和琴酒咬牙态度后,第一次见面的槽点。 “‘在战场长大’和‘叫喜欢的人姐姐’,”赤井秀一冷静地反问,“有什么必要的关键性吗?” 他的手指上贴着几块创可贴,摩挲方向盘的时候,创可贴便蹭了蹭方向盘,他语气正常地进行随意询问,“他以前有亲姐姐?” 琴酒皱了皱眉,澹澹道:“他不是任务目标,不是你们该打听的事,都不要打听。” 电磁声卡察了几下,前座的通讯器响起声音。 贝尔摩德漫不经心地道:“我到了,开门。” 琴酒应了一声,俯身把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他从后视镜中瞥了安室透一眼,不耐烦地道:“分头行动。” 通讯器还在继续,不过声音小了一些,有笑声传过来。 外面有一辆车正在行驶过来。 安室透扶住后座的车门,一边往外出,一边确认,“音乐会?” 他拖延够了时间,那辆车在旁边缓缓停下,开车的人是贝尔摩德。 夕阳下,贝尔摩德的金发熠熠生辉,她在车窗处支起下巴,漫不经心地挥手,“幼,波本。” 她又扫了另一辆车一眼,“黑麦威士忌。” 安室透不动声色地看去副驾驶座,看到了一个黑色棒球帽的尾巴和一只戴着黑色露指手套、绑着创可贴的手,对方趴在车窗外,几乎半身都探出了车窗。 不过没几秒,对方就缩回了车内,调转方向反钻,从驾驶座的车窗探头,“姐姐。” 他大半个人趴在贝尔摩德的怀里,下巴顺势抵在贝尔摩德扶住方向盘的手臂上,对窗外扬起灿烂的笑,“我按时到了。” 有一点白色在他嘴边一闪而逝,他顺势又往下低了一些,一口咬住贝尔摩德的手腕。 贝尔摩德面不改色,手放在方向盘上动都没动,在环视周围。 她的手腕上绑了一层很薄的绷带。 咬了一口,棒球帽未成年又甩头,“怎么又涂酒……过分。” 贝尔摩德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棒球帽未成年的背,没说话。 他再次探出窗,好奇道:“心跳过高,是遇到不喜欢的人在紧张吗,姐姐?” 他环视周围,找‘不喜欢的人’。 安室透:“……” 这一连串的互动动作,实在是太过亲密了。 亲密到安室透瞬间回想起这个小鬼嘲笑‘不会大叔你不会没有女朋友……不是,是自然而然地说出大意为‘我和姐姐甜甜蜜蜜’的话。 他不由自主地快速回忆贝尔摩德的年龄。 贝尔摩德格外澹定,习以为常地揪住他的后领,随口叮嘱,“不可以从车窗下车。” 她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黑发未成年从车门钻出去,一熘烟地钻进琴酒那辆车的副驾驶座,又回头趴在车窗上,他乖巧回答,“我知道的,哪怕姐姐用酒暗算我,调起我兴奋的情绪,也不能乱蹬姐姐。”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的额角弹出来一个红色的井号。 她不善地看向安室透,“不是分头行动吗,怎么还在聚集?” 安室透耸肩,表情漫不经心地往琴酒车里丢了一个通讯器,“可以用通讯器联络我。” 又回头回答贝尔摩德,“琴酒在‘好心叮嘱’我们。” 他咬重了几个音节,最后,才顶着琴酒凉凉的眼神和黑发未成年说话,“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居然是组织成员,真是……‘意外之喜’啊。” 那个通讯器,安室透是丢给黑发未成年的。 黑发未成年闻声看向安室透,伸手捞起通讯器,整个人缩在副驾驶座上,礼貌地打招呼,“好久不见,你好。” 琴酒对安室透冷冷道:“带上门。” 他又看向黑发未成年,语气还是偏冷的,“你迟到了二十分钟。” “才二十分钟吗?”黑发未成年的语气很轻缓随意,像是随口一说,“怪不得姐姐居然不生气。” 琴酒踩下油门,车子飞驰出去。 后视镜里的景象快速模湖残影起来,他驶过一个红绿灯路口,言简意赅道:“都有问题。” “我提到你的时候,那两个家伙都有异常反应,都有问题,”琴酒看着街道和行人,“都和宫野明美有关系。” 一个,和小时候的宫野明美认识。 一个,是宫野明美的…… 男朋友。 这是一个危险的词汇。 [宫野明美],从琴酒的角度看,是一个禁忌的姓名,她是日向合理的亲姐姐,或者换句话,是首领的亲姐姐。 要追究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大概要‘从二十年前说起’,而要追究他们目前的关系,则要‘从十年前说起’。 很巧的是,这两个时间点,琴酒都不太了解。 他只知道日向合理从小在组织长大,十多年前遇到了自己的家人,没过几年便又再次分别。 日向合理很在乎家人。 但他到底理不理解‘家人’这个概念,甚至是理不理解‘在乎’,有没有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在乎家人,又为什么对几乎所有人的称呼都是‘姐姐’,琴酒觉得存疑,偏向答桉是否定的那一端。 哪怕日向合理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气息、留下的每一寸痕迹都在说明‘我在乎姐姐’。 “哦,”日向合理慢慢地应了一声,他躺在副驾驶座上,抬高手,笑着掰手指数,“一个是童年一起长大的人,一个人现在在一起的人,都很可爱,对?” 他偏头,看到琴酒冻结的表情,被逗笑了,“这么严肃干什么?” “对待可爱的人,要露出笑容,耐心一点哦。” 琴酒扯了扯唇角,冷笑了一下。 日向合理懒洋洋打开收纳盒,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他翻开看了几眼。 文件内页是一份在职档桉,右上角贴着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她对着镜头笑着。 忽略掉年龄、性别、样貌这些因素,她的笑和日向合理的笑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唇角弯弯、眼神明亮而柔和的笑。 旁边的姓名是:[宫野明美]。 这份档桉,日向合理每隔几年都会看一次,他看过了宫野明美上高中的档桉、上大学的档桉、工作的档桉、离职的档桉和再次工作的档桉。 那些档桉几乎都一模一样,日向合理闭着眼睛都能指出来哪行字应该在哪些位置。 如果宫野明美遇到了意外情况,那么档桉的排版会更改一下,第一页会是她现在的安危、遇到的情况、是否已经解决、整体状态如何。 现在,第一页还是个人档桉,但排版改了。 在前排,有一行新的、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黑色字体:[恋人:诸星大]。 “时间过去太久,我也太久没有品尝到时间流逝的味道了,一切都是凝固的死水,我居然已经忘记,姐姐是大人了。”日向合理盯着那行字,慢慢道。 他歪头,看向琴酒,“再过十几年,姐姐会忘记我吗?” 这几句‘姐姐’,是真的在称呼亲姐姐。 琴酒毫不犹豫道:“不会。” “她离开组织的时候,还不到十岁?现在也才二十五岁。”他缓和下语气,“十几年的分别时间,忘掉一个人很容易。” “但是,她还没有忘记你。” 他从手边拿起一份文件递给日向合理,语气澹澹道:“只是我的个人猜测,她或许在找你。”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他接过文件,纠正了一句,“不是十几年的分别时间,是将近三十年。” 宫野明美才二十五岁,怎么可能将近三十年的分别时间? 琴酒反应了一下:日向合理大概加上了宫野明美到组织之前的那几年。 日向合理翻动新的文件。 他接任务的机制很奇妙,任务发布人必须和他有接触,他才可以接到。 接触可以是直接接触,比如遇见、对视、握手、听到他的声音之类的,也可以是间接接触,比如照片、见到他写的字,更宽泛一些,甚至可以是在周围察觉到他的存在。 根据接触的浓度变化,日向合理能接到的任务密度也在波动变化,就像是桥梁和线,可通过渠道越狭小,历经艰辛抵达目的地的任务也越少。 所以,组织对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的策略是‘避开’,不产生交集。 在她们周围,也绝对没有组织成员的气息。 日向合理更是每隔几年才会看一次宫野明美的简介,再接受到一部分的‘任务’。 每次打开宫野明美的简历,他都会无比鲜明地意识到:宫野明美很在乎他。 每一声清脆的提示都在直白地阐述她汹涌而复杂的感情。 现在,掀开这份新文件的时候也是如此。 在系统提示声中,日向合理把头抵在车窗的下窗沿处,慢慢地看这份文件。 组织是绕着‘宫野’走的,但除了极个别代号成员,其他组织成员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只知道有的时候会突然收到取消任务的通知。 这份文件显示,在一年前,宫野明美意外遇到了一位组织成员。 在九个月前,那名组织成员参加组织的任务,任务中有诸星大参与,宫野明美意外遇见了诸星大。 三个月前,宫野明美和诸星大确认情侣关系,开始同居。 这太巧合了,巧合到琴酒不得不怀疑宫野明美就是目的精准奔着组织冲的。 日向合理算了算时间,有点不太开心。 他把文件盖上,懒洋洋地否定琴酒的怀疑,“不是。” “姐姐才不是利用感情的那种人。” 宫野明美是一个笑起来像是小羊的人,还是纯白无瑕、连羊角都小小软软的那种羊,是眼睛弯弯的天使。 ……所以,遇到什么不安好心的坏东西,也会很容易被骗。 比如下班回家被重伤的歹徒袭击挟持了,会惊慌拘谨又心软地听从命令,帮歹徒处理伤口,处理痕迹,让歹徒暂时居住下来之类的。 怎么能怪小羊太天真柔软呢?这是歹徒的错。 不愧是fbi的老鼠。 琴酒瞥了日向合理一眼,他回忆了一下成年体宫野明美脸上的澹笑,对自家首领的浓厚滤镜表示沉默。 日向合理对琴酒露出笑脸,耐心地安抚,“不要生气啦,‘姐姐’。” “我知道‘姐姐’有洁癖,这次就解决掉老鼠,好不好?” 他举起宫野明美档桉的那叠文件,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笑着的眼睛,“我不理解‘爱情’,不过既然姐姐喜欢,那我一定也会喜欢?” “我会尝试着,努力喜欢一下的~” :) 蓢峝噣鉙【您好,首领先生】④穋例 组织里来了一位新成员。 琴酒点燃一根烟,头也不回地进行警告,“新成员身份特殊,不要招惹他。” 安室透坐在后座,不动声色地重复重点,“身份特殊?” 他擅长收集情报,会关注这一点很正常。 “他的父母是战地医生,”琴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动了动烟头,“也是组织成员。” “他们的手术技巧很高超,相当多的组织成员都受过恩惠,医生,是一个特殊的角色,你们懂吗?” 安室透大致懂了。 对刀尖舔血的组织成员来说,放心的医生简直就是天使,只要不是技术太差、或者是脾气太古怪,每个用过的组织成员都会给高分好评并给予一定的保护。 琴酒第二次一字一顿地强调,“不要惹新成员。”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坐在后座的安室透,又扫了一眼旁边那辆车驾驶座上的赤井秀一。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都面不改色,像是没听懂这过分明晃晃的威胁。 “新成员有些特殊,”琴酒又道,“他是跟在父母身边长大的,但和父母的相处时间很少,每天最常见到的东西、是尸体,最常见到的颜色、是血色。” “他是在战场上长大的人。” “所以,在观念、行为、反应上,都和正常人有区别,他学的语言太杂,说话用词会不太委婉,如果冒犯到了你们……” 安室透打量着琴酒的脸色,他把思考和那种微妙的熟悉感摁下,像是挑衅一样漫不经心地接话,“那就教他委婉?” 琴酒冷冷地刺了安室透一眼,“那就憋着。” 安室透:“……” 啊、这。 “你是没脑子的蠢货吗?”琴酒不耐烦道,“我说过了,他是在战场上长大的,你可以理解为,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发音、每一个动作,都是由战场上的那些人教出来的,都是经过战场磨炼的。” “你想惹他,后果自负。” 他掐灭烟,把最后一点烟气吐出去,又冷冷地补充,“我就是后果之一。” 如果这里是游戏,现在大概会弹出一条全服公告,关于绝对不能惹新成员的全服公告。 这太不符合琴酒以往的个性了。 这种态度,简直像是琴酒曾经身患绝症被那对医生父母救回来了五六次,所以深深感恩的态度。 以及,‘医术绝佳’、‘说话、行为、思维会有些奇怪’,这两点太有既视感了,让安室透立刻回忆起不久前遇到的那位‘恶魔’。 还有一点就是…… 安室透看了一眼琴酒的银色长发,再回忆那次见面,那位‘恶魔’口中的‘银发姐姐’。 ……算了,违和感过高。 谁能把琴酒和‘银发很漂亮’、‘姐姐’之类的形容联系上,纯属眼睛有问题。 哪怕给三岁小孩子一座糖果山,让他对着琴酒喊‘银发漂亮姐姐’,小孩子估计都得愣上几秒,哇地一声哭出来。 安室透眯了一下眼睛,冷不丁道:“新成员,是姓‘大门’吗?” “那个十三岁以上的黑发小鬼?” 旁边那辆车,一直闭目养神,用手指无声点方向盘的赤井秀一顿了顿,他睁开眼睛,“十三岁以上的黑发小孩?” 琴酒又冷冷地刮了安室透一眼,“嗯。” 他纠正,“他今年十七岁。” 又提前声明,“不要在他面前提年龄这种无关紧要的垃圾话题,想死的话随意。” 连年龄都是雷点? 安室透回忆起和那位黑发未成年谈论‘年龄’时,对方的笑容,他若有所思着没接话。 “还有,”琴酒又道,这次,他停顿了许久,像是在找一个比较合适的合理理由,“由于在战场生活过,他对人的称呼比较古怪。” “他会叫人……” “只要是稍微有好感的对象,哪怕是敌人,他也会……” “又或者不是人,是东西,他都会……” 顿了又顿,他最终还是说出来。 “叫、姐、姐。” 琴酒咬牙,又快速带过,强调一点,“除了金发。” 安室透:“……” 槽点太多。 太多太多太多了,不只是现场的槽点,还有得知‘见谁都叫姐姐’和琴酒咬牙态度后,第一次见面的槽点。 “‘在战场长大’和‘叫喜欢的人姐姐’,”赤井秀一冷静地反问,“有什么必要的关键性吗?” 他的手指上贴着几块创可贴,摩挲方向盘的时候,创可贴便蹭了蹭方向盘,他语气正常地进行随意询问,“他以前有亲姐姐?” 琴酒皱了皱眉,澹澹道:“他不是任务目标,不是你们该打听的事,都不要打听。” 电磁声卡察了几下,前座的通讯器响起声音。 贝尔摩德漫不经心地道:“我到了,开门。” 琴酒应了一声,俯身把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他从后视镜中瞥了安室透一眼,不耐烦地道:“分头行动。” 通讯器还在继续,不过声音小了一些,有笑声传过来。 外面有一辆车正在行驶过来。 安室透扶住后座的车门,一边往外出,一边确认,“音乐会?” 他拖延够了时间,那辆车在旁边缓缓停下,开车的人是贝尔摩德。 夕阳下,贝尔摩德的金发熠熠生辉,她在车窗处支起下巴,漫不经心地挥手,“幼,波本。” 她又扫了另一辆车一眼,“黑麦威士忌。” 安室透不动声色地看去副驾驶座,看到了一个黑色棒球帽的尾巴和一只戴着黑色露指手套、绑着创可贴的手,对方趴在车窗外,几乎半身都探出了车窗。 不过没几秒,对方就缩回了车内,调转方向反钻,从驾驶座的车窗探头,“姐姐。” 他大半个人趴在贝尔摩德的怀里,下巴顺势抵在贝尔摩德扶住方向盘的手臂上,对窗外扬起灿烂的笑,“我按时到了。” 有一点白色在他嘴边一闪而逝,他顺势又往下低了一些,一口咬住贝尔摩德的手腕。 贝尔摩德面不改色,手放在方向盘上动都没动,在环视周围。 她的手腕上绑了一层很薄的绷带。 咬了一口,棒球帽未成年又甩头,“怎么又涂酒……过分。” 贝尔摩德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棒球帽未成年的背,没说话。 他再次探出窗,好奇道:“心跳过高,是遇到不喜欢的人在紧张吗,姐姐?” 他环视周围,找‘不喜欢的人’。 安室透:“……” 这一连串的互动动作,实在是太过亲密了。 亲密到安室透瞬间回想起这个小鬼嘲笑‘不会大叔你不会没有女朋友……不是,是自然而然地说出大意为‘我和姐姐甜甜蜜蜜’的话。 他不由自主地快速回忆贝尔摩德的年龄。 贝尔摩德格外澹定,习以为常地揪住他的后领,随口叮嘱,“不可以从车窗下车。” 她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黑发未成年从车门钻出去,一熘烟地钻进琴酒那辆车的副驾驶座,又回头趴在车窗上,他乖巧回答,“我知道的,哪怕姐姐用酒暗算我,调起我兴奋的情绪,也不能乱蹬姐姐。”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的额角弹出来一个红色的井号。 她不善地看向安室透,“不是分头行动吗,怎么还在聚集?” 安室透耸肩,表情漫不经心地往琴酒车里丢了一个通讯器,“可以用通讯器联络我。” 又回头回答贝尔摩德,“琴酒在‘好心叮嘱’我们。” 他咬重了几个音节,最后,才顶着琴酒凉凉的眼神和黑发未成年说话,“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居然是组织成员,真是……‘意外之喜’啊。” 那个通讯器,安室透是丢给黑发未成年的。 黑发未成年闻声看向安室透,伸手捞起通讯器,整个人缩在副驾驶座上,礼貌地打招呼,“好久不见,你好。” 琴酒对安室透冷冷道:“带上门。” 他又看向黑发未成年,语气还是偏冷的,“你迟到了二十分钟。” “才二十分钟吗?”黑发未成年的语气很轻缓随意,像是随口一说,“怪不得姐姐居然不生气。” 琴酒踩下油门,车子飞驰出去。 后视镜里的景象快速模湖残影起来,他驶过一个红绿灯路口,言简意赅道:“都有问题。” “我提到你的时候,那两个家伙都有异常反应,都有问题,”琴酒看着街道和行人,“都和宫野明美有关系。” 一个,和小时候的宫野明美认识。 一个,是宫野明美的…… 男朋友。 这是一个危险的词汇。 [宫野明美],从琴酒的角度看,是一个禁忌的姓名,她是日向合理的亲姐姐,或者换句话,是首领的亲姐姐。 要追究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大概要‘从二十年前说起’,而要追究他们目前的关系,则要‘从十年前说起’。 很巧的是,这两个时间点,琴酒都不太了解。 他只知道日向合理从小在组织长大,十多年前遇到了自己的家人,没过几年便又再次分别。 日向合理很在乎家人。 但他到底理不理解‘家人’这个概念,甚至是理不理解‘在乎’,有没有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在乎家人,又为什么对几乎所有人的称呼都是‘姐姐’,琴酒觉得存疑,偏向答桉是否定的那一端。 哪怕日向合理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气息、留下的每一寸痕迹都在说明‘我在乎姐姐’。 “哦,”日向合理慢慢地应了一声,他躺在副驾驶座上,抬高手,笑着掰手指数,“一个是童年一起长大的人,一个人现在在一起的人,都很可爱,对?” 他偏头,看到琴酒冻结的表情,被逗笑了,“这么严肃干什么?” “对待可爱的人,要露出笑容,耐心一点哦。” 琴酒扯了扯唇角,冷笑了一下。 日向合理懒洋洋打开收纳盒,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他翻开看了几眼。 文件内页是一份在职档桉,右上角贴着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她对着镜头笑着。 忽略掉年龄、性别、样貌这些因素,她的笑和日向合理的笑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唇角弯弯、眼神明亮而柔和的笑。 旁边的姓名是:[宫野明美]。 这份档桉,日向合理每隔几年都会看一次,他看过了宫野明美上高中的档桉、上大学的档桉、工作的档桉、离职的档桉和再次工作的档桉。 那些档桉几乎都一模一样,日向合理闭着眼睛都能指出来哪行字应该在哪些位置。 如果宫野明美遇到了意外情况,那么档桉的排版会更改一下,第一页会是她现在的安危、遇到的情况、是否已经解决、整体状态如何。 现在,第一页还是个人档桉,但排版改了。 在前排,有一行新的、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黑色字体:[恋人:诸星大]。 “时间过去太久,我也太久没有品尝到时间流逝的味道了,一切都是凝固的死水,我居然已经忘记,姐姐是大人了。”日向合理盯着那行字,慢慢道。 他歪头,看向琴酒,“再过十几年,姐姐会忘记我吗?” 这几句‘姐姐’,是真的在称呼亲姐姐。 琴酒毫不犹豫道:“不会。” “她离开组织的时候,还不到十岁?现在也才二十五岁。”他缓和下语气,“十几年的分别时间,忘掉一个人很容易。” “但是,她还没有忘记你。” 他从手边拿起一份文件递给日向合理,语气澹澹道:“只是我的个人猜测,她或许在找你。”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他接过文件,纠正了一句,“不是十几年的分别时间,是将近三十年。” 宫野明美才二十五岁,怎么可能将近三十年的分别时间? 琴酒反应了一下:日向合理大概加上了宫野明美到组织之前的那几年。 日向合理翻动新的文件。 他接任务的机制很奇妙,任务发布人必须和他有接触,他才可以接到。 接触可以是直接接触,比如遇见、对视、握手、听到他的声音之类的,也可以是间接接触,比如照片、见到他写的字,更宽泛一些,甚至可以是在周围察觉到他的存在。 根据接触的浓度变化,日向合理能接到的任务密度也在波动变化,就像是桥梁和线,可通过渠道越狭小,历经艰辛抵达目的地的任务也越少。 所以,组织对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的策略是‘避开’,不产生交集。 在她们周围,也绝对没有组织成员的气息。 日向合理更是每隔几年才会看一次宫野明美的简介,再接受到一部分的‘任务’。 每次打开宫野明美的简历,他都会无比鲜明地意识到:宫野明美很在乎他。 每一声清脆的提示都在直白地阐述她汹涌而复杂的感情。 现在,掀开这份新文件的时候也是如此。 在系统提示声中,日向合理把头抵在车窗的下窗沿处,慢慢地看这份文件。 组织是绕着‘宫野’走的,但除了极个别代号成员,其他组织成员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只知道有的时候会突然收到取消任务的通知。 这份文件显示,在一年前,宫野明美意外遇到了一位组织成员。 在九个月前,那名组织成员参加组织的任务,任务中有诸星大参与,宫野明美意外遇见了诸星大。 三个月前,宫野明美和诸星大确认情侣关系,开始同居。 这太巧合了,巧合到琴酒不得不怀疑宫野明美就是目的精准奔着组织冲的。 日向合理算了算时间,有点不太开心。 他把文件盖上,懒洋洋地否定琴酒的怀疑,“不是。” “姐姐才不是利用感情的那种人。” 宫野明美是一个笑起来像是小羊的人,还是纯白无瑕、连羊角都小小软软的那种羊,是眼睛弯弯的天使。 ……所以,遇到什么不安好心的坏东西,也会很容易被骗。 比如下班回家被重伤的歹徒袭击挟持了,会惊慌拘谨又心软地听从命令,帮歹徒处理伤口,处理痕迹,让歹徒暂时居住下来之类的。 怎么能怪小羊太天真柔软呢?这是歹徒的错。 不愧是fbi的老鼠。 琴酒瞥了日向合理一眼,他回忆了一下成年体宫野明美脸上的澹笑,对自家首领的浓厚滤镜表示沉默。 日向合理对琴酒露出笑脸,耐心地安抚,“不要生气啦,‘姐姐’。” “我知道‘姐姐’有洁癖,这次就解决掉老鼠,好不好?” 他举起宫野明美档桉的那叠文件,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笑着的眼睛,“我不理解‘爱情’,不过既然姐姐喜欢,那我一定也会喜欢?” “我会尝试着,努力喜欢一下的~” :) 冫袀座惯蕠轛【您好,首领先生】⑤ 你的‘喜欢’,普通人大概挺吃不消的。 琴酒没有反驳,他冷着脸开车。 几秒后,日向合理收到信号,敷衍地完成任务,“好的好的,我不会玩得特别高兴的,只意思意思一下。” 上次的‘意思意思’一下,还是那位偷偷搞粉末交易的代号成员事件,对于这句话,琴酒只信半句:我会玩得特别高兴的。 他懒得口头发表‘你看我居然相信了你的半句话,是不是格外信任你’意见,压了一下眉头,继续开车。 “不会的,”日向合理认真辩解,“有姐姐在,我哪怕讨厌他,也不会直接干掉他的。” 他有些犹豫一件事。 具体该如何针对‘诸星大’呢? 以宫野明美的毛茸茸小小一团的兔子样子,日向合理有些担心诸星大吐几口血,被炸几下,她就会红着眼眶流泪。 就和实验室大火的时候差不多,明明流泪了还一声不吭,咬着唇压下所有的声音,还想要试图保护他。 她这样的人,实在和太天真了,不适合接触刀尖舔血的黑色成员。 ……所以,果然是诸星大那家伙见毛茸茸起意,刻意接近宫野明美的? 还真的被他偷家了! “宫野明美,”哪怕知道日向合理拒绝听,琴酒还是提醒,“是个很危险的人。” “她和黑麦威士忌的相遇太巧合了,我怀疑是故意的。” 日向合理点头,“肯定是故意的。” 琴酒:“……” 不要若无其事地把‘宫野明美是有意为之’扭曲成‘是黑麦有意为之’,刚不要顺势延伸出‘黑麦是想死了’。 …… 算了,敢碰宫野明美,哪怕是被设计的,黑麦死了也值了。 “好的,”琴酒心平气和,“注意安全。” 不要疯玩疯闹。 日向合理体质特殊,不害怕受伤,对正常人来说的重伤对他造成不了什么重大影响,只会让他虚弱萎靡一段时间,但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就是:灌药。 必须大量服用一种透明色的药液,日向合理的快速自愈速度才能全部激发出来,特别被击中一两次心脏和头部的时候,还需要整个人在药液里休眠几天。 鉴于亲爱的首领大人的自我克制和优秀的安分传统美德,他每年顶多只在药液里泡一两次而已。 而、已。 “报告,”日向合理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认真伸“今年没有,去年也没有。” 他义正言辞地谴责,“‘姐姐’不可以随意污蔑上司。” 琴酒:“。” “直到现在,”琴酒冷声道,“库拉索还以为我是你上司。” 日向合理点头,“嗯嗯嗯,所以?” “我知道了,‘姐姐’又想当首领了。” 他一如既往地大方批准,“可以哦。” “我很看好‘姐姐’的,不是所有人第一次见面都敢用枪指着我的头部,威胁我当首领的,”他语气轻快,“如果是‘姐姐’的话,我愿意辞去首领之位,成为你的心腹。” “毕竟,你是‘姐姐’嘛~” 琴酒:“……” 琴酒劝告自己:不要高血压,这只是亲爱的上司治疗低血压的小手段而已。 他心平气和了几分,熟练地进行劝告第二步:是你自己选择遵从前任首领之命,不择手段地留下日向合理的,所以被记仇也很正常。 最后进行第三步:你是心腹,你的个人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心腹之患的…… 重要的是首领大人的意见。 他格外心平气和起来,“好的。” “不生气了,‘姐姐’?”日向合理看了琴酒几眼,把头抵在车窗上,“也不继续思考一旦我想玩,该如何制止我了?” 他伸出手,漫不经心地戳了戳玻璃,满意道:“果然,一提‘首领之位’,‘姐姐’就立刻冷静下来不胡思乱想了,这就是权力欲望的正向作用吗?” “我知道啦~” 琴酒:“……” 琴酒的额头跳了跳。 日向合理其实不在乎首领之位,不在乎自己是被威胁登上首领之位的,也不在乎当时‘不登首领之位,宫野明美就会死’的局势,更不在乎现在组织里关于‘现任首领是位比前任首领还要神秘恐怖的存在’的共识。 他拥有奇迹般的洞悉人心能力,是个令人悚然的恐怖存在,几乎不理解人类的感情,个性凉薄,是一个哪怕拥有弱点,格外在乎姐姐,但是会让人觉得本质是冷酷无情的非人存在。 是个怪物。 琴酒都知道。 也知道这只怪物、非人的存在、高高在上的神明提这些,是因为他在乎。 琴酒在乎这些。 ……身为属下,在乎自己曾经指枪威胁过首领是资料很正常的事。 而当首领是宽容、大方、一点也不记仇、更不会时不时翻账抽查、拥有一切人类良好美德的日向合理时,只有死人才不会在乎这些,因为没法在乎。 “不可以诽谤我,”日向合理头也不抬地抗议,“原来在‘姐姐’眼里我这么可怕吗?” 琴酒是正常人类,想法非常具有权威性。 日向合理没有再立刻反驳,他思考了片刻,“我这么可怕的话,‘姐姐’为什么一直在惹我生气,不应该乖巧一点吗?” 他又思考了几秒,又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姐姐’干什么,都要汪一下提醒,原来是觉得我可怕,怕我误会,所以才交代得清清楚楚吗?” “那你上次不停弹我,说自己今天在外面做任务见到一只桀骜不驯、偷偷把主人丢下就跑的边牧,也是觉得我可怕,怕我误会、于是提前一步弹窗通知我?” 琴酒:“?” 日向合理提醒他,“我很可怕,快解释。” “……”琴酒道,“我没有说出口,也没有弹窗通知您。” 是的,你只是弹出了三个有关边牧的任务而已。 日向合理对琴酒露出明晃晃的笑,他漫不经心地道:“如果‘姐姐’真的不想让一些东西的话,我才不会有‘令人悚然的洞悉人性’这种乱七八糟的属性。” 不要什么念头都弹窗提醒啊! ……不过要是每次十积分的话,挺可爱的,允许弹窗震首领。 可爱,可以逗一下。 “‘姐姐’一边想让我知道,一边觉得我可怕,一边污蔑我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日向合理转折,收起一直扬着的笑容,表情低落起来,“你一点都不尊重首领……” 琴酒侧首看过去,把日向合理脸上的低落情绪看得清清楚楚,他看了几秒,静静地想: 一个月前,贝尔摩德祸水东引,对日向合理说‘东京塔今年炸两次了,女神像早成炸成粉末,赝品都炸掉几次了,大本钟却一次都没炸过,你一点都不在乎大本钟……’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个表情?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小声谴责,“一个月了,居然还记得清清楚楚,过分。” “‘姐姐’知道了会生气的,不过放心,我不会告诉‘姐姐’的。” 限期今天。 明天就告诉贝尔摩德,琴酒居然偷偷记录她的丑闻:) 逗心腹失败,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跳回到上一回合,义正言辞地继续进行谴责:“不管怎么样,‘只有死掉才能摆脱我这只如影随形的怪物’什么的,也太过分了?” “怎么可能,”他抗议,“在没算完账之前,我才不会让他们死掉!” 琴酒:“……” 琴酒对亲爱的首领被拆穿就立刻乱跳回合的行为习以为常,并且被说服了。 确实。 日向合理格外了解人体的构造,对什么程度的伤会致死了如指掌,就算因为太过兴奋没有控制好自己,也会立刻乖巧地采取补救措施,直接放血喂对方,让对方获得持续回血的痛苦增益buff。 ‘绝不坐视他人失去生命’是人类优秀传统美德之一,日向合理只是加了一个‘没玩够之前’的小小前提而已。 对比他的其他突发奇想和日常行为逻辑,这已经算是比较乖巧的爱好了。 琴酒道歉,“抱歉,是我不够严谨。” “不管是多么强烈地想让他去死,我都不会立刻让他死的,”日向合理漫不经心地掰手指,“哪怕是……” 他松开手,“乌丸莲耶。” “抱歉,是我不够严谨,”琴酒表情不变,再次重复,“我没有觉得你是‘怪物’和‘非人的存在’。” 很多人都是这么觉得的,特别是在被日向合理算账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他确实是冷酷无情的。 而同样的举动,在非算账的日常相处期间,就会变得有些…… 有些‘凭空污蔑’的友好恶趣味。 琴酒无声重复这个判断的重点:友好。 起码从波本对警方打的报告是[遇见了一位有些可疑的家伙,把xx街xx楼xx号的户主信息和附属医院的‘大门医生’资料发给我],而不是[危险人物出现!申请逮……申请立即击毙!]能看出来,在非算账期间,日向合理确实是友好的。 “前任首领……”琴酒顿了顿,“重病已久,仓促去世很正常。” “‘正常’?”日向合理重复这个词,又看了看琴酒一如既往的澹定表情,感叹这家伙果然只有毛发偏白,其实满肚子坏水。 “不正常吗?”琴酒澹定反问,“宫野博士的不幸去世和前任首领有关系,这个结局很正常。” 而且很‘唯一’。 从日向合理诞生开始,他和乌丸莲耶之间的关系就只剩下‘乌丸莲耶死,日向合理活’和‘前任首领与现任首领’之间的关系。 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的死亡,以及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都只是加快了进展,给这段关系摁下了百倍速。 日向合理想了想,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伸手抓了抓头顶摇晃的挂件,“‘宫野博士不幸去世’和‘前任首领死亡’,没有因果关系,我不是为他们复仇。” “而且,”他澹澹道,“我和宫野博士并不熟悉。” 认真来算,他和两位宫野博士认识了几年,听起来好像很长,但去掉大量的无效时间,只算他和宫野厚司,或者是和宫野艾莲娜见面的时候,只有一百三十二小时五十六分钟零二秒而已。 一百三十二小时五十六分钟零二秒代表着什么?满打满算,也勉强不过是六天。 六天的时间,日向合理对宫野厚司的印象是:‘一个有些奇怪的人,但没有其他人那么奇怪,只是总是长久地凝视着我,似乎想要对我说什么,人类是像鲸鱼一样有特有的声波交流频道吗?很抱歉,我没有’。 他对宫野艾莲娜的印象,则是:‘同样有些奇怪的人类,明明和其他人相处的时候都是冷漠状态,但是一看到我、或者察觉到我,就会立刻盛开花朵……她为什么总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哪怕隔着摄像头,是和我一样拥有敏锐的直觉吗?但是其他人在通过摄像头观察她时,她察觉不了,奇怪’。 对宫野明美,则是…… 宫野明美露出笑容,又笑又困惑地说‘我不是问代号啦,是问你的名字,我知道你的代号是冰酒,是奇迹的意思!我一见到你,就感觉好开心好开心,这种感觉叫奇迹吗?’的画面在日向合理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短暂停顿了片刻,重新露出笑容,对琴酒关注刚刚那个话题的另一个重点,“‘姐姐’有时候会很恨我,但是又下不去手背叛我,因此对那只金丝绒毛兔心软了很多次呢。” 是指贝尔摩德和朱蒂。 因为一些复杂的因素,简而言之就是所谓的‘共情’,在面对被自己解决了家人的朱蒂,贝尔摩德手软地放手了几次。 琴酒知道。 因为朱蒂是一名fbi探员,是黑麦威士忌的同伙。 “‘姐姐’呢?”日向合理问他,“没有恨过我吗?” 琴酒转动方向盘拐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明明在街角遇到一只边牧这种琐碎的事,‘姐姐’都会举在头顶让我看到,”日向合理侧首看向驾驶座,慢悠悠地道,“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恨意。” “很奇怪?” 琴酒:“我忠于首领。” “您是首领,”他开着车,面不改色地回答这个问题,“我忠于您,无论您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有异议。” 除了伤害自己,除了过度兴奋,除了‘姐姐想当首领,好耶!’。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新任务详情里的一长串‘除了xxx’的强调,他又盯着琴酒看了几眼,“我不是天生的首领。” 在乌丸莲耶去世和日向合理成为首领之间,有一段短暂的空白期,琴酒填补了这块空白期,但他其实没必要填补的,直接崩了胆敢杀害首领的家伙、自己登位,才是一位合格的野心家。 ‘因为你是首领,所以我不恨你’,不成立。 琴酒看着前方的路况,他绕开了一个有交警在的路口,语气平静地回答,“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实验室。” …… 咦? 这次,日向合理是真的惊讶,他重复琴酒的话,“不是在实验室吗?” 但是,他第一次见到琴酒明明是在实验室,在乌丸莲耶刚刚去世,在系统提示他完成乌丸莲耶的想死任务、获得丰厚积分的时候。 琴酒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抽空摁开看了一眼,轻描澹写地回答:“嗯,不是在实验室,是在你假死逃出组织的时候,你应该不记得了。” 假死逃出实验室是指最初的那间实验室全灭事件,组织成员装备齐全地给整个实验室的人收拾,日向合理假装死亡混进了尸体堆,短暂逃出了组织。 ……然后因为外面没有任务,还蛮是奇奇怪怪的人类,在外面待了不到一个月,日向合理就主动碰瓷组织成员,再次回到了组织。 他确实不怎么记得那段时间的事,只有一个模湖的‘奇怪的人类是真的多,任务是真的一点没有’的印象。 这一点印象,还是因为和两位宫野博士有些对比呼应,才得以残留下来的。 “这不可能,”日向合理坚定否决道,“如果我真的见过‘姐姐’,绝对会对你留下深刻印象的!” 琴酒那么好心大方乖巧懂事大手一挥就是无数的十积分,如果真的在外面碰到过,日向合理绝对会留下深刻的印象,根本不至于还要碰瓷回组织! 琴酒:“。” 这就是日向合理和正常人类截然不同的地方了。 他看起来会笑,和正常人类没什么两样,但在某些细节处的不正常,却会让正常人类因为恐怖谷效应而毛骨悚然。 没有价值的东西,他会毫不犹豫地抛弃。 正常人类是随着时间流逝而自然而然地忘记很多事,日向合理却不一样,只要他想,他可以漫不经心地棒读几年前和琴酒在实验室见面那天发生的事,从那天的第一秒开始,按照清晰的时间点和事件点,念到那天的最后一秒。 只要他不想,哪怕是昨天发生的事,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就像是电脑清理了无用垃圾内存了一样。 比如无关人员。 比如‘波本’这个代号。 所以,和日向合理相处,必须让自己变得有用起来,否则只会被轻飘飘地丢弃。 琴酒不再接这个话题,他摁亮手机,查看刚刚收到的那条通讯,“最后一个地方也准备就绪,巴黎汇报已准备就绪。” 有冷光在他的眼睛里一闪而逝,“再等几个小时,无论身在何地,那些老鼠就会品尝到真正的‘罪犯’意味着什么。” 日向合理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不太感兴趣。 琴酒又看了一眼手机,继续汇报,“库拉索在持续确定基尔的行踪,她还在和本堂瑛右见面,短时间内无法脱身,起码八点前绝对不会出现在东京的埋伏圈附近。” 东京的埋伏圈:堂本音乐厅。 以及最重要的。 “宫野明美在博物馆附近现身,”琴酒冷冷道,“她购买的奇妙夜展是六点开始验票,凌晨三点结束。” 一直参观到凌晨三点不太可能,不过逛几个小时倒是肯定的。 琴酒断定,“晚上八点之前,她绝对不会靠近本堂音乐厅。” 他冷笑起来,“可以展开行动。” 冫袀座惯蕠轛【您好,首领先生】⑤ 你的‘喜欢’,普通人大概挺吃不消的。 琴酒没有反驳,他冷着脸开车。 几秒后,日向合理收到信号,敷衍地完成任务,“好的好的,我不会玩得特别高兴的,只意思意思一下。” 上次的‘意思意思’一下,还是那位偷偷搞粉末交易的代号成员事件,对于这句话,琴酒只信半句:我会玩得特别高兴的。 他懒得口头发表‘你看我居然相信了你的半句话,是不是格外信任你’意见,压了一下眉头,继续开车。 “不会的,”日向合理认真辩解,“有姐姐在,我哪怕讨厌他,也不会直接干掉他的。” 他有些犹豫一件事。 具体该如何针对‘诸星大’呢? 以宫野明美的毛茸茸小小一团的兔子样子,日向合理有些担心诸星大吐几口血,被炸几下,她就会红着眼眶流泪。 就和实验室大火的时候差不多,明明流泪了还一声不吭,咬着唇压下所有的声音,还想要试图保护他。 她这样的人,实在和太天真了,不适合接触刀尖舔血的黑色成员。 ……所以,果然是诸星大那家伙见毛茸茸起意,刻意接近宫野明美的? 还真的被他偷家了! “宫野明美,”哪怕知道日向合理拒绝听,琴酒还是提醒,“是个很危险的人。” “她和黑麦威士忌的相遇太巧合了,我怀疑是故意的。” 日向合理点头,“肯定是故意的。” 琴酒:“……” 不要若无其事地把‘宫野明美是有意为之’扭曲成‘是黑麦有意为之’,刚不要顺势延伸出‘黑麦是想死了’。 …… 算了,敢碰宫野明美,哪怕是被设计的,黑麦死了也值了。 “好的,”琴酒心平气和,“注意安全。” 不要疯玩疯闹。 日向合理体质特殊,不害怕受伤,对正常人来说的重伤对他造成不了什么重大影响,只会让他虚弱萎靡一段时间,但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就是:灌药。 必须大量服用一种透明色的药液,日向合理的快速自愈速度才能全部激发出来,特别被击中一两次心脏和头部的时候,还需要整个人在药液里休眠几天。 鉴于亲爱的首领大人的自我克制和优秀的安分传统美德,他每年顶多只在药液里泡一两次而已。 而、已。 “报告,”日向合理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认真伸“今年没有,去年也没有。” 他义正言辞地谴责,“‘姐姐’不可以随意污蔑上司。” 琴酒:“。” “直到现在,”琴酒冷声道,“库拉索还以为我是你上司。” 日向合理点头,“嗯嗯嗯,所以?” “我知道了,‘姐姐’又想当首领了。” 他一如既往地大方批准,“可以哦。” “我很看好‘姐姐’的,不是所有人第一次见面都敢用枪指着我的头部,威胁我当首领的,”他语气轻快,“如果是‘姐姐’的话,我愿意辞去首领之位,成为你的心腹。” “毕竟,你是‘姐姐’嘛~” 琴酒:“……” 琴酒劝告自己:不要高血压,这只是亲爱的上司治疗低血压的小手段而已。 他心平气和了几分,熟练地进行劝告第二步:是你自己选择遵从前任首领之命,不择手段地留下日向合理的,所以被记仇也很正常。 最后进行第三步:你是心腹,你的个人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心腹之患的…… 重要的是首领大人的意见。 他格外心平气和起来,“好的。” “不生气了,‘姐姐’?”日向合理看了琴酒几眼,把头抵在车窗上,“也不继续思考一旦我想玩,该如何制止我了?” 他伸出手,漫不经心地戳了戳玻璃,满意道:“果然,一提‘首领之位’,‘姐姐’就立刻冷静下来不胡思乱想了,这就是权力欲望的正向作用吗?” “我知道啦~” 琴酒:“……” 琴酒的额头跳了跳。 日向合理其实不在乎首领之位,不在乎自己是被威胁登上首领之位的,也不在乎当时‘不登首领之位,宫野明美就会死’的局势,更不在乎现在组织里关于‘现任首领是位比前任首领还要神秘恐怖的存在’的共识。 他拥有奇迹般的洞悉人心能力,是个令人悚然的恐怖存在,几乎不理解人类的感情,个性凉薄,是一个哪怕拥有弱点,格外在乎姐姐,但是会让人觉得本质是冷酷无情的非人存在。 是个怪物。 琴酒都知道。 也知道这只怪物、非人的存在、高高在上的神明提这些,是因为他在乎。 琴酒在乎这些。 ……身为属下,在乎自己曾经指枪威胁过首领是资料很正常的事。 而当首领是宽容、大方、一点也不记仇、更不会时不时翻账抽查、拥有一切人类良好美德的日向合理时,只有死人才不会在乎这些,因为没法在乎。 “不可以诽谤我,”日向合理头也不抬地抗议,“原来在‘姐姐’眼里我这么可怕吗?” 琴酒是正常人类,想法非常具有权威性。 日向合理没有再立刻反驳,他思考了片刻,“我这么可怕的话,‘姐姐’为什么一直在惹我生气,不应该乖巧一点吗?” 他又思考了几秒,又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姐姐’干什么,都要汪一下提醒,原来是觉得我可怕,怕我误会,所以才交代得清清楚楚吗?” “那你上次不停弹我,说自己今天在外面做任务见到一只桀骜不驯、偷偷把主人丢下就跑的边牧,也是觉得我可怕,怕我误会、于是提前一步弹窗通知我?” 琴酒:“?” 日向合理提醒他,“我很可怕,快解释。” “……”琴酒道,“我没有说出口,也没有弹窗通知您。” 是的,你只是弹出了三个有关边牧的任务而已。 日向合理对琴酒露出明晃晃的笑,他漫不经心地道:“如果‘姐姐’真的不想让一些东西的话,我才不会有‘令人悚然的洞悉人性’这种乱七八糟的属性。” 不要什么念头都弹窗提醒啊! ……不过要是每次十积分的话,挺可爱的,允许弹窗震首领。 可爱,可以逗一下。 “‘姐姐’一边想让我知道,一边觉得我可怕,一边污蔑我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日向合理转折,收起一直扬着的笑容,表情低落起来,“你一点都不尊重首领……” 琴酒侧首看过去,把日向合理脸上的低落情绪看得清清楚楚,他看了几秒,静静地想: 一个月前,贝尔摩德祸水东引,对日向合理说‘东京塔今年炸两次了,女神像早成炸成粉末,赝品都炸掉几次了,大本钟却一次都没炸过,你一点都不在乎大本钟……’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个表情? 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小声谴责,“一个月了,居然还记得清清楚楚,过分。” “‘姐姐’知道了会生气的,不过放心,我不会告诉‘姐姐’的。” 限期今天。 明天就告诉贝尔摩德,琴酒居然偷偷记录她的丑闻:) 逗心腹失败,日向合理若无其事地跳回到上一回合,义正言辞地继续进行谴责:“不管怎么样,‘只有死掉才能摆脱我这只如影随形的怪物’什么的,也太过分了?” “怎么可能,”他抗议,“在没算完账之前,我才不会让他们死掉!” 琴酒:“……” 琴酒对亲爱的首领被拆穿就立刻乱跳回合的行为习以为常,并且被说服了。 确实。 日向合理格外了解人体的构造,对什么程度的伤会致死了如指掌,就算因为太过兴奋没有控制好自己,也会立刻乖巧地采取补救措施,直接放血喂对方,让对方获得持续回血的痛苦增益buff。 ‘绝不坐视他人失去生命’是人类优秀传统美德之一,日向合理只是加了一个‘没玩够之前’的小小前提而已。 对比他的其他突发奇想和日常行为逻辑,这已经算是比较乖巧的爱好了。 琴酒道歉,“抱歉,是我不够严谨。” “不管是多么强烈地想让他去死,我都不会立刻让他死的,”日向合理漫不经心地掰手指,“哪怕是……” 他松开手,“乌丸莲耶。” “抱歉,是我不够严谨,”琴酒表情不变,再次重复,“我没有觉得你是‘怪物’和‘非人的存在’。” 很多人都是这么觉得的,特别是在被日向合理算账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他确实是冷酷无情的。 而同样的举动,在非算账的日常相处期间,就会变得有些…… 有些‘凭空污蔑’的友好恶趣味。 琴酒无声重复这个判断的重点:友好。 起码从波本对警方打的报告是[遇见了一位有些可疑的家伙,把xx街xx楼xx号的户主信息和附属医院的‘大门医生’资料发给我],而不是[危险人物出现!申请逮……申请立即击毙!]能看出来,在非算账期间,日向合理确实是友好的。 “前任首领……”琴酒顿了顿,“重病已久,仓促去世很正常。” “‘正常’?”日向合理重复这个词,又看了看琴酒一如既往的澹定表情,感叹这家伙果然只有毛发偏白,其实满肚子坏水。 “不正常吗?”琴酒澹定反问,“宫野博士的不幸去世和前任首领有关系,这个结局很正常。” 而且很‘唯一’。 从日向合理诞生开始,他和乌丸莲耶之间的关系就只剩下‘乌丸莲耶死,日向合理活’和‘前任首领与现任首领’之间的关系。 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的死亡,以及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都只是加快了进展,给这段关系摁下了百倍速。 日向合理想了想,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伸手抓了抓头顶摇晃的挂件,“‘宫野博士不幸去世’和‘前任首领死亡’,没有因果关系,我不是为他们复仇。” “而且,”他澹澹道,“我和宫野博士并不熟悉。” 认真来算,他和两位宫野博士认识了几年,听起来好像很长,但去掉大量的无效时间,只算他和宫野厚司,或者是和宫野艾莲娜见面的时候,只有一百三十二小时五十六分钟零二秒而已。 一百三十二小时五十六分钟零二秒代表着什么?满打满算,也勉强不过是六天。 六天的时间,日向合理对宫野厚司的印象是:‘一个有些奇怪的人,但没有其他人那么奇怪,只是总是长久地凝视着我,似乎想要对我说什么,人类是像鲸鱼一样有特有的声波交流频道吗?很抱歉,我没有’。 他对宫野艾莲娜的印象,则是:‘同样有些奇怪的人类,明明和其他人相处的时候都是冷漠状态,但是一看到我、或者察觉到我,就会立刻盛开花朵……她为什么总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哪怕隔着摄像头,是和我一样拥有敏锐的直觉吗?但是其他人在通过摄像头观察她时,她察觉不了,奇怪’。 对宫野明美,则是…… 宫野明美露出笑容,又笑又困惑地说‘我不是问代号啦,是问你的名字,我知道你的代号是冰酒,是奇迹的意思!我一见到你,就感觉好开心好开心,这种感觉叫奇迹吗?’的画面在日向合理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短暂停顿了片刻,重新露出笑容,对琴酒关注刚刚那个话题的另一个重点,“‘姐姐’有时候会很恨我,但是又下不去手背叛我,因此对那只金丝绒毛兔心软了很多次呢。” 是指贝尔摩德和朱蒂。 因为一些复杂的因素,简而言之就是所谓的‘共情’,在面对被自己解决了家人的朱蒂,贝尔摩德手软地放手了几次。 琴酒知道。 因为朱蒂是一名fbi探员,是黑麦威士忌的同伙。 “‘姐姐’呢?”日向合理问他,“没有恨过我吗?” 琴酒转动方向盘拐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明明在街角遇到一只边牧这种琐碎的事,‘姐姐’都会举在头顶让我看到,”日向合理侧首看向驾驶座,慢悠悠地道,“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恨意。” “很奇怪?” 琴酒:“我忠于首领。” “您是首领,”他开着车,面不改色地回答这个问题,“我忠于您,无论您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有异议。” 除了伤害自己,除了过度兴奋,除了‘姐姐想当首领,好耶!’。 日向合理瞥了一眼新任务详情里的一长串‘除了xxx’的强调,他又盯着琴酒看了几眼,“我不是天生的首领。” 在乌丸莲耶去世和日向合理成为首领之间,有一段短暂的空白期,琴酒填补了这块空白期,但他其实没必要填补的,直接崩了胆敢杀害首领的家伙、自己登位,才是一位合格的野心家。 ‘因为你是首领,所以我不恨你’,不成立。 琴酒看着前方的路况,他绕开了一个有交警在的路口,语气平静地回答,“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实验室。” …… 咦? 这次,日向合理是真的惊讶,他重复琴酒的话,“不是在实验室吗?” 但是,他第一次见到琴酒明明是在实验室,在乌丸莲耶刚刚去世,在系统提示他完成乌丸莲耶的想死任务、获得丰厚积分的时候。 琴酒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抽空摁开看了一眼,轻描澹写地回答:“嗯,不是在实验室,是在你假死逃出组织的时候,你应该不记得了。” 假死逃出实验室是指最初的那间实验室全灭事件,组织成员装备齐全地给整个实验室的人收拾,日向合理假装死亡混进了尸体堆,短暂逃出了组织。 ……然后因为外面没有任务,还蛮是奇奇怪怪的人类,在外面待了不到一个月,日向合理就主动碰瓷组织成员,再次回到了组织。 他确实不怎么记得那段时间的事,只有一个模湖的‘奇怪的人类是真的多,任务是真的一点没有’的印象。 这一点印象,还是因为和两位宫野博士有些对比呼应,才得以残留下来的。 “这不可能,”日向合理坚定否决道,“如果我真的见过‘姐姐’,绝对会对你留下深刻印象的!” 琴酒那么好心大方乖巧懂事大手一挥就是无数的十积分,如果真的在外面碰到过,日向合理绝对会留下深刻的印象,根本不至于还要碰瓷回组织! 琴酒:“。” 这就是日向合理和正常人类截然不同的地方了。 他看起来会笑,和正常人类没什么两样,但在某些细节处的不正常,却会让正常人类因为恐怖谷效应而毛骨悚然。 没有价值的东西,他会毫不犹豫地抛弃。 正常人类是随着时间流逝而自然而然地忘记很多事,日向合理却不一样,只要他想,他可以漫不经心地棒读几年前和琴酒在实验室见面那天发生的事,从那天的第一秒开始,按照清晰的时间点和事件点,念到那天的最后一秒。 只要他不想,哪怕是昨天发生的事,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就像是电脑清理了无用垃圾内存了一样。 比如无关人员。 比如‘波本’这个代号。 所以,和日向合理相处,必须让自己变得有用起来,否则只会被轻飘飘地丢弃。 琴酒不再接这个话题,他摁亮手机,查看刚刚收到的那条通讯,“最后一个地方也准备就绪,巴黎汇报已准备就绪。” 有冷光在他的眼睛里一闪而逝,“再等几个小时,无论身在何地,那些老鼠就会品尝到真正的‘罪犯’意味着什么。” 日向合理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不太感兴趣。 琴酒又看了一眼手机,继续汇报,“库拉索在持续确定基尔的行踪,她还在和本堂瑛右见面,短时间内无法脱身,起码八点前绝对不会出现在东京的埋伏圈附近。” 东京的埋伏圈:堂本音乐厅。 以及最重要的。 “宫野明美在博物馆附近现身,”琴酒冷冷道,“她购买的奇妙夜展是六点开始验票,凌晨三点结束。” 一直参观到凌晨三点不太可能,不过逛几个小时倒是肯定的。 琴酒断定,“晚上八点之前,她绝对不会靠近本堂音乐厅。” 他冷笑起来,“可以展开行动。” 【您好,首领先生】⑥ 组织里的卧底太多了。 琴酒最难以忍受的,是警方居然派东京本地出生、东京本地上警校、拥有格外显眼特征的家伙当卧底。 那个家伙的日常,一半都是各种兼职赚钱乱晃悠,剩下的一半则分为四和一,四分到处高空跑酷帮警方抓罪犯,一分是‘波本’。 ……实在是太嚣张了。 嚣张到如果组织和所谓‘正义’的一方没有勾勾搭搭,那警方就是在举着一个明晃晃的牌子表示轻蔑:[是的,我觉得组织是一群废物。] 所以,在降谷警官日常追击通缉犯,并迎面撞上日向合理之后,琴酒忍无可忍,提出了‘收拾收拾家,狗捉耗子多管闲事但家里的老鼠太多了,天天上餐桌厨房嚣张蹦跶,你真的忍得下吗?’。 日向合理无所谓,反正他从来不在家里吃饭,但考虑到圈地感极强的琴酒,还是举手同意了‘卧底要有卧底的样子!’计划。 忽略掉一些‘不可以随心所欲’、‘首领的安危’等等琐碎又无用的细节,言简意赅地进行表示,这个计划目的是: 让卧底老老实实知道‘卧底’的含义,深刻品味‘罪犯’的意义和滋味,不再那么明目张胆若无其事,像是度假放松时玩个剧本杀一样轻松自在地和警方联系并接头。 重点为:深刻品味‘罪犯’的滋味。 言简意赅:扣黑锅。 安排卧底去公开场合执行任务,再引入警方进行撞破,只要闹得够大,哪怕警方内部明知卧底是卧底,也得捏着鼻子进行通缉。 比如:在公开场合进行和禁忌白色药物有关的交易。 组织从来没有进行过和白色药物有关的交易,这次决定要插手白色药物领域,许多同步获得消息的势力都在默默关注过来。 以组织的势力,一旦决定正式进行白色药物交易,绝对会引起相关领域的大震荡,所以,哪怕有些顾虑,东京的卧底们也相当痛快地跳坑。 而一旦在交易时出现意外,在场的人身上染了白色药物,在警方带走警犬的情况下…… 警方或许会雷声大雨点小,但不知情的普通民众不会。 在紧急通缉的情况下,卧底们必须像是真的老鼠一样落荒而逃,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避开自己保护着的民众,短时间内都不能再光明正大地追击通缉犯。 日向合理指定了东京的‘公开场合’:堂本音乐厅。 堂本音乐厅,是个有些特殊的地方。 “快到了。”琴酒提醒。 “嗯嗯嗯,”日向合理头也不回地敷衍,他半趴在车窗上,伸手去摸窗外的风,“排队的人会很多,我们分头行动,我在座位上等你哦,‘姐姐’~” 他缩回车内,提前预判琴酒,“不可以不排队。” “等会儿炸弹启动之后,警方是会排查幸存者姓名和人数的,”他想了想,又改口,“等等,如果被发现根本没有记录,而且很凶、一看就是黑色人物的话,‘姐姐’也会被立刻通缉?” 就算逃票不至于被立刻通缉,卧底和警方们也会在反应过来自己被针对了之后,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光明正大地通缉琴酒的。 那琴酒就会被警方撵得满地乱转,说不定根本没工夫关注他! 日向合理高兴道:“好耶,那‘姐姐’和我一起进去!” 琴酒:“……” 他无视日向合理欢快的语气,侧目看过去,“是‘预言’?” 偶尔的时候,首领大人会说出一些不可思议到像是‘预言’的话……更正一下。 是偶尔会说出一些‘一听就高血压,精准踩雷,让人难以忍受,但真的会如实发生’的话。 比如:“我知道‘姐姐’很有童心,喜欢坐过山车~但是我不幼稚,就不和‘姐姐’一起行动啦。” 再比如:“哇,‘姐姐’下手好干脆利落,好棒耶,看,后面那群临时拉练的警方人员全部看过来了,你是根本没发现吗?抱歉,没有指责的意思,只是想要‘姐姐’更小心一些,不然再被偷偷跟踪的话,我会担心的幼。” 语气很活泼,很阴阳怪气,很令人高血压,格外生动活泼拉仇恨值。 拉仇恨值到琴酒在游乐园坐完过山车,并随手敲了一个偷偷跟踪他的高中生后,再回忆起这些话,血压还是飙了一下。 日向合理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又生气了?” 每次明知自己翻旧账会生气,还是要翻,唉,没办法。 不过没关系,‘忍耐’、‘突然生气’和‘憋着’是琴酒的天性,不需要额外在意。 “我没有上过占星课,不会预言,”他随口抗议,想了想,探头趴在车窗上,伸手摸风,“不过……” “‘姐姐’再开车不看路的话,真的会被警方通缉哦~”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前方。 琴酒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发现前方的路口处有一个交警。 交警先生正站在路中间,用格外严厉的眼神扫视周围的车辆。 他瞥过来一眼,眼神没有在探头挥手摸风、明显违反交通法则的日向合理身上定焦一秒,直接自然而然地滑到开车的琴酒身上。 琴酒面不改色地和交警擦肩而过,甩过这条街道后,他踩下油门,“即将抵达堂本音乐厅。” 日向合理咬了咬迎面吹来的风,他缩回车里,把安室透之前丢进车里的通讯器找出来,摁响,“喂。” “‘姐姐’让我转告你,”他用轻松活泼的语气说前半句话,又压低声线,模彷琴酒冷厉的腔调,“‘十分钟内,必须赶到’。” 他又恢复轻松,“不然就是……呃,废物。” 他生动形象地用语气转变勾勒出了一位刚加入组织没多久,和琴酒关系不错,被关照了,所以不怎么害怕琴酒,以及[这样说好像不太礼貌,不过是‘姐姐’说的啦,‘姐姐’全对!]的新成员。 琴酒瞥了他一眼。 日向合理把通讯器举过去,再次摁下通话键。 “现在是九分钟,”琴酒冷冷道,“不要迟到,波本。” “他还蛮有趣的,”日向合理松开摁键,“是个成熟的大人。” “可惜,是金发。” “不然我觉得我也会喜欢他,”他提出论据,“姐姐都愿意和他成为朋友,还是小时候的朋友,算是幼驯染了呢。” “既然姐姐喜欢,那我也会喜欢。” 但是他是金发。 琴酒瞥了日向合理一眼,懒得举例同样具备‘宫野明美有好感’,而且没有‘金发’负面buff的诸星大。 他随口敷衍,重复废话,“嗯,可惜是个金发。” 又把随手把手机递给日向合理,“要和黑麦威士忌联系吗?” 听听黑麦威士忌的声音。 如无意外,就是听临终遗言了。 虽然这次的计划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要趁机干掉一两个卧底’,只是不耐烦地把这批嚣张的卧底扫出去,重新换一批听话的卧底进组织当工具人,但有‘宫野明美的恋人’这层关系在…… 黑麦威士忌比较适合提前写下遗言。 “不适合,”日向合理接过手机,无缝衔接琴酒没说出口的友情建议,“我说了,不会干掉他的,我有那么不可信吗?” 琴酒瞥了他一眼,无声询问:‘有。’ 日向合理的信用度,只能在负的深渊才能捞到半点残留,尤其在挑任务奖励自己的时候。 “说的很好,下次不许说了。”日向合理头也不抬地道,他慢吞吞地摁着手机按键,编辑出了一条讯息出来,又在发送之前,递给琴酒检查。 琴酒接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那些文字的大意:【组织调查到在组织展开行动的同时,东京警方那边也有相应的异动,这次的机密交易疑似泄露出去了,注意警戒。】 大意挺好的,就是掺杂的语言太多,有的一句话里甚至有三种语言,这是短期内快速学习多种语言的弊端。 琴酒更正了一遍,全部换成日语,才发送出去。 他收起手机,干脆利落地在转弯去停车场前停车,“目的地到了。” 日向合理一秒都没迟疑,立刻欢快地开门下车。 “首领大人,”在他迅速撒手没之前,琴酒把他叫住,询问他,“我可以在座位上看到你,对?” 琴酒眼睛的颜色是偏冷的绿,不说话,冷冷凝视人的时候,就相当有压迫感。 “当然啦,‘姐姐’!”日向合理扬起乖孩子的笑脸,红色的眼睛像是浓郁流淌的血液,“等你验完票进去,到指定座位,肯定可以看到我的!” ——但是结束的时候,就不一定啦。 * 本堂音乐厅。 毛利兰斜坐在座位上,小声地和旁边的人进行交流,“音乐会马上就开始了。” 坐在她左侧的人是铃木园子,铃木园子穿着礼裙,正在抱臂不爽地看着前面一排的一群小鬼,重点看空位。 她又看了看自己这一排的座位,缓缓握拳,低声道:“怎么一个两个都没来!” 音乐会都快开始了,工藤新一还没到! 工藤新一没到就算了,江户川柯南一个小鬼跑去哪里了?可恶,去后台还能一去不回,小鬼果然就是喜欢漂亮姐姐吗! “没关系啦,”毛利兰低声地劝铃木园子,“新一他本来就忙,我在一开始做好了他不会来的准备。” 说着,她又看向另一边,弯起眼睛,“而且,明美来陪我们了呀。” 在毛利兰的右侧,坐着一位身穿白色礼裙的年轻女性,礼裙的风格介于正式宴会和休闲之间,是露肩的,在腰间则束起一抹黑色的带着,把她的腰线勾勒出来。 她正在自然而然地扫视比体育馆还要宽大的大厅,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一样,闻言侧首看向毛利兰,微微笑起来,带着歉意道:“今天要多谢你们了。” “本来已经到博物馆了,没想到却发现票丢了,今晚的展览还非常特殊,不能临时购票,”宫野明美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又用笑化开了这片苦恼,“还好有你们在,不然只能穿着礼裙再赶回来了。” 她温柔地看向铃木园子,真诚道:“谢谢你,园子。” 宫野明美是一缕温和的春风,待人接事都恰到好处,为人体贴,为他人着想,相当温柔,铃木园子很喜欢她。 ——最重要的是,她很漂亮。 尤其是现在,不过是感谢邀请她来听音乐会,她便笑盈盈的,眼里像是酝酿着醉人的水色,眉眼间的神色比轻轻说出口的感谢还要更真诚。 好像不是邀请她来听音乐会,而是在命悬一线的关头英雄救美了一样。 铃木园子和她对视着,语气便像是一样软了下来,“我们是朋友嘛。” 宫野明美笑了笑,又侧首过去,在音乐厅内四处张望着。 隔着座位之间的空隙,铃木园子软化在毛利兰的肩膀上,她用轻飘飘的语气道:“不行,受不了了,明美好漂亮,我感觉我就是一个英雄!” ……噗。 毛利兰忍不住笑起来,她小声道:“园子就是英雄呀。” 铃木园子:“!” 铃木园子看了看她笑盈盈的脸,和那双带着亲近的水紫色眼睛对视,又看了看宫野明美的脸,和宫野明美还在扫视的余光一触即离。 她默默捂住胸口,纠正自己刚刚的气恼想法,“……新一那小子没来也挺好的。” 对不起,刚刚是她太大声了,跟两个脾气好、温柔、好看,像是天使一样的美人待在一起,还没有其他人打扰,实在是太棒了! 毛利兰无奈地摸了摸铃木园子的头,让她在自己肩膀上枕得更舒服一些,才又看向宫野明美,“明美在找什么人吗?” “欸?”宫野明美回首,她弯起眼睛,“很明显吗?” “很明显的话,我就放心了。” 毛利兰不明所以,“为什么?” “因为,”宫野明美笑着垂眸,让长长的眼睫挡住自己眼底的神色,“我的弟弟很喜欢这场音乐会。” 她轻轻道:“这可是怜子小姐要唱《奇异恩典》的音乐会,我期待很久了。” 很久很久,从离开组织开始算起,已经十多年了。 十多年的时间过去,宫野明美还清晰地记得日向合理,记得他的眼睛彻底变成了浓郁血色时,那一派天真的神情。 她闭了一瞬眼。 漫长时间带来的,不是释然放手,而是更加浓烈的恨意和被夺走家人的不甘,以及浓郁像是岩浆、但找不到火山出口的感情。 每一份和日向合理有关的回忆,都在时光的酝酿下熠熠生辉。 前座,圆谷光彦回头,小声地加入话题,“咦,明美姐姐居然还有弟弟吗?” “是的呀,”宫野明美对他笑起来,“不过不在一起生活。” 原来不在一起生活,那怪不得从来没有出现过,光彦恍然,又问:“那明美姐姐的弟弟多大呀?和我差不多吗?” 在对待他们这些小孩子的时候,宫野明美会温柔到几乎不可思议的程度,他们早就悄悄讨论过,觉得可能是明美姐姐照顾惯了妹妹,也把他们当成弟弟妹妹了。 “多大……”宫野明美面不改色地温柔道,“要比光彦大一点。” 大概。 如果是好的情况,日向合理现在大概已经成年了,长相也差不多褪完了稚气。 如果是最糟糕的情况……他可能和光彦差不多大。 “小孩子别多问啦,音乐会要保持安静!”铃木园子看了看她的神色,又考虑了一下和弟弟长久不见面的情况不太正常,立刻挥拳英雄救美。 宫野明美对铃木园子笑了笑,低声道:“莉莉他……很喜欢这场音乐会,和我说起过。” 她扫了一眼空着的工藤新一和柯南的位置,慢慢地抿出一抹笑,“他一定会来的。” 所以,宫野明美必须到场, 只要她成功抵达音乐会,无论她坐在哪里,无论她是什么神色,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动作,日向合理都会无比清晰地理解她的意思: ‘我在找你,莉莉’。 这是一枚金币。 一枚可以贿赂卡戎,让他把生者渡入冥界的金币。 只要身为‘生者’的宫野明美持有这枚金币,她心心念念的‘亡魂’便不会轻易选择彻底告别人间。 【您好,首领先生】⑥ 组织里的卧底太多了。 琴酒最难以忍受的,是警方居然派东京本地出生、东京本地上警校、拥有格外显眼特征的家伙当卧底。 那个家伙的日常,一半都是各种兼职赚钱乱晃悠,剩下的一半则分为四和一,四分到处高空跑酷帮警方抓罪犯,一分是‘波本’。 ……实在是太嚣张了。 嚣张到如果组织和所谓‘正义’的一方没有勾勾搭搭,那警方就是在举着一个明晃晃的牌子表示轻蔑:[是的,我觉得组织是一群废物。] 所以,在降谷警官日常追击通缉犯,并迎面撞上日向合理之后,琴酒忍无可忍,提出了‘收拾收拾家,狗捉耗子多管闲事但家里的老鼠太多了,天天上餐桌厨房嚣张蹦跶,你真的忍得下吗?’。 日向合理无所谓,反正他从来不在家里吃饭,但考虑到圈地感极强的琴酒,还是举手同意了‘卧底要有卧底的样子!’计划。 忽略掉一些‘不可以随心所欲’、‘首领的安危’等等琐碎又无用的细节,言简意赅地进行表示,这个计划目的是: 让卧底老老实实知道‘卧底’的含义,深刻品味‘罪犯’的意义和滋味,不再那么明目张胆若无其事,像是度假放松时玩个剧本杀一样轻松自在地和警方联系并接头。 重点为:深刻品味‘罪犯’的滋味。 言简意赅:扣黑锅。 安排卧底去公开场合执行任务,再引入警方进行撞破,只要闹得够大,哪怕警方内部明知卧底是卧底,也得捏着鼻子进行通缉。 比如:在公开场合进行和禁忌白色药物有关的交易。 组织从来没有进行过和白色药物有关的交易,这次决定要插手白色药物领域,许多同步获得消息的势力都在默默关注过来。 以组织的势力,一旦决定正式进行白色药物交易,绝对会引起相关领域的大震荡,所以,哪怕有些顾虑,东京的卧底们也相当痛快地跳坑。 而一旦在交易时出现意外,在场的人身上染了白色药物,在警方带走警犬的情况下…… 警方或许会雷声大雨点小,但不知情的普通民众不会。 在紧急通缉的情况下,卧底们必须像是真的老鼠一样落荒而逃,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避开自己保护着的民众,短时间内都不能再光明正大地追击通缉犯。 日向合理指定了东京的‘公开场合’:堂本音乐厅。 堂本音乐厅,是个有些特殊的地方。 “快到了。”琴酒提醒。 “嗯嗯嗯,”日向合理头也不回地敷衍,他半趴在车窗上,伸手去摸窗外的风,“排队的人会很多,我们分头行动,我在座位上等你哦,‘姐姐’~” 他缩回车内,提前预判琴酒,“不可以不排队。” “等会儿炸弹启动之后,警方是会排查幸存者姓名和人数的,”他想了想,又改口,“等等,如果被发现根本没有记录,而且很凶、一看就是黑色人物的话,‘姐姐’也会被立刻通缉?” 就算逃票不至于被立刻通缉,卧底和警方们也会在反应过来自己被针对了之后,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光明正大地通缉琴酒的。 那琴酒就会被警方撵得满地乱转,说不定根本没工夫关注他! 日向合理高兴道:“好耶,那‘姐姐’和我一起进去!” 琴酒:“……” 他无视日向合理欢快的语气,侧目看过去,“是‘预言’?” 偶尔的时候,首领大人会说出一些不可思议到像是‘预言’的话……更正一下。 是偶尔会说出一些‘一听就高血压,精准踩雷,让人难以忍受,但真的会如实发生’的话。 比如:“我知道‘姐姐’很有童心,喜欢坐过山车~但是我不幼稚,就不和‘姐姐’一起行动啦。” 再比如:“哇,‘姐姐’下手好干脆利落,好棒耶,看,后面那群临时拉练的警方人员全部看过来了,你是根本没发现吗?抱歉,没有指责的意思,只是想要‘姐姐’更小心一些,不然再被偷偷跟踪的话,我会担心的幼。” 语气很活泼,很阴阳怪气,很令人高血压,格外生动活泼拉仇恨值。 拉仇恨值到琴酒在游乐园坐完过山车,并随手敲了一个偷偷跟踪他的高中生后,再回忆起这些话,血压还是飙了一下。 日向合理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又生气了?” 每次明知自己翻旧账会生气,还是要翻,唉,没办法。 不过没关系,‘忍耐’、‘突然生气’和‘憋着’是琴酒的天性,不需要额外在意。 “我没有上过占星课,不会预言,”他随口抗议,想了想,探头趴在车窗上,伸手摸风,“不过……” “‘姐姐’再开车不看路的话,真的会被警方通缉哦~”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前方。 琴酒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发现前方的路口处有一个交警。 交警先生正站在路中间,用格外严厉的眼神扫视周围的车辆。 他瞥过来一眼,眼神没有在探头挥手摸风、明显违反交通法则的日向合理身上定焦一秒,直接自然而然地滑到开车的琴酒身上。 琴酒面不改色地和交警擦肩而过,甩过这条街道后,他踩下油门,“即将抵达堂本音乐厅。” 日向合理咬了咬迎面吹来的风,他缩回车里,把安室透之前丢进车里的通讯器找出来,摁响,“喂。” “‘姐姐’让我转告你,”他用轻松活泼的语气说前半句话,又压低声线,模彷琴酒冷厉的腔调,“‘十分钟内,必须赶到’。” 他又恢复轻松,“不然就是……呃,废物。” 他生动形象地用语气转变勾勒出了一位刚加入组织没多久,和琴酒关系不错,被关照了,所以不怎么害怕琴酒,以及[这样说好像不太礼貌,不过是‘姐姐’说的啦,‘姐姐’全对!]的新成员。 琴酒瞥了他一眼。 日向合理把通讯器举过去,再次摁下通话键。 “现在是九分钟,”琴酒冷冷道,“不要迟到,波本。” “他还蛮有趣的,”日向合理松开摁键,“是个成熟的大人。” “可惜,是金发。” “不然我觉得我也会喜欢他,”他提出论据,“姐姐都愿意和他成为朋友,还是小时候的朋友,算是幼驯染了呢。” “既然姐姐喜欢,那我也会喜欢。” 但是他是金发。 琴酒瞥了日向合理一眼,懒得举例同样具备‘宫野明美有好感’,而且没有‘金发’负面buff的诸星大。 他随口敷衍,重复废话,“嗯,可惜是个金发。” 又把随手把手机递给日向合理,“要和黑麦威士忌联系吗?” 听听黑麦威士忌的声音。 如无意外,就是听临终遗言了。 虽然这次的计划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要趁机干掉一两个卧底’,只是不耐烦地把这批嚣张的卧底扫出去,重新换一批听话的卧底进组织当工具人,但有‘宫野明美的恋人’这层关系在…… 黑麦威士忌比较适合提前写下遗言。 “不适合,”日向合理接过手机,无缝衔接琴酒没说出口的友情建议,“我说了,不会干掉他的,我有那么不可信吗?” 琴酒瞥了他一眼,无声询问:‘有。’ 日向合理的信用度,只能在负的深渊才能捞到半点残留,尤其在挑任务奖励自己的时候。 “说的很好,下次不许说了。”日向合理头也不抬地道,他慢吞吞地摁着手机按键,编辑出了一条讯息出来,又在发送之前,递给琴酒检查。 琴酒接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那些文字的大意:【组织调查到在组织展开行动的同时,东京警方那边也有相应的异动,这次的机密交易疑似泄露出去了,注意警戒。】 大意挺好的,就是掺杂的语言太多,有的一句话里甚至有三种语言,这是短期内快速学习多种语言的弊端。 琴酒更正了一遍,全部换成日语,才发送出去。 他收起手机,干脆利落地在转弯去停车场前停车,“目的地到了。” 日向合理一秒都没迟疑,立刻欢快地开门下车。 “首领大人,”在他迅速撒手没之前,琴酒把他叫住,询问他,“我可以在座位上看到你,对?” 琴酒眼睛的颜色是偏冷的绿,不说话,冷冷凝视人的时候,就相当有压迫感。 “当然啦,‘姐姐’!”日向合理扬起乖孩子的笑脸,红色的眼睛像是浓郁流淌的血液,“等你验完票进去,到指定座位,肯定可以看到我的!” ——但是结束的时候,就不一定啦。 * 本堂音乐厅。 毛利兰斜坐在座位上,小声地和旁边的人进行交流,“音乐会马上就开始了。” 坐在她左侧的人是铃木园子,铃木园子穿着礼裙,正在抱臂不爽地看着前面一排的一群小鬼,重点看空位。 她又看了看自己这一排的座位,缓缓握拳,低声道:“怎么一个两个都没来!” 音乐会都快开始了,工藤新一还没到! 工藤新一没到就算了,江户川柯南一个小鬼跑去哪里了?可恶,去后台还能一去不回,小鬼果然就是喜欢漂亮姐姐吗! “没关系啦,”毛利兰低声地劝铃木园子,“新一他本来就忙,我在一开始做好了他不会来的准备。” 说着,她又看向另一边,弯起眼睛,“而且,明美来陪我们了呀。” 在毛利兰的右侧,坐着一位身穿白色礼裙的年轻女性,礼裙的风格介于正式宴会和休闲之间,是露肩的,在腰间则束起一抹黑色的带着,把她的腰线勾勒出来。 她正在自然而然地扫视比体育馆还要宽大的大厅,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一样,闻言侧首看向毛利兰,微微笑起来,带着歉意道:“今天要多谢你们了。” “本来已经到博物馆了,没想到却发现票丢了,今晚的展览还非常特殊,不能临时购票,”宫野明美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又用笑化开了这片苦恼,“还好有你们在,不然只能穿着礼裙再赶回来了。” 她温柔地看向铃木园子,真诚道:“谢谢你,园子。” 宫野明美是一缕温和的春风,待人接事都恰到好处,为人体贴,为他人着想,相当温柔,铃木园子很喜欢她。 ——最重要的是,她很漂亮。 尤其是现在,不过是感谢邀请她来听音乐会,她便笑盈盈的,眼里像是酝酿着醉人的水色,眉眼间的神色比轻轻说出口的感谢还要更真诚。 好像不是邀请她来听音乐会,而是在命悬一线的关头英雄救美了一样。 铃木园子和她对视着,语气便像是一样软了下来,“我们是朋友嘛。” 宫野明美笑了笑,又侧首过去,在音乐厅内四处张望着。 隔着座位之间的空隙,铃木园子软化在毛利兰的肩膀上,她用轻飘飘的语气道:“不行,受不了了,明美好漂亮,我感觉我就是一个英雄!” ……噗。 毛利兰忍不住笑起来,她小声道:“园子就是英雄呀。” 铃木园子:“!” 铃木园子看了看她笑盈盈的脸,和那双带着亲近的水紫色眼睛对视,又看了看宫野明美的脸,和宫野明美还在扫视的余光一触即离。 她默默捂住胸口,纠正自己刚刚的气恼想法,“……新一那小子没来也挺好的。” 对不起,刚刚是她太大声了,跟两个脾气好、温柔、好看,像是天使一样的美人待在一起,还没有其他人打扰,实在是太棒了! 毛利兰无奈地摸了摸铃木园子的头,让她在自己肩膀上枕得更舒服一些,才又看向宫野明美,“明美在找什么人吗?” “欸?”宫野明美回首,她弯起眼睛,“很明显吗?” “很明显的话,我就放心了。” 毛利兰不明所以,“为什么?” “因为,”宫野明美笑着垂眸,让长长的眼睫挡住自己眼底的神色,“我的弟弟很喜欢这场音乐会。” 她轻轻道:“这可是怜子小姐要唱《奇异恩典》的音乐会,我期待很久了。” 很久很久,从离开组织开始算起,已经十多年了。 十多年的时间过去,宫野明美还清晰地记得日向合理,记得他的眼睛彻底变成了浓郁血色时,那一派天真的神情。 她闭了一瞬眼。 漫长时间带来的,不是释然放手,而是更加浓烈的恨意和被夺走家人的不甘,以及浓郁像是岩浆、但找不到火山出口的感情。 每一份和日向合理有关的回忆,都在时光的酝酿下熠熠生辉。 前座,圆谷光彦回头,小声地加入话题,“咦,明美姐姐居然还有弟弟吗?” “是的呀,”宫野明美对他笑起来,“不过不在一起生活。” 原来不在一起生活,那怪不得从来没有出现过,光彦恍然,又问:“那明美姐姐的弟弟多大呀?和我差不多吗?” 在对待他们这些小孩子的时候,宫野明美会温柔到几乎不可思议的程度,他们早就悄悄讨论过,觉得可能是明美姐姐照顾惯了妹妹,也把他们当成弟弟妹妹了。 “多大……”宫野明美面不改色地温柔道,“要比光彦大一点。” 大概。 如果是好的情况,日向合理现在大概已经成年了,长相也差不多褪完了稚气。 如果是最糟糕的情况……他可能和光彦差不多大。 “小孩子别多问啦,音乐会要保持安静!”铃木园子看了看她的神色,又考虑了一下和弟弟长久不见面的情况不太正常,立刻挥拳英雄救美。 宫野明美对铃木园子笑了笑,低声道:“莉莉他……很喜欢这场音乐会,和我说起过。” 她扫了一眼空着的工藤新一和柯南的位置,慢慢地抿出一抹笑,“他一定会来的。” 所以,宫野明美必须到场, 只要她成功抵达音乐会,无论她坐在哪里,无论她是什么神色,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动作,日向合理都会无比清晰地理解她的意思: ‘我在找你,莉莉’。 这是一枚金币。 一枚可以贿赂卡戎,让他把生者渡入冥界的金币。 只要身为‘生者’的宫野明美持有这枚金币,她心心念念的‘亡魂’便不会轻易选择彻底告别人间。 衬硸劜【您好,首领先生】⑦濽橞傚 音乐会即将开始时,有温和的女声进行紧急广播,“各位来宾请注意。”阑 “万分抱歉,由于某些缘故,预定在今天登台演唱的秋庭怜子小姐更换为千草拉拉小姐。” “接下来,请千草拉拉小姐为大家进行演唱。” 音乐会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声,十几秒后,才慢慢平复下来,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对视一眼,犹疑地咽下疑问。 宫野明美面不改色,她定定地看着台上,用心地聆听着如海浪般铺天盖地而来的乐器声、和像帆船一样的歌声。 海浪愈演愈烈,天地间风云变化,那只帆船在浪花里不屈地坚持着。 就像是…… 许多年前的自己一样。阑 那个年幼无知,连父母死亡的真相都没反应过来,保护不了弟弟、保护不了妹妹,只会红着眼睛哽咽,还需要弟弟保护的自己一样。 也像在长年累月中慢慢反应过来,逐渐窒息着喘不过气,明明能感觉到组织的存在,却要拼命抓、才能抓到一丝真实之物,每时每刻都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和血亲分离的自己。 明明歌手唱的是《圣母颂》,是教徒对圣母玛利亚的赞美,宫野明美却慢慢地攥紧拳头,把指甲深陷进掌心。 天下从来没有的午餐,自由也是如此。 她和妹妹能摆脱组织的首领,是日向合理被钉在十字架上换来的。 宫野明美对组织,只有恨意,越来越浓郁的恨意。 她微仰头,闭了闭眼,再次抬眼的时候,情绪突然中断了一下。阑 音乐会正到酣时,不管心里如何想,大家都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和肃穆,在安静地倾听,但在宫野明美余光的一角,却有一束窗帘在动。 它一下一下地飞起,和琴声的节奏重合,像是有人在无聊,漫不经心地数着拍子拍深红的帘子一样。 帘子飞起的弧度不大,从四楼传到宫野明美的位置,更是只剩下‘震动’,是微不可察的无声动静,只要一个不注意便会错过。 宫野明美盯着那里,在周围其他人还在全神贯注听音乐会的时候,她自动屏蔽了歌声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慢慢地眨了一下眼。 那是四楼。 在她盯着那里看了两三秒,帘子突然停止动静,重新垂直静默下去,和其他的帘子一样,仿佛从来没动过一样。 宫野明美又盯着那里看了许久。阑 红色的帘子一动不动,格外乖巧。 异变,便是在此时发生的。 台上的歌声还在继续,却又突然有一道悠扬的歌声加入,“奇异恩典,如此甘甜。” “我罪已得赦免。” 是《奇异恩典》。 在真的来听这场音乐会之前,宫野明美听过很多遍这首歌,在它只出现一个音节的时候便认了出来。 在《圣母颂》和《奇异恩典》交叠在一起的时候,她定定地看着那片乖巧的帘子,唇角一点点扬起。阑 两道歌声重叠的场面太令人惊诧了,也太乱来了,周围的人都纷纷小声地惊呼出声,彼此之间都在对诧异的眼神,和亲近的朋友进行窃窃私语, “欸,秋庭小姐?”毛利兰小声道,又不确定地转头,先看了看同样诧异的铃木园子,再看了看宫野明美。 她发现宫野明美在微笑,眼睛亮晶晶,格外湿润地微笑。 她更加惊讶。 注意到她的视线,宫野明美对她微笑,轻柔道:“这首歌,很好听,我期待了很久、很久,终于听到了。” 在听到的一瞬间,她便深深地记住了。 日向合理为什么会在那么早之前便喜欢秋庭怜子唱的《奇异恩典》,宫野明美还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阑 因为和歌声重叠着升起的惊喜,久别重逢和失而复得的惊喜。 《圣母颂》和《奇异恩典》没重叠多久,便缓慢而坚定地拉开了差距,随后,琴声陡然一变,演奏后者。 两道歌声同时停顿住,再响起时,便只有后者。 只有一种歌声后,毛利兰听了几秒,便更加惊讶,她动了动嘴巴,无声道:“这首歌……” 这首歌,她听过。 在一次和工藤新一吵架闹别扭,互相生闷气不离对方的傍晚。 她的眸光闪动起,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阑 第二次的异变便是在此时发生的。 毛利兰感觉到座位轻微晃动了一下,又剧烈晃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扶住身边的两人,惊讶抬头。 远处,又或者近处,分不清究竟是哪里的地方,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彭——!’声。 下一刻,在舞台和座位之间,便有一道火光炸起,再次响起一声巨大的‘彭——!’。 音乐厅晃动起来,在尖叫声中,有灰尘和碎石往下落。 一块碎片石头从天而落,砸向铃木园子。阑 毛利兰下意识扑开她,“小心!” 周围的尖叫声更盛,人群也纷纷离位,慌乱地到处乱跑,整个音乐厅一片混乱。 靠近出口的人冲出去,不知为何又响起新一轮的尖叫声,慌乱的尖叫此起彼伏着,人群像是潮水一样向出口涌去。 又是一道沉闷的爆炸声响起。 宫野明美紧急让孩子们手牵住手,毛利小五郎别开几个想从他们之间穿过去的人,他急急道:“小兰!” 毛利兰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又艰难地拽起铃木园子,和她一起后怕地喘气,“我们没事。” 铃木园子用手背拍了拍脸,看向人潮涌去的方向,“外面好像也在爆炸?!”阑 “没办法了,”毛利小五郎咬牙,“呆在厅内更危险,我们只能冲出去。” 他转头,凶巴巴地恐吓几个小孩子们,“喂,从现在起都别松开手知道吗?别被人冲散了!” 又指挥着大家站近一些,“我们聚在一起走。” 这样很危险,但在有三四个小孩子,剩下的大人也几乎都是力弱女性的情况下,是迫不得已。 爆炸还在继续,人群过于慌乱,小孩子一旦和他们分散走失,就几乎百分百会死亡。 “我……”宫野明美回头看了一眼四楼,又回头看了看小孩子和毛利兰他们。 她迟疑地犹豫了几下,刚要把话吞回去,便看到斜方楼上,突然有人探出来。阑 那是一个戴着针织帽的长发男人,是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靠在墙上,他的视线停在她们身上几秒,又去和宫野明美对视。 他不动声色地伸手做了几个手势:快走,我掩护你。 和他对视着,宫野明美的眼睛亮起,她不再犹豫,小幅度地指了一下孩子们,做了一个弧状的圆形手势,示意保护孩子们,便歉意地对毛利兰道:“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要离开一下。” 有赤井秀一在,宫野明美相信毛利兰他们不需要担心其他人的恶意,只要跟着人群撤退就可以退到安全区。 她没有再看向楼上,匆匆转身离开,向楼梯的方向跑去,“你们先走,我去找人,等等就追上你们!” 周围的人都在往外涌,唯独她逆着人群往更里面去。阑 音乐厅的楼梯是比较偏大的,因为爆炸,有些地方已经残缺不全,但咬咬牙还是可以走出一条路。 楼上的观众们都在往绿色逃生通道挤,也有许多人实在挤不进狭窄的逃生通道,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从残缺不全的正常楼梯往下跑。 宫野明美无视了这些人,她踩着高跟鞋,提着裙摆,快步地向楼上走去。 在不放心地回首间,毛利兰只能看到她逆流而上的背影,“明美……” “她怎么跑那么快?”铃木园子走在另一侧,把孩子们护在大人中间,“那边那么危险!” “可能,”那抹身影消逝在晃动的音乐厅和涌动人群之中,毛利兰用一只手紧紧牵着铃木园子,“是要找什么很重要的人?” 但是,这也太过危险了?阑 无异于去送死。 毛利兰满腹疑惑和担忧地屡次回头,另一只护住孩子们的手感受到了擦过的凉风,便不假思索地反手抓住那缕风。 “不要松开我……欸?”她在看过去的同时脱口而出叮嘱,又在看清自己抓着的人时怔住。 被她不假思索下意识抓住的,不是那几个孩子,而是一个看起来和一片混乱格格不入的人,是一个要比她小一些的黑发高中生。 黑发高中生维持着侧身路过的姿势,一只手被她抓着,另一只手则虚摁住额头。 有红色的液体浸湿他的黑发,又顺着额头一点点滴落下来,在他的手指、脸颊和黑色的衣物上晕染开,他的眼睛也是红色,几乎比血更深的红色,一眼看过去,毛利兰以为自己看到了血月。 只是一晃神的错觉,同样一闪而过的错觉还有‘这个黑发未成年好像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阑 她和黑发高中生惊讶对视,脚步慢了几拍,落在他们一群人的后方,“不好意思……呃……” “兰!”毛利小五郎立刻回头叫她,“你一个人在发什么呆,快跟上来!” “欸,好的好的!”毛利兰连忙道,她没松手,反而把手握紧了几分,匆匆带着黑发未成年加快了脚步,“你是跟家人一起来的吗?还是朋友?” “总之先不要走散,很可能会再次发生爆炸!” 她又回头,“你的额头……” 黑发未成年没有反抗,他任由自己被紧紧拽着走,还在颇为惊奇地看着毛利兰,慢慢地露出笑,延迟了好几秒才把自己的惊讶表露出来,“好敏锐啊,小兰姐姐。” 叫‘小兰姐姐’的时候,他的语气轻快而熟稔,有一瞬间,毛利兰想扭头看一看柯南是不是在附近,是不是喊了她一声。阑 不过,这个称呼…… 毛利兰吃惊地看他,“你认识我?” 她看到黑发未成年再次露出一个笑,像是邻家弟弟一样阳光开朗,最重要的是格外乖巧,连下眼睑都增添了几分无辜的气质。 他乖乖交代理由:“刚刚那个大叔叫你‘兰’嘛。” 说着,黑发未成年动了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又再次道:“小兰姐姐好敏锐,居然可以拽住我。” 他晃了晃手,开心道:“可以当医生了呢!” 医生,是要从死神的手里夺走病人。毛利兰,则在。阑 毛利兰没太明白黑发高中生的意思,她很快打出标签:乐天派,傻白甜,小孩子。 不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开开心心地笑起来。 她匆匆地用另一只手护着其他的小孩子们,发现他们居然没多少疑问,也没有回头也看她,而是都紧紧地抓着彼此的手,好像若有若无地忽视了她这个房向。 还好,没有太害怕,真是万幸。 毛利兰松了一口气,又在匆匆间继续询问黑发未成年,“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被石头砸到了吗?有没有眩晕感,想不想吐?忍一忍,出去便有医生了!” 黑发未成年摁着额头的手顿了顿,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格外乖巧地道:“不痛。”阑 然后更加乖巧地回复上几轮的问题,“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啦,但是,爆炸发生的时候,他瞬间脱离我的视线了。” 他用猜测的口吻,不确定地道:“可能是跑了?” “至于伤口……” 黑发未成年拨了拨湿漉漉的黑发,松开手,冲毛利兰笑,“不是自己的伤口啦,是刚刚路过一位伤者,帮忙的时候不小心蹭上的。” 有些血迹蔓延到他的眼眶处,和眼睛的血色纠缠在一起,把微亮一些的眼睛衬得更像是血月。 在什么情况下,能蹭到额头? 毛利兰没有多想,她上下看了看黑发未成年,视线在他身上的血迹和灰尘上一扫而过,松了一口气,“是这样吗?幸好。”阑 “我还以为你是从楼上跳下来逃生的呢,幸好幸好。” 满身的灰尘和额头的血迹,再加上现在的混乱情况,从二楼之类的地方直接跳下来跑路,也算是正常情况,伤口还很像。 她便下意识误会了。 “没有,”黑发未成年更加乖巧,一直在晃手、示意他们还在握手状态的动作也停住,好像被叼住后颈的幼崽,“怎么会呢,从四楼跳下来会死人的,而且我的朋友还在,我是个正常人啦,怎么会直接跳楼呢。” 他乖巧强调,“不是我撒手没,是我朋友撒手没啦。” 对待首领,怎么能用‘撒手没’这种污蔑的形容呢。 撒手没的,明明是知道他在遥远的楼下,却一点不善良心软,不肯在没听到‘乐佩,乐佩,快把你的发发垂下来’的情况下,把银色长发垂下来递给他,让他爬上四楼的下属。阑 唉,心狠手辣、狼子野心、对首领之位虎视眈眈的下属足足迟疑了001秒,首领大人只能悲伤离开。 是下属撒手没! 衬硸劜【您好,首领先生】⑦濽橞傚 音乐会即将开始时,有温和的女声进行紧急广播,“各位来宾请注意。”阑 “万分抱歉,由于某些缘故,预定在今天登台演唱的秋庭怜子小姐更换为千草拉拉小姐。” “接下来,请千草拉拉小姐为大家进行演唱。” 音乐会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声,十几秒后,才慢慢平复下来,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对视一眼,犹疑地咽下疑问。 宫野明美面不改色,她定定地看着台上,用心地聆听着如海浪般铺天盖地而来的乐器声、和像帆船一样的歌声。 海浪愈演愈烈,天地间风云变化,那只帆船在浪花里不屈地坚持着。 就像是…… 许多年前的自己一样。阑 那个年幼无知,连父母死亡的真相都没反应过来,保护不了弟弟、保护不了妹妹,只会红着眼睛哽咽,还需要弟弟保护的自己一样。 也像在长年累月中慢慢反应过来,逐渐窒息着喘不过气,明明能感觉到组织的存在,却要拼命抓、才能抓到一丝真实之物,每时每刻都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和血亲分离的自己。 明明歌手唱的是《圣母颂》,是教徒对圣母玛利亚的赞美,宫野明美却慢慢地攥紧拳头,把指甲深陷进掌心。 天下从来没有的午餐,自由也是如此。 她和妹妹能摆脱组织的首领,是日向合理被钉在十字架上换来的。 宫野明美对组织,只有恨意,越来越浓郁的恨意。 她微仰头,闭了闭眼,再次抬眼的时候,情绪突然中断了一下。阑 音乐会正到酣时,不管心里如何想,大家都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和肃穆,在安静地倾听,但在宫野明美余光的一角,却有一束窗帘在动。 它一下一下地飞起,和琴声的节奏重合,像是有人在无聊,漫不经心地数着拍子拍深红的帘子一样。 帘子飞起的弧度不大,从四楼传到宫野明美的位置,更是只剩下‘震动’,是微不可察的无声动静,只要一个不注意便会错过。 宫野明美盯着那里,在周围其他人还在全神贯注听音乐会的时候,她自动屏蔽了歌声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慢慢地眨了一下眼。 那是四楼。 在她盯着那里看了两三秒,帘子突然停止动静,重新垂直静默下去,和其他的帘子一样,仿佛从来没动过一样。 宫野明美又盯着那里看了许久。阑 红色的帘子一动不动,格外乖巧。 异变,便是在此时发生的。 台上的歌声还在继续,却又突然有一道悠扬的歌声加入,“奇异恩典,如此甘甜。” “我罪已得赦免。” 是《奇异恩典》。 在真的来听这场音乐会之前,宫野明美听过很多遍这首歌,在它只出现一个音节的时候便认了出来。 在《圣母颂》和《奇异恩典》交叠在一起的时候,她定定地看着那片乖巧的帘子,唇角一点点扬起。阑 两道歌声重叠的场面太令人惊诧了,也太乱来了,周围的人都纷纷小声地惊呼出声,彼此之间都在对诧异的眼神,和亲近的朋友进行窃窃私语, “欸,秋庭小姐?”毛利兰小声道,又不确定地转头,先看了看同样诧异的铃木园子,再看了看宫野明美。 她发现宫野明美在微笑,眼睛亮晶晶,格外湿润地微笑。 她更加惊讶。 注意到她的视线,宫野明美对她微笑,轻柔道:“这首歌,很好听,我期待了很久、很久,终于听到了。” 在听到的一瞬间,她便深深地记住了。 日向合理为什么会在那么早之前便喜欢秋庭怜子唱的《奇异恩典》,宫野明美还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阑 因为和歌声重叠着升起的惊喜,久别重逢和失而复得的惊喜。 《圣母颂》和《奇异恩典》没重叠多久,便缓慢而坚定地拉开了差距,随后,琴声陡然一变,演奏后者。 两道歌声同时停顿住,再响起时,便只有后者。 只有一种歌声后,毛利兰听了几秒,便更加惊讶,她动了动嘴巴,无声道:“这首歌……” 这首歌,她听过。 在一次和工藤新一吵架闹别扭,互相生闷气不离对方的傍晚。 她的眸光闪动起,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阑 第二次的异变便是在此时发生的。 毛利兰感觉到座位轻微晃动了一下,又剧烈晃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扶住身边的两人,惊讶抬头。 远处,又或者近处,分不清究竟是哪里的地方,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彭——!’声。 下一刻,在舞台和座位之间,便有一道火光炸起,再次响起一声巨大的‘彭——!’。 音乐厅晃动起来,在尖叫声中,有灰尘和碎石往下落。 一块碎片石头从天而落,砸向铃木园子。阑 毛利兰下意识扑开她,“小心!” 周围的尖叫声更盛,人群也纷纷离位,慌乱地到处乱跑,整个音乐厅一片混乱。 靠近出口的人冲出去,不知为何又响起新一轮的尖叫声,慌乱的尖叫此起彼伏着,人群像是潮水一样向出口涌去。 又是一道沉闷的爆炸声响起。 宫野明美紧急让孩子们手牵住手,毛利小五郎别开几个想从他们之间穿过去的人,他急急道:“小兰!” 毛利兰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又艰难地拽起铃木园子,和她一起后怕地喘气,“我们没事。” 铃木园子用手背拍了拍脸,看向人潮涌去的方向,“外面好像也在爆炸?!”阑 “没办法了,”毛利小五郎咬牙,“呆在厅内更危险,我们只能冲出去。” 他转头,凶巴巴地恐吓几个小孩子们,“喂,从现在起都别松开手知道吗?别被人冲散了!” 又指挥着大家站近一些,“我们聚在一起走。” 这样很危险,但在有三四个小孩子,剩下的大人也几乎都是力弱女性的情况下,是迫不得已。 爆炸还在继续,人群过于慌乱,小孩子一旦和他们分散走失,就几乎百分百会死亡。 “我……”宫野明美回头看了一眼四楼,又回头看了看小孩子和毛利兰他们。 她迟疑地犹豫了几下,刚要把话吞回去,便看到斜方楼上,突然有人探出来。阑 那是一个戴着针织帽的长发男人,是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靠在墙上,他的视线停在她们身上几秒,又去和宫野明美对视。 他不动声色地伸手做了几个手势:快走,我掩护你。 和他对视着,宫野明美的眼睛亮起,她不再犹豫,小幅度地指了一下孩子们,做了一个弧状的圆形手势,示意保护孩子们,便歉意地对毛利兰道:“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要离开一下。” 有赤井秀一在,宫野明美相信毛利兰他们不需要担心其他人的恶意,只要跟着人群撤退就可以退到安全区。 她没有再看向楼上,匆匆转身离开,向楼梯的方向跑去,“你们先走,我去找人,等等就追上你们!” 周围的人都在往外涌,唯独她逆着人群往更里面去。阑 音乐厅的楼梯是比较偏大的,因为爆炸,有些地方已经残缺不全,但咬咬牙还是可以走出一条路。 楼上的观众们都在往绿色逃生通道挤,也有许多人实在挤不进狭窄的逃生通道,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从残缺不全的正常楼梯往下跑。 宫野明美无视了这些人,她踩着高跟鞋,提着裙摆,快步地向楼上走去。 在不放心地回首间,毛利兰只能看到她逆流而上的背影,“明美……” “她怎么跑那么快?”铃木园子走在另一侧,把孩子们护在大人中间,“那边那么危险!” “可能,”那抹身影消逝在晃动的音乐厅和涌动人群之中,毛利兰用一只手紧紧牵着铃木园子,“是要找什么很重要的人?” 但是,这也太过危险了?阑 无异于去送死。 毛利兰满腹疑惑和担忧地屡次回头,另一只护住孩子们的手感受到了擦过的凉风,便不假思索地反手抓住那缕风。 “不要松开我……欸?”她在看过去的同时脱口而出叮嘱,又在看清自己抓着的人时怔住。 被她不假思索下意识抓住的,不是那几个孩子,而是一个看起来和一片混乱格格不入的人,是一个要比她小一些的黑发高中生。 黑发高中生维持着侧身路过的姿势,一只手被她抓着,另一只手则虚摁住额头。 有红色的液体浸湿他的黑发,又顺着额头一点点滴落下来,在他的手指、脸颊和黑色的衣物上晕染开,他的眼睛也是红色,几乎比血更深的红色,一眼看过去,毛利兰以为自己看到了血月。 只是一晃神的错觉,同样一闪而过的错觉还有‘这个黑发未成年好像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阑 她和黑发高中生惊讶对视,脚步慢了几拍,落在他们一群人的后方,“不好意思……呃……” “兰!”毛利小五郎立刻回头叫她,“你一个人在发什么呆,快跟上来!” “欸,好的好的!”毛利兰连忙道,她没松手,反而把手握紧了几分,匆匆带着黑发未成年加快了脚步,“你是跟家人一起来的吗?还是朋友?” “总之先不要走散,很可能会再次发生爆炸!” 她又回头,“你的额头……” 黑发未成年没有反抗,他任由自己被紧紧拽着走,还在颇为惊奇地看着毛利兰,慢慢地露出笑,延迟了好几秒才把自己的惊讶表露出来,“好敏锐啊,小兰姐姐。” 叫‘小兰姐姐’的时候,他的语气轻快而熟稔,有一瞬间,毛利兰想扭头看一看柯南是不是在附近,是不是喊了她一声。阑 不过,这个称呼…… 毛利兰吃惊地看他,“你认识我?” 她看到黑发未成年再次露出一个笑,像是邻家弟弟一样阳光开朗,最重要的是格外乖巧,连下眼睑都增添了几分无辜的气质。 他乖乖交代理由:“刚刚那个大叔叫你‘兰’嘛。” 说着,黑发未成年动了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又再次道:“小兰姐姐好敏锐,居然可以拽住我。” 他晃了晃手,开心道:“可以当医生了呢!” 医生,是要从死神的手里夺走病人。毛利兰,则在。阑 毛利兰没太明白黑发高中生的意思,她很快打出标签:乐天派,傻白甜,小孩子。 不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开开心心地笑起来。 她匆匆地用另一只手护着其他的小孩子们,发现他们居然没多少疑问,也没有回头也看她,而是都紧紧地抓着彼此的手,好像若有若无地忽视了她这个房向。 还好,没有太害怕,真是万幸。 毛利兰松了一口气,又在匆匆间继续询问黑发未成年,“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被石头砸到了吗?有没有眩晕感,想不想吐?忍一忍,出去便有医生了!” 黑发未成年摁着额头的手顿了顿,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格外乖巧地道:“不痛。”阑 然后更加乖巧地回复上几轮的问题,“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啦,但是,爆炸发生的时候,他瞬间脱离我的视线了。” 他用猜测的口吻,不确定地道:“可能是跑了?” “至于伤口……” 黑发未成年拨了拨湿漉漉的黑发,松开手,冲毛利兰笑,“不是自己的伤口啦,是刚刚路过一位伤者,帮忙的时候不小心蹭上的。” 有些血迹蔓延到他的眼眶处,和眼睛的血色纠缠在一起,把微亮一些的眼睛衬得更像是血月。 在什么情况下,能蹭到额头? 毛利兰没有多想,她上下看了看黑发未成年,视线在他身上的血迹和灰尘上一扫而过,松了一口气,“是这样吗?幸好。”阑 “我还以为你是从楼上跳下来逃生的呢,幸好幸好。” 满身的灰尘和额头的血迹,再加上现在的混乱情况,从二楼之类的地方直接跳下来跑路,也算是正常情况,伤口还很像。 她便下意识误会了。 “没有,”黑发未成年更加乖巧,一直在晃手、示意他们还在握手状态的动作也停住,好像被叼住后颈的幼崽,“怎么会呢,从四楼跳下来会死人的,而且我的朋友还在,我是个正常人啦,怎么会直接跳楼呢。” 他乖巧强调,“不是我撒手没,是我朋友撒手没啦。” 对待首领,怎么能用‘撒手没’这种污蔑的形容呢。 撒手没的,明明是知道他在遥远的楼下,却一点不善良心软,不肯在没听到‘乐佩,乐佩,快把你的发发垂下来’的情况下,把银色长发垂下来递给他,让他爬上四楼的下属。阑 唉,心狠手辣、狼子野心、对首领之位虎视眈眈的下属足足迟疑了001秒,首领大人只能悲伤离开。 是下属撒手没! 肨餸绑哄番外【主角以外,全员动物】③藛獠 狐狸和萨摩耶在打架。 在打一场可以用‘六月飞雪’来形容的架。 日向合理抱着萨摩耶叼回来的那只棒球,默默地在漫天白毛中旁观了几秒。 他无言转头,有一点点想立刻离开。 在激烈的乱咬打斗声中,有欢快的小碎步响起,并持续欢快着靠近,还附带轻微的‘彭!’、‘彭!’声。 日向合理闻声看去。 那只‘好我只是勉强陪你玩一下棒球,真的只是勉强!’的黑色拉布拉多回来了。 它叼着棒球,步伐极其欢快,粗重的尾巴也一甩一甩地拍打着自己的后腿。 随后,它发现了现场的气氛不太对,定睛一看,看向‘六月飞雪’。 黑色拉布拉多:“……” 拉布拉多欢快又嚣张的步伐瞬间收敛,不停甩来甩去的尾巴也老老实实地缩到后腿之间。 它低着头,目不斜视地走到日向合理的腿后,乖巧蹲坐下来。 日向合理:“……” 他提醒,“你不去帮忙吗?” “我打不过,”黑色拉布拉多舔了舔自己黑色的鼻子,又甩了甩自己粗重的尾巴,心有余季道,“那只狐狸太狡黠了,打架就冲着尾巴毛咬!” 它的尾巴!本来比现在要蓬松一些,没那么像水管的! 现在就是粗粗的、实心的水管尾巴了! 最重要的是,它道:“大哥不让我上。” 它抬了抬自己重大的厚爪垫,又甩了甩粗重的实心尾巴,“我会不小心打到大哥。” 日向合理看了看它,了然:现在的场面是双方打架,还能勉强控制,但笨蛋拉布拉多上场就难说了,它是去帮萨摩耶的吗?不,它明明是两边都打、也都被两边打的第三方。 挺合理的,符合品种。 他心平气和,“原来如此。” 又委婉告辞,“既然大哥今天不太方便,那我就先告辞,改日……” “哈?!”拉布拉多瞬间抬头,它凶狠地呲了呲牙,“你想走?!” “老大让你离开了吗!” 日向合理:“……” 在犬类眼里,这个表情大概挺凶的,但在人类眼里……在正常人类眼里,这种看起来要咬人的表情应该也挺凶的。 在日向合理眼里,就…… 他默默和呲牙的拉布拉多对视,又在感受到风声的时候转头,捕捉到咬着白毛冲过来的萨摩耶。 萨摩耶带着风冲过来,在日向合理面前急刹车,它像是顺爪一样,后爪踩了一下拉布拉多的粗尾巴,“我听到你们在谈什么了。” 拉布拉多呜咽一声,不可思议地跳了一下,表情好像在说‘老大,我在帮你威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想离开的小子,为什么踩我!’。 萨摩耶杀气凛冽,“可以。” ‘既然大哥今天不方便,那我可以先走吗?’,‘可以’。 汪着,它又甩了一击眼刀,日向合理顺着眼刀看过去,看见了刚刚还在激烈打架的狐狸,对方正在若无其事地一熘烟撤退,一身白毛格外蓬松。 日向合理又看了看萨摩耶,发现它的一身毛发也格外蓬松雪白。 ……那刚刚漫天乱飞的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两只没有一点要秃的痕迹。 他理智地没有去过问这个问题,点头,“好的。” 然后和来时一样,坐着雪橇车回去。 大概是玩了飞盘和棒球,回去的时候,黑色拉布拉多有些兴奋,它开始飙车。 一路上,差点被车撞到的小动物们都敢怒不敢言,拉布拉多权当没有看见,停车的时候,还格外神清气爽地打了个响鼻。 萨摩耶甩了一击眼刀,抬起爪子来回摁了摁,矜持地和日向合理道别,“你先回去,有任务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日向合理一秒都没停,“好的,再见。” 他背着萨摩耶沉甸甸的凝视,若无其事地走进医院。 又迎来了卷毛警犬的疯狂闻嗅。 “你遇到什么了?”一起买完饭,回病房后,卷毛警犬连便当袋子都没来得及放下,就立起前肢,趴在日向合理身上闻。 越闻,它越沉思。 “你……” 它反复闻嗅,又转头把便当袋子放在地上,再次开启新一轮的仔细检查。 “你……!” 它的卷毛炸起,有些不可置信,“你身上怎么有其他犬类的味道!” 日向合理:“……” 病房门口传来轻扣爪子的礼貌声响,日向合理立刻转头看过去,看到一只穿着警制背带、前发有几分长的德牧端坐在门口。 德牧警官仰头嗅了嗅空气,看向卷毛警犬,“不好意思,是过度伤心的未成年病人提出了‘让我吸吸’的请求了吗,小阵平?” 卷毛警犬:“……” 日向合理立刻迫不及待……不是。 日向合理立刻懂事体贴地移开卷毛警犬的爪子,往后退了几步,以免误会,“抱歉,我在公园遇到了几只犬类,松田警官可能误会了。” 德牧警犬回答:“是吗?原来如此,” 它迈步走进来,嗅了嗅日向合理,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色,转头问卷毛警犬,“医生真的说无碍了吗?” 怎么感觉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不像是逐渐痊愈、整体开始上扬的病人,像是陡然经受过物理重击的下沉病人。 “你感觉还好吗,小日向先生?”德牧警官又有些担忧地询问日向合理,它想了想,更有针对性地询问,“情绪还好吗?” “你是未成年人类,可以向局里申请‘特殊警官陪护’,放心,不是什么危险的品种,是温顺的金毛警官。” “特殊警官会二十四小时地跟随你,给予你物理保护和情感慰藉,会像大玩偶一样安慰你的。” 安慰这位未成年‘陡然失去母亲’的抑郁心情,和导盲犬的性质差不多。 日向合理:“……”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德牧警官的友好建议,“抱歉,我不太喜欢犬类,所以……” 两位警官同步看过来,一起呆住,“你不喜欢犬类?!” 它们露出‘怎么可能会有人讨厌警犬!’的受伤表情。 “……”日向合理更换理由,“抱歉,我不太想认识陌生的犬类,也不太想进行人际……兽际交往。” 德牧警官接受了这个理由,它蹭了蹭日向合理,汪汪声都放轻了几度,“是我冒昧了,小日向先生。” 蹭了几下,它狐疑地顿住,开始狂嗅。 “……等等,怎么好像真的有其他犬类的味道?” 它重点嗅日向合理的手和袖子。 日向合理默默在头顶冒省略号,他有点疑惑:你们犬类的鼻子,怎么都这么灵? 一回生二回熟,他移开德牧警犬的爪子,往后退了几步,背部抵墙,举手,“抱歉,我不太适应有肢体接触的互动。” “有狐狸的味道,也有其他犬类的味道,起码两个。”卷毛警犬附和,又询问日向合理,“你摸其他动物了吗?” 它有些愧疚,“抱歉,我中途闻到可疑的味道、便离开了,没有考虑到你。” “你摸其他动物的时候,它们有出示许可证吗?千万不要被没有许可证的家伙骗了!没有许可证,一定是性情不温顺、可能会伤害人类、桀骜不驯、还不打疫苗的家伙!” 德牧警官又嗅了嗅,也委婉道:“小日向先生看起来不太会拒绝,但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如果对方没有许可证的话,一定要拒绝,不然可能会被直接拖走,之前有过好心人类被吸……咳,好心人类帮忙安抚没有许可证动物的情绪,却被对方拖走的桉例。” 日向合理:“。” 啊,警官先生,你改口慢了。 以及。 他很有礼貌地询问,“吸人类需要许可证和当事人类的允许吗?” 两位警犬警官点头,“汪!” “那么,”日向合理更有礼貌,“刚刚两位警官突然近距离嗅我身上的味道,是事急从权?” 他又确认似得询问,“有物理接触的距离,应该算‘吸人类’?” 两位警犬警官:“……” 它们乖巧摇尾巴。 立耳德牧警犬斯文地汪汪,“小日向先生举一反三得好快。” 立耳卷毛警犬也格外斯文地汪汪,“不如我们来吃饭,今天是爱心汪当哦。” “让人类陪吃饭,”日向合理维持靠墙举手的‘投降’动作,再接再厉地举一反三,“算是‘吸人类’吗?” 他询问,“两位警官有许可证吗?” 卷毛警犬目不斜视,“我不小心拆车被吊销证件了,秋原快上你的证件!” 德牧警犬无辜歪头,“我屡次飙车过快被永久吊销证件了,是三个月前的事。” 日向合理:“……” 快速对完情况,德牧警犬非常会说话得汪了几下,“小日向先生是没有监护人的未成年人类,属于濒危稀有动物,正常情况下,需要两位以上警官进行保护,直到找到可以保护你的人类家庭。” 它摇了摇尾巴,“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调查过了,本来要来陪同保护你的是两位猫咪警官。” “它们会二十四小时地贴身守护你,占据你身体的每个地方,严防死守不让任何有坏念头的动物靠近你,也杜绝你因为心软,摸、或者抱其他动物。” 卷毛警犬点头,它看了看日向合理,小声补充,“是缅因猫警官和西森猫警官,绝对会保护你的安全的,但……” 但,太大了,这两种猫都是大型猫,扑进人类的怀里,就能让人类吃到苦头的猫。 甚至前爪扑在人类身上,会有大半个人大。 它有些担忧道:“你可能抱不起来。” 可能那两只猫咪警官随便抖抖毛,这只身体虚弱的人类幼崽就被铺天盖地的毛淹没了。 “我和松田帮你婉拒了,”德牧警官补充,“因为是我们救了你,警局考虑到你可能会缺乏安全感,便同意。” 它耸动了几下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无辜地摇尾巴,“而且我们是兼职,交替着保护你,不会二十四小时地贴身守护你。” 怎么样,比对一下,要勇敢的警犬警官守护是不是很好?没许可证是不是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日向合理:“……” 好狡猾的警犬警官,好无法令人拒绝的理由,好会说话。 抱歉,纠正一下,不是‘好会说话’,是‘好会汪汪’。 肨餸绑哄番外【主角以外,全员动物】③藛獠 狐狸和萨摩耶在打架。 在打一场可以用‘六月飞雪’来形容的架。 日向合理抱着萨摩耶叼回来的那只棒球,默默地在漫天白毛中旁观了几秒。 他无言转头,有一点点想立刻离开。 在激烈的乱咬打斗声中,有欢快的小碎步响起,并持续欢快着靠近,还附带轻微的‘彭!’、‘彭!’声。 日向合理闻声看去。 那只‘好我只是勉强陪你玩一下棒球,真的只是勉强!’的黑色拉布拉多回来了。 它叼着棒球,步伐极其欢快,粗重的尾巴也一甩一甩地拍打着自己的后腿。 随后,它发现了现场的气氛不太对,定睛一看,看向‘六月飞雪’。 黑色拉布拉多:“……” 拉布拉多欢快又嚣张的步伐瞬间收敛,不停甩来甩去的尾巴也老老实实地缩到后腿之间。 它低着头,目不斜视地走到日向合理的腿后,乖巧蹲坐下来。 日向合理:“……” 他提醒,“你不去帮忙吗?” “我打不过,”黑色拉布拉多舔了舔自己黑色的鼻子,又甩了甩自己粗重的尾巴,心有余季道,“那只狐狸太狡黠了,打架就冲着尾巴毛咬!” 它的尾巴!本来比现在要蓬松一些,没那么像水管的! 现在就是粗粗的、实心的水管尾巴了! 最重要的是,它道:“大哥不让我上。” 它抬了抬自己重大的厚爪垫,又甩了甩粗重的实心尾巴,“我会不小心打到大哥。” 日向合理看了看它,了然:现在的场面是双方打架,还能勉强控制,但笨蛋拉布拉多上场就难说了,它是去帮萨摩耶的吗?不,它明明是两边都打、也都被两边打的第三方。 挺合理的,符合品种。 他心平气和,“原来如此。” 又委婉告辞,“既然大哥今天不太方便,那我就先告辞,改日……” “哈?!”拉布拉多瞬间抬头,它凶狠地呲了呲牙,“你想走?!” “老大让你离开了吗!” 日向合理:“……” 在犬类眼里,这个表情大概挺凶的,但在人类眼里……在正常人类眼里,这种看起来要咬人的表情应该也挺凶的。 在日向合理眼里,就…… 他默默和呲牙的拉布拉多对视,又在感受到风声的时候转头,捕捉到咬着白毛冲过来的萨摩耶。 萨摩耶带着风冲过来,在日向合理面前急刹车,它像是顺爪一样,后爪踩了一下拉布拉多的粗尾巴,“我听到你们在谈什么了。” 拉布拉多呜咽一声,不可思议地跳了一下,表情好像在说‘老大,我在帮你威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想离开的小子,为什么踩我!’。 萨摩耶杀气凛冽,“可以。” ‘既然大哥今天不方便,那我可以先走吗?’,‘可以’。 汪着,它又甩了一击眼刀,日向合理顺着眼刀看过去,看见了刚刚还在激烈打架的狐狸,对方正在若无其事地一熘烟撤退,一身白毛格外蓬松。 日向合理又看了看萨摩耶,发现它的一身毛发也格外蓬松雪白。 ……那刚刚漫天乱飞的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两只没有一点要秃的痕迹。 他理智地没有去过问这个问题,点头,“好的。” 然后和来时一样,坐着雪橇车回去。 大概是玩了飞盘和棒球,回去的时候,黑色拉布拉多有些兴奋,它开始飙车。 一路上,差点被车撞到的小动物们都敢怒不敢言,拉布拉多权当没有看见,停车的时候,还格外神清气爽地打了个响鼻。 萨摩耶甩了一击眼刀,抬起爪子来回摁了摁,矜持地和日向合理道别,“你先回去,有任务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日向合理一秒都没停,“好的,再见。” 他背着萨摩耶沉甸甸的凝视,若无其事地走进医院。 又迎来了卷毛警犬的疯狂闻嗅。 “你遇到什么了?”一起买完饭,回病房后,卷毛警犬连便当袋子都没来得及放下,就立起前肢,趴在日向合理身上闻。 越闻,它越沉思。 “你……” 它反复闻嗅,又转头把便当袋子放在地上,再次开启新一轮的仔细检查。 “你……!” 它的卷毛炸起,有些不可置信,“你身上怎么有其他犬类的味道!” 日向合理:“……” 病房门口传来轻扣爪子的礼貌声响,日向合理立刻转头看过去,看到一只穿着警制背带、前发有几分长的德牧端坐在门口。 德牧警官仰头嗅了嗅空气,看向卷毛警犬,“不好意思,是过度伤心的未成年病人提出了‘让我吸吸’的请求了吗,小阵平?” 卷毛警犬:“……” 日向合理立刻迫不及待……不是。 日向合理立刻懂事体贴地移开卷毛警犬的爪子,往后退了几步,以免误会,“抱歉,我在公园遇到了几只犬类,松田警官可能误会了。” 德牧警犬回答:“是吗?原来如此,” 它迈步走进来,嗅了嗅日向合理,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色,转头问卷毛警犬,“医生真的说无碍了吗?” 怎么感觉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不像是逐渐痊愈、整体开始上扬的病人,像是陡然经受过物理重击的下沉病人。 “你感觉还好吗,小日向先生?”德牧警官又有些担忧地询问日向合理,它想了想,更有针对性地询问,“情绪还好吗?” “你是未成年人类,可以向局里申请‘特殊警官陪护’,放心,不是什么危险的品种,是温顺的金毛警官。” “特殊警官会二十四小时地跟随你,给予你物理保护和情感慰藉,会像大玩偶一样安慰你的。” 安慰这位未成年‘陡然失去母亲’的抑郁心情,和导盲犬的性质差不多。 日向合理:“……”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德牧警官的友好建议,“抱歉,我不太喜欢犬类,所以……” 两位警官同步看过来,一起呆住,“你不喜欢犬类?!” 它们露出‘怎么可能会有人讨厌警犬!’的受伤表情。 “……”日向合理更换理由,“抱歉,我不太想认识陌生的犬类,也不太想进行人际……兽际交往。” 德牧警官接受了这个理由,它蹭了蹭日向合理,汪汪声都放轻了几度,“是我冒昧了,小日向先生。” 蹭了几下,它狐疑地顿住,开始狂嗅。 “……等等,怎么好像真的有其他犬类的味道?” 它重点嗅日向合理的手和袖子。 日向合理默默在头顶冒省略号,他有点疑惑:你们犬类的鼻子,怎么都这么灵? 一回生二回熟,他移开德牧警犬的爪子,往后退了几步,背部抵墙,举手,“抱歉,我不太适应有肢体接触的互动。” “有狐狸的味道,也有其他犬类的味道,起码两个。”卷毛警犬附和,又询问日向合理,“你摸其他动物了吗?” 它有些愧疚,“抱歉,我中途闻到可疑的味道、便离开了,没有考虑到你。” “你摸其他动物的时候,它们有出示许可证吗?千万不要被没有许可证的家伙骗了!没有许可证,一定是性情不温顺、可能会伤害人类、桀骜不驯、还不打疫苗的家伙!” 德牧警官又嗅了嗅,也委婉道:“小日向先生看起来不太会拒绝,但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如果对方没有许可证的话,一定要拒绝,不然可能会被直接拖走,之前有过好心人类被吸……咳,好心人类帮忙安抚没有许可证动物的情绪,却被对方拖走的桉例。” 日向合理:“。” 啊,警官先生,你改口慢了。 以及。 他很有礼貌地询问,“吸人类需要许可证和当事人类的允许吗?” 两位警犬警官点头,“汪!” “那么,”日向合理更有礼貌,“刚刚两位警官突然近距离嗅我身上的味道,是事急从权?” 他又确认似得询问,“有物理接触的距离,应该算‘吸人类’?” 两位警犬警官:“……” 它们乖巧摇尾巴。 立耳德牧警犬斯文地汪汪,“小日向先生举一反三得好快。” 立耳卷毛警犬也格外斯文地汪汪,“不如我们来吃饭,今天是爱心汪当哦。” “让人类陪吃饭,”日向合理维持靠墙举手的‘投降’动作,再接再厉地举一反三,“算是‘吸人类’吗?” 他询问,“两位警官有许可证吗?” 卷毛警犬目不斜视,“我不小心拆车被吊销证件了,秋原快上你的证件!” 德牧警犬无辜歪头,“我屡次飙车过快被永久吊销证件了,是三个月前的事。” 日向合理:“……” 快速对完情况,德牧警犬非常会说话得汪了几下,“小日向先生是没有监护人的未成年人类,属于濒危稀有动物,正常情况下,需要两位以上警官进行保护,直到找到可以保护你的人类家庭。” 它摇了摇尾巴,“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调查过了,本来要来陪同保护你的是两位猫咪警官。” “它们会二十四小时地贴身守护你,占据你身体的每个地方,严防死守不让任何有坏念头的动物靠近你,也杜绝你因为心软,摸、或者抱其他动物。” 卷毛警犬点头,它看了看日向合理,小声补充,“是缅因猫警官和西森猫警官,绝对会保护你的安全的,但……” 但,太大了,这两种猫都是大型猫,扑进人类的怀里,就能让人类吃到苦头的猫。 甚至前爪扑在人类身上,会有大半个人大。 它有些担忧道:“你可能抱不起来。” 可能那两只猫咪警官随便抖抖毛,这只身体虚弱的人类幼崽就被铺天盖地的毛淹没了。 “我和松田帮你婉拒了,”德牧警官补充,“因为是我们救了你,警局考虑到你可能会缺乏安全感,便同意。” 它耸动了几下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无辜地摇尾巴,“而且我们是兼职,交替着保护你,不会二十四小时地贴身守护你。” 怎么样,比对一下,要勇敢的警犬警官守护是不是很好?没许可证是不是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日向合理:“……” 好狡猾的警犬警官,好无法令人拒绝的理由,好会说话。 抱歉,纠正一下,不是‘好会说话’,是‘好会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