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盛夏》 chapter001 初夏的大雨 浅夏市。 午后的阳光逐渐从天边消散不见，炎热的酷夏似乎终于盼来了入夏后的第一场雨。 阴沉沉的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街道上穿行的行人撑起了雨伞，车辆的来往渐渐趋于频繁。 许峥晨对于这些自然没太在意，当下的他只管负责将外卖送到客人手里就好。为此，他还特地骑上配送专用的小电瓶，和时间拼命似地向前开着。 前几天店里接的单子都被他一一搞砸了，这一回他可不会再犯，临走前还特地跟店长再三保证。 骑行的道路愈发泥泞，坑坑洼洼的地方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尤其是车辆从坑洼上经过时，水花就会溅得到处都是，脏兮兮的地面看了就会让人嫌弃不已。 “啧。”许峥晨有点按耐不住性子，上一秒才忍了这场雨，转眼就在路口处碰见红灯。 他望了望左手上戴着的银白质地的手表，整整四点，距离这一份外卖的送餐期限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麻烦了……” 脑中似乎有某个东西牵动着他的神经，他想起来了，气象台报道了近几天将有场不小的台风，貌似还会带来强降雨的天气，恶劣的程度可见一斑。 若是再耽搁那么一两分钟，指不定就要大变天了。 哔！ 哔！ 他一脸厌恶地摁响车子的喇叭，但不管怎么做，前面的车辆就是一直堆着不走。 “喂，前面在搞什么鬼？”许峥晨往侧边移了移脑袋。 “前面发生了车祸，有辆大巴车翻倒在路中央呢，照这情况可能还得折腾一会。”妇女坐在身旁的一辆电瓶车上，操着一口浓郁的家乡话对他说道。 许峥晨自然等不了，虽说发生车祸是谁也不想的，但现在他有要事在身，万一又搞砸了，店里的生意只会是雪上加霜。 路口附近有座公园，没准自己还能抄条近路，脑袋萌生出了如此的念头。 反正前面有这么多路人，报警的事情也不用自己瞎操心，他便一心骑车朝公园的道路奔去。 浅夏公园，湖岸边。 “来得及，还来得及。”许峥晨暗暗佩服自己的做法，平日里他可没少来这里，路线当然再清楚不过。 更何况，这个时间的浅夏公园人流量算不上多，坑洼的地方也是几乎没有，走这条路确实是一捷径。 就在许峥晨暗自庆幸之余，一辆电瓶车从他的后方笔直窜出，撞上了前方忽然出现的人影。 雨天的灰蒙蒙的滤镜之下，公园周围环境的光线显得严重不足，好在许峥晨及时刹住车子，避免了两车相撞的结局。 “啊啊……是……是这家伙突然撞上来的，不，不关我的事啊！”肇事男子神情慌张地推卸完责任，立即开车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居然跑了……” 许峥晨望着手臂上脱皮冒血的伤口，多半是刚才车子经过自己时被擦伤的。 而在另外一边，被车撞倒在地的人居然没有一丝动静。 他开始慌了。 如果人真的被车撞死，先不谈当场逃逸的肇事车主，单纯是他解释不清这一点，嫌疑面就已经大得不行。 想想办法。 快想想有什么办法。 许峥晨将电瓶车停靠在路边，随即动辄起身，走到那人的身旁，开始一番上下打量。 是个女生，身上有几处擦伤，好像还挺漂亮的。 许峥晨一想到这，便使劲地甩起了头，仿佛是想把那些不正经的思绪从脑中甩走。 他把手指贴近到少女的鼻前，目前还有鼻息，这一体征可算是让他安心不少。 一番不小的折腾后，许峥晨总算是将她扶到电瓶的后座上。 嗡嗡嗡…… 上衣口袋里的手机传出一阵振动，许峥晨心里像是意识到了坏事，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订餐的顾客。 “啊……喂？”许峥晨把手机凑近耳畔，全程还不忘用手搀扶少女那摇摇欲坠的娇身。 “喂，你好，是送餐的小哥么？”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我点的饭你还没送到呢，再不快点我就取消订单了啊。” “您好，情况是这样的……我刚才在……” “知道了知道了。”那粗犷的声音继续答道，“你赶紧给我送过来，我这边人都等着呢。” “嘁！”许峥晨从嘴边挤出一个字眼，恨不得反手就把车箱内的饭菜全丢了。 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继续送餐，就这么置之不理，难免会于心不忍，更何况这个时间的公园几乎再无他人。 内心一会是纠结一会又是坦然，乱糟糟得像极了缠绕成一团的麻绳。 最终，犟不过良心的他下定决心，先骑车将少女送去附近的一家小诊所，送餐的事就先暂时抛诸脑后。 …… “奇怪的女生……” 望着少女手上连着的输液管，许峥晨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不禁自嘲了几声，送餐不成，反倒是给别人垫了医药费，这一整天算是白忙活了。 发着高烧的少女倚在长凳上熟睡，娇小精致的秀脸尽显倦意，恐怕整个人对昏倒后的事情浑然不知。 许峥晨的后背紧贴在长椅的靠板上，人就这么抬头闭眼地静静坐着，身旁就是那名陌生的少女。 在此之前，许峥晨可从来没有见过这名女生，对她长相的印象只是停留在漂亮的层面上。 少女穿着一袭衣料轻薄的长上衣，搭配上那没有过分张扬的休闲短裤，独特的气质一时显露无遗。白色蝴蝶结的头绳上扎有一束偏黑棕色的马尾，脖颈处戴着一条亮晶色的项链。 她的全身散发着一阵清淡的薰衣草香，最诱人的地方，还是她那紧贴着衣料的柔软胸部，看了真叫人浮想联翩。 “唔。” 许峥晨似乎是意识到了行为的拙劣，便迅速将绅士的目光从少女的胸上移开，转而起身离去。 “啊，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把顾客的饭菜给他送过去才行啊……” 打烊前，有味餐饮店。 “预计在新一轮的降雨过程中，省内的各大部分地区均有暴雨，局部地区大暴雨，少部分地区会伴有短时强降水，局地暴风等强对流天气，降水量将达到历年来的最高峰……” “今年的夏季可真不太平啊……”餐饮店店长正坐在柜台前，抬头收看电视机中的天气预报。 “我回来了。” 身心俱疲的许峥晨推开玻璃大门，没有理会店长的只言片语，而是径直往厨房内部走去。 没过多久，厨房的水槽便冒出一阵碗碟的洗刷声，恣意的水花打湿了他身前的围裙，双手间尽是油腻腻的污渍。 “喂，年轻人，这么晚怎么还不走呢？”店长倚靠在厨房的门上，语气放缓地说道，“本店可不提供包吃包住的服务啊。” 眼前的店长穿着一身厨师围裙，饱经沧桑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黑框眼镜下的眼圈略显黝黑，身材不胖却颇有几分中年发福的味道，给人一种老好人的形象。 许峥晨虽然没有打听过他的名字，但不久前翻找记账簿的同时，他无意间瞧见了带有他名字的发票，依稀记得上面印有张予枫这三个字。 “马上了，洗完这一摞盘子就走。”许峥晨继续搓洗水槽中的盘子。 “不会是送餐时遇到麻烦了？”张予枫紧绷的脸上绽露出笑容。 “没。” 张予枫脸上的笑意不减：“我看你回来得比平时晚，说的话也比平时多了啊。” “呃……没有。”许峥晨故作镇静，但手中攥着的黄色海绵被不自觉地抓紧了几分，“我说话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真的吗？” chapter002 枯燥 许峥晨望着这位男人，那一刻，整个厨房安静得不像话，仿佛只有水龙头流水的哗哗声，以及两人的呼吸声。 “是……”许峥晨关上水龙头，把手放到衣角上搓去水渍，说话也跟着小心翼翼起来。 “唉唉唉，人家顾客都投诉到店里来了，说是对订单很不满意，给了个一星差评啊。” “你……对我很失望吗……” “失望倒不至于，这种不称心的小事经常会有啊。”张予枫话锋一转，“我看你最近工作挺不卖力的，这样，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啊？不是啊，大叔，你听我解释。” “我的意思是，明天我批你休假一天，你趁这机会去探望探望她老人家。” “谢……谢谢大叔。” “好好的道什么谢啊，今天就这样，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别忘了给她打个电话报平安啊。” …… “这个年轻人比我当初要懂事不少啊。”张予枫微微一笑，随后看向柜台旁，拿起了台上放置着的白色相框。 精致的相框装有一张海滩风景照，相片中的一男一女都面露笑容，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幸福。 “你说是……”张予枫望着相框嘀咕道。 翌日上午9点，浅夏市第一人民医院。 这家医院每当到了这个时间节点，病房外的走廊上流动的人员便会大幅增加，除了来查房的护士，就是探望病人的家属亲戚。 走廊上方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不同于接待病人的会诊室，病房里的这种味道要更为强烈。 “今天的病情记录就到此为止，我们明天再继续，姚女士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笃。笃。 敲完门准备将病房的门打开，门后的护士便拧开了门把手，飘来的视线正好对上了前来探亲的许峥晨。 护士礼貌点点头，随后携着病情记录单只身离去。 “请进。”一道暖意沁人的声音从病房内缓缓流出。 “妈，我来看你了。” 房间洁白的墙壁,一排浅蓝色的窗帘，似无温度的病房内满是冷清的气氛。中年女子正躺坐在白色的病床上，见到自家儿子能来探望自己，布有皱纹的面容顿时少了几分憔悴。 “啊，是峥晨来啦，这么大老远从家里赶来医院，一定累坏了，赶紧坐下来休息休息。” “没事。”许峥晨打开房门，顺势走到房间的窗前，娴熟地将窗户打开通风，“妈，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按时吃药没？” “吃了，都吃了。”中年女子把手搭在发皱的白色被子上，“对了，峥晨啊，妈啥时候才可以出院呐？呆在这让我浑身不自在，医院的护士每天都来找我记录病情……” “妈，你就安心在医院养伤，省得回家又折腾出病来。”许峥晨走到病床旁的桌前，将买来的康乃馨插入花瓶中，“这下房间温暖多了。” “医生有和你聊过我的病情吗？” “聊了，医生说了你的病目前没什么事，只要积极配合医院接受治疗，再按时吃几个疗程的药物就可以康复了。”许峥晨一贯地安慰起自己的母亲。 “家里的积蓄已经不多了，我怕再这样下去……”中年女子蹙眉地说道。 “妈，钱的方面我能搞定，你不用瞎操心。”许峥晨的视线落到了中年女子的手上，那双略显粗糙的茧手正吊着一根输液管。 他很清楚，对于母亲而言，输液管中的每一滴药液都是沉重的经济负担。 许峥晨借上卫生间的机会，缓缓走出了病房。 …… 傍晚，许峥晨拎着一餐盒饭，回到居住的公寓楼下。 他身心俱疲地颓下身板，把着楼梯走到二楼的家门口，从卫衣的口袋中掏出一把房门钥匙，三两下便将门锁打开。 咔。 伴随着一道细屑的开灯声响起，公寓内漆黑的视景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和厨房紧连的客厅，以及几扇不起眼的门窗。平淡的白色占据了绝大多数家具的格调，生活风格出奇地简朴。 客厅的一个角落置放有一架黑色质地的电钢琴，琴上堆满了杂书和纸张，表面上几乎都蒙有一层厚厚的灰尘。细心一看，墙角还织结了几张蜘蛛的丝网。 这架琴早在十五年前就放到了家中，是许峥晨的父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当初他的父母一分居，许峥晨便带着琴来到了分居后的公寓。 琴的价格倒也谈不上贵重，但许峥晨却把它视为自己的珍品，只是他这几年很少去碰这架电钢琴，保养工作自然就渐渐被疏忽了。 许峥晨放下盒饭，抬起手，缓缓拍掉落在琴盖边沿上的灰尘。 …… 卫生间传出的花洒淋浴声持续了五六分钟，随后，顶着一头毛巾的许峥晨便穿好衣服，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的家具一览无余，或者说，房间内腾不出多余的地方，除了一张横跨半个房间的睡床，一个外观泛黄的衣柜，剩下的就只有一张面向窗户的小木桌。 “唉……”许峥晨长叹了一口气，把手中攥着的毛巾挂于脖间，随后整理起桌上零散的书籍。 辛苦忙活了一顿，他坐到床沿边，看着木桌右侧墙壁上的日历，上面用马克笔圈了四个日期，旁边还标注了寥寥几句话语。 “是吗……又到了医院缴费的时期了么……”许峥晨拿起桌上的马克笔，跟往常一样，在日历上圈住过完的日期。 “还有这月的房租……” 他睡躺在床上，望着头顶那一片陌生的天花板，日光灯管的亮光充斥在狭小的房间周围。 “烦死个人……”他在床上辗转身子，目光注意到了床头放着纸张，十张大大小小的兼职传单堆叠在一起，既不算厚也不算薄。 差不多是时候做决定了。 许峥晨叨念了一连串的话语，随后攥起床上放着的传单，迅速轮番浏览起来。 2023年6月6日上午，公立川华大学南门。 六月的天空一扫阴沉，露出了难得的晴朗。阵阵清爽橙味的夏风飘拂在大学校园的内外，吹晾着青翠树木边的淤泥，阔别几天的阳光也蒸发了雨天残留的水洼。 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大学生穿行在道路间，络绎不绝。 “同学你好，浅夏市旅游新景点开张，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同学，打扰一下，休闲礼服开业大酬宾，最低只要……” “这位同学你好，报名新开办的手语班即可享受半价优惠，感兴趣的话……” “同学你好……” 许峥晨每每走到这些学生身旁，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他们就以不感兴趣为由拒绝了传单。 “唔？许峥晨？”一名男生刚走出大学的校门，眼神便远远咬住了许峥晨。 连续数个小时站在太阳底下发传单，对他来说，这种工作的强度虽然不算高，却是非常地累人。 额头上的汗水淋漓而下，渗透了干净无尘的白衬衣，全身隐隐约约冒着一股热腾腾的气，余热留下的湿黏的闷热感折磨得许峥晨难受至极，想擦汗身上又没带纸巾。 “烦……” “哟！呆子。”男生从他的背后慢慢靠近，趁他没留意便用力拍了他的肩膀。 “哇，吓我一跳。”许峥晨侧过头，眼角的余光一下子就瞄见了人影，“原来是你家伙啊，江一哲……” 名叫江一哲的男生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庞，他穿着纯白无染的衬衣和黑色的长裤，不错的衣品让男生举手投足间尽显阳光帅气。额前那一撮稍厚的斜刘海打薄得恰到好处，衣中透出的淡淡皂香味同样令人舒适。 他和许峥晨早在高中时期就已经相互认识，关系如同死党。据说在上个月的换届大会中被推选为部长候选人，因而顺利担任了某校级社团的新部长。 江一哲推耸了一下手中沉重的行李箱，将其稳立在路道上后，又将左肩上的跨肩包稍稍上提。 “在干嘛呢？”江一哲的目光落到了他手里的传单上，“搞了半天，原来在发传单啊，累坏了？” “出了一点汗，还好。”许峥晨顺手擦了擦汗，问道，“你怎么在这？” “什么我怎么在这，大学放暑假了呗。我正打算回家休息，过几天和同学出去旅游旅游啥的。” 江一哲拍了拍许峥晨的肩膀，接着说道： “咱们俩也好久没见了，要不先去隔壁新开的麦当劳大吃一顿，补充补充体力？” “诶？” chapter003 新顾客 这家人气火爆的麦当劳餐厅坐落在川华大学的商业街附近，一天中的大多数时候，店里的人流量都像现在这样居高不下。 单单是店里座无虚席和顾客在柜台前大排长龙这两点，就足够甩有味餐饮店的生意好几条街，餐厅里的精致装修和热闹氛围自然不必多说。 “帮我看一下行李，我去点些东西吃。” 江一哲靠桌放好行李，搁下话便笔直地朝前台走去。 距离上一次这样和朋友出来吃饭，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许峥晨如此想着，头便不自觉地靠在了倚着桌面的手上。 极具现代生活气息的环境，周围闲聊谈笑的顾客，给许峥晨的感觉是如此地不真实，他总以为自己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因为这条街连接着附近的大学，放假时经常能见到成群的大学生出来玩耍，而且包含了很多的消费类型，水果摊、咖啡店、快餐厅、综合型商场等等丰富多样的门店一应俱全。 画面宛若电影放映般开始失焦。 “最近过得怎么样？” 说话的人是江一哲，与此同时，他将手中端来的餐盘放到桌上，坐在了许峥晨的对座。 许峥晨没有回他，只是侧视着玻璃窗外的天气。晴朗的天空中冒出了一大片乌云，低闷的隆隆雷声还不时从云层之中传出，再过不久就要下雨了。 “呆子，你没事？”江一哲提高了嗓音。 “啊？”许峥晨的意识被拽回了餐厅，嘴角挤出的讪笑同样显得慌忙，“我，我没事……” 至于这些话语的真假，江一哲自然能够辨别清楚，但看在照顾他情绪的份上，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纸杯中的冰块浮在黑褐色的可乐表面，悠悠地，不时地碰撞着杯壁。 江一哲喝完了杯中的可乐，“最近还好吗？” 许峥晨拿起桌上的汉堡，漫不经心地啃了一口：“都挺好的。” “是嘛……那你有考虑过回来么？”江一哲放下可乐杯，随手抓起薯条蘸了一抹番茄酱，随便的语气中还透着一丝期待。 许峥晨咽下已经来到嘴边的话语，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然后摇了摇自己的头。 江一哲多少能猜出这其中的原因。 可以说，许峥晨为了给母亲看病，几乎省掉了花销过大的所有开支，包括大学读书要用的学费。 “啊啊，我吃饱了。” “啊，这么快？” “呆子，今天我心情好，这一餐就当是我请你的了，别忘了改天请我。” 早早付完账款的江一哲和他道别后，便拉着行李箱离开了餐厅。 坐在座位上的许峥晨露完苦笑，转眼又吃起了手中的汉堡，毕竟在饱餐一顿后，还得继续分发传单的工作。 一想到这，吃汉堡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有味餐饮店。 “我回来了。”许峥晨拖着一副透支的身体，推开了餐饮店的店门。 晚间时分的有味餐饮店除了张予枫，就只剩下零星的顾客在饭桌上就餐，生意着实令人唏嘘。 “年轻人你回……你怎么湿了一身啊？”张予枫刚给顾客上完饭菜，一抬头就望见了门口的许峥晨。 “淋了点雨。” “哦……对了，你母亲的病还好吗？” “医生说了，病情没什么大碍，不过还得吃几个疗程的药物。” “是嘛，那就好。”张予枫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你也赶紧去换身衣服，又脏又湿的员工可不招顾客喜欢啊。” 经张予枫一提醒，许峥晨才有所注意，在外面发了一天的传单，身上的汗臭味难免让人无法忍受。 “我这就去换。” …… “服务员，一份鱼香茄子，一份干煸豆角。”一位戴有眼镜的白领男子坐到饭桌旁，拿起菜单如是说道。 “好的。”许峥晨拿出衔在衣口的笔，立即在账本上记下了菜名，“茄子和豆角各一份。” “诶，服务员，这汤水里面怎么有根铁丝啊？”一名痞里痞气的青年手里捏着一根细钢丝，不怀好意地笑道。 刚从汤中拿出的细钢丝表面沾附的汤水，正从丝底一滴一滴地掉回碗里。 “先生，这菜绝对不可能会有钢丝，做菜前我就确认过锅了。”张予枫将许峥晨护在身后，说道。 “哈？”坐着的青年抬膝顶撞桌底。 咣当当当…… 桌上的四个空啤酒罐瞬间散在了地板上，这一场景直接吓跑了店里其余的顾客。 “你的意思是我们几个没事找茬？” 在座的四个青年痞子纷纷站起了身，恶狠狠地瞪着张予枫。 “是要我报警你们才肯走吗？”许峥晨拿起座机电话的话筒，叫道。 “你小子……” “继续闹啊，刚才不是还很狂吗？怎么现在没声音了？” “请你们走。”张予枫面不改色。 “你吗的，我们走。” 青年痞子搁下钱便推开玻璃大门，结群离开了餐馆。 呼…… 许峥晨把话筒放回原位，趴在了柜台的桌面上。 “刚才几个流氓纯属没事找事，已经没事……”张予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忽然的开门声给打断了。 咯噔。 玻璃材质的店门被人轻轻拉开，一位女孩不惹眼目地走进店内，缓缓收起湿漉漉的雨伞，然后将伞放在了店门靠边的角落。 女孩穿着的轻薄白上衣，休闲短裤，对于娇小可爱的她来说意外地合身。 她长着一张娃娃的脸，明眸圆睁，柔顺的长发上绑着大大的白蝴蝶结头绳，颈部的项链同她端正的美貌一般引人注目。 许峥晨还以为是那群惹事的痞子又回来了，不禁被吓了一跳。 “欢迎，请问想吃点什么？”许峥晨应声将目光投向大门，脸色从稍稍僵硬转为了惊讶，“你是……” 女孩没有吭声，先是好奇地眨眨眼，又是在门垫上踏着鞋子，样子看上去像是在晾鞋。 女孩在许峥晨的面前停下脚步，一股隐约的薰衣草清香随之传来。 “之前那个女生？” 这股莫名熟悉的薰衣草香，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念想。 而一旁的张予枫呆愣地出了神，多年不见眼泪的眼角竟又流出了热泪。直到镜片出现泪迹，张予枫才后知后觉地拭去眼泪。 张予枫抹了一把鼻涕，重新调整好情绪，问道：“嚯，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是谁啊，你新交的女朋友吗？” “啊？女朋友？” “艳福不浅啊，你小子。” “等等，不是女朋友，你误会了。”许峥晨开始辩解，“她其实是我前天在公园里救的女生，真没有别的。” “具体的过程待会再讲，我先去厨房泡个茶，你先和她聊会。”张予枫说道。 “那个……”许峥晨用手挠了挠下巴，指着旁边的座位说道，“不介意的话就先在这坐一会。” 女孩环顾完一周餐饮店的装修，才顺着他指的座位坐下。 自认为不擅长对付女生聊天的他，根本想不到任何贴合女生兴趣爱好的话题，这个状况一直持续了几分钟。 “呃，你好……” “你叫什么名字？”张予枫把端来的茶壶和茶杯放在二人手边，开门见山地问道。 女孩微微抿住嘴唇，短暂的沉默过后，她简单地摇了摇头。 “哪有你这么直接问人家名字的啊，连招呼都不打。”许峥晨瞥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 “还不是你一直扭扭捏捏，不问名字怎么知道她是谁。”张予枫反手就用拳头搓弄起许峥晨的大脸，声音细小得让人听不见。 “就是因为你这副德行，人家才不肯告诉你名字啊。”许峥晨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鼻孔，“你这个中年油腻老大叔——” 女孩脱下背着的装饰包，从中拿出一支笔和一本笔记簿，一会儿的工夫，笔记本上就多出了几个工整清秀的黑字。 你们好。 chapter004 始动的时间 “原来这位姑娘是个聋哑人啊，难怪……”张予枫搓着下巴，细细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事。 “聋哑人……那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许峥晨问道。 对于许峥晨抛出的问题，女孩澄澈明亮的眼眸中尽是不解。 “抱歉抱歉，我忘了你听不见声音。” 张予枫给三个人斟完茶水后，便慢悠悠地坐下了身子。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许峥晨在自己的记账本上写下这几个大字，随后将账本的字迹展示给女孩看。 那是因为诊所的医生们认识你啊。 这一句话把许峥晨唤回了从前。 母亲生病住院前，许峥晨经常会带她去公园附近的小诊所看病，而今年看病的次数比以往频繁不少，所以连诊所的医生都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许峥晨继续念叨字词，一边在记账本上写下新的问题：“那你怎么、突然、想要、来找我？” 女孩给的回答也很简单。 我想还你前天的医药费。 我想在这打工赚取一些生活费。 “打工？” 许峥晨诧异得擦亮眼睛，仿佛是在再三确认记账本上的字，然后转过头问张予枫，“喂，大叔，你觉不觉得她有比较可疑的地方？” “可疑的地方……比如，不能说话？” “我不是叫你回答这个啊。” “……” 张予枫接着故弄玄虚地招手示意他凑过来，背对女孩小声地讨论起来，“你说这小姑娘会不会是离家出走？” 二人一起回头看了看女孩，女孩正一脸好奇地环顾店内的四周。 许峥晨转过头，继续偷偷商量对策：“我觉得有可能，要打电话给派出所吗？” “诶，这你就不知道了，离家出走的人一般不会透露家人的电话，估计没辙。” “哇，大叔你好懂啊……”许峥晨佯装崇拜。 “那是，毕竟我小时候就做过。” “哦，不愧是你。” 二人又一起回头看了看女孩，女孩还是一脸好奇地环顾店内的四周。 “所以，真就让她在这打工？” “那怎么可能，我看她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如果真给她在这打工，万一到时候警察问起来，说大叔我滥用童工怎么办？” “也是哦。” 二人再次一起回头看了看女孩，女孩依然是一脸好奇地环顾店内的四周。 “有了，我们可以先跟她熟络关系，再从她口中问出身份信息，然后……” “然后……把她送回家里去，好主意。”张予枫握拳砸掌，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不过，我还有一点想不通。” “啥？” “我们为什么要窃窃私语哇，她不是听不见么？” 张予枫直起腰杆，借着咳嗽声来缓解尴尬，“……要不这样，你先带小姑娘去服装店逛逛，买几套换洗用的衣服。” 张予枫十分豪爽地从柜台取出几张百元大钞，手把手递到许峥晨的手里。 他继续补充：“我看这姑娘的书包这么小，不像是带了换洗衣服的样子。” “可是店里……” “客人坏人我都应付得来，你就放心去。” “那好。” “你可千万别让人家着凉了啊。”张予枫冲他眨了眨眼，可谓是给足了暗示。 站在店门口的人行道上远远望去，处在斑斓灯光下方的，专属于雨天城市的夜景是那么地流光溢彩，相较之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行道上的路人反倒是成了陪衬。 许峥晨撑开她放在角落的崭新的雨伞，在张予枫的目送下和女孩出了门。 然而，一对陌生男女撑伞并行总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出发前就有试想过这一点，再加上他不懂怎么讨好女生，这一次的同行简直就是个大灾难。 因为彼此的距离靠得很近，一路上许峥晨的心脏怦怦直跳，好在这段时间没有碰见熟人，不然他们准能看见自己脸上的羞耻。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许峥晨。” 许峥晨紧张得咽了咽口水，试图打破横跨在二人之间的沉默。 女孩没有理会。 “……” “你要吃点什么吗，或者有没有想买的东西，比如衣服之类的。” “……” “那个，你看路对面有一家服装店，要不我们过去逛逛？”许峥晨指着马路对面的服装店，讪笑道。 镜头一转来到了浅夏服装店。 时尚潮流的衣裤整理摆放在墙沿和店门的中央，几位年轻的女员工杵立在顾客身边，新颖独特的风格，件件衣物的明码标价，一时间竟让许峥晨有些诧异自己走错了地方。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吗？” “啊，你好，我就随便看看。” “是这样啊，那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来问我哦。” “好的，谢谢。” 为什么突然想要来服装店呢？ 女孩用带有笔帽的签字笔戳了他的手背，同时将纸上的问题拿到他的眼前。 “呃，怎么说呢……”许峥晨接过她递来的笔，与之相反地，潦草地写了几个汉字。 是那位大叔拜托我的。 女孩看着这几个字，越看越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来还人情的，现在倒是越还越多了。 对此，女孩打出了一串许峥晨看不懂的手语，他只能一头雾水地干看着，根本解读不出其中的含义。 “你是要这件衣服吗？喜欢的话就穿上试试好不好看。” 许峥晨从衣服堆中挑出一款裙子，一条天蓝色衬衫打底配套的白纱长裙，然后塞到女孩手里。 女孩惊讶地频频眨着眼睛。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仿佛给人一种进展飞速的感觉。 虽然不可能准确猜出对方的心思——倒不如说，不经提问就去揣测对方，以为这就是她真实的想法，才是自我意识过剩的行为。 所以许峥晨在等她做出反应前，一直怀疑他的直男审美会不会给女孩造成了不该的困扰。 好在女孩最后并不感到为难，她没有像防范陌生人一样推开许峥晨的好意，带上裙子走进了试衣间。 …… “那个，小姐，换好衣服可以出来照照镜子，看看到底合不合身呀。”女店员见女孩进试衣间的时间过长，便担心地发问道。 哗—— 试衣间的更衣帘子被水平拉开，穿着一袭蓝衬白纱裙的女孩迎着二人的目光走出房间。 在暖色系灯光的衬托下，女孩的身材愈发玲珑剔透，散发出治愈并且能激发男生保护欲的柔弱。 精致有型的脸蛋还未褪去稚嫩，此刻竟然如此地动人。许峥晨能隐隐嗅到她身上清新纯净的薰衣草香。 随着女孩缓缓转身，裙摆从腿部开始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美得令人窒息。 这一瞬间，许峥晨完全忘记了他人的存在，以及自己的呼吸。 “好……好漂亮，就跟明星一样。”许峥晨朝她竖了个大大的拇指，示意这件衣服很符合她的气质。 “这个女孩子穿得真漂亮，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啊，你误会了。” 许峥晨已经记不清楚，今天到底有多少个人误会自己和女孩的关系了，搞得他都头大了。不过情有可原，能和这么可爱的女生作伴，旁人多少会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脱去星辰般璀璨光环的女孩走到他的跟前，将双手放于腹部，乖巧地朝他鞠了一躬。 许峥晨也是头一回碰见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许峥晨问完，又把问题从头念了一遍，“名、字，你的、名字。” 由于身上没纸没笔，不懂手语的他如今只能手口并用，中间还掺杂了一些肢体动作。 女孩莞尔一笑，仿佛察觉出了他的意图，便从装饰包中拿出签字笔，在他的手心写下了三个字。 苏雨汐。 这便是女孩的名字。 chapter005 躁动的情愫 有味餐饮店。 “我们回来了。”许峥晨收伞开门。 “啊，回来啦，衣服买好了吗？” “买是买了……” “嗯？” 许峥晨将拿着装有衣服的购物袋稍稍上提：“我怕衣服多了她不肯收，所以只买了一条裙子。” 张予枫接过找零的钱，笑道：“这样啊，没事没事。” 苏雨汐朝张予枫鞠了一躬。 “没事的话我就回家了。” “喂，不带小姑娘回家吗？” 许峥晨预感不妙：“等等等等！大叔，你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没带女孩子回过家的。” “那这不是正好嘛，说不定……你俩还能趁机发展发展关系啥的啊。”张予枫一把拽过许峥晨，色眯眯的眼神中透露出了种种不对劲。 许峥晨一脸黑线。 “开个玩笑，总不能让一个女生在外过夜？”张予枫恢复正经脸，试图用两声咳嗽清喉。 “其实也不是不可……” “好，看你这么为难，那我就暂且让她住在店里。”张予枫双手交叉放于胸前。 “……” 2023年6月7日。 又是一个六月的霉雨天清晨，街道路上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数片枝叶漂浮在路边常年积水的排水井盖上，标志性的水洼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汽味。 看样子，昨天深夜应该有下过一场不小的雨。 “哈~~~欠~~~” 有味餐饮店的店外，早早就传出了一阵哈欠的声音。 咯噔。 伸完懒腰的许峥晨一如往常地推开店门，惺忪的双眼中黯然无神，疲惫的倦意写满了整个脸庞。 “哟，年轻人，怎么一大早就急着来店里工作了？”张予枫对经过的许峥晨有些疑惑，因为按工作表来说，今天的他并不用来上早班。 “我昨晚把传单落在店里了，所以打算今早回来取。”许峥晨梦呓道，“以后这段时间，我可能都要去外面发传单了，哈~~~” “唔，听起来蛮辛苦的啊。” 对此，张予枫忍不住吐槽了一番。 实际上，从许峥晨在店内打工的时间算起，他还真没有那么早来过，哪怕是上早班，也得要等到八点以后才来。 但许峥晨并没有多想，要知道，昨天一整天的传单工作就够辛苦了，加上自己还得按时回来上班，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浪费。 为了攒够母亲看病的钱，哪怕工作辛苦，他也会硬着头皮去做，这点张予枫再清楚不过。 “厨房里有盘刚出笼的蒸饺，拿着到路上吃啊，省得到时把你饿坏了。”张予枫双手叉腰道。 “好。”背朝张予枫的许峥晨挥了挥高举的手。 咚。咚。 楼梯处传出一阵脚步声。 苏雨汐穿着一双不合脚的拖鞋，从楼道间探出身子，就在这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对上了视线。 浅白色的吊带睡裙。 苏雨汐穿着一件与她气质很搭的衣服，无论让哪个男性看了都移不开眼，许峥晨也不例外。 “早啊。”许峥晨尝试从嘴巴挤出一句问候。 苏雨汐微微一笑，右手的四指不紧不慢地与拇指捏起，向上的手背横放在胸前，再缓缓往上抬起。随后五指逐渐向外张开，伸出了握拳后的大拇指。 “啊，那个……回头见。”许峥晨下意识地避开视线，一溜烟便钻进了楼梯旁的杂物间里。 “真让人羡慕啊，少男少女的青春……”张予枫陷入了奇怪的臆想之中。 楼梯旁的杂物间的全景不大，积灰的壁柜的一端堆满了废纸箱子，另一端则是窄窄的过道，实在腾不出空间让人转身。 “对了，年轻人，我想拜托你个事——”大厅处传来了张予枫的声音。 “什么事？” “能麻烦你带她去发传单吗？” “哈？”刚走出杂物间，许峥晨就差点没抱稳手里的那堆传单。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和苏雨汐出门去派发传单，一来可以帮助她赚取生活费用，二来说不定能遇见她的熟人什么的。 许峥晨点头示意。 “那我们出门了。” 雨后的阳光透过阴沉沉的云层，照在还有些潮湿泥泞的小路上。 许峥晨把传单放进车篮，随即骑上店门前放着的自行车，车后座上侧坐着苏雨汐。橙香味的夏风拂面吹来，惹得女孩用手轻轻将发梢撩于耳后。 令他颇感意外的是，派发传单的工作要比想象中轻松很多，两人结束工作后便朝浅夏公园的所在地骑车而去。 这也是苏雨汐提的请求。 …… “不远处就是浅夏公园的湖边，前几天你晕倒的地方。”许峥晨自言自语道。 我想去看湖对面的那间祈福寺庙。 祈福寺庙？ 你想去看吗？ 不想。 一向不对其它事情抱有期待的他认为，祈福不是老掉牙的故事，就是拿来骗小孩子的鬼话。苏雨汐看着他表情平淡的脸，多少知道他对这话题并不感冒。 恰巧许峥晨的父母离婚前就是来这里祈的福，说来也是挺讽刺的。 不经意间，一丝失望掠过苏雨汐的心头。 女孩表情的微小变化引起了许峥晨的注意，随即，他从女孩的手中拿过笔，开始在自己的脸上肆意地涂鸦起来。 短短几秒，苏雨汐的脸上便一扫难过，恢复了刚才的笑颜。 “你不是想去看寺庙吗，那我们就去看看。”许峥晨把寺庙指给她看。 会完意的苏雨汐踩着轻快的步伐，一路小跑地奔向那间寺庙，放不下心的许峥晨只好在她的身后紧紧跟着。 没一会儿，两人便抵达了寺庙的门口。 寺庙外观上给人的感觉就是破破烂烂的，长年未经修补的梁头早已开出了几个洞口，庙的中央立着一尊雕像，正前方的左右两边各放有一鼎祈福专用的香炉。 你知道吗，以前姑妈经常带我来这里祈福。 “嗯。” 看着苏雨汐随风飞扬，夕阳下闪耀着光泽的秀发，站在寺庙前的许峥晨宛如刚从梦中醒来，心头有股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觉。 女孩的身份至此依旧是个迷。 发烧的少女离家出走，结果在半路碰到了人贩子，一番挣扎后开始逃生？ 呵，不管怎么想都挺扯的，许峥晨打心底嫌弃这种想法。 下了寺庙的台阶，右边种有一棵上了年龄的古树，没准在寺庙建成之初就已经有它的存在。 树下砌有一面祈福墙，墙上用红绳系着上百张祈福的牌子，十几年来，无数阳光的暴晒和雨水的冲刷侵蚀掉了上面的文字，如今已无法分辨。 “差不多我们也该回……” 扑通！ 突然，苏雨汐毫无征兆地昏倒在地。 本章小说中苏雨汐所做的手语，意为“早安”。 chapter006 过往如烟 画面陷入一片漆黑。 而当许峥晨重新回到有味餐饮店的门前，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他们二人乘坐的出租在门口的路边停下了车，临走前为了方便，还特地让司机搀扶苏雨汐到他的背上。 张予枫从他的口中得知，两人在寺庙门前逗留了一段时间，当时还在石阶上蹦蹦哒哒的苏雨汐，下一秒就彻底没有了意识。 “低血糖？”张予枫把桌上的水杯端到他的手边，“这么说，你是陪她打完点滴才回来的啊……” 许峥晨接过水杯：“对不起。” “不用道歉，正好今晚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就算误了上班时间也没关系。” “我要道歉的不是这个……”坐在桌子对面的许峥晨垂下头，脸色糟糕地说不出话。 “是关于她的？” “如果不是我答应带她去公园，她就不会……” 张予枫认识了他一年，家庭方面有过大致的耳闻。他在父母离异后跟着母亲一起生活，性格脾气不坏，学习不差，但唯独他喜欢揽责任这一点，张予枫是看不惯的。 咚。 一记拳头当即砸落在许峥晨的脑门上，既不痛也不痒，刚刚好能让他的精神有所清醒。 “说了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 “真要道歉的话，就等到小姑娘醒来，你再亲自和她当面说。”张予枫脸上带笑，接着来回地搓动他的头发。 转念之间，许峥晨变得不再吭声。 “真是的，年轻人好好的丧什么气啊。”张予枫拍拍胸脯，说道，“多向你大叔我学学才是。” 许峥晨趁机笑道：“这话听起来就跟大叔你一样不靠谱。” 这话一出，张予枫的老脸瞬间涨得通红。 “说得我嘴巴都干了，我去冰箱拿瓶酒，你等我一会，咱们出去接着聊。” “大叔，算我一份。”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 啪。 两人坐在店门口的楼梯上，手心的啤酒罐留存着从冰箱取出的冷气，冻得他们的身体微微发烫。 “我刚刚讲到哪了？” “讲到苏雨汐了。”许峥晨说道。 “老实说，她和我的女儿长得很像，搞得我有几次差点以为她就是女儿。” “难怪你第一次见到她那么激动，等等——大叔你该不会是个重度女儿控？” “咳咳……你别多想，我只是单纯觉得她俩很像而已。”张予枫故意装出咳嗽的模样。 “这么说，她早上穿的那件睡裙其实是……” “是我女儿的衣物，因为小姑娘没带换洗的衣物，买来的衣服也拿去洗了，我只好这么做了，总不能让人家女生光着身子。” “哦——”许峥晨拉长了尾音。 “咳咳，大叔我可是个正经人，才没你想的那么下流。还有，你的鼻血流出来了……” 许峥晨用手拭去鼻子流出的鼻血，转而收敛起笑意，坐在一旁默默倾听。 “三年前的一场医疗事故，女儿永远离开了我和妻子，当时的事发太过突然，妻子她……” 思绪顺着氤氲的烟雾飘回了从前。 “小姐，就要这个了，麻烦帮我打包。” 张予枫站在一家花店的橱窗前纠结了足足半天，最终才决定买下11朵红玫瑰。 “欢迎下次光临。”花店员工将取下的玫瑰花扎成花束，转手将其递到张予枫的手中，“先生慢走。” 生日礼物要用的蛋糕也已经准备齐全，现在就差回家给她一个惊喜，光是想想，张予枫便抑制不住心底的喜悦。 “先打个电话，免得她到时会高兴得昏过去。” 他点开手机屏幕，从联系人列表中找到熟悉的号码，电话随着手指划动而被拨出。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耳旁的电话发出一阵没有情感的服务音。 电话重复拨号，直到第十几次也依然无人接听。 他嗅到了不安的味道。 算了，可能是她最近加班累了，现在正在家里休息呢，张予枫抱着这种想法回到了家。 开门前的那一刹那，自己的内心却是如此地忐忑不安，他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偏偏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老婆，我回来了。” 张予枫没料到，客厅内所发生的一幕，会让毫无心理准备的他惊讶失声。 女人静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模样酷似处在酣睡当中的人，她右手腕的静脉被割出了一道不浅的刀口，殷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滴落在地毯表面，很明显凝固了足足一会。 沙发一旁的玻璃桌上，还能发现一瓶类似安眠药的药品，数粒药片从倒放的瓶身内漏出…… “老婆……” …… “叔母以前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那可不，我这辈子就爱过她这一个女人。” 谁也不知道，这个经历过中年丧妻丧子，面容沧桑的男人，背后有什么支撑他走到现在。 啪嗒。 张予枫从口袋中拿出烟包和打火机，熟练地点着一根香烟，一身放松地嘬起烟来。细缕的烟气弥漫在嘴边，颇有几分忧郁伤神的味道。 “你要来一根么？” “不了，我不抽烟的。” “是吗，可惜了。” “都说大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用简单常见的方式来解闷，要么抽烟，要么就是酗酒。”许峥晨挠挠后脑勺，语气中捎着一丝无奈。 “哈哈，你这臭小子……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歪道理？”张予枫伸出一只手搭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的指间还夹着点燃的香烟。 “还不是多亏了我那臭老爸，成天不去工作赚钱，只想着到外面鬼混。” 两人颓坐在店门口的阶梯上，大腿边放着两个喝空的啤酒罐。 “好久没和人这么聊天过了。”张予枫一转表情，说道，“那个，峥晨，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店内。 二楼客房的地板上留有一束暗淡的光，苏雨汐裹着一身薄薄的空调被，头发乱糟糟地侧躺在床上，渐渐地，往事的片段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她闭上双眼，起初的反应还不算呜咽，持续了一两分钟，眼泪便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流出，接着一路向下淌过脸颊，浸湿了压着的枕头。 无形的疼痛在撕扯着她那脆弱，严重萎缩的声带。被窝里的哭声断断续续，沙哑得宛如在流血一般，听了不禁叫人心疼。 窗台上的盆栽微微打颤，雨滴沿着叶片滚入了花盆的土壤，屋外又落起了丝线般的沙沙细雨。 张予枫反手掐灭香烟，趁着抽完烟意犹未尽，又吸了一小口空气。 “她走的那天，晚上也下了一场雨，就和现在差不多。” 许峥晨静静地呆坐在原地，久久没有插说一句话。 “所以我才讨厌雨啊……” chapter007 放晴 吱吱吱—— 窗外扬来了一阵婉转悦耳的鸟叫声。 落在窗台盆栽附近的鹊鸲叫个不停，但真正叫醒苏雨汐不是这个，也不是闹钟，而是窗外的晨光。 阳光透过床边的窗帘，暖洋洋地晒在被子上，让她提前挣脱睡梦清醒过来。很快，脸上的睡意全无，随之而来的是脑袋里滞留的昏沉感。 昨晚哭了一场，她能回想起来的仅此而已。 至于自己昨晚哭了多长的时间，什么时候睡的觉，这些问题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叠放好空调被和枕头，她便穿起摆在床边的拖鞋，虽说尺码的大小有些不合脚掌，但这个房间里再没其它能穿的鞋物，她也只好凑合穿着它走路。 掀开窗前两幅轻纱的帘子，推开窗，柔和的亮光顿时照进了房间，早上的天气明媚得招人喜欢。 窗台上种植的盆栽长得枝展叶舒，仍有几滴露水残留在叶片的表层，她看着看着便不由地出了神。 “早。”窗外的一楼空地上传来一声招呼，声音是许峥晨的。 苏雨汐没有搭理他，转头就往洗漱台的方向走去。 “她是生气了吗？”许峥晨纳闷道。 “年轻人，行李准备好了吗？” “啊，来了。” 洗漱台上挂着一面方镜，镜中的她脸上布着两条泪痕，苏雨汐模模糊糊想起了哭得虚脱的画面。 她摸了摸喉咙，还是很痛。 总之还是先刷牙洗脸，想太多说不定又会哭出声了，苏雨汐揉脸想道。 洗漱完毕后，她便开门下楼，一楼的大厅空无一人。 几米开外的马路边停着一辆浅绿色的出租车，穿着休闲装和白色帆布鞋的张予枫站在车前，给许峥晨交代接下来的事情。 苏雨汐朝二人挥动小手。 “啊，小姑娘你来得正好。”张予枫扭头对许峥晨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得好好照顾人家女生，不要对她乱来哦。”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有多不堪啊……”许峥晨嘟囔道。 “你说啥？” “没——什么。”许峥晨略显俏皮地回答道。 话音刚落，他便走到出租车的后备箱前，将整理好的行李箱塞入其中，拉好车箱盖，一套动作下来十分流畅。 “接着。”张予枫将手伸入裤袋里，摸索后便扔出一团白纸。 啪。 许峥晨松开紧握的手掌，手心处摊有一张注意事项，以及一连串的钥匙。 “这是？” “工作的注意事项和任务我都给你写纸上了，这几天餐馆就交给你了，许大老板。” “一路顺风。”许峥晨挥手告别。 张予枫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师傅，火车站。” …… 父亲，在你心里，究竟什么菜才能称得上“有味”？ “你说。” “我呢，打算明天去一趟邻市，所以餐馆暂时得交给你打理了。”张予枫补充道。 “明天？怎么这么突然？” “就是取些食材，用不了很长时间。”张予枫解释道，“我有个老熟人，说他们镇上进口了一些外国食材，可能里面就有我想要的。” “交给我真的没问题吗？” 张予枫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呐，年轻人，你知道我父亲的事吗？” 许峥晨摇摇头，两人相识差不多一年之久，对方却好像对他知根刨底，而他却不知道对方一点信息。此前的他认为，张予枫和自己并不是感同身受，说的话自己也理解不了。 但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父亲他曾是厨艺界的知名大厨，凡是他亲手做的菜肴，没有一道菜不是卖座的招牌，行业的收入也是赚得盆满钵满。 只可惜，万事都有意外，父亲前些年不幸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 阿尔兹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 “有天我回到家中，发现大门是敞开着的，他人却不见了。 后来我忙着发寻人启事，求警察，求亲戚，能做的都做了，但却一点用都没。 中间几年我记不太清了，最后我口口声声说要继承父亲未完成的梦想，做出一道能品味人生的菜，所以才在父亲开的店里当起了老板。” “品味人生？”许峥晨从未听说过什么菜肴具有这种特点。 “哈哈，我也没听说过，毕竟这可是他老人家的执念。”张予枫说道，“但是啊，我至今相信有朝一日我能完工这道菜肴，也许到时父亲他就会回家了。” 屋外下起了细雨。 …… “大叔他啊，临时打算去海风镇一趟，说是要外出取材什么的。”许峥晨望着远去的车背影，说道，“要不了几天他就会回来的。” 许峥晨拍拍脑壳，发觉自己忘记了她听不见这一点。 “没事，有我在。” 苏雨汐竖起拇指,将其余四根手指攥拳，拇指向前弯曲了整整两次。 “总之先回店里面，我猜那家伙也快到了。” 吱。 这时的马路对面停下了一辆公交，一位身着白色t恤，外搭浅色系牛仔裤的少年从车厢内走下，肩膀背着标志性的斜跨肩包，气质出众又不失干净清爽。 “呆子。”江一哲熟悉的声音令他感到莫名安心。 “你这家伙可算来了。” 路边的二人见面击掌。 “我昨天还在外地旅游，半夜突然接到你的电话，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如果我说有女生想主动认识你，你信吗？” “我信，在哪？” 顺着许峥晨的视线往后方看去，笑容可掬的苏雨汐正在朝他招手，简单地比出一个早上好的手语。 好漂亮的女孩，江一哲盯着苏雨汐那五官精致的小脸，内心暗暗感叹道。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江一哲，哲理的哲。”江一哲踱步走到苏雨汐的跟前，满脸笑容地招呼道。 “老哲，人家女生听不见声音。” “这，这样啊，抱歉抱歉。”江一哲对此感到意外。 一楼大厅桌前。 “经营餐馆啊，让我想想……” “首先是打造门店的招牌菜式，特色产品，样式追求少而精，做菜要选择贴近大众的口味，如果能做到老少皆宜的就更好了。”江一哲拿笔圈出菜单上的菜名。 “好。”许峥晨忙起了记笔记，“服务需要更加礼貌一些吗？” 江一哲点点头，拿笔的手继续在纸上挥舞起来： “剩下的就是营销的手段了，冷门菜可以和招牌做成组合菜，配送茶水，优惠折扣也是可以的。调整营业时间，另外把餐馆顾客的范围往外辐射三公里，客源会有相当不错的增加。” “老哲，真有你的。” “我还没说完呢，客源的增加意味着骑手必须具备更强的专业性……”江一哲瞟看着他。 “我很专业的。” “你要是真的专业，就不会特地叫我来帮忙了。” 江一哲的话如同利刃般插在他的身上。 “呃，至少我记性好，不会出岔子。” “是吗？”江一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怀疑，“门前摆着的自行车哪去了？” “呃！”许峥晨直冒冷汗，“丢在公园里了。” 那辆自行车是去年江一哲送他的生日礼物，为的是方便他上下班的工作。但凭许峥晨的记性，不出几个月保证弄丢。 “哈哈，不是还有你在么。” 江一哲摸着额头：“真是个爱麻烦人的家伙。” 经营餐馆的篇章到此，算是坎坷地拉开了序幕。 本章小说中苏雨汐所做的手语，意为“谢谢”。 chapter008 向光而行 “那个大叔有没有交代你要做的事？” “有。”许峥晨翻出裤袋中的纸团，顺手传给江一哲。 江一哲摊开皱巴巴的纸团，纸上的任务一栏写着“餐馆翻新”四个大字，费用归类在了装修的方面。 注意事项只有一条，不要对苏雨汐乱来。 果然，这大叔爱开玩笑的个性还是老样子，许峥晨在心底默默鄙视了他三秒钟。 只不过，靠许峥晨和江一哲两人实在难以应付工作。 许峥晨只好暂时同意苏雨汐留下来帮忙，同时着手努力制定起餐馆的营销策略，以增加门店的生意。一方面是出于门店需要装修翻新，另一方面是便于赚取医药费和三人的工作回报。 江一哲两手叉腰道:“主厨的位置就交给我，你和……呃，这位漂亮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苏雨汐。” “你和苏雨汐负责服务接待顾客，发传单做海报拉拢更多客源，至于外卖配送工作，当然还是由你来。” “我都行。” “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 “喔！” 许峥晨高举右手，一旁呆愣的苏雨汐也跟着举起了自己的手。 就算驻足原地发出叹息 你依然还是你 试着放弃继续祈祷 未来就会改变 不要总是惧怕着失去 习惯沉溺在悲伤中 来，前进 不需等待任何人，出发 驰骋在这个时代中 了解赤脚奔跑的疼痛 风干了身上的汗水 你仍是温柔的人啊 就像现在这样活在今天 不愿放弃勇敢活着 竭力呐喊直至声嘶力竭 直至泪流满面 来，再更大声呐喊 “呆子，3、4号桌的客人点的菜做好了，快端菜。” 江一哲把做好的菜肴端上窗台，连忙发声催促着他。 “这个传单的文案太多了，图案没新意，需要重新再做一份。” 数落完许峥晨的江一哲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生你好，这是有味餐饮店最新推出的几道菜式，最低可享受七折优惠。” 见许峥晨认真卖力地分发传单，苏雨汐忍不住将衬衫兜里的纸巾递给他。 “我点的外卖备注了不要辣椒，这份放了那么多辣椒要我怎么吃啊？” 青年一脸嫌弃地瞅着许峥晨提的外卖。 “别追了，我不是故意的啊！” 被踩了尾巴的野狗在许峥晨的背后一路狂追了半个小区。 “呆子，快起床去发早上的传单啊，别再睡懒觉啦。” 江一哲晃动着床边的闹钟，惊得床上的许峥晨摔倒在地。 “唔！” 苏雨汐脚底打滑，手中没端稳的汤水洒得顾客全身都是。 “不是说好下午去商店采购食材的吗？你去哪了？” 面对江一哲的死亡拷问，许峥晨嘴里舔着的雪糕掉在了地上。 “是我没看清楚你点的菜，真的很抱歉。” 对于客人不满的指责，许峥晨一个劲地哈腰道歉。 三人相处的每一天都像是未知生活的洪流，每时每刻，他们都在拼命地往前游着。 熬夜加工赶制传单海报，仔细计算每天营业额，最后趴在亮着台灯的桌上酣睡的三人，都在比昨天更加努力地活着，为了那个理应到来的未来扬帆起航。 “欢迎下次光临。”许峥晨目送完店里的最后一名顾客离开，便疲劳地趴在了柜台面上，“呼，又是累人的一天。” “辛苦了。” “苏雨汐呢？” “她在厨房洗碗呢。”江一哲仿佛看穿了苏雨汐的心事，“哪怕她听不见声音，反应会比周围慢半拍，依然想拼尽全力帮助我们。” “是啊。” “你作为男朋友，难道不该展示一下自己的男友力吗？” “什么男朋友，我们只是普通关系，而且我……” “好啦，快去。”江一哲推了推他的背部，怂恿道。 嘟……嘟…… 刚刚迈出步伐的许峥晨，突然之间接到了一通电话。 “喂？” “喂，你好，请问是许峥晨吗？”一道女声从电话中扬出。 “是我。”许峥晨收起散漫的心，脸上的神情瞬间添了几许严肃。 “那个，是这样的，佳晗她刚刚闹别扭离家出走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忙劝劝她。” 即便两人相隔一面手机屏幕，许峥晨也能依稀听出，电话里的女人话里行间都是焦虑。 “林佳晗？”许峥晨琢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对，林佳晗。” 说到林佳晗，就不得不提她和许峥晨的关系。 许峥晨曾在寒假期间担任过她的补习教师，课下的二人经常相互谈心，放松心情。但在今年的寒假之后，二人就彻底断了联系。 据女子所说，林佳晗高三升学前患上了厌学症，身心的压力过大导致她有些想不开，再算上自己常年给她施加的压力，双方的矛盾才会爆发得这么激烈。 恰好，林佳晗对许峥晨有好感。如果真让许峥晨来劝她，没准还能挽回这个糟糕的局面。 我连本分工作都没办好，怎么可能有闲工夫去插手别人家的事情？拿着手机的许峥晨暗自发问道。 “拜托了。” “真麻烦……”挂完电话后，许峥晨便下意识地浏览起手机。 来陪我。 手机的收件箱在十几分钟前收到了这一则短信，发件人是林佳晗本人不错。 而许峥晨能想到的她最有可能去的地点，就只有附近的浅夏公园。 明知道我嫌麻烦。 等等，她不会真要寻短见？ 这个笨蛋。 大量不对劲的画面随之涌入了脑海中，他咬咬牙，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浅夏公园。 “我在这里。”倚在路灯杆上的长发少女朝他招手道。 这位穿着一套蓝白相间的校服的女生便是林佳晗，她那青涩的面容还未脱去学生时代特有的稚气。夜晚路灯的灯光铺洒在少女耐看的脸上，一股朦胧的美感应运而生。 “你这样子到处乱跑，就没想过你妈妈会担心你吗？”许峥晨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再说了，我还在忙着呢。” “别提她，一提我就来气。” “那不提了。” “难得出来透口气，呐，你陪我去附近的商场逛逛好不好？” 许峥晨语气坚决：“陪你可以，但你得答应我，逛完之后立刻回家。” “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林佳晗甩过头，一脸的不屑，“我不逛了。” “……” 咕噜~咕噜~ 正当许峥晨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阵肚子发饿的尴尬声响从林佳晗的身上传出。 许峥晨很快会意道：“公园附近的街边摊有很多好吃的，要不要去看看？” “真拿你没办法，那我就陪你看一会好了……”林佳晗的脸颊泛起了红晕。 …… “老板，两份煎饼果子。” “好嘞。” “我发现你不生气的时候，也不是很讨人厌啊。”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本姑娘一直都很招人喜欢好？”林佳晗娇嗔道。 本章小说中出现的歌词为lisa-howl的前半部分。 chapter009 阴霾 “至少不招我喜欢。”许峥晨把煎饼塞到她的手心，假装听不见她说话地朝前走去。 “诶，等等，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走在许峥晨背后的林佳晗提高了音量，“别走哇。” 公园草坪的路灯下，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浅夏公园，中央花坛。 中央花坛内种植的花卉错落有致，人为的搭配调和出极致的视觉美感，特别在白天时段，花卉的集体绽放简直优美如画，但现在这种感觉却被大打折扣。 欣赏之余，二人坐在了坛前那张长长的休闲椅上，手中的煎饼还很热乎。 公园的这一带地区较为静谧，似乎脱离了城市的喧嚣而存在，经常来这里散步的人不在少数，有时还能见到在清晨或夜晚时分跑步的人。 蝉鸣和虫叫回荡在公园夏天的凉夜里，舒风一阵接着一阵，好似在迎合二人消磨着接下来的时间。 景区的广播设施放送着一首悠扬动听的钢琴曲，富有夏天的旋律像在谱写夜晚专属的韵味，惬意又自然。 可惜，短暂的美好被一通电话给搅了局。 “那个臭老妈又打电话催我回家了。”林佳晗的说话声打破了静谧。 “有人管你，你应该高兴才是。” “她每天都要求我做重复的事情，我受够这样的生活了。”林佳晗开始抱怨道，“喂，你好歹帮我说两句话啊。”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觉得这样子就挺好的。” “怎么好了，青春时光都被浪费在这种无聊的日子上了啊，一点梦想都没有。” “我知道。” 林佳晗从长椅弹起身子：“可你半年前亲口说要实现梦想来着！” “那也是半年前的事了，人是会变的。”许峥晨的话犹如快刀。 “你！”林佳晗差点气到想骂人，“那你这是要放弃了吗？” “很早就放弃了。” “唉，亏我那么期待你上台表演的样子呢。” “到现在还说这些干吗？”许峥晨被她的话语挑动了怒弦，“半年前说的全部都是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难道你是因为姚阿姨生病住院才……”林佳晗敏锐的直觉一下子击中了要点，“那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啊。” 许峥晨镇住内心的火气，说道：“不是因为这个。” 远处的路灯闪烁着微弱的灯光，忽暗忽明。 “那是因为什么？” 许峥晨哑口无言，没有别的，纯粹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实现梦想的过程要比他想象中艰辛很多，不光是因为初期的时间投入量大，还有别的种种因素。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实现之前只有绝对的经济支出，相关渠道的收入简直微薄得可怜。 “你怎么不说话了？心虚啦？”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许峥晨埋头吃起手里的煎饼。 “和你聊天真无聊，我回去了。”林佳晗轻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花坛。 “林佳晗。”许峥晨张口叫住她。 “干嘛？”林佳晗没有回头，甩出的话音跟态度一样冷漠。 “我想了想，还是让我送你回家。” “哼，谢谢啊，我还是不麻烦您这个大忙人了。” “可你一个女生走夜路未免……” “许老师对我的关心真是无微不至啊，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回家就行。” 看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身影，许峥晨心里不是滋味。 “哦，我提醒你个事，你的那辆自行车还倒在公园门口呢。”林佳晗转头对他做了一个鬼脸，随后便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啊。” 几日不见，许峥晨的自行车仍然倒在公园的门前，车篮里还有没发出去的传单纸张。 “什么嘛，这家伙明明知道我的车放在这里，非要现在才告诉我。” 这座并不繁华的城市里，只有零零散散的星星在夜空中发着亮光，尽管光芒渺小得不起眼。 “梦想啊……” 有味餐饮店。 “小汐你看啊，这几张就是那呆子高中时候的糗图，是我趁他课间睡着偷偷拍的，还有啊还有啊……” 苏雨汐用手捂嘴，脸上浮现出不小的惊讶。 “死老哲，你又在干吗？”许峥晨推门进店。 “啊，你回来了？”江一哲挺直腰板，一本正经地问道，“事情顺利解决了吗？” “还好，别转移话题啊，我明明听到你在爆我的糗照。” “什么糗照啊，我说的是帅照，帅气的照片，肯定是你听错了。”江一哲心虚到了极点。 顿时，二人四目相对。 “哈哈，老哲你还是挺有眼光的嘛。” “你不在的时间里，我跟小汐讲了很多你的优点。”江一哲挑了挑眉道，“是不是该谢谢我？” “小，小汐？”许峥晨对这亲昵的称呼感到一丝诧异，“你们之间，发展得也太快了？” “没有哇，我只是觉得朋友之间不应该那么见外，再说了，遇到可爱的女生，正常男生都会主动搭讪的？” 许峥晨差点忘了他的本职，高中时期的江一哲有着出了名的女生缘，跟存在感低迷的自己不一样，他可是具有丰富恋爱经验和套路的情场高手。 “真羡慕情史多的人啊，每一句话都是哲理。” 许峥晨叹了叹气，无精打采地在柜台的桌面上比划着手指，而身边的江一哲和苏雨汐相处得很是融洽。 或许是察觉到许峥晨依然闷闷不乐，江一哲忽然转口道： “呆子，那个女孩的情况怎样了？” “她积极活泼得不得了，恐怕我才是那个最该被安慰的人。” “那要我安慰安慰你？” “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 江一哲见他的情绪有些转晴，便说道： “哦，忘了跟你说，刚才大叔来电话了，说明天中午就能赶回来。” “是吗？看这情况，食材找得还挺顺利啊。” “你还没吃晚饭？” “诶？” 这次轮到许峥晨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声。 “厨房里还有一点剩下的食材，我就勉为其难地做个菜给你吃。”江一哲撸起袖子，走进了厨房内部。 没事？ 苏雨汐将写有安慰字样的本子递到他的眼前。 “没事。” 忽然，一个念头跳进了他的脑袋里。 至今为止，许峥晨还对女孩一无所知，除了名字以外，其它信息全是一片空白。 而现在正是个好机会。 chapter010 熟悉的陌生人 “但是，询问女生的隐私不会被讨厌？”片刻之间，许峥晨脑补了上百种可能的结果。 “茄子煲还要一会，你们两个再稍等一下哈。”尽管苏雨汐听不见说话的内容，许峥晨也知道，两人面对面谈话的时间不长了。 “要是再不问，等到人多了，她就更不愿意回答问题了。”许峥晨急躁地双手挠头，“豁出去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苏雨汐递来的笔记簿新添了一句话。 “那个，苏雨汐你……”许峥晨望着她那精致柔和的外观，心里的话一时不知从哪里写起，“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如果能问出苏雨汐的电话，对于后续联系她的家人，绝对是个重大的进展，许峥晨是这么想的。 但是，焦急的等待只换来了苏雨汐的一小段回复。 我没有手机。 “没有手机？”许峥晨表情惊愕地望着她，但笔记簿上的字写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个错字。 按照之前的逻辑来看，假若苏雨汐真是离家出走的情况，为什么没有随身带着通讯工具呢？ 不仅如此，她唯一带的装饰包里除了一本童话书，剩下的便是一堆散乱的拼图碎片，这还是许峥晨打扫二楼卫生时无意瞥见的。 其中的隐情未免有些可疑。 “那你家人的电话号码呢？”许峥晨把写好字的笔记簿转向，贴着桌面推到她的手边。 苏雨汐像是被人触到了心里的软肋，右手握着的签字笔随之倒在了桌面上，给他的回应仅是一个摇头。很明显，苏雨汐拒绝回答他提的这个问题。 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跟那天服装店内试穿长裙，公园里观望庙宇绽露笑容的苏雨汐比起来，性格简直判若两人。 究竟哪个才是真的她？ 或许无法长期将她留在这里，即使许峥晨个人选择不作为，她的家人也会张贴寻人启事，找到人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明天就去联系附近的派出所？ 他试着停下高速运转的大脑，好不容易处理完林佳晗的琐事，结果又把自己卷进了复杂的事情里，劳累了一天的身体感觉有些吃不消。 “嘶……”许峥晨捂了捂疼痛欲裂的头，不畅的难受感遍布全身。 这时，江一哲带着隔热手套走回大厅，将茄子煲端到他身前的桌面上： “菜做好了，大家来趁热吃。” “抱歉，老哲，我身体不太舒服，先去睡了。”许峥晨找了一个理由搪塞道。 “呆子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啊。”江一哲盯着许峥晨上楼的背影询问道。 话音未落，江一哲的目光便在许峥晨和苏雨汐之间来回打探，这两人头一回让他摸不着头脑。 “谁能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座位上的苏雨汐一言不发，外表在旁人看来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不起。 翌日上午，有味餐饮店。 苏雨汐早先外出去采购食材，店里便留下了江一哲和许峥晨两人照看。二人正准备开门营业，一辆出租车便停在了门前的路边。 “哟，大叔我提前回来啦。”随着车窗玻璃徐徐拉下，车后座上的张予枫摘下了戴着的墨镜。 “这几天有没有想我啊？” “没。”许峥晨把手放入裤袋，冷冷说道。 “真无情啊，你这年轻人。”下了车的张予枫把墨镜放入上衣口袋，面露无奈地说道。 “你就是年轻人经常提起的江一哲？”张予枫双手握住江一哲的手，“幸会幸会。” “啊……大叔您好。” 原本还会附和张予枫开玩笑的他，今天却是没有心情跟人说话，反驳的力气也省了不少。 “诶呀，你长得这么帅气阳光，真有大叔我当年的风范啊。”张予枫笑着笑着便拍起了他的肩膀。 “谢谢大叔……”江一哲似笑非笑，礼貌中透着一丝的尴尬。 话聊到一半，许峥晨便从两人身旁撤开身子，走到了出租车的后备箱面前。 箱里装了一大堆的蔬菜保鲜袋，以及刚从外国进口的热带水果，唯独没有肉类制品。 许峥晨提起袋子，动身往厨房内部走去。 …… 晴朗的光景持续不到短短几天，浅夏市又迎来了强台风的过境，直接的影响便是阴雨连绵的天气。 结束完代理经营餐馆的日子后，众人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节奏当中。 六月下旬的某一天—— 阴晦的天空依旧倾泻着瓢泼大雨，连续的雨浪淹没了城市的街道，阔别暑热已久的浅夏仿佛重归潮湿和灰暗。 无数雨滴拍打在门边的透明窗上，给玻璃表面留下了湿答答的水痕，渐起的雾气模糊了视线。 一名短发少女正躲在餐馆的挡雨棚下避雨，身着的夏季校服已经湿透了一大片，背上的书包同样没能避免雨水的侵袭。 许峥晨起初并没有注意到少女，只是专心打扫着大厅的地板，附近的苏雨汐正在擦拭饭桌的油污，两人似乎是有意错开位置。 “外面好像有个人。”张予枫察觉到店外准备开门的少女，于是提醒道。 咯噔。 “欢迎光临，请问小姐想吃点什么？”许峥晨走近问道。 “我想要吃点……小，小汐？”陌生的少女一进门，便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呃，实在抱歉，我们店里没有卖小吃。不过隔壁就有家小吃店，你可以……” “真的是小汐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呀？”少女生疏地打着手语。 天气真好，许峥晨尴尬地瞧了眼外边的天空。 “你是？”苏雨汐用手比划道。 “你不记得我了吗？”短发少女张大了双手的幅度，“我是何潇啊，小学的时候我们可是同班同学呀。” chapter011 她 还没等手语的动作做完，苏雨汐便拥入了短发少女的怀抱之中。 苏雨汐开始泫然流泪，发音不清的哭声里包含着莫大的委屈，许峥晨对此只能远远观望。 “没事了没事了，不哭。”短发少女把手贴在她头背上，轻轻地抚动了一阵子。 “呃，你好。”许峥晨对这转变飞快的情况不太适应。 “许，峥，晨？”自称是何潇的少女瞧了瞧他的衣着，又看向他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 “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苏雨汐的小学同学，何潇。”何潇礼貌地发声道，“初次见面，你好。” “原来你们两个认识啊。” “嗯，那个，接下来的请求可能会有些突然……” “没事，你说。” 何潇补充说道：“我想，我想接小汐她回家住几天！不光是我，我父母他们见了小汐也会很高兴的。” 何潇接苏雨汐回家，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这对后者来说都是最优的选择，许峥晨没多想便点头答应了她。 “谢谢你，许峥晨。” “是要回家对？” 许峥晨侧过身，将角落里的雨伞拿给二人： “这把雨伞是苏雨汐的，趁着现在雨势变小了，你们两个赶紧撑伞回家。” 从大厅赶来的张予枫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里面除了等额的工资外，还偷偷塞了五张百元大钞。 “我给小姑娘这段时间的工作结了工资，钱都装信封里了。”张予枫将信封交到苏雨汐的手里。 苏雨汐来回地摆动双手，宛如在声称不肯接受这个信封的钱财。 “这是大叔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许峥晨尽管不会做何潇那样的手语，但相信苏雨汐能理解他表达的话语。 “呀，回家的班车要到站了，小汐，我们得走了。” “再见。”许峥晨挥手告别道。 二人的纠葛似乎在这一刻迎来了结束，今后估计很难再有任何来往，许峥晨不想连累她，更不想让她掺和到自己这纷乱的生活中来。 既然她有不肯告知别人的隐情，许峥晨自然尊重她的选择，不再追问便是。未来的苏雨汐会受到何潇家的细心照顾，搞不好能提早回到属于她的家里。 苏雨汐含泪的双眸泛起了更多的泪花，嘴型像是在诉说谢谢。 “诶，小姑娘不用鞠躬的。”见苏雨汐准备鞠躬，张予枫便出手搭住她的肩，摇了摇头说道。 “谢谢你们。” “以后常来玩啊。”张予枫将双手作成喇叭状，放在嘴边说道。 两位少女在雨中撑伞离去，张予枫和许峥晨站在门口，直至目送她们坐上公交。 注水的街道因为雨势的减小，积水得到了短时间的缓解。先前还是走走停停的公交汽车，这会已经能正常向前行驶了，车身拨开积水带来的阻力也少了些许的沉重。 何潇家。 “我带同学回来了。”何潇掏出钥匙开门。 “呀，这不是苏雨汐吗？好久没见了呢，快进来坐坐。”何潇的母亲从客厅走到玄关，一眼便认出了熟悉的面孔。 随即转口对何潇说道： “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淋雨，待会赶紧去洗澡。” “好。”何潇嘟嘴道。 …… 二楼，何潇房间。 “房间有点暗，我开个灯。”洗完澡的何潇伸手打开墙上的灯开关。 咔。 片刻，亮白的灯光便驱走了房内的昏暗。 “小汐快进来。”何潇招呼站在门前的苏雨汐进房。 一进门，清新独特的地中海风格便扑面而来，休闲白色点缀着海蓝色主体的房间，脚下铺就着白色实木地板，装修风格简约又唯美。卧室天花板上悬挂着一款绚烂的吸顶灯，十分契合爱浪漫幻想的何潇的天性。 飘窗上搁放着可爱的仓鼠玩偶，数量在五到六个左右。书桌紧挨着面朝房门横放的床，门的右侧是一个大大的白衣柜。 一个标准的女生房间。 何潇从柜子里拿出曾经的相册，脱下拖鞋同苏雨汐坐在了床上。 “小汐，我记得你辍学以前跟我说过，你要和家人一起搬到市外居住来着。”何潇每翻阅一页照片，嘴里便不禁喃喃自语。 “这张是你运动会时夺冠的照片。”苏雨汐比划着相同意思的手语，“还有这一张，是我们一起偷吃零食被发现的照片。” 何潇把手指放在相册的一角上：“这张是我和小汐你，还有你姐姐的三人照。” 提到姐姐，苏雨汐便想起了家人。 “小汐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何潇捕捉到了她躲闪的眼神，便试着用手语询问道，“可以和我说说吗？” “其实我和家人吵了架，才会离家出走来到这里。”苏雨汐放缓了指间的动作。 何潇从小把苏雨汐当作自己的好闺蜜对待，对方的脾气天生很好，会容忍她的捉弄和恶作剧，所以两人几乎没有过任何的矛盾和吵架。 无论苏雨汐说什么，她都深信不疑，即使这一点不太符合她的性格。 “嗯，我相信你。”何潇将她的小手捏在手心里，“所以你想在这呆多久都行。” 说完，何潇用手语将话的意思重复了一遍。 “谢谢。” “对啦，小汐从小学四年级辍学之后就没有上学了？”何潇说到这时，突然僵住了手脚，她怕问这个会引起苏雨汐的不适。 苏雨汐微微点头。 何潇对她反应松了一口气，继续比划道： “说起上学，我们学校今年年底举办的元旦汇演上，会有一场盛大的校园舞台祭哦。” “真的吗？”苏雨汐高兴地加快了双手的动作，眼里闪着羡慕的光。 “嗯，我很希望你能来参加呢，以我的化妆技术，保证让小汐你成为全校的焦点哦。”何潇打完手语，便用手指了指柜子，示意里面放有不少的化妆品。 当然，这些是她偷偷藏的。 何潇的父母不允许她买化妆，理由是身为高中生的她要以学业为重，少些打扮的心思。 “谢谢你，何潇。”苏雨汐心怀感激。 “咱俩都是好姐妹，谢谢就不必了。” 笃笃。 房间的大门处响起了一道清脆的敲门声。 “吃饭啦——”门外传来何潇母亲的声音。 “来了来了。”何潇回复完，便回身对苏雨汐抚了抚肚子，“走，我们该吃晚饭啦。” chapter012 他 啪嗒。 画面一转，走在潮湿的餐馆地板上的许峥晨，便因为不留神摔了一跤，手里收拾好的碗碟被摔得稀碎。 这几天以来，心不在焉的状态缠绕着他，低潮的心绪一直抵在胸口，沉闷得令人难受。 这种感觉就如同内心缺了一块，紧随而来的空洞感一步一步膨胀，直到完全占据他的心脏。 “呼——今天店里的生意真兴旺啊，搞得我快忙不过来了。”张予枫刚从厕所走回大厅，言语之间尽显喜悦。 “唉……” 许峥晨弯下腰，清扫起地板四周的碎瓷片。 按照明天的排班日程来看，许峥晨只需要上中班，上午和下午腾出来的时间刚好能用来做兼职。 就在许峥晨意识串线的这段时间里，捡碎瓷渣的手指被划出了一道口子，伤口不深却冒着浅浅的鲜血。 “大叔，有医药箱吗？” “我记得二楼的客房有，就在床边。”张予枫忙着整理今天的营业额，便头也不抬地回答了他。 二楼。 “这不是苏雨汐的小书包吗？”许峥晨打开电灯开关，寻向床边的视线一下子便扫到了她的装饰包。 一本书名为《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的童话，一堆乱七八糟的拼图碎片。 就和原来一样。 拼图的原貌也无从得知，唯一的办法便是将碎片依次拼上。想到这，许峥晨便打消了念头，将拿出的那块拼图放回了包内，他不想窥探他人的隐私。 他扒开医药箱的箱子扣，从中取出一片创可贴给手指贴上。 “为什么她离家出走会带一本童话书……”贴好之余，许峥晨从浅粉色小书包里拿出了童话书。 “哟！年轻人。”张予枫从他的背后突然窜出。 “哇啊，吓死我了。” 手中的书重重砸在脚掌上，即使穿着帆布鞋，他也能感到轻微的痛觉。 “这才和女朋友分开没几天，就开始魂不守舍啦？” “别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啊，你这臭大叔。” “呵呵。”张予枫对他被吓的反应感到满意，“年轻人这么沮丧的话，那怎么行呢？” 许峥晨把书放回包中：“你刚刚不是还在柜台忙着工作么？” “我怕你做傻事，上来看看你。”说完，张予枫便打了个哈欠，“原来只是找个创可贴啊，没事就好。” “大叔你这性格好烦人呐~”许峥晨拍掉屁股上的灰，起身便走向门外。 “你先别急着走，我有话要说。” “如果是工作以外的事情，那我没兴趣。” “我还没说呢。”张予枫用手撑了撑下滑的镜框，“前段时间多亏了你们，餐馆的业绩才能有现在的高涨，所以我想犒劳犒劳你们。” “犒劳？” “海风镇组团夏日游，日期就订在七月一号。” 许峥晨转头问道：“组团夏日游？” “对，海风镇最近在筹办一场烟花盛典，风景优美又邻海，各种活动应有尽有哦。”张予枫继续补充，“我给他们几个打过电话了，他们都没问题。” “不去。” “旅游的费用可以找我报销。” “……” 许峥晨摇头道：“还是不了，我有兼职工作要做，医院探亲方面也不方便。” “只去三天而已，就当是放松放松心情。”张予枫劝说道，“顺便跟人家小姑娘和好啊。” “我们没吵架。” “可是你们俩之前躲躲闪闪的，不对头啊。” 许峥晨侧过脑袋，不想和他对上眼神。 “呃，实在不想去的话，就当我没说。” …… “呼噜呼噜……”趴在柜台上酣睡的张予枫揉了揉脸，依旧打着响亮的呼噜声，凳脚的邻边挨放着几瓶啤酒的易拉罐。 雨停的夏夜里，时间推动着客房墙上悬挂的钟表指针，拨动其转至凌晨一点。习惯了熬夜工作的许峥晨毫无倦意，一个人静静坐在窗台边沿。 他的双手抱住单膝，另一条腿自然伸长，人就这么侧望着窗外的夜景，远处的高楼至今亮着稀疏的灯光。 皎洁的月光抛洒在窗台边上，仿佛触手可及。 不太擅长喝酒的他，此时又开始喝起了酒。 没有方向的人生，许峥晨心里默念了这么一句。 他继续仰头喝酒，试图把惆怅顺着啤酒融入咽喉。 何潇家。 何潇猛然掀开被子，即使意识尚未清醒，梦中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 她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到相同的画面了。 她记得，梦里的她刚想摆头，把目光放回台前的女教师身上，男孩便拧开课桌上的涂改液，朝她的脸用力泼去。 而后座的苏雨汐挺身替她挡下了所有。 白色的稠状液体触到了少女的面容和长发，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在室内迅速蔓延开来。 最后是以苏雨汐被送往校医室收的场。 “小汐……” 次日下午，浅夏市第一人民医院。 “峥晨，又让你大老远跑来看我，坐下休息一会。” “妈，这次我给你带了一篮水果。”许峥晨将水果篮提放到床柜上，“有段时间没来看你了，精神好多了吗？” “好多了，邻床的王太太每天都会找我聊天，跟我炫耀自家的老公儿子什么的……”许峥晨的母亲低语道。 病房内另一张床空出了床位，估计原先的病人是在疾病痊愈以后，办理完出院手续离开了医院。 “唔？这个花篮是谁送的？”许峥晨转移话题道。 他望着病房床柜上的花篮，竹条上贴着一张白色的便条。 祝康复，便条上只写了三个字。 “你说这个花篮啊，是你张叔叔送的。”许峥晨的母亲解释道，“医院方面需要缴的费，他帮忙垫了不少，真是个好心的人啊。” 难怪医院催交费用的消息莫名没了，许峥晨起初还对此抱有好奇，以为是哪个亲戚借钱给他的。 “这个大叔，居然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啊……”许峥晨学起了张予枫的口癖。 回餐馆前，许峥晨顺着浅夏公园外的街道，特地绕了一段远路。 大型百货商场。 商场一楼的大厅中央放置着一架观赏钢琴，一名男孩正坐在黑色琴凳上，用双手的指尖弹奏着黑白键。 这是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 曲子的节奏和旋律单纯质朴，还有莫扎特为它配上的十二段可爱且富有魅力的变奏，使得乐声能如清流般自然流淌在耳畔，勾人愉悦。 歌曲的风格主题浪漫而梦幻，轻灵的旋律与节奏相辅相成，在童谣之中算是经典的存在。 小时候，他的母亲常常给他唱的睡前歌谣便是这首。 男孩专注地弹奏钢琴，犹如身处在群星之中的明月一般，光彩相形之下显得更加脱颖而出。 围观驻足的路人愈来愈多，其中也包括了许峥晨。 当演出迎来结束，众人无一不为男孩的演奏鼓掌，仿佛此刻的世界聚焦于他。男孩顶着众人热烈的掌声，满怀欣喜地鞠躬道谢。 真是可怜的钢琴，明明摆在大厅是为了观赏性，到最后也避免不了一顿弹奏，许峥晨打心底叹惋的同时，不禁觉得男孩的长相很像自己。 “啊啊，又是吃泡面的一天。”许峥晨双手抱头，嘴里嘟哝着不相干的话语。 许峥晨刚盘算着买些食材回家做饭，结果却因为嫌麻烦而放弃了想法。随后他徘徊在货架附近，简单地挑了几桶泡面。 距离约定的盛夏七月，还有漫长的三天。 chapter013 漂流的心 初夏往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强降雨的天气和台风似乎成为了城市的常客，尤其是临近月末的那段时间，每天都能看到人群在白茫茫的雨雾天里来往穿行。 整座城市大片的空气都湿答答的，看了真叫人有说不出的压抑。 2023年6月29日，许峥晨家。 “预计在未来几天，我市的气温有短暂的回暖趋势，明后天的天气主要为多云转晴，请市民们注意防晒和及时补水。” 傍晚的天气预报一播放完，许峥晨便起身回房。窗外的光景依旧是阴雨蒙蒙的一片，压根不见半点雨停的前兆。 “难得明天可以好好休息，怎么又下雨啊……”许峥晨面带睡意地咂砸嘴。 叮铃铃铃—— 时间来到了次日上午的十点。 木桌上的浅绿色闹钟准时发出一阵响铃，趴睡在枕头上的许峥晨懒懒地翻了身，想伸出手去够闹钟，但因为脚底打滑而摔到了床下。 “疼疼疼……”许峥晨扯开裹住手脚的被子，一脸无奈地摸着后脑勺。 一道不算刺眼的亮光扑打在脸庞上，他抬头望向墙上的窗户，点点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到桌面，房间上下都能隐约闻到属于夏日的燥热气息。 拉开窗帘朝远处抛看而去，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雨后如洗的天空湛蓝得宛若湖水一般，云层洁净透白，街道上飘荡着浅夏市熟悉的橙香味。 许峥晨转头看回卧室，墙壁上悬挂的日历本已经漏圈了不少日期。他拿起桌面放着的马克笔，拧开笔盖将30号这一天圈上。 嘟…… 公寓客厅里的座机电话发出了一阵声响。 许峥晨放好马克笔，穿上拖鞋踉跄地赶到客厅： “喂，哪位？” “呆子，不是说好一起给小汐过生日的么？”话筒里传来江一哲的声音，“你人在哪呢？” “生日派对？什么时候的事？” “今晚啊，那个叫何潇的女生都告诉我了。”电话另一端的江一哲继续问道，“难道她没告诉你吗？” 事实上，江一哲的电话号码是苏雨汐转告给何潇的，此前的她们并不知道许峥晨的任何电话。即使真的打了，也会被他当成骚扰电话拉黑了。 “你们玩，我晚上还要去培训班学习手……”话到一半，许峥晨突然停住了口。 “手什么？” “没，没什么。”许峥晨自认理亏地应付了一句。 “怎么你听起来有点高兴啊？”江一哲坏笑道，“就这样决定了，傍晚七点在老地方碰面，你可不要不来啊。” “等等。”没等到许峥晨拒绝，对方便抢先一步挂掉了电话。 客厅墙上挂放的时钟指向十点零五，距离约定的碰面时间还有九个小时。 “打工的闹钟调晚了啊……”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许峥晨便搞定了基本的洗漱。随身带好钱包和钥匙，他便急急忙忙地跑出了家门。 不管怎么说，今天可是苏雨汐的生日，许峥晨自然不会忘记准备送给她的礼物，只是，这份心情的悸动超出了他的所想。 这也是两人分别以来的第一次重逢。 “喂，老哲，是我。”许峥晨拨通江一哲的电话，“我现在去挑生日礼物，零食和蛋糕就拜托你们了，晚上七点前和你们汇合。” “选个礼物要这么费时嘛……你直接买个戒指不就完事啦。” “……” 还未步入正午，城市的上空就早早冒起了缕缕热气，炙热的阳光烫得路人的双颊微微发红。 许峥晨走在公寓楼下的水泥路道上，不时会有浅浅的微风从身边吹拂经过，缺席了一个多月的蝉鸣声，如今再一次出没在了夏季的时节里。 当天傍晚，九点半。 许峥晨推开餐馆的玻璃大门，前脚跟刚踏进室内，空调的冷气便立刻扑进了怀抱。室内的空调在这个夏季并不常开，身体自然会有一些不适应。 “这么晚还开着空调啊。”穿着单薄短袖的许峥晨几乎是咬着牙说话。 “你来得太晚啦，我们等你好久了。” “因为一点事情耽误了……礼物也没买到。”许峥晨下意识地看向苏雨汐。 江一哲招呼许峥晨坐到桌边：“好了，快过来，这份蛋糕是留给你的。” “蛋糕也吃得差不多了，下面就该玩些紧张刺激的……真心话大冒险。”何潇拍手询问道，“小汐也来玩。” “大叔你也加入了？”许峥晨随便找了张凳子坐下。 “怎么，欺负大叔我年纪大了跟不上潮流啊？” 张予枫双手抵着下巴，黑色镜框中的镜片顺势反起了光： “想当年，大叔我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人送外号‘潮流杀手’。” …… “石头，剪刀，布。” 许峥晨的剪刀手在石头堆里是那么地格格不入。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何潇眨着灵动的眼睛，一脸打趣地问道。 万一真心话被问到奇怪的问题，搞不好会身败名裂。 这肯定是个圈套。 短暂的头脑风暴后，许峥晨缓缓开口道：“大冒险。” “抽牌。” 他咽了咽口水，随手从大冒险的牌堆里抽出一张卡片，将其递给何潇。 “我看看啊，你和坐得最近的一名女生……”何潇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苏雨汐的脸上，“也就是和小汐玩pockyga，哇哦。” 话音掷地，在场的人除了许峥晨和苏雨汐以外，都发出了别有意味的笑声。 “呆子加油。”江一哲慵懒地高举右手，软趴趴的加油声似乎是在调侃许峥晨的窘境。 “你别跟着起哄啊。”许峥晨用手扶住额头。 然后，何潇从零食盒中抽出一根巧克力棒，缓缓交到许峥晨的手中，两眼闪闪发光地望着他。 “总之就是——两个人，同时，咬这根巧克力棒。”何潇一本正经地做着手语，好让苏雨汐明白游戏规则。 理解意思的苏雨汐不禁泛红了脸，双眸中的眼神变得飘忽不定，模样像极了一只惊慌失措的小猫。 “吃一个，吃一个。” 趁着众人起哄的时机，许峥晨一鼓作气地拿起巧克力棒，张嘴含住其中的一端，头部慢慢朝苏雨汐的方向倾去。 “小汐快呀快呀。” 何潇十分配合地推动她的肩膀，让她接近对方嘴里的巧克力棒。 苏雨汐难为情地抿了抿嘴唇，中间隔了有秒，才微微张嘴接住对方递来的巧克力棒。少女吐气如兰的嘴唇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得娇滴动人。 渐渐地，二人的嘴唇朝巧克力棒的中间逼近。看着眼前的苏雨汐努力闭眼的娇羞模样，许峥晨忍不住思绪万千的念想。 二人的脸颊贴得很近，近得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 咔嚓。 紧随着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二人口中的巧克力棒从中间折成了两段，细末的饼干屑落在了苏雨汐那贴着衣料的酥胸上。 苏雨汐收回对眼前男生的注意，连忙取下嘴里的半根巧克力棒，转手拍去被饼干屑弄脏的衣服。 “哇哦——”众人起哄的声音增大了几分。 尽管面露尴尬，苏雨汐还是冲他笑了笑。 我过得这么开心真的可以吗？ 要不要告诉他们自己其实不去旅游呢？ 和我这种人待在一起，不会招他们烦吗？ 许峥晨回了她一个笑容，他相信，等到明天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继续呀，下一个轮到大叔啦。”何潇喝完杯中剩余的果汁，说道。 “喔！看大叔我的。” pockyga：参与游戏的两人分别从两端开始吃同一根pocky（一种巧克力棒的零食牌子），先松口或先咬断pocky的人就算输了，输了的人会有相应的惩罚。 chapter014 海风镇的夏日 “这颠簸的破大巴还要开多久啊……”许峥晨揉了揉晕沉沉的脑袋，嘴巴里全是酸酸的涩味，“我快吐了……” “呆子，你不会是晕车体质？” 前一秒还在眺望窗外风景的江一哲，忽然转过头，把注意力放到邻座的他身上。 “应该是。”许峥晨闭眼仰头道。 何潇将上半身趴在许峥晨的座椅靠背上，安慰道： “再忍一忍，我们很快就到了。” “我感觉我就快没命了，再忍下去……”许峥晨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车座位上的皮胶臭味一直没停地刺激着他的鼻子。 “大概还要个一两小时。” “要不你看看窗外的风景，说不定会好受一些。”江一哲嬉笑道。 “我信了你的鬼话，臭老哲，这方法我早就试过了……” 三个小时前，有味餐饮店。 店门前的张予枫正拿着扫把，细心清扫着路边排水口上堆积的树叶残枝。 店里除了顾客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看样子，他们已经去旅游了，许峥晨在心里琢磨道。 “锵锵！” “哇，这什么情况？”许峥晨的视线里又闪出了三个人。 “你这呆子来得真慢啊，等你好久了。”反戴一顶黑色鸭舌帽的江一哲吐槽道。 如果自己早早到店，肯定会被他们蹲到人来，许峥晨早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却没料到他们会蹲这么久。 “原来你们还没走啊……”许峥晨用余光扫了扫苏雨汐的穿扮。 苏雨汐身着一袭浅蓝色的连衣裙，露肩的部位打有两个蝴蝶结，裙子的收腰设计为少女增添了几分娇软气质。无论是她头上戴着的白色宽檐遮阳帽，还是脚底穿着的那双米白色公主鞋，都符合苏雨汐甜美又俏皮可爱的外貌。 “你刚才是在看小汐，对？”何潇问道。 “唔！我只是在发呆啦。” 许峥晨对自己行为的暴露之快有些震惊，说话便支支吾吾起来。 “小汐，不要离那个怪蜀黍太近哦，会被拐走的。”何潇刻意拉开和许峥晨的距离。 看着比划手语的何潇，苏雨汐作出的笑容中带了一点汗颜。 “谁是怪蜀黍啊！”许峥晨附和着她的笑话，“话说回来，她这身穿扮是你帮她弄的？” “那当然啦，这件衣服可是我帮小汐挑的，顺便和她买了双同款新鞋。怎么样，我的眼光很不错？” 何潇摆出一副痴女笑，继续陶醉道： “呀，就是没想到化了妆的小汐会打扮得那么漂亮，好想抱回家里啊……” “既然人都到齐了，你们就出发去车站候车。”张予枫说。 “我买了上午十点的长途车票，四张。”江一哲亮出了指间夹着的车票。 “四个人？也包括——我？”交换完眼神的许峥晨反问道。 “那不然呢。” “可是探病和工作怎么办？” “医院方面的联系包在我身上。”张予枫说道，“至于工作嘛，回头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行李都给你装箱子里了，呆子。”江一哲拍了拍自己手旁的行李箱。 “这么看来，我不去不行了啊。” “你们可要给我尽兴玩啊。” 驶向浅夏汽车站的出租愈开愈远，张予枫的呼声被远远抛在了车的后方。 吱。 汽车车轮制动的摩擦声拉得尖细，轻微的摇晃感从车底传遍全身，随后，司机在靠近站点的一个位置停下了车辆。 “我们到了，呆子。” “我发誓……以后绝对不坐这种汽车。” “但问题是，我们回浅夏也要坐长途啊……”何潇说。 车上的氛围顿时沉重了许多。 “我，啊……这……”许峥晨呆怔地说不出话。 “呆子！” 抵达海风小镇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午后的小镇街道上铺晒的阳光正好，味道闻起来懒懒的，惬意的海风从不远处的白沙滩上一阵阵地飘来，吹了让人的心情很是爽朗。 下了长途汽车的众人很快便朝出站口走去。 “呆子，你不要紧？”江一哲的双手搭在行李箱的靠杆上，表情跟着迟疑了一会。 “呼哧……”许峥晨单手撑墙站在角落。 “我的纸巾给你用。”苏雨汐上前递给他一包纸巾。 “谢谢。” “呐呐，我们待会去哪？” “之前订好的民宿。”江一哲打开手机上的地图应用，仔细斟酌了几秒，“我看看哈，从前面左转，然后直走两百米就到了。” 海中花园。 这间外表看似平平无奇的民宿，有着让人口瞪口呆的内景。庭院路道靠边设有几个活水水池，以供观赏的同时还能顺带消暑，种植合理的花卉连带勾勒出了一副绝美的画境。客观来说，整体的设计美感称得上是爆棚的存在。 房屋犹如建造在一座近海的大型花池之中。 不一会儿，绑着马尾的民宿大姐便开门迎人，领着他们来到了二楼的房前。 “这边的两个房间已经给你们备好了，日常用品就用你们自己带的。” 打开镶着海砂贝壳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大房间。 房间里头有着一扇精致的小木窗，正好开设在面朝大海的方向，海风镇的标志性沙滩也在窗中一览无余。崭白的灯管，洁净的床单，朴实的家具摆设将眼前的景色衬托得唯美怡人。 “你们大老远赶来民宿，都累得差不多了，好好休息，有事可以到楼下问我哦。” “谢谢。” 民宿大姐招完手便出门下楼。 “那——有人愿意和我去镇上逛逛吗？现在离晚饭的时间还长着呢。” “小汐，你去吗？”何潇比划着双手。 苏雨汐给予了一个肯定的回复。 “啊，你们仨去，我头疼得休息一会。”许峥晨委婉拒绝了他的好意。 “那我们三个出发去玩咯。”江一哲说完便合上了门。 转眼，大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许峥晨一人。 “好像是真的头疼……” 下了床的许峥晨从行李箱内取出毛巾，然后用卫生间的热水打湿再拧干后，便放在额头上敷了片刻。 …… 出去走走。 许峥晨瞥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快进到了下午的五点二十。 公园一角。 老人们坐在树荫下谈笑风生，尽情享受着公园里的健身器材和棋类活动，一旁调皮好动的孩童们则是绕着滑梯和秋千，相互地嬉笑打闹。 人行街道边上的商贩们一整天都在卖力地兜售着商品，只要有任何一个游客来往，他们都会表现热情地拥到游客的面前，向他推荐小摊车上琳琅满目的旅游纪念品。 咕噜~ “早上吃的泡面有点不管饱啊……”许峥晨捂着发饿的肚子。 既然附近有小商贩，那便利店什么的应该也不会太远，他是这么地想着。 果不其然，顺着这条公园小径继续直行，许峥晨便找到了一家沙滩便利店。 他进店买了一桶泡面和一条火腿肠，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便基本解决了晚饭问题。 回到房间的他推开木制的窗框，清爽的海风流泻进来，像是在演奏自然的音乐歌曲。这一刻，房间既没有多余嘈杂的说话声,也没有喧闹的车鸣声，只有柔和的风和绝赞的海浪音。 海平面的不远处传来几只海鸥的叫声，它们在空中盘旋一阵子之后，便落脚在海岸附近的岩石和沙滩上。 许峥晨把从床边找来的木椅靠在窗前，温暖厚实的木质触感似乎有让人心定的好感，他宛若能就此放下所有的重担。 窗外的天色应景地暗了下来，照在海面上的月光反射出了粼粼波光，处在漆黑无垠的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正在尽情尽性地发着它们的亮光。 少了夏日闷热的夜晚，不免让他感觉有些舒凉。 他从裤兜掏出随身携带的智能手机，随即拨通了电话，扬声器的另一端传来熟悉的轻音乐。 卡农，他本人喜欢的钢琴曲子。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看样子，张予枫的私人号码是暂时无法拨通了。 这臭大叔没准又去哪摸鱼了，算了，先不管他。 他转念想打个电话给医院问问母亲的病情，手却迟迟按不下手机屏幕上的拨号键。 瞎忙活了一顿之余，他便躺睡在床上，吹着沁人心脾的海风沉沉睡去。 当他再次醒来望向窗外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整座海风小镇早已沐浴起了温和的阳光。 “我这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此时，江一哲的手脚正勾搭在他的下半身上，睡姿从头到脚都散漫得不行。 chapter015 青春的主题 “快——起——床——” 尖锐的刺耳声划破了天花板，宛如能掀翻屋顶。 “啊啊，怎么了，出事了吗？”被吓醒的江一哲蹦起身，面带错愕地环顾着四周。 “现在没事，但是你再压我一会，你这家伙就要出事了……”许峥晨身体周围的气压低得吓人。 “唉，你别吓唬我啊，本来睡得好好的。” 江一哲听完他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又笑嘻嘻迎合道： “讲道理，咱俩男生之间也没啥好避嫌的……” “原来你男女通吃啊。”许峥晨的后背忽然不由自主地发凉。 “开个玩笑，心情好点了吗？好点了就去洗漱。” 啪！ 男生房间的木门一开，一个大大的枕头便呼在了江一哲的脸上。 “你们两个一大早的吵死人啦！”穿着睡衣的何潇站在门后，斥责道。 “呃啊！”江一哲应声倒地，“你打错人了，他在那。” “都差不多嘛。”何潇吐舌一笑。 “小汐，你待会可得好好管教一下自家的男朋友啊，他的起床气好大。” “死老哲，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许峥晨盘腿坐在地板上，说话每隔几句便瞧看一次苏雨汐的表情。 “早上好。”苏雨汐的手间打了一个手语。 “你们男生之间的感情看起来挺好的。”这会说话的人是何潇。 “一点都不好。”两人异口同声地反驳道。 就在他们拌嘴吵架时，民宿一楼的大厅传来了熟悉的女声： “你们的早餐做好了，洗漱完就到一楼来吃。” 民宿一楼大厅。 大厅中央放着一张雕花的圆形实木桌，桌边环放有四张配套的椅子。 桌子的转盘上摆着一叠蔬菜三明治，瘦肉粥，一盘新鲜出笼的包子。 “来，趁热吃。” 四人随即落座，轻松悠闲地吃起了早餐。 “姐姐怎么称呼？”望着一旁准备早餐的民宿大姐，江一哲主动开口问道。 “ia，叫我米娅就好。” “米娅姐的手艺真好，这顿早餐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准备？” “哪里哪里。” “不过啊，米娅姐这样贤惠温柔，又注重穿衣的女生，果然还是甜甜的笑容适合你呢。” 噗！ 木桌底下，一记脚前踢结结实实地击中了江一哲的小腿。 “啊疼疼疼……”江一哲抱着自己的小腿一顿哀嚎，“我只是和米娅多聊了几句，你就下手这么狠。” “你的职业病又犯了，江大少爷。”何潇善意十足地提醒道。 “哈哈，你们之间的感情看起来挺好的。”米娅捂嘴笑道，“就像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 二人本想发声吐槽，听到后半句便憋住了想法。 “难道你们两个……”许峥晨看着闹着闷气的二人，多少也悟出了些什么。 “才几天而已。”何潇侧过头，自顾自地吃着手里的三明治。 半晌之后。 “机会难得，我带你们去后院赏赏花。”这次提出意见的是米娅，“毕竟不能让你们白来一趟呀。” 走出一楼的后门，穿过长长的现代风格的廊架，众人便来到了后院的院墙边缘。 数不清的抹粉花朵攀附在栅栏上，枝繁叶茂的长势迎合着夏日的时令，画面美不胜收。 “好漂亮，这是什么品种的花？” “粉蔷薇，蔷薇科的植物。”江一哲插话道。 “对，这个是喜光的粉蔷薇。因为后院的环境采光好，我就把它种在这了。” “米娅姐姐，旁边的白花也是蔷薇吗？”何潇追问道。 米娅点头回答：“嗯，为了养它们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呀，又是修剪枝叶又是防病害的。” “我记得这种花有……”许峥晨细看着栅栏上的蔷薇。 “小心有刺。”米娅抓住了前去摸花的苏雨汐。 苏雨汐转过头，有些受惊地望着她的脸庞。 “哎呀，这些花是想等到后天送给你们的，不用着急啦。”米娅说话的语气宛若知心大姐姐般，有着格外的温柔。 “我突然好想出去玩啊，要不今天就去购物中心逛逛，听说那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江一哲接过话语。 “说到好玩的地方，傍晚海边公园的小树林也可以哦，没准还会有惊喜。” “……” “不，不是那种事情啊，你们别想歪了！”米娅一脸羞红地说道，“我说的惊喜其实是萤火虫啦。” 海风镇，大型购物中心。 被誉为镇上最大最漂亮的购物中心，它的无柱式建筑内景铺陈了咖啡色的主调，无数柔和且明亮的灯光带下，映衬出的是奢华的购物环境。 精美绝伦的展示品，玻璃橱窗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开阔的场地内人来人往。 “哇塞！” “小汐，是新衣服呀！” 刚下观光电梯，何潇牵着苏雨汐的手跑在男生前面，一溜烟地钻进了一家服装店内。 “话说，她们女生购物真的不会累吗？”许峥晨坐在服装店门前的休息凳上，叹气道。 “不觉得一起出来购物很开心吗？”江一哲喝着杯中的奶茶。 “算开心，就是跑来跑去这一点，太累人了。” “对了，我差点忘了。” “嗯？”许峥晨应了一声。 叮咚。 他的手机的聊天通讯应用上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一串11位的数字。 “这是……” “小汐的手机号码，我已经帮你要到了。”江一哲得意地笑了笑，“本来昨天就想告诉你的，谁知道你这呆子睡得跟只猪一样。” “手机号码……” “有了手机号码就可以发短信给小汐了，不能当面说的话就放到手机上说。” 江一哲说出了他心里的想法： “不过，想短信约人表白的话就趁早哦，据我估计，像小汐那样的女孩肯定有很多男生追呢。” “诶？” “好歹我也当了你几年的死党，你喜欢她这一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江一哲露出了皓齿。 “谈不上喜欢，只是有好感而已。” “女生这种生物啊，你永远猜不透她们内心真正想的是什么，不过现在来看，男生也是一个样子呢。”江一哲补充道，“表面上可能装作没什么，心里却想了一堆的事。” “这也是你的感情经验吗？”许峥晨微笑道。 “内心隐晦敏感的人往往会错过眼前的幸福，我说的人是你，呆子。”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怕伤害到她。” “所以就更要发短信了啊。”江一哲帮他坚定想法道。 “短信……”许峥晨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你们是去了小镇上的手机店？” 江一哲摇头道：“不是，手机是昨天早上出发前，我们带她去大叔的餐馆附近买的。” “买手机号码……长途车票……” “呆子，你想到什么了？” “啊，没什么。”许峥晨甩了甩脑袋，“既然是旅游，现在还是好好玩。” “男生们久等啦。”何潇走出店门，双手拎着一堆的购物袋，“一楼舞台的演出快开始啦，我们走。” 花语：粉蔷薇——爱的誓言，白蔷薇——纯洁的爱情。 chapter016 想要诉说 大型购物中心，一楼中庭。 舞台的搭建选择了视觉冲击感较强的一种，调试好灯光和音响之余，台下的席位已经落坐满了观众。 据说，今天的商场演出是为了迎合旅游季的促销活动而举办的，场地的布置自然是认真仔细到了每一处。 这也是购物中心门前摆了拱门及横幅的原因。 主持人登台宣读完主持词和促销活动之后，舞台便等来了舞蹈团的海风镇风俗舞蹈表演。 “突然好想吃雪糕啊，何潇你知道哪里有卖吗？”舞蹈团出场前的时间里，江一哲抛给了她一个眼神。 “有，刚才上楼的时候我就看到了，我带你去。”坐在座位上何潇跟着起身，逢场作戏道。 “就是这样，我们要去楼上的雪糕店逛一会了。”江一哲对许峥晨说道，“呆子你就留在这里，陪小汐先看看舞蹈，拜~” 许峥晨呆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喂，不带这样的……” 二人离开观众席，有说有笑地乘着自动扶梯上楼。 许峥晨放下挽留的动作，转而考虑起接下来的聊天。 或许是有些紧张，苏雨汐下意识地撩了撩耳边的发梢，试着掩盖自己的心理。这也是许峥晨第一次看见她右耳间戴着的白色助听器，因为这平时藏于长发下的缘故。 “潇潇她们人去哪了？” “对，我也觉得风俗舞蹈挺有趣的。”许峥晨瞎蒙着手语的意思，看舞蹈的动作也显得装模作样。 互不明白意思的二人撤开了对视，平静的内心又翻涌起了阵阵涛浪。 “那个……” 舞台周边的响声渐渐噪大，掩盖了许峥晨重新开口说话的声音。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苏雨汐把肩上单肩斜跨手提包放到大腿上，拿出了包里新买的智能手机，好似在查看手机上的聊天消息。 这是何潇叮嘱她的，每隔一段时间就看看手机上的消息，避免她不小心走散之后，会紧张得忘了联系。 手机壳上的萌系柴犬好可爱，看来她确实是个小女生呢，许峥晨把心思放在了她的手机上。 忽然，他灵机一动，趁势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叮咚。 苏雨汐的手机屏幕顶部弹出了一条短信的横幅提醒。 她轻轻触动，点开短信的具体内容，发件人上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啊，上次你过生日我没有送礼物给你。”这条短信的内容如是写道。 “你好，请问你是？”苏雨汐在手机的拼音键盘上打下这么一段话，随即发送给了对方。 “你旁边那位。”短信又发来一条回复。 旁边的人居然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这一消息的发送者多半是个尾行痴汉，或者是个别心怀不轨的家伙。 苏雨汐赶紧将手机屏幕上的目光移开，快速地打探起身旁的座位。 “不是左边……”屏幕上冒出的短信提醒了她。 早早被何潇调成振动的手机，忽然间又振了一下，加上苏雨汐光顾着紧张而没有拿稳，手机便直直地掉在了脚边的地上。 许峥晨只好忍住笑，弯下腰去帮她捡手机。 下一刻，两个人的手便碰在了一起。 “手机给你，下次可要拿好啊。”许峥晨将手机放到她的手心里，故作冷静地说道。 “谢谢。”苏雨汐回了一个手语。 令他没想到的是，看完手机短信的苏雨汐抿着嘴，直接侧过头，样子有几分假装撒娇的意味。 “以为是恶作剧啊……” 对于她的反应，许峥晨流露出了宠溺的笑，即便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江一哲二人从楼上的雪糕店铺内走出，站到了玻璃护栏的边沿，期间视线一直盯着楼下舞台的观众席。 “这呆子终于开窍了呀。” “诶诶，你怎么笑得像个老父亲一样。” “可不是嘛，但凡他再用点心，追女生这方面也不至于一点都不用心。” 何潇略过江一哲的废话文学，问他，“那你觉得我很好追，会不会给人看上去是那种不检点的坏女生啊？” “没啊，我可没这么说过，不过……” “不过什么？”何潇继续吃着手上的雪糕。 “坏这一点，某个人性格多少沾点边。”江一哲一脸坏笑，趁着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跑出了老远。 “江一哲！你别跑！”何潇大大咧咧地追在他的后面。 …… 夜晚，公园一角。 入夜后的公园并没有遐想中那般静谧无声，高悬在夜空的月亮倾洒着轻纱般的柔光，和着草坪树林里萤火虫的黄绿色冷光，两者组成了夏季的一道靓丽风景线。 这些白天不起眼的小家伙，一到晚上便摇身一变成了闪闪发光的精灵。 微风拂过公园的小树林，惹得树枝轻摇着起舞。它们轻盈漫舞地游荡在草坪之上，流萤闪烁，浪漫得令人向往。 众人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之中，准确一点来说，这种浪漫唯美的场面并不多见，更像是个超现实舞台。 苏雨汐连忙拿出手机，用相机的镜头定格了这一美丽的画面。毕竟，这种场景她只在书中看过。 “看萤火虫的话，最好是在夏天日落后的两三个小时内来看哦。”一只萤火虫停在了江一哲的手指上。 “好漂亮啊，米娅姐姐真的没骗我们。” “知道吗，对于萤火虫来说，再小的光都是它们传递给另一半的语言。”江一哲轻轻放飞了它，“很浪漫不是么？” “但是，世界上也有些东西是用语言不能传递的？” “是啊。”江一哲肯定了许峥晨的想法。 众人顺着公园的道路，很快便回到了海中花园。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女生买的衣服和包包还真是多啊。” “其实都是小汐要买啦，我只是帮她提了一点小小的建议……” “小汐她才不会自己去买这些呢。”江一哲帮拎着一堆的袋子，嘴里叨叨地说道，“你忘了昨天早上她买手机的纠结啦？” “请问，海中花园这间民宿是这没错？”一位头戴棒球帽，穿着新潮的少女走近问道。 望着低头的少女，许峥晨回答道： “对，就在前面。” “不枉兜了一大圈，谢谢你们。”少女折起旅游地图，道谢后准备离开。 “等等，你是——林佳晗？”许峥晨一眼便认出了帽檐下的那张脸。 chapter017 选择性失眠 “许峥晨？”回应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稚气，少女接着摘下头顶的棒球帽，样貌确实是林佳晗本人没错。 “真是你，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这？”许峥晨说话用了一副说教的口吻。 “许老师没看出来吗，我当然是在旅游啊。”林佳晗面对他的说教，配合地扮演起了叛逆学生的身份。 “你该不会是偷偷逃学了？” “什么逃学，说得多难听啊，本姑娘可是光明正大请假出来调整心情的。” 正处高三升学时期的女高中生外出游玩，而且还是没有别人作伴的情况。许峥晨用膝盖想想都知道，这种行为是有多不经大脑，危险程度简直不言而喻。 “现在都3202年了，你手里怎么还拿着一张大地图啊？”许峥晨越过上一个话题，挑了另外一个问道。 “笨！因为手机没电了啊。” “呆子，这姑娘是不是你……”江一哲不好意思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咳咳，我重新介绍一下，她叫林佳晗，平时喜欢各种娇蛮任性……” “你说什么？”林佳晗捏紧了拿地图的手，双眼间带着凶恶的杀气。 察看着少女那副冷冰的神情，许峥晨真怕她下一秒会提刀冲上来砍人。 他的心不免提到了喉咙眼： “我，我什么也没说，你们什么也没听到啊。” 话音一出，不明所以的另外三人便不禁露出笑意，气氛也顺势得到了缓解。 “你们好，我是林佳晗。” “这两位是江一哲和何潇，旁边的是……苏雨汐。”许峥晨念到苏雨汐名字的时候，莫名卡顿了一下。 “对了，你们不会就是民宿派来接我的人？”相互打完招呼之后，林佳晗发问道。 “呃呃，算是。” 吱嘎—— 民宿的正门被轻轻推开，开门声吵醒了趴在桌上熟睡的米娅。 “啊呀，小姑娘来得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不少啊。”她揉揉眼，喜出望外地说道。 “你就是给我打电话的米娅姐姐？”林佳晗把行李箱推到桌角边，“不好意思呀，我当时手机没电了，结果让你等我等了那么久。” “不介意的。”米娅拉住行李箱的拉杆，领路地往楼上走去，“拿上你的背包，我现在带你去参观一下房间。” …… 又是这种不好的感觉。 记忆里的这间教室如同一座囚笼般，将她牢牢地困死在事发的那天。 当时的她只顾着上下打量眼前的苏雨汐，根本无心去留意其他人的反应。 “小汐！你没事？”何潇从书包抽出纸巾，连忙擦拭苏雨汐的脸颊和头发。 “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班长赶紧叫上几个同学，把苏雨汐送到校医室紧急处理一下，动作要快。”女教师从教室讲台上走下，怒目圆睁地瞪着肇事的男生。 “知道了！”小学同班的班长随即叫道。 “小汐，振作一点啊！” “看来我得好好跟你父母谈谈了，顾澄同学。”女教师说话也不含糊，直接摆出了班主任该有的架子。 何潇慌张地从床上爬起，额头上依旧残留的汗滴仿佛是在告诉她，今天又做了这个魔魇般的噩梦。 从小学开始，这个间歇性的噩梦便常年回荡在她的脑袋中，久久挥之不去。 起因是她和一名男生发生了言语上的冲突，气得不行的男生便拧开涂改液的瓶子，将瓶口对准她泼了出去，最终是苏雨汐出面替她挡了下来。 再后来，她就不知道苏雨汐的下落了。 直到某一天，她偶然听到了班上同学传的流言，才得知苏雨汐疑似转学或是辍学的消息，而自己也被旁人指认为施害者之一。 无形之中，来自同班同学的排挤和孤立开始在她的身上爆发。 夜深时分，民宿二楼的男生房间。 许峥晨的手机依然亮着屏幕，他正带着耳机观看手语的视频教程。 “老哲，讲讲你和何潇交往的故事呗。”同床的许峥晨忽然摘下耳机，侧过身子对江一哲说道。 他知道对方并没有睡。 “你这呆子平常看起来对别的事情都不感兴趣的啊。”江一哲躺在枕头上，脸朝天花板说道，“怎么突然想到来问我这个？” 许峥晨听得出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没有一丝的波动。反倒是有种见怪不怪的感觉，他八成是猜到了自己会这么问。 “没别的，就单纯问问而已。” “是我追的她。” “呃……你追她是因为她好看吗？” “追人需要理由吗？” “难道……不要吗？”许峥晨问着一个情史比他丰富的男生，说话的底气顿时外泄了许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小汐长得确实比何潇漂亮，身材也不错，是我见过的女生里数一数二的存在，更何况我认识小汐的时间比她要早。” 江一哲起身拿起床头柜的水杯，抿了一小口。 “那是因为什么？”这个问题连许峥晨都觉得无厘头。 “何潇让我感到漂亮的地方不在这，在她的其它地方。”江一哲端着水杯走到窗前，“找个性格和三观真正契合你的女生，概率很小很小，遇见她说是我幸运也不为过。” “有了何潇，我对别的女生只作欣赏啦，女朋友真好。” “诶诶，某人又开始秀恩爱咯。” “我这么说你懂了么？”背靠着窗的江一哲吹着舒适的海风，神情自若地喝了喝水。 “你们真的只交往了几天？”许峥晨跳跃了话题。 “嗯，就在给小汐过生日之前，何潇打电话来邀请我外出购物，说是为了买一些生日气球和彩色拉花。” 江一哲眨巴了一下迷糊的眼睛，继续说道： “后来我就借着机会请她去餐厅吃饭，然后就是看看电影，买买花什么的。” “怎么听起来，你好像在敷衍人家女生似的……” “别误会啊，我对人家女生很负责任的。” 其实你对每个女生都挺负责的，许峥晨暗自嘀咕道。 江一哲作为他高中以来的死党，阳光帅气又吸引女生这一点的确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才会有女生在暗地里，偷偷地往他的书桌抽屉塞不少的情书。 和那些混迹情场的风流少年不同，江一哲的为人还是非常不错的。跟女生相处之前保持暧昧，正式交往后事事分清，这些道理他比自己更清楚。 “不说我了，呆子，你和小汐的关系发展得怎样了？” “没太大变化。” “不是，哥们你再给点力啊。”江一哲被他这句话呛到了。 “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生谈情，我认为对她挺不尊重的。”许峥晨从床上坐起身，谈话间便来到了窗边，“而且她好像有什么心事……” “看不出来，你对女生还挺温柔的啊。” “老哲，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苏雨汐这女生我不算特别熟。” “啊，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早就认识了呢。” “没有。” “你想说的应该不止这一点？” “我问你，她是不是带了身份证？”许峥晨略过他的提问，索性丢了一个新的问题给他。 “是啊，长途汽车的车票得用身份证来买啊，突然问这个干吗？”江一哲回身眺望海面上的月光。 “我就是单纯问问。” 许峥晨似乎对她没带手机这一点有了些许的眉目。 如果说她真是因为和家人弄别扭而离家出走，书包里肯定不会只带这么一点东西，应该还会准备得更加充分才是。而事实是，苏雨汐的装饰包里只有一本童话书，一堆莫名其妙的拼图碎片。 她在刻意躲避一些联系，躲避她的亲人，许峥晨断言是因为她遭到了家庭虐待。 一旦警察根据身份证号码追查购票和本地记录，再与苏雨汐的家人取得联系，找回她简直不要太简单。 可是这种猜测也有说不通的地方，施暴一方找派出所报案本就是个悖论。 不管怎么说，苏雨汐肯定对他们隐瞒了一些事因，他也不会狠心去逼问苏雨汐，毕竟，那样伤心的表情他已经不想再看到了。 渐渐地，两人便褪去了最后一丝睡意，脑海里只剩下聊天的想法。 失眠的夜只有耳机里播放的纯音乐，以及窗外不时的海风和浪声。 chapter018 海滩的彼岸 叮铃铃铃—— 床边的地板上躺着一部黑色的手机，一大清早发出闹铃的正是它。 “唔……这么快就到早上了啊……”许峥晨睁开慵懒的双眼，半撑着身子从床上醒来。 “何潇……” “起床了，老哲。”许峥晨摇晃着他的肩膀，试图将他唤醒，“今天要准备去看烟花了。” 江一哲的手在枕边摸索了一阵，“嗯，我的何潇呢……” “女生怎么可能会睡在男生房间啊，你估计梦还没醒呢。” “还不是因为你……昨天深夜拉我聊了一整晚的天，我现在都快困死了。”江一哲捡起床下的手机，关掉闹钟便重新拥入了梦乡。 “小心别睡过头了。” 许峥晨连打了两个哈欠，伸着懒腰走到卫生间的洗漱台前。 哗啦呼啦…… 旋开的水龙头流出了缓缓的凉水，他随即伸出双手接水，并不停地往脸部拍打搓洗，激得洗脸盆上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许峥晨端详着镜子里瘆水的脸庞，心情已经通畅舒爽了许多。 这还得多亏江一哲陪他大晚上的谈心，心态才能这么快地转好，他暗笑道。 “呼，我搞定了，老哲你也赶快。”许峥晨放好牙刷杯，便用毛巾擦了擦脸。 “其实不用急啊，烟花盛典要等到明晚才有。”江一哲效仿他打起了哈欠，脚底穿着的拖鞋被拖得不成样子。 “哈？” “你怎么看起来更呆了？”江一哲挤完牙膏，一抬头便瞧见了镜子里的呆样。 “这臭大叔居然耍花招啊，还想让我多玩一天。”许峥晨指间的关节被按得咔咔作响，“我回去得好好跟他聊一下人生才行。” 江一哲见他的表现没有之前那般压抑，也就不想再多说什么。 民宿第二天的早餐一如既往地丰盛，香喷喷的煎饺，软糯可口的烧麦，桌上诸如油条、豆浆之类的传统餐点也是别具一番风味。 许峥晨和江一哲下楼前，女生们已早早落座在桌旁，闲适地聊起了天。 “哇，今天的早餐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嗅着早餐香味来到一楼的二人，发觉除了三名女生以外，大厅里再无其他的人。 “你们两个起太晚啦，我们等得早餐都要凉了。”何潇停下聊天的话题，转口对他们说道。 “嗯，今天有点赖床。”江一哲张嘴接过何潇夹来的煎饺，“好吃。” “咦？米娅姐人呢？”许峥晨问道。 “姐姐她啊，做完早餐就去后院理花了。” 林佳晗一脸笑吟吟地说道：“嗯哼，你今天心情挺好的嘛，真少见呢。” “……” 许峥晨不予理睬，当着她的面埋头吃起了早餐。 “过分。” “呐，我有个提议，今天出发去海边玩，怎么样怎么样？”何潇一等到众人解决完早餐，便满心雀跃地问道。 “你们昨天买泳衣原来是为了这个啊？”许峥晨从纸盒中取出一张抽纸，抹了抹嘴。 “佳晗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呀。” “天气阳光明媚的，不去海边可就浪费啦。”江一哲的意见站在何潇一方。 “和你们一起去没问题，但是……”林佳晗扭扭捏捏地答应道，“我可不是因为今天没想好去哪玩，才和你们一起的哦。” “唉唉，你这傲娇的坏性格该改改了。”许峥晨带有玩笑意味地抨击道。 “其他人说我可以，就你不行。” 话音一出，许峥晨当场石化。 “决定啦，大家半个小时后在海滩集合。”何潇推耸男生出门，说话变得神秘兮兮的，“男生就先去海边等着。” 一个小时后，海滩边。 “啊，又输了，我不玩了。” 许峥晨望着沙滩上的井字格，江一哲画的圆圈又比他早连成三个，这已经是第三十六次了。 “我们还真的呆头呆脑地先来了……”输得麻木的许峥晨放下手里的小木棍，随后站起活动身子。 “她们女生出门可真慢啊。”江一哲回想起了当初和何潇约会的时候，“我看都不止半个小时了。” 说完，江一哲便从沙子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朝海面的另一端奋力扔去。 石子紧紧贴着海水的表面，打出了一个完美的水漂，最后沉入海底。 “让你们久等啦~” 许峥晨和江一哲几乎是同时回头，身后的三位少女正面向他们，穿着合身有气质的泳衣。 何潇站在三人的正中间，穿着一件连体式的浅黄色格子泳衣。平角保守的款式既照顾到了仙女范，又不失清新浪漫。飘逸的裙摆富有浪漫色彩，自然的垂感面料拉长了腿部线条，可以说是十分显瘦。 最左边的林佳晗戴着一副墨镜，选的泳衣则是一件连体式的蕾丝镂空比基尼，双手的手臂上套着一对糖果袖，全身外配有一件开衫的印花罩衫。 毫不夸张地说，以她一米六出头的身高，确实能够完美驾驭这件服饰。抛开她彰显的时尚气息不说，单单是优雅性感这一点，林佳晗就足以称之为一名小仙女。 而女生最右边的苏雨汐一直低着头，脖颈处的亮晶色项链格外吸睛。 不难看出，苏雨汐穿的是一身白色小香风比基尼，泳衣外搭遮肚的蕾丝镂空白裙，分体的裙体给人一种轻薄柔顺的感觉。肩上披着一层开衫的防晒轻纱，头戴的白色宽檐遮阳帽多半是为了遮羞。 “当当～怎么样？男生们说说感受呗。”何潇笑得合不拢嘴。 “嗯，很美。” “待会可不许一直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我啊，你们两个。” 许峥晨总觉得，林佳晗的这句话是针对他说的。 “好看吗？” 也不清楚是苏雨汐手边拿着游泳圈，还是真的紧张的缘故，她做手语的双手莫名地打起了结。 “你今天穿得真好看……”打量完苏雨汐的泳衣，许峥晨便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句真心话。 chapter019 星空 许峥晨把说的话打在手机的短信里，然后将屏幕缓缓转到她的眼前。 苏雨汐莞尔一笑，面容上浮现的笑靥有着昔日的影子。 倏然间，她留意到自己的反应表现得太过真实，连忙用手拉下帽檐遮羞，许峥晨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盯着她。 “怎么啦？我可爱的小仙女。”率先注意到何潇的人是江一哲，只因她的表情变化有些微妙。 “小汐她好像真的很开心，那个笑容怎么说呢……是我和她待在一起时都没见过的。”无形的落魄感开始在何潇的心头萌芽，“总觉得我亏欠了小汐太多……” 苏雨汐曾经告诉过何潇，跟她们一家三口相处时能感到家人的温暖，知道还有人在关心自己。 但现在，能让苏雨汐真正敞开心扉的，填补她内心空洞的人正是许峥晨这个男生，而不是她。 这种一旦贴上就再也撕不下来的标签，就是所谓的负罪吗？ 还是说，贴标签的人其实是我自己呢…… 泼哧！ 一团洁白晶莹的水花从海里飞溅而出，甩得何潇整张脸都是湿淋淋的，彻底搅乱了她思忖的心绪。 “江一哲你给我站住！” “哈哈，谁让你在发呆啊——”江一哲秉承一贯的原则，做了坏事便撒腿就跑。 二人在海边上演了一出追逐大戏。 阳光铺晒的海滩上温度正好，清凉的海水此起彼伏地冲刷着岸边，令人讨喜的贝壳海星几乎遍地可见。苏雨汐提着凉鞋，赤裸着脚丫子在海边漫步，许峥晨和苏雨汐之间仅有一手之隔。 …… 转眼间，碧空如洗的蓝天已经不剩一点晴朗，抬头望去，黑压压的云层已经酝酿好了一场滂沱大雨，似乎是变相地驱赶留在海滩游泳的众人离开。 滴嗒。滴嗒。 雨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纷纷落入海面，众人赶紧离开海滩的浅水区，随即躲到附近的公共凉棚下避雨。 “这天气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啊。”林佳晗摘下被雨淋湿的墨镜，满腹的牢骚不知道该对谁发泄，“我还没玩够呢。” “烟花盛典确定是在明天举办吗？”何潇查询着最近几天的天气预报，“可预报上说明天有雨诶……” 江一哲暖心地笑了笑，主动腾出肩膀给她依偎： “我信天气预报的次数就和我对你变心的一样多，都是0次，明天会好好的。” 何潇心满意足地笑道：“一哲，我想喝饮料了。” “知道了，想喝什么我去买。” “嘻嘻，和你一样的，要喝冰的。” “呆子走，陪我去便利店一趟。”江一哲拍掉沙滩裤上的灰尘，双手插兜往棚外离去。 “哦，好。”许峥晨察觉出了他的意图，便点头附和道。 沙滩便利店。 江一哲踱步到放有饮料的一排冷柜前，从容地挑出五瓶不冻的椰汁。 “何潇她不是要冰的吗？”许峥晨接过他扔来的两瓶，手感的温度有如刚放入冰柜冷藏不久。 “她最近身体不好，不能喝冰的。”江一哲把椰汁放到收银台的台面，并掏出手机扫码付钱，“而且我也不想让她来海边游泳的，好几次我都拗不过她。” “这样啊……” “啊，呆子，我手机没钱了，借你的用一下。” “又被女朋友透支了？”许峥晨的一席话说得他无言以对。 “慢着，再加上这个。” 啪。 突如其来的一包薯片直接甩到了收银台上，随着一声轻微的砸响，林佳晗在二人的身后钻出，引得他们一齐回头。 “你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何潇说她想和苏雨汐好好聊一聊，所以就让我跟过来了呗。”林佳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解释道。 “哪有人快到饭点还吃薯片的啊。” “许老师的老妈子属性好烦人呐，成天唠唠叨叨的。” 许峥晨一旦碰上这个折磨人的家伙，就完全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但现在还在旅游，他只好忍气吞声地纵容她的娇蛮。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许个愿，能和你离多远就离多远。” “呵呵，今晚就可以许愿啊。”收银小哥拿起扫码枪扫了一遍付款码，好心说道，“毕竟有流星雨嘛。” “对对，小哥哥，我们几个人正准备去看流星雨呢。” “流星雨？”许峥晨对林佳晗的搭话能力有些吃惊。 收银小哥点点头。 “不过，流星雨得在晴朗的晚上才能看到，最近的雨天太多，估计看见的几率不大哦。” “诶……”听到这，林佳晗就地失望起来。 “镇子南边的小山顶，那儿看得最清楚。”收银小哥继续整理着手中的活，眼神全程不离柜台。 林佳晗略感惊喜：“小哥你人真好，谢谢你。” “不用。” “那我们先去小镇的商业街逛逛，还能顺便吃个午饭。”江一哲瞅着店外雨势减小的天空，说道，“她们两个也差不多谈完心了。” 或许是得益于众人的殷切期盼，逛街的时光流逝得飞快。 夜晚。 海风小镇南边，一座小山的峰顶处。 这里的一带位于整座小镇的最上方，从前开始就是人们眺望星空的最佳地点。 “你们看。”何潇的手指朝着天上。 小镇拉下夜幕还不到三个小时，那片幽蓝色的天空便早早挂满了繁星。 莹莹星光点缀着七月初的夏夜，似乎是得益于此，镇子的星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少上几分深邃，遥远却又近在咫尺。 忽然，北半球划过了成群结队的流星，它们无一不拖拽着美丽的弧线，在长夜里发散绚烂璀璨的光华。纵然流星消失往后的天空会复又如墨，它们也给人留下了空灵的意境美。 “哇，好美的流星雨啊！”何潇按耐不住拍照的冲动。 “哈哈，瞧你急得，拍照之前先许个愿才对。” 流星雨下的少年少女们双手合十，各自在心中许好了愿望。 “我想下山去找点东西，麻烦你转告他们了。”一阵振动后，许峥晨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来信。 这莫名而来的短信让他有些发懵。 “怎么了？”站在另外三人身旁的许峥晨悄悄离开，接着往后边走去。 “我的项链丢了。” “项链丢了只是小事，没关系的。” “不是的。” 苏雨汐后两条短信的发送间隔变短了不少。 “商业街上就有专门卖纪念品的路边摊，陪他们看完流星雨，我就带你去买些回来，保证比原来的项链更好看，好不好？” 许峥晨的手机上发来一长串的短信，内容的大部分是安慰性的话语，其中的最后一句提到了买新的项链。 然而苏雨汐一点也不开心。 “那条弄丢的项链是妈妈留的遗物。” chapter020 盛典前夕 点开最新一条的未读短信，他才如梦初醒地认识到项链的重要程度。 “那是什么样子的项链？” “银白色的六边形。” “你还记得项链丢在哪里了吗？” “嗯，可能是海滩边，也有可能是商业街……或是别的什么地方。” 这么说的话，项链应该是在来小山顶之前就弄不见了，许峥晨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再不许愿的话，流星雨可就没咯，呆子。” “啊，我突然想起有点急事，就不陪你们看流星雨了。”许峥晨一边挥手，一边朝山脚下跑去，“晚点我会自己回民宿的，你们就不用等我了——” “遇到什么问题了吗？需要我们帮忙吗？” “没事，不用麻烦，你们跟着老哲回民宿就好。”许峥晨驻足一会便又迈开步子，不停地奔跑下山。 夜里让女生陪同寻找一条项链，这种办法既不安全，执行起来又难处理，他想了想便拒绝了这个请求。 话是如此没错，但一个人晚上独自寻找失物的难度，就宛若大海捞针般困难。 考虑到商业街的人流量多，项链待在这个地方的时间越久，失踪的可能性就会越大。怀揣着这个想法的许峥晨最先来到了商业街，把他们去过的地方全找了个遍。 结果可想而知，根本没有所谓的亮晶色项链。 眼看手机即将耗尽最后一丝电量，许峥晨依然不顾一切地打开内置的手电筒，继续漫无目的地搜找着项链。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小镇的夜晚很快便要步入十一点的关头，而街上的人群却丝毫没有变少的状况。 “呼哧……呼哧……” 全身上下都是精疲力尽的肌肉酸痛感，尽管已经气喘吁吁，他仍然逼迫自己保持高度紧绷的状态，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了什么。 应该不在这里。 许峥晨的直觉告诉他，该调头去海滩寻找项链了。在深夜的沙滩上碰到的最大难题，就是周围没有明显的光源。 完全无迹可寻。 “哇啊！” 灯光照射不到的死角处凸起了一块石头，害他吃了一大口泥沙的就是这个小东西。霎时，一股潮湿瘪臭的异味在他的嘴里弥散开来。 许峥晨忍不住吐了吐舌，四处张望探看了五六秒钟，似乎是想找瓶水漱一漱口，来解决这个燃眉之急。 海中花园。 “烟花的施放是十分注重天气的，凡是遇到雨天或者其它的糟糕情况，可能都会造成烟花盛典的延期，甚至是中止哦。所以在出发之前，最好查一查本地的天气预报。” “其实我不太相信天气预报来着……” “这可是为你们好呀。” 这时，一只胖胖的橘猫跳到了米娅的大腿上。 “还有别的注意事项吗？” “出发前确认一遍要带的外套、扇子，以及纸巾。”江一哲另外加上了扑克牌和桌游。 “提前两个小时到场布置野餐垫，这样可以挑到一个好的欣赏角度。” “好。” “驱蚊水。”米娅笑而不语。 “嗯。” “记得带上晚餐，虽说会场有专门卖风味美食的流动摊贩，但是以我的经验来讲，买不买得到还是一回事呢。” “米娅姐懂得还蛮多的啊。”江一哲趁着说话的间隙，停下了因为记笔记而疲劳的手。 “可不是嘛。”米娅轻抚着抱在怀里的橘猫，“我还记得，我和我妹偷偷翻墙去海边看烟花，结果挨了自家爸妈的一顿臭骂呢，不过那也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 “我讲这些你会不会不爱听啊？” “不会啊，谁没有过调皮淘气的一面呢，更何况，向往美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嘛。”江一哲摆摆手，说道。 “哈哈，跟你聊天挺快乐的。” 二楼，女生房间。 “这么晚了，他一个人能去干嘛？”林佳晗坐在靠床的木椅上，手里拿着一台吹头发的电吹风，“我看他脑子又是哪根筋出了毛病。” “真希望外面不要下雨才好。”何潇单手贴着木窗，忧心忡忡地盼着窗外。 “我要出门一趟。”苏雨汐打完手语便直奔房门。 “不行，这么晚出门，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何潇挡在门前，尝试用手语劝回道，“小汐你还是跟我一起待在民宿，好吗？” 最终在何潇三番五次的劝说下，她才很不情愿地留了下来。 “竟然敢惹我们的小汐那么伤心，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确认她打消了出门的念头，何潇便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了起来。 许峥晨…… 苏雨汐情绪郁闷地坐回床头，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海滩边。 “呃……几点了？”许峥晨借着沙滩上的亮光，能依稀看见手上银白色手表的时间，马上就要到半夜十二点了。 真饿啊，早知道就不吃泡面了。 他开始后悔自己逛街时没填饱肚子了，但抱怨归抱怨，没找到项链之前一切都是空谈。 许峥晨步履蹒跚地走在昏黑的海岸边，指头仿佛在跟手机较劲似的，重复按动着开机键，手机的黑屏令他感到不由的厌恶。 “逞了一回强啊……” 换做是以前的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为了一条项链疲于奔波，况且还是独自一人在夜晚。 …… 叮铃铃铃—— 床头响起的手机闹铃宛如在宣告烟花盛典的到来，何潇定了这个早早的闹钟，为的就是去商业街买烟花盛典要用的物品。 窗外如期而至的清晨鸣放着烟火，海平线上升起了一抹朝霞，景色绚丽多彩之中又添有一笔美轮美奂的韵色。 “小汐你已经起床了呀。”何潇比划着口中的意思，忽然瞥见了苏雨汐脸上挂有的泪痕。 “嗯。”洗漱完毕的苏雨汐回了一个手势，便准备出门下楼。 “等一等，小汐，昨晚拦着你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何潇已经能想象到她嘟嘴生闷气的模样了，于是追着她走出了房间。 吱呀。 房间的木门一拉开，她们便看见了转角处的墙上倚着一个人。 “许峥晨！我的天，你怎么浑身都是沙子啊。”望着从手到脚都是沙子的许峥晨，何潇估摸了一小会，这个人昨天晚上肯定去海滩玩了一趟。 “你终于醒了……”许峥晨睡眼惺忪地吐着字。 “你没事？你还好吗？”苏雨汐反倒是担心起了他的身体。 “有句话我一直没来得及说。” 许峥晨从手心摊出了一条银白色项链，外观形状正是一颗幸运的六边形。 “小……小汐，生日快乐。” chapter021 烟花大会 苏雨汐热泪盈眶地望着他，望着这个为她跑了一整晚，就是为了找一条项链的傻乎乎的男生。 即便她说不出话，这种无语凝咽的感情也在明确地告诉自己，许峥晨是一个可以依赖的人，尽管心中没有为他感到太多的悸动。 “你这人也太乱来了。”何潇着实为他捏了一把汗，所幸人没有什么太大的事。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许峥晨把倚墙的身子往上挪了挪。 “下次可不许这样啊。” 何潇看他们两人的反应就知道，这条项链在苏雨汐心里的分量不轻。 她介意的不是苏雨汐第一时间告知的人是许峥晨，而是不愿帮忙找项链的自己。关键时候不但没能派上用场，还意外地给人添了麻烦。 她讨厌的正是这样懦弱胆小的自己，一味地劝人不做决定，还要别人陪着一起袖手旁观。 这些多年来，还是一点都没变的幼稚鬼。 …… 苏雨汐轻轻扯动何潇的上衣边，意在让她帮忙转达手语的意思。 “小汐问你，项链是在哪找到的？”何潇把手语如实地翻译了一遍。 许峥晨将六边形项链归还原主，回答道：“海滩凉棚。” “那行，我先回房间刷牙洗脸了，你也赶紧回房间洗个澡，待会到楼下集合。”何潇说完便转身回房。 “去哪？” “商业街，买东西得趁早，不然可就没货啦。” “饶了我，我真的太困了，哈～”许峥晨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睡眠不足的他到了给个枕头就能睡着的程度。 …… 民宿一楼，庭院。 江一哲拿着米娅的单反相机，不停地对何潇和苏雨汐拍摄照片。 “明天早上搭长途回家。”窗边的林佳晗手里拿着电话，聊天的对象是她的母亲，“嗯，和熟人一起。” 咯吱。 “真是的，那家伙又跑到哪去了？”从民宿外边回来的米娅推开门栏，一路朝庭院内部走来，“你们有见到晓雯吗？” “晓雯？”何潇纳闷地念了一遍名字，显然，她对这个名字毫不知情。 米娅用手在下巴处比量了一下身高：“大概是这么高的女孩子，右脸长有一颗泪痣。” “没有什么印象呢……”江一哲停下拍摄的动作。 米娅口中所说的晓雯是她的妹妹，年龄不大，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喜欢外出到商业街的附近游玩，最近还结识了一位没见过面的男友。 本来米娅还揪着她的耳朵，让她留在民宿打扫卫生，结果一不留心，又给她偷偷溜跑出了家门。 “我们也准备去街上买些东西。”江一哲说道，“到时会帮你找找晓雯的。” “嗯，如果见到她，记得打电话通知我一下。” “让你们久等了。”民宿大厅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声音，片刻之后，许峥晨从一楼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商业街。 或许是因为举办烟花盛典的缘故，小镇的商业街上张贴着各种各样的宣传海报。热情的小贩们不断吆喝着，烟花盛典的工作人员也在尽心尽力地分发着活动传单。 虽然一大清早的商业街上没有多少的游客，但仍能隐约感觉到庆典开幕前的热闹氛围。 “好大的宣传力度和规模啊……”许峥晨左顾右盼地张望着四周，场面夸张得不是一点两点。 “哈哈，毕竟人家是专业的嘛，肯定要比我们强多了。” 众人穿行在人潮之中，游逛着琳琅满目地摊贩和商家。 忽然，许峥晨在一个小摊边站住了脚。 那是一间占地面积很小的照相馆，门头上方挂着一张黄底红字的店牌，牌子中间写着“铭心照相馆”五个显眼的大字。 门店仿佛经历了数十载的人事变迁，透出的年代感回味悠长，与周遭的店铺判若两途。 抬高的卷帘门下立着两扇玻璃大门，大门内的展示台上摆放着数个精致的白色相框，简直和有味餐饮店柜台上的相框如出一辙。 许峥晨拿出手机，临时想浏览一遍通话记录，结果手机还是一副黑屏的样子。 “忘记充电了……” “呆子。”前方扬来江一哲的呼声。 “啊，来了。” 2023年7月4日，海滩边。 烟花盛典大会。 “准备好了吗，我要拍喽。”帮拍的青年将相机的镜头对准五人，提醒道。 “可以拍了。”江一哲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三，二，一，茄子！” 喀嚓。 青年按下相机快门，一声清脆的声响伴着闪出的白光，定格了五人同框的美好画面。 “谢谢。”江一哲接过青年递回的相机，“你们过来看看照片的效果，如果还可以，我回头就去照相馆把照片洗出来。” 许峥晨把脸凑近到相机的显示屏上，五个人里气质最突出的便是正中间的苏雨汐。 照片中面露微笑的她穿着一身韩式白色雪纺衫，领口带有一个靛青色蝴蝶结，两边是简洁精美的喇叭袖口，高腰白色绑带牛仔短裤，粉色匡威花边鞋，清凉的装束下是一双雪白修长的美腿。 “好漂亮……” “如果我是小汐，我肯定嫌弃死你这直男的发言了。” “我也想不出别的词了啊。” “这是米娅姐姐帮我打扮的。”苏雨汐笑意盎然地做着手语。 到场观赏烟花的人群把整个会场挤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吵嚷声连连不断。 “嘿咻，这样子就搞定了。”江一哲和许峥晨朝两侧拉开野餐垫，并将其平铺在沙地面上，“你们两个待会就坐这，我在那边也铺了一张。” 江一哲指的是他和苏雨汐。 “看烟花的人还真多啊，周围挤得都没地方坐了。”许峥晨用手拭去额头流出的汗滴。 “走啦走啦，我们去那边打桌游。”江一哲拉着何潇的手往前走去。 “诶，那我怎么办？”林佳晗委屈巴巴地问道。 “佳晗跟着一起来。”何潇拉上了她。 砰—— 一束烟火冲上夜空，顿时，盛大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海滩，绽放的声响伴着散落的火光逐渐平息，最终回归平静。 鸣示盛典开幕的大型烟火刚落下不久，又有接二连三的小烟火紧随升起。 许峥晨和苏雨汐彼此的距离靠得很近，少女那双看着夜空烟火的眼眸充满了笑意，清澈明亮得犹如牵动人心。 烟火的光芒的倾洒之下，少女樱红色的嘴唇让人有忍不住想一吻芳泽的冲动，侧脸的甜笑让海滩的夜景，甚至是其他人都相形失色。 懵懂的想念就快要沸腾，这种感觉在牵动着他的心弦。 “怎么了？”苏雨汐不解地眨了眨睫毛。 许峥晨笑着掩饰尴尬：“口渴了吗？我给你倒一杯果汁。” “面包没了，我去便利店买一些回来。”苏雨汐往他的手机发去一条短信。 “要我……陪你去吗？” “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可以。” 苏雨汐离席，走进了拥挤的人群当中。 不知为何，许峥晨的内心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窃喜。 这个少女改变了自己，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自己似乎开始对其它的事情抱有期待了。 一簇名为悸动的花苞迎来了花期。 虽然他不知道今后会怎样，但只要有她在，自己也许就有能力做成任何的事情，包括那份早已舍弃掉的，不堪的梦想…… 本章的背景音乐推荐radwips-花火大会。 chapter022 黑与白 某个记不清的夏日的舒凉午后。 微风拂过落地窗前的阳台，吹起了晾晒衣服上的点点洗衣粉，洗衣粉中的清香一点一点飘向了室内。犯了困的小孩在瞌睡中隐约听见了琴音，悠扬的钢琴曲有如清澈的溪流般缓缓向前，沁人心扉。 “唔……”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小孩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从地板上爬起了身。 男孩掀开身上盖着的空调被，慵懒地揉了揉眼眶，冰冰凉凉的触地感还未从肌肤上彻底散去。 “把你吵醒了，真是对不起啊。”男子停下手中的演奏，面向男孩说道。 “爸爸，你是在弹钢琴吗？”男孩稳住起身后的重心，光脚走到了钢琴旁边。 男孩天真无邪的稚嫩音勾起了他的笑容。 “是啊。”男子的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特别的磁性，“你喜欢弹钢琴的人吗？” “不喜欢。”男孩的回答很快，宛如早就知道问题一般。 “为什么呢？”男子蹙眉地问着他，显得有些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爸爸也会弹钢琴，但你会打我和妈妈。” 这句话借一位不懂世事的小孩嘴巴说出，反而更加伤及了男子那千疮百孔的心，他意识到自己又对他们做了不该的错事。 “这样啊……” “呀，儿子你醒啦。”阳台处走来一位穿着家用围裙的长发女子，长袖下的几处淤青被裹得严严实实。 “我饿了，妈妈。”小孩扯了扯女子围裙的衣角，“晚上我想吃西红柿炒鸡蛋。” “好，你想吃什么，妈妈这就带你去买。”女子把脱下的围裙放到长椅上，拎着男孩经过钢琴。 一道不算刺眼的柔光穿过落地窗，照在了钢琴的琴键表面。 “我是不是又给你们添了麻烦……”坐在琴凳上的男子站起身，语气懊悔地发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感觉你们在刻意避开……”男子掂量着说话的音量，害怕给他们的心理造成负担。 男子也知道，三年前医院给自己做的诊断书上清清楚楚写着，自己患有一种“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的心理疾病。换句话说，就是确诊这种病的人会存在不同的人格。 而他的另外一个人格便是家暴的原因所在。 一旦受到刺激，暴力的人格便会出来抢夺身体，然后暴力对待疏远自己的他们。隔段时间，恢复正常的他就跟缺失记忆般，想不起中间任何的过程。 医院提议的治疗方法也用了，可是没有一点起效。原来就厌恶去医院配合检查的男子，性情开始了变本加厉。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女子忍住露出的哭腔，“如果你想要道歉的话，那还是免了。” 男孩紧紧攥着女子的手，这个时候只有自己母亲的手能给他足够踏实的安全感。 “我知道，就算我道歉你也不会接受，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男子没有找过多的理由，而是委曲求全地诉说着言语，貌似是想就此息事宁人。 但男子等来的却是女子的摔门而出。 “妈妈，你可不可以和爸爸分开住啊？”男孩有些后怕地说道，“我好怕爸爸的样子，他看起来很吓人。” “……” “呐，妈妈好不好？” “快了，峥晨再等一等。”女子望着男孩那双清澈的眼眸，瞬间便没了撒谎的念头。 砰! 又一束烟花升上夜空，紧随而来的轰鸣声直接将许峥晨的意识拽回了海滩。 “诶？我这是怎么了……” 许峥晨环顾起四周，自己依然身处在海风镇的海滩夜景当中，岸边燃放的烟火正不曾间断地冲上天空，游客和镇民仍沉浸在一片欢喜祥和的气氛里。 他转过头，用眼光扫了扫不远处的野餐垫，江一哲三人还在把玩着手里的扑克牌，眉眼间溢出的笑意仿佛能感染身边的每一个人。 许峥晨往野餐垫的附近喷洒了一些驱蚊的花露水，随即动身去便利店找苏雨汐。 苏雨汐离开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亲自去找一找人才行。 另外一点，他总觉得周围待着一些蠢蠢欲动的不轨分子，这种感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萦绕在他的身边。 沙滩便利店，店内。 “扫码还是现金支付？”收银小哥耐住性子继续询问。 他忽然发觉，台前的这名少女笨拙得竟有些可爱。 苏雨汐从短裤的口袋里翻出一张十块钱的纸币，捋平褶皱后便交给了对方。 “这是找您的零钱，欢迎您的下次光临。”收银小哥从收银柜中拾了数枚硬币，然后缓缓送到她的手边。 接过零钱的苏雨汐朝他打了一个手语，表完谢意便离开了人满为患的便利店。 “小妹妹，小妹妹。” 一位留有寸头，身上穿着运动背心的肌肉男子向她抛来媚眼，搭讪之间，表现出的轻佻态度令人反感不已。 肌肉男子上下挥动手臂，似乎是另有用意地吸引她的目光。 苏雨汐微微上抬脑袋，抱有谨慎地端详了对方一番，至少从容貌和穿着看来，肌肉男子都不算太过异类。 “对，我说的就是你。”肌肉男子直视着她，“有没有兴趣来陪我们玩玩？” “那个，今天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了。”站在两名男子跟前的少女生涩地说完话，就是抬腿往外离开。 “别急嘛，再玩一会不碍事的，再说了，晓雯你就不想和这位漂亮姐姐认识认识吗？”另一名身材中等的矮男子上前搭住少女的肩膀，将她的身子稍稍侧回。 “可是我晚归的话，我姐姐她……” 少女面朝着男子，眼里有的只是对自己男友的惶恐。 “这精致的小脸真好看啊，老子就喜欢这种话少又好看的小妞，带劲。”肌肉男子开始对苏雨汐毛手毛脚起来，“走，我们几个去巷子里好好聊聊。” “好咧。”个头较矮的男子扯住少女的手腕，笑声中藏着的流氓范顿时展露无遗。 拥堵走动的人潮之中，许峥晨的眼神一下子便锁住了离店外走的苏雨汐。她的身旁还有两男一女，对他而言都是再陌生不过的面孔。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眼看苏雨汐被人硬生生地拉走，许峥晨迅即加快了穿行人潮的步子。 “喂，不要乱推人啊。”人群中传出一道女声。 “抱歉，借过！”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真对不起！” “臭小子，给我看清楚路啊！”一道雄浑的男声在他的耳旁炸开。 “等一下！别走！” chapter023 暗处的恶意 许峥晨怎么也想不通，举办规模这么大的烟花大会，主办方只在现场安排了寥寥几个保安，所谓的安保措施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江一……” 他扭头望向江一哲的位置，口中的名字还没叫完，自己便主动闭上了嘴。 烟花盛放的巨响杂糅着人群的喧闹，声音嘈杂得一塌糊涂，跟这两者的程度比起来，许峥晨的呼喊完全是微不足道。 偏偏在这种时刻，江一哲等人跟自己隔了较远的距离。 “嘁！” 许峥晨咬紧牙关，挤进了又一批的人群当中。 长时间没有运动锻炼的他，这时开始喘起了阵阵粗气，尽管时间来不及让他充分休息。 随着烟花大会的举办，海滩外围的护栏上渐渐站起了观众。他继续顶着人群的阻力逆行，又折腾了不少时间才从人海里跃出。 许峥晨迅速拿出手机打开屏幕，点开电话联系人的名单，滑动手指找到苏雨汐的名字，最后按下了拨号键。 “接电话啊，快接电话啊……快接啊……” 这时手机的电量已经见到了底。 和预期相反的是，他漫长的等待换来的仅仅是对方的未接显示。 应该打给江一哲他们的，头脑发热的他责骂自己做了这个错误的决定，继续顺着路线穷追不舍。 …… 远离镇上小区的巷子里。 四人走进一条窄长的漆黑小道，一路抵达了小巷的最深处。附近一带没有商业街上林立的高楼房屋，可见到的不过是废弃破旧的厂房，以及病怏怏的树木。 就连路口尽头冒出的昏黄灯光，也被四周的夜色所覆盖，平常的月光里透着一丝惨淡。当下的环境悄无人影，安静得连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里应该没什么人会来了。”肌肉男子贪婪地吸取着苏雨汐的体香味，“好香的味道啊。” 苏雨汐不想听，也听不见他的话音，冷若冰霜的脸上仿佛察觉不到任何表情。 “对了，刚刚是谁打电话给你啊，你的小情人么？”肌肉男子俯视着她的脸蛋，本想仔细欣赏一番，奈何对方冷漠地将头侧到一旁。 随后，他伸出左手把苏雨汐的双手按在墙壁上，右手便捏着她的下巴将脸缓缓转正。 这个男人身上有着抽烟的人特有的熏臭，浓厚的焦油味里混入了刺鼻难闻的酒精，说话时嘴巴散发的恶臭令人作呕。 望着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无数的惊恐和臆想一时填满了她的胸脯，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沉重感宛如能压垮呼吸。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脑袋不听使唤地嗡嗡作响，紧接着就是一片空白。 有没有…… 有没有谁…… 救救我。 “你们对这位姐姐做那种事情，不太好……”少女止住说话的颤音，“就不怕遭报应吗？” “说什么呢你。”矮子男气愤地甩开少女的手腕，“能有什么报应？” 扑通！ 少女踉跄地往后倾倒，随即摔在了电线杆的旁边。 “唔嗯！”说不出话的苏雨汐只能作出类似的语气词，似乎是想叫少女一个人离开。 “这个小妞子还挺乖的嘛，竟然不会喊救命啊，哈哈。” 猥琐的肌肉男子用目光打量了身前的苏雨汐，雪纺衫的领口上扎有一个蝴蝶结。 “大哥，你能不能让小弟我……” “别着急，等老子好好享受完，自然会轮到你的。”准备伸手的肌肉男子被突然的打断扫了兴致。 “哦哦，好。” 肌肉男子继续伸手解开蝴蝶结，手掌贴着下滑到短裤，最后停在了白色裤绳上。 “真碍事。”肌肉男子嗔了一眼，“我警告你，别乱动，这样对谁都好。” 苏雨汐的双眼微微发颤，片刻后的呜咽声带出了她低头流下的泪。 “你们……再这样，我……我就要……报……报警了……”警告的话语中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反而是少女本人被吓得快要拿不稳手机。 矮子男见状，直接抬手弹开手机，冷哼道：“晓雯，你这是要报警抓自己的男朋友呢？” “狗东西——” 两名男人被许峥晨的骂声吸引了注意，肌肉男子也就此停下了猥亵的卑劣行径。 路口尽头的昏黄灯光下站着一个少年，他们虽然看不见那人的表情，却能脑补出对方此刻的气愤。 “你们两个让我好找啊。” 许峥晨踱步朝前走去，这两个家伙大晚上诱拐两名女生，还鬼鬼祟祟地来到小镇的深巷，动机绝对不纯。 “大哥，来了一个多管闲事的人。”矮子男玩转着手里的刀具，嘴角稍稍上扬，挤出了一个带有嘲讽意味的笑。 “丑话说在前头，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比较好。”肌肉男子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只问一句，你对那个女生做了什么？”许峥晨拔高了嗓门。 “没做什么，就是和她亲密接触了一下。”肌肉男子不正经地挑了挑眉，“咋地？你是来救她的？” “人渣话还多说的就是你了。” “臭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话音刚落，肌肉男子便朝着许峥晨的位置直奔而去，右手抡起的重拳随之砸向他的头部。 许峥晨瞧准对方出拳的时机，以一个下撤步避开拳风，转身抬脚踢中了肌肉男子的裤裆。 “啊啊啊啊——你他吗的混蛋，敢动老子……” 一阵痛不欲生的剧烈疼痛之后，肌肉男子只能双膝着地地捂着裤裆。与此同时，矮子男手中的类似匕首的刀具突到了他的正前方。 “唔！” 锋利的刀口划破了他的手腕和后背，伤口流出的缓缓鲜血渗湿了上衣。 啪！ 就在刀尖刺向许峥晨脸的刹那，矮子男持刀的手被另一只手给擒住了行动。 “老哲……”许峥晨睁开紧锁的眉目，发觉眼前的另一只手正是江一哲的。 “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没想到你手机关机了。”江一哲回头对他露了一个标志性的微笑，“我来得正是时候啊。” “哈哈，以后会改的……”许峥晨生硬地回了一个笑容。 “一哲。”许峥晨的背后传来何潇的呼声。 “艹，你小子又是谁啊？”矮子男一个后撤回到了原位，“不知道我们玩得正欢吗？” “敢坏咱们哥俩的好事，看老子我怎么揍扁你！”肌肉男子从地上抬起膝盖，双腿内八地走向他们。 凭他的性格，最忍不了的就是别人的挑衅。 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愈发浓重。 “潇潇，呆子，你们两个赶紧带着小汐和那位女孩离开！我已经让林佳晗去附近的派出所报警了。” 江一哲冷冷说道：“剩下的人交给我来处理……” “可是……” “就按他说的做，我们先去附近的小诊所一趟。” “走！” 江一哲喊了一声，语气凶狠得跟之前判若两人。 “想走？你得经过我手里的家伙同意才行。”矮子摆弄着手里的刀具。 “我忘记说了，除了防刀，空手道打人也是可以的，你们谁想试试？”江一哲将头上戴着的鸭舌帽丢到一旁的空地上。 chapter024 升温 “啊疼疼疼！” 何潇的手指在许峥晨的后背上触点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痛感顿时席卷了他的整个背部。 “哈哈，你的演技好浮夸啊。”何潇见到他一副惨兮兮的模样，不由地笑出了声。 “这一点都不好笑好，我是真的被刀割伤了啊。” 虽说自己已经被安全送到了医院，但许峥晨的心仍然存有余悸，没有别的，就因为那把忽然冒出的匕首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许峥晨只记得，那人准备当着自己的面性侵苏雨汐，恨不得暴揍那人一顿的他便上前跟对方缠打在了一块。 大多数时候，正常人的注意力只能集中在一件事情上，相反地，对周边其它事物的注意程度会降低不少。 许峥晨虽然听过这一句话，却没想到它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自己的身上实践。 本来还想着怎么处理肌肉男子的许峥晨，偶然抬头便瞥见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冷冽的刀光从头顶顺势拉下，转眼将他的短袖上衣划破，连带撕开了一道不浅的伤口。 好在自己及时转身躲闪，不然谁也不清楚那一刀到底会不会毙命。 “人没救到，差点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我家的老母亲看了估计会昏厥过去。”许峥晨说这话多少有些自嘲的味道。 医用纱布缠着身体的不适感令他浑身难受，哪怕是轻轻挪动一个小角度，都会疼得他哇哇大叫。即便没有因此落下顽固的后遗症，他这一两个月也肯定是不能正常工作了。 这种打击对于他的影响实在是太过的沉重。 怪不得自家的老妈子不喜欢遵从医嘱，原来是限制了人身自由啊，到了这一刻他才深有体会。 “我发现你绑着这些奇怪的绷带，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怪蜀黍呀，要怕也是那帮流氓害怕才对啊。”耳畔传来了何潇打趣的笑声，声音大得唤回了他的意识。 “我现在可是病人诶，是需要安静休息的，你可不要乱来啊。”许峥晨怕她的声音影响到病房外的其它人，便委婉地提醒了她一句。 “某个人今早还答应我不会乱来的，现在倒好，自己疯狂整活。”何潇收回手指，责怪道，“你这人的记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啊。” “谁知道你们来得这么快，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去惹那帮家伙了……”此时的许峥晨讲话如同做了错事的小孩般，为了应付他人的责骂而随口找了一个理由。 “回头你得好好谢谢佳晗。” “她怎么了？” 据何潇亲口所说，林佳晗是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人。 碰巧林佳晗想玩的桌游就放在许峥晨的那张野餐垫上，所以她想打电话让许峥晨把桌游盒送过来，但是发觉对方正在急急忙忙地赶路。 “这个家伙还是会关心别人的嘛……” 许峥晨算不上特别了解林佳晗这个人，不过撇开那副嘴硬心软的娇蛮个性，她还是有很多闪光点的嘛。 “你刚才说了什么？”因为许峥晨说话莫名压低了音量，导致何潇没能听清话里的内容。 “我说，我要休息了。” “是是是。”何潇看着他想休息却不敢躺下睡觉的模样，就抑不住想笑的冲动，“那我走了，你一个人慢慢休息。” 何潇从病床旁的陪护椅上起身，拍脸提了提精神便往门外走去。 “对了，她怎么样了？”许峥晨在何潇开门之际叫住了她。 “没什么事，就是受了惊，大概睡一觉就能恢复了。” “是嘛。”许峥晨佯装成一副平常的语气，更多的是不想让她误以为自己是在过分地关心苏雨汐。 “等一等，何潇。” “嗯？还有什么事吗？” “谢谢你。” 何潇没有开口发声，而是以嘴角里勾起一抹微笑作为了回应，随后开门离开了这间病房。 …… 一个小时后的病房外。 走廊里回荡的脚步声引来了何潇的留意，那是一张熟悉却又略显疲惫的面容。 “一哲！” 何潇箭步上前，不等江一哲开口便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怎么样？你没事？有没有受伤啊？” “嗯，我没事。”江一哲轻启嘴唇，“就是刚才跟民警去派出所做笔录花了一点时间，小汐和呆子他们没事？” “小汐在隔壁的病房里睡觉休息，看样子没有太大的问题。” 何潇中途停下话语看了看他的脸色，又继续说道： “许峥晨他被流氓用刀割伤了手和背，幸好就医及时，现在的情况比送来的时候好多了。” “那就好。”等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答案，江一哲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个叫晓雯的女孩子去哪了？” “我让林佳晗陪她先回民宿了，两个女生作伴的话应该没事……”何潇说着说着，眼里便不知不觉地噙满了泪水。 她喜欢的这个男生并没有关心自己，问的全部都是别人好不好，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话语是留给自己的。 她让林佳晗和晓雯先回民宿休息，自己留下来照顾剩下的两个人，好不容易等到他的出现，原本应该是高兴的心情为什么会变得那么难受呢？ 何潇用手擦拭着脸颊两边的眼泪，尝试去控制情绪，但眼泪却和她过意不去似的，一个劲地往下流。 她哭得更凶了。 “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江一哲低头道歉。 眼泪依旧流淌在何潇的脸上，因为江一哲的突然道歉，她竟忘了去遮掩自己的哭相。 “我以为你凶我了……所以刚才一直都在想，你会不会是讨厌我了……”何潇指的是分开前江一哲喊的走。 “怎么会呢。” 说完，江一哲便将她搂进自己的怀抱，舒适温暖的臂膀立即环抱住了她的娇身。 白色衣衫中透出的皂香味中还夹有一丝烟酒的味道，何潇缓缓抬头看去，江一哲额头前的好看的斜刘海似乎被打乱了不少。 “你抽烟了……”何潇放慢了语速，以此来收敛自己那不堪的哭腔。 “可能是刚才和流氓打架时沾染到的，味道肯定难闻极了。” 伫立在他身前的何潇摇摇头，宛若小鸟依人般不肯撒手，接着便是更加地贴紧着江一哲的身体。 “不会，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何潇把头重新埋到他的怀抱之中。 “小傻瓜，我回来了。”江一哲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黑曜石般的双眼里闪着柔柔的光，仿佛有温暖世间的美好。 那个阳光帅气的少年又回来了。 何潇的心随之舒畅，她点点头，闪着泪光的眼眸泛起了笑意： “嗯，欢迎回来。” 医院夜晚的走廊静悄悄的，却因为二人青春恋爱所有的酸涩和齁甜而变得躁动不安。 chapter025 晚间的二人 这间被昏暗笼罩的狭小病房内，仍旧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虽说这比之前要好受了很多，但不可否认的是，气味消散的时间流逝得异常缓慢。 许峥晨觉得这间病房的哪里都好，就唯独这点不讨他喜欢，他甚至还有些嫌弃的心思。 曾经他去医院探望母亲的时候总能闻到这种难闻的味道，但是说来也可笑，一向感到抗拒的他此时也渐渐接受了这种臭味。 毕竟，现在能在病房陪着自己的就只有它了。 而外边的世界与病房的夹缝间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薄膜，无法触及，却阻断了他对外的一切知觉和味觉。 果然，他还是不太习惯待在病房睡觉啊。 许峥晨百无聊赖地侧过腰，想再目睹一次小镇的夜景。 “啊疼疼疼……好疼啊……” 背上的痛感立即灼烧起他的全身，他不得已地停下了转身的动作，转用右手抚摸着缓疼。 视角透过窗户，他仿佛能看到整个海风镇的缩影，夜晚星空下的烟花绚烂耀眼，有如能带给小镇的所有人幸福和归宿一般。 就是不知道，那些人中有没有包括自己呢…… 许峥晨静坐在病床的床头，不免想起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走在海滩的夜景里，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 他不禁被自己逗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烟花大会举办的时间再长，到了这个点也是快要结束散场了。 以这种方式草草收场的旅行，难免会给大家的心底留下遗憾，刚才还在观望的他转眼便被内疚折磨得死去活来。 发生了这么多的意外，作为当事人的许峥晨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母亲，说好了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结果却总是与自己背道相驰。 可能所谓的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偏偏又想在自己身上找到乐趣的坏家伙呢。 他望着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停止燃放的烟火，陷入了自我迷茫和郁闷。 “还以为自己的生活真的改变了不少啊，呵，我怎么会傻到有这种想法呢……”许峥晨的脑中闪过了母亲慈爱的笑脸。 “峥晨记住，以后不要学你的窝囊父亲。”女子牵着男孩的手是如此地温暖，“长大以后记得对周围的人脾气好一点，温柔一点。” “嗯，我答应妈妈。”男孩稚嫩的童音没有一丝犹豫。 为了不让妈妈担心自己长成坏人，男孩还特地加重了说话的尾音，像是在装作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峥晨真乖，今天晚上妈妈多做一些西红柿炒鸡蛋给你吃。” “哇，好耶好耶！” 男孩兴奋地拍了拍小手，随即，纯真灿烂的笑颜从他嘴角处的酒窝溢出，如同一阵涌上女子心头的暖流，给予了饱受煎熬的她一份心灵的治愈。 “对了，峥晨长大以后的梦想是什么呀？”女子望着他肉乎乎的小脸蛋，慈祥地问道。 “我想成为爸爸那样的人，又不想成为爸爸那样的人。” 男孩怕妈妈不理解他说的话语，便急忙补充了一句： “妈妈，其实我想说的是……” 笃笃笃。 轻微又不会显得突兀的敲门声将许峥晨从十五年前的零碎记忆中带回。 沉沉入睡的他费力地睁开眼皮，被人吵醒看起来是小事，实际上让他本就糟糕透顶的睡眠质量又有了严重的下滑。 “难道是我的错觉……” 病房的门上又叩响了一阵敲门声，声音的清脆细腻不像是江一哲敲门时会发出的，更何况那两个人早就已经回到了民宿，不可能大半夜还逗留在医院的病房外边。 许峥晨大致能猜到门口站着的人是谁，但并不着急说破，只是应声回答了一句： “请进。” 病房外的人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回应，继续轻轻地敲门。 “呃，请进。”许峥晨觉得可能是说话的嗓音太低，于是清完喉咙把内容重复了一遍。 而这一回，站在门外的人像是故意略掉了他的声音，看似调皮捣蛋的行为里还藏了几分笨拙。 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大概响了有十余次。 他忍住疼痛准备下床，却刚好碰上了对方开门，场面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 伴着一道喀嚓的琐碎声响起，病房房门的门把手被人从外部旋开，不一会儿，一个少女的倩影便映入了许峥晨的眼帘，朦胧又熟悉的身形轮廓在他的心里荡起了一阵涟漪。 “是苏雨汐吗？”许峥晨的坏情绪瞬间少了几许。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徐徐合上房间的门把，脚步放缓地朝他走来。 缱绻的夜色在窗边铺上了一层轻纱，掀开它的少女正是他想见到的苏雨汐。 晴朗夏夜的凉风吹弄着病房的窗帘，拂过她吹弹可破的肌肤，柔顺的马尾也随风微微地摆动起来，像在撩拨着属于少女那娇羞动人的情愫。 暖玉般洁净的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白色枕头，模样看上去与医院病房里摆放的没差。 “谢谢你救了我。”苏雨汐坐到陪护椅上，随后将事先备好的手机短信拿给他看。 “没，没什么，我只是看不惯那群人渣而已。”许峥晨摆了摆手，口中的话硬是支吾了半天才说清楚，“真巧啊，你也没有睡……” “你没事？”苏雨汐瞧完他那蒙了几圈纱布的身板，便开始在手机上打下想说的话语。 “啊，没事，就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很快就能好起来了。”许峥晨摇头表示没有问题。 “真的吗？”苏雨汐的脸上有些不解。 “真的。”许峥晨笑着点点头。 “可以告诉我吗，那群和你打架的坏人最后怎么样了？” “放心，老哲说他们都被民警抓起来了，现在老实得不得了。” 忽然，心血来潮的许峥晨打起了生疏的手语： “其实现在见到你，我很开心。” “哇，你学会手语了呀。”反应慢了半拍的苏雨汐愣了愣，然后回了一个不算回复的回复。 暧昧关系中的一丝惊喜。 就算不能停住时间，他也希望，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能流逝得再慢一些。 再慢一些就好。 chapter026 噩耗 2023年7月5日，上午九点刚过。 海风客运站。 “开往浅夏市的1037x次客车即将入站，请持有该班次客车车票的乘客拿好行李物品，按时到32号检票口等候检票。” 候车室的上空回荡着一阵预备广播的声音，时间已经来到了返趟班车的发车点。 咕隆咕隆…… 视野宽阔的客运站内，乘车的旅客们纷纷顶着高峰期的人流量来到站点乘车，一时之间，售票大厅的路面上滚动起了许多行李箱的滑轮声。 宽阔空间里的大量脚步声，低闷的摩擦声，说话的噪音，这些在早上出行的高峰期确实尤为可见。 “抓紧时间，那边已经开始排队检票了。” 江一哲等人正拉着箱子的拉杆，走向检票口的站台处准备排队。 “你们等一下——”众人的背后扬来一声米娅的呼喊。 身高比米娅矮了一截的晓雯跟着她的步伐，一同前来给众人送行。 米娅将一束甄选好的蔷薇花送到何潇手边，花束的包装由数张粉色雾面纸，以及一条浅粉色罗纹金丝缎带编织而成。 “这些粉蔷薇就送给你们啦，为了做这个我可是挑了老半天呢。” “哇，谢谢米娅姐姐的心意。”接过花束的何潇抱住了米娅，喜极而泣地说道。 “哦，还有啊，我在男生房间找到了一块手表。”米娅从风衣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块银白质地的手表，说着便交到了许峥晨的手里，“我记得这是你的。” 瞧着内盘上一动不动的指针，许峥晨点点头，收回了这块已经坏掉的手表。 “谢谢米娅姐。” 其实，许峥晨知道自己在前天摔坏了手表，但当时一度认为已经没有办法再修好它，所以才会决定将它留在房间不带走。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子真不打算在小镇再多休息几天吗？”许峥晨缠着纱带的手腕引来了米娅的目光。 “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事情等我去处理。”许峥晨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手腕，“也有一些原因是因为自己不太喜欢待在病房，哈哈。” 米娅对此也只是笑而不答。 这个男生和她前几天见面的时候有了明显的变化，单凭感觉来看，许峥晨更像是那些重新接受了生活的人。 宛如有人在他的背后默默给予着支持似的。 “啊疼疼疼……”许峥晨活动过度的身子又发出了哀鸣。 果然，他神经大条的老毛病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就跟家里那个调皮爱惹事的妹妹一样呢，米娅把想法留在了心里。 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能从许峥晨的身上看到他异于同龄人的闪光点，这种感觉会更加贴近成熟的方面，哪怕他给人的第一印象绝不会是这个。 这也是为什么她很看好许峥晨的个性的缘故，就算今后的生活要面临很多磨难，只要是他的话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米娅仿佛深谙着这一点。 “以后的生活可要好好加油啊。”米娅的这一番话像是送给他们五个人的祝福。 排队等待检票的林佳晗走出队伍，张开自己的双手紧紧抱住米娅： “谢谢这几天来姐姐的照顾，你也要记得保重好身体啊。” “嗯，我会的。” “真舍不得米娅姐做的早点呀。” “骗人，我怕你是喜欢上别人了。”江一哲煽情的话语招来了何潇的醋意。 “我也好怕我的小仙女会喜欢上别人哦。”江一哲的回答瞬间戳中了她的心坎。 “才……才不会呢。”何潇的语气开始投降。 “那会不会试着喜欢喜欢我？” “好啊你，居然又调戏我。”何潇面对他的乘胜追击，渐渐地无法招架，于是直接抄起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捶打起来。 “哈哈哈哈，别，别打了。”江一哲蹲下身子，样子卑微地缩在了原地，“再打就要换男朋友了喂。” 米娅见状一时忍俊不禁，随后便拉出了躲在身后的害羞女孩，说道： “晓雯，快来跟别人说声谢谢。” “谢……谢谢你们救了我。”被唤作晓雯的女孩微微欠身，感谢道，“也谢谢这位姐姐。” 苏雨汐的眼中含着似柔水般的笑意，能看到这名女孩子安然无恙，她的心里自然也有说不出的感动。 “有空就多回来看看我们，到时还会有米娅大厨亲自打造的精心早餐哦。” “拜拜。” “路上小心。” “请出示你的身份证。”检票台的工作人员如是说道。 “哦，好的。” 告别之余，许峥晨发觉自己已经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随即，他便把拿出的身份证递给了对方。 …… “呼，终于回来了。” 许峥晨撑开包中的雨伞，下车的瞬间便把帆布鞋踩了个湿透，白色的鞋带表面还粘上了泥巴。 “我们就在这分开。”江一哲给下车的何潇撑起了伞，“我还要陪她去别的地方走走。” “行，拜。” “拜。” 出了汽车站口，五个人便只剩下许峥晨三人。 “苏雨汐你跟我先坐车回餐馆，我有个东西要给你。”和她面对面站着的许峥晨把想法都打在了短信里，“你可以拿完再回何潇家里，怎么样？” “好的。”苏雨汐比了一个他看得懂的手语。 站在一旁的林佳晗姗姗走来，从背后偷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 “我也要去，刚好我肚子饿了。” 许峥晨扶着额头，知道自己没有理由不带她去，便只好答应了她。 有味餐饮店。 餐馆环境的装修并没有提上日程，部分陈旧的桌椅还未换新，就连起皮受潮的墙壁也没早些去粉刷。接下来的天气都是连续的阴雨，估计门店的装修又要往后延期了。 “原来这里就是你打工的地方，怎么好像有些寒碜啊。”林佳晗毒舌道，“真的不会吓跑客人吗？” “……” 这臭大叔该不会又把装修用的钱打到了母亲的银行卡上了，他不禁联想到了张予枫上次帮忙缴医药费的事情。 这个臭大叔…… “我们回来了。”坐完车途的许峥晨推开玻璃大门，回到了店内。 “嗯？”坐在柜台处的男子应声抛来目光，手中攥着一份过时的老报纸。 “呃，请问你是哪位？”许峥晨出于礼貌地问了问。 “老张的亲戚，是他叫我来看理门店的，我还以为他去线下教学回来了呢。” 张予枫这周每天都会进行线下的厨艺教学，以此来赚取一些外快，这都是男子的亲口所说。 “线下教学会很累……” “嗯，是很累。”男子继续说道，“刚开始他还跟我讲要做一道菜肴，说是能一下子增加好多生意什么的，挺稀奇的。” “然后呢？” “然后他就放弃了。” “是吗……” 这时，许峥晨的手机接入了一通电话。 “喂？” “峥晨……” “是大叔啊，这么慌张是怎么了？” “有个坏消息必须要告诉你，你母亲她的病……” 电话另一端的张予枫表现得异常平静，说话咬着嘴唇： “电话里暂时说不清楚，你赶紧来第一人民医院一趟，越快越好。” 似乎是因为不真实的幻听，许峥晨恍恍惚惚地询问道：“大叔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你母亲现在已经被送进手术室抢救了，要你快点来第一人民医院。” 挂完电话，许峥晨自然垂下了拿着手机的手，短时间内的巨大心理冲击让他丧失了思考能力。 “发生了什么事？”林佳晗想一探究竟，不料被许峥晨叫停了脚步。 “别跟过来。” 然后他挂断电话，推开门奔跑离开，脑海中不停浮现出熟悉的回忆和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人。 与此同时，何潇家小区门口来了一个自称是小汐姐姐的女生。 江一哲注视着眼前的女人，雨伞下的那双眼眸依然冒着冷冽的寒光。 chapter027 三重矛盾 “他怎么说？”仰着脑袋问话的何潇拉了拉他的体恤衣角，看起来很想知道结果。 手机的扬声器只留下失去温度的服务音。给许峥晨打的好几通电话依然无法接通，江一哲只好作罢： “没人接电话，也许是餐馆方面出了点事情，他没空。” “现在你们可以带我去见她了吗？” “你真是苏雨汐的姐姐？”江一哲不敢推心置腹地相信她，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凭空出现在别人小区门口的陌生人。 “嗯。”自称是苏雨汐姐姐的人回答道。 江一哲端详着的女子撑有一把折叠伞，年龄大概在二十三四岁左右。 黑色的直长发柔柔地披在肩上，白色衬衫搭着黑色套裙，修长白净的美脚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完全是一身标准的女白领装扮。 高挺的鼻梁下唇红齿白，还有就是冰雪做的肌肤。眼睛的眸色富有深沉的黑，硬朗的轮廓带有柔美的五官。 这女子给人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而且绝对不是那种平易近人的类型。 “我叫苏念。” 女子成熟知性的声音中带着高冷的气质，一切就宛如是与生俱来似的。 “对不起，凭你刚才的这些话，我没办法彻底相信你。”江一哲正视着那双冷眸，眼神没有作任何的躲闪。 哗啦哗啦…… 雨淋湿的天空里铺着灰白的色调，感觉就快要压得他们二人喘不过气。站在小区门口的街道上的何潇，心情也在随之慢慢下沉。 “是吗……”苏念组织了一会措辞，“苏雨汐是我亲妹妹，我这里有张照片可以作证。” 苏念从肩上挎着的皮包内取出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三名女生面带微笑，何潇通过一点回忆，很快辨认出了其中的两个人是苏雨汐和她自己。 至于她们背后站着的青涩女生，如果是在此之前，她肯定是毫无头绪。 “难道你真的……是小汐的姐姐？”这些年的变化让何潇有些认不出她。 “这下你们能相信我了吗？”女子将照片塞回肩上挎着的皮包内。 “算是……”江一哲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取得二人的初步信任之后，苏念先是跟着何潇在家里找了一遍，但却没有看见苏雨汐的身影。 “小汐估计还没那么快回来，要不我们在家里等等。” “如果小汐不在这里，那只能是去餐馆了。”何潇对着苏念说道。 当天下午，有味餐饮店。 餐馆的大门被从外推开，江一哲和何潇领着苏念踏进了店内。 “嗯？是客人吗……”趴在柜台桌面上睡着午觉的男子被开门声吵醒了。 “你们怎么回来了？”刚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林佳晗故作惊讶地发问。 “发生了一点事情，总之就是小汐的姐姐要来带她回家。”江一哲跟她解释道，“呃，小汐她人呢？” “走了。” “走了？那她去哪了？” “不知道，反正现在是不在店里了。”林佳晗强忍住飘忽的眼神，尽量用回日常的调侃语气说话。 “我上楼看看。”苏念说完便打算动身上楼。 “哎哎，大姐你谁啊？怎么一上来就私闯民宅啊，我都说了苏雨汐不在这里。” “还有啊，是谁把你带来的，赶紧领走好不好？” “是我带她过来的，小汐住在我家，餐馆的地址也都是我告诉她的……”边上的何潇发出了微妙的话音，似乎是有愧对他人的感觉。 江一哲本来想自己承认，结果被何潇抢早了一步。 “喂，我说你是不是蠢啊？”林佳晗指着她的鼻子一顿臭骂，“苏雨汐她要是真想回家，她自己不会提吗？” “我，我这也是为了她好啊……” “为了她好？你要是真的为了她好，你会不跟她事先打好招呼？”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架。”插不上嘴的江一哲这时开始了劝架。 一旁的苏念神情不悦：“够了，我来这里不是听你们吵架的，我只想找到我妹妹带她回家。” “万一她不想回呢？” “没有万一。”苏念的语气十分坚决，容不得别人的一丝质疑。 “等等，你这姐姐该不会是冒牌货？”林佳晗将矛头转向对准了苏念，“哪有人这么对待自己妹妹的。” “跟那种人待在一起只会变得不幸，你知不知道？” “那只是你的鬼话而已！” “如果你知道她的为人和情况，你会理解的。” “我不理解！”林佳晗一气之下将苏念的话语全部堵回了她的嘴里。 “那我只能自己亲自去找人了。” “你干什么？” “嗯？我找自己的妹妹怎么了？”苏念冷冰冰地问道。 噔。噔。 高跟鞋的脚步声踏上楼梯，逐渐往二楼客房的位置逼近。 躲藏在这个房间里的苏雨汐听不见脚步声，心脏却在发了疯似的跳着。 嗡…… 就在苏念来到衣柜面前的时候，一阵来电铃声打断了她找人的动作。 “喂？” “苏姐，大事不好了，项目又出问题了。” 通过电话才知道，苏念先前所负责的项目在临时重改后又出了纰漏，费用已经远超成本，大大小小的活动因此蒙受损失。 结果可想而知，她所在的公司遭遇了巨大亏损，一旦追责，项目负责人和部门负责人首当其冲。对方还说了上层准备开除相关负责人，情况十分严峻。 “好好，我知道了。”苏念不慌不忙地结束完通话，便猛然拉开了衣柜。 衣柜里面除了几件挂放的睡衣和白纱裙，还有冬天的棉被以外就别无他物。 “这下你满意了？”林佳晗望着走回一楼大厅的苏念，冷嘲热讽地说道。 “我没心思再继续陪她玩捉迷藏了。” “略。” 林佳晗吐了吐舌。 “别误会，我只是碰巧要来浅夏出差而已，找人说到底还是顺便。”苏念临走之前还回头瞥了她一眼，“等处理完公司的要紧事，我还会再来一趟的。” 林佳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相比于工作，苏念对亲人更多的是不屑一顾，态度如同在对待钱财般的身外之物。 “你……” “再见。” 苏念走后，江一哲才想起来许峥晨不在，“忘了问了，那个呆子呢？刚才怎么没接电话？” “他去医院了，我猜的。” “可是刚才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 “能让他心急成那个样子，应该是他母亲生病了。” 江一哲察觉到了何潇身上的种种不对劲，故作镇静地问道： “没事潇潇？” “是，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们，害了小汐，我不配待在这，我根本不是个人！” “潇潇？你怎么了，还好吗？” “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小汐，对不起你们……” 刚才的事情似乎激起了何潇心底的旧伤，她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这股压力了。 “何潇？” “不对，人不是我害的，不是我……” “潇潇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我们不要这样。” “都说了不是我啊！”何潇的情绪波动得偏离了度，她害怕地后退半步，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餐馆。 “潇潇！等等！”江一哲伸手想要挽留。 “让她去，反正又不会出什么事。” “林佳晗，你说得有点过了。”江一哲搁下话语便直追何潇的背影。 …… 许峥晨冲进医院的正门，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医院大厅奔跑起来，这一举动引来了不少人异样的眼光。 “妈！你在哪？妈！” “这位先生，请你不要在医院大声喧哗，你要找人的话可以去住院部一楼的缴费窗口询问呀。” “对……对不起。”许峥晨垂下头，羞愧道。 “没关系。” “峥晨。”镜头里的张予枫站在数十米外的医院前台处，正好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许峥晨。 “大叔……”许峥晨睁大了涣散无光的双眼，浑浑噩噩之中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叔，我妈呢？你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对不对？” 等待答案的许峥晨只觉得，爬满了全身的恶虫在疯狂吸吮着他的血液，这种疼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瘙痒，而是贴近钻进心里灼烧的痛。 张予枫看着他这副模样是一脸的心疼，明明带了雨伞也不会打的他，硬是把自己的衣服整得湿漉漉的。 “手术室。”张予枫深吸一口气，说道。 chapter028 失重 “你母亲她因为潮湿天走路不小心摔下了楼，颅内大面积出血，再加上年纪有些大了，情况真的很难说……” 或许是因为被雨水淋湿的缘故，许峥晨发烫的脑袋渐渐冷却了下来。 “手术费，要手术费的话我可以去赚啊！” “不是经济方面很难说，我的意思是你要有心理准备。”张予枫按住他的双肩，说道。 原来就快要出院的母亲，等来的怎么会是突然离开呢，他自我欺骗地晃晃头，没有急着去否认这个想法。 对啊，手术没结束，再糟糕的话医生也会下发病危通知书才对…… “不会的，不会的……”许峥晨撤开他按在肩上的双手，“我要去见我妈一面！” “你冷静一点！她现在还在手术室里面啊！” 还没等许峥晨踏出半步，张予枫便出手将他揪回了身，突兀的吼叫声溶入了医院大厅的每个缝隙，周围暂时驻足的人随之纷纷给他投去了很不自然的眼光。 “大叔，你说我做了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许峥晨颓坐在医院的地板上，魔怔般的表情似笑非笑。 “先去找个毛巾擦擦头，年轻人……”张予枫将他拉起，看着他脸上混着雨水的眼泪一直在往下滴落。 张予枫对他的处境感同身受，与其说再多的漂亮话来安慰他，都不如闭麦来得实在。 那一天，收到病危通知书的许峥晨没能及时缓过来，医院便给他的母亲下发了死亡证明。 那一天，许峥晨强忍着泪，亲人的离故使他一夜长大了不少。但没来得及收复瓦解残缺的心情，他又要承担起生活的压力。 …… 许峥晨不想回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张予枫打电话通知殡仪馆，对方派出专车将母亲的遗体运到了冰库。 对他而言，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路莫过于他陪着母亲的遗体一同前往殡仪馆的路途。至于昏头昏脑的自己是怎么来到馆地的，这个恐怕连他本人都给不出一个说法。 丧礼的事宜也都是张予枫一个人全权操办的。 夏天傍晚的暑气扯动着衬衣下的汗腺，院落里的来宾进进出出，但始终不见许峥晨的父亲。 在整个殡仪馆严肃郑重的高压之下，周围只传出碎碎念的声音，以及馆内带着表情面具的人。 张予枫面容憔悴，忙着招待前来参加葬礼的人，身体仿佛快要疲惫不堪。 不惹眼目的角落里，许峥晨穿着一件黑色衬衣低头而坐。长期未经打理的头发，嘴唇边上没有剃去的胡子，落寞的身影与他的父亲几近重叠。 角落里的黑暗过得折磨又煎熬。 “这孩子没事？”来宾交头接耳的话音流入了他的耳窝。 死气沉沉的许峥晨面瘫似的垂着脑袋，跟外界隔绝般地一声不吭，完全不理会安慰他的来宾。 他满脑子想着快点从母亲的面前消失，不然再晚一会就会被眼泪追上步伐。 另一边，林佳晗翻过人群，正缓缓地向许峥晨的位置靠近。 “许……”林佳晗想开口但注意到了面前站着的江一哲，只见他伸出手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随后，江一哲主动把她叫到了殡仪馆的其它角落，生怕她惊扰了许峥晨。 “对不起……”林佳晗抵着嘴唇说话道。 “怎么突然说这个？” “总感觉我给你们添了麻烦，说了太多不该说的坏话。” “这件事不赖你，没什么好自责的。”江一哲慵懒地倚着墙壁。 “何潇她还好？”林佳晗试探性地问道。 “精神状态很不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就算去了她家也不给进门。” “可是我当时明明骂得不狠啊，怎么会那么严重……” “你应该不知道何潇她有应激障碍？” “应激……障碍？” 虽说林佳晗本身不知道何潇曾经遭受校园暴力的经历，说话难听可能也只是一时气头上，但江一哲并不认为她的无知是件好事。 “简单说就是一种受了创伤的应激障碍。” “你是说，何潇的反应偏激是因为我骂了她？”林佳晗略有思绪地回答道，“还是语言之类的？” 江一哲点完头便继续说道：“主要还是她以前受过校园暴力，这几年虽然有所恢复，但还是不能说没有，可能在旅游一开始她就瞒着你们了，也包括我……” “但是这个应该……不严重？”林佳晗理亏地应付道。 “挺严重的，我听她妈妈说何潇已经反锁在房间里不肯出门。”江一哲的举止轻缓稳重，似乎在迎合着低沉的嗓音，“电脑手机之类的东西，只要是能聊天上网的全给她砸碎了。” 如果再继续放纵下去，何潇的心理疾病只会导致精神层面的失控，最终成为她社交的严重障碍。 江一哲对此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对不起，我当时不知道她……”相干的记忆强行涌入了林佳晗的脑海。 当初，林佳晗是看在苏雨汐恳求自己的份上才选择了帮忙，如果能重头再来一次，她就算打死也不会去干涉她们的矛盾，也就不会存在骂人的情况了。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还是等改天一起去她家看看她。”江一哲扭头看向许峥晨，“毕竟有过心理阴影的人很难再走出来，这点我也很清楚。” 很快，许峥晨的母亲出殡的日子转瞬即过。 走进许久不曾回到的公寓家门，他便扫视起公寓每一处的物品。 冰箱冷藏着的半盒牛奶。 客厅窗户上随风微曳的绿箩吊兰。 厨房水槽处没拧紧的水龙头。 房间里安静折叠在床上的薄被。 饭桌上喝了半瓶后发臭的啤酒。 家中这些触景生情的物品不禁令他喉咙作痛。 这段时间以来，他天天都能梦见母亲，甚至每个夜晚都会从梦中惊醒，痛哭流泪到失去声音。 想起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唠叨，再也无法看到母亲慈爱的笑容，他便沉沦在了无尽的悲痛当中，承受着这份无法被分担一丝重量的痛苦。 许峥晨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没有期待的模样，冷漠的压抑面正在被无限地放大。 接下来的生活究竟是该继续打工，还是干别的事情，他早就想不明白了。 没有一个人来告诉他答案。 攀升至最高点的云霄飞车，已经开始了急速的失重下坠。 chapter029 起风的日子 客厅墙上的挂钟不停拨转着时间，许峥晨站在座机电话的前面，拧紧眉头犹豫了老半天。 手边的话筒拿起之后又放下，动作反反复复却拨不出一通简单的电话。 嘟…… “喂，这里是有味餐饮店，请问需要……” 许峥晨缓缓张开干燥的嘴唇：“是我。” “是你啊，年轻人，这么早打电话怎么了吗？” 张予枫感到诧异的并不是早上六点接到他的电话，而是这段时间以来的他决定打电话给自己，说白了就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讲。 “……” “说，我听着。”张予枫见话筒的另一端迟迟没有声音，便直戳了当地挑明了说法。 “大叔，我想……暂时辞个职。” “认真想过了吗？”张予枫早料到了他会辞职，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嗯。”许峥晨回答完，便转而思考起自己提前找好的借口。 若是到时张予枫问起辞职的理由，他就会说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打工，所以想辞职休息一阵子，恢复恢复精神。 谁都知道，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选择逃避。这样的确可以有效避免二次创伤，做法可耻但是很管用。 “那好，我知道了。”张予枫呼出一口长长的气，“那以后你想回来了，我随时欢迎。” “嗯。”许峥晨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就能感到深深的愧疚。 “工资的钱待会就打到你的卡上，挂了。” 挂好话筒，许峥晨便拉开刚从便利店买来的啤酒的易拉罐，颓坐在地上仰头喝起了闷酒。 嘴角溢出的酒水顺着下巴滴到了衬衫的衣领，一滴又一滴…… “我哪来的资格说他颓废啊……”许峥晨咽下最后一口啤酒，便狠狠地捏扁了手里的空罐。 他懒散的目光忽然注意到了厨房台面上放着一叠洗干净的碗碟，似乎还是之前水槽里长期没有清洗的那一堆。 脏乱得不着边际的地板经历了一番的打扫，窗户边的绿萝和吊兰也给补充了水分。 咔擦。 门口响起似曾相识的钥匙声，清脆的细腻感勾起了他在病房的记忆。 早间的阳光拂过门缝，苏雨汐拉开公寓的门把走进了玄关，酥嫩的手中提着装有蔬菜水果的篮子。 不过既然苏雨汐能提着菜篮出门，带的一定是他家的钥匙。 而这多半是张予枫当面交给她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 张予枫从亲戚的口中听说了那天餐馆发生的事，话语总结下来就是，大家因为苏雨汐不想跟姐姐回家而闹了矛盾，再后来这件事情还是不了了之。 而作为不是目击者的他，自然没有摸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最后，他仍然站到了苏雨汐的一方，原因很简单，这个女孩的为人能让他无条件地去相信。 “这个钥匙就交给你了。”张予枫一路护着苏雨汐来到许峥晨的家门口，并将掏出的钥匙交给了她。 如果说苏雨汐回家有难言之隐，那目前最安全的居住地只能是许峥晨家的公寓，相对于何潇和餐馆来讲。 …… “我回房间了，你饿了就自己做早餐吃。”许峥晨洗完手便独自走回了房间，重重的关门声仿佛是对压抑和不满的回应。 苏雨汐盯着他房间的那扇门，起伏不定的心情跟着难受了起来。 这一次响起的敲门声在许峥晨的房间门前。 “你干什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许峥晨咬了咬嘴唇，烦躁地打开房门。 他打着手语问身前的女孩，看人的眼神已经默认了她是个烦人的家伙。 “你要吃早餐吗？” “我不饿。”许峥晨大概看懂了她的意思，紧接着就是摇头拒绝，“你怎么还不走？” “可是厨房有只蟑螂……”苏雨汐想做早餐，但害怕厨房地板上的那只蟑螂。 “到底有什么啊？”许峥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现在可没心情帮你……” 随后许峥晨迅速走进厨房，一脚踩死了爬在地上的蟑螂，收完尸便回到房间的门口。 回来的他碰见苏雨汐无意打开了房间的衣柜，对方似乎比当时他扫掉自己手里的篮子还要惊讶。 房间这个泛黄的衣柜贴着侧墙，柜中见不到一件衣物，放着的只是一堆埋在灰尘里的比赛奖杯和金牌，以及数张破破烂烂的获奖证书。 “对不起，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看了这个……”苏雨汐做完手语便收起了双手。 虽然这几天住在别人的家，她依然是很陌生，说好听点就是新鲜感还没全部褪去，但她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坏事，这种翻开别人东西的事情也是她第一次做。 “看完了吗？看完了就关上……” 许峥晨抓挠了一下起痒的头发，觉得刚才有些地方做得不对，便带着歉意说道： “我去倒杯水给你喝，是要喝凉白开还是热的？” 望着苏雨汐呆呆的模样，许峥晨提不起劲地拉下了眼帘，空壳一般的身体再次走向客厅。 苏雨汐则是默默跟着他走出房间，中途来到了客厅的角落边。 “你在干嘛……”许峥晨侧过身，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只见苏雨汐望着角落里的电钢琴，手指贴在积了灰尘的琴键盖板上摩挲了起来，尽管上面乱放着五线谱的纸张和钢琴曲集的书籍。 “怎么了？”许峥晨双手间打起了手语。 “可以弹首钢琴曲给我听吗？” chapter030 胆怯的钢琴手 “弹钢琴？”许峥晨的视线顺着她指尖的方向，落到了角落里肮脏的钢琴上，“你要我给你弹钢琴？” “嗯。” “不弹。”许峥晨用力挤出这两个字的嘴型，话语之间仿佛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呢？”遭到拒绝的苏雨汐微微歪头，好似他的答复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凡是许峥晨参加过的钢琴赛事，几乎无一例外都夺得了冠军的头衔，当然也包揽了当年许许多多的奖项和名誉。 正常来说，许峥晨对钢琴的热忱喜爱绝对不输于任何人，但他对钢琴音乐的反应却是极度的排斥，这未免让人感到奇怪。 回望家中这架仅有的电钢琴，距离上一次弹奏，似乎横跨了好几年的时间长度。 “你也别做手语了，我应该跟你说过没心情做这些事？” 许峥晨双手插兜，淡淡地说道： “我弹了你也听不见，这有什么弹的必要吗？” 有些时候，无情的言语会比行动更加刺痛人心，这边的许峥晨已经在很卖力地摆出一张冷漠脸，偏偏就是赶不走她。 搬走琴身上放着的书籍纸张，苏雨汐又小跑到厨房找来了一块抹布，贴着钢琴表面轻轻拭去灰尘。 “真受不了你这种女生，我先说好啊，就只弹一小段。”许峥晨将长抹布从她的手中拿过，“弹完我就会把书放回去，知道没？” 许峥晨想着弹琴只有这次，便把琴面和琴凳简简单单地擦拭了一遍，余下的地方仍然脏得不成样子。 身旁的苏雨汐呆愣愣地把手放在背后，温婉一笑。 但许峥晨并不以为意，继续俯下身去调节琴凳的高度。 怎么会有人明明听不到声音，居然还恳求自己弹钢琴曲给她听呢？ 想着想着，许峥晨脑袋里的小人便因为弹与不弹的抉择而开始了互掐，最后他对着周边的空气强调了又一遍： “只弹一段。” 随后他便翻开琴键的盖板准备弹奏。 这个男生摆脱阴霾，弹起钢琴来一定很帅气，苏雨汐见到衣柜里藏放的奖项后就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顿时，抬起的右手手指滑落在黑白琴键的表面，富有灵性地弹奏起了曲调。 把恬静优美的旋律作为画笔，描绘着自然天成的夜色。钢琴的节拍上偏向宽松，便于吟唱乐曲的主曲调。柔和的音乐美感温存过后，乐曲便在安静的气氛中戛然落幕。 苏雨汐站在琴凳边望着这一幕，全程下来竟然看得有些入迷，音乐通过空气飘进了她的助听器，其实能听见的聊胜于无。 “弹完了。”许峥晨结束演奏，履行了他只弹一小段的承诺。 “真的好好听啊。” 许峥晨收手的动作被鼓掌声打断了后续，他俯视着眼底的苏雨汐，那一份真情流露的表情不像是在敷衍自己。 曾经的他收到过数不数胜的评论，吹嘘捧高的赞美也好，贬低嘲讽的毁谤也罢，他都不会去在意，毕竟自己的钢琴水平不会造假。 但现在有人认为他弹的钢琴曲动听，而且还是个聋哑的女生。 许峥晨没有说话，完成本分工作似的离开了琴凳，宛如赛场上结束演奏后作礼下场那般，做的事情合理得挑不出毛病。 他端着从厨房拿来的冷水壶，坐在了客厅的长椅上。 “凉白开。”许峥晨将装了凉白开的水杯缓缓推到她的手前。 “谢谢。”苏雨汐用手道谢，无意中瞥到了他手腕上被刀割伤的疤。 “……” “刚才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苏雨汐传来的纸上如是写着。 公寓的客厅因为早上阳光出来的缘故，室温逐渐变得燥热了起来。 “不知道，刚才想弹什么就弹了。”许峥晨伸手套过杯子的手柄，将它拿起细细抿了一口，凉水入喉给了稍微的降温。 他给人的态度比双方初次见面时还要冷漠，每次的说话总是要靠苏雨汐来发问，不然就是一言不发的自闭模样。 张予枫当天护送苏雨汐来到公寓时，她就被告知了许峥晨母亲离世的事情。 几年前，许峥晨的母亲在张予枫跌落人生谷底之际给予了他资助，现在他还不了本人恩情，只好托苏雨汐来帮助对方的儿子。 “希望你能让他振作。”这是张予枫走之前留给苏雨汐的最后一句话。 反观许峥晨这段时间遭受的精神创伤，单看程度的确病得不轻，就连他的喜好都激不起他心中的一丝波澜。 …… “你不饿么？”许峥晨看她学自己抿了三四口凉白开，心里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嗯？什么？”苏雨汐回了一个手势。 “没什么，我多管闲事。”摆过头的许峥晨将水杯递到嘴边，喝完了剩下的大半杯水。 咚。 玻璃空杯顺手轻放到了茶几的桌面，砸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没什么事了？”许峥晨起身的同时，习惯性地伸了伸懒腰，“没什么事我就回房间睡觉了，别来烦我。” 察觉到情况不对，她立刻挺身站到了许峥晨的面前，水平摊开双手拦住了客厅的去路。 “你到底想干嘛？”许峥晨心生嫌隙地问道，“有什么事你一次性说完好吗？不要在家里晃来晃去的。” 苏雨汐确认他不会偷偷走掉后，便把长椅上的装饰包连带包里的东西一同拿了过来，接着从粉红色的包内取出了一本童话书。 “我不听童话，你找别人讲去，老哲、何潇谁都可以，反正不要来烦我就行。” 苏雨汐抱着书本使劲摇头，无论怎么说都不肯放他回房间。 “我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倏然，一张全家福的照片从童话书纸页的间隙掉出。 许峥晨弯腰捡起照片，目光停滞在了照片下方的其中一个女孩上。 他瞪大模糊不清的双眼，照片里带着一条项链的苏雨汐，正是十五年前他在医院里碰到的女孩。 “这张照片……是你的？” 本章小说中许峥晨所弹的钢琴曲目为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chapter031 近距离 “开门！” 公寓二楼的门口在一阵暴躁的敲门声过后，又贸然响起了熟悉不过的娇蛮音。 “我说你们能安分一点吗，一大早的弹什么破钢琴啊！”棒球帽檐下的少女眼看别处，却眉头紧皱地敲着大门。 吱嘎。 清晨的气息捎着开门带出的啤酒味，缠住了林佳晗的鼻尖。 “许……许峥晨？”望着给自己开门的人，表情呆滞的林佳晗渐渐平息了跺脚声。 林佳晗重新打量给她开门的衬衣男生，不到片刻的时间，那条凌乱的衣领，堆满污垢的肌肤便给她尽收眼底。 幸亏不久之前洗过澡，椰子精油的香味掩盖了这股酒臭，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站在走廊上，站在许峥晨的面前跟他近距离聊天。 这般感觉就好像是他颠覆了一个人所有的美好印象，最后剩下的只会是毁灭性的崩坏，包括那双惹人不适的死鱼眼。 或许许峥晨个人认为这事无伤大雅，爱搭不理的说话态度给人的感觉也是随便打发了事。 而在林佳晗的心中，他的形象完完全全是一落千丈，气质和形象简直崩塌得不能再崩。 “咦~你到底有几天没洗澡了？”林佳晗看出他穿着自那天以来的暗色衬衣，身上散发的气味也是鲜明的对比。 公寓周围流动的空气似乎被这不合时宜的问题凝固了几度。 “……怎么是你？” 许峥晨不感兴致地垂下眼睑，说话时口腔里弥漫着一股酒精的熏臭味，惹得林佳晗不由地掩鼻后退半步。 “我还想问怎么是你呢，你这副样子……昨天是在酒待了一晚上？” “不关你的事。”许峥晨的这番话瞬间给她的怒意上紧了发条。 本来林佳晗的胸口就被睡眠不好带来的起床气堵得浑身难受，结果两人的见面刚过不久，她那糟糕的坏脾气又莫名其妙冒出了芽。 或者说，是因为他的出现，自己的情绪才能有那么明显的波动。 “喂，我可是在关心你啊，那么冷漠我下次就不理你了。”林佳晗抬手将披头的散发往后撩拨。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下意识地做出这个习惯来掩饰自己说谎的紧张。 他怎么又不说话了？ 是在想怎么讨好我了？ 可是万一他以为我真的生闷气了呢，不对不对，这只是心理方面的微动作，正常男生很容易就看懂的…… 林佳晗每次被“感性”束缚住“理性”就会莫名纠结。很多烦人的情感问题一旦处理不了，都会被她丢进记忆的回收站彻底清空。 所以琢磨了半晌，她依旧没有想通是许峥晨为什么站在门口长时间不说话。 直到许峥晨结束沉默，轻启唇齿地说道：“找我有事么？” “呃，那个……你感觉好点了吗？” “不好。”许峥晨性情的转变令她感到震惊，“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关门回去了。” “当，当然有啦！”林佳晗的眼神迅速捕捉到了公寓里的苏雨汐，随后她翻过挡在门口的这堵肉墙，“我有话要对苏雨汐说。” “……” “苏雨汐酱——” 苏雨汐意识到对方在叫她的名字，便用手按住椅子，侧身往前望向门口。 “呀吼，小家伙，好久没来看你啦。”林佳晗一见面便拉住苏雨汐的小手上下摇晃，“你有没想我呀？” 怯生的笑意挂在苏雨汐的嘴边，她本想伸手打招呼，但是被对方突然表现的热情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狭小客厅里的喝粥声，茶几桌面的台式风扇转动风叶发出的呼呼声，穿过窗户洒在光滑地板上的阳光，似乎给饭桌前的早餐时段抹上了一丝匀称的恬静。 “所以，你来我家是想干嘛？”坐在饭桌旁的许峥晨放下手里的调羹，抛出了刚才没问明白的问题。 这时的林佳晗还在搜刮着榨菜包内剩下的榨菜，饱腹感带来的放松令她无暇顾及到问题的到来。 “我……我家里人都出去上班了，没人做早餐给我吃。”林佳晗低头瞧着掉出了碗沿的榨菜，“你相信吗？” “那你倒是自己去附近的早餐店买啊。”许峥晨宣泄不满的时候可谓是毫不避讳。 “我懒还不行吗……” “随你便。” “许峥晨，其实我……”林佳晗的话说到一半便被许峥晨整句呛了回去。 “我吃饱了，没什么事别来找我。” 把端着的碗勺放进洗碗池，许峥晨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 “原来你是搬家到这里来的啊。”苏雨汐看完纸上的字，便在纸上写下了跟手语相同的意思。 “嗯，我嫌原来的家附近太吵，就趁着高三备考的机会搬家到这来了。”饭桌旁的林佳晗笑嘻嘻地将话回馈给她，“没想到和你们做了邻居，惊不惊喜？” 林佳晗的新家和他就住在同一栋公寓的同一楼层，而且就在隔壁。二人之间仿佛有不可言说的东西在牵动着他们的距离。 但新邻居的到来并不能让许峥晨有所感冒。 “再过几天我就得回学校了，如果到时候可以探望何潇的话，麻烦你们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亲自和她道歉会更好？” “不不，我还是不去比较好。”林佳晗聊天的语气没了原先那股娇蛮，脾气也愈发疲软，“何潇要是见了我，心情只会变得更糟。” 林佳晗只觉得，高三忙碌的校园生活足够她去充实自己的人生。 到那时候，她该淡忘的都会忘记得差不多，一些不好的污点也会被时间慢慢冲刷干净。 应该会。 chapter032 樱花树 浅夏市。 沉寂在霓虹灯光的光斑里的冬日夜景，气温低却不妨碍街道旁的橙树焕发新枝，凉凉的空气似乎处处都在透着稀薄的味道。 偶尔路面上会有车辆飞驰拉出的车尾声。 贴在房间窗边的林佳晗张开小嘴，朝着玻璃窗户轻轻哈气，给窗的一角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抱着好玩的心理绘完画，又望了望窗面映出的心形图案，看来跟心里预期的相差不大嘛。 嘴角渐渐扬起了满意的弧度。 “嘶……好冷好冷。” 窗外不经意间吹进的冷风害她打了一个冷颤。 她转头窝回到暖炉桌的棉被里，掏出自己心心念念的暖手宝，全身慵懒地趴在了桌上。说实话，她不太喜欢这种冷冰冰的季节。 但她很喜欢偷窥别人睡觉的模样，比如暖炉桌子另一端的许峥晨，惬意的打盹在冬天也算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林佳晗伸出指头戳了他的脸颊，心里冒出了新奇的想法。 …… “唔……我好困啊……” 许峥晨打完瞌睡一醒来，左右两边的脸上除了睡觉时压红的痕印，就是用笔画上的乌龟。 “嘻嘻，你醒啦。”林佳晗藏好马克笔，面带讪笑地回答了他。 “我这是睡着了吗……”房间的灯光让许峥晨的双眼闭得难受。 “不然呢。” 好不容易适应了亮度，他沉甸甸的脑袋也开始发出了哀鸣。 他环视着四周的环境，照目前的情况，他应该还在林佳晗的房间给她补习功课。 虽然是经附近的教育机构推荐来做的家教，和这个女生认识的时间也不到一个月，但两人的关系好似有些暧昧不清。 许峥晨赶紧整理起之前的讲义：“你还记得我给你复习到哪了吗？” “我忘了～” 林佳晗很爱用这种捉弄人的目光打量他，特别是在他认真做事的时候。 “而且你看今天时间也很晚了，不如暂时补习到这，明天再来。” 许峥晨听出了她积蓄已久的心声，但也只是把双手放到脸上反复揉了揉，碎碎念地说道： “补习到今天为止就没了，你不知道吗？” “知道……” “没讲完的知识点我都给你列好了，看完笔记再做题，好好学习不要偷懒。” “……” 取下车锁，许峥晨便将自行车缓缓牵到路边，楼上的林佳晗则是一直站在窗边观望，目光全程不离楼外的空地。 她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必须要和这名男生说声道别。 “你以后还会来吗？” 为了送他，林佳晗穿上一双拖鞋就匆匆跑下了楼梯。 “得看情况，至少寒假是不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照顾到林佳晗的情绪，他把手伸进车篮，取出了里面放有的一包收纳袋，说道： “送给你了。” “这是什么？”听到声音的林佳晗忽然抬起头，望见侧坐在车座上的许峥晨朝她丢来了一小袋东西。 “樱花树的种子，就当是礼物。” “怎么想到送我这个，而且我过生日还有几个月呢。” “我懂了，你是想让我帮忙种树？” “怎么可能，真的只是份礼物啦。”许峥晨莫名被她戳中了笑点。 林佳晗又认真思索了一番：“樱花……是有什么寓意在里面吗？” 许峥晨摇摇头，搁下一句话便骑车消失在了夜晚街道的转角处。 “诶！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哇！”林佳晗连忙上前追赶。 呼哧呼哧…… 年级组织的跑操活动结束以后，操场上依然还有林佳晗跑步的身影。 “佳晗，我先去饭堂吃饭啦。”女生离开操场前，向林佳晗招了招手，“对了，你晚上想吃啥，我给你带。” “和舒棋一样就行啦。”林佳晗摘下耳边的耳机，不改笑意地说道。 “ok，本仙女知道啦~” “嗯。” …… 教学楼旁的梧桐树长势旺盛，侧枝的枝条已经伸到了四楼窗边的外景。 晚修的课室静得出奇，沙沙的写字声，教室里空调的冷气吹不散晚夏的余热，堆叠成山的试卷和复习资料，装着书本的推箱正在逐渐成为高三生活的一种常态。 林佳晗坐在靠门边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手捧着脸，饶有趣味地看着教室里其他同学埋头学习。 有那么一种念头会让她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异类，就在浅夏市第一中学，这座现代化的生态读书园区里。 尤其在学校的本科升学率连年递增的大势下，林佳晗依然不改年级倒数的本性。 倒也不是自己不爱学习，只是她觉得自己不一定非要走读书这一条出路，其实还有别的可以供她选择。 林佳晗家庭的经济条件不差，即便再不济也支付得起专科需要的学杂费。只不过她总会跟父母嚷嚷自己向往的不是大学，而在艺术插画或者是音乐的层面。 因为她本人并不是艺术生的出身，这样的志愿自然招来了父母连同不少老师的反对。 比起核对讲台上的多媒体投影的考试答案，和大多学生一样估分改错，林佳晗更偏向于在自己的草稿纸上涂鸦。 很快，考试的卷子被她的红笔涂画上了一朵樱花，桌角的答题卡同样没能逃过她的毒手。 “阿嚏！” 披着单薄的校服外套的她忽然打了一声喷嚏，引来的人偏偏就是这节晚修的值班老师，她的班主任。 班主任的身材匀称，稀疏头发下的发际线却有些瞩目。 “来我办公室一趟。” 经过教室门前的长走廊，又转过两三个弯角，林佳晗跟着班主任走进了同一楼的办公室里。 寥寥几个教师要么是翘着二郎腿在玩手机，要么就是坐在电脑桌前准备课件。 “老师好。”林佳晗礼貌地和其他老师打了声招呼。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办公室吗？”班主任坐回到自己的办公台前，抿了一口刚沏好的温茶。 “不知道……”林佳晗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恶劣行径，哪怕当面不说，班主任也是一目了然。 “主要还是学习，上次调研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嗯……”林佳晗懂得道理，一般这个环节的她只要肯低头认错，班主任就不会太为难自己。 茶杯搁放到杯垫上，杯身的晃动震荡出了一丝茶水的涟漪。 “平时上数学课的时候总是打瞌睡，晚修该学习的时候也不会学习，你是高三重点班的学生，也该有点像话了。” 林佳晗摆头想转移一阵注意，但这种时候遇到特意跑来办公室问练习题的学生，只会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晚修期间的谈话内容似乎在脑袋里扎了根，直到女生宿舍熄灯之后，林佳晗依旧拥着抱枕不能入睡。 “等你哪天种出来了，再把它告诉我。” chapter033 失落的蝉 “佳晗你睡了吗？”是邻床的温舒棋在轻声呢喃。 “还没……” “佳晗你最近心不在焉的，是谈恋爱了吗？”宿舍的夜谈会刚结束上个话题，温舒棋便把新的话题转到了林佳晗的身上。 “啊？” 躺在床上的林佳晗一扫焦虑，自己无缘无故被推到了话题的中心，很难不会露出疑惑的表情。 “哼哼，你那点的小心思是逃不过本仙女的眼睛滴。” 温舒棋从床上翻坐起来，隔着一层蚊帐的手轻轻推耸着林佳晗的肩部，她接着说道： “快快从实招来，究竟是哪个班的帅哥看上我们家佳晗啦？” “这个我肯定知道，16班的顾澄嘛。”坐在书桌前看书的周岚见机插话道，“课间他还专门来教室窗外看你呢，我都看见了，可惜不是我的菜。” “对对对，顾澄，那个打球酷酷的男生。”温舒棋犯着一脸的花痴，“人又高又帅，主要他以前还是篮球校队的队长哇。” “我还听他们班的同学说啊，顾澄以前追过一个好看的女生，但是没有追到手。” “岚岚你快说快说是谁，我想听。” 温舒棋的两眼闪闪发光，对于周围认识的人之间的八卦，她的求知欲简直强到了让人害怕的地步。 而这句话往往是危险来临前的信号。 “啊呀，你们误会了，我真不认识那个叫顾澄的男生。” “那为什么他每次路过教室都会来看你呢？” “我怎么知道。” “大家静一静，让本仙女来评评理。”温舒棋故作沉思，“这一定是顾澄看上我们家佳晗甜美诱人的长相啦～” “佳晗你最好当心一点，顾澄以前可是有过把女生骗回家里的经历啊。”身为宿舍一姐的宋唯对此免不了提醒几句。 “不会？” “是那种事情吗？” “我不管你们了，睡了。” …… 时光翻篇。 临近夏季八月末尾的校园里，蝉鸣声已经没落了不少，树上的蝉虫爬不出这座围墙环住的学校，同样也爬不出这个为数不多的闷热夏季。 林佳晗垂下仰着的头，把树上的目光放回到自己身前的楼梯上，她知道这些蝉似乎有些落寞的心绪。 八月的时间没有安排低年级的学生返校，所以排队借书的手续较以往省了许多的时间。 走出学校的图书馆，林佳晗手里挽着几本功课试卷。 午后篮球场上冒出的热腾腾的白气，荡着一阵热浪的清风吹过眼睫，光是走在场地的外围，她都觉得自己置身在一座自然的大型蒸笼里。 阳光下的男生手间投着篮球，一身的篮球衫，爽朗自信的笑容极具魅力。 下场休息后，男生踱步来到树荫底下的石凳旁，淋漓直下的汗水打湿了那身颜色鲜艳的篮球衫。 坐下身的他一把抓过毛巾擦汗，酣畅地饮完了剩余不到半瓶的饮料。 林佳晗匆匆瞥了几眼，便撑着遮阳伞准备扬长而去。 “林佳晗等一下。” “刚才是你在叫我？” “对，你就是15班的林佳晗，我身边的人常常跟我提起过你。”男生和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我是顾澄，很高兴认识你。” “是吗，那还挺荣幸的。” “请问你认识苏雨汐吗？” 林佳晗听到名字呆怔了几秒，这个名字经他的口中说出，倒是有种别扭的感觉。 “认识，怎么了？” “你是她的朋友？” 林佳晗说道：“算不上朋友。” “不是朋友啊……” “有事么？” “我想说，呃，就是说那个，那个什么……”顾澄无处安放的手在脖子上蹭了蹭，“可不可以帮我转交一封信给她……” “给谁？” “给苏，苏雨汐。” “学业繁忙，我帮不了你，你去找别人帮忙。” “诶，别走啊，怎么突然就拒绝我了？” “我也没有答应你啊。” “也是哦。”顾澄料到了她会狠心拒绝他的请求，自然有所准备，“不过只要你愿意帮我，学校附近的奶茶店你任挑，我请客。” “如果我不喜欢喝奶茶呢？还有，我为什么要答应一个见面没多久的男生呢？” 啊，等等。 这是…… 粉笔头？ 出手的粉笔头丢中林佳晗的脑门，落在了桌上摊开的书本之间。 “要睡觉就自觉站到教室后面去。”一道愠怒的男声震得林佳晗的耳膜不适，同时吵醒了课上瞌睡的她。 “哦。”她循着全班学生齐刷刷的眼光，拿上书和笔，姗姗走到教室后方的墙边罚站。 上完今天的最后一堂课，林佳晗第一时间背起书包离开教室，正好遇到了前来教室蹲人的顾澄。 “闪开。”林佳晗抑住骂人的冲动，改口道，“本姑娘说了不帮，你再这样我可要喊救命了。” “喂喂，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不要用那么凶的眼神看我啊。”顾澄知道自己求人的方式有不对的地方，却实在是捉摸不透女生的心思。 学会了懒得理人的林佳晗，直接绕开人从路边离开。 “哈啰。” “走开。” “嗨，今天有空吗？” “没空，我明天也没空。” “你好呀。” “不好。” “早上好，你……” “发烧。” “那明天呢？” “我明天也发烧。” …… 林佳晗没想到，原来男生对一件事情居然可以执着到这种地步，这个星期至今为止，顾澄那张脸她就见了至少二十次，拒绝的话语也说了不下几十次。 如果不想点办法赶走顾澄，她的耳朵可就要先起茧了。 问候的狂轰滥炸由最初的固定间隔，变成了现在每天的不定点“视察”，从早读到晚修结束回宿舍。但凡是有空闲的时间，顾澄就会从隔壁班来到她们班教室的后门，她的座位旁。 只要林佳晗稍微往窗边挪一丝丝的视线，最先出现的绝对是顾澄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怎么样？今天心情好点了吗？”顾澄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生病的时间里。 “刚才还好，见到你以后就变差了。” “哈哈，要不然你学我多笑一笑，这样心情就会好起来了。” “来，笑一下。” 狠心拒绝了顾澄那么多次好心的请求，他不但没有一点怨言，还跑来缓解自己的坏情绪。 林佳晗没想到他的脾气好得离谱，似乎终于有些明白了那些女生喜欢他的原因，她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冷眼对他： “上课铃快响了，你赶紧回去。” “你是在关心我吗？”见林佳晗说话的态度有所转变，顾澄以为她准备答应自己了。 “别多想，我只是怕老师以为我又跟不三不四的坏学生勾搭上了。” “你可真可爱。”趴在窗边的顾澄扬起身，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升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等我这节数学课下课再来找你，回头见啦。” 林佳晗没有回应他，因为这些只是为了求别人帮忙而故意做出来的假象罢了，自己犯不着感动。 叮铃铃—— “上课。”任课教师步伐轻慢地走进了教室。 “老师好——” chapter034 芒果奶茶 “到了，就是这家店。” 停在奶茶店门口的顾澄推开外设的玻璃门，一面彬彬有礼地给林佳晗让出走道。 林佳晗没有应声，目光在橱窗上的墙贴纸徐徐探看了一会，纸上面写着“新鲜饮品奶茶果汁”几个具有创意感的字样。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些贴纸戳中了她的萌点。 “怎么啦？”顾澄朝内推着门，见她刚进店就愣愣地待在了原地，“你是怕生吗？” “谁，谁说我怕了。”林佳晗似乎被他挑衅的话语激起了敌意。 “那你不要站在门口当个木头人呀。” 本来熬过了星期天上午的课程，林佳晗就已经累得不行，谁知道这家伙一放学又跑来骚扰自己。 她也是迫于无奈才答应外出学校，跟他来附近的奶茶店闲聊。 但是现在，她莫名有种想临阵脱逃的念头，仅仅就是因为顾澄呆头呆脑的发言令她火大。 现实生活里对谁都是自来熟的性子，真心不讨她的喜欢，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林佳晗又在心里臭骂了他一顿。 “别一直盯着我看哇，虽然说我确实是有不少的小迷妹啦……” “少臭美了。”林佳晗白了他一眼，便顺着门口的过道走到了柜台前。 简单新颖的设计风就是奶茶店的代名词，清爽的店面招牌搭配着绿色的格调，倍受年轻群体喜爱的同时又能给人一种舒适宜居的极致享受。 柜台的装修采用了清新田园的休闲风格，彰显着小城市专有的现代质感的起居。 “两位想喝点什么？”穿着一身正式工作服的员工问道。 “一杯芒果奶茶，去冰全糖。”林佳晗手指着柜台上的菜单，“再加一点椰果，谢谢。” “喝这么甜就不怕长蛀牙吗？”顾澄打趣地问道。 “你好烦。” “……” “你是经常来吗？” “不是。”林佳晗拿着刚点的奶茶，坐到了台的凳子上。 “看不出来啊。” “我可是牺牲了今天半天的美好假期，你找我来不会只是为了问我这个？”林佳晗挑明了来意。 “哈哈，被你看出来啦。” “你这个人可真好懂……” 顾澄打开手机相册后出现的是一张五人的合影，随后，他便把手机屏幕翻转放到林佳晗的手边： “上个月你不是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嘛，你看。” 林佳晗的手贴着手机屏幕慢慢地放大了照片。 “这是……” 这张是她和许峥晨几个人在海风镇度假时拍下的照片，照片的背景还是烟花大会的会场，正中央的人则是他要找的苏雨汐。 “这张照片，怎么会在你的手机里？”林佳晗重拾对他的提防，“话说我可没加你好友？” “有人告诉我了，但这些都不重要。”顾澄低头瞧看着手机里保存的照片，说道。 “然后呢？” “我跟苏雨汐是小学同学，中间因为一些特殊情况……” “哦。”林佳晗将吸管插到芒果奶茶的杯中，抿了一小口，顺滑香浓的口感顿时席卷了她的味蕾。 “我害了她，所以我想请认识的人帮忙传个信给她，看看能不能得到她的原谅什么的。” “这种事情你自己去做不好吗？” “她在八年前就搬了家，我有找过她以前的同学，可惜他们都没有她的联系电话。” “那你又相信我会知道？” 顾澄点点头：“至少这张照片能说明一些事情。” “我说你啊，万一我到时候反悔怎么办？” “反悔没关系啊，你已经喝了我请的奶茶，也就是说你欠了我一个人情。”顾澄坏笑道，“如果你想还的话，就来帮我这个忙。” 林佳晗仿佛在顾澄的身上看到了说不出的闪光点，至于那是什么，她本人也没有弄明白。 “那下次放假，我带你去见见她好了。” “真的可以吗？” “你这话说得怎么像个拘留所的犯人一样……” “咳咳，你有见过那么帅的犯人么？” “现在见到了。”林佳晗嚼着嘴里的椰果，继续说道，“真搞不懂，你这种爱吹牛的男生怎么会有那么多女生喜欢。” 顾澄一脸黑线。 “诶，你以前是不是追过一个女生？” “上小学的时候追过。” “是——”林佳晗拉长了问句的尾音，像是在等他接话。 “苏雨汐。” “啊？” 顾澄双手捧脸地倚着桌面：“呃，怎么，我没跟你说过吗？” “没。” “那可能是我忘说了，哈哈。” 林佳晗没等他开口说完上一句话，便径自琢磨起了别的事情。 像顾澄这样阳光外向的男生，怎么看都不会是宋唯口中那种拐骗女生回家的人？ 虽然顾澄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完美，但也没有预期中那么糟糕，自己也不应该对他抱有太大的偏见。 感觉……感觉还挺聊得来的啊。 “哦，对了，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想问一个问题。”顾澄的声音又沉又暖，带着别样的好听。 “什么问题？” “那三个躲在门外面的女生是你的朋友对？” 林佳晗的视线迅速朝向奶茶店门口的位置，她的三个室友正悄悄地蹲在玻璃门的橱窗背后，偷偷监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我不认识她们。”林佳晗尴尬地转回脑袋，若无其事地喝起了她的芒果奶茶。 “顾澄你好！我是林佳晗的室友，温舒棋。”温舒棋看着转头不搭理自己的林佳晗，直接推门冲到了顾澄的身边，“你打篮球的时候真的好帅，能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 “呐，舒棋，你可没有说过他本人比照片要帅啊。”周岚在她的耳边嘀咕道。 “怎么样，本仙女家的顾澄颜值够可以？” “可是你昨晚还在宿舍骂他渣男来着。” “这个嘛……” “我还得赶着回去写检讨，就不陪你们了。”林佳晗想起自己今天走神挨了老师的骂。 “佳晗……” 林佳晗走到店门口想起了没带雨伞，“也不知道那个白痴最近过得好不好……” 纷纷扬扬的大雨洒进城市的每个角落，仿佛就要带走这个即将逝去的夏天。 chapter035 虔诚的信使 九月底的模拟考试刚过，高三党迎来了难得的国庆小长假。 暑气不退的傍晚天，晚边的霞光抹在九月的街道上空，映红了浅夏的半边城市。顾澄拖着行李箱子，陪晚风里的橙香味一路上走走停停。 林佳晗背着轻薄的书包哼着耳机里的潮歌，双手后放地走在顾澄面前，步伐很是轻盈。 这时，顾澄叫住了她—— “喂，林佳晗。” “干嘛？” “你的箱子还挺沉的啊。”眼镜片上的汗渍遮住了顾澄的视线，害他踉跄地又朝前走了几步，“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女生的秘密。”坡道上的林佳晗撩起耳边的发梢，回眸冲他说道。 别说经常打篮球锻炼的顾澄，换作是一般男生，能拖着这个大行李箱走那么长的路也是一件难事。 何况顾澄并没有带太多私人物品，拿的全部都是林佳晗的行李和作业功课。 “早知道要走那么远的路，还不如干脆打个出租车回家呢。” “我没带钱，坐不了出租。” 林佳晗嘴上说是没带钱，说谎的小眼神却早已把本质暴露无遗。她纯粹是想气一气顾澄，毕竟谁叫前段时间他惹自己生气来着。 “可以用手机支付哇。” “手机没钱。” “那你可以找我啊，我手机有钱。” “不要，我晕车。”林佳晗面对顾澄这种杠精自然不会示弱，“而且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你之前在奶茶店还人情的时候可是乖……” “你说什么？” “……还有多远？” 林佳晗刹住脾气，随后跟着转移话题： “啊，快了，前面路口左转。” “好好……我以为你不坐车是离家近呢。”顾澄接过林佳晗给的纸巾擦汗。 天边的阳光渐渐隐去最后的余晖，路经的车都打着彻亮的车灯。 林佳晗兑现承诺，带着顾澄来到了居住的公寓二楼。 “行李箱和袋子放门口就可以了，辛苦你啦~” 话到耳边，顾澄才如释重负地卸下整个世界的负担，贪婪大口地呼吸起公寓外的空气。 “你确定苏雨汐就住在隔壁吗？”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我第三遍了，咱们换一个好不好？”林佳晗放好行李便领着顾澄回到了隔壁的门前。 “嗷。”顾澄收住嘴巴。 果然，说话有娇蛮劲的她才是自己认识的，日常生活中的林佳晗。 “他门没关。” 门铃的叮咚声还未静下，林佳晗就已经推开了门，把走廊里亮中带暗的光线赶进了公寓。 公寓的屋内半开着灯，许峥晨在浅睡之中听见了客厅传来的脚步声。 欠收拾的茶几飘着数只苍蝇，留在快餐盒里的剩饭早早发了臭，他用过的一次性筷子也很随性地丢在了桌面。不止这些，许峥晨连啤酒的空瓶都不让苏雨汐替他收拾。 过时的杂志书本盖在脸上，估计他是看书解完闷以后就倒头睡着了。 “许峥晨。” 躺在长椅上睡觉的许峥晨仰起上身，含着口水迷糊地吐了几个字音： “林佳晗，你来干嘛？” 以许峥晨的记性，忘记关门已经成了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要知道，公寓开门的钥匙也被他弄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其实是这样的……” “你们俩是同居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间公寓引起了顾澄的高度关注，虽然他与这两个人的关系不深，但询问几句也是合乎情理。 他尽量忍住不去瞎想，但不管怎么做，最后的想法都会跑回到“这家伙是苏雨汐的男朋友”这点上来。 “你在问我？” “不然还有谁呢……” 顾澄拿捏着聊天的用词，情绪温和地继续他的询问： “所以你是她的朋友？” “不知道。” “你们两个既然同居，那你应该知道她现在去了哪里？” “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不知道。” “你他妈——”顾澄知道他跟许峥晨的说话态度差不了多少，不同的就只是声音的大小。 “你又是谁？” “老子是谁关你屁事，快说苏雨汐她在哪？”顾澄踏前一步，将许峥晨衬衫的衣领迅速拽起。 “你们两个都给我冷静一下！” 林佳晗拉开顾澄冒失的手，解释道：“这位是许峥晨，我的新邻居。” “他是顾澄，我们是隔壁班的同学。”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那种人……” “闹完了么？闹完了就滚。”许峥晨拿起掉在地板上的杂志，躺回到长椅上继续看书。 “许峥晨，他这次跟我来找你就是想见苏雨汐一面。”林佳晗见顾澄随随便便跑进别人家里闹事，替他说话的心也薄凉了几分。 “她不在家，去公园了。” “晚上一个人去公园？这么危险的事，你当初为什么不看好她？” “我为什么要看好她？” “啧……我去找她！”顾澄憋住爆粗的冲动，决定回来再彻底找他算账。 林佳晗在心里暗暗感叹许峥晨变了好多，但事已至此只好帮顾澄去找人。 “小家伙！” 公寓二楼的楼梯口走出了一名女生，手里挽着一袋子的蔬菜果肉。就在苏雨汐出现的那一刹那，顾澄的心里充满了溢于言表的欣喜。 “晚上好，佳晗。”苏雨汐轻轻晃着被她拉住的小手，“这名高高的男生是谁？” “他叫顾澄，我跟他刚认识不久。”大概猜出了意思的林佳晗在消息输入界面打下了话语。 “什么叫刚认识不久啊，好歹我们也当了一个月的朋友呀。” “嘻嘻。” 顾澄转头面向苏雨汐，支支吾吾地说起了话：“还，还记得，我吗，苏，苏……” “你是以前那个拿涂改液的泼我的人……”苏雨汐把手缩到胸前，慢慢后退。 咚。 顾澄盯住了苏雨汐躲闪的小眼神，见她想逃，又伸手把去路的墙壁用手撑住。 “等等，有句话我好早就想对你说了。”顾澄破格的动作就差没有吻上对方的嘴唇，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和她一齐跳动着，“我，我喜欢你。” 慌不择路的苏雨汐直接钻过顾澄的手臂，躲到了出门来看情况的许峥晨的背后，生怯地拉扯着他的衣角。 “怎么了，是我顾澄啊，我没有恶意的。” “……” “你还惦记着以前那件事，对不对？” 顾澄接着翻出书包随身带着的信封。 “那件事是我不好，所以这次来就是想让你原谅我，这封信希望你能收下。”顾澄当着其他人的面欠了欠身，“拜托了。” “好的，谢谢。”苏雨汐出于礼貌地收下了暗黄色的信封。 “呃，那什么，回家的公交车，对，我要赶不上车了。” “我过几天再来找你，今天时间有点晚了，拜拜。”顾澄说完便跑进了楼梯口。 “笨蛋……” 林佳晗轻声的骂语随着走廊吹过的风，飘散在了夜晚当中。 chapter036 记忆最深处 等到可以冷下头脑独立思考的时候，顾澄人已经来到了公交车站的站牌附近。 好似被沸水烧开的面颊冒着滚烫的温度，能把生鸡蛋煮得通熟。值得庆幸的是，当时的苏雨汐并没有过分留意他的表情。 更确切地说，是走廊里的光线亮度不够，傍晚的夜色才掩住了顾澄那张稍黑的失态的脸。 “我在干什么啊……” 表白前想的是怎么在苏雨汐面前装酷耍帅，但在表白之后，顾澄满脑子里就只剩下肖泽航挖苦自己的画面了。 反正情况再糟也糟不到哪去，或许只是做不了普通朋友，看似没有什么的结局却能困扰得他头疼欲裂。 与此同时—— 校服外套的口袋里塞的老人手机发出了不合时宜的振动，算上之前两次很短的来电声音，已经是第三次往这部手机拨来电话了。 害怕什么就来什么，这怕不是所谓的墨菲定律？ 他张开嘴又深吸了一口周围的空气，试图把心里所有不快的情感顺着呼吸全部吐出体外。 呼…… 感觉舒服多了。 顾澄拍拍脸露完笑容，便迎面走上了一辆刚好靠在站边的公交。 正值下班高峰期的公交车厢坐不满人，这种场面自他初中上学起就没见过几次。 嘀。 “学生卡。” 听到了车门处的刷卡机报的一通语音，随后，顾澄环抱着从书包里拿出的篮球，坐到了公交车最后一排的靠边座位上。 手机微信的聊天框里瞬间弹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未读消息，时间节点就在一分钟前。 顾澄睁大了那双清秀的丹凤眼，望了望聊天面板顶端的备注，是他的同桌肖泽航发来的问候。 有些时候，冲动来得永远是那么地不讲道理。就好比现在的顾澄因为中间几张神奇的表情包，被人逮住了不想聊天的心思。 【你别不接电话啊。】 【表白成功了没？】 【记得用我教你的办法，百分百成功，不要刁难别人女生就好。】 【脱单了可别忘了我这好兄弟啊。】 【等你好消息哦。】 翻到这一连串消息的最顶部，顾澄还能找到几周前他给自己发的链接，点进去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教钢铁直男怎么谈恋爱的攻略网站。 “居然耍我……” 顾澄把篮球放到大腿内侧，腾出双手开始慢悠悠地打字： 【我说你那方法不管用啊。】 紧接着便是一阵手机振动，肖泽航秒回了他两条消息，仿佛就在等着他主动来告诉自己结果。 【我去，你不会吓着人家女生了？】 【她怎么说？】 提到苏雨汐，顾澄便改掉了以往不假思索的个性，先是把键盘上打好的消息删了又改，然后百般琢磨才敲定了准备发送的话语。 【没说什么。】 【……】 其实不止是顾澄，他的同桌兼好兄弟同样没跳出这个表白失败的怪圈。 不知道是受了顾澄的误导还是其它原因，肖泽航处理起他的恋爱烦恼来，比高中数学的导数微积分还困难好几十倍。 但很快，肖泽航又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简单地告诉他这种保持矜持的女生是骗人的，多半是玩弄男生感情的骗子。 【早点放手会比较好。】 【我再争取一下。】 顾澄给的回复就像他做事的风格一样干净利落。 公交车停在路口的红灯前，距离不远的一家数码手机店连接音响外放着音乐。顾澄知道这一首歌曲，叫做《追光者》。 他戴上耳机，用手机点开同样的一首歌曲，音乐的声音愈来愈大，最后沉浸了他的内心世界。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我是浪花的泡沫” “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耀眼得让人想哭” “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 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沙漏里的细砂迟早要流入瓶底，除了他对她的满心欢喜。 这么庞大的城市却容不下他这份渺小的愿望，怪就怪自己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但现在决定放弃还是为时过早，更别说苏雨汐对他的表白没有表示拒绝。 往往把事情往最坏处想，也不失为一种调节情绪的方式。在我们懂得接受的时候，经历过的事情可能同样会有所转变。 顾澄就是这样一个看得开的人，别人自以为他深受打击而闷闷不乐的同时，他早就调整好情绪，为回家以后玩的游戏做了打算。 耳机里的歌词刚好唱到——有的爱像阳光倾落，边拥有边失去着。 “下一站，锦园站，下车的乘客请准备从后门下车。” 报站语音的播放让顾澄迅速从座位上蹦起，带着篮球走向后门。他拉住拉环，调整好的情绪又随着车厢的颠簸擅自波动起来。 十五年前的事情，她到底还记得多少呢？ 如果她真是当年那个女孩，我该说些什么？ 许峥晨这时的想法跟顾澄撞到了一块。但躺在长椅上装睡的他除了名字不变以外，看不到过去一丁点的影子。 “睡在客厅里会着凉的。”苏雨汐推耸了一下他的肩膀，想把内心的想法传达给他。 “别管我。” …… 热度骤降的有味餐饮店没了之前那般忙碌，生意的惨淡似乎并不能令张予枫感到暗暗的幸运。 在新菜肴的开发项目搁置之前，他就看不见一点进展，现在不过是应证了自己的猜想而已。 这几天张予枫还发现了别的变化，就是他本身会做的主菜配菜都忘记了做法。 他清楚身处中年的自己能带给别人安全感，宛若一座大山般坚实可靠。所以他发过誓，绝对不会在年轻人的面前露出怯懦的一面。 他仰起头，灌了一口啤酒。 “咦，爸爸，那个是什么呀？” 张予枫的头转过一个很小的角度，早已不存在的甜音模糊了他的眼眶。 他伸出手，踌躇了一会又缩回了不敢相拥的手掌。坐在桌前的女儿摆动着可爱的小腿，正笑靥生花地望着他。 他知道，这不过是女儿活在记忆里的模样。 但本能告诉他应该去搭话。 只是—— 张予枫偏过脑袋，身着白色厨师装的自己手里端着一盘风味飘香的菜肴，站在他的后面，女儿注视的人是自己也不是自己。 “诗妤那么聪明，可以来猜一猜哦。”过去的张予枫看着女儿，深情的目光里饱含着宠溺但不过分的喜爱。 “我猜不到，爸爸，你告诉我。” “爸爸也不知道叫什么，因为它还没有完成，等到以后做好再告诉诗妤，好不好？” “好，我们拉勾。” 张予枫挥手赶走回忆，踱步来到店门口呼吸新鲜空气。 雨水滤筛过的空气里不沾一点灰尘，清新的舒香扑鼻而来，示意城市恢复了往日的生气，阳光的灿烂也撑过阴雨的连绵如期而至。 “张予枫，有你的快递。” “啊，来了。” chapter037 不可导的幸福 张予枫作完回应推开店门，来到了路边停放的电动三轮车旁。他搜整了一遍裤袋，又从刚掏出不久的烟包里抽了一根烟，塞到快递小哥的手中。 “送快递辛苦了。” “小事。”快递小哥收下了这份好意，然后将挑拣好的胶袋送到他的手上，便乘着三轮车驶向了其它地方。 或许一个陌生人在大城市里收获到的感动有限，但每每回想起来仍然会有久违的泪水，况且，这个送快递的男生跟他认识的某个家伙有着一样的个性。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张予枫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垂下目光，胶袋里装着的厚厚一摞纸是自己托人给他从海风镇邮寄过来的，他父亲生前写的烹饪食谱的草稿。 如果说有什么能让张予枫这几天的觉睡不安稳，估计就只有这本看上去字迹潦草的“废纸”了。 “喂？”张予枫接起了打来的电话。 “张叔叔，快递收到了吗？”辨析度高的音色很快便能让人猜到是米娅的声音。 “对。” “收到就行。”米娅得到了答复，心情顺势也放松了下来，“我能找到的全都在那了，希望对张叔叔你能有帮助。” 张予枫走进餐馆，把快递放到了桌上： “辛苦你了，小妹，又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哈哈，张叔叔你太客气了，以后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米娅的笑声通过电话的扬声器散到了店里，“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可以帮忙。” “好的。”张予枫话说到这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准备制作了。 这是他离做出可以品尝人生的“有味”菜肴最近的一次，而父亲未完成的梦想也将得以实现。 “啊，我这边有个电话接进来了，先挂了。” “嗯嗯，拜拜。” 张予枫的来电铃声愈来愈大。 ……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一闪一闪亮晶晶……” 某间昏黄发暗的房间里，女人正轻轻地捋动被子的褶皱，脸上挂满了对儿子的慈爱。 “儿子乖，盖上被子准备睡觉啦。” “不嘛，妈妈，我还想再听你多唱一会。”男孩安稳地躺在床上，一脸撒娇地用软绵音回答着她，“没了妈妈的声音，我睡不着。” “峥晨不怕，妈妈一直在这，哪都不去。”女人温柔地拍拍被子。 趁着小孩熟睡得进入了梦乡，她便拿起床头柜上的纸和笔，关灯合上了房间的门。 房间陷入一片黑寂。 十五年后，浅夏市第一人民医院。 “姚女士振作一点！坚持住。” “姚女士，能听见我说话吗？” “病人目前的生命体征很不稳定，快叫主治医生过来！” 许峥晨呆站在病房门前，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咬紧发颤的唇齿而已。面对如同洪水猛兽般的情绪，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脚变得越来越疲软无力。 “医生来了，都让一让！”急匆匆赶来的护士推开积聚的旁人，随着同行的一名医生进入了病房。 咚。 许峥晨瘫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疲倦感如海水般向他袭来，只一时间，周遭又响起了忙乱的脚步声。 眼泪的咸涩贴着他的脸颊，掺着嘴巴的口水，疼痛一阵接着一阵地戳向灵魂的最深处。 妈，别……别走，别走！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妈！ “哇啊！”许峥晨从床上惊醒过来，缓神之余，他舔了舔干燥欲裂的嘴唇，嘴巴里还不时吐出阵阵粗气。 他掀开身上那张薄薄的白被子，转而拿起桌上的杯子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酣畅的感觉顿时通遍全身。 哗啦哗啦—— 许峥晨走出房门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拧开厨房水槽的水龙头。他用手托起冷水，不断地往脸上胡乱地拍，好让脑袋更加清醒些。 转凉天气里的自来水冷得让人发颤。 傍晚的公寓内铺陈着冷清的既视感，除他以外别无他人，就连之前来探望他的林佳晗也因为某些原因回了家。 刚刚还在洗冷水脸的他，忽然拧紧了水龙头，像是呼吸困难地喘起气来。 “呜……” “唔唔啊啊啊——”许峥晨靠墙滑坐到了地上，强烈的消沉感又一次冲上脑门。 “妈，你答应过我会康复的，对吗？” 许峥晨问起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母亲还躺在重症病房的床上，嘴巴佩戴着呼吸机的供氧面罩，手背上一如既往地插着输液的管子，身体孱弱得没有了往日的血色，有的就只是那沟壑纵横的皱纹。 “哔……哔……” 一台生理监视器正置放在病房侧边，带有规律的电子声正连续不断地从仪器内部冒出。 灰暗的阳光倾洒在光滑可见的地板表面，房间内良好的隔音效果安静得令人害怕，许峥晨就坐在这个病房的床边，眼神凝重地盯着母亲的面容。 他希望，母亲现在就能康复出院，再也不用成天担心病患。 他希望，母亲能亲眼目睹自己长大为人，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 他也希望，母亲当初要是继续坚持梦想该多好，那样一来，母亲就不会遇见错误的人，也就不会在错误的时间生下他，更不会一生操劳苦命地活着。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希望，早在下发病危通知书的那一刻，就全部化为了泡影。 哔。 哔。 截止到目前为止，心电图上显示的线条依旧起伏不定，多项体征数值都还处在正常范围之内。 “峥晨……” 中年女子忍痛睁开眉目，心心念念的名字中没有一丝声响，旁人看来宛如只是做了一个口型。 “妈，你醒啦？啊，那个，要喝点水吗？”恢复精神的许峥晨咧开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他的母亲刚动完一场手术，身体自然是劳累到了极点，医生的原话是，病人手术后的情况很不乐观，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所以现在清醒显得有些不太寻常。 “妈还有些时间，最后想和你好好聊一聊……”女子的双眸深邃无光。 “妈，你别说傻话，等病情好转了，我就去办理出院手续，然后接你回家。”许峥晨憋住打转的眼泪，不想让母亲临走前看到的竟是这样的自己。 “峥晨，身体的病严不严重，妈心里都有数，医生当初也是说了……继续治病会落得人财两空，你也是这样一副不听劝的样子……” “我哪有……”许峥晨放慢语速，刻意掩盖的哭腔好像下一秒就会彻彻底底地爆发。 “妈只希望你能好好读书，成家立业，永远快快乐乐地生活……今后不要那么挑食，少吃快餐泡面，多吃一些水果蔬菜，不然身体会受不了的……” “我听你的，都改……” “要多和身边的人交朋友……实在不行的话，一两个真心的也好啊，记得，找一个愿意陪你的女孩子……咳咳……” “妈，你别说了。” 女子一字一顿地诉说着愿望： “记得对周围的人脾气好一点，温柔一点，学会担当，一定，一定不要放弃梦想……” 这句话撼动了许峥晨，同样也撼动了她自己。 “妈你别说了，我听到了，都听到了……”许峥晨紧紧搭住她伸来的瘦手。 “妈真的好想，好想陪着你，看着你慢慢长大……长大……” 女子的眼中流淌着泪水，视线中的他是那么地成熟稳重，那么地高大伟岸，将来肯定能成为一名有担当的男子汉。 要是我走了，这孩子真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他会不会对我内疚一辈子…… 学习和工作的方面没问题吗…… 啊，真是让人不放心呐…… “妈，你别说了！会没事的……”许峥晨拭去不停打转的眼泪。 “峥……” 哔—— 忽然，一阵细长的声响从病床不远处传出，心电图从一条起伏的折线转为几近笔直的水平线。 “妈？”仪器声刚过一半，许峥晨便感觉到自身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妈，你没事？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妈！妈！” “妈——” 许峥晨猛然睁开双眼，急促的呼吸声随之步入耳畔，刚才还能见着的场景，眨眼便没有了一点踪影。 如今留下的，恐怕只有脑袋里晕乎乎的眩晕感，以及打心底油然而生的茫然。 又是梦吗…… 原来是梦啊，难怪老妈还能跟我好好告别……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头顶上方，昏白色调的天花板依旧是那么地熟悉，一切的一切就跟平常没有差别，除了…… 许峥晨仰起上半身，额头的毛巾便顺势落到了薄被表面。 他粗略地环顾了房间一周，发现苏雨汐正趴睡在床边上，小巧玲珑的脸蛋上布满了疲倦。 房间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床脚边还放置着一盆凉透的热水，没猜错的话，苏雨汐应该是在夜里悄悄进入房间的。 “真是个傻瓜……”他的心不由地感到了慰籍，宛如受了温度融化的冰一般终于放下了冰冷。 chapter038 莫比乌斯环 隔天的公寓，许峥晨在他母亲的房间里整理遗物。 自他母亲生病住院以来，这个房间就像被人遗忘了似的。枯萎的花，坏掉的闹钟，铺了厚厚灰尘的桌面和地板，墙角缝里肉眼可见的蚊虫成了一种常态。 嚓。 望着从上往下拉开的木桌抽屉，前两个格子里都挤满了药片盒和药水，许峥晨从中还能翻出几瓶安眠药和止痛药的药盒，很可能是许母在家中养病时偷偷吃的。 忽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 母亲一人在深夜复发旧病，无帮无助。 他的鼻子一阵发酸。 第三格的抽屉内整齐放着一袋档案，其中装有户口本和其它大大小小的证件，以及三张信封。一张信封的表面早已泛黄发黑，另外两张新的带有开口。 他从中取出档案的袋子，水平拉开尼龙质地的拉链，将所有的三张信封悉数挑出。 信封的反面都无一例外地写着“峥晨收”三个黑字，这是他母亲手写的亲笔信。 两张新的信封内都装有几沓钱，按他们家的收入标准来算，这得从十多年前开始攒才有可能攒到这么多。 最后一张泛黄的老信封没有厚厚的钱，唯独就装有一张受潮过的褶皱信纸。 寒冬的季节转瞬即逝。 白昼伊始，浅夏镇迎来了今年的首个夏天。天色相较以往没有了雨天阴霾的笼罩，大学校园里的树木显得更为葱茏。 江一哲在结束一天课程之后走出了教室，像往常很多大学生该做的一样，骑着单车就往食堂赶去。 然而今天比起往常又有些不太一样，他在放学回去的路上碰到了许峥晨，自然想上去打声招呼。 “呆子，你在这干嘛呢？” “到处走走。” 许峥晨无精打采地说。 扎堆的大学生如潮水般涌出教学楼，正纷纷赶往各自的下一站。江一哲这时停车也变得不方便起来，于是叫上许峥晨去了离教学楼最近的地方坐坐。 傍晚，2号教学楼一楼。 距离放学铃响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教学楼里空荡荡的一片，不论是楼道还是教室，能看见的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 二人来到一楼的架空层，默契地瞟了眼路边的自动贩卖机。 咯愣。咯愣。 “喏，这罐给你的。”江一哲从出货口取出两罐冰果汁，将其中一罐递给许峥晨。 “谢了。” 二人颓颓地坐在大理石凳上，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咕噜咕噜地喝起了果汁。 而这一坐就是半个小时。 傍晚的夏日凉风从楼房外吹拂进来，穿行在长长的走廊上方。闷热得让人昏睡的声音里携着一阵沁人心脾的舒适，流水般平缓的蝉鸣声回荡在耳畔，似是聒噪又不是聒噪。 江一哲那白色衬衫的衣角在风中牵动，微微扬起的发梢，搭上衣饰中淡淡的皂香味，气质显得是格外地干净，宛如一名邻家的暖心大男孩。 “你不去吃饭么？” 许峥晨抹匀罐子上凝结的水珠。 “在等你呢，呆子。”江一哲望着楼外的路面，“有没有感觉好点？” “总感觉像做梦一样，一场浑浑噩噩的梦，醒没醒都是个问题……” “那你做梦的时候有梦到我么？” 江一哲见他精神不佳，随即换了一个话题调味。 “……” “经济不方便了就尽管开口，咱俩之间没什么好拘谨的。”江一哲提起凳上的跨肩包，耸了耸肩，径直往停车区走去。 “你要去哪？” “食~堂，再不快点，晚上就得饿肚子了。” “啊好。” 江一哲想了想还是算了，何潇的事情暂时先不和他说会比较好。 嗡……嗡…… 江一哲的手机忽然亮起屏，是张予枫的来电。 张予枫几乎没有跟自己有过电话联系，平常还是餐饮店的固定号码用得居多。 难道…… 江一哲打量了许峥晨的表情，然后按下接通键，“喂，大叔？” “是峥晨的好朋友吗？” “啊我是。” “他电话一直打不通，他现在在你旁边吗？我有事找他。” “在是在，但是……” “那太好了，你把手机给他，我跟他说。” 江一哲很快将手机交到许峥晨手里。 刚接起电话就听到了张予枫说话的口吻很是焦急，“峥晨你赶紧来一趟一院，小姑娘出事了！” “医院？” chapter039 梦境的岔路口(上) 浅夏市第一人民医院，五楼手术室外。 张予枫做完伤口处理回到五楼的时候，这场持续了一大段时间的手术还未结束。他坐在铁质的连椅上垂看着地板，无所事事。 “大叔！” 跑在医院走廊上的许峥晨可谓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头发还留着洗完澡没吹干的水分和洗发水的香精味。 听见许峥晨的声音，张予枫直接从长椅上挺起身板，莫名地热泪盈眶。 “真是难为你们了，这么久没见，要告诉你们的竟然还是个坏消息。”张予枫看见他背后还跟着江一哲。 “大叔你说清楚，这怎么回事？”心细的许峥晨发现了张予枫身上几处不显眼的淤青。 “要怪就怪那帮臭流氓痞子，来店里闹事还打伤了小姑娘的头。” “流氓痞子？”短短四个字，许峥晨便联想到了去年那群来店里讹钱的社会青年。 这时，手术室门口的led指示灯熄灭了灯光。 “吱嘎”一声响起，手术室的大门被人由内往外推开。一位头戴蓝色头巾，身裹绿色手术服的男医生顺门走出。 医生摘下面上的口罩，神情严肃地看着拥到身前的三人： “病人目前的情况很不乐观，血氧饱和度低于正常水平。家属在这里吗，我们急需家属签一下字。” “这……暂时还联系不到家属，病人的男朋友行吗？”江一哲拍了拍许峥晨的左肩，期间不忘跟他交换眼神，“就是我旁边这位。” “男朋友？你这是……”医生的视线转移到了许峥晨的脸上。 “是我，医生求你让我签字。”许峥晨为了手术能够尽快继续，也顾不得那么多。 “这……好，你跟我来。” 临走前，许峥晨还轻拍了江一哲的后背，意思是想告诉他自己没事。 “那我现在去何潇家一趟，看看还能不能联系上小汐她姐。”江一哲并非无故提议，因为之前的苏念就有给何潇打过电话。 “他们就拜托你了，大叔。” “你放心。” …… 五楼前台处。 某位粉色制服的护士从长廊的转角处探出了身，她先是驻足观察了一会，然后便朝着前台一路跑来。许峥晨对此没有理睬，仍然准备给病危通知书签字。 “刘医生不好了，病人她……”护士凑到主治医生的耳边，说话的音量很应景地压低了许多。 “好，我知道了。”医生的眉头紧紧蹙着，脸色的糟糕仿佛已经宣判了抢救的无效。 许峥晨在等他开口回答，面前的这个男人上了年纪，谦卑的模样有被时间磨平过棱角的痕迹。 “许先生，真的很抱歉，对于苏小姐的抢救……我们真的尽力了。”医生微咳了几声。 话音刚落，医生和护士的头便低垂了几分。 “你们……是在骗我，对吗？一定是在骗我？” 早早便徘徊在崩溃边缘的许峥晨自以为精神恢复了差不多，可是现实又挑准时机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火辣辣的刺痛感弥漫在咽喉内，声音也不清楚是因为他的哭腔还是什么缘由，已经变得几近沙哑。 双方各自保持了数秒的沉默，护士才语气平缓地发声道： “许先生，苏小姐她真的要比我们想象中坚强……” “她最后请求再见你一面。” “开，开什么国际玩笑，你们这些医生！”泪腺崩坏的许峥晨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明明可以治好她的，为什么就会……治，治不好呢……” 许峥晨更咽了一下狼狈不堪的话音，医生的表情再怎么严肃也只会嘲弄他的人格。他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许先生……” “啊，对啊，不管是谁，你们就从来没有治好过！” 许峥晨好比爱哭的小孩发起脾气来无理取闹，却是没有大人的安慰。 “许先生！”拦不住人的护士只能放任他的离开。 可恶，可恶…… 为什么又是这样子。 谁来都可以啊，我求求你们了，救救她…… 求你了。 夜晚的公园街道上只有寥寥数个路人，早已身心俱疲的许峥晨停在公园门前，无处安放的目光像是在打探着自己所在的位置。 被现实冲昏了头脑的他只记得，明明刚从医院出来不久，怎么就走了这么远的路呢…… “有人偷车啦！抓小偷啊！”是公园外传来的捉贼声。 许峥晨没有理会，装作熟视无睹地从现场走开了。 浅夏公园，祈福寺庙台阶下。 许峥晨跟着潜意识的引导来到了这里。砌有的祈福墙依旧立在古树旁边，墙上用红绳系着的祈福牌如今有几张掉在了地上。 ——大家每年都会去祈福寺庙许愿，最后啊，他们的愿望都会变成真的。 ——你知道吗，以前姑妈经常带我来这里祈福。 脑中的信息量瞬间膨胀得宛若要迸出一般，许峥晨侧过衬衣的袖子擤了擤鼻涕，揣着五味杂陈的心情踏进了寺庙的门槛。 上次见到这座古董般的破烂寺庙的时候，他还是跟苏雨汐一块来的，但他们都没有走进庙里，只是在寺庙的外边观望了一会。 黑漆漆的庙宇借着几缕微弱的月光才得以被照亮局部。 很快，许峥晨双膝着地地跪在雕像跟前： “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许愿的事情，可是……”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求求你救救苏雨汐……她是无辜的。” 但直到许愿结束也没有发生什么。 “……” 他心如死灰地打量了一遍窝囊的自己，然后迈步走出寺庙。 扑通！ 忽然间，许峥晨脚底生滑摔下了台阶。只觉得在一阵铺天盖地的晕眩感过境以后，他就彻底丧失了本该有着的意识。 声音和画面渐渐远去…… “妈妈，有个哥哥的头流血了。” “你这孩子，都说你吹完泡泡不要乱倒肥皂水了，就是不听话。” “喂，是120吗？” chapter040 梦境的岔路口(下) 跟许峥晨在医院分开以后的一个小时里，江一哲连夜打车赶到了何潇所在的小区门口，又跟着深夜外出拿完外卖的住户混进了小区。 穿过铁栅，在鳞次栉比的一幢幢楼房之间来回摸索了一阵子，黑灯瞎火的夜晚里仅有小型大理石喷泉的汩汩声。多亏有上次探望何潇的经验，江一哲才勉强地摸透了路线。 他来到何潇家的单元楼下，娴熟地输入好安全门的住户号码，按下了呼叫键。 “哪位？”门上的对讲机呼出了何母的声音。 江一哲停下做了一半的深呼吸：“伯母您好，我找何潇。” 何母没有拿下门禁话机的手柄开锁，选择了亲自下楼开门。 为了何潇，她不得不这么做。 门锁上的旋钮“咯噔”了一声，那厚重的安全门便打开了一道口子。 “潇潇她待在房间不出门，谁也不会见的，你还是明天再来。” “伯母，拜托你了伯母，让我见见何潇。” 江一哲搞不懂现在盘踞在心扉的感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是因为苏雨汐才来找的她，抑或是单纯出于想见她的心情。 “我就不明白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会想到在人家女生高考前谈恋爱呢？”何母的厉声呵斥容不得江一哲插一句话。 “非要毁了潇潇的前途？” “伯母你误会了，我对何潇她……” 江一哲去年听何潇说起过，她的家长对她有严酷式的管理。大致体现在对自家孩子的化妆打扮有很严重的芥蒂，特别是禁止她和不清不楚的男生早恋。 “那你说我哪里说错了？” “……不是这样子的。”高一等的辈分弄得江一哲实在难以争辩。 倒也不是说争辩完全没有用处，江一哲不会对不起何潇，但联系苏念这一当务之急才是他现在应该做的事。 “好了好了，你赶紧走，免得潇潇看到你精神又不好了。”怕江一哲呆久了会惹出更多的麻烦，何母便开始万般嫌弃地催他离开单元楼的楼下。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走。” 这时，深夜的单元楼楼顶站上了一个人，江一哲无意间抬头望了望那身影，飒飒的凉风吹得他有些惊悚的危机感。 “伯母！” “别叫我伯母，赶紧走。”何母咄咄逼人的架势仿佛是在告诉他，他们没有任何情面可谈。 “上面！” “伯母，天台上面站着个人！” “潇潇？”毛骨悚然的体感吓得何母浑身冒出了冷汗，她的视线迅速寻向楼上何潇的房间，发现可见的灯光早已被全部熄灭。 确切来说，何潇的房间在只有她一个人待着的情况下，是无时无刻不开着灯的。 这点从去年七月份开始就一直很严重。 身为亲生母亲的自己也是深谙着这点道理，因为知道了年幼的何潇在校园遭受的冷暴力，还有初中班级的小团体把她关进小黑屋里实施的欺凌。 “糟了，她要跳楼，快！” “快上去拦住她！” “潇潇！” “潇潇别做傻事，快下来！”楼层的高度并不在乎江一哲那声嘶力竭的呼喊，他三阶并作一阶地跨上楼梯，把着扶手继续跃上高处。 要是早点来她家照顾她，谈谈心就好了。 如果连自己喜欢的女孩是什么心情，受着怎么样的病痛都读不懂的话，那还能做到其它什么事情呢？ 他就不该为了社团的破演出辜负了何潇，什么为了她好都是骗人的谎话。 如果可以见到何潇，他只想告诉她—— “已经没事了，有我在。” 揶揄嘲笑的心声吵醒了楼道里昏黄的感应灯，江一哲拼了性命地往上跑，身体分泌的肾上腺素同样在疯狂地飙升。 只可惜，何潇身体的坠落更快一步…… …… 嗒。 嗒。 浅绿色的闹钟放置在书桌上，小声重复地拨转着秒针，许峥晨就这样看它转完了两三圈，终于是耐不住地侧回了头。 相较以前，这一次的醒来没有那么沉重。 “呃！”许峥晨使劲掐了把脸，脸上随即传开一阵疼痛。 头顶上还是一样陌生的天花板，书桌上的书籍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狭小的房间再无他人。 “终于醒了，刚才那个是梦吗……”许峥晨的身上披着一床薄薄的被子，他把手背贴在额头上呢喃着话，“难道是我最近精神压抑，出现幻觉了？” “我记得从台阶上摔下来了……” 万一给脑袋留下后遗症可就不好了，许峥晨条件反射地摸了摸后脑勺。 墙上挂着的日历本上满满当当地圈了9月份的30个日期，所以按理来说今天应该是9月30号的下午，看天色估计是快要傍晚了。 他穿越回到了八九个月前的家里。 还没思考多久，空腹的饥饿感便占据了他的大脑，一觉醒来，肠胃里的胃酸自然分泌得多，许峥晨想着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许峥晨穿起人字拖走出房间，打开了客厅一半的灯。 倏然间，滚烫的灼痛便席卷了他的全身，额头冒出了点点冷汗。 肚子……好疼，还是先去趟厕所。 …… “好受多了。” 许峥晨回到客厅刚躺下就坐扁了一个的快餐盒，不经打扫的桌面上有着熏臭的异味。 “这谁的东西吃完了乱扔啊。” “你待会见了他千万不可以乱来啊。”声音是从没关紧的门外钻进来的。 “你还不放心我嘛。” “谁在说话？”许峥晨穿起鞋小心翼翼地往门边靠去。 “……行李箱和袋子放门口就可以了，辛苦你啦~” “你确定苏雨汐就住在隔壁吗？”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我第三遍了，咱们换一个好不好？他门没关。” 吱嘎。 有人进来了！ “许峥晨。”屋内半开着的灯依然能把林佳晗的小脸照得清楚。 “林佳晗？” “顾澄？” “怎么，你认识我？”顾澄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家伙并不感冒，但对方却不知为何能叫出他的名字。 “你俩认识？”林佳晗接着问道。 “算认识。” “哈哈，是吗，想不到我出了学校也挺受人欢迎的嘛。”眼前的顾澄不像当时那般对他抱有严重的见解。 或者只是由于这次许峥晨的脾气收敛了不少。 “这么小的公寓，就你一个人住？”顾澄没问对方的姓名就直接跟他谈论了起来。 “不是，我和另外一个女生。” 许峥晨回想起了这个时间线的苏雨汐还在买菜回家的路上，顾澄这个笨蛋大概会跟当时一样表白，给她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现在唯一的要紧事就是先支开这个顾澄。 “哪个女生？苏雨汐吗？” “呃……呃，林，林佳晗。” “哈？” 林佳晗诧异地拉低了下巴，但反应过来便很快地给他打起了圆场： “呃对，你也知道，他一个人住，我怕他无聊就……” “可是你家不就在隔壁么？” “要你管啊，臭顾澄，本姑娘有钱任性。” “可是这跟你之前说得有点不太一样啊。” “这年头猪肉都会涨价，就不允许我说话不算话啊？” “……那我回家咯？”林佳晗说话到了这份上，顾澄也不想再自讨没趣。 “哼，不送。”林佳晗字里行间都诠释着“演员”的职业素养。 确认顾澄真的走远以后，她扭过头查收许峥晨的大拇指表扬: “许，峥，晨，你欠我一个人情了哦。” “知道了知道了。”许峥晨看着她那得意的剪刀手，无奈地做出了不太擅长的笑脸。 顾澄离开没几分钟，苏雨汐挽着蔬菜篮子从公寓二楼的楼梯口走出。 “小家伙！”林佳晗一见面就抱住了小小只的她。 “晚上好，佳晗还有许峥晨。”苏雨汐比划着被她牵住摇晃的手。 滚烫的热泪毫无察觉便从他的眼眶流露了出来。 她就在这里。 她还活着，她真的还好好的。 “你没事?会不会是在客厅里睡了半天着凉了呀？” “我没事，没事……”许峥晨读完手语摇了摇头。 “都成年的人了还那么爱哭鼻子，真不害臊。”林佳晗如今的鬼脸在他看来也是有几分俏皮可爱。 “哈哈……” 因为带着上个时间线记忆的许峥晨的介入，原来的时间线也在悄悄地发生改变。 chapter041 陪伴 房间窗户的防盗网上晒着的绿萝和吊兰被舒缓滋养，不知不觉就到了需要有人来呵护料理的程度。转眼，窗口透进的斜光迅速黯淡。 起风的沙沙音飘过木桌，拂醒了地铺上睡觉的许峥晨。 “哈～～～” 他垂着头打了声哈欠，慵懒地咂起了嘴巴。 随即脱去睡衣换好了衣服。提前适应了换季的他，自然对这转凉的天气没有那么反感。 “糟糕，头又不舒服了……” 许峥晨的身体做出了相应的保护机制，紧接着从头部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疼，像是揭开没有结痂的伤疤带来的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很快。 有东西在阻止他确认现在的真实性。 他伸手缓疼的同时，另外只手压到了枕头边崭新的日记本的封面，最近的一篇就记录在昨天。 【2023年10月3日，星期二，天气晴】 【今天已经是回来后的第三天了，什么事也没有，除了刚才吃完晚饭的时候。 我看着苏雨汐开心地对我笑了笑，她把一张写了字的白纸举到我的眼前，纸上面写着明天想和我一起到外面去玩。 我答应了她。 ps:她的厨艺要比昨天好了一点。】 许峥晨把合上的日记本藏到枕头底下便利索地起了床。 五平米小的卧室里有着说不上来的充盈感，苏雨汐熟睡地躺在身边的床上，惹人怜爱的睡姿在他看来跟自己隔得很近，距离被把控得恰到好处。 许峥晨不忍心打扰她继续睡觉，于是收回了想抚揉她柔发的手，静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吱。 房门是被轻轻合上的。 洗漱时，许峥晨抽空想了想事故的具体时间——明年的5月5日，他现在得想尽一切办法，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 所以还有一堆的要紧事等着他来处理，如果挑现在来约会，倒是有种舍本逐末的别扭感。 但是苏雨汐为了能让他快点摆脱失去亲人的阴霾，已经做了太多太多，只是收效甚微罢了。这是许峥晨不肯拒绝她的原因之一。 他刷完牙洗完脸，转过了头—— “早上好。” 苏雨汐的微笑似是甘露滋润了他那颗早已干涸的内心，白色背心勾勒出的曼妙身材呼之欲出。 “早。”许峥晨回了一个手语，脸上挂着的笑一直持续到早饭结束。 “你要化妆吗？”许峥晨背上跨肩包，出门之前不忘提醒一番。 苏雨汐穿着和她浅粉色装饰包很搭的粉色短裙，在他的背后愣住了：“我不会化妆……” “……” “那，出门了？”许峥晨不知道怎么给她化妆，两人又尴尬地互相看了几眼，打手语的动作也停滞了下来。 “嗯。” 不管怎么说，就当是一次轻松的约会来看待，我也要好好表现表现。 浅夏市新城区的人行道边种满了高大茂密的香樟树，隧道似的树荫下穿行着来往的车辆。木头的清香净化着交通干道的四季，舒舒然然，起风的天里，香樟的树群上就会荡起流动的青色。 澄清的天像潭碧蓝的湖面，一望无际，强烈的白光在空中跳动着，宛如暖阳之下水面泛起的微波。 “我们今天去游乐园玩，怎么样？” “都听你的。”许峥晨望着眨巴着眼睛的苏雨汐，好像所有的肯定都是顺理成章一般。 “那就这么定啦。”苏雨汐牵上他的手一路小跑地进了游乐园。 许峥晨懵懂地跟着迈出步子，流转在她侧颜上的阳光处处散发着温婉，美得让人无法忘怀。 二人一起尝遍了各种好吃的零食，看过了五花八门的纪念品，从游乐园的观光客车再到人生第一次的摩天轮之旅，快门下的合影已经暂停了彼此的此刻瞬间。 “原来你喜欢熊本熊呀，喜欢的话就去抱一抱它。” “啊哈哈哈哈，你开碰碰车的样子真的好像一个糟老头子啊。” “这个柴犬玩偶怪可爱的，我帮你夹一个。” 许峥晨脱下逞强的伪装，恢复到了最初说话带着温度的他。 “唱k？我唱歌跑调很严重的，你确定？” “去唱歌，去唱歌。” “好……” 这段时间的许峥晨把很多的伤心事都积压在了心底，所以苏雨汐想趁着许峥晨难得敞开心房的机会带他来换换心情。 她上网了解到唱歌能够缓解压力，就算听不见声音体验不到什么，还是想拉他来一起唱唱歌。 ktv包间的墙壁装饰着富有线条感的装饰，五彩缤纷的灯光下，苏雨汐在点歌器里点了一首歌曲的伴奏。 只见她捧起软座上的麦克风，照着液晶电视的字幕卖力地对着口型。 看得出来，苏雨汐很在意身边人对她的评价。可是她迎合别人，为难自己的想法却正好与许峥晨所想的完全相反。 许峥晨很想亲口对她说，已经可以了。 千言万语汇成了行动。他拿起麦，开始了唱—— “塞纳河畔/左岸的咖啡” “我手一杯/品尝你的美” 很快，包间里的二人因为许峥晨唱歌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 就像衬托红花的绿叶，苏雨汐对他而言是一个遥不可及又美好的梦。 “阿哲？”江一哲没精打采的面貌连舍友陈博文都看不下去，这才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手。 “我在。” “失恋啦？” “哈哈，那倒没。”江一哲讪笑道。 “难得的宿舍聚餐，别这么不开心嘛。” “要不——回头我用塔罗牌给你测一测下半年的运势？” “不用了。”江一哲不太相信预报预测一类的玩意，便语气委婉地回绝了陈博文。 “嘿嘿，有什么关系嘛。”古灵精怪的陈博文认识他少说也有一年的时间，所以对他的个性了解得很是透彻。 “就你事多。”胖子李彦见江一哲有些困扰，便干脆地把话语甩到了陈博文的脸上。 二十分钟前。 “一哲，社团明年要搞的校外演出由你来当主要负责人。”会议桌正对面的学长扫了眼江一哲，讲话的语气在瘦瘦高高的身形加持下显得同样疲软。 “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提出来。” “抱歉学长……那个，麻烦再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 chapter042 虚伪的现实 “这次的社团例会就开到这里，散会，江一哲你留下来。” 活动室匆匆收拾离场的社员浪潮下，江一哲坐着的身影一动不动，显得有些落魄，刚刚说话的学长就靠在会议桌的椅子边，一声不吭地望着他。 眼眸里恳切的光好似是在给予他主动开口的时间。 一秒，两秒…… 活动室转眼就只剩下了他们两名男生。 “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不能来吗？”学长撑开厚重的唇齿，反复打磨剖光的话语无处不流露着他对江一哲能力的看重。 “方便和我说吗？” 拿着矿泉水瓶的学长坐到了江一哲旁边，拧开瓶盖，顿时从嘴巴里传出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喝水声。 “其实也没什么……”江一哲总不能跟他说是凭直觉做的决定。 “一哲，你应该知道，社团明年筹划的演出活动不能出任何差错？” “这我知道。”江一哲身任部长心里当然有数。 明年寒假结束回校开展的校级演出可以拉拢新人，是为下一届的社团招新做的准备。 然而这会占用掉他绝大部分的寒假时间，听其他部门的部长说，他们需要集中在训练营进行为期一周的培训。一旦搞砸了，社团的生源量可能就要遭遇巨大的山体滑坡。 但是江一哲敷衍的回答却让他有些不快： “我就怕看到明年社团的招新也跟今年一样爆冷，找你也是觉得你能够胜任这个职位。” “学长，要不你另外找个人选，我真的……” “嗯？” “……没事，当我没说。”江一哲停下了扣手指甲的举动。 “等你考虑好再给我回复也不迟，要不这样好了，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学长将一张任职申请表放在桌面上，动作跟他的声音一样轻，“一个星期后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江一哲点头回应。 “快看，是何潇诶！”舍友陈博文的叫声猝不及防地闯入了江一哲的脑海，打断了回忆。 “潇潇？在哪？”江一哲环顾四周，脸上的惊喜很快便被时间冲淡了痕迹。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只要提到女朋友，阿哲肯定会兴奋得不得了。”陈博文的这番话正是说给李彦听的。 “别开玩笑。”江一哲的目光如炬。 “抱歉，不开了不开了。” “……” “不过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样子真不像你啊，阿哲，就跟那家伙一样呆里呆气的。” “啊，饮料喝完了，我先去冰箱拿瓶过来。”李彦放下筷子，走到大排档的立式冰箱前提出了一瓶冰镇可乐。 “按你的想法做事就好。” “来来来，干杯干杯——” 江一哲走在初秋微凉的风里看树影婆娑，斑驳的阳光光影从香樟树木中投下，给这个校园带来温暖的光。 出了校门，他搭车来到了锦夏社区，何潇家的单元楼下。 “伯母你好，我找何潇。” “是一哲啊。”何母慈祥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也不曾减少半分。 咯噔。 拿下楼上的门禁话机后，单元楼的安全门便自动打开了锁。 很快，江一哲带着从水果店买来的新鲜水果，上楼来到了何潇家的门口。 “伯母，我带了点水果来看何潇，不介意的话就请收下。”江一哲先是把思忖过的话语在心里读了一遍，才稳妥地说出了口。 “哎呀，让一哲你费心了，快进来坐坐。” 可还未进门，他便与闻见的香烟味撞了个满怀。 “原来是潇潇的男朋友来了啊。”看见熟悉的客人拜访，何父赶紧把烟放在烟灰缸上掐灭了头，起身迎客。 “什么男朋友，人家只是潇潇的同班同学，对？”何母抢着说话的样子看了就是很不高兴。 江一哲不想徒增麻烦的事，顺着她的问句给了一个肯定的点头：“伯父好。” “嗯，你好。” “对了，伯母，潇潇她……我是说何潇她现在怎么样了？”江一哲意识到不对，随即改口换了一个称呼。 “潇潇的病比你上次来的时候还要严重很多，她有时候会两三天不出门，盛的饭也不吃一口。”何母无采地闭了下眼眸。 何潇房间的这一扇门封住了来往，还有人心。江一哲站在门口感受得到，两人的心已经相隔了一段吊桥的距离，愈是想要靠近彼此，悬空的桥就愈是摇摇欲坠。 “何潇，你在里面吗？”江一哲敲门道，“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吱嘎。 房间如愿以偿地打开了门，但映入眼帘的家具和日常物品早已变了样子。 海蓝色格调的房间不再有着原来的简约风，地板虽然脏了一些但还是能够入眼。凡是带尖的东西，比如桌角，刀具，不是给她父母收了起来，就是用胶布缠得严严实实的。 飘窗也被木板钉住了开口，只留下供房间通风的小缝隙。 绕过何潇扫视内景的眼神最终飘回到她的脸上，单纯地盯着她，江一哲便沉默得无以复加。面前的何潇饿到了需要吃饭的地步。 江一哲又下意识地往后撤了几步，像是踩断了树梢的枯枝那般，何潇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潇潇，是你吗？”江一哲干咽地望着何潇，那张消瘦无力的脸庞足以让他的心经受千百次的刀割。 因为那个女孩突然之间变得好陌生。 “啊——啾！”许峥晨坐在有味餐饮店店里，正对说话自带的厚重鼻音感到不适。 “感冒了？”张予枫乐呵道。 “感觉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说我呆什么的。啊啾！” “我说你啊，年轻可不是随意挥霍的资本啊。”张予枫把一杯热水和一盒感冒胶囊递到他坐的桌前。 接着又添了一句：“尤其是像这种大冬天的，一个不留神，就可能害得自己生病啊。” “这只是个意外。”许峥晨双手接过水杯，用嘴吹着杯上的缕缕热气。 “你跟小姑娘出门约会玩得尽兴就算了，怎么不会好好注意一下身体？也不多穿点。” “谁说的，我穿得可多了。”许峥晨揪了身上穿着的蓝色卫衣，又指了指下面的长裤。 “鼻音都重成这样了，你还硬撑啥啊。”张予枫松开交叉在胸前的双手，然后把手掌拍在许峥晨的头发上搓弄了几个来回。 “轻点，揉得我疼死了，你这臭大叔。” “说，这次来找我究竟想做什么？” chapter043 瓶中的摘星者 “我想留在这里。”许峥晨说话的时候手也在渗着点点冷汗，掌心上热热的水杯就如一簇暖阳，回馈着冷天里捂着杯壁取暖的他。 “怎么，想通了？”张予枫的语气无处不是调侃，以为这只是许峥晨做事时的三分钟热度。 而他表现得却跟张予枫的假想有些出入。 “想通了。” 同样是浅显易懂的道理，许峥晨愿意回来兼职打工确实是件好事。碰巧最近菜肴的制作到了瓶颈，多个人手帮忙还能够中和中和门店的冷清。 “咳咳，先说好，我可没法给你加薪的哦。” “不加薪也没关系。”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怎么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才更让许峥晨为之在意。 “那又是……” “我要是不来，光靠那张招聘的墙纸，大叔你多等几个月也不一定会有人来应聘呀。” 张予枫站在他的背后两手叉腰：“诶呀，你这年轻人说话还是一样地损人啊。” “我只是实话实说，毕竟大叔你这样子就得吓跑一批来面试的人。”许峥晨把取出的感冒胶囊含到嘴里，然后细细地抿了一口热水下咽。 “最近忙不忙？” “还行，不是特别忙，头两天的人还挺多的。”张予枫对这个问题的到来不感意外，顶多就是说话时面部松弛了一些肌肉。 “是吗……”许峥晨没有急着拆穿他的谎话，而是留下了意味深长的话尾音。 “……诶，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呢？” “是没和你一块来吗？” 许峥晨喝水道：“她回公寓做饭去了，我只是出门买个菜，顺便来店里逛逛。” “不多陪陪小姑娘真的好吗？”张予枫走到了许峥晨的座位旁，直视着门边的透明窗的眼神像是装有什么感情，“能恢复得这么快，想必是让她操了不少的心。” 总有某个时间，某个时刻，无声的回答会比言语更加具备表现的张力。 许峥晨点头之前想得不久，但也足以说明一切。 “天也不早了，赶紧回去陪陪人家，不然被别的男生勾搭走就晚咯。” “……” 许峥晨无语地别了他一个白眼，随后拿上菜篮笑着离开了店门。 公寓，许峥晨家。 “我回来了。” 苏雨汐把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光着小脚走到了公寓的玄关：“你回来啦。” “你托我买的菜都在这了。” “嗯，辛苦了。先在客厅坐一会，晚饭马上就好。”苏雨汐打完手语，拎住了许峥晨提来的菜篮。 “你……” “嗯？” “你之前那张照片你还留着吗？” 苏雨汐拿来了那本放在装饰包内的童话书，打开书的折页，夹着的泛了黄照片便是之前看到过的全家福。 “这个是你吗？”许峥晨把指尖放在照片下方，半蹲着的女子怀里抱住的小女孩身上。 “是啊。” “旁边这个高高的女生是谁？”许峥晨问。 “苏念姐姐。” “姐姐？亲姐姐？她来找过你？”许峥晨又连着追问了三个问题。 “嗯，大概是三个月以前的事。”苏雨汐回忆当初至今还带着后怕的情绪，“她想带我回去，不过被我躲起来了。” “她应该会再来的……” “按姐姐以前的性格来看，一定会的。” “……” “医院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医院？” “好久之前，你妈妈出的那场车祸。” “记得。” 我都问了些什么啊…… “对不起。” 这个秘密与其现在重新提起，还不如直接深埋在心底。许峥晨不想成为那种不看气氛就去破坏人家心情的人。 “你问这个是在担心我吗？” “算——是。”许峥晨非常不坦率地比了一个手语。 “那如果有哪天我走了，你会怎么办？” “走去哪？” “就是……从你面前消失了……什么的。” “是不是那群社会流氓来惹你了？如果真是那样，我会和老哲先去把他们揍一顿。” “……” 许峥晨又在她的脸上看到了那样感伤的表情，便光速般地拉开了话题： “啊啊，不谈这个了，我给你做了一个礼物。” “礼物？” “对，生日礼物，你上次过生日我不是欠了一个生日礼物嘛。” “不用啦……” “我把它放在房间了，等我一下。” 许峥晨拿出来的礼物的是一个绑着蝴蝶结，内壁糊着彩色荧光粉的玻璃瓶罐，瓶子里面装满了整瓶的幸运星。最特别的在于，折好的幸运星从上到下依次按照彩虹的颜色分了层。 “这个是……” “幸运星，我照着网上自己做的，价钱不贵只是做起来比较费时。”许峥晨接着说道，“而且贵的你也不会收，不是吗？” “做这个一定很辛苦……” “是啊，刚开始不知道怎么折，做起来就挺累人的，后来就好了很多。” “谢谢你许峥晨，我很喜欢。” 极具冲击性的话语。 “喜欢就好。”许峥晨的手不自觉地放到了后脑勺上挠了挠，咬字不清的话也没被译成手语传给对方。 “我也想送给你一个礼物。” “真的？” “你看，觉不觉得这样子很像丘比特的箭？”苏雨汐把大葱充当爱神丘比特的箭矢，告诉许峥晨自己会用这个祝福他的未来。 “感觉怪羞耻的。”许峥晨就快遮不住捂着嘴巴偷藏的笑意，于是很干脆地转战到别的话题上来，“哎呀，说得我都饿了。” “今晚做什么好吃的？” “哼哼，当然是西红柿炒鸡蛋啊。” “哇，说得我都有点期待苏小姐今晚的厨艺了。” chapter044 我的缺陷女孩 “潇潇，是你吗？” 江一哲迎面走到何潇的跟前，她目前的脾气谈不上温顺，不做躲闪多半只是没有多余的力气。 “一、哲？” 何潇抬起了头，江一哲俯看着那双本不应该属于她的眼睛。阴沉的眸光宛如被望不见边的死水笼罩了般。 乌黑又利落的及肩短发下，依然藏了能被察觉得到的自虐迹象。 “我饿，我想吃饭……”嘴唇发白的何潇说起话来是那么地没有活力，需要江一哲在旁边给她搀扶。 何母见状马上会意：“啊好，潇潇你等等，妈妈这就去把桌上的饭菜热了给你吃啊。” “潇潇……” 没等到江一哲再次开口询问的时机，何潇就已经支撑不住身体，失衡一般地朝前倒了下去。 啪。 江一哲伸出热手贴上何潇的脑背，牵住了她，然后缓缓按入自己温暖的怀抱之中：“没受什么伤？” “啊，嗯……” 他真希望什么也不做，就单纯是这样静静抱住她不松手，让她的疼痛随着阵阵鼻息逐渐溶入自己的体内。 叮咚。 倏然间，忘记被江一哲调成静音的手机引来了何潇过激的反应。 “呜啊！”何潇堵住耳朵往后跳窜，学着惊悚影片中的角色发起了疯，“快丢掉——快丢了它啊！” 她必须重新界定自己和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需要保持的安全距离。 现在就要。 “潇潇你别担心，这只是一个手机消息……”江一哲刚想上前安慰，就被沉重的关门声冷不防地拒绝在了门外。 手机的响声会令何潇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人际社交，接近就代表着她又要重蹈覆辙。 与此同时，江一哲解决问题的方法十分地简单粗暴——微信的消息瞥都不瞥，便连同手机一起被他抛诸脑后。 “潇潇，已经没事了，不会再有消息发来了。”江一哲的语气格外地卑微，“可以再出来和我说说话吗？” “我不要，你滚，你赶紧滚开！”房间传出来的哭声又吼又骂。 听完了全程的江一哲感觉心里有个穿了孔的大窟窿在拼命地流血，怎么也堵不住。 …… ——这不是你的错，不用放在心上。 ——单元楼大门的，家门口的，包括潇潇房间的都在这了，一哲，我们上班不在的时候，就请你替我们好好照顾女儿。 何父的嘱咐在江一哲梦醒之后仍然有所回响。 客厅的挂钟刚过晚上八点，夜间的室温下降在白天看来相差不多，身上的衣服充其量只能勉强保证江一哲不会着凉。 他背倚着何潇的房间门，坐在实木的凉地板上，中途觉得坐的时间过久，特意起来活动了片刻身子。 家里的光线很暗，结合到江一哲没有开客厅的灯，唯有门底的缝里透出来的灯光有些亮度。 “潇潇。”江一哲知道何潇怕黑，说话是为了告诉她有人在陪。 “干嘛？”何潇的声音来到了门边，或许是折腾得累了还在歇息。 “想要吃点什么吗，我去厨房给你做点。” “我想死……一哲。” “别说傻话，你不是还有我……你的父母嘛。” “我说真的，一哲。”何潇的神经又衰弱了些许，“像你这么优秀的男生，还是再去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女孩子。你也看到了，我这种人完全不值得你这样子做……” “嗯，还有吗？” “因为，因为我感觉……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性格孤僻，做事又胆小，缺陷太多了。” “不会……” “可我就是这样的人啊，真实到让你讨厌得不能再讨厌的白痴。” “那你之前，有没有问过你在我心目中是什么样子的？”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但其实你早就嫌弃死我了。” “就像我做梦时梦到的那些要我死的人一样……” 敏感多疑，心态暴躁易怒从何时起便成了何潇的代名词。 “潇潇……” “一哲，你能答应我件事吗？” “嗯，只要是你，什么我都答应。” “我想吃点东西，你能出门帮我买点回来吗？” “你想吃啥？” “只要蛋糕就行，最好是甜一点的，吃完药嘴巴都是苦的。” “我答应你，不过你在家里得乖乖的，不许乱跑。” “嗯。” 江一哲临走之前看了一眼房间的方向，似乎是预感发作一般，并没有真正离开，假装匆匆下楼去买蛋糕。 顺便借此机会来了解何潇接下来的动向。 何潇打开房间，鞋子也不穿，就朝着楼顶处走去。 就在走到天台边沿的前一刻—— “潇潇！” 江一哲一脚踹开了天台的铁门。 “你怎么回来了……” “我看你样子越看越不对，就想回来找你。” “你就不该回来的，我最不想让你看到……” “我要是不回来的话，你会不跳吗？” “……” “潇潇，把手给我。”江一哲的话语中更多的是包含了奢望的成分。 “这个我没办法答应你。”何潇反驳道，“因为……因为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真要是坚持不下去，可以想想伯父伯母，想想在乎你的人，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走就走。” “我爸妈都不理解我，他们大多数时候只会像关怪物一样把我关在房间里面。” “我说的话，做的事在他们看来就跟疯子一样有病……呜呃呃呃……” “他们根本就不懂我……什么都不懂，平时说得那么好听，总是在我每次难过的时候旁观。” 江一哲边喊边走向何潇的方位，最大程度地试探着何潇能够忍受的距离范围。 “就算——就算他们不懂你，还有我在啊！” “潇潇，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伯父伯母反对，我就去求，别人不喜欢你，我就会加倍地对你好。” “我不允许你离开我的视线，更不准你离开我的身边，给我好好活着。” “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克服，你的坏情绪都可以发泄到我的身上，我来当你的情感垃圾桶。” 如果说一个人的缺陷能够给另外的人接纳能被称之为包容，那么江一哲便想成为何潇的这个“另外的人”。 这个女孩的性格他都清楚—— 脆弱的她喜欢在喝饮料的时候咬吸管。 改不掉抠脸上的痘痘的坏毛病，尽管她从小最怕疼了，受不了一丝疼痛。 爱浪漫幻想。 不擅于在陌生人的面前表现自我，不够自信。 讨厌欺骗，关系亲密的人莫名的冷落。 做事最多还是靠心血来潮。 却又常常计较自己犯过的错，做过的傻事。 所有的所有都是她，那个真实到让人忍不住呵护的她啊。 “一哲……”女孩这次的放声大哭少了几分暴躁和偏执。 距离何潇真正实现康复，真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江一哲在心中做了觉悟。 chapter045 如极光一般的存在 夜色冗长。 位居市中心外环的锦夏小区，入夜以后，仿佛按下静音键屏蔽了一切噪音。 跳楼的阴霾迄今笼罩着单元楼顶，笼罩着二人，永远也迎接不来消逝的那天。 飒凉的风侵扰着江一哲隐隐发烧的额头，打乱了他的刘海，让375c的体温新添了几份无处安放的滚烫。一边是着了凉犯的头晕，一边是剧烈运动完心脏暴走的鼓声。 如果可以，楼顶的天台他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前提是如果。 所以，江一哲屈膝半蹲着身，在靠近何潇的地方，为她空出了自己的后背。 “我背你。”江一哲的轻声细语低过了街道楼房的窸窸窣窣。 是风撬动铁门的声音，也是从窗户的框边钻进来的声音，或者是贴在墙上的旧传单在风中抖动的沙沙声，有东西在夜里的角落蠢蠢欲动。 早先站在天台边沿，被江一哲说服的何潇笨拙地“啊”了一声。她在生死边缘徘徊以后，精神就一直晃晃悠悠的，说话也不着边际。 “我是说，到我背上来。” “……”何潇不语。 回去就意味着，她必须再度拾起那张被她撕成碎片的人生的纸。 她的胃部泛酸，只有恶心。 “潇潇？” “……我没事。” “你不舒服吗？”爱她的男生近在咫尺，舍不得她咽下任何的不适和难受。 “等……哇啊，你干什么——” “下楼，不然会生病的。”江一哲的公主抱将她拦腿抱起。 面对何潇的大呼小叫，江一哲用实际行动证明给得了她足够的安心。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晚上站在楼顶这一点，便与曾经怕黑的何潇相违背，而且想法大胆得难以置信。 感觉的天秤上，重量应该更倾向于“长大”的一方。 很快，江一哲摆正脑袋说道：“把你放下来给你跑了谁来负责。” “……” 少年坚实的臂弯和闻嗅过就再也爱不释手的皂香味，至少能保证她此刻是安全的，说得绝对一点，只有江一哲于她来说是安全的。 他是除了药物外，最值得何潇托付信任的存在。 不对。 优先级甚至高于后者。 可以说，治疗抑郁和精神疾病的特效药，成瘾性几乎小到为零。唯独对他产生的依赖过于特殊，在贴上他背部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这一结果。 因为他会为她拨开一切荆棘。 “一哲我……” “想说喜欢我吗？”江一哲抢断了何潇的话音，“留到明天起床再告诉我，今天不早了，先乖乖睡觉。” 何潇家里。 江一哲站在房门外，整栋单元楼仅温存了一抹约窗格大小的光。他望着吃完药酣然入睡的何潇，放轻了开门的手脚—— 吱。 他走进房间，坐下的身子压在了软塌塌的床垫上。正如当初与何潇做的约定那般，他要做的是对她负责，护卫她的安全不受伤害。 睡床上的何潇浅尝睡眠，不抬眼便认出了脚步的主人。她转过身，看见的是背坐在床的江一哲。 “嗯，睡醒啦？” “没，动静太大了，我睡不着。”从何潇脸上递来的眼神和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一样真切。 “你躺回床上去，我来哄你睡觉。” 见江一哲的态度略有端正，何潇更是心神恍惚，感觉所有的事情全是不定项的选择题，无法用科学定理解释一般。 “一哲，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对……吗？” “问这个干嘛？” 何潇不敢轻易地把“没安全感”放在嘴边，那样会给自己树立起的坚强形象招来污点。她整理了一会头绪，说出了简洁明了的三个字： “回答我。” 一来保持住了自己的形象，二来能够完美地掩盖气势上的不足，没有向他示弱。 “当然。”江一哲的严肃没有掉色，铿锵有力。 “……” “你发誓？” “我发誓。”江一哲呲牙一笑，“我，江一哲，现在对全世界发誓，永远会陪着何潇。” “咦呃，肉麻死了，那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为什么你对我那么……执着？” “当然是因为——” 趁何潇难得卸下防备，江一哲抬起自然垂放在大腿两侧的手，捧住她的脸蛋，然后闭上眼，在额头上浅浅地吻了一口。 她终于明白，心房颤动的源头原来是他，不安定的因素也是他。 所有所有的自变量统统都是他。 想到这，大脑的运转彻底停歇，紧随其后的是一片空白，选择好的答案也被悉数作废。 江一哲松开捧住何潇的手，顿时，她的身子脱离了有力的束缚，意识取回了片刻的理性。 接着江一哲噙着笑意地开了口：“知道世界上最浪漫的东西是什么吗？” “是……吻？”富爱浪漫色彩的何潇自然是被牢牢地吸住了注意。 “提示一下，prlight。” “prl……噢，是极光。” “回答正确。” “小时候听身边的大人说过，极光在南北极附近的高空上才有，夜间会出现彩色的光。” “看见过极光的人是上天注定了幸福的人。” “那你见过吗？” “这不就是嘛。”江一哲将他的右手与何潇的左手紧紧相扣。 chapter046 空窗期 霎时，何潇的面部荡开了一阵酥酥麻麻的水漾。内心有着雪崩之前，任何预兆都不曾表露出来一般的平静，直到江一哲凑到她的耳畔呢喃。 “饿坏了，我去厨房做点吃的，给你填填肚子。” 仿佛是一颗落在脑袋里的重磅炸弹，砰然间炸断了何潇的思路。所以，在陷入呆滞的期间，她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为什么不对江一哲筑起防线。 明明江一哲早就戳到了她柔软的心腹，怎么连一点情绪也没呢？ 如果把平常的固执沿用到其他人身上，没准就能把江一哲的吻给彻底地扼制住。 但是…… 这种脚下踩着棉花般云朵的，轻飘飘的感觉并不坏。 笃定了心里的想法，何潇搂住仓鼠玩偶的双手便更紧了。 客厅的挂钟表针重合在数字12的位置，不偏不倚。另一边，何潇父母已经赶完夜班回到了家里。 脱去外套的何父坐在沙发垫上，眉目紧蹙地望着手里的凉白开，表情上张贴满了跟他很不搭的阴郁。江一哲斟完水，随即落坐在了两位家长的旁座。 “真是难为你了，一哲，替我们夫妻俩看着女儿。” “应该的。” “潇潇她，潇潇她……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心中拟好的多达一页纸的草稿，结果被何母省略到十几个字。 “不不，应该是我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才对。” 江一哲做好了绝口不提何潇的准备，却还是对何父接下来的过问显得始料不及。 “一哲。”何父轻声呼唤江一哲，仿佛要为即将到来的大事做商量，“我和潇潇妈妈听了医生的建议，决定带潇潇到医院去做复查。” “什么时候？” “明天，趁早的好，你能来陪就更好了。” 江一哲点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我明白了。” 正如同何父所说的那般，之后的情况按既定轨迹开始了发展。 在父母的陪同下，何潇先是接受了医院的复查，接着平稳度过了六个多月的病情巩固期，尽管病情的缓和并没有理想中那样顺利。 在彻底痊愈前，病症随时可能反复出现，倘若用乐观的标准来衡量何潇的病，只怕会无形之中加重她的负担。 “根据气象部门预报，近期省内将迎来新一轮强降雨和强对流天气，雷雨时伴有8级-10级大风。省三防办、省应急管理厅已经发布相关通告。” 哔。 许峥晨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按下了换台。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该盗车案的团伙就曾多次利用撬锁等方式，在浅夏市内实施偷窃行为，截止至目前……” 只一片刻，忙里偷闲的许峥晨被张予枫逮了个正着：“有看电视的闲心，还不如帮大叔我出出主意。” “什么出主意？” “当然是新菜品的主意啊。”张予枫无意间又暴露了口癖。门店生意的闲暇之余，新菜品的制作他可是挖光了头绪，但进展照旧。 “新菜品？你是要做那种会噼里啪啦，然后发光的菜吗？” “你大叔我又不是金牌厨师，怎么能碰瓷人家的厨艺。”张予枫觉得能说出这话的许峥晨真是又气人又好笑。 “也是哦。”许峥晨的回复比问问题干脆了许多。 “待会再教训你这个年轻人，这里有份南鑫大厦的外卖，赶紧给人家送过去。” “知道路？” “臭大叔又小瞧人。” “年轻人果然不爱听玩笑话啊，呵呵，少了幽默细胞的男生可是会交不到女朋友的哦。” “再乱说，你的菜就要糊了。” “哇呀呀呀！我的菜——”看着穿着厨师围裙的张予枫手忙脚乱地奔回厨房，许峥晨不由地笑出了声。 “南鑫大厦五楼。” 将电瓶车停放在楼下，许峥晨便捎着外卖乘电梯上了五楼。他盯着纸质发票上的收货地址，纳闷地嘀咕了一句。 据他了解，这栋大厦的五楼貌似开办了一个补习机构。 突然，名为“记忆”的程序里多出了一串乱码，毫无恶意却能把压抑塞满许峥晨的咽喉，莫名地窒息。 许峥晨向来对此类的高楼建筑很是抵触，即便站着不动，都能引起他心理层面的过敏反应。 静谧有活力的高楼大厦瞬间带出了他脑海尽头朦胧的梦，他又一次体验到了不真实感。 叮。 电梯到达楼层的报站声将许峥晨几近游走的意识再度抽离回来。 许峥晨知道自己的心结，而他上楼之前也再三犹豫了。 “喂，您好，外卖到了。”许峥晨换好心情走出电梯，拨通了顾客预留的电话。 “啊啊，外卖放到前台就行，我待会过去拿。” “这声音好耳熟……”许峥晨挂掉电话，下一秒见到的人正好印证了他不好的预感。 “顾澄？” 从补习教室出来上厕所的顾澄恰好与许峥晨擦肩而过。爽朗自信的脸多了几分黝黑，也仍然不影响许峥晨认出他的人。 “林佳晗？” “我点的外卖到啦。”跟在顾澄背后出现的林佳晗见许峥晨面露惊讶，故意转移话题来逗他。 “呃……” “等等，别误会啊，刚好顾澄是这里的老顾客，补习有优惠，所以他才主动邀我一起来补习班补课的。” “哦，没事我先走了，不耽搁你们补习。”许峥晨并没有打算做多余社交，起初准备放下他们的订餐，转身离开。 “许峥晨等等。” “有事？” “补习班晚上的课上完了，我们不妨出去聊聊。”林佳晗趁着顾澄去上厕所的空隙，抛出了两人私聊的想法。 “……” 五楼大厅，休息室。 “什么事不能当着三个人的面说？” 强行拉人出来聊天的确属于林佳晗的做事风格，许峥晨了解她一年多了，因此对她的印象不浅。对方的做法在他看来也是有原因的。 “虽然接下来说的话可能稍有冒犯，之前一直没机会说……”林佳晗小心地把握着聊天的尺度，生怕踩到他记忆的雷区。 “姚阿姨她肯定不愿意看到你因为她，一直原地踏步。” “所以……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可以打电话和朋友谈谈心，或者说找我哦……” 许峥晨长舒一口气，说道：“林佳晗。” “干嘛？” “谢谢你。”许峥晨对她坦白了自己的心声，“快高考了，你也把心思放回高考上，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没事了。” “担，担心你个大头鬼！事先声明，我只是看你可怜才来安慰你的。” “今天说的全部不许告诉别人。” “你们聊完没有，我肚子饿了。”大厅外扬来了顾澄埋怨的声音，尽管他并不想在学习之外的方面浪费心情。 一经提醒，许峥晨才愣愣地递过外卖。 “啊，这是你们的外卖，差点忘了拿给你们。” 林佳晗笑而不语。 “那家伙我记得是和你同过居的人，他去哪了？”看见回来的人仅有林佳晗一个，顾澄不禁好奇地问了她。 “天知道。” 她认识许峥晨以来第一次望见那种目光，那种追逐梦想的人才有的退怯，以及闪烁着动摇的坚毅。 chapter047 有味和钢琴 通往一楼的电梯缓缓敞开，许峥晨咽咽口水，面朝大厦的正门入口大步离开。他飞快地骑上车，想趁着餐馆关店前的空档时段，改去一趟其它地方。 就钢琴比赛一事去询问他的姐姐——这是他临时拟好的计划，运气好点没准能从她的口中得知近期的资讯。 但关系到没有提前和张予枫打好招呼，手机因为电量不足关了机，一旦碰上意外，情况就会变得相当棘手。 于是许峥晨折返回到店里，一边如是想着，一边拉开了习以为常的玻璃大门。 小餐馆停止营业的时分，大厅内一两支开着的led日光灯似是在抱团取暖。柔和的光晕圈下，人声像是戴上了防噪耳机般被降至到最低。 “大叔？” 张予枫招手的动作先他的声音一步。 “哟，回来得正好，快过来快过来。” 表情如同吃了糖的天真孩童般，嘴角处的笑脸一经张扬便不再收敛，仿佛能在他的身上看到阳光万丈。 “买的彩票中啦？”心中的疑惑还未来得及写下答案，许峥晨便被张予枫请到了厨房。 黑框眼镜底下藏着秘密似的，张予枫一脸的隆重： “额呵呵，过来你就知道了。” “你不会又想了一些老掉牙的笑话？” 张予枫摇头否定：“你出去的那阵子，我自个进厨房琢磨了一会。” “马上给你瞅瞅我的手艺。”张予枫的话腔故作神秘，好似为即将表演的魔术做足准备。 厨房的石英石台面上，摆着一碟盛放了四种品色的肉丸的小小盘子，张予枫在此同时凑到台边，揭开餐盘盖，洒上葱花，最后浇上一勺鲜美的肉汁。 顿时，菜肴的风味飘香四溢，令人口水垂涎。 “当当当当～新鲜出炉的‘有味’来咯。” 张予枫也不吝啬，向许峥晨炫耀起了大功告成的新菜品。 “有味……？” 想必这就是大叔心心念念的菜肴名字……可是这个跟四喜丸子差不太多的外观真的很出戏啊，许峥晨的念头随着微微转动的眼珠不断思忖着。 “还愣着干嘛，快夹一个尝尝味道呀。” 不会让人联想到“过气”这个概念的卖相，似乎使得许峥晨在心里给了新菜品一席之地。他拿起筷子，夹住肉丸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 “吃完说说感想呗，味道淡了咸了，都可以讲。” “味道甜，但没有过分的酸……”许峥晨对面部表情的管理并无太大变化，所以张予枫看不到任何起伏。 “噢，你刚刚吃的是糖醋里脊丸子。”张予枫回以解释，“辅料和调料都做了微调。” “那，那再尝尝这个酸菜肉丝丸子。” “苦瓜酿肉丸子。” “还有——” 见许峥晨的反应够不到预期，张予枫试图给他一次性地尝完剩下的丸子。许峥晨随即挥手作停：“大叔！你停一下，我……” “……我又搞砸了吗？”张予枫沮丧得使不上劲一般，垂下了用着筷子的手，“不过情有可原对，大叔我本来就挺笨的，头脑和手脚也不好使。” 许峥晨摇了摇头，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大叔，我认识的你可没这么胆小。” 虽说在新菜品的制作投入上，张予枫已经花去了大半年来的不少积蓄，还有不计其数的时间和精力，店里的生意却一天比一天颓废。他迟迟等不来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因此许峥晨绝对不会容忍有人去伤害他的自尊心，更不允许他畏畏缩缩地继续如此。 “搞砸了？根本没那回事，大叔你做的肉丸很好吃，只是还差了点专属味道。” “专属味道是？” “当然是大叔你的人生经历啊。”许峥晨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跑出厨房，将从大厅柜台带来的白色相框放到了餐碟旁，“把你当初的心情、感情，努力地通过这道菜一起传达给未来品尝它的人，这才是你现在要做的事不是吗？” 望着相框中的海滩风景照，那张纪念了张予枫与他爱妻的弥足珍贵的回忆，瞬间他重新恢复了活力。 “想不到我这把年纪了，还能听到年轻人对我唠嗑大道理，丢脸丢大发了哈哈。” 随后说道：“你说得对，大叔我满血复活啦，这就去动手试一试。” 开口的不安感伴着张予枫的笑意烟消云散，顾虑也随着沉沉的烟嗓融化在了古龙香水里，终于让许峥晨囤积了一整天的疲劳有了缓和的起势。 “那大叔你先忙，我有事出去一趟！” “诶！慢点跑，小心别摔着了。” 风格至简的小户型住宅客厅内，地板大面积地铺着米黄抛釉砖，墙壁刷有干净的白色，勾画着电视墙黑色的烤漆镜片，温馨且时尚。 “我们上一次见面是好几个月以前了，小晨？”女子发问着被环境夺去目光，而无暇顾及她的许峥晨。 风筒吹出热风时的呼呼响，弥漫在鼻腔内的洗发水的香精味，被毛毛雨淋湿的头发和衣服外套，以及手心与室内的温度差都是真实存在的感觉。 很快，他放空自己的视觉维度，看向了坐在矮沙发上的黄婉。 “姐你还是叫我峥晨，这个名称听起来怪怪的，挺别扭。” “嗯哼，你不喜欢？”黄婉给人的态度很平和，说话衬显的气质拥有着一丝大家风范。 “有一丢丢……” 许峥晨在两只手指的指尖比了一段距离。 “会吗，我觉得名字就挺可爱的。”黄婉关上电吹风，作出一副正经的严肃脸。 听母亲说过，黄婉对于不经预约就擅自见面的客人，可谓是完全不留情面。她第二讨厌的便是那些打扰到她作息的人。 因为触犯了两者的许峥晨觉得又惹了她不高兴，开始疯狂道歉：“对不起……” 黄婉没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逗你玩的。” “……” “给你，先擦擦嘴。”黄婉把一包刚开包的抽纸放到许峥晨的手心间，明示他擦干净嘴角处残留的肉沫。 “谢谢。” “这么晚来找我，说，遇到什么难事了？” “是钢琴。” chapter048 第二条时间线 “钢琴？”黄婉垂下长长的睫毛，眸光在抛釉砖的地板上投下了棕褐色的落寞。与此同时，她从头复述了一遍许峥晨的回答。 咬嘴皮的小动作似乎是在跟言语的真假性较劲。 许峥晨见状，找准时机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这很可笑，一个在比赛上慌慌张张地做了逃兵的人，居然能厚脸皮回来找你帮忙培训。” “……” “但是现在，如果我不敢鼓起勇气去面对它，又怎么会放过自己呢。” 擦过嘴的纸巾被许峥晨死死地捏在手里，成了一团不好看的褶皱。不肯放过他的，恰恰是许峥晨认为的既窝囊又没用的自己。 “哎，多大点事啊，犯得着经常愁眉苦脸嘛。”仿佛此刻，黄婉的内心有无数个暴躁小人在发着脾气，纷纷指责她说了不该说的违心话。 但黄婉做不到不去安慰。 她比任何人都更加在意许峥晨的选择，过去也好现在也罢，许峥晨依然是她看清现实后保持不变的憧憬。 偏偏是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少年，本该在盛大的赛场上大放异彩的年纪，却迫于多方面的因素而选择销声匿迹。消息在当年出来时直接登顶头条热搜。 所以黄婉决定亲自出面，为许峥晨一家解决经济的难题。反观他们，在感激自己热心的资助之后便明确表示了拒收。 时光荏苒，也似是受益于她殷切的期望，许峥晨再一次主动来到了她的身前，用万般亲切的声音掀开了过去，结痂的旧疤随之一点一点脱落。 “那这么说，姐你的意思是同意了？” “诶诶，你先别猴急，我还没听到想听的东西呢。”黄婉卖起了关子。 “想听的东西？” “都到现在了你还装蒜，理由呢，你复出的理由。” 听完顿时，许峥晨连忙挥起了手，如同他的神情一般紧张：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为了复出才来这里的，单纯觉得有时间弹了。” “而且复出也不一定会上台比赛，需要看看到时的情况再说。”许峥晨愈说愈发地低下了头，外放的声音像是旋钮被拨转到了最侧边。 “你明明能去到更好的平台，为什么心甘情愿局限在这种狭小的地方呢，你不后悔吗？” “后悔。”许峥晨反驳道，“但又能怎么样呢，我的手连长时间弹琴都做不到……” 顺着他落在左手的视线，黄婉像是能够望见曾经那样，细腻清晰地看到家暴给他落下的病根。 最初许峥晨以为只是一场睡眠不好时做的噩梦，等醒来才有所发觉，这个梦魇已经渗透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恍然间，黄婉懂得了他放弃弹琴的缘由。 “……没必要对我刻意隐瞒这些，小晨，姐姐很清楚这么多年你努力了什么。” “毕竟你啊，可是我看着长大的。”黄婉的柔声有着包容一切不安和彷徨的力量，安抚了所有的负面情绪。 说完，黄婉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脸。 那张与资深阅历不相符的稚嫩的鹅蛋脸，就在二十公分距离外的前方凝视着他，香气通过协调的五官散发着芬芳，韵味中有着到位的性感。 “道理我要讲的就这么多，听不听取决于你。” 不一会儿，黄婉松开手，走到厨房从冰箱柜中取出一瓶冰镇啤酒，给许峥晨倒了整整一杯： “既然来了，干脆陪我喝一杯。” “啊不了不了，喝酒这块我真的……” “唉唉，不能一昧地拒绝别人的好意啊，尤其是在社会职场上，姚阿姨她应该有和你好好说过的？”黄婉以一副糟糕的大人口吻对他说教。 被无意提到了过世的母亲，许峥晨脸上瞬间面露难色，心情糟糕得跌入了谷底。 黄婉立即会意，转口道了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了，对不起呀，小晨。” 许峥晨想用行动证明自己已经放下了，便扬起头，将整整一杯的啤酒灌了下去。 “没事，你讲。” “真没关系吗？” “没关系。” 黄婉得到允许后开了口，挑拣的话题较前一个少了一份沉重。 “姚阿姨是我妈的亲妹妹，在我爸妈离异那会，她给了我挺多帮助的。” “姚阿姨她真的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平时还喜欢各种帮助人，我常常笑话她会吃大亏的，她也是笑笑就过去了。” “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去年七月了，那时你坐在角落还记得吗，我们两个在殡仪馆里一起留到了最后。” “阿姨她……她……” 话音停歇之余，黄婉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五年前，黄婉毕业于国外一所着名的音乐学院。四处求学期间屡次参加音乐演出，从事频繁的教学活动。 三年前回国发展，同年在第18届全国青少年艺术人才选拔赛中获得“优秀指导教师”荣誉证书。 回国的第二年连续斩获了数个国际艺术比赛的“最佳艺术导师奖”和“优秀艺术导师奖”。就在去年，黄婉出席担任了某音乐大赛钢琴专业组评委工作并获奖。 具有多重教育协会的会员身份，还是国内某着名音乐学院社会艺术水平考级——钢琴和基本乐科专业考官。 而人前光鲜亮丽的黄婉貌似不太能与现在见到的黄婉挂上关系—— “嗝～”黄婉打了一个满足的酒嗝，脸颊泛起微微的熏红，“你开车过来的？” “坐的公交。”借着酒精短暂麻痹了大脑，因为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值而感到郁闷的许峥晨，开始逐渐释怀。 “哦，坐公交啊，那我放心了。来来来，继续喝继续喝~” “诶，我说，小晨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啦？” “噗”的一声，许峥晨把喝入嘴中的啤酒全部喷了出来。黄婉倚在沙发前的透明玻璃茶几上，用手捧着脸莞尔地笑了一笑。 “咳咳……突然说这个干什么。”许峥晨嘴上不说，眼帘里却映出了苏雨汐的模样。 “啊哈哈哈哈，被我猜对了，以前的你说话可没那么积极的哦。” “不说了，我手机没电了要去充电。”坐在矮沙发上的许峥晨自觉理亏，于是站起身想离开一会，“姐，借用一下你的充电器。” “哦好，就放在我卧室的床上。当外卖员送餐的小晨真的好辛苦好累的，手机还费电。” 黄婉的双手撑不住脑袋，很快整个人便趴在茶几上睡起了呼呼大觉。 这会，许峥晨已经不觉得和黄婉聊天会束手束脚了，在她谈吐自如的形象面前也无需再有一点的心理负担。所以他回予了一个微笑。 进入卧室前，他误打误撞地走进了琴房的房间，但也仅仅是瞥了一眼那架巨大的钢琴便合上了门。 【我准备回去了。】 许峥晨便在微信的聊天框内编辑了这样一段话，然后发送给了苏雨汐。 给低压的手机插上电源焕发活力的五分钟以来，拨出去的视频通话和电话一律不通。 许峥晨想起之前，苏雨汐说过何潇与她约定的舞台祭没能如约兑现，但对方绝对不会一声不吭地食言，其中一定存在着隐情。所以苏雨汐想去见她安慰她，但遭到了许峥晨的反对。 他担心引起时间线变动，于是嘱咐她在既定的当天到来前不能乱走，避免去离家过远的地方或者张予枫经营的餐饮店。 否则他为了一切做的准备工作和搜集的信息将会彻底白费。 “我记得何潇家好像住在什么小区里面。”许峥晨一边小声嘀咕，一边焦急地循着记忆的蛛丝马迹回想，“……锦夏小区！” 然后冲到玄关穿好了鞋子。 “姐，我有事先回去了。” “嗯～这么快就走啦，不多待一会吗？”黄婉迷迷糊糊地反问他。 许峥晨摇头道：“电宝我先借走啦，明天我会来还的，到时还请姐姐辅导的时候多多关照。” “嗯。” 关门声响起，黄婉继续把头埋进了臂弯。 自诩很懂许峥晨的黄婉，此时也是形如陌生人般对他的心思捉摸不透。 “小晨，如果我是你，我肯定自己不会浪费这大好的天赋去干无谓的事情。你不知道，最近几年，业内的比赛里又冒了很多实力强劲的新芽，连我都替你捏把冷汗。” “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你下定决心去忘记钢琴。” “等以后有机会，姐姐真的好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掩埋于心的不甘再次复苏，黄婉以为忘记了，直到方才重新见到他本人，她又正视了心中这份强烈的情感。 chapter049 祈祷的背后 车站旁，雨声渐大。 许峥晨坐在深夜的末班车上。在车外的雨下个不停的当下，只会让他愈发觉得疲惫。 犹如被捣蛋的小虫传染了瞌睡的坏习性般，他真想犯了困赶快睡觉，却因为烦心的事慌得难受。 已经习惯了天气作祟的许峥晨固然知道原因并不在此，在于充电发了烫的手机，以及无数次拨出，无数次都没办法打通的电话。 而且只能如此。 见公交还迟迟未抵达站点，许峥晨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某刻，他望到了车厢暖灯下倒映在窗上的脸。 沧桑。 还有阴霾。 视线随着许峥晨的摆头把余光给回到车厢。零零星星的乘客坐得分散，一位老人抱着男孩，坐在车后方的靠窗位。男孩与他不同，正处于熟睡的状态。 中间只隔着一条过道。 咚！ 是手机摔在地上的声音。 许峥晨俯下身，捡起鞋边的手机，不动声色地坐回到座位上，好似在等别人先一步讲话缓解气氛。这是他心情不顺时特有的小习惯。 “这是哪里？”这时男孩醒了。 “在车上，我们还没到医院。”老人将披在男孩小腹上的外套微微提起，话音温热，“赶紧再睡会。” “外公，我冷，外面在下雨吗？” 男孩靠在老人的肩上咳嗽，所以老人说话时没有偏过头去看：“嗯，可吓人了。怎么啦，是不舒服了吗？” “我没事的，外公。待会就要见到爸爸了，我一定不可以生病。” 男孩流着鼻涕，幼嫩的小脸烧得通红，但他故作无事，回以了老人一阵奶声奶气的绵音。 “小杰真懂事。” 老人褒奖地抚了抚男孩的头，随后看向窗外即将到达的车站。这时，公交在十字路口的停止线前停下了车。 红色的交通信号灯，车顶上方一座拔地而起的人行天桥，让春季充沛的雨水镀上了一层好不明朗的光泽。 啪嗒啪嗒…… 雨刷继续刮擦着打在玻璃前窗的雨水，借着声音，许峥晨鼓起勇气向陌生人开口。 “请问，你们需要纸巾吗……” “我这里就有一包，您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拿去用。” 男孩先是愣着瞧了瞧老人。 “不怕，去拿。”老人一边动作平和地放下男孩，一边鼓舞他上前去拿纸巾。 男孩稳住身体，跑到了许峥晨的旁边，首先对他好心的想法足足打探了一番，模样就跟发现新玩具时如出一辙。 “给你。” 许峥晨笑道。 “谢谢你，大哥哥。”男孩擦完鼻涕说。 男孩的主动给许峥晨带来了新颖的感觉，就像躲进了避风港的船只，享用温暖的慰籍。 所以这会说的话有了顾虑，他害怕自己身上的酒气吓到男孩。 “我能在你旁边坐吗？” “当然可以。”许峥晨的嘴角舒展出一个笑容。 “孩子，真的很谢谢你。”老人提上脚边的帆布袋，走到男孩所在的座位前，将其抱起放在腿上。 “老人家你客气了。” “这个叫小杰的孩子是您的孙子？” “嗯，他好像很喜欢你。”老人点了点头，“跟我待在一块也没见他那么爱粘人，也许你俩很有共性，呵呵。” 许峥晨看着男孩那一尘不染的双眸，眸光中没见乌云却有着连阳光也无法刺破的阴霾。他具备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和懂事。 “从小他身体底子就不太好，平时很少说话，也不爱粘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小杰应该挺乖的……” 老人抚摸着男孩的头，本意不在否认地回答了他： “是啊，这孩子很听话，特别让人省心。” “这么乖的孩子，他爹都狠心把他丢给我一糟老头来养，去了外地打工，怎么着也有四五个月了。” “那他会恨自己的……父亲吗？”许峥晨吞咽了一口口水，担心问题会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小孩子再怎么不懂事，也知道他爹把他扔下了不管不顾——” “但是啊，身为父母的不容易，我是深有体会。他们为了自己孩子以后能过上好的生活，也在拼了命地努力挣钱，到头来还是忽略了小孩的感受。” “更别提小孩生病了没人来照顾。” “很多人都管这个叫父母的苦衷，没错？”老人继续说辞，“不止是孩子，大人们也不爱听这种话。” 结合刚才在男孩口中听到的话语，许峥晨忽然懂得了，老人估计以孩子生病去医院要挟，喊孩子的父母回来看他。某种程度上算是为了实现男孩的心愿。 “啊！”男孩忽然惊吓地叫了出来。 轰隆隆隆…… 连接着远处楼塔尖端的高空像是烧坏了零件的灯泡般，一直忽明忽暗地闪烁。强烈的放电让夜色亮如白昼，车内能间歇性听见两三声巨响。 “没事了没事了，小杰，有外公在。” 老人怀里的男孩捂着耳朵，似乎在害怕外面的打雷。 “浅夏公园，到了，开门请当心，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车门打开映入眼帘的一幕，是周围仿佛快被水雾吞没似的世界。凉透的雨中刮着大风，排空了车厢里热隆隆的引擎声。 浅夏公园的车站距离有味餐饮店有一段路程，原本匆忙上车的许峥晨不得已在此下车。 “孩子，请你等等。” 见许峥晨想脱下外套淋雨离开，车内的人轻启唇齿叫住了他。是刚才那位年迈的老人。 “是在叫我吗，老人家？” “对的，你出门带伞了没有？” 许峥晨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好这伞给你了，当作是之前纸巾的回礼。” “不行，这伞我不能收。而且小杰生病了，下车以后，再淋雨身体会着凉受不了的……” 老人拿出帆布袋里的另一把伞，说道：“没关系，我这还有一把呢。” “哥哥收下。” “收下。” 在男孩和老人的双重劝说下，许峥晨终于妥协了想法。 “像你这么热心肠的小伙，自然是好人有好报的。我会为你祈祷的。”老人不明所以地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谢谢你，老人家。” 抬头间，公交已经向前驶去，消失在了雨夜的尽头。如今，他也必须赶回有味餐饮店去借车了。 只是…… chapter050 矛盾体 时间抵达晚上11点的瞬间，银白色的手表上发出了微弱的电子声。 或许是因为跑得累了，许峥晨从刚刚开始就慢下脚步走路。算上喝完酒在雨中疲于奔命，脑袋里这下已经闹得是嗡嗡地响。 所以，他一手撑着雨伞，另一只手捂住不舒服的肚子，像是在按压腹部的冲动。直至他再也没法控制。 “哕……” 他蹲下身，仿佛要将肚子里的所有难受和委屈倾倒出来，包括坏的情绪一起吐在树旁。 这样的过程维持了一阵子。 等到喉咙的刺激好受点了，抹掉嘴边的脏秽，他才不紧不慢地沿着路旁的人行道一路小跑。 虽说雨天路滑，中间又在调整状态上花费了一点时间，这趟步程比平时整整多花了几分钟的工夫。 许峥晨最后是在餐馆前数十米处落的脚，就在这时，鬼鬼祟祟的声音掐断了他想往前走的念头。 大门开着，店里一片狼藉，空地上聚着一帮手拿木棍、铁棒的纹身男人，样貌异于之前来闹事的社会青年。 被男人们围在中间的人早已躺在地上，看似是经受了一番的拳打脚踢，再起不能。如同欺凌事件中的施暴者一般，男人们继续对他近乎疯狂地发泄愤怒。 “敢动手打我兄弟，真当老子我踹不死你！” “老东西，脾气倒不小呵。” 接着又是一顿痛揍。 “诶诶，附近好像有人来了。”人群中传出了跟骂声无关的“另类”话语。 被告知消息的男人把手插到兜里，脸色难看死了，“哟嚯，欠钱不还居然还敢叫人充帮手？” “大哥，那人跑了！” “追！” “那小子一定是去报警，别让他给跑了！” 似乎意识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许峥晨迅速丢下了手中的雨伞，然后转头朝着与众人相反的方向远远跑去，丝毫不顾擅闯红灯所带来的后果。 “臭小子！在大马路上乱跑，你他妈不要命了？” 驾驶私家车的车主从窗内探出头，责骂着这个横穿马路的白痴。 但许峥晨只是任由难听的话语在耳边随风消逝。曾经他自大地认为，只要用尽办法支开在原时间点上出现的苏雨汐，就能杜绝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只可惜，现实存在无数的因素去涉及时间线的变动。主动坦白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的行为，许峥晨再傻也知道，这样子做是不敢保证究竟能对时间线的走向造成什么程度的影响。 而介入新的时间线就意味着会产生新的分支，更多的不稳定因素出在他，许峥晨这个个体的身上。 “可恶……可恶……”发生了超出预期的情况，许峥晨已经做不到静下心来分析。他所能做的不过是跑，跑得越远越好，跑到一个可以报警的地方。 当晚的雨愈下愈大，最后演变成了倾盆暴雨。 浊流连续冲刷着彩色沥青的路面，模糊过去和现在的界线，风声粗鲁地摩擦着耳膜。 持着棍棒的男人们不讲道理地拦在路的两边，许峥晨慌不择路地跑进了公园的寺庙。 “他往那边跑了！” “看见他了，在这！” “别跑！” …… “呼哧呼哧……” …… “我明明看见他往这边跑了，人怎么就找不着了呢？” “还追不追？警察估计快来了。” “嘁，算他小子命大，我们走。” …… 仅存的一缕意识也被放任远去。 所有的知觉就像是脱离了感官般自由存在，身体变成了一副冰凉的躯壳。许峥晨又觉得自己飘游在白茫茫的海面上，望着轮船从遥远的国度驶向过海，终于传出的汽笛声远渡重洋找到了他。 悔恨，难堪，懊恼…… 一切在此刻都释怀了，变得没有那么地重要了。 ——许峥晨快醒醒。 ——醒一醒。 诶？ 许峥晨？ 啊……那是我的名字。 有人在叫我，嗯……好安心的声音。 那群人是回去了吗？ 忽然，信号中断的画面像是破出了一个口子的茧，给予了曙光从茧外边进入其中的机会。之后，许峥晨的眼瞳中倒映出了医院的场景。 “峥晨！” 第二天的病房内，张予枫倾注了情感的呼唤如此地亲切。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张予枫摘下眼镜，用手背搓了一把脸上点点的泪，“可把大叔我急坏了，你这笨蛋，知不知道自己前面到底有多乱来啊？” “大叔……”许峥晨重重开口，嘴巴的干燥让他的口齿不太伶俐。 “啊，渴了想喝水对吗？” 很快，许峥晨接过水杯饮了几口：“我为什么会在这……” “都不记得了？你昨晚从台阶上摔下来，多亏有好心人帮忙打了电话。医生说你只是轻微的脑震荡，没有大碍。” “打你的那帮人呢？” “谁？”张予枫不解道。 “就是来店里闹事的家伙啊，他们把你打了一顿。” “搞错了，被打伤的人是小姑娘……” 许峥晨的表情如同想起什么似的，“苏雨汐她，她人在哪？我得赶紧去找她。” 张予枫：“你今天是怎么了，一会着急冲出医院，一会又弄得满身的伤回来，还没睡醒？” “冲出医院？我？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 “还有，小姑娘她——已经不在了。” 许峥晨缩回伸直的双腿，脑袋低垂，两手相握开始呜咽。 “我回来了……？”许峥晨回忆了当晚因为接受不了苏雨汐的死讯，于是神情恍惚地冲出医院。 “唉，累了就赶紧躺下歇一会，所有的事情等休息好再去做也不迟。毕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生活还得照常。”张予枫说道，“饿的话我给你削个苹果。” “我不饿，我就是……想……” “想……见她最后一面。” 许峥晨更咽地诉说着心声，在另一个时空没能好好跟她告别，结果回来等待他的还是苏雨汐的死讯。 “把小姑娘留下的东西当成纪念品，拿去回以后好好珍惜。”趁着眼泪还未泛滥到一发不可收拾，张予枫便关紧了泪腺的水龙头。 “我不能见她？” 张予枫摇摇头，再度失去“女儿”的痛揪出了他的难堪，他害怕多说一句眼泪便会决堤，所以干脆不说。 “老哲呢，没和你待在一起吗？” “那个酷酷的男生啊，他去联系小姑娘的姐姐了，虽然还没回来……诶！你要去哪？” “……我现在就要出院，绝对还有挽回的余地。” “怎么挽回？你醒来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在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有办法的，大叔你真的要相信我啊！” “多大的人了还搁那学小孩子撒娇呢。”张予枫往后拽住他的胳膊，力气也在逐渐加大，“看在我的份上，能不能把伤养好再说？” “别拦我！” 笃笃。 房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正当许峥晨想是江一哲回来替他解围，下一秒他的表情便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因为站在病房门口的人是顾澄。 chapter051 未曾设想的道路 顾澄背着书包，单手抱住篮球，脸上浮出的表情明显的不悦，而且掺杂了让旁人不敢靠近的愤怒。 他不是为了跟自己寒暄才专程坐车来的医院，许峥晨自然清楚这点。麻烦的在于，如何向他解释整件事情的经过。 “怎么是你？” 许峥晨的记忆并不生疏，上个时间线的南鑫大厦里他们刚见过。毕竟公寓那会的事，许峥晨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是他主动联系我的，这个年轻人在电话里说是小姑娘的同学，想见见她。”张予枫放下拦着许峥晨的手，耐心道，“我就把医院的地址告诉了他，你们认识？” 二人见面，顾澄第一句话便沉重无比——“为什么你没有保护好她？” 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球正死死地瞪着许峥晨。收敛脾气向来不是顾澄拿手的方面，而且他也不想收敛。 许峥晨则是闭口不谈，全程的目光飘忽不定，似乎是在躲闪着什么。所以看到这样子，顾澄顿时扔下篮球，挥起右手的拳头，就差把人揍得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别以为你是病人，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喂喂喂，你们俩都给我住手。这里是医院，不是闹事的地方。” 顾澄拧着许峥晨衣领的动作随即招来了后者的厌恶： “放开。” 一句轻声平静的话语。 但是双方没有退让的意思，“我说——放开。” “年轻人你也别生气，有什么想说的等冷静下来再好好谈啊。”张予枫对顾澄说的话既照顾到他的面子，同样缓和了他的心情。 顾澄松开手，许峥晨坐回了病床上，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顾澄，顾澄的顾，顾澄的澄。”顾澄言语轻佻地回答道。 “叫顾澄是，我知道了。”张予枫原本从难过中脱出了身，回头又要逼迫着摆出一副笑脸，“那……顾澄，可以讲一讲你找他的原因吗？” “苏雨汐。” 顾澄说出了一个能让许峥晨心房震颤的名字，“她不是你女朋友么，连自己女朋友都保护不了，你算个屁的男朋友？” 事已至此，许峥晨也不想再大费口舌去和他争辩自己和苏雨汐的关系。 “我就纳了闷，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你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许峥晨保持沉默。 “干嘛不说话？” “被我说中了，心虚了？” “其实呢，年轻人他的为人我很了解，没你说的那么坏。”张予枫补充说道，“他就是有时候不太懂表达，做事像个闷葫芦一样。” “大叔，你用不着一直帮他说话，他不是哑巴自己会说。” 许峥晨耸拉着脑袋，神情沮丧，“抱歉。” “抱你妈的歉！”顾澄破口痛骂，“她出事的时候你又在哪？当初我就不该让她跟你待一起，操。” 小小的病房里，晨光照不亮的角落连影子都躲着许峥晨，他不禁想呕，深深的无力感击碎了他的信心，空荡荡的，除了内疚能够填满便再无别的。 “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年轻人嘛别那么大火气。” “如果不是你，苏雨汐她根本不会给那帮追债的人伤到，她就不用死了……” “追，追债？” “还在装傻，怎么，要我亲自向你声明吗？” “什么追债？” 许峥晨投来的眼神试图想要张予枫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在电话里头问了我小姑娘的情况，然后我就把事情的大概经过转告给了他。” 接着说道：“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来得及说，想着等你回来再找机会和你说明白，哪知道你头也不回冲出了医院。” “我那亲戚因为赌博欠下高利贷，拖了人家一屁股的债。所以那帮流氓痞子打算来店里找人，找不到人就开始闹事砸东西。” 许峥晨为之诧异。或许，不久以前见到的正是他们口中提到的债主。 “……我现在出院去公园一趟。” “啊？” “一定有办法补救。” 张予枫的手心贴上了许峥晨的额头，随后他弱弱地发问，“年轻人，你是不是……病了？” “说了多少次了，没病，我好着呢。” 若不是仗着张予枫相信他，许峥晨没准真会被请精神科的医生过来检查病因。但顾澄完全不予信任，在他眼中，许峥晨只是一个活生生的笨蛋。 “我没骗你们，是真的！” “补救？人都没了，补个头的救。” 这边的顾澄为了讨个说法，已经无故旷了早上的课，心情难免有所暴躁。 “既然我说服不了你们，那我就自己去！” “喂！你的伤还没好啊！”张予枫的喊声几乎与许峥晨离开的动作同步。 chapter052 灰暗的白昼 情绪的骚乱伴随许峥晨离开，直冲走廊。 许峥晨如同受到驱使般，做出了这辈子最为大胆的事情——擅自从医院出逃。偌大的动静招来了旁观。 “这个孩子是不是精神出了点问题哇……” “需不需要我去请精神科的大夫过来？” “好可怜。” …… 他的眼瞳中倒映着数不清的无脸怪人，吵杂声仔细听下来，更像是刺耳的哂笑，愈听愈折磨人的心智。 为了能趁早摆脱这片鬼地方，他开始卖力地奔跑下楼，越过扶梯的人群，然后把丢脸的自己永远甩在脑后。 “嘶……” 某刻，脑袋似乎和奇怪的意识连上了线，发出共鸣般的刺痛。整个人宛如坠入海洋的巨石，迸发出激烈的水花。 又来了。 这种感觉…… 画面忽然一黑，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全身湿透的男生。他躺坐在某间年久失修的寺庙里面，眉头微蹙。 到底怎么回事…… 眩晕的后劲短暂地持续了几秒，许峥晨便站稳脚跟，走向医院门口。 他一边举步维艰地迈出步伐，一边留心不要被人捉住。而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形来到了门口的向光处。 “这下，你可以老老实实回病房待着了吗？” 张予枫喘了口热气，然后以胜利者的口吻单方面宣告追逐游戏的结束，“这也是为了你好。” “一口一个为了我好，真要是为了我好，大叔你现在就应该让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薄如蝉翼，所以哪怕许峥晨处于不安静的场所，照样能聆听到心脏的暴动。 “呐，听话好吗？”张予枫语气软了下来，似乎想委曲求全。 仿佛被当作是迟来的叛逆期，许峥晨接二连三爆发出了强烈的逆反心理。 “我只是个窝囊废。因为我的个别原因，间接害死了无辜的人。现在我要救人，你也不允许吗？” 当初这个时间线的苏雨汐出事时，许峥晨仍然待在学校。所以他原谅不了自己不能保护好她，包括已经形成分支的时间线。 他还未搞清楚苏雨汐到底有没有得救。 他必须再去一趟公园回到过去。 因此他绝对不会停下脚步。 正当许峥晨经历着头脑风暴的同时，张予枫的记忆也在女儿出事的三年前和现实之间反复穿梭。 张予枫很少表露失态终究是“很少”，大抵是苏雨汐的死对他的精神产生了严重的刺激。 所以他更住了，“可是……” “我，我……我就是想再见她一面啊！！！” “……你能担保回来吗？”显然，张予枫放弃了逼他的目的。 “大叔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放走了你，你办完事情答应回来么？”张予枫自然知道分寸，说出这番话便是和“共犯”划上了等号，无关乎其它。 许峥晨点点头。 只可惜，连同主管医生和护士长在内的小批医生到场，动作迅速地拦住了他。面前的人长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共同之处在于他们都爱讲一套套名正言顺的大道理。 结果，许峥晨毫无反抗便被拽回了医院。张予枫遗憾地叹了口气，好似陪许峥晨瞎闹了一场，之前的那份沉着形同虚设。 随即接通了打来的电话。 “喂，我是张予枫。” “大叔。”打通的电话传出了稍显疲倦的声音。 “有事你慢慢说，不用急。” 张予枫接着给予了连续的回应。 “何潇？” “去年和你们一起去旅游的女生？哦哦，嗯，有印象啊，怎么了？” “……是真的吗？” “嗯，好好，我会转告他的。” “麻烦你了，一直在安抚家属的情绪，那联系小姑娘的姐姐就让我来。”张予枫极力安慰，“没事没事。” 对方挂掉电话的瞬间，张予枫不禁错以为自己正身处在深海。坏消息接踵而来，若是年纪再早个十几年，多半他已经在自怨自艾，感叹只剩烂命一条的边缘了。 “真不像话啊……”张予枫说完挖苦自己的独白，转眼便把视线放向外边。 天空中庞大的积雨云遮住了光，云体的顶部向上凸起成塔状，底端的乌黑富有阴暗、模糊的糟糕美。 张予枫走到望着的室外吸烟区，顿时，有了抽烟的瘾头。 2023年9月30日下午，浅夏市第一中学。 “总算考完了，快点搞完卫生出去外面玩。”讲话的人是周岚，此刻她正坐在课桌上，手里拿着长长的扫把。 “捉住懒虫一只。”宋唯充满戏谑地揪了揪她的肉脸。 “哪懒了，我岚岚子当着全宿舍姐妹的面发誓，该休息还是得休息滴。” 一旁的温舒棋见林佳晗注意全在手机上，于是把双手挽在她的脖颈上： “哦吼，又勾搭了哪个可爱小男友吃饭啊，让我看看让我看看，长得帅不帅？” “瞎说，我在对试卷答案呢。” “休想骗过本仙女的法眼，我都看到你和男生的聊天记录啦。” 林佳晗无言以对。 “别犯花痴啦，你以为人人都和你家小哥哥一样迷倒众生呢。”周岚崩了崩温舒棋的小脑袋瓜子。 “只要是帅哥的颜值，我都馋，嘻嘻。” “那佳晗和我们去吃饭不？”宋唯问。 “啊，不用了，我……” 随后，温舒棋迅捷地窜到她的身旁，佯装出泫然欲哭的模样，“呜呜呜，佳晗要和男朋友去约会，不管我们了。” “呸呸呸，才不是男朋友。”话音刚出，林佳晗赶紧撇清关系，“哎呀，让人家等太久就不好了。我先走了，值日就拜托你们啦。” “有了好消息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哟~” 道别后，她提着行李箱来到学校门口，顾澄贴在保安亭旁的墙边玩着手机。林佳晗见状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小腹。 “谁……去值日了？”顾澄硬生生憋住了即将说出口的“谁啊”，臭着的脸瞬间恢复了笑意。 “你说呢？”林佳晗差点笑得合不拢嘴，幸亏忍住了，不然就没法继续她腹黑的表现。 “单纯问问。” “顾澄来帮我提个箱子。” “好勒，林大小姐。”顾澄附和道。 chapter053 病人 “唉，这破游戏玩得可真不过瘾。” 走出高级网的厅室，某位染了黄色头发的男学生还在为游戏的失利发着牢骚，“喂，航哥，待会去哪逛啊？” 说完，他双手抱头，特意回头望了望身后的肖泽航。肖泽航盯着手机屏幕的消息，点开键盘打字的手忽然顿住。 【我再争取一下。】 聊天记录的最新消息是顾澄早些时间发来的。往下滑还能找到肖泽航给顾澄的建议，表情包和一条解决恋爱烦恼的网站链接。 “和你聊天的是顾澄？” “嗯。” 肖泽航在同黄发男生的聊天上显得漫不经心，走路的步调慢慢的。他讨厌别人来窥视自己的手机屏幕，尽管那个人是他的友人。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以至于接下来的话题都是对方在找。 黄发男生趁着抒发感慨，“我跟他同个考场的，考试那会他就急急忙忙地交卷走人了，说不定现在正在泡妞忙着呢，哈哈。” 喝光饮料的最后一口，肖泽航把空瓶扔进了街边的垃圾箱： “不管他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大吃一顿。” “还等什么，走走走。” 时间拨回到两小时前——许峥晨刚从公寓房间的床上醒来，陌生的天花板一如往日地平常。 这次没有被流氓混混追打，更没有见证噩梦的开端，有的不过是他吃完外卖在客厅睡觉前，微乎其微的记忆。 但似乎无法解释在他身上发生的奇怪现象。 最早的地址可以追溯到他居住的公寓，他在梦中梦见了正在医院逃跑的自己。然而醒来时，他已经身处某间破烂的寺庙，接着又是昏迷。 他使劲掐了一把脸颊，痛觉清晰到让他开始审视这个现实。 太荒唐了。 许峥晨干涸的喉咙作了几声不像样的咳嗽。他坚信刚才的全是梦里的怪内容。 只怕被母亲离故带来的悲痛冲昏了头，许峥晨摸着额头，缓缓吐掉吸入肺里的一大口气。其它记忆好似被封上了锁，再也记不起半点大概。即便硬着头皮去死磕，受伤的还是他。 所以接受了这般设定的他很快便走向客厅。 “啧，冷死了……”许峥晨宛如被冷水浇了一身，转念便把责任怪罪到“睡觉时没盖好被子”上来。 与此同时，公寓外。 “行李箱和袋子放门口就可以了，辛苦你啦~” 顾澄像举重运动员放下手中的重物，由于长时间的负重运动，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 “你确定……苏雨汐就住在隔壁吗？”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我第三遍了，咱们换一个好不好？” 顾澄立即展现出一副言听计从的忠实嘴脸，第一是怕引起她的不适，二来马上可以见到想见的人，以免留下不好的印象。 而门边的林佳晗则是两手叉腰，别了他一眼。 “嗷。” 顾澄赫然反应过来，摁响隔壁的门铃。 “他门没关。”林佳晗推开大门，随后脱鞋进屋。 屋内的光线严重不足，所以她不得不去摸索灯管的开关，却没料到厨房地板上趴着一个纹丝不动的人，“哇呀！” “遇到鬼啦，大呼小叫的。” 进门的顾澄一听见林佳晗的叫喊，便火速赶到现场打开了灯。 “许峥晨？” “赶紧——把你的脚挪开，踩疼我了。” “啊啊，对不起。”林佳晗本来想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差点就被他出其不意的喷嚏吓得半死。 “你感冒了？我的天，你脸好红。” 许峥晨不以为然。他觉得，脸颊的烧红大抵是出于今天喝了不少的啤酒，“找我干嘛？” “呃。其实要找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他。”林佳晗作出隆重介绍的手势，“他叫顾澄。顾澄，他是许峥晨，我的邻居。” “你好。”顾澄例行礼貌地问候道。说实在的，他有些不想搭理这种冷漠的优越感。 许峥晨顺着话音给对方投去目光，男生突出的身高只好使人仰头张望，“你谁？” 犹如初次会面般，许峥晨直言不讳地问出了疑惑，虽然他总感觉在哪见过这位高高的男生。加之许峥晨患了重感冒，还没睡醒等种种因素的牵制，心理上并未表现得过分膈应。 “顾澄，顾澄的顾，顾澄的澄。” “哦，有事么？” “我来找苏雨汐，她住这？” 许峥晨不语。 顾澄谦恭地问道：“我有些话要和她单独说，想问问她在不在里面？” “不在。” “那她……” “出门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林佳晗替他问道。 “这你得问她去，别烦我。” 许峥晨不肯理会他的胡搅蛮缠，索性终止掉了这个无聊的话题。顾澄的眼睑外张，抿嘴唇的表情显得越发微妙。 “靠，和这种人说话简直浪费时间。大不了我自己去找。”顾澄说到做到，正如他直率的个性一样难改。于是他调头就走。 反观许峥晨，全身的肌肉关节冒着嘎吱嘎吱的酸痛，乏力到提不起一点劲。潮红的脸面，体温高热，哪一点都令林佳晗操心不已。 “要我说，还是先带你去诊所看下病。”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都这样了还嘴硬。”林佳晗狠狠地弹了他的前额，数落起他不堪一击的自尊心，“顾澄快来，帮我扶他下楼。” 顾澄闻声停下了径自下楼的脚步，踌躇的同时嘀咕了一句，“……切。” chapter054 你眼中晶莹剔透的景色 罹患流感的几天实在是让许峥晨尝遍了苦头。 回想起来，多亏林佳晗和顾澄扶他上了出租，不然凭他的个性，压根不可能独自去搭车看病。林佳晗也因此发了一通脾气。 “笨蛋许峥晨，害得我也要吃药。” 等到许峥晨被送至诊所，打上了点滴，林佳晗这般责备他的不好。 “……我又没强迫你们带我来。” “你……哎呀，气死我了！”转念间，林佳晗便给思想浇了盆冷水。她可不愿因为跟一个呆子计较，就毁了自己在外的淑女形象。 随即背对许峥晨，却不时转过身子，冲着他撇脑袋。似乎故意让他看见自己究竟有多生气。 动作重复了七八次。 许峥晨看穿了她的心思，然后用结巴的声音诉说道： “……林佳晗，那个……谢谢。” 许峥晨的脸疲软得像只熟透的虾，林佳晗见状不好意思再刁难他，“嘿嘿，谁叫本姑娘心地善良，原谅你了。” “是吗，那……”· “仅限今天。” “……” 林佳晗忽软忽细的语气不乏强硬的一面。但缺陷的性格能被原谅，总归是件好事。 “骗你的~”林佳晗以哼唱歌曲的方式说了出来，“知道回家的路怎么走？” “嗯……” “今天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唔~”林佳晗说着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我还有点事，答应了顾澄陪他见小家伙，之后就不陪你啦。” 她所奔赴的人站在诊所外的空地旁，是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顾澄。他来这里的理由，一方面是需要林佳晗为他带路。 而且对有困难的人旁观不救，确实与他父母灌输的家教相悖。 就比方偶遇到流浪的猫狗，好心一点的人会选择救助，要么便是远远看着它们离去。而他不过是秉承这种恻隐的心情来看待遭遇罢了。 顾澄对附近的路带毫不认识，所以跟着林佳晗在公园周边绕了一大圈，心灰意冷下回到了公寓。正当他拿上搁置在林佳晗家里的书包走人，隔壁大门的空隙溢出了日光灯的白光。 “林佳晗。” “怎么了？” “你家隔壁除了那个男的和苏雨汐以外，还住了别人？” “没别人了，你问我这干嘛？”显然，林佳晗对他的问题有些纳闷。 “我去看看。” 叮咚。 紧张的心绪飞速攀爬到喉咙眼，血液加速至喷发，尽管如此，顾澄依然按下了门铃的按钮。 他期望开门会出现他想要见到的人。 “别按了，小家伙她是不会听……”话说一半，林佳晗便看见许峥晨家的大门开了。 顾澄刚好偏过眼。 开门的女生高马尾上扎着白色头绳，颈部系了一条六边形的项链，体态容貌出落得比他印象中更加好看漂亮。 可女生脸上的期待似乎并不为他准备，于是在看清敲门的人身份那一刻便彻底僵住了。 “苏雨汐？” 片刻，顾澄的思路便遭受了彻底的崩盘，像是散成一堆的拼图块，凌乱又无序。 “诶等等！”苏雨汐浅浅的薰衣草香让顾澄为此嗅闻了一会，在此同时，她抢早将门重新合上。 不料二人的力气差距过于悬殊，沉重的大门又被轻而易举地拉开。 “等一等，听我向你解释啊。” “唔嗯！” “我是顾澄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事后经林佳晗再次提起，顾澄那时把一封黄色的信交到苏雨汐手上，便当着她们的面提包离开了。 “然后呢？”许峥晨问。 “他问我小家伙是不是在跟别的男生谈恋爱。” “他还问了‘你们女生恋爱是不是都这样子，跟其他男生保持那么远的距离’之类的问题。” “还有还有……” 或许是亲眼瞧见了身边人给予的珍视，生病痊愈的许峥晨虽然不见笑，却磨去了一些棱角。 “不过嘛，像顾澄这样敢主动告白的男生其实已经成功一半了，不像某个胆小鬼。”林佳晗对于许峥晨总会忍不住她的腹黑心理。 “感觉你在损我……” “不用感觉，就是损你，嘻嘻。” “是是是……”许峥晨苦涩回应。 “佳晗。”似乎是林佳晗的母亲在公寓门口喊她，声音比几个月前在电话中听到的温情许多。 “好，我马上来。”坐在客厅长椅上的林佳晗应声站起，“我妈喊我了，有事记得手机call我。” …… “刚才是佳晗来了吗？我都不知道耶。” 苏雨汐将做好的面条打了两份，端到饭桌上。 “她也没说什么，没事。对了，等会吃完早餐我陪你去公园走走。”许峥晨突发奇想，迅速将脑海里的念头整理成手语传递给她。 “诶？为什么突然……” “你看啊，这几天你照顾我，所以我决定，呃……补偿，对，补偿你一下。” “这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会不会，快吃，吃完就去哦。” 寺庙台阶下，祈福墙如初地筑立在古树旁，墙上的木牌密簇着所有人的愿景，不论实现与否。 阳光的斑点美如碎花纸屑般洒落在苏雨汐的白裙周身，柔顺的长发，和洁白无瑕的肌肤上。即便是不经意的回眸，酥酥绵绵的温柔的笑容也不禁令人觉得，她就是带给大家幸福的小天使。 “许峥晨你知道吗，我呀，特别喜欢看见别人幸福的样子。” “以前也有，现在也有，工作、爱情、朋友，大家的愿望很多很多。” “只是渐渐地，生活节奏变快以后，大家都不爱来这里许愿了。” “但我害怕大家会过得不幸福，所以，我每天都会来这里为大家许愿。” “原来你经常来公园的原因是这个啊。”许峥晨回以手语。 她仿佛是一个和众人的幸福联系在一起的女孩。大家欢喜的时候，她就如同冬夜里的启明星般耀眼炫目，大家伤心难过，不幸福的时候，她便会替他们难过。 她会用自己的存在和笑容去感染身边的每个人—— “难得见你这么开心，呵呵。” “我一直都很开心的。” “那以后也要这样一直开心下去。” 苏雨汐：“这个是你的愿望吗？” “应该……” 啪嗒。 系着祈福牌的红绳突然松绑，砸在了苏雨汐的头发上。她皱着眼睛，样子懵懵地抬起头来。 许峥晨噗嗤地笑出了声，“仓鼠。” 就像一只萌哒哒的仓鼠受到了惊吓般。但很快，苏雨汐蹲下身去捡掉入杂草丛里的牌子。 “你在找什么？” 移开目光的苏雨汐自然给不了他回应。所以许峥晨只好帮忙动手，直到将找到地祈福牌交还于她。 “刚才吓死我了。” “刚刚你就跟仓鼠一样胆小，有看见没？” “……” 苏雨汐对于他的生动模仿抿嘴笑了，转而着手去绑那条掉下来的祈福牌。她认真地踮起脚尖，以弥补她身高上的不足。 “这个绳子用久了绑不上去，会断的。” “真是的。”许峥晨小小埋怨了一番，伸手拿过她手上的牌子完成了系绑。 “嘻嘻，弄好啦，这样他们的愿望就又能实现啦。谢谢你。” 可许峥晨总担心她会吃亏上当，“别光顾着帮别人啊，你自己呢，没想过什么愿望要实现的吗？” “只要大家都过得开心，我就开心。”苏雨汐的笑容犹如她曾经给许峥晨留下的印象般动人，“而且，我已经很幸福了……” “你好傻……哪有人不先替自己着想的，像你这样的傻瓜已经不多了。” “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暂时还没。”望着站在面前，身体前倾的苏雨汐，许峥晨的眼神瞬间急促了百倍，于是他扭过头捂住羞红的脸。 “没有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许愿啦。” “不用了……”许峥晨本来想婉拒她，此刻却莫名地于心不忍，手里快打完的动作也一起停滞了下来。 “要闭上眼睛，不然就不灵了哦，我数到三就要闭眼哦。”苏雨汐做完手语便把手指掰入掌心。 chapter055 透明的风 但抗拒的想法逐渐在许峥晨的脑海成形，直至他又一次开口，“我看，要不还是算了，许愿什么的。” “愿望决定是——帮你圆梦。”苏雨汐摆手的意思令许峥晨呼吸一紧。他瞪大眼睛，身体如同慢下了散热，烧得他额头烫烫的。 少女的目光兀自注视他的侧颜。她似乎在为对方的无动于衷感到气馁。 “……我办不到。” “就像你说的，会有神明来庇护那些乞求幸福的人，然后能在新的一年得偿所愿，没发现这就是个骗局吗？” “把生命浪费在不存在的东西上，没有一点意义。” 事情本身具有或多或少的巧合，正如家庭关系恶化之前，许峥晨的爸妈到过这里祈福、许愿。偏偏他把这个视为了不好的开端，认为它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是的没错。 家庭离异，母亲的过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是因为，它。 如果没有来该有多好……没来过就好了，情况可能就有所改观。 “自以为是地许了愿，什么事也不做，不管，把决定权交给别人行使的样子……简直太蠢了。” 苏雨汐：“我听不懂你讲了什么，能不能……” 许峥晨见她“不理人”，反而更来气了。 他也不再投入多余的精力赘述，毕竟愧疚已经够多了，再多一点也无所谓。于是转身就要离开福庙朝外面走。 随即走到台阶下方的边缘，闷闷地埋头坐下。苏雨汐迈步来到和他同一台阶上，没有对视便直接坐在一旁。 “刚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情突然就变差了……” 他摇了头，本意不想去否定她，而是看着她，他就再也生气不起来了。 “有人陪着闹情绪，可以赶走所有的不开心。” 许峥晨松弛了眉间的难过，“谁告诉你的？” “秘密。如果我愿意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你愿意告诉我你的秘密吗？” “也，不是不可以。”许峥晨不能说的秘密不算多，大部分连“秘密”也称不上，他嘴一快就答应了下来。 苏雨汐猜出了他话里的含义。 “是姑妈告诉我的。姑妈是一个超级要好的人，很爱跟小孩子玩。” “姑妈在残疾人小学当过老师，手语很厉害。所以和姑妈待在一起十分安心，有安全感。” 苏雨汐微笑拍手，“按照约定，这次轮到你讲一个秘密啦。” “秘密啊……我以前和父母来过这里，这个算吗？” “嗯。” 或许是秘密的篇幅实在有限，又或许是底气不足，许峥晨决定再讲一个。 “我妈一心想把我培养成钢琴家是意外。”中间许峥晨怔了几秒，好在没有诱发心理方面的不良反应，然后才继续，“怪我，全怪我吹牛说了大话，都是我不好。” “不过她同意支持我，让我和音乐艺术生的姐姐一起学琴，拿到了好多的证书奖牌。” “坏消息是，高强度的练习加上家暴的旧伤，让我的手患了炎症。从姐姐带着我离开医院回家那时起，这件事一直没跟第三个人提过，除了你。不过我想她应该忘得七七八八了。” 许峥晨想了想，倾诉给第二个人知道，也许会好受些。 他继续说道，“就在那个时候，我得知了我妈的病在一天天变坏，看病的钱，钢琴的培训费，学费，我们一家根本担负不了。” “所以我放弃了，我跟我姐向她撒了谎，用讨厌学琴的理由和她大吵了一架，就为了让她有钱看病。” “而我开始整天期盼快点长大，长大了就有能力保护妈妈。听起来虽然很小孩子气，但却是真的。” “好不容易等到快忘掉弹琴了，可是大叔，你，林佳晗，你们一个个都希望我去把握机会，完成自己的本分。” “但我就是办不到……我也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 “而且有种预感，我继续走下去也不会好受多少，会连累你们的。” 打完手语，他的手牢牢抱住了膝盖，无依无靠。 苏雨汐否定他：“不会的。” “会的，过去就因为我认真努力了，结果失去了太多。” “努力在别人身上好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因为我做不到。” “啊该死，脑袋已经乱成一团浆糊了。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这时，苏雨汐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香橙味的软糖，给到许峥晨的手上。 “这不是你的错，不怪你，这个给你吃。” 看着更值得被安慰的苏雨汐，许峥晨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树荫的光影下，年幼的许峥晨坐在台阶上哇哇大哭，女孩伸出手贴在他的脑后，一点一点地抚摸他的情绪。 chapter056 约会(date) …… 阳光如粉扑般轻打在他的额头，没了早先那么晃眼。许峥晨擦拭眼角，深深呼吸了三遍。 即使还没有能力去昂首阔步地面对，也不要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跑，勇敢一点，同“过去”做个了断。 这便是苏雨汐教会他的。很快，许峥晨换好心情，浅浅地道了一声“没事。” 他撕开糖果的精致包装，把糖丢进嘴巴。香橙味道活跃在口腔里，口感甜甜酸酸的，舒缓了紧张的疲劳，也令他怀念起了城街上的橙子香。 “这糖，蛮好吃的。” “……” 区别于以往的腼腆含蓄，让许峥晨认出了她想表达什么。他借着空隙抛出问题： “我吓着你了吗？” “不是的。”苏雨汐紧张的颜色微不可察。 “那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嗯。” “赶时间吗？呃，不赶时间的话，咱们先回去会比较好，外面快下雨了。” “就是，那个啊……” “嗯？” 许峥晨随着她的眸光一同低下了头。没等来对方的想法，他便嚼完了剩下的半颗糖。 “我想补偿你，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还来？” “我知道，你喜欢佳晗，不如愿望就定这个。” “不是，等等，我喜欢她是什么鬼。我跟她真的普通朋友，你想歪了。” “哪有，你们两个人的关系明明很要好的，我都看出来了。” “……你的脑回路跟平常人不太一样啊喂。” 指肚轻微触到手机的电源键，温度还热热的。林佳晗抬起趴在枕头上的脸，房间窗外的日光恰似没了色泽，透着病态的白。 城镇的街道上沉降了阴天的诡异气压，令人胸闷气短，连喘气都做得尤为吃力。宛如兴趣缺失的孩童把玩着手中的旧玩具，林佳晗对她的作业嫌弃极了。 干脆在习题册上练习起了画画。 “呼……哈。” 她撑了撑懒腰。 凌乱的线稿，被橡皮屑弄脏的桌面，突然使她发觉什么事情也做不好。 停笔出了房间，林佳晗吸了一口空气。呼出的气体随着声音被纳入公寓的冷氛围中，超乎异常的惨淡。 阴雨天的光线非常昏暗，但是光照均匀，画面很安静。 每天不是躺在房间的床上，便是面向天花板和白花花的墙，换了谁都容易患上厌世的心理。 她好希望出去走走，逃离这个容不下身的虚假城市，不必一天到晚栽在忙碌里。 “真想找闺蜜煲个电话粥啊。” …… 叮咚~ 家门口的门铃响了，吓得林佳晗收起了跌跌撞撞的怪心思。 她兜着垮垮的t恤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哪位？” 门的夹缝中露出了许峥晨的半张脸。 “早上……” 砰！ “突然不想煲粥了。”林佳晗迅速合上门。 “喂，林佳晗开门啊，是我。” “不开，今天我忙得很。” “有你的外卖。” “我没点外卖。” “那出来签一下快递也行。” “我也没有快递。” “或者——” 林佳晗忍无可忍，“你是狗吗，一直在我家门口汪汪叫，吵死了！你这是干嘛……” 见许峥晨把一袋新鲜出笼的肉包，一杯热豆浆拎到脸前，林佳晗声音瞬间便熄了火。 “给你，回家路上去市场买的。” 听苏雨汐说，林佳晗的父母今天很早便出门去上班了，没空做早餐给她吃，不出意外她现在应该没吃多少东西。这才有了他带早餐的这一幕。 “我不饿。” “早上不吃早餐，肚子会饿坏的。而且我都听到了，煲粥的事。”许峥晨单手插着裤兜。 暖心的小举动撬动了林佳晗的心锁，她接过早餐，探出门的身子开始显得不自在。 “谢……谢谢。” “喂，和你说个事。”许峥晨要讲的事于他而言很难启齿。 “先警告你，我今天没空，找我出去什么的统统没门。”林佳晗忽然察觉到许峥晨眼神的不对劲，似乎另有隐情，“干嘛一直盯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什么，唉唉，我要进去休息会。陪某个家伙跑了一趟公园，可累人了。”许峥晨装蒜道，“没问题，林大小姐？” “问题倒也没有……”毕竟自己收了他人的早餐在先，若是不答应反而显得亏欠。于是林佳晗放他进了家门。 冷寂的起居室内，供摆放的家具数量十分有限，但不妨碍它突显布局的层次美，搭配称得上是公寓日常的惬意点。 “好安静啊，家里就你一个吗？”许峥晨如同漫步在没落的街头，感觉有些迷失。 “嗯，我爸我妈去上班了。”林佳晗在饮水机旁兑了一杯温水给他，回房间前特地来打声招呼，“那啥，你随便坐，我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随后，林佳晗便提着早餐，造型懒散地走向房间。 “林佳晗。” 终于许峥晨喊住了她。 “嗯？”林佳晗嘬吸管喝着豆浆，回眸前就知道许峥晨原先憋着有话。 “你们有聊其它吗？”许峥晨内心清楚无比，苏雨汐肯定事先给她发过手机消息。 “谁？”林佳晗对他声音忽然放小感到纳闷。 “苏雨汐。” 倏然间，林佳晗打量对方的目光变得有些呆涩。 近期，许峥晨对苏雨汐的在意程度引起了她情绪的不满，倒也不是说她对苏雨汐有多少的偏见，而是她反感许峥晨当着自己的面提起苏雨汐。 这不会是青春期女生不想被人摸透的心思？ 可是…… 不应该啊。 林佳晗心中仿佛经历了一场海啸，迫使她漠不关心地说出后面的话。 “没聊什么，除了恳求我和你出去玩之类的话，就没别的了。不过被我拒绝了。” 她接着补充： “谁让我考试考砸了呗，大把的错题等我整理，国庆作业也没补完。” “所以再耽误我学习的话，信不信我揍你啊。” 无奈许峥晨给她讲了早上的大概。 当然，黑历史的部分他跳过了。 “总之就是这样。” “？然后呢？”林佳晗花了一点时间理解情况，转口道，“哦，我懂了，你要我陪你约会？” “不，不是约会，当作一次普通的演戏就好。怎么说呢，说‘约会’给人感觉就很奇怪。”许峥晨的冷静心四处逃窜。 不过既然苏雨汐已经事先给她发过消息，成功面或许不会太低。 “你学我一样拒绝她，不就搞定了？” “我也想啊，但是她说了‘如果不和林佳晗约会，我就不给你开门’之类的很厉害的话。”许峥晨搜了一遍裤袋，摆明在告诉林佳晗，他的确是没带钥匙才选择妥协。 “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认真。”许峥晨为争取她的信任继续放话。 “不去。” “诶？” “不去就是不去。” “对，我也觉得这种事强求不来。那回头我跟苏雨汐商量一下早点放弃。” 林佳晗听到他无意间提起苏雨汐的名字，内心痒痒的格外难受，“啧，你好啰嗦……” “呃……” “真是的，不就是约会嘛，去就去！” 也许是想出门换个心情的兴致使然，林佳晗赌气地做了决定，同时不忘埋怨许峥晨的自作主张，“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好心帮你，我只是怕白费了小家伙的一番心意。” “啊？刚刚你还拒绝她来着……” 话音落下，林佳晗便瞪了他一眼，“等我换套衣服再出门。” chapter057 漫展的意料之外 半小时后。 林佳晗换好衣服，化了妆，又往包里塞了一堆出门必用品，这才安心将门带上。 一边的许峥晨背对她，数着天上掉落的雨点，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好了，我们走。”林佳晗说。 许峥晨挺直了趴在护栏边的身子，看着她朝自己迈步走来。俏丽的气质和身材，在脱离了单调的校服之后没想到竟如此地好看。 简直是小众圈子里的明星模特啊，唯一不足的，就是脾气差了点意思。 “至于搞这么正式嘛……” 兴许是怕惹来林佳晗的毒舌，许峥晨后续便没了声。 但依然被林佳晗听在了耳里，倔强的脾气马上发作，“我，乐，意。” 许峥晨挠了挠脖，无话可说。他为了找正当理由挖空了心思。 “我是没资格管你。我就想说，你换衣服磨蹭成这样，会赶不上时间的。”许峥晨讲出这番话的口吻不会过分批评。因为他明白，林佳晗最讨厌他仗着“前辈”的身份来欺压她。 所以，在有限的选择里，许峥晨尽可能不想给她造成难受。 “女生化妆挑衣服出门才没错，笨——蛋。” “……” 林佳晗表现出一副吃力不讨好的模样，然后又换到了许峥晨沉默。 “记住了，不然以后找不到女朋友，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被戳到“痛处”似乎让许峥晨顿失了表情的管理。 来自林佳晗的语言攻击杀伤力还是太强了。好在跟林佳晗的拌嘴吵架已经习以为常，许峥晨的抗压能力早得到了质的飞跃。 不然许峥晨哪天被骂傻了都不奇怪。 “你们男生太难懂了，谈个恋爱都扭扭捏捏，犹犹豫豫老半天，这不得让人家女生急死。” “干嘛没事装哑巴？” “又被我说中了？” 林佳晗心目中的许峥晨或许能在钢琴造诣上给人脱颖而出的感觉，但现实同样地骨感，他在恋爱情感这块一窍不通，是个木鱼脑袋。 林佳晗因此调侃他是个“大龄单身汪”。 然而，许峥晨双手也只是抱头说道：“反正我无所谓。走了。” “诶！你慢点。” 公交抵达站台后二人便早早地下了车。 浅夏国际会展中心，这里的漫展就是目的地的第一站。 馆内外齐聚了五花八门的动漫扮演者。 一场独属于潮流青年的空前的视觉盛宴正在举办，合影畅聊，人气的狂欢如火如荼。人与人保持着社交距离，就在这个密不透风的狭小场馆里。 “跟紧我，别走丢了。” 排队买到门票了，许峥晨领着林佳晗从通道入场。 林佳晗说不心疼是假的，许峥晨日常拮据，要在平时买桶泡面可能反响不至于太大。而现在，除了门票钱的开销，他还得在各种账目上做出让步。 全当是还自己上次的看病钱。 虽然会超支不少就是了……不行。 必须做点什么。 “呐，告诉我，是小家伙叫你带我来漫展的？” 林佳晗待在某个摊位前，拿起玩偶瞧了瞧。与此同时，疑问产生了。 “你在担心我？”林佳晗停下后，许峥晨多走了几步也停了下来。 林佳晗以为他在开玩笑，受不了骂了他，“……滚。” “担心就是担心，干嘛要装。” “我先问你话呢，快说，是不是小家伙让你来的？” 旁人看来，二人就跟吵架的小情侣一样。 “啊……呃，算。” 许峥晨的答复在林佳晗看来敷衍得不是一点两点。好像是做错了事不想撒谎也不想主动承认的微妙状态。 二人的距离勉强把握着不尴尬的尺度。尽管没亲身经历，却对某事某地的画面有经历过的，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林佳晗：“她为什么……” 忽然间，舞台音乐响起，身披动漫服装造型的组合在表演秀上吸睛无数，欢呼声爆发得异常热烈。很快，坐拥大流量的演出迎来了收场。 而这种既视感从他们遇见一个意外的人开始，出现了偏差。 “咦？台上那个是江一哲吗？好像他。”林佳晗问了。 果然，江一哲结束表演，穿着演出服绕过路人走到了二人身边，许峥晨也不打算避嫌，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哟，呆子。”江一哲隔着老远便看见了长得跟他们二个很像的人，于是想碰碰运气，结果确实是他们本人，“暑假后第一次碰面，咱们这是？” “呃……” “呆子？” “我没事。”许峥晨不走心的回答并不能降低江一哲对他的担忧。 “平时有空打你电话也不接……不过，看到你这样子，没事真是太好了。” 突然。 “帅哥你好，刚才的演出我一直有看，我能和你合张影吗？” 女孩是年纪十四五岁的女初中生，属于那种内向不喜欢接触陌生人的类型。像是经过了一番怂恿才鼓起勇气踏出了这一步。 “当然可以。” “谢谢你。”拍完照，女孩挥手告别，走回到她的同学群体中分享喜悦。 “你对acg文化圈的兴趣挺浓的嘛，经常来？”林佳晗并非故意打断他们的叙旧，只是，许峥晨聊天的兴致确实不怎么高涨。 江一哲摇摇头： “漫展主办方是同校动漫社的老前辈，我俩算关系很好的老熟人，所以他才邀请了我们这些现任社员过来凑凑热闹，摆摆摊。” 接着，江一哲指了指背后某处的摊位，“就在那。” “唉，光顾着说我自己了，你们最近还好吗？小汐她没和你们一块来吗？” “都挺好的，特别是她，活泼爱动得不行。” “哈哈那就好。” “何潇……的病有没好些？”轮到林佳晗发问。 “……嗯，有好转，昨天跟潇潇爸妈陪她做复查，医生说了，还要再吃药巩固巩固。” “那你可不可以，替我和她说声对不起啊，我当时真不是故意的。现在我不敢当面道歉有点。” “rry啊。” 林佳晗自认可耻，明明给别人添麻烦是自己，居然会不好意思上门道歉。 “我会的。”江一哲接受了，“放心好了，潇潇她肯定会原谅你的，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 “真的吗……？” “嗯，真的。” 这时，许峥晨期望早点结束的聊天再次中断。 “一哲，可以过来帮个忙吗？摊位正缺人手。”不远处的摊位前排起了长龙。 林佳晗察言观色，精神上推了江一哲一把：“那我们去别的地方逛了，你忙。” “呆子。” “啊……”许峥晨存有疑惑。 “有空没空常联系。” “哦好。” 目送江一哲离开人潮，许峥晨仅仅是松了口气。 chapter058 约会进行时 许峥晨不紧不慢地迈步，很快追上了林佳晗。 两人的距离愈拉愈近。 林佳晗知道他就跟在自己背后，头也不回，“江一哲是你好朋友，我没记错？” “为什么这么问？”许峥晨的目光在漫展四处游走。 “我看不像。出门见到熟人就躲，搞得多见外啊。” 许峥晨：“老哲帮过我很多，但是我妈的葬礼上，我只顾自己的感受，没怎么理老哲。” “现在想起来，感觉我亏欠他的太多了，不太好意思跟他待在一块，就跟你刚才差不了多少。” “我说太多了。” “他这人脾气应该挺好的，相处起来也不需要特别费力，看他之前就知道了。”林佳晗看他又要开口，于是耐不住性子打断了他，“你私底下找机会跟他解释清楚，估计……嗯……” “算了，跟你讲了也没用。”许峥晨假装掏出手机，读了几条未读消息。 “切。” 趁着逼近中午，漫展的活动热度有了回落，林佳晗便领着许峥晨去了展会周边就餐地点。饭钱由许峥晨来掏，尽管林佳晗极力主张两人aa。 “喂，听说了吗，国庆假期档上映了一部电影，‘初见盛夏’，甜度爆表剧情不差，要不要一起去电影院看？” 饭后看到林佳晗干劲满满的样子，许峥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想去？” 林佳晗皱了皱秀眉，对他毫无底线地征求别人建议，这种没有主见的聊天方式觉得奇怪。 “别光问我想不想啊，问你自己。” 然而，许峥晨的犹豫摆明了不想。 “咋滴，不感兴趣？” “只是听名字就感觉是个烂片。”能让许峥晨讲出这番话的不是资深的电影阅历，就单纯地不想看。 “你……没劲！” 林佳晗气得又扒啦了一大口剩下的菜，完全没有形象的顾虑，仿佛是想让他明白自己到底有多生气。 “那你还有什么别的计划没？我要去别的地方玩。” “……” “哎哟喂，许老师，你今天怎么个情况啊？” “一会这个不行，一会那个不行的，你这算哪门子的约会啊？”林佳晗质疑他没做足准备就主张约会，业务功底一点都不扎实。 “我又没说……”许峥晨差点把后半句“这是约会”说漏了嘴。 “我不管，你赔我。” “哈？” “打算怎么赔我？” 仔细想想，许峥晨在某种意义上确实做了一把顺水推舟，耽误了她学习，随后露出了招牌的苦瓜脸： “怎么赔？” “你来决定，嘻嘻。” “……”许峥晨无语，“我不好决定。” “那这样，漫展结束以后陪我去游乐场或者美术馆，ok？” “……真拿你没办法。” 就这样，两人在漫展里游逛了整个下午。因为长期没有外出的缘故，许峥晨一下子反而有点脚疼，林佳晗只好答应他暂时在馆外坐一会。 许峥晨喝完瓶子里最后的两口水，便后仰到椅背上，开始了休息。 “哎，你看。” 林佳晗拍了拍许峥晨的肩，像是即将见证大事的发生。但许峥晨没睁眼，甚至还把身子转过去侧对着她。 “你不觉得，坐在长椅上看风景，看逛漫展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心里面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嘛。” 林佳晗特别希望能像摄影师抓拍风景般，用画笔在纸上临摹出这一幕。她在眼前做出了照相框的手势： “是什么呢……” 场面复刻了往日，当初她和许峥晨坐在长椅上，聊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天，来抱怨高三的泥潭生活和升学压力。 唯独这次缺了点话题。 许峥晨虽然讨厌在这时间讲些煞风景的话，但也对一直装傻不抛直线球的林佳晗喜欢不起来。 “你想说什么？”许峥晨不笨，听得出林佳晗话中有话，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不知道哦。” 声音在落寞的傍晚下荡着细风，显得隐晦。少女掩埋不曾让人知晓的低落，一面想让他知道，却又没有合适开口的机会。 许峥晨继续说道：“如果你想告诉我何潇的病怎么发生的，就免了。” 时间架起通向过去的列车，那天许峥晨赶着去医院见他母亲，自然不会清楚何潇中间前后到底出了什么事。另外地，身边人都避着他谈论这事，不止林佳晗和江一哲，苏雨汐也没跟他透露过一点大概。 考虑到苏雨汐的性格，那么，不想让他白担心就能说得通了。 林佳晗读懂气氛，故意改口：“想多了，才不是这个。” “有件事我没想通。” 依然是林佳晗的声音。 “什么事？”许峥晨问。 “小家伙她有意撮合我们两个，你不觉得哪里很奇怪吗？” “你说苏雨汐？哪里奇怪？嗯……”靠坐在长椅上的许峥晨睁开了眼睛，“她最近挺喜欢往公园跑，其它的还好，你不会想说这两件事有联系？” “……” “她今早告诉我，为了替大家完成愿望。”许峥晨接着擅自打消了念头，“可能我们多虑了。” “‘和小家伙这种人待在一起，只会变得不幸’，难道是真的吗？”林佳晗回忆起之前阻止苏念上楼找苏雨汐，苏念对她吼的话语。 许峥晨：“谁说的？” 林佳晗：“小家伙的姐姐，才过去多久就不记得……哦，我忘了你那时候不在。” “姐姐？她来能干嘛？” “好像是来带小家伙回家。” 难不成，之前童话书里夹着的那张照片，那个高高的女生就是她……？ “你想到什么了？”看着许峥晨的思维逐渐发散，林佳晗不由地问道。 “啊不，没什么。”许峥晨连忙否认，“刚才讲到哪了？” “……讲到‘她来带小家伙回家’了。” “不是，上一个。” “她说和小家伙待在一起的人都会变得不幸，当时别提我多生气了，巴不得上去撕烂她的臭嘴。” “不幸……”许峥晨喃喃自语。 ——你知道吗，我呀，特别喜欢看见别人幸福的样子。 ——但我害怕大家会过得不幸福，所以，我每天都会来这里为大家许愿。 联系到今早苏雨汐表述的话，许峥晨更愿意选择站在苏雨汐这边。因为不管怎么看，苏雨汐都不可能擅长欺骗。 苏念是出于什么理由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佳晗望着落日的余晖亲吻大地，心底多了一点半点的感触，放弃了将话题进行到底的冲动。那是语言形容不出的感觉，既不好也不过分地坏。 她没有画笔，画布，无法预知未来的风景。 她所能预知的，或者说看见的仅仅是人流量骤降的漫展。退场的情侣游客或者家庭成员已经在奔赴回家，随着夜灯覆盖的范围逐渐广泛。 今天的约会演戏谁当真了，谁没当真，已经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还去美术馆吗？” 林佳晗话音刚落，许峥晨忽然从椅子上起身。他刚刚往后看，无意间瞥到了一个人。 “出来，我知道你在后面。” 伴着许峥晨的转头，林佳晗也把视线放到了不远处的建筑物后。可是仍未发觉一点异样。 “别躲了。” “谁？谁在后面？” 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女孩像在玩捉迷藏般，躲在后面不出来。在惊觉被发现后，女孩立刻撒腿外跑。 chapter059 误会加深 另外一边—— 刚走上天桥，众女生依然有说有笑，全然没有提防奔跑来的女孩。顿时，来不及做出闪躲的宋唯被撞倒在了地上。 “唯唯姐！” 看着宋唯摔得叫出了声，温舒棋迅速上前将她拉起。 “啊，我没事，就是有点屁股疼。撞我的那个女孩子她怎么样了？”宋唯拍掉牛仔裤上的灰，问道。 温舒棋转头，看见周岚已经弯腰在向女孩子伸出手，“你没受伤？有没有撞疼你？” “走路要看路呀，撞到人多不好啊，天桥这么宽……” “好了。” 宋唯拍了拍温舒棋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随后捡起掉了的渔夫帽，走到女孩身前： “帽子还给你，记住下次跑步别跑这么快哦。” 女孩深深鞠了一躬，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许峥晨和林佳晗赶到了现场。 “佳晗来了。”温舒棋摇身一变成了粘人的树懒，“居然能在学校外碰到佳晗耶，诶嘿嘿。” “嗨，好巧。” 周岚也简单地做了声招呼。 “舒棋，周岚，唯唯姐，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这话让你说的，只允许佳晗你和对象出门约会，不许我们姐妹几个逛街呀。”温舒棋一脸笑嘻嘻的，“说说你和你对象进展到哪一步啦~” “他才不是我对象啊！” “谁是她对象啊。” 温舒棋自己也没想到，她的“挑拨离间”竟然让许峥晨和林佳晗收获了意外的默契。 “哇哦——”温舒棋这下子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还说不是。顾澄那样太可怜了，到现在还被佳晗蒙在鼓里的说。” 林佳晗捏住温舒棋的鼻子惩罚她，“好了，你这个戏精girl。” 许峥晨没有参与到她们宿舍的聚会气氛中。他来的目的就是追回女孩，把事情问明白而已，“干嘛一声不吭就跑啊？” 听到话音，众人把目光汇聚在了女孩那边。 或许是被许峥晨的气势吓到了，女孩后退了半步。这也使得许峥晨更加坚定了想法，当众将女孩的名字喊了出来。 “苏雨汐。” 直到许峥晨“询问”是不是她的时候，苏雨汐主动摘下口罩露出了脸。 “小家伙……还真是你。”一想到苏雨汐躲起来偷偷注意她和许峥晨的种种画面，林佳晗的别扭就停不下来。 “苏雨汐？是上次顾澄在奶茶店说的那个女生吗？原来就是她呀。” 温舒棋对于自己的记忆力一向表现得自信，躲在奶茶店外偷听过顾澄和林佳晗讲话的事情，自然也不会例外。 周岚：“我记起来了，佳晗在朋友圈发过动态的，好像照片就有她。” 宋唯：“小妹妹真漂亮，顾同学看人的眼光不差嘛。” 众女生将苏雨汐当作团宠一般对待。 很快，内向怕生的苏雨汐便暴露出了手足无措的可爱，甚至最后被吓跑了。 “还愣着干嘛，追啊！” 受到了林佳晗点拨，许峥晨如梦方醒想上去追，但又不希望一句话也不讲就着急离开，显得很没礼貌。于是许峥晨磕磕绊绊地开了口： “对不起啊，今天的……这个……约会我搞砸了，说好要带你去美术馆的。” “小事小事，比起这个，你还是快点去追小家伙，不要把误会搞大了。” 许峥晨点点头，说完谢谢之后奋起直追。 “你们吓到人家了。” 表面上林佳晗说了她们不好，实际却是在影射温舒棋一个人。但考虑到对方的心情，她将这番话中的主语换成了“你们”。 林佳晗理解，温舒棋只是在向往顾澄理想的女生，本性并不坏。而且没有酿成所谓的严重后果，所以自己用不着生气。 “我想喝奶茶了，唯唯姐。佳晗也来呗，正好上次聚餐你没来。”温舒棋的深刻反省持续了三分钟热度，她见林佳晗气消了，又继续粘起人来，“味道超好喝，保证比学校附近开的那家店好一万倍。” “可是作业……” “作业可以留到晚上再写嘛，我也没写。”周岚说。 “来嘛来嘛。” 林佳晗拗不过温舒棋的盛情邀请，口头答应下来。 chapter060 渺小的挣扎 2024年5月6日，雨依然是哗啦哗啦下了一天。 医院的走廊因为缺乏日光而早早亮起了灯，楼层中间的脚步凌乱仓促，似乎是院方在忙着找人。 新加入动员的医生问起他们要找的人，值班的小护士才浅浅地讲了几句，就说是6号房的许峥晨趁着她上洗手间的空隙，偷偷溜出了病房。 而且看样子，人逃得不算太远。 许峥晨这时候搓了把脸，试图稳定紊乱的呼吸。他躲在某个洗手间内，不能出去也不能逗留，整个人提心吊胆地倚着隔板。 咚！ 砸东西的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尽管，许峥晨也使劲地捶了隔板一拳，可他明显知道，刚刚那一下确确实实不是自己发出的。 顿时，大脑的高地被紧张占据。而在这股紧张感之外，许峥晨也有一份莫名的期待，好像希望旁边的人他能认识。 “喂，上个厕所，你还要自说自话到什么时候，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吗？” 密室般的洗手间里，顾澄的嗓音昭显得较为软和，或者说，顾澄本来就不想说话，只是被许峥晨激起了心中的不爽。 “顾、澄？” 许峥晨进来之后不停的抱怨，自然而然招来了顾澄的责怪。 然而比起这些，重要的还是顾澄的出现。许峥晨在他身上似乎看到了逃跑的曙光，虽然光芒渺小得不入眼。 “嘁，又是你。”顾澄啐了一声，“倒霉。” 许峥晨赶紧做起了“嘘”的手势：“小声点，外面有人，当心别被他们听到了。” “说话慌慌张张的，又被人发现你逃跑了？” “也对，照你老兄的个性，窝在病房才不现实。” 就算许峥晨的年纪比顾澄稍微大了两岁，但顾澄却像是看前辈笑话般，巴不得他当众出丑。 “……对，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许峥晨的记忆慢慢复苏。查房的医生已经向许峥晨交代过医嘱，建议他再留院观察一阵，只是他当时一心打算逃跑，没有记住罢了。 “你呢，不去上学？” 许峥晨对于顾澄和他之间的聊天完全始料未及，于是他顺着话题继续走下去，搁置了逃跑的念头。 “学校记我旷课了，赶过去没用，我还不如再休息一会。” 顾澄不上心地说道。 雷声渐渐大了起来，洗手间的光源像是坏透了般，没有干劲地闪着薄弱的热光，如同二人当下心情的写照。 许峥晨积极调动着情绪，尽量不受到顾澄的干扰，“你和林佳晗是同级生，既然是高三的学生，不该忙着高考么？” “高考？哦，我都忘了还有这茬……再说。”顾澄躲着谁也不待见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不走是几个意思，就那么想看我难堪？” “……抱歉。” “别道歉，搞得我跟你很熟一样。” 随后，洗手间里响起了哗哗的冲水声，顾澄提好裤子，望着鞋底下湍急的水流渐渐平息，忘记了刚刚说了些什么。 “顾澄。” “别喊我名字，恶心死了。”顾澄脱口而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只是懒得向医院告发你了。” “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很想离开医院，而且不能再拖了。” 截止目前，许峥晨没收到出院通知，更没有任何能够办理出院手续的证件和费用。退一万步，他如果真打算走，联系张予枫肯定是必要的，也许会浪费掉大量时间。 但是自作主张的后果许峥晨也体验到了，那便是他现在尴尬的处境。 “这还不简单，直接跑呗。”顾澄俨然一副吃瓜的心态，好像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行，直接跑容易被抓。不然我用不着躲在这了。” “你讲完了么？讲完了我差不多也该走了。” “我恳求你，帮我这个忙好吗？” 顾澄的眼眸忽然飘过些许的迟疑，“帮你？开什么玩笑。” “……” “帮了你然后呢？你就能去救人了，你知不知道人已经死了啊？” “我知道。总之具体的以后再说，拜托你了。” “净他妈的扯淡，这个忙你找别人，我是不会帮的。”顾澄客气地予以回复。 许峥晨经历了顾澄没有经历的，要让他们做到相互理解几乎不太可能，何况他们之间还有等着结算的矛盾、纠纷，以及尚未坐实的情敌关系。 甚至他的手上没有一样可以令顾澄信服的东西。 许峥晨将手放入裤袋。 等等…… 似乎是一条项链，六边形的。 许峥晨很快反应了过来。 “六边形的项链？”许峥晨惊讶苏雨汐一直佩戴的项链出现在了他的口袋里。 是张予枫在病房的时候塞给自己的吗？ 顾澄脸色凝重地问道：“什么项链，是小汐的吗？” “呃，嗯好像是。” “她从小戴着的项链为什么会在你这？” “我不是特别清楚。” “少骗人了混蛋。” “我没骗你。” 许峥晨低头看着项链暗暗的光泽，紧接着说道： “我理解你的感受，我是真的想救她，我也有好多的话没来得及好好对她说。” “这话从你嘴巴里说出来还是很别扭，知道吗……”顾澄支不再去管碎了一地的感情渣子，“既然这样，为什么一开始不能好好保护她？她出事时你又在哪？” “我……”许峥晨如鲠在喉。 “回答我！” “在……学校，我，对不起……” 顾澄：“她居然会把这条项链留给你这种人，想想就来气，可是……” “我没有资格，但是我也没什么不能失去的了，所以至少，更愿意做点挽回的事情啊……”许峥晨手贴在隔板上，面朝一旁的顾澄，“相信我，顾澄。” “肉麻死了。” 顾澄：“我不帮忙就是因为你乱惹麻烦，没脑子，我相信你也只是因为她先选择了相信你。” 许峥晨：“谢谢。” “别说废话，赶紧的。”顾澄把脱好的衣服挂在了板上，“你把衣服脱了，我的给你穿。” 二人换好衣服走出洗手间，顾澄又补充了几句。 “如果可以再见到她，替我向她道声对不起，就说是顾澄说的，记得让她看看我给的那封信。” “居然和你聊了这么多，我也是疯了。” “疯就疯。” 而许峥晨强烈的认同感告诉他，顾澄已经和他身处在统一战线， “对了，你的那位大叔还说，回头找个时间给他电话。” “之前错怪你了。” 离开前，许峥晨做出了笑容。 “切。”顾澄推了他肩膀一把，“别磨叽了，走。” 世界的聚光灯随着话音落下，定焦在了此刻，仿佛在举行某些万众瞩目的逃跑仪式。 chapter061 雨之城 许峥晨逃离医院的忐忑，直到他坐上车子还无法平复。 心跳的律动迸发得愈来愈快，另一个地方有他非见不可的人。 再快点。 请再快一点，许峥晨默念着，甚至没觉得司机注意了他很久。 “喂，小哥，你要去哪还没跟我说呢。” 是司机在说话。与此同时，车内的收音机正在放送着某个广播电台。 出租车停在雨中的路边，等待出发。 “啊，啊抱歉，我忘掉了，去浅夏公园，师傅。”许峥晨尴尬地回答。 司机瞥了眼车内的后视镜，“浅夏公园是，行。” 许峥晨两手交合撑在大腿上，额头低垂。他这趟前去，几乎没有做成的把握，反倒是助长气势的漂亮话讲了一堆。 明明都不计后果了，为什么还会害怕失败呢？ 不光如此——诸如“要做什么”，“怎么做”，“做了之后有用吗”的问题也是未解之谜。 许峥晨搞不懂了。 “刚出院回家？”司机留意了许峥晨的坏脸色。 “呃……对，正打算回。” “好事啊这是。” “没事，我就是手机没电了。” 随后，热心的司机借来了线和充电宝。 许峥晨怔了怔，接过电宝的前一刻仍揣着不安，“……谢谢。” 插上电源，许峥晨的视线迟迟没有从充电宝上移开，他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 嘟嘟嘟…… 简短的手机铃声响了几秒钟，张予枫便接通了他的电话。 “你好，这里是有味餐饮店。” 许峥晨润了润喉，“我，大叔。” “是你啊，在医院待得好吗？” “一般，大叔你去哪了？找半天也没找到你人。” “有点急事要回店里处理。”通话中传来了打火机的咔嚓声，张予枫吐了一口新鲜的烟，“还是联系小姑娘家属的问题。” “嗯……” 张予枫拍响大腿，似乎又记起了什么，“那个酷酷的帅小伙托我捎句话给你。去年同你们旅行的那个叫何潇的小姑娘，不久之前去世了，听说是跳楼。” “所以这几天，他打算帮忙打理后事，临时抽不开身，要你不用太担心他。” “……老哲。” 等不来诉颂的话语，就这样更咽在腹，成为了当事人永远的遗憾。 “医院那边怎么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这样我好方便去接你。” “我逃出来了。”许峥晨压低嗓音，不希望开车的司机听见，“不过大叔你放心，做完该做的之后，我就会回去的。” 张予枫宛如事先就有预料一般，内心极其平静。 “别乱来啊，注意安全，你小子。” “嗯，在挂电话前，大叔——”许峥晨又说道，“你把你邻居的名字、地址告诉我。” “现在？” 许峥晨肯定了一遍，将信息牢记于心，然后挂了电话。 “跟你打电话的是你的家长？” “……对。”许峥晨从无数多个回答中挑了一个适合的，“出来太久，打电话报个平安。” 司机专注地开车驶过路道。 “听你口音，你是本地人？” 难道这位司机是有人派来帮自己缓解焦虑的吗？ “我是。” 司机得到答案接着述说：“这座城市从好早以前就开始这样了。” “你说浅夏？” “对啊，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没完没了地下雨。其实，见到太阳还挺稀奇的，所以大家都管这个叫做‘雨城’。” 在许峥晨记事那会，浅夏的天气并不像如今这般，所以他继续听司机娓娓道来。 “平时我话很少，不知咋地，看到你之后话就多得说不完了。” 司机把着方向盘，唠嗑他怀着梦想来到浅夏的经历。时过境迁，日渐熙攘的汽车占住了大道马路，不再是他印象中那样地空旷、自由。 筑起高楼大厦的城市圈里，自己只是茫茫人海中一名不起眼的出租车司机。 每天负责拉客，重复过着不喜欢的生活，犹如一个行尸走肉。 “但不管怎么说，还有街道的橙香味值得怀恋，晴天雨天都有不是么？” 这座城市带给许峥晨太多不愉快的回忆，完全称心如意的开心事一件没有。 而且许峥晨能力也不足以帮助他，只因为本身在某些方面与司机太相似了，让许峥晨不禁说多了鼓励的话语。 “快入夏了啊……” 吱。 出租车已经开到目的地，在路旁停了下来。司机回头说道： “到了。” 许峥晨把东西物归原主，付了钱，恢复紧张向公园的正门奔去。 公园，湖的对岸。 挖掘机停止施工，嘈杂的尘土归于安静，大量的瓦砾散落一地，墓碑色的废墟好似已经昭示出了惨淡的景象。 视野里碰巧驻足了一位老人。老人的眼睛凹陷着，不饱满的精神令人心生担忧，跟他的交流可能听不入耳。许峥晨不想麻烦别人，但绝对有必要询问一下。 许峥晨一个箭步来到老人面前。 “大爷您好，我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许峥晨尽全力使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地一惊一乍。 老人驼着背，反应在许峥晨并不响亮的音量下显得格外迟钝。 “喔，你说这间福庙啊。” “对。” 老人口中的这间寺庙因为年久失修，现在面临着被保护性拆除的境地。老人还说，他能知道这件事，多亏他经常来公园走路散心。 这一番话吓得许峥晨瞳孔地震。但他没有说话，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痉挛的一口呼吸。 “其它的没有了。”老人摇摇头。 “我，我去看看！” 许峥晨闯进施工地带，开始不顾一切地搬开瓦砾。 chapter062 杂货店的金鱼 “站住，不知道施工期间是禁止入内的吗？” 施工人员发着脾气，脸特别臭。尽管许峥晨主动说明了他的动机，换来的依旧是一场争执。 那个人理直气壮，又傲慢，就像被工作压榨了休息。 “听我解释——” 许峥晨没来得及做出防备，便被一只大手推向了头后方的地面。 咚！ 许峥晨灌了铅的身体摔倒在地，再到后来爬起来，仅隔了数几秒的时间。 不过怎么说嘛，就是眼前的地方又回到了公寓，而且他在床上仰躺着。受到的痛感仿佛都被吹走了一般，许峥晨成了一个没事人。 “怎么搞的……” 桌面摆了一堆的星星纸，好多颗幸运星，不过貌似都是失败的作品。 天花板熟悉得骇人。 日历的纸残留着没撕干净的部分，漏圈了好几天的日期。 床上因为熬夜而忘记充电的手机。 一切的一切上演得如此熟悉，却又不是完全熟悉。 但凡事往好处想，他回来了。 “等等！” “10月？” 许峥晨完全清醒了，宛如一只无头苍蝇找起日记来。他做过的事肯定会一字不差地写在日记里，包括那场约会。 最后在房间地板上找到了。 翻开日记，上面写着—— 【约会过去快一天了，吃饭的时候她和我也还是各吃各的，没有交流。可能我确实说话太伤人了，就想做点什么让她高兴，网上说做礼物送给女生，女生不太容易拒绝。我就抱着自己也做一个的想法，买了一包星星纸，给她折好看的星星。】 记忆里，许峥晨的确为她做过礼物，好巧不巧也是“幸运星”。 许峥晨合上日记，再也坐不住了。 “苏雨汐？” “你在家吗？” “在的话回答一下，别闹情绪生气了好不好。” “不在家……真离家出走了？” 许峥晨越想越害怕，打开家里全部的门，依然没见到苏雨汐。许峥晨在公寓的走廊狂奔，直到撞在一堵人墙上。 “欸哟。” “嘶……我的头好疼啊。”许峥晨吃痛叫了一声。 妇女被撞了倒一点事都没。转过头，她摘下口罩。 “小晨？这不是小晨嘛。” 妇女的声音愈听愈加地像是房东。许峥晨仔细地瞧了瞧，果然是房东。 “房，房东好。” 房东大妈先是“欸”了一下，然后开口：“大热天的满头是汗，你也怎么不拿毛巾擦擦。” “这点汗不擦没关系的。” “瞧你说的，你这样的小伙我见多了，就爱逞强，回头小心着凉喽。”房东大妈望着不成样子的许峥晨，像在训孩子般唠叨了他。 “下次不会了。” “有见到那几个和我打麻将的朋友没有？”房东大妈也不想绕弯子，直奔她来这里的目的。 “打麻将的……呃，没印象呢。” 公寓一楼的厅室改装成麻将馆是上个月的事。 房东大妈跟丈夫的情感不和，于是在老年健身房结交了个别，都是年纪相仿的爱搓麻将的牌友。这不，房东大妈因为被爽约了，过来公寓探探情况。 “真奇了怪了！” 泼辣的房东大妈离开公寓前，扬言要给那群放鸽子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 距离太阳下山还有一小段时间。 许峥晨满大街地跑，跑到累了便在一家杂货店门口停下。 这家杂货店开张在街道中部，大老远望去差点让人误以为是废弃仓库。上个年代风味悠然在店内外。 日常用具堆在门口的犄角处，货物架上的零食饮料无人问津，桌台上风格迥异的报刊、漫画。 许峥晨待了一会，杂货店的门面算不上多么吸引人，而是一个人，蹲在一边的泡沫大箱子前的女生吸引了他。 许峥晨走近去看，小金鱼都被装在一个盛满水的泡沫箱里，尺寸不大。女生在认真地捞着金鱼，招来了邻居小孩的围观。 “姐姐姐姐，金鱼要游走了！” 戴帽子的小孩喊着。 纸网中的金鱼蹦哒了一下，结果溜回了水里。女生短暂地惊讶后笑了笑，继续捞起了箱子里的鱼。 “你们在和这位姐姐玩捉鱼的游戏？” 小孩们应声回头。 “对，这位姐姐人超级好，给我们花钱一起玩。”男孩开心地把装了鱼的塑料瓶拿给他看，“你看。” 许峥晨弯腰累了便站直了身，然后给小孩子们塞了一张十元钞票，“你们到别的地方去玩，好吗？哥哥有点话要单独对姐姐说。” 小孩子犹如发现了巨款，便迫不及待地喊着要走。 “哇塞！” “走走走。” “哥哥，那个姐姐她不爱说话，我们和她说话她都不理我们，不要惹她生气。”其中一个女孩说完就回到了队伍。 “嗯。” 吵闹的小孩子们哄哄嚷嚷地走掉了，给二人留下了单独的空间。 “好玩么，这个？” 苏雨汐注意到手边的小孩子们全跑光了，而且多出来了一个男生。许峥晨本想替她捞上一条金鱼，以为这样就可以完事走人了，谁知道苏雨汐并不想给他手里的网。 许峥晨无奈，站起来，对着店内坐在懒人椅上的店主人发问，“老板，这个捞金鱼的多少钱一次？” “两块。” 随后，许峥晨从店里找来一只纸网，一只瓶，加入到捞鱼的“行业”当中。 很快。 “捉到了。”许峥晨把装了金鱼的瓶子放在脚边，有一丢丢的炫耀的心理，“鱼也抓了，游戏也玩了，可以回家了？” 许峥晨挠挠头，搞不懂，“怎么了，还在生气？” 看着他表示不解的手语，苏雨汐摇摇头否定。 许峥晨叹了口气，“好，那就等你捞一条金鱼再走。” 傍晚的天气淹没了暑热，高温褪去，苏雨汐依然在为捉一条金鱼而努力。 似乎只需要许峥晨准备成功的祝贺。 “捉到了！” chapter063 许峥晨和苏雨汐 店里。 呼噜声仿佛受到刺激停止了节奏。杂货店老板醒过来，缓了几秒钟的神，惊讶外面还有客人光顾。 但是他发现，门口那群喜欢捣蛋的孩子全部都走光了，留下一对年轻的男女。太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竟然有些许分不清脸红的缘由。 高涨的情绪在他们成功捞到金鱼后只维系了一小段时间。 苏雨汐手忙脚乱地擦拭水渍，窘迫两个字只差明明白白写脸上了，许峥晨也不知道替她擦擦，而是头向旁边撇着，抓挠发痒的脸。 杂货店老板打起了圆场：“雨汐，有客人来了也不和我说说，哎呀。” “诶？老板，我们不是刚见过吗，我向你问了那个价格来着……” 许峥晨的直率令杂货店老板尴尬得摸不着头脑，“哈哈，看你们那么认真捉鱼，我都忍不住想捉弄一下你们。你是她好朋友？” “普通朋友。”许峥晨纠正他的错误称呼，“老板你认识她？” “前几天她来店里买礼物时认识的。”杂货店老板说着望了一眼苏雨汐，如同征得她的同意般再度开口，“她问我问得最多的话就是‘选什么礼物送人好’。” “那你当时怎么回她的？” “我就告诉她，买的不如自己亲手做的好……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其实，我这里也没有能送人的，正儿八经的礼物。” 杂货店老板又继续说：“然后我就叫她再去别的店看看，也许会遇见专门卖礼物的。” “那她……”许峥晨因为碰倒了门口的一面招牌，没有把话给继续说下去。牌上印刷的粗体大字是“转让店铺”。 “中间我忘了，后面就稀里糊涂地留下来捉鱼了。” 杂货店老板扶正招牌，动作自然地取过捞网，在泡沫箱的面前蹲下。 “你也看到了，生意越来越难做，一天挣不到几个钱。年前的投资失败害得公司倒闭，家里卖了车房攒钱开店，至今也没搞出名堂。” “雨汐很善良，多亏她，收入微薄不过我也愿意谢谢她。” “我也真是的，年纪大了，就总喜欢把煽情的话放在嘴边唠叨个没完。” 很快全部的鱼都被捞上来了。 “给。” 老板也将瓶子装的鱼倒进袋子，一并交给许峥晨，忙活之余又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手帕擦起了汗，“的。” “诶？” “字面意思。” 似乎见多了同类人的好，又或许不想占任何人的便宜（况且对方还是面临经营困难的生意人），许峥晨决定在店里多消费一笔。 随后，他无比正经地询问杂货店老板，“老板，你家卖鱼缸不？” “鱼缸？当然卖，好像还有点存货，得进去找找才知道。” 杂货店老板说完便栽进了店里。许峥晨在杂货店老板进去以后也跟着穿过了货物架，来到一个储物柜子边。 杂货店老板拉开柜门，将一个圆形鱼缸端出，然后移交给许峥晨，“你要的鱼缸。” 鱼缸质量中规中矩，许峥晨拿在手里不需要费很大的劲。 “拿稳了小心砸到脚趾。” 许峥晨付好钱，和苏雨汐离开杂货店结伴回家。 房东大妈在楼下破口大骂，大嗓门喊得附近邻居都能听个七七八八。 “好你个死鬼，整天纠缠年轻漂亮的姑娘，被我逮了个正着。就那么喜欢看跳舞啊，你说你该不该骂？”房东大妈揪着丈夫的耳朵让街坊邻居们评理，“大伙都看着呢。” “别捏了，疼死人了，你先把手松开万事好商量——” 围观群众基本上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许峥晨则是完全不予理睬。 “先上楼。” “……” 许峥晨回家找了一处把鱼缸放下： “你今天也累了，准备晚饭就让我来。” 其实回家的路上，苏雨汐对许峥晨的情绪感到尤为在意，于是观察了他一路。他为了找自己跑了好久才来到杂货店，跑得汗流不止。 苏雨汐感觉他一定有非常重要，而且必须对她说的事。可越是往这方面去想，许峥晨就越是避而不谈。 “怎么没点反应？变成木头人了？”正要去厨房做菜的许峥晨看她一动不动，嘴角噙着的笑一下子偷溜走了。 “我有事问你。” 苏雨汐背靠公寓的门，攥紧手里拎着的袋子，打算当面把之前的所有问清楚。而在她抬手一瞬间，许峥晨阴差阳错地将袋子提过手心。 “我懂了，这就去把鱼缸洗了装鱼。” 苏雨汐失望地蹙眉，如同许峥晨不加显露的内心，她没能诉说的话同样是隐匿在冰山的一角。 “晚饭得过一会才能做好，你肚子饿了就忍一忍，冰箱里放的零食随便吃点垫垫肚子。”许峥晨安慰她。 鱼缸洗刷干净，盛上自来水，再倒入金鱼就大功告成了。 然而苏雨汐依旧贴在门边半步不离。许峥晨吸了一口周围的空气，然后将闷气给吐了出来，“你也别勉强自己，有话就直说。” “晚饭，我来煮。”苏雨汐的回答大概是对许峥晨的表现颇有微词，“你先去洗澡，把身上臭烘烘的味道洗掉。” “说得……也对。” 哗啦哗啦—— 卫生间氤氲着沐浴露、洗发水的香气。花洒由于洗澡开得大了一些，排水口上方已经积了一层热水，堵得许峥晨心里特别不舒服。 他仰起头，好让热水继续淋透头发。 洗澡完在饭桌旁随便挑了一处坐下。 “那个，我回房间了。”苏雨汐将中午的饭菜热好端上饭桌，打完招呼就走开了。 许峥晨的理性替他拉住了苏雨汐。 “你不吃吗？” 苏雨汐宛如被睡眠欲侵扰得很难受，贴合的眼皮睁不开幅度。 许峥晨松开她的手方便她回答，“我有点困，先回房间睡觉了。” chapter064 危险人物 “不吃点东西那怎么行，身体会低血糖的。这样，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煮。” 许峥晨来到她的面前，方便她理解自己的用意。 而在此时，苏雨汐抓住了许峥晨，手指在他的掌心处比划出“对不起”三个字。 突然的道歉让许峥晨脑袋懵懵的，没有了应对方式，“好好的，干嘛突然道歉？” “其实我，特别讨厌让你和佳晗去做你们讨厌的事情。我很不喜欢这样子的自己，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一定要说对不起才行。” 许峥晨对于苏雨汐所表达的，全然看在眼里。但许峥晨早就已经原谅了她，只是还没有落实到表情上，也就导致了误会的加剧——毕竟，跟她走得太近，极大可能会连累到她。 “西红柿炒蛋，想吃不？”许峥晨没正面回答苏雨汐，而是默默比了一个菜名。 “不……不用麻烦你了。我先自己回房间里冷静一会，晚点出来再吃。” “……用过的碗筷记得放洗碗池，明天我来洗，有问题就敲门。” “你也早点休息。”苏雨汐关上了房间的门。 许峥晨望着烧好的菜摆在桌上，食欲顿时丢了一大半，总感觉哪里不太舒畅。他试图抿一小口凉水来咽掉它，却反被呛着了。 “咳咳……” 空地上，扫地的笤帚扬起了一大片灰尘，许峥晨没戴口罩，被扑面袭击的灰尘呛得不轻。 “啊哦，没注意你来了。”张予枫摘下防尘口罩，赶紧带他在门口坐了下来，“先坐着别动，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要吃冰棍。”许峥晨借此大好机会恶狠狠地“敲诈”了张予枫一笔，“红豆薏米味的。” “你居然还挑起来了。”张予枫摇摇头，去了一趟最近的雪糕店铺买了一袋冰棍。 “大叔有心了。” 许峥晨撕开包装，将冰棍掰成两半给了张予枫一半。 “有段日子没打扫了，灰尘飘来飘去挺碍眼的，要是坏了店的门声，就够我愁的喽。” “大叔，不怕店里进老鼠嘛。” “有我在，店里卫生杆杠的，一般遇不到老鼠蟑螂。”张予枫大声吹嘘着他的厉害，而这一次，许峥晨很给面子没有拆他的台。 “看，蟑螂。” 许峥晨指着地板，很快，演技就派上了用场。张予枫抽出杀虫剂，开始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开火。 “哈哈上当了。” 张予枫无奈地嗦了冰棍融化的水，“哎哟，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要玩弄大叔我的感情了，我赢不过你们。” 许峥晨见他累得满头是汗，不道德地笑了，“哈哈大叔你脸红了。” 张予枫一时犯了尴尬，不小心暴露出奇怪的口癖，“多半是天气热的原因……不聊我了，聊聊你，是不是又有麻烦找上门，想跑到我这寻帮助来了？” “大叔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呐。”许峥晨清了清喉，“说来话长，呃，我最近在找一个叫王敏实的人，大叔你有没有头绪？” 王敏实是张予枫的亲戚兼邻居，据悉，他就是所谓的始作俑者，至今欠了一身债未还。 张予枫从冰棍上咬下最后一口，牙齿被冻得又酸又疼： “我一个亲戚，他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好心劝你一句，离他远点。” “我没打算靠近他，就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就看一眼。” “那没门，谁能保证你看了照片不做傻事。”张予枫拒绝了许峥晨，并奉劝他早点打消奇怪的念头。 不可否认，张予枫与王敏实之间确实存在转账关系，但那都是王敏实自甘堕落陷入赌博后发生的事了。因此，现在的时间维度中，张予枫没有公开过王敏实的丑闻。 那么，许峥晨从哪得到消息的呢？这成为了张予枫想不通的谜团。 然而许峥晨清楚无比——2024年5月6日那通电话，张予枫就曾与他谈论了王敏实，不过是自己对目前时空的张予枫隐瞒了实情。 “你难道打算调查他？” “怎么可能，调查就太夸张了，应该说‘接触’比较适合。”许峥晨的胆子再大，他也仅仅只能做到能力范围内的事，所以他否定了张予枫，“具体的细节我不能向你透露。” 许峥晨借此打住话题，担心张予枫知道得越多，对二人的安全越不利。 “大叔你能理解我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好。我真的不希望……” 张予枫见许峥晨冒了颓势，果断冲上去搭住脖子，一边用拳头搓着他的肉脸，“真把你大叔我当外人了啊？”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但我如果不同意的话，你也肯定不会闲着，偷偷干事的？” 得到张予枫的帮忙，许峥晨史无前例地迅速整理完了线索。 目标人物叫王敏实，从事一家服装公司。去年公司由于条件受限而倒闭，不幸丢了工作。当下面临着严重的债务危机。 期间为了躲避债务纠纷，王敏实把家搬到了离这里三十公里外的新城区。详细地址张予枫并不知情，仅仅听王敏实提过一嘴，好像在某片工业区的范围内活动。 张予枫还说了，在对方没有造成既成事实，没有违法犯罪行径的情况下，即使报了警，王敏实或者其他人也不用承担法律责任。 相反，许峥晨轻易报警的行为便是一种“造谣”，甚至会被定罪。 许峥晨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似乎为重大的作战感到兴奋……以及害怕。 chapter065 另类的接触 “所以，他真的会出现吗？”许峥晨在网蹲点，等待王敏实现身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天。 事情还要从许峥晨坐车来到新城区之前说起。 出发前，许峥晨以不能照顾苏雨汐为理由，委托张予枫来自己家里住一阵子。张予枫也特别爽快，很快就答应了。 然而到头来，许峥晨逛遍了工业区的四周，王敏实没见着，身上的钱倒是花出去了不少。终于是在一家网里，许峥晨打听到了王敏实的某些动向。 王敏实偶尔才会来网消遣，而且每周光临的次数并不固定，甚至有过整个下午都看不见他的情况——许峥晨全天候地守在网附近，目的就是这个。 …… 这家正在营业的网没有良好的环境，味道还乌烟瘴气的，闻了极其难受。许峥晨待久了，感觉脑袋被熏成了一团炭黑。 “头晕死了，出去透口气。”许峥晨离开电脑位，准备去外面呼吸大好的新鲜空气，“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待上一天啊……” 突然之间，网门口进来了一位身着黑色皮夹克，头戴一顶黑帽的口罩男人。男人在台付好钱，走向了一个偏角落的座位，然后就坐。 许峥晨起初以为他只是个正常上网的人，后面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转而去接近男人。 男人似乎急不可耐，确认完屏幕上的邮件又多坐了一会，才匆匆地走掉。 许峥晨想起张予枫说过，王敏实对人的警惕严重得变态。他注销了一切社交软件的账号，换过手机的号码卡，从来不在网络上留下任何浏览记录。张予枫也是靠邮件才能维持与他的联系。 于是许峥晨一路跟踪，抵达了监控的“黑色”地带。 那是连接网和火锅店的工业区，一个绝佳的庇护所。某种意义上，也确实像是王敏实平常溜达的地方。 被许峥晨认定是王敏实的男人，似乎在原地焦急地徘徊。随后，男人等来了见面的对象，两名男青年。 但距离让许峥晨疏远了对方的长相，他唯一看见并且记住的，是那染了一头的明显的黄发。 “难道是同伙？先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无论好坏，许峥晨都必须放手一搏。他伺机拉近身位，耳边的交谈声随之变得清晰。 “都在这里了。”男人松开攥成拳头的手，手里捏着一张内存卡似的物件。 “你没有偷偷备份？”青年信不过男人的人品，当面提出了质疑。 “我看上去像那么不老实吗？”男人口罩下面仿佛是一张狡黠的笑容。 黄发青年向前一步，伸出手，示意男人把内存卡交过来，“我们信你就是了，卡给我们。” “先别着急管我要卡，货我还没验收呢，货在哪？” 两名青年交换完眼神，带他来到了某栋楼房的背光面。一辆严重老化，以及车皮有些磨损的电瓶车正静静地停放着。 “啧，这辆车有够难看的，卖不了好价钱。” “弄不到更好的了。”黄发青年对他的挑剔颇显无奈。 男人很满意两名青年的诚意，抛出了内存卡，宛如毫不在意卡的好坏： “我话说前头，这里只有一半，剩下一半看你们下次的表现。” “靠！搞了半天你耍老子？” 双方谈判破裂，黄发青年脾气大发，正要冲上去揍扁男人，幸好旁边另一名青年及时制止了他。 男人简单地回答两句后，便从他们二人的视野中淡去。 许峥晨绕路去继续观察男人的一举一动，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跟丢了男人。 “奇怪了，人呢……” 男人转眼出现在许峥晨的身后，许峥晨的背上顿时传来了刀具顶着的感觉，“我问你，你是不是跟踪我？” “不是啊！我没跟踪你！我能解释！” “嚯，解释，挺稀罕的……我倒想看看你怎么解释。” 许峥晨的喉结上下微微滚动，耳边响起了张予枫的忠告——见到他千万不要急着打招呼，多注意情况。 “你叫王敏实，对不对？” “……” “我是张予枫的表侄，我叫许峥晨。”许峥晨开门见山点明了来意，“这封信有大叔的签名，大叔喊我催你还钱。” 王敏实表情微愠：“少给我没事找事。” “是真的，你通融通融呗。”许峥晨没辙了，只好掏出事先备好的香烟，抖了一根烟给他，尽管许峥晨干不来和这种人打交道的难事。 王敏实收回刀子，接过香烟，许峥晨则慢慢转过身，将整包烟都给了他。 “那个衰人，没跟你说过不该说的话？” “没。”望着王敏实拿火机点燃烟头，许峥晨说出了早已想好的回复。 王敏实悬着的心逐渐放松下来，既然许峥晨没有向张予枫打听过他的为人，那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能利用这个信息差混淆耳目，最后窃取信任。 当然，王敏实也不是百分之百相信许峥晨，背地里仍然留了一个心眼。 “上楼聊，这里人多不安全，会被坏人盯上的。” “哦。” 工业区，住宿楼。 危楼般的住宿条件让人望而却步，刷白的墙面已经泛黄，贴满了五花八门的小广告。王敏实开门进去前瞥了许峥晨一眼，许峥晨先是踌躇了一阵，然后跟着进了楼内。 水泥做的楼梯没有安装扶手，台阶少而且长，衣服容易沾到走道内的灰。 像极了送入大灰狼口中的羊羔，许峥晨的心里非常不踏实，“你住这安全么？” “什么？” 许峥晨察觉到王敏实语气里的几分变化，赶紧转变了思路，“我，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楼房住着人一定很危险，感觉随时都会塌的样子。” “没什么所谓，既然还有人住，说明这种地方死不了人。”王敏实神情自若地继续聊天，“楼上楼下住的人很少，早上这段时间基本上很少有人进进出出。” 两人来到二楼，经过了一条走廊。王敏实拣出口袋里的钥匙，将面前的家门打开。 “赶紧进来。” 许峥晨进门后正要脱鞋，公寓的门便被反锁上了。 chapter066 公寓惊魂 “咔嚓” 是钥匙在锁孔里拨弄发出的声音。 “附近治安管理不行，就当是上保险。”王敏实严实地将门锁上，收回钥匙。 许峥晨附和着稍微点了点头，注意力依旧不离开他的脸，表情有说不上的惧怕。 王敏实也似乎意识到了这点，“我说你，走路的时候安分点，别东张西望的。你听懂了?” “……懂了。” “真乖。” 目光一路追随王敏实落在了沙发上，他带着饶有兴致的表情点了根烟，像是为了解瘾般嘬了一口。 “小子，你今年多大了？” 王敏实招呼许峥晨在身旁的位置坐下，同时试着用一些日常化的问题来打开聊天，或者说拉近关系。 “25。” “25……”王敏实将许峥晨的回答重读了一遍，然后是一阵让人很不愉快的嗤笑，“哈哈哈哈，怎么看你也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小鬼而已啊，有什么能耐。” 虽然许峥晨谎报年纪在先，但他特别讨厌这种被人瞧不起的感觉。对方明明什么都不清楚就敢断言自己这里不行，那里不行的。 “你的好朋友们呢，其他人不肯陪你过来吗？” “天知道跑哪个网快活去了。” 王敏实给他斟了一杯温白开，推到他的手边，“感觉口渴了，喝点水先。” “……” “没下毒的。” “……” 王敏实似乎在心底盘算着什么，说话一如既往地敷衍。 “那个——”许峥晨又一次开口。 王敏实抖了抖烟灰，垂下眼帘，“你是想说还钱的事，在楼下的时候已经说过了，听着就觉得怪可笑的。” “有什么好笑的？” “你向你的张叔叔打听打听，哪次催我还东西了？他本人干嘛不亲自登门拜访？” “他有事不能亲自来，托我拿回去。” “这借出去的钱是他自愿的，还不还得我说了算，况且我现在身上没钱。” “你——” 许峥晨气冲冲地站起了身。 “说到钱，小子，想不想赚大钱？” 王敏实笑了笑，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铁盒，里面装着一台全新的单反相机。 “知道这玩意是干嘛用的？”王敏实将手中的单反相机拿到许峥晨的眼前，晃了晃，“干我们这行的，都离不开赚大钱的工具，这个就是了。” “相机……这种事你找别人去，我是不会帮的。” 许峥晨马上就摒弃了他的提议，转而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啧，不识好歹的小鬼。” 王敏实急着拉拢许峥晨加入，本以为他愿意同自己干一票大的，才来找的自己。到底他还是和张予枫一样，是个顽固不灵的傻瓜。 “既然如此，把你在楼下看到的统统告诉我，我就勉强考虑一下还钱的事。你跟踪我，我可以当作它没发生。”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王敏实的眼里漫过一丝凌厉，“都到现在了，你告诉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要我怎么证明？” 王敏实嘴里的烟全都吐在了许峥晨的脸上，呛得他不停咳嗽，然后狠狠地掐灭了烟头。 “那你又是从哪里扒出来我的地址的？” “我……” 问题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摆明了要拆穿许峥晨的戏码。要知道，在王敏实看来，许峥晨胡诌的模样特别拙劣。 “嘁，去冰箱拿瓶酒。”王敏实的音量拔高了八度，“没听见么，把你旁边那瓶啤酒拿给我。” 许峥晨按他说的照做了。只是下一秒被钝器砸中了后脑勺，不久便昏倒过去了，剩下的就不太清楚了。 …… 笃。 笃。 笃。 有人在敲门。 这些人来得真不是时候。 王敏实心惊胆战地进行事后的处理，又要防止外面人因为等得太久发觉不对劲。最后决定将晕倒的许峥晨拖进房间关起来，期间简单地擦拭了地上的痕迹。 接着他走到门前，装出一副被邻居打搅到睡眠的样子，抑制不住烦躁地问，“干嘛的？” “我们。” 从门口猫眼窥见的是两名男生，穿着打扮上不会惹眼，王敏实一眼认出了他们是楼下与他交易的家伙。而且他们背后再无其他人，令他相信了这般。 “没有别人？” “……就我和他两个，找你有事，方便开一下门吗？” 或许是打伤许峥晨的余怒还未消散，王敏实没有觉得需要谨慎，于是开了门。 顿时间，住宅闯入了一窝蜂的人。纷杂的谩骂声中依稀可以听见“高利贷”、“还钱”之类的字眼。 许峥晨抱着头疼的脑袋在房间醒来，脸上还有身体的其它部位上，都惨遭王敏实的殴打，留下了伤口。记得在他意识最后清醒的时候，准备给王敏实拿啤酒，等一个他喝得酩酊大醉的机会，不料被抢先一步动了手。 “这是哪，暗死了……” 许峥晨先是花了几秒，确认自身的安全。而且这间几平米的房间里堆的杂物，看起来也有些时日了。 早在进来之前，他大致观察了房子的分布平面，多半关着他的这间房是王敏实的“工作室”，没有其它房间。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就像被关在永不见光的阁楼，外部能照射进来仅限于天花板上的一束阳光，但不至于一点也看不见。 随身携带的手机，其它值钱的东西全部被王敏实搜刮走了。 又费了好大一股劲，许峥晨颤颤巍巍地走到房间的另一侧。光线正是从这处透射进房间的。 墙面用两块超大木板钉住了窗口，上面是一些不明所以的字符涂鸦。台式书桌上放着一部伸手就能够到的笔记本电脑，一叠不堪入目的偷拍照片。桌底下是一摞情色小说、写真杂志。 本来许峥晨以为王敏实为人谨慎，找不到违法的蛛丝马迹，都在想方设法激怒王敏实，结果还挺顺利的。 许峥晨还发现一点，房间似乎没有其它出口，逃出去的地方只可能是那扇门。如此想着，突然被电线之类的东西绊到了脚，身体撞在了旁边的书架上。 “咚” 整排的书架重重倒在地板上，制造出了非常大的响声。书架的背后居然隐匿了一扇推拉窗！ 许峥晨惊讶后没有一丝的犹豫。他再次加快动作，因为客厅打架的动静已经平息了一会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chapter067 逃 “这样应该够了。” 许峥晨找遍了全房间的东西，凡是像桌子，杂货箱之类的有点重量的大件物品，他都找来了挡在门口。 外面飘起了雨水。室内的空气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地板上躺了四五名男人，五官被刀割伤了身体而变得扭曲，口中支支吾吾地讲着“混蛋”、“该死”之类的话。 王敏实张大嘴巴喘息，难受地将空气送入疯狂暴动的肺里。与他僵持的男人同样也濒临体力的极限，他死死抓住王敏实握刀的手，艰难地拉开刀尖到他胸脯的间距。 见王敏实的力气逐渐被他压制，黄头发看到了桌子上用来装酒的瓶子，他拿起瓶子高举过头顶，朝着对方的头颅重重地挥了下去。 酒水混着玻璃碎渣流了一地，男人当场倒下，发出的响声很快让王敏实回过神来。 王敏实垂下手臂，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他望向黄头发的脸，才认出那是愤怒也是恐惧。 “没呼吸了，他死了……”黄头发愣愣地说道，“是我杀的他。” “我不是叫你们不要插手吗！” 王敏实把刀扔在一边，咆哮地说。 “我没想着杀死他，我只是……想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现在倒好，本来人死不了，被你这么一搅和，我们全得完蛋！” “……” “人是你们带的，出了什么事你们自己解决，跟我没关系。”王敏实缓缓镇定了情绪。 “但他们说你是替他们做事的，叫我们带个路，所以……” “我才不管。” “那现在怎么办，我去自首？”黄头发说。 “自首？你要报警？” “不然我怎么办。” 王敏实瞪大眼睛，上前揪住黄头发的衣领，连带着人一并提起，“你别忘了,你报警自首暴露的不只你们，我也逃不了……” “可是我杀人了啊！” 黄头发以微薄的气势喊出声，尽管他所参与的全部事情都是不正当的，他也不想一错再错，罪加一等。 “老子才不管！” 王敏实将他甩到一旁，瞪大了充血的双眼。 “如果你们当初没那破事，能被老子抓到把柄？说到底是你们的错，你们不搞定还想赖到老子身上？门都没有。” 黄头发战战兢兢地爬起身，杀人的画面依然在脑海反反复复地放送。他来到厕所，食道像是刚想起屋子的臭味般涌出大量的呕吐物。 “真丢人。”王敏实不屑地冷哼一声，转过去吩咐另一位青年，“你赶紧替他先处理这个人，越快越好，尸体迟早会腐烂发臭。到时就麻烦了。” “其他人怎么办？” “……你会杀人吗？” 青年摇摇头。 “不会杀人你说那么多屁话，滚去做你的事。” 忽然从“工作室”的方向传出来一声震响。房间似乎有东西砸落了。 “什么声音？” “那个混蛋小鬼！” 王敏实两排的牙磨得嘎吱响，他跑向另外的房间，却发现钥匙始终开不了门。门的背后是堆成门一样高的摆设。 门缝中依稀看见人攀上了窗户，许峥晨窥探似的俯视着楼下。一辆大货车停靠在路肩，两名工人正在楼下的仓库和车子之间往返卸货。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打量着两层楼的高度。 也许能行。 “开门！” 王敏实的身体蛮横地撞击着房门。 一下，两下。 “给老子开门！” 房内无人回应，王敏实气不过，对着门狠狠地踹上了一脚。 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许峥晨接着又深呼吸一口气，敲准时机，纵身一跃跳到了车顶。 “唔哇——” 骤然急速的下降让许峥晨还未来得及感觉跳楼的过程，身体的痛楚便先行一步发作了。 他赶紧调整姿势，驱动手脚重新活动起来。爬下车顶，看见工人们的脸上挂着惊讶，仿佛大白天遇见了鬼。 “这个——臭小鬼！” “人从窗户逃了。去把他追回来，你们两个！” 王敏实清楚确认人已经从楼上跳走，立即喊他们出门追人。虽然并不情愿，但王敏实以事情会败露为由，逼迫他们继续干活。 工业区的路线错综复杂，从这栋楼所在的居民街向前跑，左右两边都是不知去向的，望不见出口的路。 许峥晨来时没记住路怎么走，该回去的时候自然是忘得不能再忘了。 两名青年追在许峥晨的步伐后面，一前一后在狭小的道路中穿行。脏乱的脚步声回荡在巷子的砖头矮房之间。 路旁废弃的纸皮箱，木材垃圾都会给逃跑带来阻碍。所以再不快点找到代步的交通工具，他一定会被那两个家伙追上的。 “别跑！” 身后的叫喊离许峥晨越来越近。 喉咙像冒烟般灼烧，胸腔机械性地重复着起伏，吸气然后吐气，想法开始慢慢游离变得顾不上其它事。许峥晨终于停止了奔跑，精疲力竭地贴着墙壁站着。 “你……站住。”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许峥晨眼前。是那个染了一头黄发的青年，他和另外一个人分别占住了路的两头。 “我记得你们，你们和他是一伙的。”许峥晨一边盯着他，一边后退。 “……” “为什么要帮那种人做事？”许峥晨面带怒气，问题直击他们二人。 “……” “你们难道不知道那些事情是犯罪的吗？” 言语突然震撼到了二人内心的某些东西，他们产生了动摇，但只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你跑不了。” “……那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聊的。不过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 但许峥晨的谎话给不了他们太多心理压力。他们只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而且在追人的过程下来，发热的头脑没来由地更加冷静了一点。 他们迈开腿，朝着巷子中间的许峥晨跑去。 chapter068 紧接着的 许峥晨做出反应，往离开的下坡路全力俯冲。青年眼见不妙，赶紧伸出手，摆出一副拦截的架势。 冲击力猛然碰上青年的胸口，随后将他扑倒。 头疼欲裂。人还没完全从疼痛中恢复，许峥晨又催着身体起步。 “站住！” 工业区的标志建筑在沿途的逃跑中渐行渐远。 呼吸像是有意地分走他的理智。他在分不清东西南北的路里寻找出去的路。 突然，一只大手抓回了他，用力一拽，便拖到了脏兮兮的水坑上。裤子沾了水连身体也湿得沉重，许峥晨拼命挣扎把头探出水坑，但每一次都被暴力地按了回去。 “咳啊咳咳咳……” 许峥晨被人从背后搞了偷袭掐住脖子，让原本极不舒适的换气变得更为难受。 这一回是被揪着头发拎起来了。王敏实按着许峥晨的脸在坑里使劲蹂躏，这张脸看了就来气，他巴不得烂得稀碎。 宛若带给许峥晨他曾遭受的屈辱一般，纯粹为了满足发泄的变态欲望。 “放了他。人我们已经帮你抓住了，差不多就行了。” 黄头发咬咬唇，替许峥晨说了一句。 “放了他？放了他警察能不找上门来么？”王敏实圆睁双眼，“你现在有没有搞清楚情况？” “可是……” “臭小鬼继续跑啊！和老子作对，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原来王敏实并不把他当一回事。 黄头发回忆一直以来干的勾当。自己确实不像许峥晨，鲜有勇气去反抗王敏实。 是在害怕被抓到现行，被警察逮捕到黑漆漆的小房间审问吗？ 但是不去反抗，自己会不会像许峥晨一样受到恶毒的对待呢？王敏实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两个的。 他压根没有把好人和自己绑定在一起过。所以怪自己的觉悟不够，做不到像王敏实一样坏得令人心惊肉跳。简直是一个没用的半吊子。 他开始退缩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可是…… 要反抗吗？ 就为了这个与他们素不相干的男生，值得他们集体反水？ 这时，黄头发的朋友，瘦瘦的青年走到旁边说： “帮他好了。” “你……” “我也想揍这个狗东西很久了。”青年苦笑道，“坐牢坐就坐，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认了，但是——打他一顿这事没商量。” “你要拦我吗？” 青年又问他。 “算我一个。” 青年似平常一样走到王敏实的跟前，眼神居高临下俯望半蹲的王敏实。 这个人渣居然一直没有松手。 王敏实也注意到身旁来了一个人，余光瞥了他一眼，“不想坐牢的话，就快点拿绳子过来绑人。” 青年原地站着不动。 “喂，你耳聋了？” 青年深深吸入空气，紧握拳头，向王敏实大声地怒吼： “王敏实，你这头宇宙超级无敌蠢炸天的霹雳旋风蠢猪！！！” 王敏实可怜的自尊心被一下子击成了粉碎，面红耳赤地痛骂，“你敢骂我？找死啊你！” 青年迅速从掌心扔出路边捡来的石头，砸在王敏实的脑门上，发出讥讽的笑。 “我要宰了你们，臭小鬼！” 等注意力被吸引差不多的同时，黄头发从背面来了一记超远距离的飞身踢，当场将他从坑外面踢进了水沟。 “呜呼，刚才这一脚太帅了。” 黄头发笑着掩饰尴尬，他好久没有那么热血沸腾过了，“也许能行……” “臭、小、鬼！你吗的，活腻了是不是！” 黄头发集中精神，王敏实费了不少力气爬出水沟，整个人的面相一阵虚弱。即便如此，成年人的体格应付起来依然很吃力。 王敏实平时没少锻炼，加上被逼入绝境后，触底反弹似的打法，一旦缠住行动，竟然还没完没了了。 “黄毛，小心！” 黄头发因为体力流失而逐渐显出了疲态，眼睛没法很好对焦，卖出了严重的破绽。 王敏实抓住机会骑上身。 青年再三犹豫，掏出随身携带的刀。刀是王敏实当初丢在屋子里那一把，尽管目的不是为了防身，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再不抓紧机会，他的朋友就会被折磨死掉。 胸腔燃起一股怒火，无论如何他都要杀了这个男人，然后趁着气势挥刀向王敏实所在的位置砍去。 “你快走！快去找警察！” 王敏实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回过头看。 或许是缺乏持刀砍人的经验，青年的攻击方式看上去非常单调，简直胡乱一气。终于抢过他手里的刀，王敏实的耳边却突然传来高昂的叫声—— “王敏实！！！” 黄头发上前抱住王敏实的腿，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灌注全身力气的两只手牢牢钳住了他的腿，向后拖拽。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王敏实不断用力踩踏他的小腹，可没想到他打死都不肯松开自己的双手，气急败坏地挥刀砍人。 “我先宰……” 话刚脱口，巨大惯性产生的推背感当场将王敏实撞倒。电瓶车失去控制后在地上滑铲了一段距离，发出金属刮擦的刺耳声，紧接着停了下来。 好在许峥晨及时撒手，险些卷入后续的危险当中。 他走起路来磕磕绊绊的，没去管那辆王敏实骑过来的电瓶车，往仰面朝天的王敏实走去。 果然刚刚还是太勉强了。 王敏实可算是老老实实瘫在地上动弹不得了，发着“呼哧”的狼狈声，受的伤比起他们不算轻。 许峥晨走近一脚踢开掉在手边的水果刀，一屁股坐了下来，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喂，你没事？没有受伤？” 黄头发迫切发问。 “我没事，就是有些喘不来气，刚刚那一下我以为自己真的没命了……”青年接着问他，“我威风不威风？” “威风，你一直都很威风。” 二人互相望着对方窘困的样子，尴尬地笑了。 “诶，警察呢，怎么还没有来，那个男的不是说他报警了吗？” “你真打算去警局自首啊，黄毛？我承认刚才说话很上头，可是现在我反悔了，万一警察到时……”青年的话越说越小声，小到不敢把后面没说完的再说下去。 黄头发察觉到朋友在关照自己的心情，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你觉得，我们是不是为社会做了一件好事啊？”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为什么…… 对啊，这是为什么呢。 可能刚好想到了，他随口一说而已，用不了太久都会忘了有没有过这种念头。 二人相互搀扶走近王敏实。 “他死了？” “没死，受伤太重动不了了。”许峥晨因为坐久了，起来活动时腿脚还是麻的。 “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懂，你们为什么要帮我？我跟你们两个明明不熟。” “看这个王八蛋不爽，和你没关系。” “哦，那个，谢谢……”许峥晨嗫嚅道。 “黄毛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你好啰嗦哇。” 黄头发把头撇到别处，因为怕露出害羞的马脚，态度方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在回避那份炙热的目光。 “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 “黄毛……” 青年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只能寄希望于朋友身上，让他来开这个口。 …… 尖锐的警笛声越来越近。 好几辆警车驶入工业区，声音停在巷外。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了一群警察。 警察检视了一遍四周的情况，简单询问过后说，“大致情况我了解了，详细的到局里再说。” “老实点！” 声音喝止了王敏实的行为，即使到了要戴手铐的时候，脾气也非常地不老实。 “警察同志，你们真的抓错人了，你们相信我啊，违法的事我可一点也不沾的啊。” “好了，你想说的等到了警局，我们再陪你慢慢说。赶快上车。” 警察推着王敏实的背催他上车，见惯了这一类人，自然不会理睬投来的博取同情的目光。 黄头发和青年在多名警察的注视下被扣住双手押到车内。雨点打在车盖上敲出“哒哒”的鼓声，许峥晨看着他们，心中的感觉一时半会形容不出来。 “上车。” 头上是警察喊他的声音。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车门。 chapter069 漩涡 许峥晨在医院做完伤情鉴定，对伤口进行了处理，又跟着警察去了一趟警局。他需要做的是配合警察们的工作，录口供，如实地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 而在另一边，审讯室的椅子上，王敏实可就没许峥晨那么好受了。 面对警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已经彻底放弃了隐瞒，决定交代清楚事件的原委。 几年前，他在某大型网站上注册个人账号作为自媒体开始活动。凭借本站经常投稿的不正当的短视频，短期就赚到了不一般大的“流量”及“知名度”，王敏实一跃成为了站内知名用户。 在此同时，他迫使别人干脏活，用低价回收盗窃来的车辆，然后以高价贩卖去到行业之中，靠的就是一手的隐私。最后用这笔钱抵债。 而这远远不是王敏实至今为止的全部。 他手下的两名青年和他稍微不同，遭遇上值得同情，但不值得原谅，未来注定要承担犯错的后果。 时间在警方的提问和胡思乱想中流逝，很快，程序迎来了结束。许峥晨总算可以走人了。 一直待在严肃的场合，真让人放不开手脚，仿佛连抬头对上警察的视线都困难不得了。 出到外面，天色已经一片暗淡，夜晚被马路旁的路灯铺照点亮，雨势不大也不小。 许峥晨冒着雨一阵兜兜转转，走到车站，搭上回家的公交。 全身已经软瘫瘫的动不了了。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想起来依然有些后怕，手颤抖得使不上劲。 所以打算今晚回家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肚子，顺便放松放松心情。 “啊，我给忘了。” 许峥晨每天得向张予枫报平安，都怪王敏实，害他手机被偷，现在还得扣押，交给警察取证。 他经历了一番犹豫不决，无奈地向邻座的老人开口要手机。 “老人家，实在不好意思，我可以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我手机弄丢了。” 老人抱着男孩，没有多做别的，只是点点头，给了他自己的手机。 “谢谢你。” 许峥晨礼貌地接过手机，心中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被唤醒，“……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你一定是记错了，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可能我记错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老人客气地摇了摇头。 他怀中的孙子睡得很踏实，遗憾的是，孩子的父亲之后去到外地打工。本来他准备委婉一些告诉孩子，但是许峥晨突然的搭话，给他造成了动摇。 电话进入一段短暂的铃声之后被接通。 “喂，大叔。” “我没事，没有没有。那是因为我手机丢了，我借的人家手机。” “下次打死也不敢了。” “待会就到家。大叔，那个——” 张予枫和许峥晨待的时间不短，自然猜得透他想问什么，“小姑娘她没啥事，在家里闲不住打扫卫生呢。她今天想出门找她的好朋友玩，求我求了一整天咧。” “是嘛。”许峥晨压住嘴角渐起的笑容。 他陪张予枫聊了一些其它的，才结束了通话。归还手机之余，他又对老人说了声谢谢。 老人安抚熟睡的孩子，窗边映出他由于拿不定主意而擅自失落的脸。直到老人下了车，两人也没有再做交谈。 他觉得日后一定还会碰到他们，自己没来由地深信着这点。 看着他们消失在车站，许峥晨不免思绪万千，又开始回顾困扰他的，似乎永远画不上句号的难题。 比如，最早存在的何潇，到底受了怎么样的打击，才会奋不顾身地自我了结？ 自己明明没有帮到何潇，何潇就平安无事地回来了，苏雨汐最初为了见她难道有别的隐情吗？ 苏雨汐身上藏着的秘密，见到的许许多多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曾经的她为了实现大家的愿望是出于什么，或者说她真正的用意其实…… 许峥晨渐渐地发现自己已经喘不上气，脑袋变得轻飘飘的，就连眼前也出现了已经过世的母亲，以及黄婉姐姐。 这是梦吗？ 许峥晨兀自地感到混乱。他小心翼翼伸出了手，触碰到的一切顿时宛若光点般向外脱离，化作了虚无。 “等等，我求求你们，不要走……” “不要走。” “不要走！” chapter070 总有一个时刻 光芒在迫切的呼吁中随着梦境黯淡了下去，最后归于黑暗。许久的沉寂过后，黑暗里裂开了一道口子，通过小口，光线得以照射进来。 仿佛是强烈的苏醒欲将许峥晨给唤醒一般。 也正是这样的情况下，他被迫着合拢上眼睛，等待光线可以变得温和一些。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光线已经不那么刺眼了，只是适应起来还有一点点痛。 视线勉强对上了焦，许峥晨看见小房间里的全貌。 一成没变的天花板。 啾啾的鸟叫声。 楼下大人们的闲谈。 这里明显是自己的家。 同样附属于早晨的道具像是变着戏法，陆陆续续出现在屋子内外。 包括额头上放着冷了的毛巾。 许峥晨从床上翻坐起来，开始琢磨情况好像有点不对，房间门口倚着的张予枫便拖着起床时长长的哈欠在说话了。 “好久没有像昨天一样早睡了，嗯啊，一觉睡到天亮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迎着张予枫慵懒的声音，许峥晨问他，“……你站门口多久了？” “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你不会早早就站门口看我睡觉？” “我一大早起来偷偷看你睡觉干啥，你看大叔我像这种人嘛？” “像。” 突如其来的回答差点害张予枫闪了腰。不过，见到许峥晨大病初愈还能和自己耍嘴皮子，精神状态也佳，张予枫不由得舒了口气。 随后像超市挑拣商品一般选起了位子，“我看看坐哪好呢，唔……就坐这。” “大叔。” “嗯？” “我昨天——” 许峥晨组织语言莫名犯了难，但碍于给人添了麻烦不好意思开口的想法，他又闭上了嘴。 “昨天？你问昨天晚上的事？” 张予枫先是问他得到了回复，接着换上了长篇大论的语气，“哦对，我记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个事。真是的你这小子，要我怎么说你才好呢。” 他将事情娓娓道来。 许峥晨最近几个月的饮食作息严重紊乱，长期如此身体当然接受不了，所以有了昨天晕倒在自家客厅的一幕。 张予枫本人虽然知道许峥晨这么做背后的原因，但对于他这段时间度过的生活，主要还得靠苏雨汐平常到店里来告诉自己。 而且张予枫看到了，昨天忙着照顾他到后半夜的苏雨汐。 以及最早发现许峥晨晕倒的人也是苏雨汐。 当时张予枫收到她发来的手机短信，差点被吓了一大跳。如果苏雨汐不通知自己，照许峥晨的个性，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告诉别人的。 偏偏他又是体弱多病的那类人呢。 许峥晨依旧低着不打算抬起的头，“你们昨天几点睡的？” “……给你吃完退烧药，擦了身子，等你烧退了就去睡了，也没多晚。” “你骗人……” “……” 本来许峥晨很不情愿得到别人的体贴和照顾，结果昨天生病一场，不仅害得身边的人忙活，人际交往也因为没能办法完全冷漠他们彻底地失败了。 而且一想到做了稀奇古怪的梦，他无法释怀的心情便坏到了极点。所以导致现在许峥晨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面对苏雨汐，以及另外的与他有牵连的人们。 “是觉得我骗人了你不开心吗？” “不是的，我就是……控制不住情绪。以前还没太大关系，现在反而越来越频繁，弄得我不是很舒服。” “我睡一觉就好了，大叔你先出去。” 许峥晨盖上被子，把身子侧到一旁背对着张予枫。 张予枫原以为他掩埋了更多的心里话不肯说，但其实许峥晨并不希望话题继续下去，问他还有没有其它想要诉说，他只冷冷地说了一句“出去记得关门”。 过去的话，或许张予枫会免不了幽默地说他几句，说一些比如“大叔我已经被年轻人嫌弃了，真过分”的话来捉弄人。 但是现在，他敛起了笑，表情略显寂寞。具体形容那种寂寞，就像被告知了辛辛苦苦等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于是，漫长等待的内心被煎熬无情地撕开、扯断，成为一片烂糜。 张予枫很怕这样子的灾厄发生，更贴切地说是在熟悉的人身上重演。 何况把他们视为己出的他，倘若家人受到了侵害，不论多少，他都不会坐视不管。 怀着此刻积攒的情感，张予枫主动开了这个口： “我明白你的心情，不管多么痛苦，有没有能够倾听的人，都必须摆出一副不喜欢别人接近的样子。别人可能不会这么想，但我会觉得你是怕给亲人又带去伤害。” “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长你这么大一样大那会，就常常在烦恼，大家脸上都是开心的，可为什么只有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们轻易就能够到的幸福，也许我花上一辈子也够不着。” “人和人之间的差异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没有任何人能一直前进不止，没有人一样止步不前。我只是看到了自己停滞不前的一面就要打退堂鼓，那样子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靠谱的大人。” “所以后来我想通了，既然我看不看它都一直在，什么都不做不如加倍努力去赶上它，就算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但立刻遭到了许峥晨无情的反驳。 “太努力注定会失去，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容易被目标冲昏头脑，不知不觉忽视了爱我的人对我的好。” “努力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许峥晨的声音慢慢缩成了一团。 谈到努力，便不自觉地忽略了主语。 二人相互沉默。 张予枫不忍心看他自甘堕落，只好暂时顺着他说下去，“努力是吗……” “我也会为了一些小事努力到底，虽然现在看来它们没啥用，花了精力，浪费了时间——” “但是啊，努力不单单为了结果，同样是一个在找答案的过程。也许最后的结果不算好，你心里也会给出一个答案的，你说呢？” 听上去不像是讨要回答，而是自言自语的一种开头。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努力把那道菜做出来为止。” “让你们都吃上好吃的菜，这就是我现在活着的全部意义。为了达成这目标，大叔我愿意豁出性命。” …… 许峥晨仍然一言不发，似乎等张予枫自行离开。 毕竟，最亲的人离开了带来的打击肯定不小。 与其继续说着许峥晨听不进去的话语，不如让他自己先消化消化，等他有了好转再来也不迟。 张予枫从凳子上起开，决定将剩下的心理辅导交付另外一人——有人比他更能胜任这份工作。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天见。” 张予枫准备出门，正巧碰见了苏雨汐打水回来，看样子她等了挺久的。 目光饱含深意地在她脸上打量了一番，然后带笑离开了。 苏雨汐端着热水来到床头，将床边的毛巾拿过来重新加热。 而就在此时，许峥晨的身体弹射起床，侧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 苏雨汐受迫着放下拿毛巾的手，担心自己做了他眼中的什么错事。 许峥晨同样被这般举动吓了一跳，一转身就看见张予枫已经没影了。 气氛顿时上升到一种异常尴尬的地步，一时之间，许峥晨也忘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拿着毛巾，他擦了擦些许发烫的脸。 “……还是我自己来。” 他又反复擦拭了好几遍，脸反而越来越红了。 “刚刚以为大叔又在恶作剧，所以我……如果弄疼你了，我向你道歉。” 苏雨汐摇摇头，表示不用放在心上，“刚才张叔叔和你说什么了吗？” “嗯，聊了一点，主要还是在安慰我，不过我没怎么理他，他应该挺伤心的。” 许峥晨讪笑道。 “他什么都告诉我了，我生病的事情也是。”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了我妈，姐姐，还有其他好多好多人。” “我也说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做了那样的梦，但是梦里的我真的很厉害，可以为别人做一些我从来没敢尝试的事。” “不像我对你们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一样，这么没用。” 许峥晨糟糕透顶的样子似乎帮她想起了一些事情。她离开房间，到隔壁拿了一个袋子回来。 接着苏雨汐把它交给了自己。望着透明袋子里的信，心中酝酿的某些感情便停下了。 “……这是什么？” 许峥晨问她。 “这个袋子是我昨天在打扫隔壁房间时看见的，那张桌子因为坏掉了所以我把它放到角落去了。我想如果弄丢了，就会少了一些值得保存的回忆，那样一定很伤心。” “隔壁以前是我妈的房间，桌子可能是前不久我进房间的时候不小心弄坏的。谢谢你。” 苏雨汐乖巧得令人心疼，以及她设身处地理解别人的心，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有过同样的过往。 少女身上清澈的香气，似乎也在为它自身的存在感到舒适。 美好却又令人想哭。 但是不能哭。 自己明明发誓不会再哭了的。 他不能再想了，不然马上就会哭出来。 许峥晨连忙擦了擦眼角，发现眼泪擦得还是过于地早了。 不经意间就连回答也染上了哭腔，他想起刚才，自己对张予枫的行为很是后悔。 所以现在他必须做点什么，比如打开袋子。 袋子装着三封信，静悄悄的，似乎没人知道它们放在这里过。 工整隽秀的字迹……是母亲留给他的信。 他挑出一张比较薄的信封，拆开来看。 信上写着—— 亲爱的儿子: 你好。 这是妈妈第一次写信给你。妈妈有很多的心里话想说给你听，但不知道怎么和你开口，所以写下了这一封信。 当你打开信的时候，也许妈妈已经永远不在了。突然和你说这种事，一时之间一定无法接受。 不过，你先不要急着怪妈妈，继续把信看下去就知道妈妈都是为了你。不把实情告诉你，是怕你背负上太多的压力，妈妈其实也是希望你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样，拥有一个圆满的家庭，然后快快乐乐地长大。 你是上天赠给我的宝物。你的出生给了我和这个家庭幸福，看着你一天一天茁壮成长，从牙牙学语的孩子长大成一名小小的男子汉，妈妈真心为你感到高兴。 还记得你小的时候说过，未来想当一名出色的钢琴家。从那时起，小小的你需要每天面对大量的练习，即使再苦再累，你也咬牙坚持了下来。儿子你知道吗，你的每一场比赛妈妈都有看，妈妈很喜欢看你弹钢琴的样子，就像一个帅气十足的小绅士呢。 峥晨，努力可能不会有回报但一定少不了收获。你在比赛中一直拿第一名，正是你用辛勤的付出换来的收获啊。看你勇敢向前，不怕挫折的样子，妈妈打心底里为你骄傲。 慢慢地，你有了心事，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专注于一件事情，也放弃了比赛，放弃了陪伴你多年的钢琴。妈妈有试过找你出来谈话，你却从来没告诉妈妈出于什么理由放弃了，因为这件事我们第一次吵了架。 其实妈妈比谁都清楚你的想法，不希望你被困难束缚，更不希望你的所有想法建立在让妈妈开心之上。峥晨，你是一个优秀的孩子，你有你的想法，你本该可以过一个比妈妈更加精彩的人生，找到一个全新的目标。 当你说要去张叔叔那里打工的时候，妈妈一开始有过惊讶，担心，有过不理解。你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妈妈不想你为了补贴家用经常东奔西跑，耽误你的学习，但还是尊重你的选择。虽然有时对你过于严厉，不够耐心，甚至会操之过急对你发脾气，批评这里责备那里，也请你原谅妈妈，原谅我这个不及格的母亲。 峥晨你要记住，人这一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成长的过程中你会面临许许多多的困难和失败，今后的路还有很长要走，你将会遭遇更多的挫折。没有谁需要依仗他人而存在，反之一样。凡事只要做到无愧于心，尽力就好，这便是我这辈子对你最大的希冀。 最后，不管发生什么，妈妈都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帮助你。不管将来你能取得多少成就，你在妈妈的心目中一直都是最优秀的，你永远是妈妈最爱的儿子。 妈妈字。 信签背面附着一张亲子照。 剩下两个信封被爱和存款塞得满满当当，名叫“成长辛苦费”。 原来。 自己自始至终被人深爱着。 在此之前的情感——对大家的愧疚，热爱的梦想，不可替代的亲情等等，此时此刻全部化作了冲动。 他努力走到今天，终于不用忍耐了。 他现在就可以哭出来，放声大哭，把一切受过的委屈通通给哭出来。在苏雨汐面前，他不用伪装自己。 他开始不停地哭泣，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既不知道停止，也无法停止，只是知道要哭。 而在门的背后，张予枫未曾离开。 “偶尔依赖一下别人也挺好的。”他摘下眼镜，为许峥晨的转变感到开心。 chapter071 奔赴远方 第二天一大早，张予枫就开车到许峥晨他家楼下等着他们了。 因为借车给他的亲戚实在不放心，他也是好说歹说，写了保证，该问的都问清楚了，对方才愿意把车借给他开。 张予枫高兴坏了，提前开车来接人，结果却是这两个夜猫子还没起床，电话同样无人接听。 无奈只好四处转转，刚好在公寓楼下碰到了房东大妈，于是和她聊起了天。 二人虽然不怎么碰面，聊起天来却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似的，能找到很多的共同话题。 大概聊了最近发生的一些新闻，谁家邻居的孩子又干了什么新鲜事，还有菜市场的菜又涨价了之类的。 等待的时间眨眼之间便过去了。 许峥晨总算从楼上下来了，背上背着一个大胖书包。苏雨汐跟在后面推着行李箱子，手里拎着一袋东西。 “怎么好像没睡好的样子，昨天晚上你们发生什么啦？”张予枫问。 “你想歪了，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就是起晚了。”许峥晨为了自证清白也是实话实说。 他昨天陪苏雨汐聊了一整晚。 本来只是和她随便讲点以前听过的睡前故事，没想到她越听越起劲，最后干脆就不睡了，一个劲地盯着手机里发来的语音。 然后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张予枫打开后备箱，把搬过来的箱子放进里面，“真沉啊你们带的东西。咱们是去旅游，怎么搞得像搬家一样哩。” “多吗，我觉得不多呀。” 许峥晨话一脱口，张予枫就忍不住吐槽，这年轻人出远门的次数还是太少了。 果然这次带他出门走走是个正确的决定。 在清点需要带的物品之后，张予枫便开车出发了。 许峥晨和苏雨汐同坐在车后座，中间隔了大约一人的位置。他与苏雨汐不同，对于沿途的风景可是一点也不上心。 为了避免像上次一样严重晕车，许峥晨赶在上车前就把药给吃了，尽管如此，肚子里面依然有点翻腾，甚至感到恶心。 他受不了了，合上眼睛不再去想别的事，然而还是难以入眠。 广阔的天空涂了一抹蔚蓝色的漆，车子行驶在公路上，不断有坡道上的风灌进来，吹往远离浅夏的方向。 风吹散了暑热，宛如在向人们传达夏天就快结束的讯息。 通过后视镜，还可以看见苏雨汐的侧脸，她的眼中充满喜悦，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兴奋。 许峥晨很喜欢她开心的样子，仿佛她笑的时候自己心情也能跟着变好。 不过，笑容似乎给人的感觉除了开心，还有一种难以被察觉到的忧郁。 她难道有心事吗？ 他又看了看，偶尔侧过脸假装去瞧外面的风景，生怕她发现自己偷窥的小动作。 虽然这样不太好，但是…… 她也不过是一个会受伤的，普普通通的女生而已，有属于自己的心事不也很正常嘛。 不知道苏雨汐是怎么看待她自己的。 又或者，她其实是想家了，想和朋友一起上学呢？ 真希望江一哲马上现身，给他支个招，教教如何逗女孩子开心。 毕竟，一直以来受了苏雨汐照顾，许峥晨也没能为她做些什么，所以想出言安慰一下她。但是昨天被她看见了自己不经常表露的一面，许峥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怯。 当然并不排除他在意着苏雨汐这点。 “是在想某个人吗？想得这么入迷。” 是张予枫在发问，声音正好只能被许峥晨察觉。他专注着开车，驶过一个岔路口。 许峥晨被这一番话打了岔，他趴回窗边，假装没事发生地说道，“想别的。” “那就是旅游的事咯。”许峥晨的心思瞒不过他。 许峥晨“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应该是注意到了张予枫刚才在盯着自己。 他和女生聊天一旦被熟人这样看着，就会感到有些羞赧。就像青春期孩子和女生独处的时候，被家长抓包了一样。 他的想法在前辈们看来一定很好玩，会让人当作笑话，许峥晨心中呢喃道。 “给你这个。” 张予枫向他丢过来一本杂志，标题是“2023年度火爆全网的热门景点推荐，成为旅游达人的必备指南”。 “这种杂志书，可信度一般不高……” “书上说了好多旅游的地方，游玩项目都有折扣，成为踩点多个地方的旅游达人，还可以享特殊优惠哦。” 许峥晨翻开杂志，例行着无趣的表情。 “我对做旅游达人什么的没兴趣啦，这种事情，大叔你去做不就好了嘛。” 后脑贴在座位上，想借着凉意来给脑袋消暑。 而这时，苏雨汐像是重新开心起来，主动把头凑到了书这边，两眼放光的，宛如一只发现瓜子的仓鼠。 “……这次例外。”许峥晨指的是“旅游达人”一事。 二人对于旅游可是志趣相投（许峥晨成功忘记了自己本来对旅游并不感兴趣），很顺利地打开了话题。 他一边聊一边在想，如果她能够像正常的女孩子，自由自在地享受青春，那样该多好啊。 …… 正午将至的蓝天爆发出无比灿烂的艳阳，时间不管车流的匆忙，就此放慢了流逝。 “海风镇？” 得知了目的地，许峥晨似是惊讶，恰好杂志翻到了海风镇的那一页。 “啊咧，小姑娘没跟你说吗？” “没。” 张予枫说还是新菜品进度滞后的问题。前几天，他突然想起了笔稿后几页的内容，又赶紧翻看起来。 纸上零零散散记录着张父在海风镇有感而发的一些随笔。但不巧的是，笔稿最后绝大部分都是如此，和新菜方无任何干系。 父亲他真的会把像是日记一样的文字写在这里吗？而且还是他视若珍宝的笔稿。 他越来越不懂父亲当时的心思了。 他要找的根本不是这种非实质性的经验，而是能够看得见或者摸得到的食材。 不过，既然笔稿的内容无从下手，那么自己亲自来一趟镇子，实地考察一下，或许能得出结论也说不定。 海风镇是南昙市的一个沿海小镇，虽然规模不大，餐饮行业在当地却有不小的发展潜力。 以及，小镇最近完工了一座培训基地，是某个餐饮企业的管理有限公司。 张予枫也是看中了这一点。他预感，只要能通过培训，考得证书，自己就能离父亲更进一步。 何况，张予枫还有一个私心，具体和许峥晨有关，只是目前没到说的时候，等时机成熟了他自然会挑明。 下了高架桥，驶上小镇的马路，往窗外望去就能够看见海了。 “已经到海边咯。” 张予枫轻声将他们叫醒，不知不觉二人已经疲惫地睡着了。 “我去找个地方停车，你们到后面把行李都拿了，直接过去就行。”张予枫随后把车开到了别处。 许峥晨背着书包，一路走到民宿的门口，这里曾经是他们一行人旅游暂住的民宿，怀念的味道里飘扬了几缕花草的香气。 “叮咚。” 门铃按了一会儿也没有人出来接客，两人就站在门口干巴巴地等着。 已经停好车子的张予枫，从那边走了过来，“咦，你们俩咋站门口发呆啊？没人在家吗？” “这不明摆着的事嘛。” 张予枫：“真奇怪，今早出发前我还给小妹一家打过电话来着。” “屋里没人，门铃也按过了。”许峥晨说着又给张予枫演示了一遍按门铃的动作。 门是上锁的。 只能翻墙进去了。 张予枫左盼右盼，费了一会儿工夫，才翻过外墙，跳进了庭院里面。 安全着地之后，张予枫便飞奔着向屋子跑去。 chapter072 黑胶唱片 “噗滋。” 开门的一瞬间，张予枫猝不及防被水枪滋了一脸的水，他穿的汗衫同样没逃过一劫。 小女孩站在门口看着他，一脸的无辜，在她背后是刚刚结束追逐的晓雯。后者悄悄把水枪藏到身后，俨然一副干了坏事的样子。 “要挨骂了……” 不久后，米娅买完菜回到家中。 一直在等米娅回来的女孩，此刻撒起娇来，居然能可爱到这种地步。 整个客厅里风筒声非常地吵，晓雯拿着电吹风正在给张予枫吹头发。 “张叔！” 张予枫一眼认出了米娅，“小妹？” “张叔，你头发怎么湿了，还有这身衣服。” “我这不是以为家里闹贼，跑过来看一看究竟嘛……结果就不提了。” 身后的晓雯一时没忍住，发出了“噗嗤”的笑声。 米娅顿时反应到了问题所在，“晓雯，你又闯祸了？姐姐跟你说过的？不能在家里打水仗。” “这样子很容易被大人讨厌的哦。” “……下次不敢了。” 晓雯也委屈，全怪这个小屁孩乱动她的黑胶唱片，盒子上的签名可是她在演出现场千辛万苦才要到的啊。 姐姐也真是的，隔壁的大人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宜，回家不方便，把小孩托给她照顾一天而已，她就这么凶自己。 但不是很凶，只有一点点凶…… 和小孩子比起来，感情自己在姐姐心中的地位，还没有后者来得重要，她越想越难过。 “好啦好啦，别吓唬小孩子嘛，其实我也不讨厌，只是不太擅长对付他们。” 张予枫戴上擦干净的眼镜，对晓雯说了谢谢，然后到卫生间换衣服去了。 “晓雯，其他人呢？” “已经安排他们先入住了，估计现在放完行李了。” “那回头记得告诉他们，待会去院子外面吃，今天中午吃烧烤。” 听到姐姐中午做她爱吃的烧烤，顿时便不难过了，原来姐姐还是在乎她的。 “好耶，姐姐你最好了，嘻嘻。”晓雯笑着一把抱住米娅的手。 “不许耍滑头~” 米娅反手捏了捏妹妹的小肉脸，提醒她下次不许再这么乱来，回头就去准备烧烤需要的工具和食材了。 女孩则暂时交给晓雯带着，虽然知道自己妹妹平常很是淘气，但关键时候还算靠谱。 晓雯也明白小孩子贪玩的天性，正好她打算上楼弹琴，不如就把她带到书房，让她自己一个人玩。 这时遇见了二人从房间里出来——因为客房就安排在书房的隔壁，所以去书房的路总是会经过他们房间。 晓雯记得他们两个，名字听姐姐说过，但她一向不爱记名字，所以忘掉了。 她向二人行了礼貌，进书房之前，由于紧张还差点错过了转告的机会。 “请问——” “嗯？”晓雯坐上琴凳没一会，背后便传来了声音，她转过身来，“什么事？” 许峥晨似乎有些在意她手上的黑胶唱片盒，所以跟在后面进了书房，“你手上的盒子，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行是行。” 尽管晓雯并没有将私人物品外借的习惯，但上次许峥晨救过她一命，给她的感觉不算糟糕。 假如这种要求都算过分的话，自己未免也太小气了。于是她点点头，给了出去。 许峥晨端看着手中的盒子，盒面上用印花文字刻着“浪漫钢琴”，旁边是与之对应的英语。 这些倒没什么，真正令他在意的，是空白处的一串签名，但是他看不清。 “叔叔。” 许峥晨突然意识到，钢琴边的小女孩扯着衣角，叫他已经有一小会了。 许峥晨归还了唱片，俯下身子，视线来到与小孩子平齐的高度。 “乖，别叫叔叔，我还年轻。” “哥哥。”女孩立刻改了称呼。 “诶。” “我想和后面那位漂亮姐姐玩，晓雯姐姐我找她玩，她都不理我。” “……” 女孩绕过许峥晨，来到苏雨汐跟前，掏出偷偷藏在口袋里的花： “漂亮姐姐，这朵花送给你。” 这一下子，晓雯的脸直接黑了。 和不和小孩子玩，她其实无所谓，可是她把姐姐种的花随随便便采摘下来，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苏雨汐蹲下身子，双手接过小红花，比出一个谢谢的动作。 “姐姐说谢谢你，但是别人院子种的花不可以乱摘，下次要经过别人的同意。”对于女孩投来的好奇目光，许峥晨耐心回应道。 “哦。” “对了，你说你姐姐不愿意和你玩，是为什么？” “因为姐姐说我拿了她的东西，再也不给我弹钢琴了。”女孩向他投来好奇的眼光，“你会弹吗？” 许峥晨忸怩着不知道如何是好，要是告诉女孩实情的话，或许会被她恳求着弹上一段。 说话的口吻因此变得很不自信，“只会弹一点。” “那你会什么？小星星你会不会？” “会一点。” “太好了，你能弹给我听吗？” 许峥晨第一时间看了一眼苏雨汐，表情像是准备回应某人的心意一般。 虽然他发誓不再碰琴，许峥晨从母亲的寄语那里获得的温暖却时刻鼓励着他，成为他如今面对过去的勇气。 在征得晓雯的同意之后，许峥晨上前，单手为小女孩弹奏了一段小星星。 他的手指在黑白键上从容游走，指法具备远超想象的干练。 真厉害，自己跟他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晓雯止不住诧异，问出了演奏时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是在哪个音乐高中上的学？” 许峥晨松开压在琴键上的手，仿佛有所预见，“在哪读的重要么？” “当然重要！” 晓雯说出话来底气十足。 她梦想成为像她憧憬的偶像一样的人，光是“成为”还不够，她必须站上与之相同的高度，然后竭尽全力超越他们。 楼下。 张予枫帮忙收拾着待会能派上用场的烧烤架，除了架子，另外很多东西也得搬出去用。 这时米娅问道，“张叔，上次来的其他人，这次没跟你们一起来吗？” “都忙着上学呢。”张予枫依旧在忙手里的活。 “那他们两个……” 张予枫知道米娅在意的点，便主动挑明了，“你说他俩啊，我侄子还算了解，打去年开始就没怎么上学了。” “小姑娘的事我倒不是特别清楚，你得去问她本人。” 其实米娅的妹妹，晓雯也是。因为经常活跃在校内文艺活动的舞台上，上个月就被学校推荐去了小镇的音乐节作为参演。于是她为了练琴，连学校的课也不去上了，只在家里窝着。 所以，比起邻居家的孩子，最近的晓雯更让她伤脑筋。 “相处起来没问题吗？希望她不要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不然我又要头疼了。” 米娅扶额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张予枫反倒乐呵呵的，像是知道一点大概，“不觉得他们两个很像吗，见了面，可能会有多到聊不完的话题。” “嗯，但愿。” chapter073 梦想热烈 聊天之余，烧烤工具陆陆续续准备齐全，包括蔬菜肉类在内的食物都串好签，齐刷刷地摆在了盘子上。 张予枫点燃炉火，试探了一下烤网上的热量——温度刚刚好，烧烤马上就可以开始。 “张叔，问你个事。”趁张予枫的注意转移到烧烤上，米娅决定先把心中的疑惑一吐为快。 张予枫没细想，接过了话，“啥事？” “平时你在家都亲自下厨吗？” “怎么了这是，突然想到问这个？”张予枫转念一想，貌似问题并不简单，“又是什么新的脑筋急转弯？”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你真的考虑清楚去培训了吗？” 米娅问他并不是毫无根据。早在到来前，张予枫便在电话中向米娅透露了他之后的打算。 “嗯啊。” “那，今天过去还是另外找时间……” 对此，张予枫并没有加以回应，照旧忙碌着手中的活。 他闻了闻大功告成的烤串，随手抓起一串分给她，“来尝一尝味道如何？” “真是的，张叔好歹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呀。”米娅叉着腰，努嘴把持了几秒钟，然后光速放弃了抵抗，“那我不客气啰。” 竹签上的肉刚烤完所以实在有些烫嘴，米娅只能吹上几口气，等它稍微变凉，才能轻轻咬下一块送入口中。 烤肉的香味弥漫口腔，肉质不焦不柴显得恰到好处，仔细回味，仿佛舌头上的每一处味蕾都在雀跃地跳动。 “好吃吗？” 张予枫迫不及待地询问评价。 “嗯~好吃！超级好吃。” 米娅此刻掏空了词汇库，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好吃”直观明了的词来形容这手厨艺。 张予枫眼睛开心地眯成了弓形，做厨的喜悦莫过如此。 “不瞒你说，我父亲曾经就是在这镇上的一家小饭馆掌厨，我都是偷学他的。” “他人脾气古怪，不爱聊天，也没几个爱好，除了做菜就是做菜，但是我们父子俩之间几乎无话不谈——” 张予枫继续专注着烧烤没有懈怠，“就像特别要好的老伙计似的。” 虽然米娅与张父本人素未谋面，但从张予枫的描述来看，张父与他一样，是位有责任有担当的大厨，能够为了烹饪倾注全部身心，或许更甚。 只凭这点，便足以成为张予枫追赶他的理由。 “我回来也是因为他，还有这片他来过的地方。”张予枫顺势扫了旁边的米娅一眼，“而且我跟对方已经谈妥了，明早出发，下午就能上手培训，快的话天就能回来了。” 张予枫：“所以有些事情需要拜托你。” 既然张予枫心意已决，米娅追问下去也是多此一举。她抓紧吃光烤串上剩下的肉，抹干净嘴。 “既然张叔拜托我了，我哪还有不帮的道理。你尽管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都会尽力办到。” “果然，叔没白疼你哈哈。”张予枫自觉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能重温感动。 “毕竟要是连我都不帮忙的话，张叔你又要赖在厨房不走人了。” 米娅对天空伸了一个懒腰，惬意极了，“好了，先聊到这，我去喊他们下来吃饭。” 太阳在屋檐上播撒着晴朗的种子，火辣辣的，晒得人分不清季候。 却让张予枫回想起多年以前，父子俩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那段日子。 午饭过后，张予枫因为一些私事需要解决，便开车出门了，苏雨汐和晓雯负责洗碗，院子里只留下许峥晨和米娅二人收拾场地。 许峥晨心不在焉地清扫着地面上的垃圾，险些被凸起的石头绊倒，踉跄了一小会，才稳住身形。 米娅察觉出了他心情不顺。她停下打扫，悄悄跟到他的身后，随时准备吓他一跳。 “呀呼！！！” “哇啊啊啊！” 顿时把许峥晨吓得两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即使长大了，许峥晨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不经吓。 “你不要紧？”米娅赶紧伸手，将他拉起。 他的反应超乎预想地强烈。果然是没注意到自己么？ 许峥晨站起来，拍打沾了灰尘的裤子。 “米娅姐，你刚刚突然从背后出现，真的吓死人了。” 米娅表示完歉意，笑吟吟地解释起了原因，“这不是看你闷闷不乐的，在想伤心事嘛。” “和晓雯有关对不对？妹妹她吃饭的时候总躲着我们，估计又惹她生气了。” 米娅虽为女生，年龄和资历上却要胜过许峥晨一筹。这倒还好，他不用时时刻刻在意所谓“同龄异性的目光”，不然浑身都不自在。 “你说‘又’是什么意思？”许峥晨纳闷道。 米娅语重心长地向他说明了晓雯的意图，许峥晨也终于稍稍理解了晓雯的难处。 似乎永远不会与音乐相交的晓雯，在今年举办的一场音乐会后，彻底改变了念想。她决定走上音乐特长的道路，以一名准艺考生的身份。 就像许多贪玩的孩子一般，晓雯文化课的成绩始终徘徊在班级的中下游，这对于她今后选择要走的路而言，是十分致命的。 而且初三上学期的课程已经过去将近一半了，学业和艺术特长的双重压力，造成了晓雯厌学的主要原因。 “妹妹她的性格我很清楚，从小就不服输，长大以后不管做任何事情，她都保持着必胜的信念。” “一旦她认定了走音乐这条路，直到头破血流之前，绝不会轻易回头。” “难怪她今天有些反常，原来戳到她的痛处了……”许峥晨若有所思地嘟哝道，“你私底下和她说过支持她吗？” “嗯，但是还是避免不了去担心她。” “很多道理她其实都懂，但就是不爱听。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估计她又要发脾气不理人了。” 米娅为难地皱了皱秀眉，从小到大晓雯让自己操心不是一次两次了，早恋，厌学，这些正值叛逆期的小孩子会做的事，几乎样样都沾。 “嗯。”许峥晨挑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午后的阳光烫得他脸颊生热。 “我觉得，读书固然重要，但拥有一个值得努力的梦想，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呀。”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引导自己的妹妹不要走歪路，把她当成朋友对待，让她自己做出选择，这大概就是‘姐姐’。” “所以我决定站在她这边全力支持她。”米娅补充道，“但是只凭我一个人没办法帮到晓雯，所以峥晨，我恳求你帮帮晓雯。” 许峥晨怔了怔，让他插手别人未来这种事，他真的想都不敢想。但米娅的话语某一刻恰好与母亲写给他的信重叠了，拒绝又于心不忍。 “怎么帮？” 听到许峥晨出手相助，米娅喜形于色，挨着坐在了一块，“妹妹她报名了音乐节的表演，演出时间大概定在下个星期，但是现在缺人手。” “你想让我也参加演出，是吗？” “你真聪明。” 米娅希望晓雯能把握每一次积累经验的机会，尤其像音乐节这种不可多得的场合。 以此为由，她可以正当向晓雯提出上学的要求。 “我水平不太行，万一到时候帮她倒忙就不好了，而且没准一点都弹不出来……”许峥晨说，“会毁了整场演奏。” “没关系，我相信你，现在可以帮到晓雯的人，我目前能想到的只有你了，峥晨。” “就算你相信我也……”许峥晨嘴角勾出一抹生涩的笑，“等等，是大叔告诉你的？” “嗯啊，他呀，说店里面有个很聪明的男孩子，弹琴特别厉害，也许就是你。” “所以，拜托你啦，峥晨。”米娅的眼里泛着星星。 这个臭大叔回头就把我给卖了…… 远处开车的张予枫莫名打了个大喷嚏。 “……我姑且试试。” “太好了，谢谢你。”米娅激动得拉住许峥晨的手摇晃。 “不过我以前的事，还请你向晓雯保密。” “我会保密的，不然她会更受打击。” “喂，你们俩在讲什么悄悄话呢？”是晓雯的话音，她站二人背后有一会了。 “晓，晓雯？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厨房洗碗吗？” “哦，我让小汐姐帮我做了。”晓雯瞬间识破了米娅慌张的小眼神，但秉持有问必答的原则，便回答了姐姐的问题，“对了，这个跟屁虫一直哭着要姐姐带，烦死了，所以我带她过来找你。” “哈哈，啊哈哈，是这样啊……”米娅表情略显敷衍。 她弯下腰，将一路小跑过来的女孩一把抱起。 “你们两个哼哼唧唧的，我全都听见了，不要以为随便找一个人就能……” 许峥晨倒不惯着她的坏毛病，他站起来，目光居高临下俯视着晓雯。 “接下来，请多指教。” chapter074 幸福的咒语 晓雯冷冷地瞪着眼，轻哼一声，选人的事情只好暂时告一段落。 尽管晓雯内心一万个不愿意，但人是米娅选的，姐姐的眼光至少错不了，她也只好作罢。 否则，会被他们误以为自己又在无理取闹了。 于是二人开始商量，演奏曲目选用舒伯特的《小夜曲》。 选这首曲子的缘由，晓雯给出的是她在家常常用留声机听唱片，把这当作练习曲目会比较熟悉。 然后需要打印谱子。 考虑到报名的比赛项目为四手联弹，晓雯自告奋勇，请求担任主旋律的演奏，许峥晨则负责为她进行低音伴奏。 这支临时组成的二人小队，时间留给他们磨合的机会已然所剩无几。 所以，他们整个下午都在加紧训练。结果非但没见着实质性的进展，两人之间的毛病倒认识得差不多了。 许峥晨的琴艺退步明显，练习中途依然掺杂着其它念头。晓雯几乎没有联弹经验，因此需要许峥晨做出取舍，尽量地顾及她的感受。 一旦她出了差错中断演奏，自己还能给她兜底。 书房里，钢琴的练习声磕磕碰碰，一直到很晚才停止。 许峥晨累得丢了魂，“今天就练习到这。” “诶，怎么这样，现在才十一点，还可以多练一会。” “我是感觉练习下去也不会有太大起色，干脆早点休息，明早起来再继续。而且再不睡觉，你姐姐又要生气了。”许峥晨随手合上琴盖，宣判练习到此为止。 “唔……” 许峥晨的一席话将晓雯重重击垮。 她伏上钢琴，因为放松过于彻底，大量囤积的疲惫感不费吹灰之力，一下子便侵占了她的身心。 “话说回来，这只是一个表演性质的比赛，干嘛非要折磨自己。” “你是白痴么，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地跟过来练习了？”发现许峥晨对于音乐节并不知情，晓雯简直一头雾水，“真受不了你。” 一年一度的海浪音乐节，无疑是当地最受瞩目和欢迎的节日。据说，在如此重大的节日里鼓起勇气，登上舞台的人，未来一年之内定能收获音乐的馈礼。 这让注重仪式感的晓雯无比悸动，“我想站到舞台上，让全部人铭记我。” “我理解你急于证明自己实力的心情，但是你想过没有，万一身体累垮了怎么办？” “……我没想过。” “你啊……” 算了。 许峥晨借着上洗手间的名义准备离开，发现晓雯仍留在书房弹琴。为了不影响到邻居休息，弹奏的力度俨然放轻了许多。 再不想想办法，不但配合上会漏洞百出，二人的关系同样面临考验。 毕竟，不到一个星期的期限内，将情感融入一首曲子并且熟练地弹出来，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却是另外一码事。 对于晓雯也是如此。 然而晓雯选择了直面困难，张予枫也是，他们都明确自己的目标，为之不懈努力。 许峥晨不禁感慨，只有自己在原地踏步，一点儿没变。 如同伴奏的效果一样，他无法尽善尽美，弹琴的力度和节奏也尚未达到及格线。 他不过是个胆小鬼，没资格指责别人的不好。 自己什么也解决不了，害怕失去，也害怕看见别人失去。 他不多停留，而是下楼洗澡，冲掉所有的不愉快。洗完澡，便坐在院子走廊边发呆。 隔壁的宴会人声嘈杂，隔三差五就会传出一阵喧哗。 晚星垂在天边，月色瑰丽。 “啪嗒”一下，背后响起了开灯的细响，灯光顿时布满客厅。 “是你啊。” “已经很晚了哦，不上床睡觉吗？”苏雨汐穿着睡衣，端着马克杯从楼上下来，似乎想为睡前泡上一杯热饮。 “你不也没睡嘛。” 苏雨汐的出现，使得心乱如麻的许峥晨平复了心境。此刻，耳边听见了吹来的风，踏着夜晚进入了院子。就好像从前，每晚睡眠不佳会习惯到阳台上吹上一会凉风。 “你也喜欢看星星吗？” 许峥晨点头，“以前没觉得原来当一颗星星能这么好。你看它在天上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身边围着无数的星星，永远都不会烦恼。” 抬头望天，挂在漫漫长夜一角的某些星星，似乎闪耀出其它星星无法媲美的光。 “不过，我想无论是谁，一定都会遇到烦恼。即使是像张叔叔一样强大的大人，也难免有时候不开心。” “你不开心的时候会做什么？” “吃喜欢吃的甜食，写日记，然后——找个没人看见我的角落躲起来。” “感觉对我不管用呀。” “那我教你一个咒语。”苏雨汐比划着动作，“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一遍，然后等三秒钟再睁开眼睛就能发挥威力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话说这家伙太天真了，许峥晨的笑容忍不住从嘴边偷跑。 他闭上双眼，乖乖配合她的表演，“诶，你还没告诉我咒语是啥呢。” “咒语就是‘幸福可以使人所向披靡’。” 于是许峥晨再度闭上眼，按照她所说的，先默念一遍内容，并倒数了三秒。 “我做完了。”许峥晨左看右看，周围似乎没有出现魔法的光芒，或者粒子特效。 “会有用的，妈妈说的。”苏雨汐将这句话一直记在心间，就好像母亲从未离开过她。 “小仓鼠……” 许峥晨的心脏忽然感到一阵无名的心痛。 “所以，请你为了能够看见更大的幸福，继续朝未来奔跑。” “或许晓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不论今后失去多少，都绝不退缩。” “不妨找一个理由让自己重新开始，在比赛之前，付出的任何努力都不算迟。” 苏雨汐:“练习的效果可能和两个人的相处方式挂钩，如果你们能够了解彼此，合奏应该就会顺利很多啦。” “原来你看过啊，哈哈。”许峥晨释然地笑了，“谢谢你，小仓鼠，我感觉好多了。” “能帮到你我也很高兴。” 此刻，许峥晨终于稍微理解了，该如何去还原舒伯特当时创作的情感，如同现在这般—— 他要用当下的心意回答一切，这就是他的理由，重新开始的理由。 为了某人而弹奏的强烈决心，以此站上舞台的许峥晨，不会输给任何的人。 “这杯送给你喝，喝了它你就能充上电啦。” 望着来到手边的热饮，许峥晨仿佛能触碰到苏雨汐的心意。 “谢谢。” 他沿着杯壁缓缓喝下。 蜂蜜燕麦，还挺好喝。 趁着情绪高昂，许峥晨为自己打起了气，“从明天起我要加倍努力！” chapter075 皆为序章 但没想到蜂蜜燕麦的助眠效果这么好，昨晚一觉是许峥晨暑假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转眼就来到了早上。 撑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米娅正寸步不离地盯着许峥晨看了足足一会。 “早上好哟。” “早上好……唔哇！” 米娅将发丝撩到耳后，由于她是低下头看着许峥晨，所以在后者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似乎见到了对心脏不太妙的部位。 甘甜的香味仿佛与众多女性如出一辙，不仅如此，气味中还飘来了一点花的香气。 不过她本人对此并不知情。见状，许峥晨的脸颊微微发热，整个人立刻恢复了清醒，从地铺上弹坐起来。 他又往后缩了几步，等到二人之间空出了一段安全距离，才给出意见: “我说啊，米娅姐……” “什么事？” “你好歹注意一下……那个，呃，靠得有点近了。”许峥晨羞耻地挠了挠头发，眼神游移不定。 “哈哈，终于发现了吗，其实我在看你睡觉。” 米娅银铃般的笑声中见不到一丝的故意，但她不知道许峥晨刚才究竟有多难为情。 “你这是看了多久啊……” “也没多久呀。” “没多久是多久啦？” “就一会。” 尽管米娅不是以捉弄许峥晨的心态在聊天，但被异性看到睡相的场面总归是难以接受的。 况且许峥晨有些莫名在意她的说法，但继续缠着她也不会讲下去的，许峥晨只好叹了口气，就转身去洗漱了。 “不过你睡觉时的鼾声挺可爱的。” 米娅这番话的杀伤力之大，让难得被人夸的许峥晨一下子窜进了卫生间。 米娅惊讶地眨眨眼，连忙喊着“不要跑太快，小心摔跤”。果不其然，卫生间里紧接着就传出一阵东西掉落的“咣当”的声音。 “……跟你说过要小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米娅之所以早上出现在客房，大抵上要归结于张予枫今天的行程，而且他就快迟到了。 但现如今，张予枫喝醉了躺在床上，一副难堪得不像样的睡姿，任由米娅怎么呼喊也纹丝不动。 “真是的。” 米娅嘴巴气鼓鼓的，拿张予枫一点办法都没有，实在是不知道替她省点心。 那副模样，相较于昨晚的烂醉如泥，反而有所收敛（虽然张予枫在喝醉以后并没有失去自制而干出坏事就是了）。 米娅想方设法地叫张予枫起床，结果都以失败告终。对于后者来说，宿醉感恐怕一时半会也难以消除。 这时，许峥晨冲干净剩下的牙膏沫，擦了把脸，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望着他们的表情似是苦笑，又包含了无奈和为难。 “啊，对了峥晨，楼下做好早餐了，张叔要是再不起来，你就替他把他的那份吃掉。” 许峥晨转头望向客房的二人，米娅坏坏的笑脸仿佛传达出一种“拜托你了”的意思。 不用多想也猜得出这其中有她赌气的成分，他没有说些什么，即使答应了，也不会真正去做。 “今天你起得真早。” 许峥晨留意到手机通知栏弹出的这条消息，是在他在饭桌坐着，享受地喝着白粥的时候。 对方正是坐在对座的苏雨汐。 他停下喝粥的动作，点开消息，而后用手指敲打屏幕作出回复。 “毕竟我答应过你们，所以得抓紧时间练习才行。”许峥晨在消息发送出去后补上了一个笑脸的表情。 见到他这副精神饱满的样子，苏雨汐的心底也踏实不少，字里行间好像都泛着表扬小孩子才有的语气。 “今天精神比昨天好一点了吗？” “嗯，好很多了，都是你泡的燕麦很好喝的缘故啦。” “你想喝的话我会一直泡给你喝的。” 许峥晨不像苏雨汐一样爱吃甜食，只要是甜的他都容易吃腻，但现在苏雨汐主动提出给他做甜的东西吃，他就不好表现出拒绝的一面。 以苏雨汐乖巧的性格，肯定愿意体贴他人，然后找一个大家都能信服的理由让他们接受她的“一厢情愿”。 例如这顿早餐。 于是许峥晨选择了能令她感到开心的回答方式，“那我就每天期待着咯。” 苏雨汐白皙的脸蛋顿时抹上了些许可爱的红晕，她抬起落在手机上的目光，露出的笑容是那样地柔软，如同一般。 明明这碗粥一点砂糖都没加，却意外地显甜啊…… 享用完民宿的早餐后，邻居家长把小孩接回了家，众人也各自忙碌着。 为了弥补之前练习不佳的遗憾，许峥晨再次踏进了这间书房，随之而来的还有迅速进入的状态。 窗明几净的室内，装潢无论多少次看都能觉察出其中的精致，似乎彰显着房间主人一直以来用心保养的成果。 倚着墙壁的实木书架上，练习册和乐谱摆出长长的一排，钢琴就放在架子的下前方。 许峥晨从中抽出一本，翻开其中一页放在谱架上。 白天时段的练琴并不会打搅到邻居们的正常休息，所以许峥晨大可放开手脚地弹奏。 他与苏雨汐对望了一眼，头点了点，便开始了今日份的练习。 以许峥晨的习惯，他不太能够忍受练习时有人旁听，虽然不至于上升到讨厌的地步，但是对于随时会刺向自己的眼神，确实给了他一种如坐针毡的不自在。 不过旁听的人是苏雨汐的话，他是不会过分介意，反而有点小激动。 许峥晨干劲满满地端坐在钢琴前，双手游走于黑白键上演练琴谱，神情一丝不苟，与平常的他有如天差地别。 这一练习就过去了整个上午。 “我回来了——” 中午晓雯踩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回到了家中，放下书包后直奔书房。因为隔大老远就听见了琴声，对书房里的人自然不感意外。 “回来了？” “……怎么书房只有你，还有小汐姐，我还以为姐姐也在呢。对了，你知道姐姐她去哪了吗？” “可能和大叔一起出门了。” “哦……” “趁着现在有点时间，先来把昨天练习的弹一遍，看一看效果，待会再进行合奏。”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那先简单过一遍首段的部分，没忘记？” “请不要拿我当小孩子，我已经不小了，这点事还是能办到的。”晓雯没好气地回击道。 许峥晨嘴上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但晓雯依旧觉得他没有重视自己的想法，只是出于安慰情绪起见，才不得已向她道歉的。 许峥晨也自知踩到了地雷，所以不再把她当成小朋友，于是给她空出座位。很快，晓雯面向钢琴正经地弹奏起来。 “怎么样这一次，是不是比上一次好？” 结束了合奏练习，晓雯便急着向他讨要评价。 “嗯，是比上次好一点没错，不过……” “不过什么？”话音转折的同时，晓雯也跟着挎起了脸。 “相比多加练习就可以纠正的错音，你对开头首段的处理明显比预期的快了，节奏明显对不上，容易影响后面的发挥。另外，还有一些意义不明的停顿。” 许峥晨似是自嘲地讲出了存在的不足。或者说，对自己要求苛刻是他一贯的风格，而把晓雯当作评价对象，已经讲得足够委婉。 “什么嘛，搞得你没犯错一样。”微小得仿佛嘀咕声似的低语，被许峥晨听进了耳朵。 “我并没有说自己没错……” “诶，从刚才起你就很奇怪，你的手到底怎么了一直僵着不动？” 经过她这么提醒，许峥晨终于意识到了手的存在，他的脸颊上不知不觉滑落了几滴冷汗。 一切都是真的，他不是在做梦。 每当钢琴的演奏渐入佳境，他的耳边就会回响起数年以前父亲丧心病狂的训诫。 那个瞬间，他深刻感受到了自己仍然是个傀儡，是被阴影之手支配着的提线木偶。 五线谱织成了提木偶的丝线，音符是长在他身上的创口，生根发芽，然后标志出丑陋和溃烂。 一旦曲子弹奏到中程，许峥晨的双手就会变得无法自由控制，手部如同僵硬得失去了知觉。 “喂？你不要紧，流了好多的汗。”晓雯露出一脸的诧异，很明显她被吓到了。 “我没事。” 许峥晨后悔自己当初多言，说漏嘴了，瑕疵愈来愈多只会留下更大的窟窿，填上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或许晓雯是对的。 让两个性格不合的人组成队伍，这件事本来就是一个鲁莽的决定。 而且身为伴奏者，演出居然盖过了身为主旋律的风头，真是一个不可饶恕的坏蛋呢。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向门外面走去，“趁吃饭前还有时间，你自己把首段练习一遍，我身体不舒服，先出去透口气。” 同样地，许峥晨打了一个手语给苏雨汐看，多半她也看见了自己的异样。尽管现在的情况看来，许峥晨无疑在逞强，但他不想白白让她们担心。 “我不弹了，我要去休息了。” 也许是报复心理作祟，她离开钢琴走到留声机旁边，取出珍藏的唱片，将指针放上，悠扬的音乐缓缓流泻而出。 鉴于双方之间是“钢琴拍档”的身份，许峥晨只好讪讪地笑了，没有反驳。他知道，要是这时候说上她几句，免不了火上浇油，晓雯极有可能会翻脸。 他们仅仅是比赛结束就再也扯不上关系的陌生人交情罢了。 许峥晨理解她的不满，几天速成一首曲子确实有些难度，这很正常，可是如果接下来都是这种心态，晓雯绝对配不上她当初的豪言壮语和梦想。 “既然你抱着半吊子的态度去参加比赛，不如早点放弃会比较好。” 但许峥晨为了照顾到她的心情，没有把这话脱口而出，而是酝酿了一会情绪，换了一种说法: “我倒是想问你，为什么报名的是你不拿手的联弹，你不是更擅长独奏吗？” “那是因为……因为，我是约好了，和朋友一起参加比赛。” “……朋友？是你的同班同学？”他纳闷道。 但许峥晨也不愿在背后评论外人，做法有失礼貌，所以用了询问事实的口吻向她问道。 “不然还能是谁。”晓雯尖锐的语气渐渐地沉了下来，“演出选拔的时候她受伤了，所以没有办法陪我一起参加了……” “所以，我就成了你合适的人选？” “你这么说也没错，不过你不要误会，我坚持不放弃这场比赛，就是不希望看到我和我朋友的梦想白白地被糟蹋。我想带着它继续走下去，让姐姐认可我，用我的演出方式告诉她们。” 晓雯的眼眸里亮起坚毅的光芒，不容分说地正视着他。 她所背负的东西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内心或多或少充满了迷茫。 但晓雯孩子气的任性在必须出面解决事情的时候，偶尔也有奇效产生。许峥晨哧哧地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 “我没笑。” “骗人，你明明在笑话我，我都看到了。” 许峥晨矢口否认，但仍然逃不过晓雯的觉察，便干脆地妥协了，“我真没笑你的意思，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认识的一个女生，那家伙和你很像。” “骗人。” “我没骗你，既然是你认真做出的觉悟，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随即，晓雯双臂环抱放于胸前，仰起头，转向了一侧，“我才不会被你骗到呢，笨蛋。” chapter076 始终如一的理由 许峥晨也知道，晓雯骂他只是出于否认的心理，并不是真正想骂人。他耸了耸肩，没再把话题延续下去。 “笨蛋想逃跑吗？” 冷漠的话语声从许峥晨的背后飘来，叫住了他的脚步。 晓雯不过是想问清楚许峥晨去哪里，却不好明说，于是出现了这样的问法。 “你不是说我是笨蛋嘛，笨蛋要做什么当然不会告诉你。” “那你确实是个笨蛋呢，哦不对，白痴，生病了还在装模作样，就不知道休息。” “所以啊我不是说了去休息嘛，刚才是你说我想逃跑，不放我走的好？” “……滚。” 许峥晨又讪讪笑着回了一句“那我滚了”，临走前特意望了一眼晓雯，似乎她还在为刚才的小事闹着脾气，没有转过头去看他们。 “对了。” “嗯？” 晓雯以为他终于意识到了错误，立刻在意起了许峥晨即将要说的话，然而等来的却与想象中不太一样。 “跟你说一声，你姐姐中午来过电话了。她说忙完了那边的事，下午就会回来了，午饭得拜托我们自己解决。” “要说的只有这个？没有别的？” “……没。” 许峥晨其实听出了她透露出的一许期待，在平时，也许要顾及对方的情绪，而现在的他讲话要多直接就有多直接，甚至捉弄她会感到一点开心。 这就相当于在说“你赶紧过来厨房帮忙，不然中午饭没你的份咯”。 晓雯没有将委屈形于脸色，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先他们一步出来了书房。走路时蹬得地板砰砰响，像是单方面地宣泄不满。 尽管如此，两位女生在厨房忙碌做菜的场面很是养眼，也不给许峥晨在一旁打打下手的机会——虽说他也想出点力，可一旦被苏雨汐发现，她就会以“身体不舒服需要好好休息”这个理由毫不留情地反击自己。 苏雨汐认真的回答在理，许峥晨自然会老老实实地接受。他也不希望惹苏雨汐难过，那样的自己他实在无法容许。 被赶出料理台后，他晃晃悠悠来到了院子。 室外的风灌进院子的时候总能令人舒心，匀掉一些练琴的枯燥。 他心乱哄哄的，做任何事一点动力都使不出，看样子是被最近的坏事给打击到了。 镇上近期在筹备海浪音乐节的事宜，附近的中学统一放假得早，碰巧明后天是周末，连休两天，多出了大把时间来给他们磨合。 然而练习的问题接连不断，手伤，演奏习惯和经验的差异，对于其他演奏者而言不算难题的难题，却成为了他们的障碍。 后者倒还好，前者才是最难克服的一关，除了姐姐，许峥晨甚至没有向第二个人提起过这件事。 具体他也不愿意透露，在那片阴霾彻底消散之前。 厨房里的晓雯忙活了一阵子，总算忙完了，来到客厅休息。与此同时，角落里坐着许峥晨，他不再看着自己的手反反复复，转而盯向了窗外。 “先说清楚，我只是照某人的吩咐休息，并没有偷懒哦。” 晓雯的动静让他分出了注意来看这边，轻快的声调很难使人觉察他是真的身体不舒服。 “谁关心你这个了，我过来陪猫猫玩而已，又不是找你。” “猫？” 这时，沙发底下正好迎面走来了一只布偶猫。蓝双色的温柔毛发惹人疼爱，有着无论谁见了都忍不住为它顺一顺毛的冲动。 “喵~” “我们不要和坏人玩，，你说好不好？” 晓雯拿起逗猫棒，陪猫咪玩。 “这只猫是你养的吗？” 晓雯白了许峥晨一眼，没有别的，只是对许峥晨拙劣的搭讪技巧有些无语，“……不是，是姐姐养的。” “你姐姐应该很喜欢它们。” “嗯，她非常喜欢猫，在家里养了两只，这只养得比较熟，所以和我走得比较近。” “姐姐不在家的时候我都是跟它一起玩的，它很喜欢趴在我的钢琴上睡觉，好像我的心里话它都知道。” 晓雯每时每刻惦记着姐姐，但凡聊到关于姐姐的一点一滴，她都会停不下与人分享。 “但是……姐姐不在身边的时候，我都很不安，做事总是分心，想找个合适的人聊天都不行，本来想找小汐姐的，但因为她听不见所以就没过去打扰她了……” “我喜欢姐姐，和姐姐待在一起就不会有这种感觉，而且怎么说呢……非常安心。” “姐姐她对我很好很好，我却不能为她带来点什么，所以我必须在比赛上面胜出。” 晓雯讲到这，声音似乎出现了些许的更咽，或者说失控，即使她极力地制止，还是不能管住自己表现软弱的一面。 “我装模作样，害怕练习没有用，害怕比赛效果不好，害怕这害怕那，不能让姐姐放心我。可是总待在姐姐身边那样的话是不行的，什么事都办不成的。” 大概是想说顺利完成演出。 许峥晨却抨击了她的想法，“你错了。” “什么？” 晓雯为他的回答感到意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的想法有一点不对，你说你这么努力地付出，站上舞台，不是为了你姐姐，而是为了你自己。这样就足够了。” “在米娅的心目中，你就是她珍惜的家人，是她的骄傲。总之你比你想象中更好，用不着贬低自己。” “至于比赛，你还很年轻，有试错的成本，时间刚好，不是么？” 这当然是许峥晨的真心话，相较于教训晓雯，他反而希望能借此机会帮她振作起来。 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太过伤心，毕竟，还有我陪着呢，哦不过只是字面上的陪伴，你不要想歪咯。” 许峥晨怕她产生不好的误会，于是及时订正了说辞。 “笨蛋。” 晓雯不掺杂质的无暇笑容是她的真情流露。虽然她没记住这名男生的名字，但从行为上来看，她不算讨厌。 晓雯不会轻易就展现出软弱狼狈的一面，这样只会让别人觉得她个没用的人。 所以选择了米娅，可以包容她一切，原谅她犯错的姐姐作为撒娇的对象。 而许峥晨，他看见了自己毫无保留的脆弱，也没有嘲笑和不耐烦，依然保持平常心来看待她，心中因为种种原因泛起的恶心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怎么又骂我，完全没搞懂你骂人的逻辑。” “我原谅你啦。” “又在自说自话了。” “你听不懂是你的问题，笨。” “……” “这理由还不够吗？” 许峥晨自认不算聪明，“无法反驳。” “刚才的事对不起了，耍小脾气是我不对。” “没事，我也有不好的地方，你不用自责。” “嘿嘿，现在你看起来就顺眼多啦，就是形象不太好哈哈。” “那可真是抱歉。” 虽然许峥晨时刻在劝自己，应该展现出前辈该有的魅力，或者当个好好先生，但仅仅只是维持外在就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所以形象这一块，他并不怎么用心打理，常常抱着一种将就的想法就应付了事。 “呐，你是因为什么才当一名演奏者的？” 提问的人是晓雯。她应该不知晓许峥晨的身份，不然现在这样反倒显得奇怪。 毕竟她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好奇心旺盛可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许峥晨不介意回答这个问题本身。 他仰起头，似乎在看什么，然后回答道，“与生俱来的。” chapter077 因为你有在 经历了三天漫长的磨合期，二人合奏的水平似乎有所见好。 练习的过程虽然枯燥重复，但晓雯已经能和许峥晨一样做到心无旁骛地投入演奏了。 伴着趋近娴熟的指法，乐曲的完整度被二人体现得淋漓尽致。 晓雯虽然调皮活泼了些，却没有怎么乱来，擅自往谱子里加入一些古怪的元素，或是采用另类的风格来弹奏，听话极了，让许峥晨省了不少心。 而且短短几天能够进步如此巨大，她对细节的把握肯定下了不少苦功。一想到付出的努力有了回报，鼻子便涌上了源源不断的酸意。 现在这样就好。 按照这个稳定的步调扎实前进就好，晓雯在内心不断祷告。 “晓雯。” “什么事姐姐？” “衣服做好了哦，今天就可以去店里取，对了，方便的话能出门帮我买点东西回来吗？” 这天，米娅收到了服装店的一则回复，上面说一个月前定制的礼服已经完工，所以提醒妹妹尽快去取。米娅顺便委托她去镇上买点东西回家。 许峥晨后知后觉，顿时才想起把彩排提上日程。 就在明天，活动方要求全体演出人员必须穿正装出席。对此毫无准备的他一下子就懵了头。 首先他自己没料到来海风镇，也不知道即将参加比赛，因此没有理由会带。 要说比赛的演出服是有一件，就算带来了，那也是过去参加钢琴比赛量身做的，放到现在，尺寸上绝对不可能合身。 “我去。”许峥晨主动揽活。 去店里取衣服交给他来做，还能顺便搞定西服的事情。 然而许峥晨的好意却让晓雯心存芥蒂。 晓雯觉得姐姐是出于对她信任，才愿意把出门买东西的任务交给她来做。因此这无异于辜负了米娅的信任。 生着闷气的晓雯压根不给许峥晨好脸色看，二人的关系确实有了缓和，不过一旦涉及米娅，她还是一点没变，没有一点妥协的余地。 果然她应该留下来练琴比较好，不然又要干坏事了，许峥晨暗戳戳地嘀咕着晓雯的坏话，忽然受到了眼神的冷酷攻击。 “好啦晓雯，不要闹别扭。”米娅苦笑着把手放在晓雯的头发上，轻轻地抚摸，像哄小孩似的安慰道，“那让雨汐帮我这个忙怎么样，她的话你能接受吗？” 最后还是米娅出面让晓雯停下了为难。晓雯几乎没有多想，朝着苏雨汐竖起了大拇指，“小汐姐的话，可以。” 许峥晨头上冒出了几个大大的问号，被晓雯有失偏颇地对待或许是她无恶意的玩笑，但心里却感觉痒痒的。 他也只好冷漠地作出回应，“我说你啊……” 在这一瞬间，许峥晨和米娅的视线有所交汇，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简单收拾了出门的东西，陪在苏雨汐身边出了民宿。 米娅推荐去的地方是小镇上一家好评如潮的服装工作室，店内包揽了各式礼服，从毕业服装和表演服装种类不等的定制、租借。 由于过分缺乏买东西的经验，像服装店这样正式的场所，许峥晨几乎没怎么去。 假如没有米娅推荐，估计他很大几率会跑到婚纱摄影所之类的地方去。 总之特别羞耻就对了。 制作一套合身的礼服工期稍微长了点，量身定制会赶不上彩排，以及后面的正式演出，许峥晨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何况他的经济条件不足以支撑他心血来潮地买一套西装。 手续的完成比他想的快很多，二人提着装衣服的购物袋离开店铺，出来时已是傍晚。 “去买米娅姐姐托我们买的东西。” 见许峥晨愣愣地在沿路的街道上站着，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回去的欲望，苏雨汐停下脚步望着他。 她手指交扣着放在身后，纤细的身子微微向前倾着，与此同时，露出的嫣然笑容，绽开在缓缓消融的暮色中是那样地光彩炫目。 “我不想……这么快回去，小镇你能陪我一起逛吗，就陪我走一会。” 不知是这阵子积压下来的疲劳侵袭了身体，平常压抑着对苏雨汐的好感此刻得到了顺利的抒发。 就在这样情况下，他做出了任性之举。 上一回出现这种性格的反差，是许峥晨生病的时候，那会他的脑袋也是傻乎乎的，显而易见地迟钝。 身体不舒服反而让他轻易地表露出了坦率，苏雨汐感觉他不同寻常地可爱，但依旧不能放心他。 希望这份担心是多余的。 许峥晨以为遭到了苏雨汐讨厌，语气也是软了下来。 “不可以吗……” 苏雨汐眨了眨栗棕色的眼睛，并不是不喜欢陪他一起逛小镇，而是许峥晨能像这般表达内心，让她感到了惊喜，惊讶之余还有一点欣慰。 “当然可以的。” “太好了，不枉我把大叔的书偷偷拿过来了，你看，有没有哪里特别想去的，我带你去。” 还没等苏雨汐理解他说的话，许峥晨已经翻开旅游杂志，指着街道的另一边，兴致冲冲地就要出发，“小仓鼠，这边。” 难得又来一趟海风镇，一直缩在练习的小圈子里没出去过，没有好好逛过小镇的全貌，想来怪可惜的。 而且，现在可是拥有和苏雨汐两人独处的时间。 小镇的晚霞温柔地将大地染成安逸的红，如同天际的火烧云，晚风吹不走的还有纷乱的头绪。时间打翻了调色板，为天空添上了傍晚的专属色。 沿街的路岸上种满了绿植。电线杆拉起长长的，通往远方的线缆。 远处，建筑工地的吊塔屹立，冷冷的轮廓俯瞰着每个路人。 途经的多片地方表面虽然美好，但二人却各执心事，并不像路人一样愉快地畅聊着回家的话题。他们沿着桥一前一后，走出了好远好远的距离。 看着阳光宛若退潮的海水般，一点一点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留给许峥晨开口的时间同样也在流逝。忽然他停下来，转过身朝向背后的苏雨汐。 “小仓鼠。”他知道自己面颊一定在发烫，给江边的空气升了温，但他不能退缩，必须踏出这一步。 “……后天就要上台演出了，我心里有些憋了好久的话打算对你说。” 他鼓起勇气，动用全身的力量，在路上做着只有她一人能懂的手语。 “你别看我现在跟平时没两样，其实内心比谁都紧张，紧张得要死。” “老实说，上了初中开始就很少接触比赛了，我自以为已经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无缘了，来到之后我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我才发现，我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一切好似命中注定，包括回到这里。” “本来打算陪你和大叔旅游的，事情却变成现在这样了。” “你知道吗，小仓鼠，我不想辜负你，还有大家的期待，该练习的时候我也有好好练习，可我就是害怕，怕帮不上晓雯的忙。” “明明过去见过了太多场面，到头来还是一个没用的胆小鬼。” “其实我——” 记得苏雨汐曾经告诉过他“低头是不自信的表现，所以不管发生多么困难的事，也请不要低头”，接着她用捧花般的手握住了他，完全不去掩饰害羞。 放任他继续下去，现实并不会因为情绪得到宣泄而变好。 让苏雨汐看着他步入自责的深渊却袖手旁观，她实在办不到。 许峥晨不爱笑，性格普通，长相还说得过去，就连他自己也怀揣着“离开了钢琴，我最多只是一个走在哪里都很笨很一般，没人会注意的人”的自卑心理在生活。 但许峥晨的闪光点苏雨汐也尽收眼底。 他重感情，容易被一点小事感动得一塌糊涂，嫌帮助人麻烦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帮，心地非常善良。 尽管看上去不算靠谱，却意外地擅长安慰人——不过在安慰自己这一块仿佛一窍不通。 手心的温暖从手掌转移到脸颊上，苏雨汐揪住他的脸，捏出笑容专属的弧度，令许峥晨心跳加速。 苏雨汐爱照顾人的性格还是老样子，这样温柔到了骨子里的女孩很难不招人爱慕，许峥晨不希望她跟坏心情沾上边，结果又失言了害得她担心自己。 “……小仓鼠。”许峥晨把手覆在那双温暖的小手上，柔软的触感给了他想要依赖。 “这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呀，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对拼命改变的事情自责，想把好的全部展示给别人。” “一个人再强大，伸出手能碰到的距离也是有限的，力所能及不正是这样的道理吗？只要大家一起努力，相信结果一定不会差的，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而且你忘记了，不用在我面前有所保留的哦，和平常在家里一样做许峥晨自己就可以了。” 许峥晨眼里噙着泪光，“那是因为我身边的那个人是你啦。” 这并不是客气的说辞，而是许峥晨真心认为如此。 “我真的能够做到吗？” “嗯。” “不怕我辜负你们吗……” “不会的。” “会在赛场上出丑的哦？” “嘲笑认真付出的人是一件没礼貌的事，我讨厌这样，所以不算。” “可是……” “那就拉勾，或许能好起来也说不定哦。” 许峥晨没来得及把手语继续，苏雨汐便勾起她的小拇指，微笑着迎接另外一根小拇指。 人生中有太多的事无法定义，比如拉勾这件事情本身，直到来年的某一天，许峥晨同样在面对笑容温馨的苏雨汐时，好像才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要拉勾就好么？” 至少目前，他仅仅把它视为一种仪式感，怀揣着这份心意，两人的小指头绕在一起，契合地拉上了勾。 “会好起来的。” 许峥晨点点头。苏雨汐坚信会好，因此他也坚定不移地相信。 当天晚上回来得很晚，买完清单上的东西，二人又去附近的公园散了散心。晓雯出门迎接他们自然免不了一顿臭骂，许峥晨则承担了她大部分的火力。 接下来较为顺利地度过了彩排。在满怀期待中，众人带着准备的焦急和紧张的疲劳之中驶向了音乐节当天。 chapter078 海浪音乐节 海浪音乐主题公园。 场地与城市交通的环线挨得近，不论何时都有充沛的人流量。虽然不至于挤得头破血流，但米娅还是小小地感叹了这一情况。 吃完晚饭一同前来的，还有苏雨汐和那天寄宿在米娅家的小女孩。 女孩父母与米娅一家的交情深，姐妹俩和女孩的关系自然跟着熟络了起来。 这不，今天女孩父母来现场做志愿者，没空带孩子，就把女孩交付给了米娅。 据她本人所说，她喜欢陪小孩子的感觉，只不过晓雯见了估计很大概率会吃醋。 “姐姐。” 正当米娅想得出神的时候，牵着苏雨汐的女孩忽然从队伍中回过头，盯住了她，似乎在确认她走没走。 米娅俯下来，将自己和女孩的身位拉近，轻轻地，用着可以让她听见的柔声回应。 “嗯，我在。” “排队……要排多久？我想爸爸妈妈了，好想快点见到他们。” “应该快了，前面的人不多了。乖，我们再陪你一起等等好吗？” “好。” 得到了答复，女孩的心里便有了着落。 在此之前，来检票口的人并不算多，但也要等上一阵子。米娅把手放在眼睛上，做出眺望远方的姿势。 场内的演出悠扬，估摸着就快到晓雯上场的时间了。 进入公园后，往里面走，能看到空地上展示着各式各样的招牌和标志，关于音乐节的活动层出不穷，还有路人在合影留念。 最终演出的舞台搭建在内中心，观众们就坐落在下沉广场的阶梯席上，共睹这场户外的大型演出。 舞台桁架顶部装配有灯光和音响，多种设施齐全，保证了即使在夜晚，也能具备良好的观赏性。 而且今天的天气很棒，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非常适合户外演出。 “今年的音乐节好热闹啊，又是钢琴独奏，又是合奏的。” 这时从米娅背后传来了话音。米娅背后站着一男一女，身披红马甲，貌似是会场的志愿者。 女孩唤了一声“爸爸妈妈”，然后拥入了家人的怀抱中。 “叔叔阿姨，你们也来了。” 女孩父亲:“这么隆重的节日，怎么能少了参与感呢。” 女孩母亲:“小孩她一直期待今天和你出来玩哦，你不来可就伤脑筋了。” “没有没有，单纯来晚了。叔叔阿姨都送了门票给我们，不来的话应该是我要伤脑筋了。” “而且今天是晓雯的演出日，她把今天的演出看得比很多都重要。妹妹她为了这一刻牺牲了太多，为了她，我说什么也不能错过这样的场合呀。” 米娅平日里忙着家事，陪妹妹一起出来玩的时间是少之又少，唯独今天，她无论如何都不想缺席。 对方感慨道，“真优秀呀。” “您过奖了。” “不如说，挺符合你们做事的风格额呵呵。对了，你旁边的这位是？” 女孩母亲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苏雨汐。 “格格不入”的她面向一处发呆，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此刻却映不出些许景色。 米娅简单为她做了介绍，“她叫雨汐，认识的新朋友。” “真可爱。”女孩父亲打完招呼称赞道。 苏雨汐穿着白色偏紧的短上衣，起泡的花苞裙上做了一个腰封，半身的长度也为整体的版型赢得了美感。这一套像极了晚礼服。 她手捧一束花，是今早起来从院子新鲜采摘的。米娅为了回报她帮了自己的忙，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她想送一束花给一个人。 在过去，她无依无靠，值得依赖的唯有姑妈，姐姐苏念从早到晚忙着工作，没有在她身上花过一点心思。这让本就语言不通的二人关系一下跌破了冰点。 自从遇见他们，或者说与许峥晨的相遇，给这种生活带来了改观，她再也不用委身在孤独中，做孤零零的一个人。 原来她也可以被爱。 这便是苏雨汐送这束花的理由，她想好好地表示谢谢（虽然没有送礼物的经验）。 也是为什么，她在见到一家人相聚的画面后，眼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了羡慕。 这对于身边人而言早已心照不宣，只不过女孩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所以才会非常好奇这束花的归属是谁: “姐姐的花想送给谁？” “那个人对她来说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哦。” “很重要是有多重要呀？” 米娅摸了摸女孩的头。 “你看，演出要开始了哦。” 正如米娅所说，下一场演出就快开始了。 “晓雯学姐——这里。” “前辈！” “天，晓雯你好漂亮。” 晓雯争分夺秒地背着谱子，与此同时，后台走来了一群女生，一边向她招手，一边微笑着喊她。 “你们怎么来了？”见到了熟悉的面孔，晓雯比起惊讶，内心反而有些小激动。 “看把你惊讶的。” “当然是来给你加、油、哒。” 女生们挥动着应援棒为她加油打气，之前与她一同参与节目选拔的朋友也在其中。 她们和晓雯曾经在校内的文艺表演中同台演出，虽然不是同班同学，关系却格外地好，彼此是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 “害，你们可别，被人看见这个样子很害羞的。” 确实如此。 晓雯穿着露背白礼服，身材姣好。 演出前她试穿了一次，但那次只是在镜子面前自我满足而已，没有想过实际穿起来会这么害羞。 “说好了无论谁上台表演，其他人都会到场的嘛。” “你也真是的，今天明明安排了演出，也不通知一下我们。” “是这样子没错……”放眼晓雯的人际圈子，像这样偶尔的拌嘴还有很多，为日常增添了一剂调味。 “物色好新搭档了吗？男的女的？”忽然，一个女生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男的。” 顿时一片哗然。全体女生的目光移到了晓雯脸上。 论晓雯的恋爱经历，在她们一群人里称得上是佼佼者。所以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她们就会追着问上一天。 晓雯常常也为此感到难为情。 “哇哦，那人长什么样，在哪认识的，帅不帅，是学校的同学吗？” “他现在不在这，上洗手间去了，你到时候就知道啦。” “那你们两个加油哦，我们先回观众席啦。” “晓雯和你的搭档都要加油，全力以赴哦，全力以赴。” 叙旧结束，上一场演出也在小提琴与钢琴的华丽配合下完美落幕。 走来的工作人员拿着演出表，询问在场的人，“19号表演选手在吗，19号，轮到你们了，请准备一下。” “我是19号，那个，我的搭档他……” “我回来了。” 赶在晓雯话语说完前，许峥晨火急火燎地回来了。 “慢死了你，我都等你好久了。演出快开始了。”晓雯还以为许峥晨临阵脱逃，用手中的谱子狠狠地拍了他，不过不会很疼，给人感觉痒痒的。 “……我去上厕所了。” 在晓雯出去到现在观演了几场表演的期间，许峥晨一直在外没有回来，时间一长，话语就显得不是那么地可信。 许峥晨本意并不想扔下女孩子一个人在会场，多少有点不安全，但他的精神状态实在欠佳。 他耷拉着脑袋，手在颤抖。 “上厕所，这么久，你真的不要紧吗？是生病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不过晓雯心里的疙瘩仍然没有消除，“怎么可能没事，你看你都难受成这样了，我去叫人过来。” “我没事，就是快要上台了，有些紧张。”许峥晨却坚持不用。 “真拿你没办法。就一会喔，如果你还是不舒服的话，记得告诉我。” “……嗯。” “你可不许拖我后腿哦。” “19号选手，请准备上台。” “轮到我们了。” chapter079 心牢 迎着光开辟的道路，二人缓缓前进，走上了舞台。 迈上熟悉又陌生的舞台，许峥晨本能地感到抗拒，似乎有许多瞬间想过逃走，但那是不行的。 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胞反而因为兴奋，即将面临崩溃。 他的心迟迟无法平静，进入演出该有的状态。 这点晓雯和他一样。 “四手联弹么？”台下的观众开始了碎碎念。 “哇，那个短发齐肩的女孩子好可爱。” “她旁边站着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那个国内钢琴比赛夺奖无数的男生？超有名的说。” “名字我记得，叫许峥晨，不过真的是他本人吗？很早以前他就宣布退出一切比赛了。” “鬼知道他复出是为了追求什么。” “真讨厌啊。” 也许是舞台与观众存在距离，鞠躬的时候并未听清台下的恶语。 二人坐上琴凳，做出一副端正的姿势。这是他们重复过无数次的习惯，所以不会紧张。 不知为何，晓雯取下了脖颈上的项链，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琴面。 “怎么了？” “没事，专心接下来的演出。”晓雯摇了头。比赛前一晚，苏雨汐将项链交给她做护身符，言外之意就是无论何时，她们的心都在一起。 既然晓雯这么说了，许峥晨便不再追问细节。现在他的脑中只有一件事，将演出进行到底，除此以外，他别无选择。 “按照平时练习的感觉来弹就好。” “嗯。” 演出一触即发。 随后，二人的双手跃上琴键，精准敲打每一个音符。指尖流淌的悦耳旋律，在他们默契的合奏之下，走遍舞台内外。 首段顺利地弹下来了，这是这么久以来最棒的一次。 虽然上台表演还是避免不了紧张呢。 身体不能活动，但是手指没有打结，弹琴的手感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依然照着想法去弹。 琴音，节奏都和练习时一模一样。自己很好适应了。 能行。 只要保持这副气势，一鼓作气，超过练习的表现绝对不成问题。 然而，万事没有绝对。 就在晓雯为她的表现高兴不已的同时，意外突然袭来。钢琴声莫名地混乱起来，许峥晨努力在挽救了，对伴奏的把控也始终没有回来。 谱子上的音符记号也愈来愈糊，集中精神看见的却是另一副模样。 又来了，是出汗的缘故吗？ 未免糟糕过头了…… 许峥晨加重弹琴的力度，与其说在敲打，动作更偏向于发泄的“砸”。旋律就像发出悲鸣般的惨叫。 很明显，许峥晨的伴奏正在毁掉整场演出，观众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这一点。他们有的在评判，有的捂着耳朵，好像听见了用指甲刮玻璃的刺耳音。 这声音，是我弹的？ 都是我干的？ 为什么我弹不对，我已经很集中了，为什么？ “因为你不配。” 钢琴表面的光泽上，惊现了一个黑影。平面的影子不断移动，瞬间吞没了钢琴，向舞台表面蔓延。 从一潭黑色的东西中睁开了一双眼睛，骇人的目光令他后背一凉。 舞台上，全部人都销声匿迹，只留下许峥晨，以及正在与他对话的影子，这一次的幻觉看上去要比现实世界更加真实。 甚至可以从地板看见声音的主人。 “你想否认吗，你犯的错……不要以为你侥幸逃走了，因为……我永远都记得，你做过的每一件脏事。” 灵魂深处再度发来拷问。那是许峥晨曾经在比赛中听见过的声音。 “你为什么能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坐在这里弹琴呢？许峥晨。” “你的父亲应该教过你，要把冠军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就算害人，也一定要拿的冠军。” “你这个杀人犯。” 他承认，自己曾经亲手毁掉了很多人的梦想，那些人的长相他不记得了，连同大多数细节一起，遗失在记忆的回廊里。 然而角落始终有个声音令他无法忘怀。 他忘不了那天所发生的事故。因为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当时一个与他年纪相仿，被媒体称为夺冠热门的选手，死在了演出台上。 许峥晨不止一次在想，如果当初没有跟他交换演出顺序，结果会不同吗，被重物砸死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呢。对方为了夺冠，又默默付出了多少努力。 而他再也回不来了。许峥晨“抢”走了本该由他摘夺的名次，却不见得有多高兴，他反而有点想吐。 他自认为毁了那个人的一生，他作为代价，他不得不背负这份罪恶。 那一天，对方家庭情绪特别激动，他们指着许峥晨，一口一个杀人犯地在吼着。 加上不良媒体煽风点火，舆论很快便形成了一边倒的局势。 三番两次受到这般打击，对许峥晨而言毫无疑问是致命的。年纪尚小的他，因为消极比赛，不仅回到家里会遭到父亲的批评，出到外面还得忍受旁人的污蔑。 要是死的人是自己就好了。居然连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要残害，这样的自己不配站上舞台，更不配出现在任何演出上。 不配受人喜欢，还有什么资格奢求活下去呢。 没有人跟他说一句“这不是你的错，用不着自责”，人们只会拱火，让他自我毁灭。 他只会觉得是惩罚，不解释，也懒得解释。 许父看不惯无能的他，便以这个为由大打出手，揍得他再也不能弹琴为止。久而久之，许峥晨就不再对外敞开心扉，习惯地把自己关进牢笼，并且决定放弃钢琴。 许峥晨停下了，不堪的回忆和声音仍未幻灭。 手冷冰冰的，无法继续弹琴了。 chapter080 努力的见证 许峥晨的停下，是为了不继续影响主调。或许早点让步，转为晓雯一人独奏才是最正确的处理方式。 合奏中途一旦出现裂痕，再想修复就很难了。 然而晓雯不为所动，伴奏的戛然而止似乎没给她带来影响。要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现在依然处于演出时段，许峥晨就给自己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白痴，笨蛋，大骗子。 说不会背弃诺言的人也是你，半途而废的人还是你。 你坚定了我上台的决心，在我撑不下去的时候从背后推了我一把。 这些你明明都了然，那你为什么，不赶快回到演出中来呢。 你难道也在痛苦着吗……许峥晨。 二人的状态，场内的气氛都差到了极点，以至于台下的观众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伴奏停了，那个男生怎么回事？” “这人到底会不会弹琴，猪弹得都比他好。” “依我看，果然还是放弃会比较好，反正弹下去也是出丑。” “小妹妹真可怜，运气不好摊上这种人当伴奏，心肯定被伤透了。” 同为晓雯搭档的女生自然忍不了，当场发飙，“诶，你这种人会不会说话，骂谁可怜呢？” “嘘，你小点声，晓雯还在演出。”女生的同伴拉住她的衣角，不希望因此影响到后面的观众。 “可是他们讲话真的烦人，一直唧唧歪歪的，还是同一批家伙。” 前排的男生回头望了她们一眼，然后转过去，不怀好意地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戳到你痛处了？” “不要吵，没人教过你们尊重人吗？演出时请保持安静，否则请你出去。” 女孩父亲挺身而出，身为工作人员，管理现场秩序是他的职责所在，何况他看不惯这种人。迫于压力，男生也不再多言。 女生便坐回原位。 不只是她，与台上二人息息相关的大家也在时刻关注演出的走向，米娅，苏雨汐，女孩一家，台下成百上千的观众。 “你们身上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我相信，如果是你和晓雯，就一定能做到。”米娅所能做的，便是坚信她从始至终坚信的二人。 苏雨汐抱紧了怀中的花束。为了这一天，许峥晨和晓雯付出无数，而她只能远远观望，却不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晓雯学姐……” 你这个笨蛋—— 说好了要一起认真完成这场演奏的，结果你先违背了约定。 但我不会放弃，台下有我喜欢的大家在，我不想让姐姐瞧不起我，我要让她看见我帅气的一面。 让全体观众都记住我，所以绝不允许你现在捣乱，休想阻止我。 晓雯内心燃起胜负欲，想独自完成伴奏和主调的弹奏! 因为自己害得晓雯仅此一次的演出搞砸了，亦如数年前一样连累了别人，许峥晨就非常痛苦和内疚，不能接受自己。 可是手并不听使唤，无论用多大力，最后都压不下去。 演奏还未结束，为什么停下来，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该死！ 动啊，我的手，给我动起来。 可恶！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你不配。” “不配不配的，吵死了!我没说过可以让你在我脑袋里一直叫唤。” “别再让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许峥晨吼走了脑中的小人，那些声音从刚才开始就吵个不停。 他捂上耳朵，低埋着头，极度地懊恼。 以他如今的状态，即使演出结束，他也无法融入与晓雯相同的心境中去。 舒伯特的乐曲仍在继续，旋律优美、委婉。 这首优美的浪漫小诗，用每一处婉转的回旋，营造出哀而不伤的意境，细腻至极。 每条旋律都被紧跟着的伴奏重复上一遍，相处得很融洽，像是钢琴本身在回应着晓雯的诉求。 晓雯一边吃力地演奏剩余的乐章，心里一边痛骂，这个笨蛋，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你怕不是故意让我在姐姐面前丢脸？ 一点忙也帮不上，就要灰溜溜地赶下台了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应付自己就已经累得够呛，哪还有拿得出手的勇气，去干别的事情。 我连自己的追求是什么都搞不明白。 趁着年轻，做了喜欢做的事情，晓雯认为并不后悔。且不论她日后能否顺利考入心仪的音乐高中，许峥晨也觉得她的勇气可嘉，离成功的门槛又更进了一步。 反观他从小学习指法技巧和乐理，光是做一个决定也像只缩头乌龟一样，畏畏缩缩的。 这十几年的人生过得毫无意义，自己一直在逃避，以前是，以后估计也是。 没人会关心真正的他，大家在乎的不过是一个为他们带来正常演出的钢琴师。而不能弹琴的钢琴师，他们当然不会需要。 真可笑啊，许峥晨。 本来还想在她面前耍一次帅的…… 内心的挣扎历经了漫长的黑夜，也不知晓时间大概经过了多久，许峥晨重新扫视了一下钢琴，最后的目光定格在项链上。 一条银白色六边形项链。 过去的种种回忆顿时涌上心头。 ——“那是因为我身边的那个人是你啦。”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对拼命改变的事情自责，想把好的全部展示给别人。” 许峥晨抬头寻找它的主人，苏雨汐应该也在默默为他们加油。 她愿意把她最重要的物品交给他们，为的就是某个瞬间，许峥晨能认识到他并不孤单，总有人会手捧鲜花，在台下默默注视着他。 你一直是这样，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总是这样看着我，让我能够立刻注意到你。 全都怪我，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并不是一个人。 晓雯已经用实际行动说明了，她克服了困难，站到了如今的舞台上。 她没有逃避，反而在比赛的征途中学会成长，独当一面，不再是那个哭唧唧，喜欢依赖姐姐的小孩子了。她所付出的汗水和努力将成为她此刻的见证。 许峥晨也必须做点什么。 没错。 演奏尚未结束。台下观众虽然对他们，不对，应该是对他失望透顶，但只要还有人愿意听他演奏，哪怕那个人听不见声音，他也必须弹到结束为止。 他也是一位演奏者。 他想为她一人演出，所以不能以这副半吊子的心态走到最后，这几天来的练习成果还没完全展现出来。 如果有必须前进的理由，那么就是这个，在这里他一步也不想退让。 虽然不甘心，前面弹的已无法挽回，但是接下来尚有机会。 许峥晨拭去额头的汗，重新正坐。他跟着晓雯的节奏，慢慢地上手。 “喂，琴声从刚才起就变得很奇怪啊。” “你听，他们从头开始演奏了。” “那两个人，主调和伴奏谁也不让着谁。” “弹主调的女生真有两下子，很好地了解对方的习惯，反过来去支持伴奏。” 二人如同知道彼此的想法，将前面演奏的进度全部推翻重来。而这一次，许峥晨不会再逃避了。 之前你问过我作为演奏者的理由，却没问选择这首曲子作为演出曲目是因为什么。 那时候的我可能回答不上来，但此时此刻，我想通了。 是啊，站上舞台发光发热，不正是我们身为演奏者一直追求的目标吗？ 我们之所以能走上这片舞台，不正是因为我们是演奏者吗，为了回应最重要的人的期待，完成自己的梦想，就是我现在存在的全部意义。 感到害怕，迷茫，自暴自弃，是担心对期待的回应不到位，却又不想辜负努力。这也成了所有演奏者需要迈过的坎。 不妨，就放心大胆地去。 没有谱子，就用练习的手感引导自己去弹，出丑也不要紧，因为有一个人为他包容一切。 他要贯彻自己的意志，把全部力量注入到手中。晓雯见状，会心地笑了。 脑中的人声尽管不能完全抹去，许峥晨只好忍耐到底，因为不被人看好，意味着他不用感到过多的压力。 二人在台上演奏，与台下观众的心灵一同起伏，掀起一场音乐的风暴。 场地的各个角落，所有人仿佛一齐律动，不约而同地朝向舞台。 伴着指尖触下最后的琴键，小夜曲终于完成了演绎，二人也在会场迎来了轰动的掌声。 就回归演出的结果而言，它是失败的，许峥晨并不否认。 虽然中途放弃了，时而狼狈，时而挥汗如雨，但是他坚持到了结局，所以不后悔，只觉得些许地可惜。 他见识到了比音乐更辽阔的世界，以及那里的人。 观众席扬来了不绝的称赞声，原来，上台时觉得刺目的灯光也如此温柔。 chapter081 演出之后 台下的米娅一脸欣慰，一边看着台上行完礼朝大家招手的晓雯，一边若有所思，“晓雯她长大了呢。” “是啊，咱小镇以后可有得热闹了。”女孩父亲特别看好晓雯的发展，“听起来倒也不坏。” 演奏者们出于各种原因相聚于此，在令无数人激动的日子里，在一座小镇的舞台上，踏上了旅途。 纵使前方的路途长而曲折，这一刻，他们的信念坚定不变，他们将砥砺前行，去往人生的下一站。 而晓雯也永远是米娅心头的骄傲。 演出完毕，许峥晨和晓雯收拾好心情，返回幕后。 二人背靠着背瘫坐到地上，放空了全身，已经使不出一点多余的力气，就像泄气的气球一般。 “啊，我不行了，已经到极限了……演出真累人。” “我也是。” 然而还未来得及放松，女生们便拥进了后台，对二人表示祝贺。 “呀吼，晓雯前辈！我们又来咯。” “恭喜演出顺利结束，合奏非常精彩哦。” “学姐真了不起，救场能力ax，不愧是我的学姐嘻嘻。” “诶，学姐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啦，不许抢我的学姐。” 见大家都开心的样子，晓雯的心中也唤起了柔软的一面，她笑得很舒心。这样开心的场合，她绝不能哭出来，当着大家的面至少要忍住冲动，回到家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但是出现在众人身后的米娅，终究没给到她忍耐，于是一下子委身到姐姐的怀里哭了起来。 果然这点还是个小孩子呢。 “姐姐，姐姐你看到了吗，我的演出。” “嗯，看到了，一点都没错过呢。”米娅双手环住晓雯的身体，手轻轻地在背上拍了拍。 “我真的很用心去做了……” “不哭不哭，你已经做得非常棒了。” “不是这个问题，怪他。”话是对许峥晨说的，但晓雯依旧埋着头，察觉不出她脸上到底是何表情，“我就说他靠不住的，现在好了，演出全被毁了，我的未来没希望了呜呜……” “对不起啦，我有好好反省的。” 某种意义上确实是许峥晨不好，他也懂晓雯的小性子，二话不说就开始服软，何况女生们集体向他发射出的带刺眼神，令场面一度十分微妙。 ……啊，要被杀掉了。 “我不干净了——” “诶诶诶？”许峥晨对她的发言感到不妙，这种程度的言论可是会引起危险的。 “骗你的。”晓雯笑呵呵地掩着下巴，“短时间内能够做到这样的配合，已经很好了，合作愉快搭档。” “哦、哦……” 晓雯的光速变脸给人反差太大，让许峥晨难以理解，怪不好意思的。 “今天的表演，我玩得很开心哦。谢谢你，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许峥晨愣了两秒，叫他当众介绍自己，内心巨羞耻的好么？ “好啦晓雯，不要捉弄峥晨了，今天有人为你准备了一份心意。” 后半句话米娅是对许峥晨说的。她拍了拍苏雨汐，然后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到许峥晨的面前。 人群中慢慢向他走来的苏雨汐，捧着一束鲜花，穿的服装也是精心打扮过的，或许是听取了米娅的建议。 苏雨汐的表情好似在说“演出辛苦了”。 二人的目光因为紧张迟迟没有交汇，不停地在做躲闪。原因他很清楚，苏雨汐和自己很像，不习惯站在众人的焦点上，当众表达心意，这让她涌出了一些害羞。 不过好在苏雨汐后面踏出了这一步，送上了花。 “人家女生可是专门为你挑了一束花，可要好好给出感想哦。”米娅从一旁提醒他。 值得一提的是，许峥晨像不少男生一样，从来没收到过花，女生送的那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在收到礼物的那一刻，似乎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现实，而且送礼的对方是苏雨汐，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忽视的重要的人，四舍五入算是对她抱有好感。 他怔了几秒，回答道，“谢谢你，我很开心，这个我会好好珍藏的。” 许峥晨不敢断言，苏雨汐对他的好是建立在安慰自己的基础上，抑或者异性间的喜欢。 但不排除后者有这么一线可能，即使有，关系也难以进一步发展。许峥晨再一次惋惜当初没去请教江一哲这方面的知识。 “你怎么了？是对小汐姐做了一些糟糕的幻想吗？” “笨、笨蛋，才没你想得那样，我就是在想一些事情。”因为自己对她相处抱有期待而得意忘形这种事，许峥晨怎么能说得出口，于是赶紧找了一个理由来蒙混过关，“哇，是烟花，你们快看。” 许峥晨指向众人后方的夜空。本来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而随便糊弄一下，没想到下一秒居然成真了。 公园附近的天空忽然升起巨大的光芒花朵，女生们纷纷回头，转而欣赏起了烟花。 “没听说今天有烟花晚会呀。” “哇，好漂亮——” “呐，烟花这么好看，要不一起去看看？” 许峥晨苦笑不已，演出结束之后原来除了回家的安排，他也没去多想其它。这时米娅走近，“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什么？” “据说，每年放烟花的这段时间，很多人的关系都会取得进展哦，请把握每一次机会。” “再看。” 苏雨汐这段时间的付出，又是打印，又是照顾人的，许峥晨作为男生必定会有一些表示。虽然如此，但米娅的提议不就相当于在鼓励自己表白吗？ 而等到许峥晨有所意识，话已说出口了，等于他同意了米娅。 “姐姐，你们慢吞吞的，烟花都要放完了喔。”队伍前方的晓雯传来一声催促，众人已经朝公园外的路走着了。 “那雨汐就拜托你了。” “姐姐？” “来了。” 米娅走后许峥晨的心情突然沉重了许多，如同肩负着重大使命。身旁的苏雨汐倒不知情，所以绽露出一抹笑容，许峥晨的脸颊因为暖人心扉的温度而发起热来，像烧坏的灯泡似的。 chapter082 重逢 夜空中烟花绚烂，点亮每个人心中的开心。热闹非凡的人海中，到处洋溢着市井气息。 观众们正准备抱团离场，不算公园内的其他人群，走路也必须时刻小心被撞到肩膀，一旦受伤就不好了。苏雨汐刚才就差点摔倒，所幸许峥晨及时拉住。 “那个，把手给我，这样就不容易走丢了。” 许峥晨抱着花束，手语做起来不方便，所以不确定苏雨汐懂了没有。而苏雨汐则是仰头看向了他。 本以为她是和自己这个麻烦的男生做了过多接触而困扰，当许峥晨把手稍稍撤走的时候，彼此的手却又搭在了一起。 二人互相盯了对方一会，视线渐渐游移，先由苏雨汐移开了眼眸。 即使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过，双方依然有所保留，就像很多人所说的，普通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关系。如果许峥晨有那方面的想法，早就被当成可疑人物，然后疏远了。 看苏雨汐的样子，应该不算特别讨厌他牵起自己的手。走得越久，许峥晨越发觉得缺乏与女生聊天的经验，纠正一下，应该是与人交流的能力。他实在做不出调动气氛的行为来。 表面上虽然装得云淡风轻，实际内心早已小鹿乱撞。许峥晨真希望在墙上撞一下头冷静下来。 刚才想到哪了，哦对，要把握机会。 许峥晨端正想法。 “那挑点她喜欢的礼物送她好了。” 观看完烟花，众人沿路回家会经过一条商业街，于是许峥晨决定陪苏雨汐上街买个礼物，到时再找个理由搪塞一下那群女生，不被她们问东问西的就行。 “这个和你很搭哦。”许峥晨随手从礼物堆中拎起一个半身大的仓鼠布偶，或者说抱枕，在苏雨汐脸前晃了晃。 布偶映在苏雨汐的眼瞳中，棕色的绒毛软乎乎的，摸起来就爱不释手。 “就当是普通的回礼，不用有心理压力啦。” 顺带一提，这家礼品店专卖礼物和布偶，女店员的专业微笑似乎说明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或许是心理作用，许峥晨自我安慰着，转而注意起苏雨汐的反应。 她盯着布偶的时间有了一会，表情还是呆呆的，看不出到底开不开心。 难道被讨厌了？还是她不喜欢这个称呼？ 又或者她不喜欢我挑的东西呀？老哲救我。 “女孩子嘛，天性就是喜欢可爱的东西，你和女生关系熟就送布偶、送花，关系一般，可以送点零食、书籍、面乳之类通用的物品，看你怎么想咯。” 脑海中，突然感觉到江一哲正向他投放恋爱的入门教学。 “这算哪门子的教学……” “谁叫你平时不听我讲话，现在后悔啦？” “你讲话就没正经过，我哪知道这次你这么正经。” 江一哲气得一边抹泪，一边跑掉了。 许峥晨带着几分无语，再度将注意力转向苏雨汐。她微微张着樱粉色的小嘴，对自己亲手选的布偶非常意外。 “……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 “我可以抱一抱它吗？” “嗯啊。” 她将仓鼠布偶紧紧搂住，就像一只大仓鼠保护一只小仓鼠，无比地可爱。 苏雨汐眼帘低垂，然后把半张脸埋进了仓鼠布偶里面，无暇的微笑像极了温柔本身，令人心生怜爱。 仿佛目睹了不得了的一幕。许峥晨捂上嘴巴，宛如要捂住脸上的热量散发似的，“不该去看的。” “我会好好珍惜它的，谢谢你。” 许峥晨叫来服务员，说着“就要这个”，这时收银台上又多出一个布偶，另外一人也在准备结账。 “小晨？” 那道女声带着些许的试探。 许峥晨朝她望去，与他同时付钱的女性身材窈窕，长发披在肩后，拥有一身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穿的黑色吊带背心长度刚好露脐，牛仔短裤尽显曼妙身材。 活力四射的假日风格宛如一名模特。 “真的是小晨。哇，几个月不见，我可想死你了。” “哎呀，难道你们在约会？我是不是打搅你们的好事啦？” 许峥晨歪着头，不解地问，“您是哪位？” “我是你姐姐呀，不认识我了？” “姐姐？” “是我呀，黄婉，你最最亲爱的姐姐。”度假墨镜下露出了一双精致的眼睛。 “不认识。” “怎么这样，小晨好冷漠，居然不认得我了。” “姐我开玩笑的。” 许峥晨赶紧停止捉弄。他当然没忘记自己姐姐的长相，从小到大被她的恶作剧捉弄可不少，所以，这点程度的小小报复估计能被原谅。 方才缩到角落里沮丧的黄婉，一听到反转，瞬间便恢复了高亢的情绪，“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哈哈。” “那你刚才还哭得死去活来……” “这个嘛……” 外面的人听到店内的动静，很快围了过来。晓雯和她的闺蜜们也不想错过这样一家卖礼品的店铺，而且大街上见到漂亮的人自然会去多看两眼。 “等等等等，这——这这这不是黄婉吗？”晓雯进门后一眼便认出了黄婉，把许峥晨和黄婉吓了一个激灵。 黄婉赶紧做出“嘘”的手势，提醒她不要张扬，不然被人捉到就要演变成灾难现场了。 “哇塞！” “真的是她，啊啊啊，我遇到本人了。”晓雯克制不住兴奋，为了能和黄婉握上手，把手擦了又擦，“姐姐您好，我是你的粉丝，喜欢你一直很久了，你的每场演出我都会看。” 毕竟在这里遇到仰慕的对象，机会千载难逢。黄婉能理解，因此对待粉丝很是热情，“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 “想必你们也是小晨的好朋友，他平常肯定受了你们不少照顾，太感谢了。” “不不不，应该是我受他照顾才对。” 许峥晨：“……” 趁着姐弟俩难得话少，女生们纷纷掏出笔记本，举到黄婉的手边，“黄婉黄婉，你能为我们签个名吗？” “可以哦，可爱的小妹妹们。不过，签完名可以拜托你们去别的地方玩吗？”黄婉取出签字笔，眨眼之间将几张签名搞定。 女生们拿到了签名，心里乐开了花，东西也没买跑出了店外。 黄婉挥挥手送走了她们，结完账，出到店门口时听见了一同出来的声音，“老是一声招呼不打，就搞突然袭击,每次回来给人吓个半死。” “这叫惊喜。”黄婉指着许峥晨的鼻子俏皮地笑，长大的许峥晨虽然不如小时候乖巧，但依旧是她的弟弟。 “你说惊喜就惊喜啦。所以咧，这次回来又要干嘛？” “当然是为了成为旅游达人呀。锵锵，小镇最近的活动优惠好多，你看我新买的墨镜好不好看？” “哪有人会大晚上戴着墨镜啊。” 虽然可以防止被人认出来，但是不怕看不清路嘛。许峥晨对黄婉的傻愣感到无语，不过看上去不像假装的，“姐，说正经的。” “哼哼，那你猜我回来干嘛。提示一下，回来看你。” “……你知道我要比赛？” “应该说是姐弟之间的心灵感应？”黄婉故作认真地分析，她 “有句话本来想当面说的，一直找不到机会说，现在给你补上——演出辛苦了。” “谢、谢谢，你其实不用刻意说这个的。” “在此之前，小晨，你老实交代，旁边牵着的女孩子哪认识的？”黄婉严肃地嘟着嘴巴，“我可不记得你跟我讲过谈恋爱这回事。” “咦？”许峥晨方才意识到牵着苏雨汐的手还未放开。 “原来你们的关系已经交往到这种地步了吗？” “没那回事……也不对，不是交往，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之间可不会牵手逛街。” “那是防止……走散，所以才……对，就是怕她走丢了。” “送花也是朋友之间的？”黄婉身体稍微前倾，打量起手中的花束。许峥晨紧张得咽了一口唾沫。 “呃。” “挑礼物的地方居然还是一家情侣礼品店，太可疑了。” “诶！” 怕什么来什么，许峥晨惊慌失措地抬起，似乎在确认什么。 “进店之前忘记看店名了，糟糕透了……”许峥晨沮丧得放弃了抵抗，坏运气接踵而来，堵住了他的退路。 “嗯呵呵，小晨还是老样子，太容易被我欺负了，真可爱。” 这种爱捉弄人的甜甜的笑容，除了给许峥晨施压，自己再没别的感想。 “你又来了，说男生可爱就是瞧不起人嘛。” 许峥晨拿黄婉一点办法都没有，唯一能表现得强硬点的态度，此刻好像也疲软了，“不和你聊了，我回去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再玩一会也没问题的呀，不然，我陪你们一起回去？” 黄婉大胆的提议一瞬间拉响了许峥晨布下的警报，倘若她来了米娅家里，现场一定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于是许峥晨好说歹说，才勉强劝服了兴奋上头的她。而作为交换，自己需要被迫收下一件东西。 “给你这个。”本着早晚都能派上用处的想法，黄婉给他递上了一张名片，个性签名与那时在唱片上见到的如出一辙，“上面有我的新号码，有需要可以联系我，随时欢迎骚扰~” chapter083 庆功宴 在街头与黄婉分别后，发觉到众人已经先走了一段路。就这样，二人跟上步伐，买完零食饮料，回到了米娅家中。 而屋内的灯依然亮着。 “都回来了？” 门铃按响后，出来开门的人是张予枫，拿着一把锅铲，身上穿的围裙还未脱。 “哟呵，还买了这么多东西。” “大叔，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在那啥基地学习吗？” “哦，你说培训基地啊，培训期今天就结束了。一弄完那边的事，我就开车回来了。” “叔叔晚上好。” “诶，小妹妹好。都累了，赶紧进来歇息歇息。” “谢谢叔叔。” 很快，买来的零食和饮料摆满了整整一桌，有如宴会开场的架势。 而在正式开始前，作为今晚指定的主角，晓雯本人自然是没少受折腾，先是被邀请开礼花筒，接着被好闺蜜们假借“庆功宴怎么能少了获奖感言”的名义，推上了台。 晓雯向来与带头发言这种行为无缘，看似随便地说几句话，做起来却真的要命。 经历了一番，晓雯坐回座位，开始报复性地吃薯片。 “晓雯，吃太快小心噎着。” “我的肚子在抗议了喂，快饿扁了，再不大吃一顿怎么行。” “孩子他妈，喝那么多没问题吗？” “今天高兴，放开些也没关系，来来来，干杯！” “庆祝今天的演出取得圆满成功。” “干杯!” “干杯干杯！” 此时只有晓雯留意到宴会中缺了一人，向在座的各位请示了一声“去上洗手间”，便自行离开，来到了院子。 果然他在这里。 许峥晨在宴会开场不久便偷偷溜到院子，这下给晓雯抓了个正着，“你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干嘛？” “你不也是。” “她们太活泼了，我是受不了她们，才出来的。” 受不了热闹气氛的人可不止许峥晨一个，晓雯也是。当然，她此行还有一个目的。 “我还以为你和她们是一类人呢哈哈。” “你说话真够不礼貌的。” “……我的意思是说，你和她们相处起来不应该很容易吗？” “那你要失望了，并没有，实际上和她们相处可难了，基本上都会遭到‘欺负’。”晓雯虽然在宣泄情绪，但不像是出于埋汰他人的想法。 “再说，你不也受她们‘欺负’了？” 许峥晨想了想，唯一能跟“欺负”擦边的行为，大概就是逛街时被请求提东西了。 “只是提的东西多了一点而已啦，不是什么无厘头的要求。但是和她们待久了，偶尔会想出来透口气，转变一下心情。” 要说烦的话，事实也确实这样。这些人一天到晚都焕发着阳光活力，女孩子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她们的做法，连同那对外的笑容一般，宣示着她们这个年纪所有的主张，不会让人觉得欠妥。 “所以我们才是一类人……不过有时也会想到，有她们在真好。” 尽管现在许峥晨给她一种没事人的自在，她也想深挖许峥晨今天的异样。 但一上来就打听别人的隐私很不礼貌，于是决定捡点轻松的话题先聊聊。 “黄婉姐姐呢，临时有事不能来参加吗？”晓雯问。 “差不多。” “唉，想着好不容易才见一面，趁着这个机会叫上她一起的，也不知道下次会是何时咯。” 万一黄婉来了，极大可能会对女生们“毛手毛脚”，到那时事态可就危险了，所以许峥晨必须全力阻止。然而晓雯并不这么认为，除了羡慕许峥晨和黄婉的姐弟情谊，她还得想方设法地消除内心的小小嫉妒。 “……” “然后咧，她都跟你说了啥？” “没什么，聊了一堆家常，说邀请我去她家做客。”许峥晨的样子要远远比看上去纠结。 不了解实情的晓雯对此嚷嚷道，“那肯定去呀。”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可是，如果明天你们回去了，以后见面就会更少了。” “所以我现在纠结得不得了。” 许峥晨的心境想来也情有可原。 在发展前途的大好时光荒废了琴业，一定有许多不甘。重新开始注定需要经历困难，他躲不了也不能躲，还要面对过去的种种。而且在他之上，还存在着黄婉这样一个业内的天花板。 走上这条路，意味着在他看到成功之前，只能活在自己姐姐的光环下，肩上的压力不言而喻。 甚至会轻易地受到否定。 “对不起。”晓雯为她的考虑不周道了歉。 “你不用道歉，这事本来和你就没关系，这几年我想了很多，多少有些放下了。” “而且，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咦？” “那个，就是说……我把演出毁了，之类的。” “好，你就是个笨蛋。” “你就是这种时候会表现特别直白啊……” “哈哈，其实我也一样，演出前真的会因为紧张而睡不着觉呢。感觉一切就像做梦一样，非常地不真实。” “虽然我没资格去教别人做事，但是，我必须向你强调一点，这不怪你，你有你的难过和痛苦，不管你主动不主动跟人讲也好，我都应该尊重。姐姐告诉我，人长大了，就要学会自己消化难过。” “那我们先吃个零食，消化消化？” “赞同。” 二人咯咯地笑了。 “你跟以前比变化好大。最初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好相处的人，所以你——肯定交了女朋友对不对？” “女、女朋友？” 晓雯将话题引到了许峥晨的对象上，他愣了几秒，早先的焦虑顿时全无。 “我都看出来了，你和小汐姐的关系。作为今天你不让我见到黄婉的补偿，还有演出的补偿，你可不可以稍微剧透一点呀，我保证绝不外传嘻嘻。” 晓雯信誓旦旦，嘴巴也严严实实地闭上了，做出一个拉链子的动作。 虽然口头上答应，但不能确保她百分之一百不说出去。晓雯是个大嘴巴，这点从她和朋友们相处的行为方式就能观察得一清二楚。 “正常关系。” “没啦？” “没了。” 晓雯的失落显而易见，许峥晨回答前就试想过她会露出这般表情，除了回以一句“你难受个什么劲哇”的心里话，内心并未起一点波澜，“那你还想怎样？” “正常是多正常，男女交往的关系？牵过手没？接吻了吗？还是说已经——” “怎、怎么可能啊！你是笨蛋么，这种事我才不会做，不可能。” 许峥晨无可奉告，试图呷了一口凉白开降温。 她说的就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似的。如果真是如此，这种事情也必须带一定的感情基础，双方都同意，然后才可以进行下一步发展。 随随便便开启一段关系，最后又逃避责任的人，他只会生理上感到厌恶，同样不希望扯上一点关系。 既然决定在一起，就要努力给苏雨汐幸福，加倍地珍惜她，为了她能付出一切。 但是晓雯不依不挠地说道“果然已经那啥了”——冷不丁冒出来的话，让许峥晨把刚喝进去的水“噗”地一下全吐干净了。 说被逼急了不完全准确，主要还是听了晓雯一番震惊他恋爱观的发言后呛到了，没办法立刻调整过来。尽管这些话稍显失礼，却很符合晓雯讲话的个性。 许峥晨也不跟年纪小的她计较。 “怎么不可能。” “别瞎猜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许峥晨借着喝水看向了别处，似乎不会再被她的任何话语影响。 “小气。” “啊啊，我就是小气包。” 晓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在眼里，就像一个爱哭的小孩因为吃不到糖果，憋着闷气一言不发。就在刚才，许峥晨给人还是一副认错的态度，结果反而让他占据了上风。 “看来今天是我赢了呢。” “赢个屁。除非——你坦白。” “我又没做错事，干嘛非得坦白不可。” “那我不管，整天腻在一起还否认交往的男生，最看不起了。”但是许峥晨铁了心不说，晓雯拿他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切，我问小汐姐去。” “你问呗。” 当其他人与自己心仪的女生讨论话题，但又关乎自己的时候，很难有男生能坐得住，就像考试成绩出分前一刻的紧张。 “我真的问咯？”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晓雯激起的斗志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你好烦。” Chapter084 南十字座 许峥晨打死也不相信真去找苏雨汐，毕竟有交流障碍也是事实之一，晓雯问起话来肯定不如问他本人方便。 想法固然可取，但他忽略了关键的一点，低估了晓雯做任何事都不服输的性格。 果然，晓雯不出所料地离开了，去的是客厅的方向。约摸十来秒的时间，苏雨汐被领了过来。 苏雨汐端着果盘，显然并不知情二人发生的小矛盾。她的眼神依旧，似乎在问他们“要不要吃点水果”。 “哇，谢谢小汐姐，你最好了。” 晓雯与许峥晨争辩良久，正好有些口渴，于是毫不客气地拿上两片西瓜，开始吃了起来，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两人份的。 望着晓雯的神奇操作，许峥晨心情复杂，绞尽脑汁也搞不懂这是演哪一茬。 “你还真不客气啊……” “张叔叔说得果然没错，你确实很容易受人欺负呢，嘿嘿。我看你们感情那么要好，怎么都轮不到我一个局外人来掺和呀。”晓雯脸上笑盈盈的，许峥晨结果只能吃个闷亏，“一直等别人来主动可不行哦。” “说好的问问题呢？” “当然是由你来问，笨。我又不是你，和你相比，小汐姐更希望陪她聊天的那个人是你啊。” “唉，这种事情早该发觉了，为什么这么粗神经……你在她心中的分量，喜欢的人如何看你的,你难道一点都不想知道？” 晓雯低头掩面，就这理解水平，究竟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许峥晨对此忍气吞声不光是因为晓雯的话言之有理，抛开所有外在，他反而有些感谢晓雯。在不引起注意的前提下，当着众人的面把苏雨汐约出来可不轻松。 而且每一个问题都极具诱惑，许峥晨稍有不慎，一早筑起的理智的高墙就会经受严峻的考验。 “无言以对。” “所以——不如趁现在多向我学习学习，我也不介意当你的前辈哦。” “……” “开玩笑的，某人快点去确认心意。”晓雯像爱捉弄人的孩子得逞般地笑了，“再晚一点，可就失去这个机会咯，放宽心大胆一点。” “喂！” 许峥晨缩回了向她伸出的手，但晓雯已经跑出了老远，只一溜烟的工夫就回到了客厅。 所有接下来试图接近院子的人就由她来拦住。 “真是的。” 苏雨汐将果盘放在二人腿间，坐了下来，“看样子你们聊得很开心呢，晓雯她把我拉过来，是因为这个吗？” “她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不必在意。” “这样啊……” 许峥晨深吸一大口，鼓起勇气继续问道，“对了，有件事情我想听听你的评价，关于今天的演出……怎么样？” “很精彩，今天能和大家一起度过，特别特别开心。” 尽管只一瞬间，许峥晨仍然从“大家”中感觉到了失落，或许是男生所谓的奇怪心理在作祟，没有其它意思。 “我拖了你们后腿，正式演出发生那样的意外事故，肯定给你们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不是的，你的努力也一样重要。今天的演出能取得好结果，也是多亏有你。” 他从苏雨汐这里得到了太多太多的幸福，怎么敢再去奢求她的夸奖，这样子的自己不觉得太贪心吗？ “已经很久没有人因为我在的演出夸我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苦涩的笑容中，苏雨汐似乎知晓了身为演奏者的大家背后的缘由。 为了珍视之物，重要之人，以及给观众带去最棒的笑容，他们才能拼命不懈地努力，站上属于他们的舞台，直到最后一刻。 许峥晨也曾经作为一名演奏者，贯彻着如此的信念，不过是在被过去彻底击碎之前。 所以苏雨汐希望帮助他重拾自信，“那下次约定好再一起看演出吗？” “诶？”许峥晨惊讶地叫出了声。 当晚的宴席办到了深夜。 大人们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净聊着没营养的话题，渐渐地，话就少了。 第二天上午有课，因此晓雯等人在卧室进行了一番夜谈后便沉沉地睡去。为今天的比赛做足准备，已经把她们累坏了，现在该需要好好休息。 米娅安顿好她们的就寝后，楼下的宴会声也终于停歇，大人们都趴在桌上睡着了，任谁看了都会头疼的睡相，完全没有一点防范的心。 以免着凉，她又从卧室收了两张薄被子，为二人盖上。 此时，张予枫含糊地吐了几个字。 “唔……老婆……” 时至今日，张予枫还会梦见自己过世的妻子，语气一改平常，露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米娅姐。” 许峥晨刚从外面回来，所以没控制好说话的音量，稍微显得过大。 米娅便伸手作嘘，提醒许峥晨不要把张予枫吵醒，等张予枫的睡眠再度安稳之后，说道: “是峥晨啊。这么晚还没睡，就你一个人吗，雨汐呢？” “她身体不舒服，先回房间了。” “那你也早点回房休息。喏，黑眼圈又加重了哦。” “真的，我之前都没留意。”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尤其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睡眠不得到保障当然不行。” “嗯……” 见许峥晨欲言又止，米娅觉得他像是有难处，想要找自己，“……有心结打不开吗？这里不方便，出去外面说。” 他点点头。 “米娅姐，如果现在有一件事，不管做不做将来都会后悔，你会怎么办？”出了外面，许峥晨直入正题。 “做不做都会后悔啊，那它肯定非常让人纠结。如果这时候你还不清楚自己能否做出正确的选择，可以试想一下未来的自己，然后选一个让你最麻烦的选项就好了。” 米娅见他满目愁眉，便点拨了他的心事。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此刻的忸怩也已烟消云散，许峥晨把今天与黄婉的谈话交代了一遍。 “既然一直逃避下去不是办法，或许应该再找个机会见她一面。之后的事走一步算一步。” “这是你的真实意愿吗？”米娅之所以这么问他，不放心许峥晨独自出行倒是次要的，主要还是他心中仍然存在着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一部分是自己真正想做，另一部分……暂时保密，但是米娅姐你放心，我没有为难自己。” “我知道，你和雨汐约定好了的对不对？” “咦？我还没说是谁，为什么米娅姐会知道？” “呵呵，你的想法全部都写脸上啦。” 能让许峥晨看得如此重要的人，目前也只有苏雨汐和张予枫，再结合方才的话语，不难推断出他正在为重新踏上这条路途而苦恼。 “骗人的……” “峥晨，你的身上寄托了大家的愿望和梦想，他们将这些一并托给了你，但请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凡事量力而行，做你认为对的就好。” “一定要朝着心目中的方向继续前进呀。” 辽阔的视野中包揽了群星，复刻了那天与苏雨汐一同看过的星空，无与伦比地美。 往后这样的日子还将继续，抱着这般念想，迎来了翌日的早晨。 Chapter085 拥抱下一刻 许峥晨等人返程的日子也在今天。而他本人更是天色微亮就起来了。 简单洗漱后，许峥晨将睡觉前就收拾好的衣物及其它行李又清点了一遍，确定东西都带齐了，才准备撤离民宿。 因为行李箱是抱着走的，屋内的动静不大，无需担心把众人吵醒——正当许峥晨自以为能够瞒着所有人外出的时候，门外面的张予枫忽然发问，打了他一个始料未及。 “要走了吗？” 许峥晨被吓得直起了腰杆，神情一脸慌张，好像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慢慢挪动身子，目光逐渐从侧面转向背面，来到张予枫身上。 “大、大叔？！” 张予枫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一边走近一边询问他的去向，“这么着急着走，上哪溜达啊？” “那个，我就是出来拉泡尿，哈哈，哈哈，唔呃……” 眼看计划即将泡汤，许峥晨干脆地问道，“你来抓我回去的吗？” “抽烟。”张予枫也是有话直说，“出来抽根烟而已，室内禁止抽烟，不是么？” “也是。” 为打消疑虑，张予枫掏出了不再使用的打火机，以此来作为应付。见他迟迟打不着火，场面一度失去了几分正经，最后索性不抽烟了。 “再说了，你想走我还能拦你不成？话说回来，真的不向大家道个别再走吗？” “我……” “我是没关系，小姑娘呢，回头她问起来，要怎么跟她交代？” “昨天说过了。” “……是嘛，挺周到的。” 望着一心只想完成母亲生前遗愿的许峥晨，张予枫喜忧参半。 “呐，峥晨，咱们认识多久了？” “快一年了。” “是啊，一年了。” 许峥晨不懂怎么突然煽情。说罢，张予枫接着感叹起近来的变化，“记得你初来乍到那会，还是个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缺乏经验的新手。” “一路走来成长为现在这样，蛮不容易的。” “我也理解你急于求成的想法，但有时候，太快了反而枉为一件好事，甚至会让你，让那些在乎你的人受到伤害。” 张予枫挺反感给人灌鸡汤，因为大道理谁都明白，关键取决于是否愿意听罢了。 对处于敏感时期的许峥晨而言，何尝不是一种酷刑呢。 而且自己并非想要教会他什么，许峥晨需要的也并非这些，他需要的是他们对他的理解和关心，仅此而已。 “很明显吗？”许峥晨自从母亲离世后，经常性地冷落了周遭的关心，而且浑然不自觉。 “你说呢？”即使近在咫尺，二人也仿佛隔着一道墙，张予枫切身的体会恰好印证了这点。 “就像我说的，偶尔不妨依赖一下别人，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母亲把你委托给我照顾，我当然得对你负责，不然出了事我没法交差。” “臭大叔还真是喜欢照顾人啊。”许峥晨自嘲地笑。 “我现在没事了，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许峥晨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无形之中给人增添麻烦这点，恐怕今后也很难有所改变。 张予枫打着了火，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又变得不是特别想抽烟了。 “走，我开车送你。” “啊？” “你不是赶着出发吗？这不抓紧时间。”张予枫扛起包，拖着行李箱立刻就走。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傻小子，咱俩关系这么熟，还跟我来这套。” 的确，可能从一开始就没必要隐瞒，因为身边有他们这样一群人在。 张予枫如实地履行着对许峥晨的承诺，让许峥晨为自己羞耻的同时，重新正视了这一件事。 转眼天就亮了，泛起了鱼肚白。晨雾中，张予枫脸上多了一抹晴霁。 “还是不、用、劳烦你了。” “没事，我来。” “谢谢大叔，我自己来就行。” “大叔我也有锻炼身体的，这些行李不算什么。” 这时，民宿的大门打开，出来了苏雨汐和米娅。 “早上好呀，张叔还有，峥晨？” 米娅惊讶地频频眨眼，但依然照常，给扭打成一团的二人做了问候。 “你们这是？” 于是，计划泡汤了。 许峥晨的羞耻也因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最高值。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怎么一回事？”张予枫愈发茫然，双方早已知道真相，只有他仍被蒙在鼓里，似乎对他不太公平。 于是张予枫当起了米娅的跟屁虫，连连追问。 许峥晨也明白她们的出现绝非偶然，事实上张予枫一行人旅行至此，苏雨汐每天早上都起得特别地早，尤其是旅行的最后一天，为了不耽误回程，提前上街买菜。 至于米娅，也不难猜到她陪同出来。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应该会“抛下”苏雨汐一个人，自己去买做早餐的食材。 时间所剩无几，庭院内，许峥晨一时不知从何聊起。 “手还疼吗？”苏雨汐问。 “好多了，没什么大碍。”许峥晨故意把话往轻松的方向说，而演出时的痛苦程度，只有他心里清楚。 苏雨汐也不希望许峥晨死磕到底。虽然她无条件支持许峥晨，但总而言之还是不愿看见受伤发生。 何况许峥晨的手伤要比表面上更为糟糕。 “那个，计划有变，不能一起回去了，真对不起啊。本来今天应该三个人一起回家的，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我有责任。你肯定觉得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大骗子？” 苏雨汐垂下眉毛，摆了摆头。 “昨天晚上，我答应了你，所以才决定了去找黄婉。” “啊，说起来，好像还没跟你正式介绍过她。”许峥晨自言自语道。 苏雨汐表示没有关系，“留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告诉我，这样子你也不会打破约定了，对不对？” 苏雨汐连使出的小花招都如此可爱，许峥晨根本不舍得拒绝，便答应了下来。 “我也要加油，拼了命地努力才行。” “倒也不用拼上性命啦。” 居然把约定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还真是一只厉害的仓鼠啊…… 为此，许峥晨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而被自己逗笑了的苏雨汐温柔地笑起来，治愈了他所有的不开心。仅仅只是待在一起，就能让他置信，她的笑容拥有这般的力量。 “小仓鼠，谢谢你。” 告别的时刻终究到来了。早饭后，张予枫和苏雨汐带齐行李，即将出发回家。 晓雯一觉醒来便得知了张予枫一行人离开的消息，匆匆赶来送行，结果不见许峥晨的人影，生气地讨一个解释。 很难不怀疑许峥晨在害怕自己追问昨晚的后续。 “居然趁我不在跑掉了。可恶的家伙，还收了姐姐的花，不可原谅。” 但既然他向米娅做过解释，晓雯也就不作追究。 米娅苦笑着摸了晓雯的头。 “多留几天也是没问题的，真的不打算多待一会吗？” “本来也没想留太长时间，而且后边还有其它安排，生意也等着开张，如果耽搁了，客人就会被同行抢光咯。” “呵呵，知道了。路上小心。” “有空常来玩。” “一定。” “以后少给姐姐添乱，用功读书。” “嗷。”晓雯的声音如同从嘴巴里挤出来的，似是回答又含着糊弄的意味。 “再见。” “嗯，再见。” 车子远去，后视镜里的晓雯用尽全力，将未当面说出的话语大声传出: “你们也要好好用功。见到那个许某某，不要忘记告诉他，这次我们扯平了。下次见面，我会变得比现在更厉害，成为一名出色的演奏者，叫他记住了——” 晓雯伸出手臂，高高地举过头顶然后挥动。 与此同时，许峥晨在忙着解决找不到路的问题（话说你是不是忘记了要把租来的衣服还回去啊喂）…… Chapter086 寻找中 林佳晗注意到隔壁的餐馆已经歇业快一个星期了，是在她过完假期返校的这段时间。 “请给我一瓶早餐奶和两袋红豆面包。” 这条早餐气息浓厚的单行道，串联着林佳晗的家、车站和上学路。 正巧她也是走读生的一员，每天沿途上学的路上总能见到许多摊贩。尤其是早晨时段，充满了朴实的烟火气息，时常光顾的早餐铺亦是这样。 经常可以见到中学生们身穿校服结伴而行。一切似乎本该如此。 但就是这么一条街上，出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门口的亚克力广告牌上写着“有味餐饮店”。 林佳晗对它了解不多，印象最深的要属暑假那次。当时赶上旅游回家，于是跟着许峥晨前往参观。第一眼看去甚至有些小破烂，毫无装修的迹象，与其它店铺相比简直高下立判。 虽然生意惨淡，但并不代表其它方面张予枫做得不好。别人问及原因，他本人也只是笑着回答不知道。 “给，你的早餐奶和红豆面包。”老板娘把早餐装入袋子，拎到林佳晗手边。 或许是想一件事情过于投入，没有察觉到背后窜出一个顾澄。顾澄偷偷地接近，不费力气便抢走了早餐。 “我不客气了。” 他一边得意地看着到手的战利品，一边心存感激，准备撕开上面的包装吃起来。 不过林佳晗一反常态的冷静让人费解不已。 “嗯，怎么没点反应，你是林佳晗？怎么看着不对劲，被幽灵附身啦？” “不要的话，面包我吃掉了喔？” 顾澄说完便张开嘴，把面包送进口中，故意发出非常响的“啊”的声音。 林佳晗的起床气本来无处释放，现在顾澄倒好，居然敢亲自送上门来，她当然不会轻易饶过他。 随即重重地踩上一脚。 “啊疼疼疼！你下手，不对，下脚轻点行不行，很痛的诶。”也许是最近天气转凉的缘故，林佳晗踩的这脚伴着鲜明的疼痛，足足让顾澄捂着脚缓了大半天。 看来是她本人无疑了。 “谁让你得罪人，活该。” “这么小气干嘛，我就吃你一个，大不了用我的早餐交换咯？” “切，谁稀罕你早餐。” 林佳晗继续伸出手，“我说，差不多该把早餐还我了？” 顾澄照着做了，如她所说，确实只还给她早餐（奶）。 “你干嘛？” “你只说早餐，又没要我给你其它的。”顾澄继续发动挑衅，效果拔群，“有本事自己来拿呀。” 林佳晗的身高一米六出头，面对高了一个头不止的顾澄，无论多么努力地跳，只要顾澄举高手里的早餐，她永远都够不着。 顾澄勾起一抹痞笑，就像看到坏小孩忍不住捉弄。 “顾、澄！” 对方的耐心差不多被消磨殆尽的时候，顾澄知道自己该跑了，再不跑就会被杀人灭口。他边跑边回过头来看林佳晗，后者正带着杀气穷追不舍，转眼从小镇街道上一路追到教室走廊。 因为早读课期间追逐打闹被班主任抓住，林佳晗挨了一顿批。 “都怪这个死顾澄，害我被老班一顿臭骂，连早餐也来不及吃。”摊上这种男生，林佳晗真心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命苦的人。 不过下课后的早餐时间，温舒棋收到了顾澄送来的早餐，转手交到林佳晗桌上，“你的早餐。” “诶？”望着到手的红豆面包，而且还是三袋，林佳晗看向温舒棋的眼神多了一份困惑。 “顾澄给你送的。”温舒棋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然后站起来别又补充了一句，“不吃早餐伤肠胃，所以不要浪费哦。” 躲在门口的顾澄也悄悄露头，确认了不至于被杀掉以后，才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教室。 …… 上完唾沫横飞的实验课，早上的课程便只剩一节体育，林佳晗抱着书本返回教室。 “集合要迟到了，佳晗。” 上一节课的老师拖堂拖太久，导致学生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休息，又需要提前到操场集合，因此她们不得不加紧脚步。 尽管她对体育实在无感。 “你先走，不用等我。” “ok。” 话虽如此，温舒棋走到半路又折返回来，似乎不太放心她一个人。毕竟今天一天她的状态都有些低迷。 “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倾诉哦。” “我没事。” 林佳晗稍微振作了精神，但此时此刻，脑海中也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先把她给打发走。 “万一哪天我坚持不住了，再告诉你。” “没关系。”温舒棋尊重好朋友的选择，挥着小手离开。 林佳晗并不想把温舒棋牵扯进来，对方没有义务承担她的坏心情，以及她的愧疚——内心装不下的对何潇的愧疚。 出于各方各面的原因，一直未能找到机会偿还。 “小脑瓜子在想什么呢？” 身边突然扬来顾澄的问候，此时的他正站在操场的升旗台旁，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某一处看。 远处是男生们挥汗如雨的球场，他们在积极跑位，相互打着配合。 顾澄专门从篮球场过来一趟，为了不让林佳晗误以为他别有用心，说话的语气也随意了些。 不过顾澄在学生群体中那是相当地受欢迎，与性格孤僻的林佳晗完全是两类人，想要找到志同道合的球友可谓十分轻松。 他这次没去球场，反而奔着自己来，应该有其它意思…… 顾澄单手一撑，坐上了升旗台，林佳晗见状往边上挪开了距离。 林佳晗不喜欢别人暴露出想要接近她、了解她的欲望。无关关系好坏，她都会打心底里觉得反感，甚至严重到推开对方。 真奇怪。 林佳晗在想，自己一定有病。 “林佳晗。” “林佳晗。” “林佳晗？” 再度带入现实，呼喊声也变得清晰可辨。顾澄见她发呆的时间稍微长了，微微地皱起眉头。 “……诶？” “我喊你三下了，佳晗姐姐就让我听听耳机的音乐，你看我求你这么久了，挺可怜的。” 顾澄委屈巴巴的眼神，就像一只主动示好的小狗。 “不就是早上捉弄了你一下，至于这么久不理我嘛……我错了还不行。”顾澄认错似的小声嘀咕，害怕一不小心又踩了雷。 “不是这个。” “月考考砸了？” “也不是月考。” 上次月考的成绩出了。虽然她稳定发挥，跟往常一样接近班里的倒数，但她认为与此无关。 “那是什么，你说呀，说出来才能解决问题。一直憋着不说，心里得多难受哇。” “说了你也帮不了我。”林佳晗回过头与顾澄四目相对，某个瞬间，竟然产生了喊他帮忙的错觉。 难道是生理期……顾澄警惕了些许，需要建议多喝热水吗？ 正当顾澄拿不定主意烦恼之时，林佳晗忍受不了气氛的尴尬，先一步退出了这段对话。她对无厘头的聊天，与顾澄意气相投却没主见的自己，都很生气，“跟你说了也白搭。” 她跳下台面，逃离顾澄所在的地方。 这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堵得胸口闷闷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Chapter087 无望的 生活维持原状过去了几天。 在快节奏的高三生涯和升学竞争的压力面前，学生们被压迫得喘不来气，蚊虫在凉日中也彻底地哑了声音。 这个时期，人们在过去所曝光的毛病，包括欲望正在涨多，似乎永远得不到满足。 对于林佳晗而言，胃疼的课程，写不完的复习作业，做不完的随堂周测，揽下了她全部的现状，当然还有对成绩的焦虑。 渐渐地，日子在这样的苟延残喘中失去了盼头。 除了每周固定一节的体育课，每天下午的跑操结束以后，林佳晗也会按照惯例到操场走一走，散散心，去奶茶店喝杯奶茶，其它的暂无考虑。 然而，自从上次以来，球场上顾澄的身影仍未缺席，正所谓越看不惯就出现得越勤快。 虽然没有语言沟通，彼此之间却认定对方一定会出现，早已心照不宣。 “喝汽水吗？” 放学后顾澄和肖泽航在球场多逗留了半个小时之余，去食堂打好晚饭，路过小卖部门口的时候，顾澄这样问道。 “你请客我就喝。” 顾澄走进店里，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拿着一瓶碳酸饮料出来了。 汽水在开盖时发出的嘶嘶声，让肖泽航迫不及待对它喊出“thank you”，然后仰起头对饮了一大口。 顾澄更多的是怕他呛到。 气泡在口腔中炸开，带来的刺激冲击着浑身上下。 “唔——果然还是小卖部的汽水最棒。给我喝一辈子的汽水，要我干什么都值得哇。” 肖泽航多希望就这样懒惰地过完下半生，以至于呼出的气味都尽是惬意，想法听上去罪恶至极，但到完事也仅仅存在了十来秒。 每次运动完出一身汗，畅饮一口汽水总能带来享受，考试的挫败和失落随之烟消云散。 “你不喝吗？”肖泽航光想着自己开心，没顾上一旁的顾澄，实在不够意思，转而问他。 顾澄没看他。 “上次的道歉信后续如何？” 回宿舍的路上，肖泽航聊到上次假期前的一则情况，估计错过这次，再问就难了。 顾澄对于结果如何一直闭口不谈，在肖泽航来看，态度何其敷衍。 “差不多就那样。” “那样是哪样？给个具体的回答很难么？”顾澄稀里糊涂地打马虎眼，肖泽航当然不会吃这一套。 所以顾澄在心里预估一个结果，接着做出回答，“还能怎么样，失败了呗。” “没道理呀，我的道歉百分百成功完美战术……” 就目前的反响，二人的关系真可谓糟糕透顶，若再不好好当面道清楚，将来甚至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何况道歉战术是肖泽航帮忙制定的，无论结果，他都理应背负一部分责任。伴着倏然的笑容，话题戛然而止。 “喏。” 肖泽航用胳膊肘在顾澄身上微微戳动一下，提醒他注意旁人。 “怎么了这是？”起初顾澄并不理解肖泽航的做法，沿着视线，望见了即将返回宿舍的林佳晗。 是她啊…… “今早我就看你挺在意的，球也没心情打了，然后跑过去和人家女生聊天。”由于肖泽航说的句句属实，顾澄除了全盘接受也无别的办法。 “小心又惹她不高兴……” 顾澄抢走他手里的汽水一饮而尽。 “啊，我的汽水，太过分了……”肖泽航眼巴巴地望着汽水被喝完，却拿顾澄没有一点办法，毕竟这瓶饮料还是他请的客。 “是你……” 很快，林佳晗觉察到路边的吵闹，几乎同一时间，她回以了鄙夷的目光。 冤家真是走到哪里都路窄，该说不愧为一种缘分吗？ 顾澄为了避免过早地暴露异常，接过短暂的迟疑，试探性地问道，“呃，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该说‘下午好’？” “说什么那是你的自由，与我没关系。” “也对哈哈。那个，等会可以占用你一分钟的时间吗？”话音刚落，林佳晗转身就走，留下顾澄独自在原地发怵。 “喂，先别急着走，聊个天，散散步也好哇。” “你觉得……” “有空去学校的奶茶店喝杯奶茶吗？” “……就一分钟。” 不管何种诱惑，林佳晗都能展现出坚韧的意志力，奶茶除外。 顾澄得知有戏固然开心，但仔细想了想，拐走她只需一杯心仪的奶茶，某种程度上有些过于好骗了。 “你不喝芒果味的了？” “芒果味要圣代才好吃，我喝红豆拿铁就好。” 顾澄表示十分赞同，于是点点头，“说起来，奶茶店下个月底停业？” “停业？升级改造吗？”经常光顾学校奶茶店的林佳晗对此并不知情，引起了他的关注。 “你误会了，月底正好赶上学校的活动，休息几天而已。” 顾澄手指了指柜台。 楼道间，奶茶店台前张贴着崭新海报。从偶尔经过的学生口中能听出她们对于舞台祭满怀憧憬，盛大的活动被寄托了殷切的期望。 “下个月校内举办舞台祭，估计这段时间会忙不少。” 顺带一提，最近已经能够看见社团人员搬着演出道具和桌椅经过，顾澄不由地感慨“他们干活真卖力啊”，仿佛在向林佳晗做解说。 像极了在学生群体之间流传的校内怪谈，虽然大多只是道听途说，并未亲自作证，林佳晗甚至不能够理解这种举办这种活动的意义在哪。 仿佛她与周围的世界脱轨了一般，跟顾澄完全是相反的类型。 “懂的还挺多。” “就当你是夸奖我了。” 尽管平常顾澄喜欢故意吓唬自己，一旦到了需要把握分寸的事情上，他就会变得非常有原则，不过度去触碰别人的敏感源。 因此与他相处不至于难受。林佳晗之所以生气，还是她卸不下对外的防装，不希望被干预自己的私事。 而这必须由她亲手解决，不把麻烦带给他人。 顾澄纠结地咬了咬唇，今天一天林佳晗的情绪都不太稳定，万一自己贸然行动，或许会招致她的讨厌。 然后加以思索，用商量的口吻给出提议，“有点扯远了，其实我这次找你来，是问你下周三的篮球班赛——要来看吗？” “班赛？” “对，下星期的比赛，有空吗？”顾澄又问。 他这是在邀请自己？ 尽管林佳晗本人痛恨体育锻炼，但不妨碍她爱看篮球赛。话说原来这几天他在准备比赛的训练啊。 “为什么突然想到找我？” “也谈不上突然，单纯觉得比起那啥抱有一份期待，心情会好受很多。你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我就想……总之，我才不管那么多为什么，想邀请你来看比赛不行吗？” 声音震惊到了跟踪前来的肖泽航。 “你能来？” “……我没说不行。” “果然不行。” 二人异口同声。 顾澄明显做足了心理准备，即使被残忍拒绝，也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但下一刻，他猛然反应过来，林佳晗采纳了提议。 “慢着，你刚才的意思，真的想好要来了？” “前提你得撑到我上完课。” “真的？”顾澄明知故问。 “难道你想我反悔？” “当然不是哈哈。我不是在做梦，你居然答应了。” “不过我得澄清一点，如果你是为了迁就我才邀请我去看比赛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以顾澄对林佳晗的了解，外冷内热不过是她的一种常态罢了，所以后面的补充说明也就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唉，我还挺想听你说句真心话呢。” “少臭美了。” Chapter088 告别遗憾 可是小打小闹的日常不久—— 比赛当天，顾澄出事了。 谁曾想，林佳晗上完课赶去的地方不是球场，而是校医室。一堆围观群众堵在门口，几个高个子男生穿着清一色的球服，不同于顾澄班队服的颜色，让林佳晗一眼辨别出了其他班的学生。 双方的人均在现场。不仅如此，周岚和温舒棋等人也早早来到了这里，与对方的球员争论不休。 “佳晗，你终于来了，你听我说哦……”周岚见林佳晗姗姗来迟，打算向她交代事情的经过。 “顾澄呢？” “还在里面。” “叫人也没用，我都说多少遍了，责任在他自己，是他不小心摔断了腿，还把责任怪到我们身上，你们难道不要脸吗？总之一句话，赔偿可以，道歉拉倒。” “这是赔不赔偿的问题吗？人是不是你们弄的，你们比谁更清楚。” “麻烦借过一下！” 多亏林佳晗及时采取行动，一场爆发才得以避免。 她到这来无非想看看顾澄的伤势，跟错误的一方上头吵架不可能让他们听得入耳。 门口的隔音虽然欠佳，但无奈人声嘈杂，里面的对话几乎根本听不清，更别提视线本来就受阻。 校医室的床上，顾澄正在进行伤口的包扎。 “伤口创面给你简单消了毒，稍微止止血。现在的学生怎么这么不小心，打个球都能弄得一身伤。” “下次会注意的……” 事发当时，比赛顺利开始，顾澄所在的16班在比分巨大落后的开局下，顶住压力将比分扳平。本以为接下来能坚持到林佳晗出现，然而第二节比赛的中段，意外发生了。 顾澄因为对方背地里使绊，导致上篮失误，加上落地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当场倒地不起，还把脚踝给扭伤了。最后由同班同学背着送去了校医室。 校医包扎好伤口，站起身，进房间拿来消肿用的冰袋。顾澄安分地接住冰袋敷在脚上。 “门外面的同学别吵了，赶紧回去上课，都走，别看了。” 尽管表现出一副没人能够阻止他上场的倔强，却依旧被同班同学兼队友的肖泽航拦了下来。 “哥们帮你赢回来。”肖泽航临走前抱着必胜的信念讲出这一番话。 随后学生尽数离场，只留下校医室的二人。 “一不小心就弄成这样了哈哈，隐形眼镜还掉了。”顾澄挠了后脑勺，好像一个闯祸的倒霉蛋，“本来打算简单包扎一下，继续回场上打球的，医生死活不放我走。” 回忆起校医的恐吓，顾澄不免吓出一身冷汗。此前他受过几次大大小小的伤。 这次受伤不算严重，却使得林佳晗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或者害怕。顾澄主动开口驱赶房间的沉寂，“欸，我说林佳晗，你再赖着不走，等会饭堂排队的人就多了。” “我晚上不吃饭。” “减肥干嘛，多吃一点呗，瞧你瘦的。”青春期女生的食量大不大他没做过了解，但是林佳晗吃得很少，怀疑她一直在挨饿。 身材还行，目测稍微会瘦一些，体重比女高中生的平均线稍低。 “这我当然知道。” “那你回教室学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分秒必争，对的。好歹我能照顾自己。”顾澄不太能接受女生这样看着自己，把脆弱的一面全展示出来，既失态又尴尬。 “顾澄。” “在。”林佳晗突然直呼大名，让顾澄捏紧了几分心脏，难道被她发现自己在转移话题了吗…… “你脚怎么崴的？” “脚还能怎么崴，打球不小心弄的呗。” “撒谎。” “……” 林佳晗投来冷漠，顾澄再也没法从容地应对，眼神开始飘忽不定，脸颊微微冒汗。 倘若被继续盯着，露馅是迟早的事。 而他的沉默足以证明某些事实。林佳晗不再追究，决定放他一马，“医生还说什么了？” “不能剧烈运动，静养几天，还是几个月我忘记了，反正打篮球是没指望了。先看看，实在没好转再去大医院检查。” “你不难受吗？” “废话，肯定难受啊，脚差点就废了。” “我意思是，这场比赛对你而言很重要，一定很不甘心才对？” “就算你这么问……说没有那肯定是假的，毕竟站在那种场合上的机会可不多。”说着，酸意蒙上了鼻头。 他不想给每一次比赛留下遗憾，所以任何时刻都全力以赴。比赛中途损失一名主力，对整个班级确实是个巨大的打击。 一路以来，大家共同努力克服了种种。此刻身为队友的他们仍然在为了夺冠而拼命。 自己却像病患一样窝在床上，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赢了还好，输了他是真的咽不下这份内疚，虽然他的乐观已经超出周围人很多。 “只好下次努力赢回来了，呼。” “你好像乐观过头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一直这么乐呵呵的？” “管它呢，想开一点。” 对于顾澄，没必要活得太复杂。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虽然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尽人意，但抱有幻想总是美好的。 既然能看得开，不妨就多看开一点。 “我看是你猪脑过载了，容不下太多东西。” “我这叫心胸宽广。” “少来。” “我要吃苹果，你帮我削一个。” “自己削。” “好残酷啊，啊，好疼，脚又开始疼了。冰块不够了，林佳晗你去帮我拿点。” 林佳晗看着顾澄肿大的猪蹄，发自真心地想笑，但是不好意思当面笑出来，所以憋得很难受。 “就知道使唤人。” Chapter089 背面 结束了一天的晚自习，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钟出头。 往返公寓的这条路上平常能偶尔见到的小猫咪也似乎变得不易近人，林佳晗也没过分去在意这些细节，但与前者一样的，隔壁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人出入了。 一般来说，林佳晗会给她不理解之处安上一个解释，或许每天提早熄灯睡觉，要么就是出了一趟远门。总之所有的前提都建立在那个人是许峥晨的基础上。 最后一次见到许峥晨还是上个月与顾澄一同造访他家。而许峥晨出门在外很少回复信息，社交动态一年更新不到一条，几乎处于无人问津的地步。一旦出门的话，联系不上基本成为了常态，好像玩起了失踪。 如果打私人电话，恐怕太过直接。 于是林佳晗打开家门之前按响了隔壁的门铃。 “叮咚” 无人回应，继上周以来发生的一样。 “跑哪里去了……”林佳晗失去了耐心等待，既然等不到人，便只好改天再来。 本就疲惫的身子在如今又变沉了几分，推开门，把书包随手扔到地上，脸朝着床上砸去。 时间拨回今天傍晚放学之后，校医室。 墙上的挂钟指针在徐徐拨动，窗边洒下的夕阳悄然不见，室内灯早早开启了照明作业。 比赛进行到现在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林佳晗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我也该走了。晚上的自习课要迟到了，先回宿舍了。” “林佳晗，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顾澄心中始终有个疑惑没法解开。 “问什么？” “不，没事，你赶快去吃饭。” 顾澄笑着敷衍了事，结果招来了林佳晗的不满。她的表情冷淡跟开赛前的反差，有好多个瞬间让他产生问话的冲动。其实顾澄要问的是“大家都在看比赛，为什么你不跟着一块去呢”，但继续耽搁她的时间只会给她带来困扰。 “林佳晗。” 出来后，碰到的人是肖泽航。他在门口似乎等候多时。 “你站门口多久了？” 能明显感觉到，肖泽航像是犹豫了许久才做出决定，同样是情绪失落，他仿佛比自己承受的要多得多。 “占用你一点时间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 虽然林佳晗口头上答应了肖泽航，但在作出许可的那个瞬间，又后悔话说早了，她想起来正赶着时间做其它事。片刻后，她跟着肖泽航来到教学楼外的一处空地。 这片地方和校医室离得远，不会有人路过，也不会偷听。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顾澄的面说吗？”林佳晗内心深处的声音告诉她，接下来讲的事情必不可能是好消息。 “先让我理一下思绪。” “比赛输了？” 林佳晗以前就明白一个道理，并非所有事情都能以好结局迎来收场，恰如当晚，肖泽航对比赛的失利怀有缺憾，“……嗯，不过我要讲的不是这个。” “不打算告诉他吗？” 一直将消息隐瞒到底并不现实，顾澄早晚都会知情，林佳晗问肖泽航不如说是在试探他的意图。 “我待会亲自跟他说。在这之前，有件事情我必须向你澄清。顾澄那小子不想你担心，多半不会选择告诉你。” 林佳晗被保护得很好，但是就这么置身事外，对顾澄而言实在残忍。 “本来打算等到这次比赛过了告诉你的。” “什么？” “顾澄他……和那个班的男生达成一个约定，如果比赛赢了，对方就要当众向你道歉。” “但是因为现在输了，从明天起，顾澄有将近一个学期的时间要去他们班级门口道歉。” “向谁道歉？等等，我好像不是特别懂你的意思。” “何潇应该认识？” “认识。” 高三文科班也有一个同名同姓的何潇，林佳晗没放在心上，结果两人居然是同一个人，而且和她出身同一所高中，距离感一瞬间被拉近了。 “既然认识，我就直说了。” 肖泽航又说，“之前听说，何潇曾经因为遭遇校园霸凌，中间辗转几次，转学来了我们学校，风评非常不好。凡是和她扯上关系的人都遭到到了同等对待。然后是今年暑假，你们之间的接触在学校小群体里传开了，在个别的小群体中。” 林佳晗的记忆忽然闪回那张合照。 “那些人说话特别难听，顾澄自然看不惯，两个人大吵一架，然后打了起来。” 顾澄之所以对那些男生大打出手，想必是被触及到了比底线更加需要坚守的事物，抑或者人。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固执，他做这么多也许为了某个人的名誉，不是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因为何潇吗？”林佳晗不把自己纳入考虑的范围以内，主要觉得顾澄不太像是为了她一个人，所以才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因此以何潇作为询问的形式，林佳晗感觉更加合理和正当。 “很明显不是么？”被肖泽航这么一问，心里的答案也随之确定了下来。 施暴方专挑不合群的学生下手。顾澄邀请她不是毫无原因，平常的接触也是在保护她。 “班主任已经收到消息，看样子不打算多管。不过，不把事情闹大，校方大概率会对事情冷处理。” “这帮人真恶臭。然后呢，你跟我说这些，打算让我帮你们什么忙？” “其它方面我来处理，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开导一下那个傻瓜。拜托了，这个忙只能你来帮。” 他恳求有人替他帮顾澄一把。即便心态再好，遭遇失败也会陷入阵痛。 林佳晗一向独来独往，无意中被人视作目标也一样并不知情，内心对顾澄的亏欠化作为了愧疚逐渐地升温发酵。 这次有人为她挺身而出，导致受了伤害，林佳晗势必要还他这份人情。 “帮忙……具体要做什么？” 林佳晗含糊地问。 “这个我不清楚，你得问他本人才知道。” “哦，终于回来了。咦，林佳晗，你怎么还在这里？晚修马上迟到了，再不——” 见林佳晗踩着匆忙的脚步回来，顾澄率先质问，然而后半段话被林佳晗一句反常的发问给噎住了。 “顾澄，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哈？”林佳晗的语气莫名地牵强，让顾澄起了疑心，“想要的东西？肖泽航没说漏嘴？” “闭嘴快说。”林佳晗用力捶了他一下表示态度。 “你让我闭嘴，我没办法说啊……果然肖泽航跟你说了不该说的。”突然挨了一拳，顾澄心里委屈极了，话音霎时软了下来。 “快点，你想要的东西，或者要我替你做的事都行。”林佳晗之后加上一个先决条件，“但是不准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不可以让我做我不愿意的。” “那太可惜了。” “噫，你个死变态，你刚才肯定想到一些色色的下流的事情。”林佳晗迅速护住自己。 “哎呀，你误会了，我、我对你哪敢有一点非分之想啊。”顾澄被她用一种看色狼的眼神盯着，表情相当地慌张，“你才是，到底想哪去了……” 林佳晗脸颊通红，“顾澄你个大笨蛋！” “干嘛突然生气了啊？” “什么也没有。” “越看越觉得你是一个小屁孩。” “说谁小屁孩，你说清楚。” “你看啊，你长得像，嗯，还有某些地方……挺像的。”顾澄为难地解释。 林佳晗的视线下移三十公分，定格在某一处上。 “死顾澄！”这下子把林佳晗气得想当场将顾澄打死，这样一切都省了。 “对不起，对不起啦。这样，你帮我捎句话，不用太麻烦，作为谢罪，以后我每天都给你买一杯奶茶。” “虽然听上去不健康，我接受了。” 最后敲定需要帮忙的是一件小事，就是代他问一声苏雨汐，愿不愿意接受他的道歉信。 “本来我想当面道歉，现在这样也去不成，所以拜托你啦，佳晗姐姐。” “啊啊啊，不行，我办不到。”林佳晗在床上撒气式地翻弄，打滚，又是用拳头捶打抱枕，“为什么我非要答应他不可呢？” “佳晗，快洗澡睡觉了，小心明天上学迟到哦。” “好，我这就来。” Chapter090 知晓痛苦之人 隔天上午去学校的路上，看见熟悉的早餐街道，那家餐饮店依然处于歇业的状态。 【老板外出潇洒，有商务合作的意向请电话联系。】 店铺的卷帘门上贴着一张告示，在旁边还画上了一幅可爱的简笔画，作为温馨提醒。 尽管已经预见将要发生的事情的结果，心情却止不住地失落，涌上一阵空荡荡的感觉。林佳晗见没有变化，随便打发了早餐，离开去了学校。 情况出现转机是在这周的周末。那天不上课，林佳晗照常上街买早餐。 “早上好。你是许峥晨的邻居。今天天气这么好，准备出门买早餐吗？” 公寓楼下，刚从外市返回浅夏，张予枫正忙着从轿车上卸货。与此同时，视野中突然进入林佳晗的身影。 他与林佳晗仅仅只有数面之缘，却记住了这名少女。 林佳晗记得他是许峥晨的亲戚，两个人是关系非常要好的叔侄。 “嗯，周末不上课，所以起床晚了一点。” “周末确实应该休息哈哈，对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到我的店里坐坐，等搬完这批东西，请你们大吃一顿。” “谢谢，不过我想还是不用了。”林佳晗心领了，客套地拒绝掉张予枫的好意之后，似乎又想到了一些点，“……我们？” 她像是得到了提醒一般，转头看路肩的轿车，后备箱旁边冒出来一个苏雨汐。 她端着一小箱的来回晃动的货物，从程度上看得出来力气有些吃紧。林佳晗搭了把手，捡起掉落在地的账单，放回到箱子上。 “小心不要摔了哦。”林佳晗觉得她不应该勉强自己搬重的东西，但是她的样子，却给她一种尽力在做好每一件事情的感觉，便不再说些什么。 苏雨汐报以灿烂的笑容，表情很暖很治愈，看了真叫人上手摸一摸她的头。 不过林佳晗最后还是克制住了，“我、我也来帮你们。”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张予枫心里为之开心。 兴许是上了年纪的原因，张予枫特别容易对人共情，只是再难见到这样的画面，就像某些曾经隐匿的美好失而又复得。 “辛苦你们了，呼，忙到现在早餐都没来得及吃。” 张予枫又叫道，“那个小妹妹——” “林佳晗。”林佳晗礼貌地向张予枫报上姓名。 “佳晗妹妹，不如今天你来我店里吃，我请客。” “不了不了，谢谢大叔。我身上还有点事，过会就走。”张予枫问林佳晗是不是在找人，林佳晗一拍脑袋，幡然醒悟，“对，我想起来了，要找的人就是小家伙。” 把来由告诉张予枫，当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听完后，他若有所思地点了头，露出一副预料到了的眼神。 “许峥晨呢，你们和他是一起出去的吗？最近我去他家，不太像住在里面的样子。” “他去了南昙，没跟我们回来。怎么啦？” “啊，没事，我随便问问。”林佳晗为了避免被看穿心思，于是敷衍了事。 她鼓起勇气，“小家伙，有件事情我想问你。你还记得上个月，顾澄给你送了一封信吗？” “问你是不是对他怀恨在心……之类的，他托我转告你，如果愿意接受，任何时候当面道歉都没问题。” “我还没看，我以为那个是恶作剧，所以放在一边了。” 苏雨汐的做法倒也符合，喜欢吓人的确是顾澄会干出来的事情，比如突然从背后出现。 反而张予枫的回答令人讶异，“那封信，我没记错，应该给扔到箱子去了。” “我去找一找！” 顾澄的信是林佳晗搜刮信箱的时候，从一沓废纸中发现的。至于为什么不在家里，而是被人放进了信箱，还得问张予枫。 上个月底，他来许峥晨家拜访的时候正好在家里看见了，于是发好心帮忙塞进了箱里。 想着许峥晨会定期清理家门口的信件，不至于堆积起来，挡住路道。如今信箱已经被报纸和广告传单塞满，因为家里长时间无人，卫生已经到了欠收拾的程度。 林佳晗倒弄出一大堆纸张，然后跑下楼，拿到他们眼前。 “那封信找着了，而且这里找到了另外几封，我看看，寄信人名字写的是……江一哲。” 这些信封在十月份初集中发出，说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原因，最后采取了这种沟通方式。 信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关于何潇，以及她的病，通过努力，目前控制在一个稳定的值，但能否好转，仍然需要下很大的苦功。 江一哲写道，因为抑郁，何潇已经对日常的周围的印象变得模糊，疏于见面，这对她的病情非常不利。 于是他在信中提议，让许久未见的二人见一见。信的最后，请苏雨汐务必上午来，提前保持联络。 “那我们就去见一见她好了，我的事暂时放着没关系的。” 主张的人是林佳晗。 林佳晗也尽量用着苏雨汐理解得了的方式，将意思说传达于她。 事情的展开开始有些无法所料，但是林佳晗能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人在推动着她，适时地做出抉择，像是为了给一直以来的坏情绪写下一个句号。 既然总有一天需要面对，不如就趁现在，早点让自己解脱。而且去见何潇一面，许多关于她的疑点都可以迎刃而解。 顾澄的委托就等到探望结束之后另找机会。 哪怕把何潇和顾澄放到苏雨汐的心目中做一个天平，结果也必然倒向前者，听上去虽然对顾澄不太友好，但事实如此。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医院。” “何潇她在医院养病，吃了好多好多药，特别苦，我想为她带些甜食。” “小姑娘说得对，探望病人还是得带点东西过去，两手空空的可不行。”张予枫觉得空着手过去问题也不大，但带着慰问品反而更加彰显诚意。 刚回到家，厨房餐具什么的还没来得及准备。于是张予枫自掏腰包，让她们买些纸杯蛋糕带过去，一来便于携带，二不耽误正餐。 “你放心好了，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张予枫告诉她不必客气。 原因其实不难理解，自从许峥晨辞职，店里的人手仅剩张予枫一人以后，苏雨汐每天不计麻烦来餐馆把卫生打理得一尘不染，甚至无偿倒贴。 张予枫当然不希望她这么做，可是一旦回报过头的话，没准会惨遭拒绝。 因此他通过一种既不明显，又能回报心意的途径以资鼓励。 “把花也带上。” 张予枫在手机上打下字。 “何潇她最喜欢米娅姐姐家种的花了，我也想给她带一点，到时她一定会很高兴。” 林佳晗发问，“张叔叔不去吗？” “我就免了，亲戚的车还得给人家还回去，所以你俩去。祝你们探望顺利。” 何潇住在浅夏市的一家精神卫生中心观察。 这里的人们没有情绪显露，不对，应该说是长期处于这样的大环境里，生理和心理都极其地不舒服。而且它貌似并不欢迎“正常”的人到来。 按着医生所说的门牌号，出来电梯右拐，往里面直走，第三间病房里面便是何潇。 “是这没错了。” “江一哲和何潇在里面吗？” “江一哲出去了，回来需要一段时间。冒昧问一句，你们是哪位？” 男生从拐角一出来，发现何潇的病房门前多了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正在带头敲门。 对方面相文弱，身板也是瘦瘦高高的，看起来人畜无害，应该很好沟通。林佳晗抱着如此心态，回答道，“我们是何潇的同学。” 林佳晗与何潇身居同所高中，四舍五入就是同学。 “同学？今天没接到预约的消息，也没有何潇的同学，所以有理由怀疑——你是冒牌货。阿哲之前说过，何潇在学校受尽欺负，万一你就是欺负她的坏蛋，我放你进去，到时候你又欺负她怎么办？所以还是请你离开。” 男生的眉头紧锁，字字句句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谁欺负她了，况且，我们长得又不像坏蛋。”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真的是她同学，同一所高中的，这下总行了？” “虽然我对好看的女孩子没有抵抗力，但我为人正直，不行就是不行。”男生守着门口一步不肯退让，“医生在吗，抓坏蛋啊——” 看来只能打道回府了。 林佳晗怒怒地瞪了男生一眼，对方却不以为意，嘴角的笑容微微翘起，好像在劝她死了这条心。 留下旁观的苏雨汐一脸懵，还全然不知，“小汐我们走。” “等一下，你刚才叫那个女生什么？” “叫什么你管不着。”林佳晗冲他吐了吐舌头。 “你是苏雨汐？” “是又怎么样，我承认，咱们家的小家伙长得确实不赖，但我劝你还是早点打消这个念头比较好，拜拜。” 苏雨汐轮流望着这两个人言来语去地吵架，深感担忧。 这时，江一哲回来了，制止了二人将吵闹声推向更高处。 “在医院讲话尽量小点声，附近的病人都在休息，不要吵到他们哦。” “对不起。” “抱歉。” 做错事的二人异口同声。 毕竟他们认错的态度良好，没有造成负面影响，江一哲便不再轻声斥责，嗓音恢复了原来的温柔似风。 他爽朗的性格如故，“是小汐来啦，潇潇想见你很久了，每天都嚷嚷着见面。” 突然，另一头的男生意识到不对，苏雨汐的身份得到证实，那么和他拌嘴的这个林佳晗或多或少也能与何潇有所关系。 “……你真是她同学？” “那不然呢。” “给你们添麻烦了。”男生面向苏雨汐，表示歉意地鞠了一躬。 “喂，你给我们添麻烦，要道歉的人应该不止一个？” “没有。”男生抠了抠鼻孔，无视了林佳晗的请求。 “可恶……” 一旁的江一哲和苏雨汐乐呵呵地笑了。 这时苏雨汐拿出探病的礼物，提到江一哲手上。征得苏雨汐的同意后，江一哲打开了袋子，里面安静地放着一盒蛋糕，绑上了格子丝带，以及两杯水果布丁。 全部是何潇喜爱的口味偏好。 “你们难得探望一趟，还准备那么多蛋糕。真的很感谢，也谢谢你小汐。” 江一哲十分庆幸，他的女朋友能交到像苏雨汐这样的好朋友，即使父母不在，自己不在，也能有人切切实实地告诉何潇，她被人所珍惜。 “潇潇就在里面，进去前，手机请保持静音。” 说完，门徐徐打开。 那双眼眸凝望着窗台，开门后转而看向自己，林佳晗才了解到，信上说的都是真的。 Chapter091 茧 清澈的瞳孔反射不出任何的光，那层阴霾仿佛要将有机质覆盖一般。齐肩的短发在无数个住院的日子里，已经留到一定的长度。营养方面也好像落下了，导致身材显而易见的消瘦。 过了几秒，何潇稍微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来探望自己的。 “潇潇，我回来了。” 江一哲的声音十分温柔，像询问走失的小孩似的，生怕惊扰了她，“今天有乖乖的吗？” “嗯。” “医生呢，早上来过了吗？” “来了，跟之前一样。他问我有没有好好吃药，还问了测试结果。”何潇把上午的查房内容转告江一哲。 他听完，眼中漫过了欣慰和爱，为女朋友乖乖吃药的良好行为予以嘉奖，“了不起。” 住院期间，吃过数不清的药，也填过大大小小的表格。这些在何潇眼中不算什么。 而且医生每天查房基本上十之八九会问她结果，大致对话就是“昨天填的汉密尔顿抑郁量表结果如何”、“某某测评和问卷都做过了吗”，以及“不要忘记做今日份的症状自评量表”，然后说明接下来的安排。 此前何潇病情高发的时候，即使主动开口问医生情况，也只会招致如同模板的，没有感情的回答。 “这个暂时不好下定论，不过你的情况比起上周明显好转，所以不用过于担心。按照医嘱服药，积极配合当下的治疗，有利于病情康复。” 问的次数多了，何潇便不再执着于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毕竟不重要了，对于快要从世上消失的自己来说。 渐渐地，随着食欲降低，记性和认知能力的衰退，开始出现以往没有的躯体症状。 那种感觉，仿佛置身于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水中，慢慢地失重下坠。水面遥不可及沉溺得太深了，听觉几乎丧失。呼出的最后一口气有如生命对将死之人的临终关怀，尽头是看不见的寂寥。 每天吃药才能让自己觉得依然活着，停药或者不吃，宛如身体的健康就无法得到保障，但苟延残喘地活着，对精神和身体可谓是巨大的考验。 太可怕了。 而且在昨天，阴霾依旧笼罩着心跳。后半夜每次做同样的梦，好似重复演绎的剧本。 夜晚永远那么地煎熬，睡不好，合上眼就会看见可怕的画面。 江一哲似乎知道她控制不住发怵，于是牵着她的手，挽回她的注意，“潇潇，你知道吗，今天外面有人想见你。” “谁？” 何潇忘记了想见她的人也是自己一直想见的。 “进来。”江一哲朝门口招了招手，表示用不着这么拘束地站在外面。 闻言，门口的三个人走进了房内，将带来的礼物放到床柜上。她们的到来，让何潇稍稍抬起眼皮，确切地说，是苏雨汐的到来使何潇再度焕发出一丝光芒。 男生是近期经常探望她的江一哲的校友，前几次做过介绍，跟江一哲隶属同一个社团。 而旁边站着的林佳晗，则没有太多印象，何潇甚至记不起她的名字。 “何潇，你还认识我吗？我们在暑假见过面的。” “嗯，听你的语气，我们也不像第一次见面。但是我的脑袋现在特别乱，想不起来了。”何潇唯一确定的，便是她过去接触过林佳晗的事实，虽然不清晰，但是留下的痕迹经得起推敲。 “对不起，那时候的事情，对你说了讨厌的话，我不知道——”你得了这种病——这几个敏感的字眼刚涌上林佳晗的喉咙，就被她咽了下去。 “你跟我说的我都不记得了。”由于记忆力衰退，何潇的认知已经大不如前，当时的一丝一毫在何潇看来，跟人间蒸发了没两样。 “抱歉……” 林佳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不用道歉，如果看在我生病的份上道歉的话，只会让我觉得我是个重症患者，最好还是免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把我和其他人同等对待，我就心满意足了。” 最后，何潇决定不以训斥的方式来调解矛盾，但是林佳晗多希望她能如此，接受安慰反而显得自己娇情。 “那啥，你每天都待在房间？” “嗯，虽然这里有专门的监护，手机必须登记才能使用，不过却是最适合一个人待的地方，平常无聊没事就看看电视。”何潇说道。 转入这间病房前更加惨淡，当时是住院最难过的一段日子，真的是什么也干不了。 何潇又谈起了不用接受治疗的日程，“有时候挺闷的，像我不爱运动，医院供我待的地方很少，而且这里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爷爷老奶奶，同龄的朋友一天见不到几个。而且就算我特别想与人打交道，身体条件也不允许我这么做。” “原来是这样。” 二人聊到一半，话题便再难进行下去，好在苏雨汐走过来分发蛋糕，将其中一个拿给了何潇，是她爱吃的提子口味。 “这个是什么？” “蛋糕，她们今天带了你爱吃的蛋糕。”江一哲拆开包装，用勺子浅浅地舀了一勺，喂到她嘴里，“你不是吐槽医院的饭菜盐巴少，尝不出味道嘛。来尝一尝，可好吃了。” 何潇仔细地回味，并送上了“好吃”的评价。 她的笑容就如风中残絮，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令人觉得这样为数不多的笑意，也是多么地逞强，受到一点伤害就会轻易折断。 可以使她重新振作精神，苏雨汐也相当开心。 “每天吃一大堆的药，嘴巴一直非常苦，我都要忘记甜的东西是什么味道了。” “对了，刚才我去楼下和叔叔谈过了，住院的费用不必担心，他会跟阿姨商量好的，我也会尽力想办法。” “好的。” 不知是听完了消息的缘故，蛋糕的风味融在口中，淡化了药的苦涩。享用完蛋糕，众人又短暂地聊了会天，接下来变成两名女生之间的共处。 其他人则由江一哲领着出去房间。 “小汐，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 “小汐，你没来的这段时间，医院都是父母和一哲在照顾我，好多话我其实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说。”何潇比划道，“特别是一哲，他为了我一直付出，跟监护人似的……我不知道拿什么回报他。” “他是个温柔的男生，我相信，他会在乎你的想法，肯定特别希望你赶快好起来。” 话虽如此，但江一哲的长相给不了何潇安全感。她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配不上这般优秀的男生。 “我知道，但是我坚持下去，真的盼不到头，有好几次我想一走了之，找个地方去死，都是一哲在安慰我。” 与其接受无意义的治疗，浪费一切，选择轻生或许来得没有那么遭罪。 至少在这方面，她可以被公平地对待。最起码还有选择的余地。 “我心里对他有愧疚，所以在他面前，我都忍着不提这方面的事。” “如果有能让我稍微打起精神的事情，哪怕是假的，我也愿意试着去相信。” “不然我怕最近发呆的时间一天比一天久，有时候大脑甚至会断线，接着就会想起伤心的事情。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望着昔日的大家渐行渐远，心慢慢地走散，只凭人力干涉的事情果然还是微乎其微。 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忙碌，彼此之间的距离感，遥远得让人莫名在意。但愿能找到一个契机，能将分散的大家的心再度串连起来。 苏雨汐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找到它，在下一次见面之前。她走上前，将何潇抱紧入怀。 娇小的身体充满大大的力量，拥抱暖暖的，散发出甘甜的香味和收留一切不安的柔软，足以帮助何潇放下难过、痛苦、不甘，以及迷茫。 所以这一次，何潇不做抵抗，好好地感受着她所分享的温度。 “小汐的怀抱好温暖，好安心……就像妈妈一样……” 因为下午预约了心理辅导和治疗，何潇将近大半个下午的时间被安排在治疗室内，所以今天早早就结束了探病。 四人出了医院正门，即将各奔东西。 “就送你到这里了。” “没关系，我自己能回去。你看着也挺忙的。” “是啊，吃完午饭就回学校，潇潇有她父母陪着，我也没什么不放心。” “我也是，学生工作方面积压了太多事情，忙着回去处理呢。” “你刚才还往人家身上瞟，我看，你见到人家女生就走不动路了？” 爱记仇的林佳晗自然不放过任何挖苦的机会，何况这个男生刚才为她百般添堵。 男生自知敌不过林佳晗，苦笑不得，“好男不跟女斗。” “哼，好女不跟男斗。” “原来你们已经相互认识了啊。这位是我们动漫摄影协会的副部长，方潮君。平时这边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都是由他来做社团企划和培训，帮了我不少忙。” 林佳晗眼睛眨巴着，闪躲了一会。而看在江一哲的面子上，她接过对方的手友好地握了握。 “初次见——啊！” “怎么了？” 他被掐疼得立刻缩回了手，“没、没事，我先走了。” 告别还不忘回头瞥林佳晗一眼，还以颜色，但是遭到了气呼呼的对待。又或许以为对方是个女生，才处处让着她。 “他看上去好像挺享受的？”林佳晗见江一哲恢复了对她的注意，赶紧纠正道，“别误会，我没欺负他，单纯吓唬他一下而已。” 江一哲付之一笑，“他人脾气很好的。谢谢你们今天来看何潇。因为你们能来，她的精神也变好了。” “不用谢我，谢他们。我和她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好，而且有小家伙在，何潇能打起精神也多亏她。”林佳晗摸了摸苏雨汐的脑袋。 “不过，还是谢谢你。” 江一哲知道林佳晗踏出的这一小步，想必是经历过一番纠结才做出的决定。 “哦、哦……” “今后若有关于何潇的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二十四小时全天在线哦。” 就这样，林佳晗收下了江一哲的联系方式。 “替我向那个呆子问个好。” “嗯。” 而事实上，林佳晗算起来大概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没见到许峥晨本人了，只是江一哲并不知悉。在他的固有印象中，此时的许峥晨估计有事在身，多半抽不出时间陪着一块来。 谈话间，林佳晗叫的出租到了。简单地道谢后，她们乘上了回家的车。 Chapter092 恶作剧 来到学校。 吊诡的气氛从经过走廊起，就已经在散播着，来自周围学生的视线异常刺人，像极了谴责。但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林佳晗因此很早习惯了别人不礼貌的目光。进来教室，然后坐上座位，跟往常一样准备测验。 挂好书包，取出纸和笔，与此同时还翻出了一封写着“顾澄收”的信。 想着待会可以见到顾澄惊讶的小表情，思想不经意间就开起了小差。脑海也不再是关于考试的内容。 实际上，林佳晗返校前被邀请去了一趟许峥晨家。苏雨汐将道歉信认真浏览完毕，又让林佳晗稍作等待，去房间写了封信。 用不了多久，苏雨汐便将信交付到林佳晗手中。 “顾澄他其实人很好，对我，还有其他人，虽然平常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偶尔也爱话唠。他宁愿受伤，也狠狠臭骂了那些欺负何潇的人一顿呢。” 林佳晗之所以提及顾澄，求情只是次要的，重要是她觉得，苏雨汐不知道顾澄好的一面不太应该。 而苏雨汐告诉她，“顾澄他本性并不坏，只是喜欢恶作剧。” 在林佳晗看来，这份回答可谓最好不过，苏雨汐原谅了他。准确说，顾澄能被谅解，也多亏了他自己。 无论犯下多小的错，但凡责任在于本身，他就绝不逃避，直到获得对方的谅解。 如果没有这份勇于弥补错误的态度，那么苏雨汐当时就不会对他产生信任，更不会接受他。 唯一的遗憾便是，苏雨汐由于家庭原因而被迫搬家，导致顾澄认为对方的疏远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从而无法知道是否取得了原谅。 而顾澄明白这点也是后话了。 “他性格就这样，没事喜欢吓唬人，不懂怎么跟女生交朋友。没事，他敢欺负你，我帮你打回他。”林佳晗向她保证，“下次见面，你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 正如林佳晗所言，苏雨汐逐渐了解到顾澄对她敞开的心扉。 咯咯。 林佳晗一抬头，老师敲完桌子正站在旁边，用高高在上的目光监视着她。 …… 考完了紧张刺激的周测，林佳晗累趴在桌子上，说话也成为了一种奢侈。这次的试题难度让还没从练习题中找回自信的她，又陷入了新一轮自我怀疑。转头又要赶着补作业。 “好难……” 唉声叹气让宋唯听了都皱眉。 身为课代表，督促没按时完成学习的学生，抱着一叠厚厚的作业在教室和办公室两头跑，似乎是一份习以为常的工作。 “作业没写吗？”宋唯走近了些，“借你抄了，小心别被老师发现。” 接着她拉来一张椅子，坐看林佳晗把作业抄完，一边观察她的表情。 “没事？” “是指什么？” “周三的篮球赛啊。”宋唯直接挑明了说，但考虑到当事人的心情，语气带上了一点疑问。 毕竟上次的班赛确实闹得所有人都不愉快。 “唯姐看你最近闷闷不乐的，以为你在精神内耗，来关心一下你。佳晗，咱们不用跟她们一般见识。”一旁的周岚也来了，说道。 宋唯又说，“最近风气特别怪，其他班的学生就像在一致对外，对我们，对16班也是。” “很有可能，有人故意在引导舆论。” 周岚一针见血地点出原因。 当然，消息并非空穴来风。这周三才落下帷幕的比赛，在某些程度上使得顾澄在高三年级，乃至在整个高中部的风评一落千丈。 原因竟然是顾澄没履行承诺，自行向她们道歉。 于是在一些别有用心的群体抹黑下，顾澄成了学校头号的失信人，就连过去的黑历史也被一一扒了出来，同样遭殃的还有他的朋友，以及林佳晗所在的班级。 如同恶作剧一般。 周岚不得不感慨，那帮人的确擅长干这样的龌蹉的勾当，而且不止一次两次，制造不切实际的言论。 “就没人管她们吗？” “不是没人管，是不敢管。对方的背景，老师比谁都清楚，看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流言蜚语之所以盛行，老师和领导们的不作为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当然，周岚说的这一切必须建立在“不发生极端事件”的基础之上。就算有，学校的公关总能想方设法将消息压下来。 “跟他们同一个学校真晦气，连下个月的舞台祭也要来恶心人，该说真不愧是艺术班的小丑吗，不错失每一次表演的机会。” “一想到那种人上台表演，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周岚持续输出观点，任谁听了都无法反对。能让平日里绝对理性的周岚气成这副样子，实在可怕。 但生气归生气，林佳晗依然觉得，周岚的话嘲讽的仅仅是犯错的少数人，而非艺术班全体。 “他们社团作为学校的排面担当，每年不都是坐享着演出的机会嘛。”宋唯强调了一句。 “这么说也对，但今年跟往年比有变化，艺术班的那群女生带头报名了，而且班里面都在传她们跟声乐社有点交集。” 虽然林佳晗没见过“那群女生”，不清楚跟过去欺负何潇，恶意孤立别人的是不是同一批人，但前不久篮球场上发生的恶性事件，就是她们带头颠倒是非，故意将事情引向不利于顾澄的风向。 说到底还是物以类聚，与他们同班的男生打球的时候也在使坏。 “她们是社团的成员？” “应该是，反正挺膈应人的。”周岚一脸的不高兴，“好好的舞台祭还瞎搅和，谁爱看了。” 她无法与这样的人达成共识，从诋毁他人中获得满足和优越感，心理究竟得有多么变态扭曲。 “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岚耸了耸肩，具体她也无从得知。 这时林佳晗停笔，想起了正事，“顾澄呢？” “估计请假了，刚才去办公室路过隔壁，好像没见到他。” “担心你的小男友？”周岚插话道。 “才不是这样。” “有空纠结这个，不如帮我出一出主意，明天的班会该怎么搞。” 宋唯托着腮，思考桌上那张舞台祭的宣传单如何处置。 舞台祭创办以来，硬性规定各班至少上报一个节目，不同班级团体之间可以自由组队，以合作的形式参演。 而她们班既不是艺术班出身，也没有人脉，鲜少有机会和社团和从事音乐的人打交道，所以单演并不吃香。否则就是作为其他班的陪衬，草草地走个过场。 因为普通班的重心全放在了文化课上，对参加艺术活动那是相当抵触，所以即使是温舒棋这样的气氛组，也难以唤醒班级学生的热情。 “每年开班会问起来，几乎没多少人愿意参加，升入高三之后就更少了。”宋唯内心唏嘘不已，当班长可太不容易了。 她又朝文娱委员的座位望了一眼，“明天的班会够我们头疼的了。” 座位上，温舒棋似乎有着相同的烦恼。 Chapter092 恶作剧 来到学校。 吊诡的气氛从经过走廊起，就已经在散播着，来自周围学生的视线异常刺人，像极了谴责。但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林佳晗因此很早习惯了别人不礼貌的目光。进来教室，然后坐上座位，跟往常一样准备测验。 挂好书包，取出纸和笔，与此同时还翻出了一封写着“顾澄收”的信。 想着待会可以见到顾澄惊讶的小表情，思想不经意间就开起了小差。脑海也不再是关于考试的内容。 实际上，林佳晗返校前被邀请去了一趟许峥晨家。苏雨汐将道歉信认真浏览完毕，又让林佳晗稍作等待，去房间写了封信。 用不了多久，苏雨汐便将信交付到林佳晗手中。 “顾澄他其实人很好，对我，还有其他人，虽然平常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偶尔也爱话唠。他宁愿受伤，也狠狠臭骂了那些欺负何潇的人一顿呢。” 林佳晗之所以提及顾澄，求情只是次要的，重要是她觉得，苏雨汐不知道顾澄好的一面不太应该。 而苏雨汐告诉她，“顾澄他本性并不坏，只是喜欢恶作剧。” 在林佳晗看来，这份回答可谓最好不过，苏雨汐原谅了他。准确说，顾澄能被谅解，也多亏了他自己。 无论犯下多小的错，但凡责任在于本身，他就绝不逃避，直到获得对方的谅解。 如果没有这份勇于弥补错误的态度，那么苏雨汐当时就不会对他产生信任，更不会接受他。 唯一的遗憾便是，苏雨汐由于家庭原因而被迫搬家，导致顾澄认为对方的疏远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从而无法知道是否取得了原谅。 而顾澄明白这点也是后话了。 “他性格就这样，没事喜欢吓唬人，不懂怎么跟女生交朋友。没事，他敢欺负你，我帮你打回他。”林佳晗向她保证，“下次见面，你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 正如林佳晗所言，苏雨汐逐渐了解到顾澄对她敞开的心扉。 咯咯。 林佳晗一抬头，老师敲完桌子正站在旁边，用高高在上的目光监视着她。 …… 考完了紧张刺激的周测，林佳晗累趴在桌子上，说话也成为了一种奢侈。这次的试题难度让还没从练习题中找回自信的她，又陷入了新一轮自我怀疑。转头又要赶着补作业。 “好难……” 唉声叹气让宋唯听了都皱眉。 身为课代表，督促没按时完成学习的学生，抱着一叠厚厚的作业在教室和办公室两头跑，似乎是一份习以为常的工作。 “作业没写吗？”宋唯走近了些，“借你抄了，小心别被老师发现。” 接着她拉来一张椅子，坐看林佳晗把作业抄完，一边观察她的表情。 “没事？” “是指什么？” “周三的篮球赛啊。”宋唯直接挑明了说，但考虑到当事人的心情，语气带上了一点疑问。 毕竟上次的班赛确实闹得所有人都不愉快。 “唯姐看你最近闷闷不乐的，以为你在精神内耗，来关心一下你。佳晗，咱们不用跟她们一般见识。”一旁的周岚也来了，说道。 宋唯又说，“最近风气特别怪，其他班的学生就像在一致对外，对我们，对16班也是。” “很有可能，有人故意在引导舆论。” 周岚一针见血地点出原因。 当然，消息并非空穴来风。这周三才落下帷幕的比赛，在某些程度上使得顾澄在高三年级，乃至在整个高中部的风评一落千丈。 原因竟然是顾澄没履行承诺，自行向她们道歉。 于是在一些别有用心的群体抹黑下，顾澄成了学校头号的失信人，就连过去的黑历史也被一一扒了出来，同样遭殃的还有他的朋友，以及林佳晗所在的班级。 如同恶作剧一般。 周岚不得不感慨，那帮人的确擅长干这样的龌蹉的勾当，而且不止一次两次，制造不切实际的言论。 “就没人管她们吗？” “不是没人管，是不敢管。对方的背景，老师比谁都清楚，看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流言蜚语之所以盛行，老师和领导们的不作为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当然，周岚说的这一切必须建立在“不发生极端事件”的基础之上。就算有，学校的公关总能想方设法将消息压下来。 “跟他们同一个学校真晦气，连下个月的舞台祭也要来恶心人，该说真不愧是艺术班的小丑吗，不错失每一次表演的机会。” “一想到那种人上台表演，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周岚持续输出观点，任谁听了都无法反对。能让平日里绝对理性的周岚气成这副样子，实在可怕。 但生气归生气，林佳晗依然觉得，周岚的话嘲讽的仅仅是犯错的少数人，而非艺术班全体。 “他们社团作为学校的排面担当，每年不都是坐享着演出的机会嘛。”宋唯强调了一句。 “这么说也对，但今年跟往年比有变化，艺术班的那群女生带头报名了，而且班里面都在传她们跟声乐社有点交集。” 虽然林佳晗没见过“那群女生”，不清楚跟过去欺负何潇，恶意孤立别人的是不是同一批人，但前不久篮球场上发生的恶性事件，就是她们带头颠倒是非，故意将事情引向不利于顾澄的风向。 说到底还是物以类聚，与他们同班的男生打球的时候也在使坏。 “她们是社团的成员？” “应该是，反正挺膈应人的。”周岚一脸的不高兴，“好好的舞台祭还瞎搅和，谁爱看了。” 她无法与这样的人达成共识，从诋毁他人中获得满足和优越感，心理究竟得有多么变态扭曲。 “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岚耸了耸肩，具体她也无从得知。 这时林佳晗停笔，想起了正事，“顾澄呢？” “估计请假了，刚才去办公室路过隔壁，好像没见到他。” “担心你的小男友？”周岚插话道。 “才不是这样。” “有空纠结这个，不如帮我出一出主意，明天的班会该怎么搞。” 宋唯托着腮，思考桌上那张舞台祭的宣传单如何处置。 舞台祭创办以来，硬性规定各班至少上报一个节目，不同班级团体之间可以自由组队，以合作的形式参演。 而她们班既不是艺术班出身，也没有人脉，鲜少有机会和社团和从事音乐的人打交道，所以单演并不吃香。否则就是作为其他班的陪衬，草草地走个过场。 因为普通班的重心全放在了文化课上，对参加艺术活动那是相当抵触，所以即使是温舒棋这样的气氛组，也难以唤醒班级学生的热情。 “每年开班会问起来，几乎没多少人愿意参加，升入高三之后就更少了。”宋唯内心唏嘘不已，当班长可太不容易了。 她又朝文娱委员的座位望了一眼，“明天的班会够我们头疼的了。” 座位上，温舒棋似乎有着相同的烦恼。 Chapter093 另一个答案 时间一晃快进到次日下午。从班主任进门，到一脸便秘地走上讲台，这堂班会就注定了不好过。 正当大家以为他会破口大骂的时候，他推了推眼镜，开场白讲了几句关于小测的成绩，然后话锋一转，严厉批评了近日违规违纪的行为。 隔壁班一名学生闯祸，据称是在篮球场上故意挑衅对方，自己班居然有人私下搅和，于是双双遭到了投诉。而且最近整个班的学风低下，光是这几条就足够他把全班训斥一顿。 骂了半天，班主任骂不动了，喉咙也干了，只能喝水润润嗓子，氛围才稍微适合讲轻松一点的话题。 宋唯走上台，挑了几个重点来讲，“舞台祭的安排就这么些，还有哪里不清楚的，可以现在提出来，没有我们待会开始统计报名人数。” 统计人数说来不难，反而过于悠闲了，以至于没统计多少，班会就在铃声中草率地结束了。 “唔姆。” “唔姆……” 周岚无视枕头发出的埋怨，对着它使劲出拳。打回来的饭至今一口没吃，似乎想不通某件事情，通过这种怄气的方式来泄愤才会令她好受一些。 “好受多了……” “我回来咯。”宋唯推门而入，将买来的果汁饮料搁在闲置的桌子上。她抽出袋子中的一瓶冷饮，走上前，用瓶子捂住周岚的胳膊。 周岚没留意走近的宋唯，一下子冷得激起了身子，“哇！好冷，唯姐你坏心眼。” “给你放桌上了。”宋唯笑着回应，“在想班会上老班说的事？” “不然呢，我最看不惯那些趾高气扬的臭脸了，害我饭都吃不下。还有那个舞台祭也是。” “难怪你气鼓鼓的，像只河豚一样。” 说完，周岚又不乐意了，钻入了被窝。 过了一会，被窝里的她才重新张口说话。 “……话说，我们真的有必要搞这个烂活动吗？去年的反响明明很差了。” 虽然把话讲太满会摔跟头，但周岚一旦产生了某种见解，动摇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况且，就算开放了自愿报名，大概还是和去年一样的原班人马。 “这也不奇怪，毕竟活动夹在两次月考中间，练习又累又长，所有人都在积极投入学习，牺牲一些娱乐活动不过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理解他们。” 周岚觉得举办这种活动纯粹是在浪费时间，舞台祭从以前开始就变味了。 或许大家都是不对的人，错误的时间遇上了一个错误的班级。他们的志向各不相同，即使今天发生了什么奇遇，跟谁好上了也是无关痛痒的琐事。 她是这么想自己和这群人的。 所以四人的友谊在这种圈子里显得格外匮乏。 宋唯的语气好像在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学校方面说是让高三学生也可以留下纪念，所以组织了我们参加，具体什么用意我管不着。但是，今年可能是我们最后一起站上学校的舞台了，机会仅此一次，我想让自己在学校的日子多一点开心，来年想起来不是那么糟心的事情，不给未来留下遗憾就够了。” “我一直把它当作团建活动来看待的，无论如何我都会全力以赴。” “学校再糟糕，我也不希望受到它影响，因为我们都有选择过好自己生活的权利，不止是我这么想，周岚你，大家也是一样的。开心就好，不是么？” 周岚闭口吭声，伸手就要喝桌子上的饮料。宋唯笑了，帮忙拿来给她。 “蛮好喝的，虽然我还是喜欢喝不冰的。” “小卖部这种风味的只有冷饮，其它的卖光了。” “罚你下次买回一杯不冰的。” “下次一定。对了，周岚，你知道佳晗她去哪里了吗？”寝室里林佳晗的床位空空的，宋唯这才想起她没一块跟着回来，去了哪里也不通知一声。 与此同时，图书馆的天台—— 气氛安静。 林佳晗站在近栏杆的一侧，捧着的手机早已编辑好信息，却迟迟没有发出，踌躇了半天，就在下定决心按下发送键的时刻，楼梯口走出来了一位熟人。 “下午好，还有晚上好，佳晗。原来你躲在这里呀。” 图书馆的天台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吓得林佳晗差点摔掉了手里的手机。虽然不打一声招呼，温舒棋的笑容无论如何都让人生气不起来。 “呵呵，吓到你了？” “……没。” “本来我想敲门再进来的，但是转头又想了想，敲天台的铁门感觉怪怪的，所以放弃了。”温舒棋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一边留意脚下的排水管道，接近栏杆的地方。 “你可以问一下为什么我知道你在这里。” “……为什么你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我看见了呀。” 林佳晗大无语。 “逗你玩的。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四个人就坐在天台上讨论演出来着，记得吗，班主任跟现在一样大发脾气，整个教室死气沉沉的。” “记得，幸好当时你站了出来。因为这个，你还当上了我们班的啦啦队领袖。可惜，队服的裙子太短，班里的女生特嫌弃穿上它。” “是啊，第一次见到大家为了表演那么卖命地练习。” 林佳晗回忆道，“毕竟我们跟舒棋你不一样，没有那么厉害的舞蹈功底，表演的意愿也不强，台下练习时做的动作一个个都难看死了，跟做早操似的。而且我长相很一般啊，不像你。” 在平常，温舒棋便是以活泼开朗，可爱又直率，侧马尾的形象示人，喜欢把衣服外套系在腰上，显得不良。 外表身材宛如少女漫中走出来的辣妹一般，而这一切当然离不开她悉心的保养。 “我觉得佳晗就很可爱。” “我知道你是出于安慰，所以才会对我说这些。” “佳晗……你今天不太一样了。” “嗯？” “啊啊，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指如果在平时，根本不敢想你会和我聊这么多悄悄话，所以我才说你变得不大一样了。有一种见到好久未见的故人的感觉。” 林佳晗愈发察觉到了，这段时间以来对何潇的愧疚在见面之后并未消减，升学的精神压力固然存在，但真正造成她现在这般纠结的，或许另有其它。 “其实是我的一个朋友，她最近遇到了一点小挫折。” 林佳晗说，“她从小喜欢画画，立志要当一位插画师，每天在画稿上花费大量精力，学习成绩也因此而不理想。” “父母常常教唆她放弃画画，甚至骂她。但是她十分热衷画画，因为这件事，双方隔几天就会大吵一架，没有人懂她，理解她的只有一个男生。” “他们是在一次补习课上相识的。他跟我朋友说，自己是单亲家庭长大的，父母离婚以前，从小被父亲逼着去参加各种不喜欢的比赛，每天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没有自由支配的时间，活得很压抑。” “或许因为这点，他患上了心理障碍，讨厌比赛，亲手结束了长久以来的梦想。” “不过男生从不抱怨自己的遭遇，反过来会在我朋友难过的时候安慰她，劝导她，经常分享生活里的各种开心，还给了她生活下去的勇气。两个人渐渐有了共同话题，聊得比之前更加投机。可是补习结束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联络了。” “到后来，她听说了，男生的妈妈走了，这件事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林佳晗看着栏杆之外，情绪零碎，“上一次遇见他是在他家门口，模样完全变了一个人。她试想过安慰男生，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有什么办法既能表露关心又不至于招到怀疑呢？” “怀疑？” “就是普通朋友层面的关心啦。” “这就是一直困扰你的问题吗？” “也许。等等，不是我啦，那个，是我一个朋友，她托我问的，呃，也不完全对，那个……” 林佳晗意识到事情败露，终于坐不住了，神色慌慌张张的，紧张到在半空中比划动作。 温舒棋不再拆穿，班上与交情最深的人就属她们一间宿舍，除了林佳晗本人，另外三个人都明白她没有别的朋友，往小了说，至少现在没有。 所以留了她狡辩的余地。 既然需要旁人给出建议，说明林佳晗被困扰得头疼不已。 “首先我同情男生的遭遇，嗯，如果我是她的话，我会勇敢一些，主动出击，跟男生说出自己的心意，以及目前为止的想法。即使遇到令人生气和难过的事，心里再怎么不安，也要坚持相信，他的身边还有自己这个朋友在关心他。” “然后努力长大，成为一个超级棒的大人，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走出镇子去好多好多的大城市，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佳晗呢？” “我、我还没有规划过这些事，好像它们一直在离我很远的地方看着我。” “佳晗就是佳晗，做自己绝对没问题的。” “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而且目标也没那么伟大，我就想追上某个人的脚步，跟他一起去实现梦想。” “先让我猜一猜，是顾澄？” “错啦。” “呜，居然不是他吗，明明最近你们的交情那么要好的……”温舒棋坚信的答案遭到了否定，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过，从你的语气可以听出来，他一定是个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存在，而且是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男孩子。” “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这恰恰说明你喜欢他呀。” “说了不是我啦，干嘛突然扯到他呀。” “你知道吗，隐瞒情绪对于真心相待的朋友来说可是头号敌人，一般别人难读懂你的内心的时候，转变一下技巧，试着扔一记直球给对方。”温舒棋模仿投球手的姿势，慢慢地将手中的东西归还给林佳晗。 随着信封亮相，林佳晗仿佛想起还有这件事情一样，也不再去管为什么会提起顾澄。而且，自己竟然没留意刚上来那会温舒棋就已经把它攥在手中。 “这封信，你在哪里找到的？” “嗯？课桌底下呀，我觉得这封信对你应该挺重要的，就先替你保管着了。”温舒棋将信封物归原主，“没人拆开看过的，所以你放心。” 虽然林佳晗的顾虑被点了出来，但是她并不觉得温舒棋是怕被她想得太坏，故意说了这话，“真心相待吗……” “嗯，真心相待。” 附赠的报名表最后也是被林佳晗察觉到了。 温舒棋便适时地问出，“今年时间紧缺，报名从速哦。” 望着这名少女，一切仿佛有了答案。 “谢谢你。” “今年也请多多指教。” Chapter093 另一个答案 时间一晃快进到次日下午。从班主任进门，到一脸便秘地走上讲台，这堂班会就注定了不好过。 正当大家以为他会破口大骂的时候，他推了推眼镜，开场白讲了几句关于小测的成绩，然后话锋一转，严厉批评了近日违规违纪的行为。 隔壁班一名学生闯祸，据称是在篮球场上故意挑衅对方，自己班居然有人私下搅和，于是双双遭到了投诉。而且最近整个班的学风低下，光是这几条就足够他把全班训斥一顿。 骂了半天，班主任骂不动了，喉咙也干了，只能喝水润润嗓子，氛围才稍微适合讲轻松一点的话题。 宋唯走上台，挑了几个重点来讲，“舞台祭的安排就这么些，还有哪里不清楚的，可以现在提出来，没有我们待会开始统计报名人数。” 统计人数说来不难，反而过于悠闲了，以至于没统计多少，班会就在铃声中草率地结束了。 “唔姆。” “唔姆……” 周岚无视枕头发出的埋怨，对着它使劲出拳。打回来的饭至今一口没吃，似乎想不通某件事情，通过这种怄气的方式来泄愤才会令她好受一些。 “好受多了……” “我回来咯。”宋唯推门而入，将买来的果汁饮料搁在闲置的桌子上。她抽出袋子中的一瓶冷饮，走上前，用瓶子捂住周岚的胳膊。 周岚没留意走近的宋唯，一下子冷得激起了身子，“哇！好冷，唯姐你坏心眼。” “给你放桌上了。”宋唯笑着回应，“在想班会上老班说的事？” “不然呢，我最看不惯那些趾高气扬的臭脸了，害我饭都吃不下。还有那个舞台祭也是。” “难怪你气鼓鼓的，像只河豚一样。” 说完，周岚又不乐意了，钻入了被窝。 过了一会，被窝里的她才重新张口说话。 “……话说，我们真的有必要搞这个烂活动吗？去年的反响明明很差了。” 虽然把话讲太满会摔跟头，但周岚一旦产生了某种见解，动摇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况且，就算开放了自愿报名，大概还是和去年一样的原班人马。 “这也不奇怪，毕竟活动夹在两次月考中间，练习又累又长，所有人都在积极投入学习，牺牲一些娱乐活动不过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理解他们。” 周岚觉得举办这种活动纯粹是在浪费时间，舞台祭从以前开始就变味了。 或许大家都是不对的人，错误的时间遇上了一个错误的班级。他们的志向各不相同，即使今天发生了什么奇遇，跟谁好上了也是无关痛痒的琐事。 她是这么想自己和这群人的。 所以四人的友谊在这种圈子里显得格外匮乏。 宋唯的语气好像在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学校方面说是让高三学生也可以留下纪念，所以组织了我们参加，具体什么用意我管不着。但是，今年可能是我们最后一起站上学校的舞台了，机会仅此一次，我想让自己在学校的日子多一点开心，来年想起来不是那么糟心的事情，不给未来留下遗憾就够了。” “我一直把它当作团建活动来看待的，无论如何我都会全力以赴。” “学校再糟糕，我也不希望受到它影响，因为我们都有选择过好自己生活的权利，不止是我这么想，周岚你，大家也是一样的。开心就好，不是么？” 周岚闭口吭声，伸手就要喝桌子上的饮料。宋唯笑了，帮忙拿来给她。 “蛮好喝的，虽然我还是喜欢喝不冰的。” “小卖部这种风味的只有冷饮，其它的卖光了。” “罚你下次买回一杯不冰的。” “下次一定。对了，周岚，你知道佳晗她去哪里了吗？”寝室里林佳晗的床位空空的，宋唯这才想起她没一块跟着回来，去了哪里也不通知一声。 与此同时，图书馆的天台—— 气氛安静。 林佳晗站在近栏杆的一侧，捧着的手机早已编辑好信息，却迟迟没有发出，踌躇了半天，就在下定决心按下发送键的时刻，楼梯口走出来了一位熟人。 “下午好，还有晚上好，佳晗。原来你躲在这里呀。” 图书馆的天台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吓得林佳晗差点摔掉了手里的手机。虽然不打一声招呼，温舒棋的笑容无论如何都让人生气不起来。 “呵呵，吓到你了？” “……没。” “本来我想敲门再进来的，但是转头又想了想，敲天台的铁门感觉怪怪的，所以放弃了。”温舒棋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一边留意脚下的排水管道，接近栏杆的地方。 “你可以问一下为什么我知道你在这里。” “……为什么你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我看见了呀。” 林佳晗大无语。 “逗你玩的。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四个人就坐在天台上讨论演出来着，记得吗，班主任跟现在一样大发脾气，整个教室死气沉沉的。” “记得，幸好当时你站了出来。因为这个，你还当上了我们班的啦啦队领袖。可惜，队服的裙子太短，班里的女生特嫌弃穿上它。” “是啊，第一次见到大家为了表演那么卖命地练习。” 林佳晗回忆道，“毕竟我们跟舒棋你不一样，没有那么厉害的舞蹈功底，表演的意愿也不强，台下练习时做的动作一个个都难看死了，跟做早操似的。而且我长相很一般啊，不像你。” 在平常，温舒棋便是以活泼开朗，可爱又直率，侧马尾的形象示人，喜欢把衣服外套系在腰上，显得不良。 外表身材宛如少女漫中走出来的辣妹一般，而这一切当然离不开她悉心的保养。 “我觉得佳晗就很可爱。” “我知道你是出于安慰，所以才会对我说这些。” “佳晗……你今天不太一样了。” “嗯？” “啊啊，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指如果在平时，根本不敢想你会和我聊这么多悄悄话，所以我才说你变得不大一样了。有一种见到好久未见的故人的感觉。” 林佳晗愈发察觉到了，这段时间以来对何潇的愧疚在见面之后并未消减，升学的精神压力固然存在，但真正造成她现在这般纠结的，或许另有其它。 “其实是我的一个朋友，她最近遇到了一点小挫折。” 林佳晗说，“她从小喜欢画画，立志要当一位插画师，每天在画稿上花费大量精力，学习成绩也因此而不理想。” “父母常常教唆她放弃画画，甚至骂她。但是她十分热衷画画，因为这件事，双方隔几天就会大吵一架，没有人懂她，理解她的只有一个男生。” “他们是在一次补习课上相识的。他跟我朋友说，自己是单亲家庭长大的，父母离婚以前，从小被父亲逼着去参加各种不喜欢的比赛，每天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没有自由支配的时间，活得很压抑。” “或许因为这点，他患上了心理障碍，讨厌比赛，亲手结束了长久以来的梦想。” “不过男生从不抱怨自己的遭遇，反过来会在我朋友难过的时候安慰她，劝导她，经常分享生活里的各种开心，还给了她生活下去的勇气。两个人渐渐有了共同话题，聊得比之前更加投机。可是补习结束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联络了。” “到后来，她听说了，男生的妈妈走了，这件事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林佳晗看着栏杆之外，情绪零碎，“上一次遇见他是在他家门口，模样完全变了一个人。她试想过安慰男生，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有什么办法既能表露关心又不至于招到怀疑呢？” “怀疑？” “就是普通朋友层面的关心啦。” “这就是一直困扰你的问题吗？” “也许。等等，不是我啦，那个，是我一个朋友，她托我问的，呃，也不完全对，那个……” 林佳晗意识到事情败露，终于坐不住了，神色慌慌张张的，紧张到在半空中比划动作。 温舒棋不再拆穿，班上与交情最深的人就属她们一间宿舍，除了林佳晗本人，另外三个人都明白她没有别的朋友，往小了说，至少现在没有。 所以留了她狡辩的余地。 既然需要旁人给出建议，说明林佳晗被困扰得头疼不已。 “首先我同情男生的遭遇，嗯，如果我是她的话，我会勇敢一些，主动出击，跟男生说出自己的心意，以及目前为止的想法。即使遇到令人生气和难过的事，心里再怎么不安，也要坚持相信，他的身边还有自己这个朋友在关心他。” “然后努力长大，成为一个超级棒的大人，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走出镇子去好多好多的大城市，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佳晗呢？” “我、我还没有规划过这些事，好像它们一直在离我很远的地方看着我。” “佳晗就是佳晗，做自己绝对没问题的。” “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而且目标也没那么伟大，我就想追上某个人的脚步，跟他一起去实现梦想。” “先让我猜一猜，是顾澄？” “错啦。” “呜，居然不是他吗，明明最近你们的交情那么要好的……”温舒棋坚信的答案遭到了否定，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过，从你的语气可以听出来，他一定是个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存在，而且是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男孩子。” “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这恰恰说明你喜欢他呀。” “说了不是我啦，干嘛突然扯到他呀。” “你知道吗，隐瞒情绪对于真心相待的朋友来说可是头号敌人，一般别人难读懂你的内心的时候，转变一下技巧，试着扔一记直球给对方。”温舒棋模仿投球手的姿势，慢慢地将手中的东西归还给林佳晗。 随着信封亮相，林佳晗仿佛想起还有这件事情一样，也不再去管为什么会提起顾澄。而且，自己竟然没留意刚上来那会温舒棋就已经把它攥在手中。 “这封信，你在哪里找到的？” “嗯？课桌底下呀，我觉得这封信对你应该挺重要的，就先替你保管着了。”温舒棋将信封物归原主，“没人拆开看过的，所以你放心。” 虽然林佳晗的顾虑被点了出来，但是她并不觉得温舒棋是怕被她想得太坏，故意说了这话，“真心相待吗……” “嗯，真心相待。” 附赠的报名表最后也是被林佳晗察觉到了。 温舒棋便适时地问出，“今年时间紧缺，报名从速哦。” 望着这名少女，一切仿佛有了答案。 “谢谢你。” “今年也请多多指教。” Chapter094 忙碌 忙碌 川华大学。 投奔回忙碌的动漫摄影的社员们，似乎渐渐找回在学校工作的常态。早在江一哲外出之前，社团的代理工作就交付给了方潮君负责，平时两个人的交情就不错，自然无需担心。 但是这种被人寄予了厚望的使命感，让方潮君很担心搞砸了。 新学期的第二轮宣传共两天，有别于第一轮的秋招，这次的宣传仅仅是为一个月后的重头戏造势而已——“冬风祭”，作为本社团输出动漫文化的大型活动可是不容有失的。 所以在收摊过后，方潮君坐在活动室埋头苦脸，检查着后勤物品。 他下意识咬了咬指甲。 “我跟商家谈了，他同意给我们优惠，衣服上面的纹路和装饰也按照我们的要求，尽可能去做。定稿大概这个样子。”美术部的徐博文把电脑端到方潮君桌前。 “来得及吗？” “应该来得及，我提前两星期就开始和他联系，这次只是改一点边角料的地方。”徐博文说。 沈彦这时路过，摘下了人偶头套，憨实的脸上是被汗水淋透的痤疮。穿着厚厚的玩偶服走来走去，一天下来非常消耗体力，体态圆润的人就更加辛苦了。 沈彦:“也就是说，订单交钱也快了。下周二的例会，我向老师反馈一下要不要？” 方潮君浏览着屏幕上的成品，眼神凝重，并不是设计的要素不好，恰恰是设计得相当出色，让他不免想起了另外的事情。 “……这个问题，已经跟老师私聊过了。他回复是说社团月活跃不达标，要削减多余的经费支出。” “什么叫多余，这难道不是——” 沈彦有些急了，头套有些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徐博文及时搭住沈彦的肩，眼神进行了简单的交流，便让他咽下了马上脱口的话语。 徐博文明白，方潮君虽然轻描淡写地带过问题，却比任何人都希望社团能够朝好的发展方向多走一点点。 “嘛，以上还只是初步实施的阶段，谁也无法印证接下来就不会变好呢。” “可是……” 显然，这并不能让沈彦迅速放下担忧。 “别可是啦，既然社团老大哥开口发话了，我们哪有不听的道理。” 方潮君又问徐博文，“服装设计没太大问题。户外演出的道具，你有联系商家吗？” “联系了，照这进度应该差不多了，做完第一时间就运过来。” “老徐，光靠我们几个省吃俭用，补贴经费，问题也得不到解决，剩下的服装道具、摄影没办法开动，视频后期压根想都不用想。” 徐博文仔细想了想，确实有道理，于是问方潮君，“挨个通知其它部门，活动延后吗？美术部我来通知。” “暂时不用，剩下的支出我来想办法。不用担心我，照以前一样把通知发下去就行。” “——还有，找时间排练舞蹈，场地租借和布置外景，记得提前安排人手。” “喔，包在我身上。” “说什么不用担心，这样的话，最后吃苦头的可就是你自己哦。”指导老师背对着方潮君，说道。 此时此刻，工作的办公桌上是大会的策划书和各种物品的清单，荧幕里活动还未通过审批。他端着热腾的咖啡，饮了一口，希望给疲乏的身体注入一些精神。 “我多做点，不碍事。当初我和一哲说定了，把他们带进社团就必须对他们负责到底。” “上次找我，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学校通知，除了削减开支，就是社团解散的警告。校方和学院给出的解释是，摄影协会常年在学期纳新阶段未达到招新标准，长期无法组织活动，状态萎靡。 最初是一群二次元爱好者自发组建的小团体，可是越往后看，越觉得好多的问题都是因它而起。 诸如人员的变动，社团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导致后来为了管理的方便，将宣发和美术两个部门合并成为了一个，废除其它部门。接管物资、组织策划的重担则落到了江一哲的部门头上。 “经费紧张可以合力克服。毕竟可能最后一次公演了……玩开心点。” 随后，指导老师以接电话为由离开了活动室。 整理最近所有的活动策划。活动室里每天值班的学生来往少了许多，社团的活跃度不复从前。 注销社团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尤其近期出现了一波退社风潮，不少社员递交申请书，加深了这种念想。 检查完毕，方潮君便合上了活动室大门。 咔嚓。 门再次打开，苏雨汐用张予枫给的私人钥匙打开了后门，进来了餐馆。 张予枫昨天去还车，估摸着今天晚上才回，因为餐馆开业定在今日，便由她揽了打扫卫生的活。 外出一段时间，餐馆里的环境像仓库里的物品一样，表面积了一层细灰。 而苏雨汐似乎喜欢把脏东西擦洗干净的充实感，不管干多久，都不会觉得累，所以一从医院回来，打扫完家里的卫生，就直接来了这里。 可是找遍了大厅，卫生用具的影子也没见着一个。 正准备往杂物间走，看见有谁戴着面具，蹲在一旁翻箱倒柜。忽然，那人转身吓了她一跳。 张予枫似乎没察觉到苏雨汐悄悄进来了。 “是我，大叔啦。”张予枫摘下面具，露出了和蔼的笑，“我也没想吓你，本来只打算给你一个惊喜，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见她的小腿有些哆嗦，似乎被吓得不轻，毕竟刚才都躲到角落去了。张予枫一边将苏雨汐从角落里拉起，一边给她赔不是。 咕~ 肚子饿了。 “对了，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看你的样子，今天的探望应该挺顺利的。” “叔叔呢？” 张予枫表示自己出去吃了顿饭，“嗯，跟大学损友聚餐，顺便聊了最近的生意。他们中有人开西餐厅的，刚毕业那会我们还在一个培训基地实习，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挺招人怀念的。” “吃完饭又专门去他们店做了客，取取经，蹭一下经营经验，碰巧今天他们在搞促销，满两百换一次抽奖机会。我想既然来了，干脆消费一下再走，然后就抽中了一箱吃的，还有两个小礼物。” 张予枫事无巨细都会坦白，不过给人却是酒劲上头，说了胡话的错觉。 转眼，离出锅只差最后的点缀。 撒上葱花，现做的调料，一道味道鲜甜的素汤就完成了。他浅尝了一勺味道，口感香甜。 “新鲜出锅的热汤来咯。这次我在调料上做了一点创新，保证能尝出不一样的口感，全世界仅此一份哦。” 备好餐，他摘下了可爱的兔耳发箍。 “慢点尝，小心烫嘴。” 虽然张予枫会不到意，但苏雨汐绽露的笑容足以证明这是她喝到过味道最棒的汤了。 每当做菜，张予枫拾起的过往中就有一段回忆是关于以前的女儿。听着女儿在耳边呢喃今天吃啥，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抚摸，给她做 爱吃的菜。 他最喜欢看到女儿吃饭时纯真的笑。 “好喝就多喝点，厨房的锅里煲了不少。” “不过这么好喝的汤品，不起个华丽炫酷的名字，可就太失败了。” “对，取名，我想一想……就叫它‘三千烦恼都可以疗愈的幸福开胃素菜汤’，怎么样？听上去很酷炫？” 张予枫在取名方面，依旧保持着一贯的“高超”水准。 想象一下许峥晨在这里，张予枫顶多会收到“好难听，这汤的名字就和大叔的名号差不多响亮”这样的评价。更可怕的是，他意识不到自己取的名多么奇葩。 “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我要为到场的每个顾客来一份，庆祝店铺重新开张。” 他哼着小调，沾沾自喜已经跃然脸上，没来得及跟苏雨汐招呼，便一蹦一蹦地走回厨房忙自个的事去了。 看着张予枫的新服饰，恍然间，苏雨汐如同找到了什么。 Chapter094 忙碌 忙碌 川华大学。 投奔回忙碌的动漫摄影的社员们，似乎渐渐找回在学校工作的常态。早在江一哲外出之前，社团的代理工作就交付给了方潮君负责，平时两个人的交情就不错，自然无需担心。 但是这种被人寄予了厚望的使命感，让方潮君很担心搞砸了。 新学期的第二轮宣传共两天，有别于第一轮的秋招，这次的宣传仅仅是为一个月后的重头戏造势而已——“冬风祭”，作为本社团输出动漫文化的大型活动可是不容有失的。 所以在收摊过后，方潮君坐在活动室埋头苦脸，检查着后勤物品。 他下意识咬了咬指甲。 “我跟商家谈了，他同意给我们优惠，衣服上面的纹路和装饰也按照我们的要求，尽可能去做。定稿大概这个样子。”美术部的徐博文把电脑端到方潮君桌前。 “来得及吗？” “应该来得及，我提前两星期就开始和他联系，这次只是改一点边角料的地方。”徐博文说。 沈彦这时路过，摘下了人偶头套，憨实的脸上是被汗水淋透的痤疮。穿着厚厚的玩偶服走来走去，一天下来非常消耗体力，体态圆润的人就更加辛苦了。 沈彦:“也就是说，订单交钱也快了。下周二的例会，我向老师反馈一下要不要？” 方潮君浏览着屏幕上的成品，眼神凝重，并不是设计的要素不好，恰恰是设计得相当出色，让他不免想起了另外的事情。 “……这个问题，已经跟老师私聊过了。他回复是说社团月活跃不达标，要削减多余的经费支出。” “什么叫多余，这难道不是——” 沈彦有些急了，头套有些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徐博文及时搭住沈彦的肩，眼神进行了简单的交流，便让他咽下了马上脱口的话语。 徐博文明白，方潮君虽然轻描淡写地带过问题，却比任何人都希望社团能够朝好的发展方向多走一点点。 “嘛，以上还只是初步实施的阶段，谁也无法印证接下来就不会变好呢。” “可是……” 显然，这并不能让沈彦迅速放下担忧。 “别可是啦，既然社团老大哥开口发话了，我们哪有不听的道理。” 方潮君又问徐博文，“服装设计没太大问题。户外演出的道具，你有联系商家吗？” “联系了，照这进度应该差不多了，做完第一时间就运过来。” “老徐，光靠我们几个省吃俭用，补贴经费，问题也得不到解决，剩下的服装道具、摄影没办法开动，视频后期压根想都不用想。” 徐博文仔细想了想，确实有道理，于是问方潮君，“挨个通知其它部门，活动延后吗？美术部我来通知。” “暂时不用，剩下的支出我来想办法。不用担心我，照以前一样把通知发下去就行。” “——还有，找时间排练舞蹈，场地租借和布置外景，记得提前安排人手。” “喔，包在我身上。” “说什么不用担心，这样的话，最后吃苦头的可就是你自己哦。”指导老师背对着方潮君，说道。 此时此刻，工作的办公桌上是大会的策划书和各种物品的清单，荧幕里活动还未通过审批。他端着热腾的咖啡，饮了一口，希望给疲乏的身体注入一些精神。 “我多做点，不碍事。当初我和一哲说定了，把他们带进社团就必须对他们负责到底。” “上次找我，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学校通知，除了削减开支，就是社团解散的警告。校方和学院给出的解释是，摄影协会常年在学期纳新阶段未达到招新标准，长期无法组织活动，状态萎靡。 最初是一群二次元爱好者自发组建的小团体，可是越往后看，越觉得好多的问题都是因它而起。 诸如人员的变动，社团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导致后来为了管理的方便，将宣发和美术两个部门合并成为了一个，废除其它部门。接管物资、组织策划的重担则落到了江一哲的部门头上。 “经费紧张可以合力克服。毕竟可能最后一次公演了……玩开心点。” 随后，指导老师以接电话为由离开了活动室。 整理最近所有的活动策划。活动室里每天值班的学生来往少了许多，社团的活跃度不复从前。 注销社团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尤其近期出现了一波退社风潮，不少社员递交申请书，加深了这种念想。 检查完毕，方潮君便合上了活动室大门。 咔嚓。 门再次打开，苏雨汐用张予枫给的私人钥匙打开了后门，进来了餐馆。 张予枫昨天去还车，估摸着今天晚上才回，因为餐馆开业定在今日，便由她揽了打扫卫生的活。 外出一段时间，餐馆里的环境像仓库里的物品一样，表面积了一层细灰。 而苏雨汐似乎喜欢把脏东西擦洗干净的充实感，不管干多久，都不会觉得累，所以一从医院回来，打扫完家里的卫生，就直接来了这里。 可是找遍了大厅，卫生用具的影子也没见着一个。 正准备往杂物间走，看见有谁戴着面具，蹲在一旁翻箱倒柜。忽然，那人转身吓了她一跳。 张予枫似乎没察觉到苏雨汐悄悄进来了。 “是我，大叔啦。”张予枫摘下面具，露出了和蔼的笑，“我也没想吓你，本来只打算给你一个惊喜，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见她的小腿有些哆嗦，似乎被吓得不轻，毕竟刚才都躲到角落去了。张予枫一边将苏雨汐从角落里拉起，一边给她赔不是。 咕~ 肚子饿了。 “对了，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看你的样子，今天的探望应该挺顺利的。” “叔叔呢？” 张予枫表示自己出去吃了顿饭，“嗯，跟大学损友聚餐，顺便聊了最近的生意。他们中有人开西餐厅的，刚毕业那会我们还在一个培训基地实习，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挺招人怀念的。” “吃完饭又专门去他们店做了客，取取经，蹭一下经营经验，碰巧今天他们在搞促销，满两百换一次抽奖机会。我想既然来了，干脆消费一下再走，然后就抽中了一箱吃的，还有两个小礼物。” 张予枫事无巨细都会坦白，不过给人却是酒劲上头，说了胡话的错觉。 转眼，离出锅只差最后的点缀。 撒上葱花，现做的调料，一道味道鲜甜的素汤就完成了。他浅尝了一勺味道，口感香甜。 “新鲜出锅的热汤来咯。这次我在调料上做了一点创新，保证能尝出不一样的口感，全世界仅此一份哦。” 备好餐，他摘下了可爱的兔耳发箍。 “慢点尝，小心烫嘴。” 虽然张予枫会不到意，但苏雨汐绽露的笑容足以证明这是她喝到过味道最棒的汤了。 每当做菜，张予枫拾起的过往中就有一段回忆是关于以前的女儿。听着女儿在耳边呢喃今天吃啥，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抚摸，给她做 爱吃的菜。 他最喜欢看到女儿吃饭时纯真的笑。 “好喝就多喝点，厨房的锅里煲了不少。” “不过这么好喝的汤品，不起个华丽炫酷的名字，可就太失败了。” “对，取名，我想一想……就叫它‘三千烦恼都可以疗愈的幸福开胃素菜汤’，怎么样？听上去很酷炫？” 张予枫在取名方面，依旧保持着一贯的“高超”水准。 想象一下许峥晨在这里，张予枫顶多会收到“好难听，这汤的名字就和大叔的名号差不多响亮”这样的评价。更可怕的是，他意识不到自己取的名多么奇葩。 “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我要为到场的每个顾客来一份，庆祝店铺重新开张。” 他哼着小调，沾沾自喜已经跃然脸上，没来得及跟苏雨汐招呼，便一蹦一蹦地走回厨房忙自个的事去了。 看着张予枫的新服饰，恍然间，苏雨汐如同找到了什么。 Chapter095 乌托邦、愿望和舞台祭 宣传进行到最终日，各路社团纷纷出动了人手。 隔壁吉他社的弹奏，声乐社调试音箱前的清唱，街舞团的舞蹈才艺，仿佛都想在这次的宣传中抢占先机。 “就连隔壁的棋牌社也不甘落后，在放狠招啊。”尽管自家社团的配置不够他们去做争夺，但好歹11月可是出了名的社团活动月，方潮君自然不肯错失这种大好时机。 “喂，那边的学姐很养眼呐。” 方潮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摊位，女生们身穿热辣奔放的服装，看了让人直呼过瘾。但很快，他注意起了形象，目光畏缩到帐篷里面。 徐博文端着一箱矿泉水，走了进来，给在座的每个人递上一瓶。 “宣传用的手册没忘？” “在胖子那，他人在来的路上了。”徐博文把沉甸甸的箱子放到地摊桌旁边，长舒了一口气，似乎体力活对他而言并不拿手。 他转而说道，“刚刚我从学院那接到两个消息，一好一坏，想不想听听？” 方潮君的心脏莫名咯噔了一下，他担心消息与冬风祭扯上联系，又不希望结果太糟，影响到其他的人。 “跟社团有关吗？” 徐博文点点头，回答是的。 “那就先听坏的。” “社团大概会在明年的月初终止活动，但是因为新活动的申报需要走流程，所以下个月的冬风祭多半就是全体最后一次演出。弄完这个，我们就真的要解散了。” “老师跟你说的？”除了社团的指导老师，方潮君的印象中再无第二种可能，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种重大决策一般还是拿上台面说会比较好。 “……猜的真准。好，是我私聊问的他。”某个聪明虫回答道，“我看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你前提知道了？” “差不多，我还没想好怎么向你们交代通知，犹豫了一晚上，本来决定今天开会公布的。” “既然还是一个社团的人，咱们之间何必隐瞒呢？” 就当现在社团上下都知晓了解散的消息，方潮君如同少了后顾之忧，接着说道，“我不打算瞒着你们。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活动批准了。不过据说公演日期会提前，老师在想尽方法替我们争取晚些。”徐博文一字不漏地向方潮君转述了老师的原话，“学校若是在这方面管得严，也太说不过去了。” “但愿。” 方潮君反正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非是公演结束的当天解散掉社团，不做延期申请。 而现在，社团的成员在撑场面，摊位前驻足的学生相当可观。当然，不乏许多慕名而来的女生，她们基本都是冲着见江一哲来的。 而方潮君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不忘调侃道，“他这家伙还真是受欢迎啊。” “你说阿哲？” “对啊，他很优秀，不是么？有才华，工作还比别人认真，平常的线下活动总能招到一大帮女生喜欢，很多男生包括我也羡慕他。” 但是方潮君与那些只会嘴里嚷嚷嫉妒江一哲的人不同，他十分了解江一哲背后到底付出了成倍的努力。 方潮君自从大一入学便跟江一哲做了同部门的干事，平常跟江一哲打交道的次数也最多，说什么都比社团其他人更清楚多一些他的为人。 无论任何事情都能够从容做到。在别人看来不可能完成的，江一哲都可以完美应对，简直就像一个全能的怪物。曾经有好几次，方潮君站在江一哲身旁的时候都会这么问，为什么像他这么优秀的人会看中这样一个平台，当时的社团明明就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以后你就明白了。”江一哲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便转身忙学习去了。 方潮君挠了挠头，找不到意义，如同自己毫无意义地过着不喜欢的生活一般。 来访的学生渐渐流失向了其它摊位。 他心里想，也好，有时间抽空休息。 “不过他平常总表现出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所以对他的了解不多，优秀倒是真的。” 徐博文把话接着说下去，“一哲他看起来虽然给人一直是轻浮爽朗的性格，但是我最近明显感觉得到他藏着心事。外人接触不到他的内心，他也不会对人敞开去讲他的想法。他很爱笑，可是那种笑容冷冰冰的，一不小心就会受到疏远。” “会不会挂科了？” 沈彦和他不合时宜的冷笑话一同姗姗来迟。 徐博文骂他，“怎么可能？学院全部人挂科他都不会挂一门。” “不然就是失恋，一般男生难过不就只有这两种可能嘛。” “人家没说，我们坐在这胡思乱想也没用。” “坏了，我把摄像机落在活动室了。” 沈彦:“你说摄像机，就在靠近窗户边的橱柜上，我去帮你取。” “站住，刚来就想偷懒，马上该你上场了。”方潮君揪住即将动身的沈彦，因为手表上快到时间了，一旦缺少玩偶的扮演者是相当麻烦的。 “……” “没事，我自己拿也很快的。” 徐博文为了不耽误摄影，迅速折返回到活动室的门口。相机拿到手后，正当刷卡开门之际，指导老师掐着点打开了门，从外头走了进来。 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这种时候先躲起来。然后，他就撞见了指导老师与人通话的一幕。 “原来不是说只有提前而已吗？解散前禁止申请活动，这也是学校的意思吗？” 虽然无法仔细察看指导老师的正脸，但是距离够近，徐博文能从他彬彬有礼但冒火的语气听出来，学校发通知的出尔反尔。 “不不，我明白你说的，但他们毕竟只是孩子，社团解散应该为他们的心情考虑，把活动安排得充分一些。” “很抱歉给你的工作添堵了。” 指导老师略带遗憾地结束电话，忽然，社团门口溜出去的身影引起了他注意，“错觉吗？” 尽管约定好不必今天赶过来的，但江一哲告诉何潇，他已经提前把未来两周的事务布置妥当了，所以不会影响这周的安排。 而且方便何潇的父母把精力放回到家庭以外的方面，何潇这才同意他来探望自己。 江一哲路过甜品店买了一份草莓慕斯，恰巧在住院部楼下偶遇了前来的苏雨汐，她的手中提着一袋水果。 昨晚睡前收到苏雨汐发来的短信，问明天最早什么时候可以看何潇，江一哲如实回答了“早上都没问题”。 “早上好，小汐，今天来得真早。”江一哲主动上前打招呼。 然后，两人一路作伴来到病房门口。 “小汐，你来得真早，我以为你十点之后才会过来。”何潇和江一哲打的招呼都差不多像。 “她昨天就在发消息问我，明天能不能早点来看你呢。” “谢谢你小汐，还有一哲。你们其实不用每次都带东西过来的。” “怕吃不完浪费啦？” “倒不是，你们愿意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还让你们破费的话，都不知道怎么样答谢你们了。” 江一哲攥紧了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的她的手，医院接受治疗的日子里，难得露出片刻的开心，又怎么需要多余的顾虑呢。 “傻瓜。” “……呃，你这身衣服，今天去外面工作了？”何潇发现今天江一哲穿着一袭正装，不太可能从学校出发直接来了医院。 实际上，江一哲没课的时候大多忙着东奔西走。有时为了多拉一个赞助，不惜去校外很远的地方谈合作，以至于常常在高铁上累到打瞌睡，而这些对于何潇而言都是秘密。 “学校的社团今早在举办宣传，稍微穿得正式了些，过来的路上忘记换了。” 江一哲望着何潇，每天的治疗跟药物的轮番滥炸，已经让她丧失了对许多事物的兴趣。她提不起精神，每当情绪发作的时候便会更加严重。身为何潇的男朋友，江一哲当然不希望她做无谓的担心。 苏雨汐体谅他们的难处，想通过自己的方式来减轻几分苦痛——而这也是她今天来的原因。 “潇潇，你还记得吗，我们约定过一起看舞台祭？” “……舞台祭，我说过这种话嘛，之前带你来家里说的吗？记不太得了。”何潇敲打脑门，但回应她的仅仅只是疼痛的声音，“我这副样子，回去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吗？” “只外出一天的话，或许做得到，提前得征求医生的意见。” “那个……” 何潇眼下的状况百出，没法赶在痊愈之前返校。而且昨天晚上的检查表记录着最新一次的测试结果，她并不忍心告诉江一哲。 这时医生进来询问基本情况，与此同时，江一哲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占用一点时间与医生好好谈谈。 医生同意了，等江一哲把门带上，走到走廊外面离房间稍远一步的地方，讲出了说来话长的一切: “关于病人的问题，目前她身体才稍稍恢复，还需积极配合接下来的治疗。” “您看下个月底出院有希望吗？” “这个，我们不敢保证，还得看到时候病人的情况如何，情况好什么都好说。” “您意思是，恢复达到预期的话，外出的考虑——” “这些日子你一直来探望病人，对病人的恢复帮助不小，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既然作为她的亲属，应该把病人的病情放在首位，不计后果地决定事情只会害了她。” 医生听见门口的动静及时打住了把话讲下去的冲动，原来病房出来了苏雨汐。或许是江一哲出门过久，何潇不放心他才拜托苏雨汐出来看看。 “我想你应该谅解，病人的情绪不太稳定，需要多加安抚。遇到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那就这样。” 医生没有稍作停留，先行告辞。 再次回到房间，江一哲内心仍未拿定主意，该如何委婉地道出现实，何潇才不会过于悲观。他如是想着，突然何潇开口了，“一哲，医生是不是要我安心养病之类的？” “大概这么个意思，他说主要看你恢复的多少。”江一哲安慰道。 然而何潇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快点好起来才故意说的，他做出的让步已经足够多了。再三考虑过后，何潇主动割舍了看舞台祭的念想。 “还是不去了。对不起。” 道歉是何潇对苏雨汐说的。 一切的展开似乎过于突兀，导致苏雨汐一愣一愣的，等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何潇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定是心思很坏的坏人干的，苏雨汐毫无疑问跟何潇一样讨厌他们。分明是他们的错，为什么全部都让她来承担，承受情绪失控的伤害。 连唯一的愿望也无法实现，何潇该有多难过啊…… 如果自己能替她完成…… 有了！ 苏雨汐揪了揪何潇的衣袖，把当下的想法完全告知于何潇。出院当然更好，但实在不行，就由她来完成。 “我来帮你完成。” “完成是指——你替我参加？” “对。” 苏雨汐替何潇完成演出的心愿，既是为了帮助她振作起来，更重要的是给予她面对生活的勇气。努力可以证明，就算愿望再困难也是靠一步一个脚印实现的。 何潇不需要把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来满足他人的情绪价值。 这份心何潇收到了，但随之而来的问题阻挡住了她们的步伐。 “那你要怎么进学校呢？” 设身处地思考一下，苏雨汐既不是在读学生，也无任何凭依，真正去参加校内活动还必须克服生理上的缺陷，看周围人的人脸色。 “会有办法的！” 苏雨汐态度坚决，但决定得太快以至于一筹莫展——看起来就像是愁容中面带着坚定。 江一哲清楚多数时候，他对于很多的事情其实无能为力，并没有周围人认知当中那么地无所不能，何潇的病的确不能操之过急。他可以做的，便是为她们提供一些独到的建议。 “小汐，你试着找一找认识的在校生，跟他们说明一下来意，接纳你一起参演就好了，类似ob（毕业生返校演出）的身份。” 江一哲接着点拨，“你去找林佳晗，既然是同个学校的学生，她没准能给你想要的答案。她应该会很乐意的。” 即便真的如江一哲所说，有人认识她，何潇好奇他们会接受吗？ “但是小汐，为什么非得这么拼命，去做一些根本办不到的事情呢？”这触及到了何潇的盲区，不管争取出院也好，参加舞台祭也罢，基本都是能力以外的，“毕竟这种活动以后……” 苏雨汐则回以简单的道理，“因为约定好了。答应了的事必须有始有终。” “……你果然跟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之后又陪何潇度过一整个上午。 怀揣着一颗找出答案的心，苏雨汐踏上了回程的路。因为江一哲事先与林佳晗通过电话，得知她今晚十一点到家，找起人来就方便多了。 Chapter095 乌托邦、愿望和舞台祭 宣传进行到最终日，各路社团纷纷出动了人手。 隔壁吉他社的弹奏，声乐社调试音箱前的清唱，街舞团的舞蹈才艺，仿佛都想在这次的宣传中抢占先机。 “就连隔壁的棋牌社也不甘落后，在放狠招啊。”尽管自家社团的配置不够他们去做争夺，但好歹11月可是出了名的社团活动月，方潮君自然不肯错失这种大好时机。 “喂，那边的学姐很养眼呐。” 方潮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摊位，女生们身穿热辣奔放的服装，看了让人直呼过瘾。但很快，他注意起了形象，目光畏缩到帐篷里面。 徐博文端着一箱矿泉水，走了进来，给在座的每个人递上一瓶。 “宣传用的手册没忘？” “在胖子那，他人在来的路上了。”徐博文把沉甸甸的箱子放到地摊桌旁边，长舒了一口气，似乎体力活对他而言并不拿手。 他转而说道，“刚刚我从学院那接到两个消息，一好一坏，想不想听听？” 方潮君的心脏莫名咯噔了一下，他担心消息与冬风祭扯上联系，又不希望结果太糟，影响到其他的人。 “跟社团有关吗？” 徐博文点点头，回答是的。 “那就先听坏的。” “社团大概会在明年的月初终止活动，但是因为新活动的申报需要走流程，所以下个月的冬风祭多半就是全体最后一次演出。弄完这个，我们就真的要解散了。” “老师跟你说的？”除了社团的指导老师，方潮君的印象中再无第二种可能，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种重大决策一般还是拿上台面说会比较好。 “……猜的真准。好，是我私聊问的他。”某个聪明虫回答道，“我看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你前提知道了？” “差不多，我还没想好怎么向你们交代通知，犹豫了一晚上，本来决定今天开会公布的。” “既然还是一个社团的人，咱们之间何必隐瞒呢？” 就当现在社团上下都知晓了解散的消息，方潮君如同少了后顾之忧，接着说道，“我不打算瞒着你们。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活动批准了。不过据说公演日期会提前，老师在想尽方法替我们争取晚些。”徐博文一字不漏地向方潮君转述了老师的原话，“学校若是在这方面管得严，也太说不过去了。” “但愿。” 方潮君反正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非是公演结束的当天解散掉社团，不做延期申请。 而现在，社团的成员在撑场面，摊位前驻足的学生相当可观。当然，不乏许多慕名而来的女生，她们基本都是冲着见江一哲来的。 而方潮君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不忘调侃道，“他这家伙还真是受欢迎啊。” “你说阿哲？” “对啊，他很优秀，不是么？有才华，工作还比别人认真，平常的线下活动总能招到一大帮女生喜欢，很多男生包括我也羡慕他。” 但是方潮君与那些只会嘴里嚷嚷嫉妒江一哲的人不同，他十分了解江一哲背后到底付出了成倍的努力。 方潮君自从大一入学便跟江一哲做了同部门的干事，平常跟江一哲打交道的次数也最多，说什么都比社团其他人更清楚多一些他的为人。 无论任何事情都能够从容做到。在别人看来不可能完成的，江一哲都可以完美应对，简直就像一个全能的怪物。曾经有好几次，方潮君站在江一哲身旁的时候都会这么问，为什么像他这么优秀的人会看中这样一个平台，当时的社团明明就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以后你就明白了。”江一哲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便转身忙学习去了。 方潮君挠了挠头，找不到意义，如同自己毫无意义地过着不喜欢的生活一般。 来访的学生渐渐流失向了其它摊位。 他心里想，也好，有时间抽空休息。 “不过他平常总表现出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所以对他的了解不多，优秀倒是真的。” 徐博文把话接着说下去，“一哲他看起来虽然给人一直是轻浮爽朗的性格，但是我最近明显感觉得到他藏着心事。外人接触不到他的内心，他也不会对人敞开去讲他的想法。他很爱笑，可是那种笑容冷冰冰的，一不小心就会受到疏远。” “会不会挂科了？” 沈彦和他不合时宜的冷笑话一同姗姗来迟。 徐博文骂他，“怎么可能？学院全部人挂科他都不会挂一门。” “不然就是失恋，一般男生难过不就只有这两种可能嘛。” “人家没说，我们坐在这胡思乱想也没用。” “坏了，我把摄像机落在活动室了。” 沈彦:“你说摄像机，就在靠近窗户边的橱柜上，我去帮你取。” “站住，刚来就想偷懒，马上该你上场了。”方潮君揪住即将动身的沈彦，因为手表上快到时间了，一旦缺少玩偶的扮演者是相当麻烦的。 “……” “没事，我自己拿也很快的。” 徐博文为了不耽误摄影，迅速折返回到活动室的门口。相机拿到手后，正当刷卡开门之际，指导老师掐着点打开了门，从外头走了进来。 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这种时候先躲起来。然后，他就撞见了指导老师与人通话的一幕。 “原来不是说只有提前而已吗？解散前禁止申请活动，这也是学校的意思吗？” 虽然无法仔细察看指导老师的正脸，但是距离够近，徐博文能从他彬彬有礼但冒火的语气听出来，学校发通知的出尔反尔。 “不不，我明白你说的，但他们毕竟只是孩子，社团解散应该为他们的心情考虑，把活动安排得充分一些。” “很抱歉给你的工作添堵了。” 指导老师略带遗憾地结束电话，忽然，社团门口溜出去的身影引起了他注意，“错觉吗？” 尽管约定好不必今天赶过来的，但江一哲告诉何潇，他已经提前把未来两周的事务布置妥当了，所以不会影响这周的安排。 而且方便何潇的父母把精力放回到家庭以外的方面，何潇这才同意他来探望自己。 江一哲路过甜品店买了一份草莓慕斯，恰巧在住院部楼下偶遇了前来的苏雨汐，她的手中提着一袋水果。 昨晚睡前收到苏雨汐发来的短信，问明天最早什么时候可以看何潇，江一哲如实回答了“早上都没问题”。 “早上好，小汐，今天来得真早。”江一哲主动上前打招呼。 然后，两人一路作伴来到病房门口。 “小汐，你来得真早，我以为你十点之后才会过来。”何潇和江一哲打的招呼都差不多像。 “她昨天就在发消息问我，明天能不能早点来看你呢。” “谢谢你小汐，还有一哲。你们其实不用每次都带东西过来的。” “怕吃不完浪费啦？” “倒不是，你们愿意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还让你们破费的话，都不知道怎么样答谢你们了。” 江一哲攥紧了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的她的手，医院接受治疗的日子里，难得露出片刻的开心，又怎么需要多余的顾虑呢。 “傻瓜。” “……呃，你这身衣服，今天去外面工作了？”何潇发现今天江一哲穿着一袭正装，不太可能从学校出发直接来了医院。 实际上，江一哲没课的时候大多忙着东奔西走。有时为了多拉一个赞助，不惜去校外很远的地方谈合作，以至于常常在高铁上累到打瞌睡，而这些对于何潇而言都是秘密。 “学校的社团今早在举办宣传，稍微穿得正式了些，过来的路上忘记换了。” 江一哲望着何潇，每天的治疗跟药物的轮番滥炸，已经让她丧失了对许多事物的兴趣。她提不起精神，每当情绪发作的时候便会更加严重。身为何潇的男朋友，江一哲当然不希望她做无谓的担心。 苏雨汐体谅他们的难处，想通过自己的方式来减轻几分苦痛——而这也是她今天来的原因。 “潇潇，你还记得吗，我们约定过一起看舞台祭？” “……舞台祭，我说过这种话嘛，之前带你来家里说的吗？记不太得了。”何潇敲打脑门，但回应她的仅仅只是疼痛的声音，“我这副样子，回去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吗？” “只外出一天的话，或许做得到，提前得征求医生的意见。” “那个……” 何潇眼下的状况百出，没法赶在痊愈之前返校。而且昨天晚上的检查表记录着最新一次的测试结果，她并不忍心告诉江一哲。 这时医生进来询问基本情况，与此同时，江一哲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占用一点时间与医生好好谈谈。 医生同意了，等江一哲把门带上，走到走廊外面离房间稍远一步的地方，讲出了说来话长的一切: “关于病人的问题，目前她身体才稍稍恢复，还需积极配合接下来的治疗。” “您看下个月底出院有希望吗？” “这个，我们不敢保证，还得看到时候病人的情况如何，情况好什么都好说。” “您意思是，恢复达到预期的话，外出的考虑——” “这些日子你一直来探望病人，对病人的恢复帮助不小，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既然作为她的亲属，应该把病人的病情放在首位，不计后果地决定事情只会害了她。” 医生听见门口的动静及时打住了把话讲下去的冲动，原来病房出来了苏雨汐。或许是江一哲出门过久，何潇不放心他才拜托苏雨汐出来看看。 “我想你应该谅解，病人的情绪不太稳定，需要多加安抚。遇到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那就这样。” 医生没有稍作停留，先行告辞。 再次回到房间，江一哲内心仍未拿定主意，该如何委婉地道出现实，何潇才不会过于悲观。他如是想着，突然何潇开口了，“一哲，医生是不是要我安心养病之类的？” “大概这么个意思，他说主要看你恢复的多少。”江一哲安慰道。 然而何潇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快点好起来才故意说的，他做出的让步已经足够多了。再三考虑过后，何潇主动割舍了看舞台祭的念想。 “还是不去了。对不起。” 道歉是何潇对苏雨汐说的。 一切的展开似乎过于突兀，导致苏雨汐一愣一愣的，等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何潇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定是心思很坏的坏人干的，苏雨汐毫无疑问跟何潇一样讨厌他们。分明是他们的错，为什么全部都让她来承担，承受情绪失控的伤害。 连唯一的愿望也无法实现，何潇该有多难过啊…… 如果自己能替她完成…… 有了！ 苏雨汐揪了揪何潇的衣袖，把当下的想法完全告知于何潇。出院当然更好，但实在不行，就由她来完成。 “我来帮你完成。” “完成是指——你替我参加？” “对。” 苏雨汐替何潇完成演出的心愿，既是为了帮助她振作起来，更重要的是给予她面对生活的勇气。努力可以证明，就算愿望再困难也是靠一步一个脚印实现的。 何潇不需要把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来满足他人的情绪价值。 这份心何潇收到了，但随之而来的问题阻挡住了她们的步伐。 “那你要怎么进学校呢？” 设身处地思考一下，苏雨汐既不是在读学生，也无任何凭依，真正去参加校内活动还必须克服生理上的缺陷，看周围人的人脸色。 “会有办法的！” 苏雨汐态度坚决，但决定得太快以至于一筹莫展——看起来就像是愁容中面带着坚定。 江一哲清楚多数时候，他对于很多的事情其实无能为力，并没有周围人认知当中那么地无所不能，何潇的病的确不能操之过急。他可以做的，便是为她们提供一些独到的建议。 “小汐，你试着找一找认识的在校生，跟他们说明一下来意，接纳你一起参演就好了，类似ob（毕业生返校演出）的身份。” 江一哲接着点拨，“你去找林佳晗，既然是同个学校的学生，她没准能给你想要的答案。她应该会很乐意的。” 即便真的如江一哲所说，有人认识她，何潇好奇他们会接受吗？ “但是小汐，为什么非得这么拼命，去做一些根本办不到的事情呢？”这触及到了何潇的盲区，不管争取出院也好，参加舞台祭也罢，基本都是能力以外的，“毕竟这种活动以后……” 苏雨汐则回以简单的道理，“因为约定好了。答应了的事必须有始有终。” “……你果然跟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之后又陪何潇度过一整个上午。 怀揣着一颗找出答案的心，苏雨汐踏上了回程的路。因为江一哲事先与林佳晗通过电话，得知她今晚十一点到家，找起人来就方便多了。 Chapter096 虽然声音无形 苏雨汐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纠结的表情。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冒失的举动或许会吵到林佳晗一家休息，所以过去了四十分钟，她依然没能下定决心。 漫长的时间拉长了等待，腿脚因为久站免不了一阵发酸。 终于，林佳晗结束今日的晚修按时到家，但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摸不着头脑——苏雨汐站在她家门口，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似乎想按门铃。 林佳晗走近将她抱住，“小家伙，你站门口在干嘛？” 熟悉的温度和气味从后颈处传来，苏雨汐怯怯地转过脸，露出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声音含糊着好像使不上劲。林佳晗怀疑或许是怕自己搂着她会痒，所以松开了怀抱。 “难道你在等我回来？” 苏雨汐颔首微笑。她担心万一回去了，错过了林佳晗回家的节点该怎么办，幸好运气偏袒了自己。 “晚上家里这个时候没人在的，父母一般要加班到很晚才回来，基本不会打扰到我们休息。”林佳晗随时欢迎苏雨汐到家里做访，拉住她便高兴地往屋内走，“进来。” 脱下鞋子，苏雨汐跟着林佳晗一同来到了起居室，请示之后，安静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林佳晗打开冰箱，取出两小罐可乐汽水，并将其中一瓶塞给了苏雨汐。 不过，苏雨汐并不能做到像她一样娴熟地拉开拉环，因此让林佳晗产生了一种“苏雨汐很少喝碳酸饮料”的念头。 “唔……” “啊哈哈，小家伙你喝饮料的表情好好玩。” “不逗你了，今天上午江一哲联系了我，关于你和何潇的事情，他全部告诉我了，委托我帮你的忙。刚好我们学校最近在筹办舞台祭，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学校的舞蹈室又没办法借用，大家根本集中不了精力练习。” 坦率地表达出想法能收获更多的好感，人际交往中直球出击的一方永远是受人欢迎的。尽管林佳晗不擅长这般的社交方式，但她还是照做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正愁缺人手，不介意的话，我也想邀请你一起参加。” “真的可以吗？” “当然啦，而且不光是我，同班的同学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学校的演出唯一值得夸奖的便是在参与人员上有很大的宽限，不仅可以邀请往届的毕业生返校参与，甚至是在校学生的亲朋好友也能享受同等待遇。 林佳晗无比期待与苏雨汐同台表演，但也“另有企图”，而且与许峥晨有关。从苏雨汐口中得知，许峥晨住在南昙市的姐姐家里，正忙着应对接下来的比赛。 此时再邀请他来参加舞台祭，放弃官方的赛事并不现实，何况林佳晗不会做到那个份上，贪图一己私欲而毁掉一个人的前程，太不应该了。 林佳晗装作无事发生，继续说道，“初步决定跳团体舞蹈，练习的话从本周六开始。” …… “就快到了。” 林佳晗带苏雨汐来的这家自助舞蹈室是去年她们一行人练习时，温舒棋推荐的那家。其受众群体不止高中生，听说许多大学社团的成员和资深街舞人士都会在公演前过来练舞。 舞蹈室的现场氛围甚好，像现在这样的周末时分，预约前来的人数非常火爆，走在半路上就会撞见来拍视频或者教学的师生。 来到室内，几间大型的练习房里早已有人使用。林佳晗带着苏雨汐进入其中一间预约的房间。 场地的木地板铺满整个房间，每一处吹拂着空调习习的凉气，室内提供齐全的设备，三脚架、落地镜、投影仪…… 林佳晗发觉苏雨汐在为场面的宽敞而惊讶不已，嘴边泛起笑意，“大家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屋内的音箱播放着舞蹈的音乐，流动的音色充满了夏天的轻快治愈。在气氛灯的渲染下，众人能沉浸地投入到舞蹈的练习当中。 “佳晗来了。”温舒棋用挂在脖子上的吸汗巾擦拭脸颊，视线忽然扫到了门口进来的两张面孔，然后停下练习，缓步向她们走去。 “抱歉我来晚了。” 看到人齐了，温舒棋便背过身，发话道，“各位，暂停一下。” 留意到门口的变化，有人停下了压腿，有人停下了舞蹈，转而与温舒棋汇合。 “新成员吗？佳晗你的亲戚？”宋唯打量着团队新来的成员，女孩的长相跟气质放在演出中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亮点。 “好朋友，她叫苏雨汐。小汐之所以会来，是想完成和她朋友的愿望。” “哦，暑假认识的那个女生呀，当时你还往朋友圈上传了合照。” “好漂亮的女孩子——如果穿上打歌服，在男生面前表演，一定能够轻松俘获全场男生的喜欢。这么可爱看了真让人想捉弄一手，开玩笑哒。” “这位是队长温舒淇，队伍中舞蹈最厉害的女生。和我们一起的还有周岚，大姐头宋唯，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此时此刻手机就派上了大用场。为了方便双方沟通，林佳晗点开了语音输入，将所说的内容一一转述给苏雨汐听。众人的脸上起初掠过一丝的惊讶，但很快对她的做法予以理解。 “总之，小家伙现在是我们的队员，以后会经常碰面，大家要好好相处，一起加油。” 一旁的周岚朝林佳晗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在耳边问，“聋哑人排练舞蹈很困难？” “……是没错。” “两个月的时间真的能顺利完成吗？” 周岚的顾虑给林佳晗提了一个醒，既然时间紧迫，必须珍惜一切集体排练的机会，做到每次都出成效。这对于苏雨汐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目前首先得制定适合全体队员的练习时段。温舒棋介绍了一遍流程，舞蹈选择了前些年流行的宅舞。 热身完毕。 接着，排练正式开始。 苏雨汐不像众人一样学习迅速，由于听不见声音，对旋律和节奏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动作表现起来形同摸黑一般的感觉。可以肯定，她的排练难度远在普通人之上。 往往一个动作要重复几十上百遍，也许不止。 既然存在听觉障碍，没法听见音乐，舞蹈的动作温舒棋讲解起来就要拆分得更加细致，手把手地去教。 于是，一天下来几乎没学到多少东西。倒也不是责怪的意思，因为大家都是特别好的人，十分包容苏雨汐的缺陷，苏雨汐就更加不想拖她们后腿。 “呐，待会去哪里聚餐呀，正好我相中了一家自助餐厅，不如一起尝尝看？” “最近减肥，我怕自己进去控制不住大吃一顿。佳晗你推荐一下。” “经常去的一家餐馆味道还行，不过你们确定要跟过来吗？” “我没意见，话说舒棋你真不怕长胖啊。” “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你看小家伙，她的身材就很招人喜欢……咦，小家伙你最近好像瘦了是不是？” “好了，今天我请客。” “耶，唯姐万岁！大姐头真慷慨！” “我什么时候不慷慨啦？” “嘻嘻。” 所有人汗水淋漓地走出练习房，打算回换衣间换衣服的途中，遇到了同为组队演出的学生。 林佳晗与那群人擦肩而过时放慢了脚步，好似在哪里见过她们。 “怎么了，佳晗？”温舒棋一向最清楚林佳晗的小心思。 “没事。刚才那群女生，总感觉在学校见过……” “同校的学生来这练舞也不奇怪。” 周岚却对此十分在意，很快认出了她们，“绝对错不了，是艺术班的人。” 而这一幕却被角落里的几个女生尽收眼底，短短一瞬间就发生在众人视野的死角。 “……” Chapter096 虽然声音无形 苏雨汐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纠结的表情。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冒失的举动或许会吵到林佳晗一家休息，所以过去了四十分钟，她依然没能下定决心。 漫长的时间拉长了等待，腿脚因为久站免不了一阵发酸。 终于，林佳晗结束今日的晚修按时到家，但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摸不着头脑——苏雨汐站在她家门口，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似乎想按门铃。 林佳晗走近将她抱住，“小家伙，你站门口在干嘛？” 熟悉的温度和气味从后颈处传来，苏雨汐怯怯地转过脸，露出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声音含糊着好像使不上劲。林佳晗怀疑或许是怕自己搂着她会痒，所以松开了怀抱。 “难道你在等我回来？” 苏雨汐颔首微笑。她担心万一回去了，错过了林佳晗回家的节点该怎么办，幸好运气偏袒了自己。 “晚上家里这个时候没人在的，父母一般要加班到很晚才回来，基本不会打扰到我们休息。”林佳晗随时欢迎苏雨汐到家里做访，拉住她便高兴地往屋内走，“进来。” 脱下鞋子，苏雨汐跟着林佳晗一同来到了起居室，请示之后，安静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林佳晗打开冰箱，取出两小罐可乐汽水，并将其中一瓶塞给了苏雨汐。 不过，苏雨汐并不能做到像她一样娴熟地拉开拉环，因此让林佳晗产生了一种“苏雨汐很少喝碳酸饮料”的念头。 “唔……” “啊哈哈，小家伙你喝饮料的表情好好玩。” “不逗你了，今天上午江一哲联系了我，关于你和何潇的事情，他全部告诉我了，委托我帮你的忙。刚好我们学校最近在筹办舞台祭，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学校的舞蹈室又没办法借用，大家根本集中不了精力练习。” 坦率地表达出想法能收获更多的好感，人际交往中直球出击的一方永远是受人欢迎的。尽管林佳晗不擅长这般的社交方式，但她还是照做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正愁缺人手，不介意的话，我也想邀请你一起参加。” “真的可以吗？” “当然啦，而且不光是我，同班的同学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学校的演出唯一值得夸奖的便是在参与人员上有很大的宽限，不仅可以邀请往届的毕业生返校参与，甚至是在校学生的亲朋好友也能享受同等待遇。 林佳晗无比期待与苏雨汐同台表演，但也“另有企图”，而且与许峥晨有关。从苏雨汐口中得知，许峥晨住在南昙市的姐姐家里，正忙着应对接下来的比赛。 此时再邀请他来参加舞台祭，放弃官方的赛事并不现实，何况林佳晗不会做到那个份上，贪图一己私欲而毁掉一个人的前程，太不应该了。 林佳晗装作无事发生，继续说道，“初步决定跳团体舞蹈，练习的话从本周六开始。” …… “就快到了。” 林佳晗带苏雨汐来的这家自助舞蹈室是去年她们一行人练习时，温舒棋推荐的那家。其受众群体不止高中生，听说许多大学社团的成员和资深街舞人士都会在公演前过来练舞。 舞蹈室的现场氛围甚好，像现在这样的周末时分，预约前来的人数非常火爆，走在半路上就会撞见来拍视频或者教学的师生。 来到室内，几间大型的练习房里早已有人使用。林佳晗带着苏雨汐进入其中一间预约的房间。 场地的木地板铺满整个房间，每一处吹拂着空调习习的凉气，室内提供齐全的设备，三脚架、落地镜、投影仪…… 林佳晗发觉苏雨汐在为场面的宽敞而惊讶不已，嘴边泛起笑意，“大家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屋内的音箱播放着舞蹈的音乐，流动的音色充满了夏天的轻快治愈。在气氛灯的渲染下，众人能沉浸地投入到舞蹈的练习当中。 “佳晗来了。”温舒棋用挂在脖子上的吸汗巾擦拭脸颊，视线忽然扫到了门口进来的两张面孔，然后停下练习，缓步向她们走去。 “抱歉我来晚了。” 看到人齐了，温舒棋便背过身，发话道，“各位，暂停一下。” 留意到门口的变化，有人停下了压腿，有人停下了舞蹈，转而与温舒棋汇合。 “新成员吗？佳晗你的亲戚？”宋唯打量着团队新来的成员，女孩的长相跟气质放在演出中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亮点。 “好朋友，她叫苏雨汐。小汐之所以会来，是想完成和她朋友的愿望。” “哦，暑假认识的那个女生呀，当时你还往朋友圈上传了合照。” “好漂亮的女孩子——如果穿上打歌服，在男生面前表演，一定能够轻松俘获全场男生的喜欢。这么可爱看了真让人想捉弄一手，开玩笑哒。” “这位是队长温舒淇，队伍中舞蹈最厉害的女生。和我们一起的还有周岚，大姐头宋唯，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此时此刻手机就派上了大用场。为了方便双方沟通，林佳晗点开了语音输入，将所说的内容一一转述给苏雨汐听。众人的脸上起初掠过一丝的惊讶，但很快对她的做法予以理解。 “总之，小家伙现在是我们的队员，以后会经常碰面，大家要好好相处，一起加油。” 一旁的周岚朝林佳晗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在耳边问，“聋哑人排练舞蹈很困难？” “……是没错。” “两个月的时间真的能顺利完成吗？” 周岚的顾虑给林佳晗提了一个醒，既然时间紧迫，必须珍惜一切集体排练的机会，做到每次都出成效。这对于苏雨汐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目前首先得制定适合全体队员的练习时段。温舒棋介绍了一遍流程，舞蹈选择了前些年流行的宅舞。 热身完毕。 接着，排练正式开始。 苏雨汐不像众人一样学习迅速，由于听不见声音，对旋律和节奏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动作表现起来形同摸黑一般的感觉。可以肯定，她的排练难度远在普通人之上。 往往一个动作要重复几十上百遍，也许不止。 既然存在听觉障碍，没法听见音乐，舞蹈的动作温舒棋讲解起来就要拆分得更加细致，手把手地去教。 于是，一天下来几乎没学到多少东西。倒也不是责怪的意思，因为大家都是特别好的人，十分包容苏雨汐的缺陷，苏雨汐就更加不想拖她们后腿。 “呐，待会去哪里聚餐呀，正好我相中了一家自助餐厅，不如一起尝尝看？” “最近减肥，我怕自己进去控制不住大吃一顿。佳晗你推荐一下。” “经常去的一家餐馆味道还行，不过你们确定要跟过来吗？” “我没意见，话说舒棋你真不怕长胖啊。” “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你看小家伙，她的身材就很招人喜欢……咦，小家伙你最近好像瘦了是不是？” “好了，今天我请客。” “耶，唯姐万岁！大姐头真慷慨！” “我什么时候不慷慨啦？” “嘻嘻。” 所有人汗水淋漓地走出练习房，打算回换衣间换衣服的途中，遇到了同为组队演出的学生。 林佳晗与那群人擦肩而过时放慢了脚步，好似在哪里见过她们。 “怎么了，佳晗？”温舒棋一向最清楚林佳晗的小心思。 “没事。刚才那群女生，总感觉在学校见过……” “同校的学生来这练舞也不奇怪。” 周岚却对此十分在意，很快认出了她们，“绝对错不了，是艺术班的人。” 而这一幕却被角落里的几个女生尽收眼底，短短一瞬间就发生在众人视野的死角。 “……” Chapter096 虽然声音无形 深夜，苏雨汐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纠结。 已经是十一点钟，林佳晗一家或许已经熄灯就寝。 苏雨汐不想冒冒失失地按下门铃给人添麻烦，所以过去了四十分钟，依然没下定决心。 漫长的时间拉长了等待，腿脚因为久站免不了一阵发酸。 终于，林佳晗结束今日的晚修按时到家，但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摸不着头脑——苏雨汐站在她家门口，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似乎想按门铃。 林佳晗走近将她抱住，“小家伙，你站门口在干嘛？” 熟悉的温度和气味从后颈处传来，苏雨汐怯怯地转过脸，露出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声音含糊着好像使不上劲，林佳晗怀疑或许是怕自己搂着她会痒，松开了怀抱。 “难道你在等我回来？” 苏雨汐颔首微笑。 她担心万一回去了，错过了林佳晗回家的节点该怎么办。幸好运气偏袒了自己。 林佳晗拉住苏雨汐便高兴地往屋里走，“进来。晚上我家没人在的，父母一般要加班到很晚才回来，不用担心打扰到我们休息。” 脱下鞋子，苏雨汐跟着林佳晗一同来到了起居室，请示之后，安静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林佳晗打开冰箱，取出两小罐可乐汽水，其中一瓶给了苏雨汐。 然而，苏雨汐并不娴熟地拉开拉环，差点让溢出的汽水溅了一身。 林佳晗因此产生了一种“苏雨汐很少喝碳酸饮料”的观念，“啊哈哈，小家伙你喝汽水的表情好好玩。” “唔……” 意外的小插曲顿时给林佳晗的心情带来了快乐源泉，本来上完课累得说不出话，而现在好了许多。 “不逗你了，今天上午江一哲联系了我，关于你和何潇的事情，他全部告诉我了，委托我帮你的忙。” “赶巧我们学校最近在筹办舞台祭，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学校的舞蹈室又没办法借用，大家根本集中不了精力练习，也缺人手。不介意的话，我也想邀请你一起参加。” 坦率地表达出想法能收获更多的好感，人际交往中直球出击的一方永远是受人欢迎的。尽管林佳晗不擅长这般的社交方式，但她还是照做了。 “真的可以吗？” “当然啦，而且不光是我，同班的同学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林佳晗头一次看学校那么顺眼，毕竟校内演出唯一值得夸奖的便是在参与人员上有很大的宽限，不仅可以邀请往届的毕业生返校参与，甚至是在校学生的亲朋好友也能享受同等待遇。 她无比期待与苏雨汐的同台表演，但也“另有企图”，“顺便问一下，许峥晨……他能来吗？” 提出这个问题的瞬间林佳晗就彻底后悔了。 苏雨汐回答她，许峥晨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住在南昙市的姐姐家，忙着应对接下来的比赛。 讲到这，林佳晗言不由衷地笑着，摆了摆手。 此时再邀请他来参加舞台祭，放弃官方的赛事并不现实，何况林佳晗不会做到那个份上，贪图一己私欲而毁掉一个人的前程，太不应该了。 林佳晗装作无事发生，继续说道，“刚才讲到哪了？哦，我们初步决定跳团体舞蹈，练习从本周六开始。” …… “就快到了。” 林佳晗带苏雨汐来的这家自助舞蹈室是去年她们一行人练习时，温舒棋推荐的那家。 受众群体不止高中生，据传许多大学社团的成员和资深街舞人士都会在公演前过来练舞。 舞蹈室的现场氛围甚好，其实像这样的周末时分，预约前来的人数相当爆满，走在半路上就会撞见来拍视频或者教学的师生。 来到室内，几间大型的练习房里早已有人使用。林佳晗带着苏雨汐进入其中一间预约的房间。 场地的木地板铺满整个房间，每一处吹拂着空调习习的凉气，室内提供齐全的设备，三脚架、落地镜、投影仪…… 林佳晗发觉苏雨汐在为场面的宽敞而惊讶不已，嘴边泛起笑意，“大家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屋内的音箱播放着舞蹈的音乐，流动的音色充满了夏天的轻快治愈。在气氛灯的渲染下，众人沉浸地投入到舞蹈的练习当中。 “佳晗来了。”温舒棋用挂在脖子上的吸汗巾擦拭脸颊，视线忽然扫到了门口进来的两张面孔，然后停下练习，缓步向她们走去。 “抱歉我来晚了。” 看到人齐了，温舒棋便背过身发话道，“各位，暂停一下。” 其他人留意到门口的变化，停下了压腿，还有舞蹈，来跟温舒棋三人汇合。 “新成员吗？佳晗你的亲戚？” 宋唯打量着团队新来的成员，女孩的长相跟气质放在演出中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亮点。 “好朋友，她叫苏雨汐。小汐之所以会来是想替她朋友完成愿望。” “哦，你暑假旅游认识的那个女生，当时还往朋友圈上传了合照来着。” “好漂亮的女孩子——如果穿上打歌服上台表演，一定能够轻松俘获全场男生的喜欢。这么可爱看了真让人想捉弄一手，开玩笑哒。” “这位是队长温舒淇，队伍中舞蹈最厉害的女生。和我们一起的还有周岚，大姐头宋唯，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此时此刻手机就派上了大用场。为了方便双方沟通，林佳晗点开了语音输入，将所说的内容一一转述给苏雨汐听。众人的脸上起初掠过一丝的惊讶，但很快对她的做法予以理解。 “总之，小家伙现在是我们的队员，以后会经常碰面，大家要好好相处，一起加油。” 一旁的周岚朝林佳晗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在耳边问，“聋哑人排练舞蹈很困难？” “……是没错。” “两个月的时间真的能顺利完成吗？” 周岚的顾虑给林佳晗提了一个醒，既然时间紧迫，必须珍惜一切集体排练的机会，争取每次都出成效。这对于苏雨汐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目前首先得制定适合全体队员的练习时段。温舒棋介绍了一遍流程，舞蹈选择了前些年流行的宅舞。 热身完毕。 接着，排练正式开始。 苏雨汐不像众人一样学习迅速，由于听不见声音，对旋律和节奏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动作表现起来形同摸黑一般的感觉。可以肯定，她的排练难度远在普通人之上。 往往一个动作要重复几十上百遍，也许不止。 既然存在听觉障碍，没法听见音乐，舞蹈的动作温舒棋讲解起来就要拆分得更加细致，手把手地去教。 于是，一天下来几乎没学到多少东西。倒也不是责怪的意思，因为大家都是特别好的人，十分包容苏雨汐的缺陷，苏雨汐就更加不想拖她们后腿。 “呐，待会去哪里聚餐呀，我正好相中了一家自助餐厅，不如一起尝尝看？” “最近减肥，体重又上涨了，我可不想到时吃不回本。话说舒棋你真不怕长胖啊。” “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小家伙经常去的那家餐馆味道不错。” “真羡慕你们啊。” “你看小家伙，她的身材就很招人喜欢……咦，小家伙你最近好像瘦了是不是？” “今天这顿我请客。” “耶，唯姐万岁！大姐头真慷慨！” “我什么时候不慷慨啦？” “嘻嘻。” 所有人汗水淋漓地走出练习房，打算回换衣间换衣服的途中，遇到了同为组队演出的学生。 林佳晗与那群人擦肩而过时放慢了脚步，好似在哪里见过她们。 “怎么了，佳晗？”温舒棋一向最清楚林佳晗的小心思。 “没事。刚才那群女生，总感觉在学校见过……” “同校的学生来这练舞也不奇怪。” 周岚却对此十分在意，很快认出了她们，“绝对错不了，是艺术班的人。” 而这一幕却被角落里的几个女生尽收眼底，短短一瞬间就发生在众人视野的死角。 “……” Chapter096 虽然声音无形 深夜，苏雨汐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纠结。 已经是十一点钟，林佳晗一家或许已经熄灯就寝。 苏雨汐不想冒冒失失地按下门铃给人添麻烦，所以过去了四十分钟，依然没下定决心。 漫长的时间拉长了等待，腿脚因为久站免不了一阵发酸。 终于，林佳晗结束今日的晚修按时到家，但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摸不着头脑——苏雨汐站在她家门口，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似乎想按门铃。 林佳晗走近将她抱住，“小家伙，你站门口在干嘛？” 熟悉的温度和气味从后颈处传来，苏雨汐怯怯地转过脸，露出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声音含糊着好像使不上劲，林佳晗怀疑或许是怕自己搂着她会痒，松开了怀抱。 “难道你在等我回来？” 苏雨汐颔首微笑。 她担心万一回去了，错过了林佳晗回家的节点该怎么办。幸好运气偏袒了自己。 林佳晗拉住苏雨汐便高兴地往屋里走，“进来。晚上我家没人在的，父母一般要加班到很晚才回来，不用担心打扰到我们休息。” 脱下鞋子，苏雨汐跟着林佳晗一同来到了起居室，请示之后，安静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林佳晗打开冰箱，取出两小罐可乐汽水，其中一瓶给了苏雨汐。 然而，苏雨汐并不娴熟地拉开拉环，差点让溢出的汽水溅了一身。 林佳晗因此产生了一种“苏雨汐很少喝碳酸饮料”的观念，“啊哈哈，小家伙你喝汽水的表情好好玩。” “唔……” 意外的小插曲顿时给林佳晗的心情带来了快乐源泉，本来上完课累得说不出话，而现在好了许多。 “不逗你了，今天上午江一哲联系了我，关于你和何潇的事情，他全部告诉我了，委托我帮你的忙。” “赶巧我们学校最近在筹办舞台祭，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学校的舞蹈室又没办法借用，大家根本集中不了精力练习，也缺人手。不介意的话，我也想邀请你一起参加。” 坦率地表达出想法能收获更多的好感，人际交往中直球出击的一方永远是受人欢迎的。尽管林佳晗不擅长这般的社交方式，但她还是照做了。 “真的可以吗？” “当然啦，而且不光是我，同班的同学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林佳晗头一次看学校那么顺眼，毕竟校内演出唯一值得夸奖的便是在参与人员上有很大的宽限，不仅可以邀请往届的毕业生返校参与，甚至是在校学生的亲朋好友也能享受同等待遇。 她无比期待与苏雨汐的同台表演，但也“另有企图”，“顺便问一下，许峥晨……他能来吗？” 提出这个问题的瞬间林佳晗就彻底后悔了。 苏雨汐回答她，许峥晨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住在南昙市的姐姐家，忙着应对接下来的比赛。 讲到这，林佳晗言不由衷地笑着，摆了摆手。 此时再邀请他来参加舞台祭，放弃官方的赛事并不现实，何况林佳晗不会做到那个份上，贪图一己私欲而毁掉一个人的前程，太不应该了。 林佳晗装作无事发生，继续说道，“刚才讲到哪了？哦，我们初步决定跳团体舞蹈，练习从本周六开始。” …… “就快到了。” 林佳晗带苏雨汐来的这家自助舞蹈室是去年她们一行人练习时，温舒棋推荐的那家。 受众群体不止高中生，据传许多大学社团的成员和资深街舞人士都会在公演前过来练舞。 舞蹈室的现场氛围甚好，其实像这样的周末时分，预约前来的人数相当爆满，走在半路上就会撞见来拍视频或者教学的师生。 来到室内，几间大型的练习房里早已有人使用。林佳晗带着苏雨汐进入其中一间预约的房间。 场地的木地板铺满整个房间，每一处吹拂着空调习习的凉气，室内提供齐全的设备，三脚架、落地镜、投影仪…… 林佳晗发觉苏雨汐在为场面的宽敞而惊讶不已，嘴边泛起笑意，“大家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屋内的音箱播放着舞蹈的音乐，流动的音色充满了夏天的轻快治愈。在气氛灯的渲染下，众人沉浸地投入到舞蹈的练习当中。 “佳晗来了。”温舒棋用挂在脖子上的吸汗巾擦拭脸颊，视线忽然扫到了门口进来的两张面孔，然后停下练习，缓步向她们走去。 “抱歉我来晚了。” 看到人齐了，温舒棋便背过身发话道，“各位，暂停一下。” 其他人留意到门口的变化，停下了压腿，还有舞蹈，来跟温舒棋三人汇合。 “新成员吗？佳晗你的亲戚？” 宋唯打量着团队新来的成员，女孩的长相跟气质放在演出中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亮点。 “好朋友，她叫苏雨汐。小汐之所以会来是想替她朋友完成愿望。” “哦，你暑假旅游认识的那个女生，当时还往朋友圈上传了合照来着。” “好漂亮的女孩子——如果穿上打歌服上台表演，一定能够轻松俘获全场男生的喜欢。这么可爱看了真让人想捉弄一手，开玩笑哒。” “这位是队长温舒淇，队伍中舞蹈最厉害的女生。和我们一起的还有周岚，大姐头宋唯，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此时此刻手机就派上了大用场。为了方便双方沟通，林佳晗点开了语音输入，将所说的内容一一转述给苏雨汐听。众人的脸上起初掠过一丝的惊讶，但很快对她的做法予以理解。 “总之，小家伙现在是我们的队员，以后会经常碰面，大家要好好相处，一起加油。” 一旁的周岚朝林佳晗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在耳边问，“聋哑人排练舞蹈很困难？” “……是没错。” “两个月的时间真的能顺利完成吗？” 周岚的顾虑给林佳晗提了一个醒，既然时间紧迫，必须珍惜一切集体排练的机会，争取每次都出成效。这对于苏雨汐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目前首先得制定适合全体队员的练习时段。温舒棋介绍了一遍流程，舞蹈选择了前些年流行的宅舞。 热身完毕。 接着，排练正式开始。 苏雨汐不像众人一样学习迅速，由于听不见声音，对旋律和节奏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动作表现起来形同摸黑一般的感觉。可以肯定，她的排练难度远在普通人之上。 往往一个动作要重复几十上百遍，也许不止。 既然存在听觉障碍，没法听见音乐，舞蹈的动作温舒棋讲解起来就要拆分得更加细致，手把手地去教。 于是，一天下来几乎没学到多少东西。倒也不是责怪的意思，因为大家都是特别好的人，十分包容苏雨汐的缺陷，苏雨汐就更加不想拖她们后腿。 “呐，待会去哪里聚餐呀，我正好相中了一家自助餐厅，不如一起尝尝看？” “最近减肥，体重又上涨了，我可不想到时吃不回本。话说舒棋你真不怕长胖啊。” “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小家伙经常去的那家餐馆味道不错。” “真羡慕你们啊。” “你看小家伙，她的身材就很招人喜欢……咦，小家伙你最近好像瘦了是不是？” “今天这顿我请客。” “耶，唯姐万岁！大姐头真慷慨！” “我什么时候不慷慨啦？” “嘻嘻。” 所有人汗水淋漓地走出练习房，打算回换衣间换衣服的途中，遇到了同为组队演出的学生。 林佳晗与那群人擦肩而过时放慢了脚步，好似在哪里见过她们。 “怎么了，佳晗？”温舒棋一向最清楚林佳晗的小心思。 “没事。刚才那群女生，总感觉在学校见过……” “同校的学生来这练舞也不奇怪。” 周岚却对此十分在意，很快认出了她们，“绝对错不了，是艺术班的人。” 而这一幕却被角落里的几个女生尽收眼底，短短一瞬间就发生在众人视野的死角。 “……” Chapter097 营业日 太阳燃尽最后一丝烛光，便消失在穿行的人群之中，杳无踪迹。 傍晚的早餐街亮起路灯，沿途的早点铺早早关上门，仅剩下一众小吃店和饭馆仍旧营业。 今天想来，这已经是张予枫数不清第几次守在门口，招揽客人。 门前的立式招牌上面写着“小店重新开张，所有菜式均享优惠折扣”、“欢迎新老顾客进店消费”的标语。 不难看出，今天是餐馆恢复开业的首日。 辛苦了整整一天，肚子也饿扁了，咕噜咕噜发出抱怨的声响。 他走回店里，坐到桌旁，将中午吃剩下的糕点赶紧吃完。 尽管碗中的面条泡足了汤汁变成难吃的一坨，吃起来却津津有味。 许峥晨看不下去，主动把话挑明了讲: “我说大叔——” “什么事？”张予枫垂下目光，望了望视频通话中的手机，方才的动静就是从这传出的。 “你中午没吃饭？” “吃了，这碗面是中午剩下的。” “你们一切还好吗？” “跟以前差不多。” “那不就是很糟糕的意思嘛。”许峥晨愈发担心，“感觉聊到现在你都是一个劲地盯着前面，好像特别忙，一个人应付不来的样子。” “生意兴旺能不忙？我好着呢，可别小看大叔的本事。不管多难，对于大叔来说通通小菜一碟。” “小汐她不在你身边吗？” 张予枫顿时变了一个眼神，色眯眯的，仿佛在说着“这么快就想她啦”。 “不在。她今天休假，大早上就出门了，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喜欢跟朋友同学出去玩才正常。不然，青春马上就会从眼前溜走哦。” 后半句话明显在内涵许峥晨。 许峥晨听完他的大道理，眼角应景地抽搐了两下，不服道，“我不外出，那是因为时间花在准备比赛上，车尔尼和拜厄都有很认真地在练习好不好。” “打电话不算偷懒？” “那也比大叔你强，我打赌今天肯定又没拉到客。” “你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凉水逐渐泡开面条，张予枫拿调羹在碗里搅拌了几下子，舀起一口面，搭配一勺清汤的分量送入嘴中。开始尝不出滋味，于是张予枫又反复咀嚼了几口。 “今天店里搞优惠，上门的顾客往少了算也有几十号人，比上个月三十天消费的人数还高出两三倍。” “希望如此。”许峥晨姑且安下心来。 毕竟在许峥晨入职以前，餐馆的生意就不温不火持续了数年。但是再怎么说，许峥晨的立场永远站张予枫，宛如他无条件地信任自己。 “学大人说话一套一套的。” “啊哈哈哈哈。” 他接着搬来其它话题，上一秒恰巧留意到张予枫今天不同寻常的装扮，不禁动了心思，“你戴的发箍，小汐最近给你买了新礼物？” “哦，你说这个啊，买东西送的。我还为你们每个人准备了一份。” “……不必了，这种东西我也用不上。”许峥晨谢绝。 “你不懂欣赏，这种粉色的萌耳朵的小道具，揽客的时候只要戴上它，任谁都不忍心拒绝。”张予枫指正许峥晨的发言。 他取下兔耳朵发箍，在手机面前全方位展示，试图以此来博取认同。 许峥晨苦涩一笑。忽然，画面外扬来敲门声和年轻女性的声音。 “小晨，你在好好练琴吗？没偷懒？” 许峥晨吓得瞬间挺直了腰。 完蛋了！ 许峥晨心想。 “我进来咯。” 黄婉旋开房间的门把，就在进房的前一刻，许峥晨催动脑袋想出了办法。 “啊啊啊姐你等一下，别进来，我刚刚在房间裸睡，光着身子，等我先穿个衣服。” 一边抬高嗓音混淆房内的动静，让门外面的黄婉降低疑心。 “……” 二人沉默良久。 “现在进来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所以千万不可以进来。” 通话结尾，他赶忙交代完剩下的话，“我姐来查岗了，要是被她发现偷懒铁定饶不了我。先挂了，比赛结束再联系。” 张予枫:“跟着你姐好好学习，别瞎搞。按时吃饭，不要熬夜。” 嘟……嘟…… 电话挂断，传输的画面停止。 ……这小子，估计又学不乖在练习室摸鱼，被黄婉逮了个正着。 张予枫默默捏了一把冷汗，过硬的心理素质让他避免了露馅。 被许峥晨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像他那样共情能力突出的人，一定无法集中注意投入到黄婉的指导当中，撒谎也是为了他好（不过从综合表现来看，叔侄两人的撒谎水平还有待提高）。 除他之外的人个个都疲于奔命地生活，小姑娘也是，上周连续往医院奔波了几趟，肆意的周末居然被忙碌磨损得不成样子。 张予枫走到门口舒缓身子。 那些微不足道却又不得不解决的烦心事，对于无法改变任何的人而言，迈出每一步都需要强大的决心作为支撑。 ——优惠只是一时救急，透支店铺寿命的手段，如何把擅长的菜式发扬光大才能走得快，走得远。 为更多的人带去父亲的厨艺，仅凭这点程度还远远不够。 张予枫取下眼镜轻轻地擦拭。 隔着镜片，他望见了远处结伴而行的一众女生，打烊前能遇到顾客上门已是不易。 定睛一看，就看见苏雨汐。 众人朝着店门口而来，由林佳晗率先打起了招呼，“叔叔好。” “欢迎欢迎，今天是同学聚餐吗？” “嗯。我跟她们推荐说附近一家饭店做家常菜很好吃，所以带她们过来解解馋。今天练习一天的舞蹈，肚子饿死了。” “学校演出吗？真了不起。”张予枫称赞道。 “没有没有，您过奖了。” 过完了客套话，张予枫将她们全部请进了店，“随便坐，就当作是在自己家吃饭。” 刚开始，众人不理解张予枫的意思，打开菜单，细致地挑选出几样想吃的菜。而在点菜环节，餐馆没有配备一位服务生出来接待。 所有人坐在原位面面相觑。 “佳晗，你经常来这家店吃饭吗？” “不，我其实是第一次来。”林佳晗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般。 周岚打开手机，在美食平台上搜索“有味餐饮店”，却显示无查询结果。 店面谈不上吸引顾客，反正周岚看了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冲动进去消费。 于是，饭菜的味道自然而然就成了开盲盒的对象。 “我问过了，老板很好心，他说这顿他请，所以不用点餐。”宋唯从厨房回来，转而讨论起店主人的身份，“话说他是小汐的爸爸？” 此话一出，除了林佳晗的女生纷纷朝苏雨汐看去。 “我看不像。” “这个……应该说是远房亲戚之类的关系？”林佳晗陷入了一个世界难题。 如何向她们说清张予枫和苏雨汐的关系，以她一个外人的身份来讲确实太困难了。 “欸，我是因为父母工作变动，搬家迁居到这个小镇的，来饭店的次数不多，附近的邻居关系怎么样，具体我也不太了解。之前跟小家伙私聊过，她好像抗拒其他人去了解她的来历，到最后她也没有告诉我从哪里来。” “小汐你就读哪所高中呀？” 温舒棋对于苏雨汐的来历和生活感到起劲——尽管答案的所向不是浅夏一中。 因为如果有这样一位女生存在，她们学校注定会掀起一阵轰动。 而且温舒棋在校的影响力以及地位偏向学园偶像，人际交往的网络覆盖广泛，凡是学生群体之间流通的消息，基本上极少错过。 “好啦，舒棋你别捉弄过火了，人家困扰着呢。” 温舒棋俏皮地吐了吐舌。 “锵锵锵锵——菜来咯。” 接着，香气扑鼻的饭菜呈上饭桌，让人大饱眼福。 “好香啊，用啥做的？”温舒棋问。 张予枫得意地回答问题的提出者，“鸡蛋、虾仁、火腿，少许的豆腐和香菇，一点葱姜，捣碎放进盆，加一点盐、味精……最后用腐竹皮卷好装盘，然后放进蒸锅，用开水蒸十五分钟。味道绝对不差。” 桌上还贴心地放了一碟盛着少许酱料的碟子，依次为酸、甜、苦、辣四种风味。苦味本来不在其中，但张予枫认为缺少苦，“有味卷”的完整性将大打折扣，最后便加上了。 “不用客气，吃。” “我不客气啰。” “开动！” “这个好好吃。” “别吃太急，小心噎着。” 宋唯好言相劝，只不过温舒棋馋得口水就快从嘴角流到下巴了。 她“唔姆”一口吃掉整只肉卷，脸上的幸福满溢而出，接连又吃了几个，由于吃得着急差点噎住了喉咙。多亏宋唯有先见之明倒好杯水。 “得救了。”温舒棋喝完水，弱弱地说道。 “慢点吃，不够我再去厨房多做一盘。” “啊，不用了，这些足够吃饱了，只有舒棋才不管饱，她的胃跟无底洞似的。” “瞎说。” “哈哈哈哈。” 张予枫身为厨师，最能体现厨艺精湛的便是他人的认可。他心满意足地看着一整桌的菜肴，前面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晚饭结束，众人即将各自回家，趁着张予枫解手的工夫，拿出手机把账单结了。 柜台上搁下了一张纸条。 “谢谢叔叔款待，不过我们不能白吃你一顿饭。” 张予枫不求回报，只要顾客可以吃得开心，他就开心。 纸条背面是另一段话—— “小汐今天一整天都跟我们在舞蹈室，她听力比较差，没办法跟上跳舞的节奏。她为了照顾我们，一直强忍着难过没表现出来，希望您能帮助她。” 看来她收获了一群不错的朋友。 张予枫在心中如是地评价，然后走进厨房。 苏雨汐穿着围裙站在洗碗池前，饭桌上的碗盘已经被她端到了池子中，按照手法耐心地清洗着。 此刻，张予枫多想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夸一夸她。 咕~ 苏雨汐的肚子发出咕咕叫，吵到了围裙兜里的手机。 她点开屏幕，顶部弹出几条消息。 “刚才那顿饭不合你胃口吗？”张予枫问，“没吃饱吗？” “叔叔做的很好吃。” “肚子叫太大声了，我在背后都听见了。”张予枫双手叉腰，一本正经地盯着她转身，“就算再好吃，总不能全部让给大家吃，自己一个不吃。” “我给你做点吃的好了。”张予枫没有向她提及纸条的内容，而是走到橱柜前，开始洗锅掌勺，“这道菜我有信心，虽然还没给其他人展示过。” 忽然，他谈论起上次还车的后续，“前阵子跟大学同学聚会，顺便谈了点生意。嗯，同样是干餐饮行业，我跟他们完全比不了，也没必要和他们比。毕竟，努力大半辈子可能还不及人家一点皮毛。” “大学毕业出来找工作那会，我们还在同个培训基地实习，做过傻事。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挺招人怀念的。” “当时上门做客，取取经，学习到经营经验。碰巧在搞促销，满两百换一次抽奖机会。我想既然来了，干脆消费一下再走，然后抽中了一箱吃的，另外附赠两个小礼物。” “大叔其实就想告诉你，灰心的事情以后经常会有，努力活好当下，身边的小事同样值得我们高兴，这就够了。身体不好，练习可以慢慢来。” 张予枫事无巨细都会坦白，给人却是一种酒劲上头，吹牛皮的错觉。 “嘛，最后一句话说得轻巧，我也没资格对你讲就是了。” 马上，离出锅只差最后的点缀。 撒上葱花，现做的调料，一道味道鲜甜的素汤就开发成功了。他浅尝了一勺味道，口感香甜。 “新鲜出锅的热汤来咯。这次我在调料上做了一点创新，保证能尝出不一样的口感，全世界仅此一份哦。”张予枫把菜汤小心翼翼地端到苏雨汐的手边，“慢点尝，小心烫嘴。” 苏雨汐吹了吹勺子盛出来的热汤，小嘴抿了一口。 “好喝吗？烦恼是不是好受多啦。” 虽然张予枫会不到意，但苏雨汐绽露的笑容足以证明这是她喝到过味道最棒的汤了。 每当做菜，张予枫拾起的过往中就有一段回忆是关于以前的女儿。听着女儿在耳边呢喃今天吃啥，张予枫总是不厌其烦地抚摸她的头，给她做 爱吃的菜。 他对女儿的照顾面面俱到，最喜欢看到女儿吃饭时纯真的笑。 “好喝就多喝点，厨房的锅里煲了不少。” “呀，这么好喝的汤品，不起个华丽炫酷的名字可就太失败了。” “对，取名，我想一想……就叫它‘三千烦恼都可以疗愈的幸福开胃素菜汤’，怎么样？听上去很酷炫？” 张予枫在取名方面，依旧保持着一贯的“高超”水准。 想象一下许峥晨在这里，张予枫顶多会收获“这汤的名字就和大叔的名号差不多响亮”这样的评价。 然而，他意识不到这是在吐槽自己的取名方式，既老土又奇葩。 他的沾沾自喜早已跃然脸上，“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我要为到场的每个顾客来一份，庆祝店铺重新开张。” 恍然间，苏雨汐寻到了方向。 Chapter097 营业日 太阳燃尽最后一丝烛光，便消失在穿行的人群之中，杳无踪迹。 傍晚的早餐街亮起路灯，沿途的早点铺早早关上门，仅剩下一众小吃店和饭馆仍旧营业。 今天想来，这已经是张予枫数不清第几次守在门口，招揽客人。 门前的立式招牌上面写着“小店重新开张，所有菜式均享优惠折扣”、“欢迎新老顾客进店消费”的标语。 不难看出，今天是餐馆恢复开业的首日。 辛苦了整整一天，肚子也饿扁了，咕噜咕噜发出抱怨的声响。 他走回店里，坐到桌旁，将中午吃剩下的糕点赶紧吃完。 尽管碗中的面条泡足了汤汁变成难吃的一坨，吃起来却津津有味。 许峥晨看不下去，主动把话挑明了讲: “我说大叔——” “什么事？”张予枫垂下目光，望了望视频通话中的手机，方才的动静就是从这传出的。 “你中午没吃饭？” “吃了，这碗面是中午剩下的。” “你们一切还好吗？” “跟以前差不多。” “那不就是很糟糕的意思嘛。”许峥晨愈发担心，“感觉聊到现在你都是一个劲地盯着前面，好像特别忙，一个人应付不来的样子。” “生意兴旺能不忙？我好着呢，可别小看大叔的本事。不管多难，对于大叔来说通通小菜一碟。” “小汐她不在你身边吗？” 张予枫顿时变了一个眼神，色眯眯的，仿佛在说着“这么快就想她啦”。 “不在。她今天休假，大早上就出门了，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喜欢跟朋友同学出去玩才正常。不然，青春马上就会从眼前溜走哦。” 后半句话明显在内涵许峥晨。 许峥晨听完他的大道理，眼角应景地抽搐了两下，不服道，“我不外出，那是因为时间花在准备比赛上，车尔尼和拜厄都有很认真地在练习好不好。” “打电话不算偷懒？” “那也比大叔你强，我打赌今天肯定又没拉到客。” “你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凉水逐渐泡开面条，张予枫拿调羹在碗里搅拌了几下子，舀起一口面，搭配一勺清汤的分量送入嘴中。开始尝不出滋味，于是张予枫又反复咀嚼了几口。 “今天店里搞优惠，上门的顾客往少了算也有几十号人，比上个月三十天消费的人数还高出两三倍。” “希望如此。”许峥晨姑且安下心来。 毕竟在许峥晨入职以前，餐馆的生意就不温不火持续了数年。但是再怎么说，许峥晨的立场永远站张予枫，宛如他无条件地信任自己。 “学大人说话一套一套的。” “啊哈哈哈哈。” 他接着搬来其它话题，上一秒恰巧留意到张予枫今天不同寻常的装扮，不禁动了心思，“你戴的发箍，小汐最近给你买了新礼物？” “哦，你说这个啊，买东西送的。我还为你们每个人准备了一份。” “……不必了，这种东西我也用不上。”许峥晨谢绝。 “你不懂欣赏，这种粉色的萌耳朵的小道具，揽客的时候只要戴上它，任谁都不忍心拒绝。”张予枫指正许峥晨的发言。 他取下兔耳朵发箍，在手机面前全方位展示，试图以此来博取认同。 许峥晨苦涩一笑。忽然，画面外扬来敲门声和年轻女性的声音。 “小晨，你在好好练琴吗？没偷懒？” 许峥晨吓得瞬间挺直了腰。 完蛋了！ 许峥晨心想。 “我进来咯。” 黄婉旋开房间的门把，就在进房的前一刻，许峥晨催动脑袋想出了办法。 “啊啊啊姐你等一下，别进来，我刚刚在房间裸睡，光着身子，等我先穿个衣服。” 一边抬高嗓音混淆房内的动静，让门外面的黄婉降低疑心。 “……” 二人沉默良久。 “现在进来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所以千万不可以进来。” 通话结尾，他赶忙交代完剩下的话，“我姐来查岗了，要是被她发现偷懒铁定饶不了我。先挂了，比赛结束再联系。” 张予枫:“跟着你姐好好学习，别瞎搞。按时吃饭，不要熬夜。” 嘟……嘟…… 电话挂断，传输的画面停止。 ……这小子，估计又学不乖在练习室摸鱼，被黄婉逮了个正着。 张予枫默默捏了一把冷汗，过硬的心理素质让他避免了露馅。 被许峥晨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像他那样共情能力突出的人，一定无法集中注意投入到黄婉的指导当中，撒谎也是为了他好（不过从综合表现来看，叔侄两人的撒谎水平还有待提高）。 除他之外的人个个都疲于奔命地生活，小姑娘也是，上周连续往医院奔波了几趟，肆意的周末居然被忙碌磨损得不成样子。 张予枫走到门口舒缓身子。 那些微不足道却又不得不解决的烦心事，对于无法改变任何的人而言，迈出每一步都需要强大的决心作为支撑。 ——优惠只是一时救急，透支店铺寿命的手段，如何把擅长的菜式发扬光大才能走得快，走得远。 为更多的人带去父亲的厨艺，仅凭这点程度还远远不够。 张予枫取下眼镜轻轻地擦拭。 隔着镜片，他望见了远处结伴而行的一众女生，打烊前能遇到顾客上门已是不易。 定睛一看，就看见苏雨汐。 众人朝着店门口而来，由林佳晗率先打起了招呼，“叔叔好。” “欢迎欢迎，今天是同学聚餐吗？” “嗯。我跟她们推荐说附近一家饭店做家常菜很好吃，所以带她们过来解解馋。今天练习一天的舞蹈，肚子饿死了。” “学校演出吗？真了不起。”张予枫称赞道。 “没有没有，您过奖了。” 过完了客套话，张予枫将她们全部请进了店，“随便坐，就当作是在自己家吃饭。” 刚开始，众人不理解张予枫的意思，打开菜单，细致地挑选出几样想吃的菜。而在点菜环节，餐馆没有配备一位服务生出来接待。 所有人坐在原位面面相觑。 “佳晗，你经常来这家店吃饭吗？” “不，我其实是第一次来。”林佳晗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般。 周岚打开手机，在美食平台上搜索“有味餐饮店”，却显示无查询结果。 店面谈不上吸引顾客，反正周岚看了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冲动进去消费。 于是，饭菜的味道自然而然就成了开盲盒的对象。 “我问过了，老板很好心，他说这顿他请，所以不用点餐。”宋唯从厨房回来，转而讨论起店主人的身份，“话说他是小汐的爸爸？” 此话一出，除了林佳晗的女生纷纷朝苏雨汐看去。 “我看不像。” “这个……应该说是远房亲戚之类的关系？”林佳晗陷入了一个世界难题。 如何向她们说清张予枫和苏雨汐的关系，以她一个外人的身份来讲确实太困难了。 “欸，我是因为父母工作变动，搬家迁居到这个小镇的，来饭店的次数不多，附近的邻居关系怎么样，具体我也不太了解。之前跟小家伙私聊过，她好像抗拒其他人去了解她的来历，到最后她也没有告诉我从哪里来。” “小汐你就读哪所高中呀？” 温舒棋对于苏雨汐的来历和生活感到起劲——尽管答案的所向不是浅夏一中。 因为如果有这样一位女生存在，她们学校注定会掀起一阵轰动。 而且温舒棋在校的影响力以及地位偏向学园偶像，人际交往的网络覆盖广泛，凡是学生群体之间流通的消息，基本上极少错过。 “好啦，舒棋你别捉弄过火了，人家困扰着呢。” 温舒棋俏皮地吐了吐舌。 “锵锵锵锵——菜来咯。” 接着，香气扑鼻的饭菜呈上饭桌，让人大饱眼福。 “好香啊，用啥做的？”温舒棋问。 张予枫得意地回答问题的提出者，“鸡蛋、虾仁、火腿，少许的豆腐和香菇，一点葱姜，捣碎放进盆，加一点盐、味精……最后用腐竹皮卷好装盘，然后放进蒸锅，用开水蒸十五分钟。味道绝对不差。” 桌上还贴心地放了一碟盛着少许酱料的碟子，依次为酸、甜、苦、辣四种风味。苦味本来不在其中，但张予枫认为缺少苦，“有味卷”的完整性将大打折扣，最后便加上了。 “不用客气，吃。” “我不客气啰。” “开动！” “这个好好吃。” “别吃太急，小心噎着。” 宋唯好言相劝，只不过温舒棋馋得口水就快从嘴角流到下巴了。 她“唔姆”一口吃掉整只肉卷，脸上的幸福满溢而出，接连又吃了几个，由于吃得着急差点噎住了喉咙。多亏宋唯有先见之明倒好杯水。 “得救了。”温舒棋喝完水，弱弱地说道。 “慢点吃，不够我再去厨房多做一盘。” “啊，不用了，这些足够吃饱了，只有舒棋才不管饱，她的胃跟无底洞似的。” “瞎说。” “哈哈哈哈。” 张予枫身为厨师，最能体现厨艺精湛的便是他人的认可。他心满意足地看着一整桌的菜肴，前面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晚饭结束，众人即将各自回家，趁着张予枫解手的工夫，拿出手机把账单结了。 柜台上搁下了一张纸条。 “谢谢叔叔款待，不过我们不能白吃你一顿饭。” 张予枫不求回报，只要顾客可以吃得开心，他就开心。 纸条背面是另一段话—— “小汐今天一整天都跟我们在舞蹈室，她听力比较差，没办法跟上跳舞的节奏。她为了照顾我们，一直强忍着难过没表现出来，希望您能帮助她。” 看来她收获了一群不错的朋友。 张予枫在心中如是地评价，然后走进厨房。 苏雨汐穿着围裙站在洗碗池前，饭桌上的碗盘已经被她端到了池子中，按照手法耐心地清洗着。 此刻，张予枫多想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夸一夸她。 咕~ 苏雨汐的肚子发出咕咕叫，吵到了围裙兜里的手机。 她点开屏幕，顶部弹出几条消息。 “刚才那顿饭不合你胃口吗？”张予枫问，“没吃饱吗？” “叔叔做的很好吃。” “肚子叫太大声了，我在背后都听见了。”张予枫双手叉腰，一本正经地盯着她转身，“就算再好吃，总不能全部让给大家吃，自己一个不吃。” “我给你做点吃的好了。”张予枫没有向她提及纸条的内容，而是走到橱柜前，开始洗锅掌勺，“这道菜我有信心，虽然还没给其他人展示过。” 忽然，他谈论起上次还车的后续，“前阵子跟大学同学聚会，顺便谈了点生意。嗯，同样是干餐饮行业，我跟他们完全比不了，也没必要和他们比。毕竟，努力大半辈子可能还不及人家一点皮毛。” “大学毕业出来找工作那会，我们还在同个培训基地实习，做过傻事。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挺招人怀念的。” “当时上门做客，取取经，学习到经营经验。碰巧在搞促销，满两百换一次抽奖机会。我想既然来了，干脆消费一下再走，然后抽中了一箱吃的，另外附赠两个小礼物。” “大叔其实就想告诉你，灰心的事情以后经常会有，努力活好当下，身边的小事同样值得我们高兴，这就够了。身体不好，练习可以慢慢来。” 张予枫事无巨细都会坦白，给人却是一种酒劲上头，吹牛皮的错觉。 “嘛，最后一句话说得轻巧，我也没资格对你讲就是了。” 马上，离出锅只差最后的点缀。 撒上葱花，现做的调料，一道味道鲜甜的素汤就开发成功了。他浅尝了一勺味道，口感香甜。 “新鲜出锅的热汤来咯。这次我在调料上做了一点创新，保证能尝出不一样的口感，全世界仅此一份哦。”张予枫把菜汤小心翼翼地端到苏雨汐的手边，“慢点尝，小心烫嘴。” 苏雨汐吹了吹勺子盛出来的热汤，小嘴抿了一口。 “好喝吗？烦恼是不是好受多啦。” 虽然张予枫会不到意，但苏雨汐绽露的笑容足以证明这是她喝到过味道最棒的汤了。 每当做菜，张予枫拾起的过往中就有一段回忆是关于以前的女儿。听着女儿在耳边呢喃今天吃啥，张予枫总是不厌其烦地抚摸她的头，给她做 爱吃的菜。 他对女儿的照顾面面俱到，最喜欢看到女儿吃饭时纯真的笑。 “好喝就多喝点，厨房的锅里煲了不少。” “呀，这么好喝的汤品，不起个华丽炫酷的名字可就太失败了。” “对，取名，我想一想……就叫它‘三千烦恼都可以疗愈的幸福开胃素菜汤’，怎么样？听上去很酷炫？” 张予枫在取名方面，依旧保持着一贯的“高超”水准。 想象一下许峥晨在这里，张予枫顶多会收获“这汤的名字就和大叔的名号差不多响亮”这样的评价。 然而，他意识不到这是在吐槽自己的取名方式，既老土又奇葩。 他的沾沾自喜早已跃然脸上，“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我要为到场的每个顾客来一份，庆祝店铺重新开张。” 恍然间，苏雨汐寻到了方向。 Chapter098 被诅咒的性格 于是接下来的几周里，苏雨汐重复着饭馆、舞蹈室、许峥晨家三点一线的生活。 她吸取了前面失败的教训，再次踏入场地。 既然节奏掌握不到位，动作笨拙，那就勤加练习。 为了赶上众人的步伐，她不惜付出比别人多一倍的努力，甚至还不够，要两倍、三倍……不在舞蹈室的日子，她也毫不松懈，缓慢地推进着练习项目，可以大致地跟上节拍。 步入十一月中旬，某个周末晌午，苏雨汐形如往常一样与林佳晗等人商量好集体练习，于是又来到了老地方。 今天的舞蹈室也是饱含人气。 按理说，舞蹈室每天排队办理手续的人多了去了，就像习惯了路上会见到陌生人，很少有人真正去关注来了哪些新面孔。 “好久不见。” 前台的江一哲拉高了嗓音，手臂以不大的幅度上下划动。虽然听不见，苏雨汐还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旁人的搭讪。 但是没等话题热起来，前面就传来了喊话声——温舒棋注意到队伍里走丢了人，便在呼唤她们的名字。 “佳晗，小汐。” “你和她们先走，我马上就来。”林佳晗让苏雨汐跟着众人先行一步，自己则留下来和对方周旋。 “学生时代的友谊真令人羡慕。” “大学生也是学生。” “嗯。” 虽然林佳晗上次便知道，部分大学社团出于节省经费的目的，会选择价格低廉的舞蹈室作为练习场所，但她仍然想弄明白江一哲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你怎么在这里？” “先生，您的退费手续办理好了。” 这时，前台的工作人员递着会员卡给回了江一哲，兢兢业业的服务态度夺走了他们的注意。 “谢谢。”江一哲接过卡，说道，“这家店的服务态度就和网传的一样好，你们经常来吗？” “只来了不到一个月……她刚才说‘退费’是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林佳晗竟然向一个他问起这些。好在江一哲的性格向来随和，只要问题不违反原则，他都会给你回答。 “上次来没想太多，一口气预约了后面一个月房间的使用，结果收到社团解散的通知，演出取消了，赞助不给过，现在什么也办不成。” “赶工做出来的演出服没得用，退了又过意不去，看看这边能不能退掉一部分钱给它还上。总之一堆麻烦等着处理。” 江一哲陈述仅仅是找人倾诉的心态，所以话题结束得很快，似乎不想在此多费口舌，“好了，赶快过去，你的朋友还在等你。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可林佳晗赖在前台不走，心里有未能诉说的话语。 “比起这个，何潇的事，请你务必跟我讲一讲。” “什么事？” “我想听听你对何潇的看法。你把她当成什么人一样看待，这么说话或许欠妥，但是请让我帮你们的忙。因为我也被人保护着，迫切地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你渴了吗？” “……有点。”林佳晗发懵道。 江一哲支开话题是不想她极度地在意，最后落入负面情绪的圈套。他笑了笑，“问题先放一边，我知道附近一家味道正宗的咖啡馆，要不要去逛逛？” 林佳晗意见不大，不过她并不喜欢咖啡的苦味，看在江一哲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 木质桌面上斜斜地透入户外的阳光，下午的光线明媚而刺眼。桌边的鲜花与咖啡交织着气味，软垫上坐着安静看书和报刊的人，无不是快节奏生活下的“难民”。 墙上的书架摆满了林佳晗读不通的古典文学，人工营造的氛围中放送着淡雅的音乐，仿佛中和了世事的急躁，以及她想问的问题。 “自始至终，何潇于我而言都是女朋友，年纪还小，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需要给予包容，相互理解。她会向喜欢的人示好，做任何事都替我考量。” 江一哲的声音淡淡的，好像下一刻就被吸入环境当中不见。 “何潇曾经是她们学校初中部舞蹈社的成员，后面转的声乐社。因为优秀，进来社团之后十分顺利地晋选上了副部长。” “当时声乐社的部长一职已经内定，何潇之所以能当上副部，前部长的提拔功不可没，当然这是个意外。” “她在我觉得一直是个谦逊认真的女生，尽心尽责，不惹事，努力做好本分。” “但是后来给社团的一些不良盯上了。他们因为竞选的失败对何潇产生了嫉妒，事情后来严重到影响了何潇的正常上学。” 江一哲面无表情地往舀起方糖，加入到杯子中。随着白糖的溶解，甜度融进了咖啡。 他不紧不慢地端起杯子呷了一口。 尽管心中关于苏雨汐参与舞蹈的疑惑得到了解释，林佳晗对何潇的认知仍然泛着大面积的空白。 她语塞地讲不出任何话，相同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又该是何等的绝望。杯中的拉花倒映不出表情，却何尝不是沾满苦涩。 而江一哲也是，深邃的眼波中埋藏着纠葛。 哀戚。 还有愤慨。 “她没敢告诉家长或者老师吗？” “她说有，老师认为是同学之间的玩笑打闹，没有上升到人身安全的伤害，妥善做了调解。家长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也只开了一些药物保守治疗。” 还没等林佳晗多言，江一哲便看穿了她内心的疑惑，然后解答道，“何潇也想请假在家自学，后面放弃了。” 具体原因没有细讲。 江一哲:“何潇身体底子差，那一次班级和社团都请了假。社团那边的人觉得何潇作为部长，保持高出勤率是理所应当，于是就变本加厉地欺负她。最后何潇被逼退团，不久之后转学了。” “凭什么才能优秀就要被人打压，委屈自己而活。即使再不合群，那也不能成为孤立一个人的借口啊。”林佳晗注意到周遭的顾客被她吼住。 她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鞠躬道歉。 “何潇能结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 “单纯看那群人不顺眼而已……” 受到刚才的影响，林佳晗脑袋热乎乎的，没办法冷静下来，“我说，既然你们想演出又没地方去，不如来我们学校，正好和小家伙一起。你是社团的大头，以你的名义策划演出合作应该轻而易举。” “恕我拒绝。” “为什么？” 是因为何潇？ 不对。如果答案如此，江一哲没道理反对，更不会将苏雨汐引荐到她的队伍，毕竟苏雨汐便是为了完成何潇的心愿而来。 从只言片语中获取的信息有限，林佳晗无法准确地下判断，“贵社团的演出形式难道与我们矛盾？” “贵社团”三个字被加上了重音。 “倒不是。” “那——” “费用是一方面。另外的话，我不想为了达到目的去损害他人利益，不考虑实际，两边都没办法讨好。舞台祭是属于你们的场合。更何况，排练本来就吃紧。”江一哲此言不假。 但林佳晗极力挽留，“意思是只要解决了费用，你们就没理由拒绝了对不对？” “我明白你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我们。社团演出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如果因为这样的主张，擅自把其他人牵连进来，万一再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他们。” “那就征求他们意见。”林佳晗不明白江一哲的顾虑。 可见他的坚持另有原因。 “……演出对于你们意味着什么？” 林佳晗并未发掘过问题的真相，走神之余满脑子响起怪乱的质问，覆盖了旁边的顾澄喊她的声音，名字喊了足足三遍。 “林佳晗？” “我没事，刚刚讲到哪里了？” “我还什么都没问呢，某个笨蛋就不打自招。” 几天不见，顾澄的笑意仍旧灿烂，或许见到林佳晗就忍不住想捉弄她，但害怕被她还以眼神，便克制着念头。 “一点也不好笑。” “哟，还活着呢，顾澄。”肖泽航从走廊上突然冲出，当场扒拉上了顾澄的背，嘴里的调侃如同经历过无数次的日常，尤其地自然。 顾澄倒不客气，笑着将他推开，“巴不得我死啊。” “腿伤好点没？我昨天在网上新学了一套按摩疗法，我帮你揉揉。” “去死，才不需要，这点小伤又死不了。”嬉皮笑脸的肖泽航正要把脸凑过来，又被顾澄一手推开，“你压在我背上很重诶，腿疼死了。” 虽然伤势不至于依靠拐杖，但稍一用力便会疼得要命。 “好伤心。” “伤心你个大头鬼啊……” 肖泽航倏然严肃，正经说道，“你看了吗，最近学校的贴闹得沸沸扬扬。” “哦。” 顾澄在学校的论坛上出名绝非偶然，网上关于他的声讨多数出自同校生。在某些班级的小团体的添油加醋下，逐渐发展到了难以收拾的边缘，除非顾澄出来道歉。 “我托关系问到了几年前学校的案件，虽然不完整，跟上次诬陷你的那帮人沾点联系，大概是一手黑料。” “什么黑料？”林佳晗一下子冒出来，穿插在二人中间。 虽然她并不关注所谓的八卦，但是这两个人背着她窃窃私语，让她隐约觉得跟自己挂上了钩。 顾澄和肖泽航吓了一跳，忘记林佳晗还未走远，说话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啊哈哈哈哈，我们说的是料理，呃，黑暗料理。肖泽航昨天自己在家做饭，差点炸坏厨房。” “对对对。”肖泽航捧哏道。 林佳晗眉头配合地拧紧了几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端倪，她不可能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顾澄。” “嗯？” “放学在教室等我，有样东西给你。” Chapter098 被诅咒的性格 于是接下来的几周里，苏雨汐重复着饭馆、舞蹈室、许峥晨家三点一线的生活。 她吸取了前面失败的教训，再次踏入场地。 既然节奏掌握不到位，动作笨拙，那就勤加练习。 为了赶上众人的步伐，她不惜付出比别人多一倍的努力，甚至还不够，要两倍、三倍……不在舞蹈室的日子，她也毫不松懈，缓慢地推进着练习项目，可以大致地跟上节拍。 步入十一月中旬，某个周末晌午，苏雨汐形如往常一样与林佳晗等人商量好集体练习，于是又来到了老地方。 今天的舞蹈室也是饱含人气。 按理说，舞蹈室每天排队办理手续的人多了去了，就像习惯了路上会见到陌生人，很少有人真正去关注来了哪些新面孔。 “好久不见。” 前台的江一哲拉高了嗓音，手臂以不大的幅度上下划动。虽然听不见，苏雨汐还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旁人的搭讪。 但是没等话题热起来，前面就传来了喊话声——温舒棋注意到队伍里走丢了人，便在呼唤她们的名字。 “佳晗，小汐。” “你和她们先走，我马上就来。”林佳晗让苏雨汐跟着众人先行一步，自己则留下来和对方周旋。 “学生时代的友谊真令人羡慕。” “大学生也是学生。” “嗯。” 虽然林佳晗上次便知道，部分大学社团出于节省经费的目的，会选择价格低廉的舞蹈室作为练习场所，但她仍然想弄明白江一哲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你怎么在这里？” “先生，您的退费手续办理好了。” 这时，前台的工作人员递着会员卡给回了江一哲，兢兢业业的服务态度夺走了他们的注意。 “谢谢。”江一哲接过卡，说道，“这家店的服务态度就和网传的一样好，你们经常来吗？” “只来了不到一个月……她刚才说‘退费’是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林佳晗竟然向一个他问起这些。好在江一哲的性格向来随和，只要问题不违反原则，他都会给你回答。 “上次来没想太多，一口气预约了后面一个月房间的使用，结果收到社团解散的通知，演出取消了，赞助不给过，现在什么也办不成。” “赶工做出来的演出服没得用，退了又过意不去，看看这边能不能退掉一部分钱给它还上。总之一堆麻烦等着处理。” 江一哲陈述仅仅是找人倾诉的心态，所以话题结束得很快，似乎不想在此多费口舌，“好了，赶快过去，你的朋友还在等你。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可林佳晗赖在前台不走，心里有未能诉说的话语。 “比起这个，何潇的事，请你务必跟我讲一讲。” “什么事？” “我想听听你对何潇的看法。你把她当成什么人一样看待，这么说话或许欠妥，但是请让我帮你们的忙。因为我也被人保护着，迫切地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你渴了吗？” “……有点。”林佳晗发懵道。 江一哲支开话题是不想她极度地在意，最后落入负面情绪的圈套。他笑了笑，“问题先放一边，我知道附近一家味道正宗的咖啡馆，要不要去逛逛？” 林佳晗意见不大，不过她并不喜欢咖啡的苦味，看在江一哲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 木质桌面上斜斜地透入户外的阳光，下午的光线明媚而刺眼。桌边的鲜花与咖啡交织着气味，软垫上坐着安静看书和报刊的人，无不是快节奏生活下的“难民”。 墙上的书架摆满了林佳晗读不通的古典文学，人工营造的氛围中放送着淡雅的音乐，仿佛中和了世事的急躁，以及她想问的问题。 “自始至终，何潇于我而言都是女朋友，年纪还小，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需要给予包容，相互理解。她会向喜欢的人示好，做任何事都替我考量。” 江一哲的声音淡淡的，好像下一刻就被吸入环境当中不见。 “何潇曾经是她们学校初中部舞蹈社的成员，后面转的声乐社。因为优秀，进来社团之后十分顺利地晋选上了副部长。” “当时声乐社的部长一职已经内定，何潇之所以能当上副部，前部长的提拔功不可没，当然这是个意外。” “她在我觉得一直是个谦逊认真的女生，尽心尽责，不惹事，努力做好本分。” “但是后来给社团的一些不良盯上了。他们因为竞选的失败对何潇产生了嫉妒，事情后来严重到影响了何潇的正常上学。” 江一哲面无表情地往舀起方糖，加入到杯子中。随着白糖的溶解，甜度融进了咖啡。 他不紧不慢地端起杯子呷了一口。 尽管心中关于苏雨汐参与舞蹈的疑惑得到了解释，林佳晗对何潇的认知仍然泛着大面积的空白。 她语塞地讲不出任何话，相同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又该是何等的绝望。杯中的拉花倒映不出表情，却何尝不是沾满苦涩。 而江一哲也是，深邃的眼波中埋藏着纠葛。 哀戚。 还有愤慨。 “她没敢告诉家长或者老师吗？” “她说有，老师认为是同学之间的玩笑打闹，没有上升到人身安全的伤害，妥善做了调解。家长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也只开了一些药物保守治疗。” 还没等林佳晗多言，江一哲便看穿了她内心的疑惑，然后解答道，“何潇也想请假在家自学，后面放弃了。” 具体原因没有细讲。 江一哲:“何潇身体底子差，那一次班级和社团都请了假。社团那边的人觉得何潇作为部长，保持高出勤率是理所应当，于是就变本加厉地欺负她。最后何潇被逼退团，不久之后转学了。” “凭什么才能优秀就要被人打压，委屈自己而活。即使再不合群，那也不能成为孤立一个人的借口啊。”林佳晗注意到周遭的顾客被她吼住。 她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鞠躬道歉。 “何潇能结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 “单纯看那群人不顺眼而已……” 受到刚才的影响，林佳晗脑袋热乎乎的，没办法冷静下来，“我说，既然你们想演出又没地方去，不如来我们学校，正好和小家伙一起。你是社团的大头，以你的名义策划演出合作应该轻而易举。” “恕我拒绝。” “为什么？” 是因为何潇？ 不对。如果答案如此，江一哲没道理反对，更不会将苏雨汐引荐到她的队伍，毕竟苏雨汐便是为了完成何潇的心愿而来。 从只言片语中获取的信息有限，林佳晗无法准确地下判断，“贵社团的演出形式难道与我们矛盾？” “贵社团”三个字被加上了重音。 “倒不是。” “那——” “费用是一方面。另外的话，我不想为了达到目的去损害他人利益，不考虑实际，两边都没办法讨好。舞台祭是属于你们的场合。更何况，排练本来就吃紧。”江一哲此言不假。 但林佳晗极力挽留，“意思是只要解决了费用，你们就没理由拒绝了对不对？” “我明白你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我们。社团演出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如果因为这样的主张，擅自把其他人牵连进来，万一再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他们。” “那就征求他们意见。”林佳晗不明白江一哲的顾虑。 可见他的坚持另有原因。 “……演出对于你们意味着什么？” 林佳晗并未发掘过问题的真相，走神之余满脑子响起怪乱的质问，覆盖了旁边的顾澄喊她的声音，名字喊了足足三遍。 “林佳晗？” “我没事，刚刚讲到哪里了？” “我还什么都没问呢，某个笨蛋就不打自招。” 几天不见，顾澄的笑意仍旧灿烂，或许见到林佳晗就忍不住想捉弄她，但害怕被她还以眼神，便克制着念头。 “一点也不好笑。” “哟，还活着呢，顾澄。”肖泽航从走廊上突然冲出，当场扒拉上了顾澄的背，嘴里的调侃如同经历过无数次的日常，尤其地自然。 顾澄倒不客气，笑着将他推开，“巴不得我死啊。” “腿伤好点没？我昨天在网上新学了一套按摩疗法，我帮你揉揉。” “去死，才不需要，这点小伤又死不了。”嬉皮笑脸的肖泽航正要把脸凑过来，又被顾澄一手推开，“你压在我背上很重诶，腿疼死了。” 虽然伤势不至于依靠拐杖，但稍一用力便会疼得要命。 “好伤心。” “伤心你个大头鬼啊……” 肖泽航倏然严肃，正经说道，“你看了吗，最近学校的贴闹得沸沸扬扬。” “哦。” 顾澄在学校的论坛上出名绝非偶然，网上关于他的声讨多数出自同校生。在某些班级的小团体的添油加醋下，逐渐发展到了难以收拾的边缘，除非顾澄出来道歉。 “我托关系问到了几年前学校的案件，虽然不完整，跟上次诬陷你的那帮人沾点联系，大概是一手黑料。” “什么黑料？”林佳晗一下子冒出来，穿插在二人中间。 虽然她并不关注所谓的八卦，但是这两个人背着她窃窃私语，让她隐约觉得跟自己挂上了钩。 顾澄和肖泽航吓了一跳，忘记林佳晗还未走远，说话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啊哈哈哈哈，我们说的是料理，呃，黑暗料理。肖泽航昨天自己在家做饭，差点炸坏厨房。” “对对对。”肖泽航捧哏道。 林佳晗眉头配合地拧紧了几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端倪，她不可能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顾澄。” “嗯？” “放学在教室等我，有样东西给你。” Chapter099 风铃摇曳声 “不能现在吗？”顾澄问，“非得放学？” “现在人多，容易招误会。”林佳晗略带隐晦地提醒。 顾澄像是领悟到什么，突然间开窍。 等等！ 这莫非是表白的前兆？ 强烈的既视感映入顾澄的眼帘。 男女双方通过书信交换心意的桥段，明摆着是校园青春剧的预演。 他止不住地点头，以此来肯定内心的想法。 “脸抽筋了？干嘛一副痴汉的笑。”林佳晗疑惑地歪着头，脑门上顶着一个超级大问号。 “啊哈哈没事，放学对，我听你的。” 顾澄扶着后脑勺一个劲地傻笑，憨憨的模样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那放学见。” 林佳晗收住话题，然后转身拥入朋友的等待，一起下了楼梯。 “放学见。” “放学见~”旁边的肖泽航在挤眉弄眼。 他模仿的语气肉麻得几乎没人受得了，可把顾澄恶心坏了。 顾澄这才深深体会到刚刚究竟多么难堪，趁着话题没有展开，索性换了一个，以无比镇定的口吻说道: “不去上课，学我躲在这里偷懒，真行啊你。” 肖泽航问，“中意哪个女生？我帮你物色一下。” 上课铃响后，楼层的走廊空空如也，尽头处的转角成为了二人藏匿之处，犹如秘密基地一样。 视野朝田径场的方向开放。 初中部和高中部都有班级在户外上课，其中就包括还在空地热身的15班。 二人趴在护栏上心照不宣，没有再多言，将专注力集中在操场上。林佳晗所在的那一列已经环着跑道内侧开始了跑步。 “刚才讲到哪里了？” “帮你物色对象。” 顾澄无视他的挑逗，“谁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消息打探得怎么样。” “咱们班今年没啥拿得出手，人也还是那一批人。”肖泽航替顾澄打抱不平，“真可惜，如果你没受伤，本来可以跟林佳晗一块参加。” “无所谓。” 顾澄反倒觉得肖泽航的说法存在巨大的漏洞。照阴谋论的角度，声乐社的那群女生未必不是冲着林佳晗去的，搞不好她们一开始就打起了算盘陷害他人。 顾澄仅仅是出于本能的保护，这在对方看来全然是意料之外，但终究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 出于目前林佳晗在学校的处境尚好，所以顾澄并不打算惹事。 “不过，那群人极有可能还会对你身边的人下手，实施第二次报复。你想啊，敢在篮球场上当着众人的面下黑手，还有什么是她们不敢做的？现在不惹事，说到底是她们被人盯着不敢轻举妄动。劝你不要掉以轻心，她们绝不是什么好茬子。” 顾澄采纳了肖泽航的建议，“这我知道。” “不过手里只要掌握了把柄，那群人就该老老实实等到舞台祭开幕了。” 肖泽航微微睁开眼眸，锐利的目光从中迸发而出，似乎令顾澄不由得感到些许的顾忌。 “她们怎么样我不管，你最好别太乱来，省得替你收拾。” “当然不会，我只会用正当手段，给不长眼的人一点小小的教训。”肖泽航用一抹笑容直接带过担心，“谁让我是个跟班呢。” 顾澄无奈地陪笑。 由于本周体育课的教学任务偏少，在运动之后，老师只简单嘱咐了几句，班级便解散了，迎来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众人即将展开练习，在去往教学区空地的路上，温舒棋提及了几天前的事情。 “对了，佳晗，上次在前台碰到的帅哥，你还没跟我说呢，最后怎么样了？” “没怎样。”林佳晗诚实回答。 “没怎样是怎样，后续的发展呢？有没有拿下？” “一起喝了杯咖啡，没了。再说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有女朋友的，少打歪主意。” “也对，毕竟你有心上人了嘛哈哈。”温舒棋无意间瞟见了楼上的顾澄，仿佛冥冥之中有谁提醒自己抬头似的，于是将消息迫不及待地转告给林佳晗，“你看头顶。” 闻言，林佳晗抬起头，斜仰着从四楼护栏探出脑袋的顾澄，他好像挺开心地在招手。 自从肖泽航把一部分的真相告知了林佳晗，她便不再像之前那么讨厌顾澄了。原先占据了内心的不喜欢也逐渐向好感靠拢，在情感的驱使下，她对于顾澄的感激难以言表。 然而林佳晗最不擅长对外透露情感，习惯性地说反话也是怕被人发现，她其实特别容易害羞。 “像极了护花使者，心怀爱与正义，佳晗以后被他拐跑都不稀奇。” 林佳晗捏住温舒棋的鼻翼，力度很轻，恰到好处地报复她的调侃。 “啊好痒，哈哈哈哈嗝……”温舒棋自知有错在先，所以放弃了捉弄，改为求饶，“佳晗姐姐我错了，不要挠了。” “哼哼，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林佳晗脸上充满小骄傲，“练习重要。” “佳晗教官所言极是。” 高中时代的校园，少女活力四射的舞蹈无不牵动着少年的心梢，整齐划一的动作是她们对于青春的诠释。 练习暂告一段落，林佳晗遵守承诺，将抽屉取出的信封物归原主，此时的教室空空，学生几乎已经离开。 “情书？” “我好端端的干嘛写情书，整这一出让别人误会我暗恋你？”林佳晗习惯了他的自恋，眼皮子都懒得翻了。 “可以拆开看吗？”顾澄和林佳晗对视一眼，好像为了求取她的同意，“我瞅瞅……字还挺清秀，你写的？” 林佳晗解释，“小家伙给你写的回信，我只是替你保管，就字面意思。” 林佳晗:“学校的学生最近在跟风抹黑，我不想你因为和我走太近，被他们逮住机会。” “也是，他们知道了估计免不了发一通小作文。不过你搞错了一件事，我这个人从来不在乎外人对我的看法。” 顾澄话中有话，似乎在强调林佳晗不属于“外人”的行列。 她假装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麻烦认真看内容。” “了解嘻嘻。” 顾澄得知内容的第一反应开心得差点闪了老腰。 “瞧你高兴得像个二愣子。” “问你个事。”顾澄说。 “嗯？” “你说，我在女生眼中的形象如何？” 林佳晗粲然地笑了。 “我认真的。” 林佳晗不着急揭晓谜底，于是卖起了关子，“舒棋的大球星居然连女生的心思也猜不透吗？” “哎哟，你就别为难我了，告诉我嘛。” “先把今日份欠我的奶茶结了。” “好咧。” …… 江一哲这天做了一个梦。 梦境离奇古怪，仿佛身处于现实与幻想的夹缝，异常地还原。 而在这里，他能见到零碎的片段，有关于一名女生，那是他心中始终无法放下的遗憾。 记忆领着江一哲来到熟悉的场景。重复着过去的片段，已经太多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一间卧室。 室内摇曳着清脆的风铃，一切宛如当初的模样，卫生和物品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好像房间的主人从未离开过。 房间的主人与江一哲曾是同班同学，在这一层关系以上是青梅竹马。 没人能料想到事情的发生那么突然，就连再见也来不及说出口。 江一哲轻抚着桌上的纪念手册，各种动漫的明信片和贴纸、钥匙扣，是它们主人生前最喜欢收集的东西，小巧又极具可爱。 如今它们像是失去了归宿。 手册里夹着厚厚一叠的照片，有动漫的，也有宠物照、风景照，和与其他人的合影，都仿佛在传达特定的内容。 江一哲不愿做过多的触碰，于是很快放回原位。由于他的疏忽没能放稳，手册从桌上掉下来散落了一地。 收拾的过程之中，江一哲发现了与先前不同的几张照片。 仅仅是女生和他两个人的合照，女生的名字是曾欣苑。 因为初中时期的江一哲性格阴僻，没人和他交朋友，学校里除了曾欣苑找他搭话，基本没第二个人会主动去接近。 而在无人打扰的世界里，他专注着对于动漫和摄影的喜爱，或许曾欣苑就是想要寻找一个共同话题，所以才培养了如此相像的爱好。 江一哲觉得没必要，但架不住曾欣苑的恳求非常真诚，他只好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 后来曾欣苑坠楼身亡，原本迎来好转的一切瞬间土崩瓦解。 连续数日的梦境都是以这般唐突的方式结尾。 “原来是梦嘛……” 中午，江一哲醒来，眼角的泪残留着梦的余温。 回来接任了处理事务，桌上放着厚厚一摞的书籍，笔记本前是一张略显疲惫的脸，一对熬夜发黑的眼圈。 “眼泪？” Chapter099 风铃摇曳声 “不能现在吗？”顾澄问，“非得放学？” “现在人多，容易招误会。”林佳晗略带隐晦地提醒。 顾澄像是领悟到什么，突然间开窍。 等等！ 这莫非是表白的前兆？ 强烈的既视感映入顾澄的眼帘。 男女双方通过书信交换心意的桥段，明摆着是校园青春剧的预演。 他止不住地点头，以此来肯定内心的想法。 “脸抽筋了？干嘛一副痴汉的笑。”林佳晗疑惑地歪着头，脑门上顶着一个超级大问号。 “啊哈哈没事，放学对，我听你的。” 顾澄扶着后脑勺一个劲地傻笑，憨憨的模样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那放学见。” 林佳晗收住话题，然后转身拥入朋友的等待，一起下了楼梯。 “放学见。” “放学见~”旁边的肖泽航在挤眉弄眼。 他模仿的语气肉麻得几乎没人受得了，可把顾澄恶心坏了。 顾澄这才深深体会到刚刚究竟多么难堪，趁着话题没有展开，索性换了一个，以无比镇定的口吻说道: “不去上课，学我躲在这里偷懒，真行啊你。” 肖泽航问，“中意哪个女生？我帮你物色一下。” 上课铃响后，楼层的走廊空空如也，尽头处的转角成为了二人藏匿之处，犹如秘密基地一样。 视野朝田径场的方向开放。 初中部和高中部都有班级在户外上课，其中就包括还在空地热身的15班。 二人趴在护栏上心照不宣，没有再多言，将专注力集中在操场上。林佳晗所在的那一列已经环着跑道内侧开始了跑步。 “刚才讲到哪里了？” “帮你物色对象。” 顾澄无视他的挑逗，“谁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消息打探得怎么样。” “咱们班今年没啥拿得出手，人也还是那一批人。”肖泽航替顾澄打抱不平，“真可惜，如果你没受伤，本来可以跟林佳晗一块参加。” “无所谓。” 顾澄反倒觉得肖泽航的说法存在巨大的漏洞。照阴谋论的角度，声乐社的那群女生未必不是冲着林佳晗去的，搞不好她们一开始就打起了算盘陷害他人。 顾澄仅仅是出于本能的保护，这在对方看来全然是意料之外，但终究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 出于目前林佳晗在学校的处境尚好，所以顾澄并不打算惹事。 “不过，那群人极有可能还会对你身边的人下手，实施第二次报复。你想啊，敢在篮球场上当着众人的面下黑手，还有什么是她们不敢做的？现在不惹事，说到底是她们被人盯着不敢轻举妄动。劝你不要掉以轻心，她们绝不是什么好茬子。” 顾澄采纳了肖泽航的建议，“这我知道。” “不过手里只要掌握了把柄，那群人就该老老实实等到舞台祭开幕了。” 肖泽航微微睁开眼眸，锐利的目光从中迸发而出，似乎令顾澄不由得感到些许的顾忌。 “她们怎么样我不管，你最好别太乱来，省得替你收拾。” “当然不会，我只会用正当手段，给不长眼的人一点小小的教训。”肖泽航用一抹笑容直接带过担心，“谁让我是个跟班呢。” 顾澄无奈地陪笑。 由于本周体育课的教学任务偏少，在运动之后，老师只简单嘱咐了几句，班级便解散了，迎来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众人即将展开练习，在去往教学区空地的路上，温舒棋提及了几天前的事情。 “对了，佳晗，上次在前台碰到的帅哥，你还没跟我说呢，最后怎么样了？” “没怎样。”林佳晗诚实回答。 “没怎样是怎样，后续的发展呢？有没有拿下？” “一起喝了杯咖啡，没了。再说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有女朋友的，少打歪主意。” “也对，毕竟你有心上人了嘛哈哈。”温舒棋无意间瞟见了楼上的顾澄，仿佛冥冥之中有谁提醒自己抬头似的，于是将消息迫不及待地转告给林佳晗，“你看头顶。” 闻言，林佳晗抬起头，斜仰着从四楼护栏探出脑袋的顾澄，他好像挺开心地在招手。 自从肖泽航把一部分的真相告知了林佳晗，她便不再像之前那么讨厌顾澄了。原先占据了内心的不喜欢也逐渐向好感靠拢，在情感的驱使下，她对于顾澄的感激难以言表。 然而林佳晗最不擅长对外透露情感，习惯性地说反话也是怕被人发现，她其实特别容易害羞。 “像极了护花使者，心怀爱与正义，佳晗以后被他拐跑都不稀奇。” 林佳晗捏住温舒棋的鼻翼，力度很轻，恰到好处地报复她的调侃。 “啊好痒，哈哈哈哈嗝……”温舒棋自知有错在先，所以放弃了捉弄，改为求饶，“佳晗姐姐我错了，不要挠了。” “哼哼，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林佳晗脸上充满小骄傲，“练习重要。” “佳晗教官所言极是。” 高中时代的校园，少女活力四射的舞蹈无不牵动着少年的心梢，整齐划一的动作是她们对于青春的诠释。 练习暂告一段落，林佳晗遵守承诺，将抽屉取出的信封物归原主，此时的教室空空，学生几乎已经离开。 “情书？” “我好端端的干嘛写情书，整这一出让别人误会我暗恋你？”林佳晗习惯了他的自恋，眼皮子都懒得翻了。 “可以拆开看吗？”顾澄和林佳晗对视一眼，好像为了求取她的同意，“我瞅瞅……字还挺清秀，你写的？” 林佳晗解释，“小家伙给你写的回信，我只是替你保管，就字面意思。” 林佳晗:“学校的学生最近在跟风抹黑，我不想你因为和我走太近，被他们逮住机会。” “也是，他们知道了估计免不了发一通小作文。不过你搞错了一件事，我这个人从来不在乎外人对我的看法。” 顾澄话中有话，似乎在强调林佳晗不属于“外人”的行列。 她假装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麻烦认真看内容。” “了解嘻嘻。” 顾澄得知内容的第一反应开心得差点闪了老腰。 “瞧你高兴得像个二愣子。” “问你个事。”顾澄说。 “嗯？” “你说，我在女生眼中的形象如何？” 林佳晗粲然地笑了。 “我认真的。” 林佳晗不着急揭晓谜底，于是卖起了关子，“舒棋的大球星居然连女生的心思也猜不透吗？” “哎哟，你就别为难我了，告诉我嘛。” “先把今日份欠我的奶茶结了。” “好咧。” …… 江一哲这天做了一个梦。 梦境离奇古怪，仿佛身处于现实与幻想的夹缝，异常地还原。 而在这里，他能见到零碎的片段，有关于一名女生，那是他心中始终无法放下的遗憾。 记忆领着江一哲来到熟悉的场景。重复着过去的片段，已经太多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一间卧室。 室内摇曳着清脆的风铃，一切宛如当初的模样，卫生和物品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好像房间的主人从未离开过。 房间的主人与江一哲曾是同班同学，在这一层关系以上是青梅竹马。 没人能料想到事情的发生那么突然，就连再见也来不及说出口。 江一哲轻抚着桌上的纪念手册，各种动漫的明信片和贴纸、钥匙扣，是它们主人生前最喜欢收集的东西，小巧又极具可爱。 如今它们像是失去了归宿。 手册里夹着厚厚一叠的照片，有动漫的，也有宠物照、风景照，和与其他人的合影，都仿佛在传达特定的内容。 江一哲不愿做过多的触碰，于是很快放回原位。由于他的疏忽没能放稳，手册从桌上掉下来散落了一地。 收拾的过程之中，江一哲发现了与先前不同的几张照片。 仅仅是女生和他两个人的合照，女生的名字是曾欣苑。 因为初中时期的江一哲性格阴僻，没人和他交朋友，学校里除了曾欣苑找他搭话，基本没第二个人会主动去接近。 而在无人打扰的世界里，他专注着对于动漫和摄影的喜爱，或许曾欣苑就是想要寻找一个共同话题，所以才培养了如此相像的爱好。 江一哲觉得没必要，但架不住曾欣苑的恳求非常真诚，他只好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 后来曾欣苑坠楼身亡，原本迎来好转的一切瞬间土崩瓦解。 连续数日的梦境都是以这般唐突的方式结尾。 “原来是梦嘛……” 中午，江一哲醒来，眼角的泪残留着梦的余温。 回来接任了处理事务，桌上放着厚厚一摞的书籍，笔记本前是一张略显疲惫的脸，一对熬夜发黑的眼圈。 “眼泪？” Chapter100 金瞳白猫 手背擦拭着眼眶，看来在做梦的时候哭了一场。 活动室里再无他人，方潮君他们刚刚去社团中心，估计回来得会稍晚一些。 江一哲因此省去了被社员发现的担心。 “已经这个点了嘛……” 唤醒手机屏幕，数字显示出9点45分。 室外的阴沉笼罩着道路，虽然暂时没下雨，不过以防后面起来了雨势，江一哲还是决定带把伞再出门。 今日的车程对何潇应该称得上严格保密。工作日来医院探望，也许会让她吓一跳。 江一哲下了出租，撑开雨伞往医院的路线走去。 “它缩进去了，我们先把它捉住。” “轮到我了轮到我了，弹弓给我，我绝对比你射得准。” “我还没玩够呢，再玩会。” 路旁看见三个熊孩子围在灌木丛前面，一个手里拿着弹弓，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江一哲出于好心，停下赶路转而走向他们。 “喂，你们几个——” 孩子们警醒地回头，那几副表情像是在说着“大事不妙”。 “弟弟们，马路边玩耍可是很危险的，你们家长知道了会担心的哦？赶快回家，要玩可以到别的地方玩。” “坏了！有人来了！” “怎么办？” “先跑，我们打不过他。” 三人背对江一哲，悄悄地打起了算盘，很快便溜之大吉。 起初以为孩子们只是怕生，遇到陌生人跑得远远的，但后来撞见的一幕让他彻底转变了念想。 灌木丛下方的空隙趴着一只流浪猫，仿佛蛰伏着做不出任何动弹，一边发出细若游丝的叫声，身子极其衰弱。 嘴巴和眼鼻的部位附着了黏糊糊的分泌物，也许在新添的几道伤疤之前就有了。 江一哲再结合家里养猫的经验可以想到，这只几个月大的小猫感染了猫瘟。 这样一来刚才的怪异现象就能解释通了。从熊孩子的角度来看，是江一哲发声吓跑了他们。 不知是猫咪的体力尽失，它没有对新出现的陌生人产生惧怕和抗拒，轻而易举地被江一哲抱进了怀中。 他不敢怠慢，立刻向附近的宠物诊所飞奔而去，害怕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死亡。 出来的医生接过猫咪，很快为它进行了抽血检查，结果证实了江一哲的假设是正确的，这只猫患上了猫瘟。 初步治疗后，猫咪要留院接受观察，江一哲便决定等到第二天再来看它，辗转几站回了医院。 病房内空无一人，事实上何潇早已出发接受物理治疗，因此不在房间。 一个治疗项目持续数十分钟，几个项目下来相当耗时间，而且排队的病人也多。 江一哲猜到了这点，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等待何潇回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越过了中午。本来稍作休息的江一哲竟不知不觉间合上眼，打起了瞌睡。 “一哲？” 何潇吃完饭回来了。 大厅的时间似乎因为空气的静谧而冻结了流动。 她就站在长椅的不远处，与江一哲不到五米的身前，脸上没有太多惊讶。 江一哲知道这是生病的缘故，所以才无法开心地表达出来。 “你是上午来的吗？” “我刚刚才到，去了一趟病房，发现你不在就出来等着了。” “你看起来很困。” 既然被何潇看见了，那么江一哲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嗯，昨晚熬了通宵，早上起得早，又去了社团工作，所以没怎么休息。” “今天来可没有给你带甜点哦，钱都花掉了。”紧接着，江一哲诉说起流浪猫的偶遇。 何潇摇头表示没关系。 二人相互依偎着，她也不嫌弃江一哲身上被雨水打湿了一部分。 而后，接通的一则电话毁掉了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喂？” “对，我是江一哲。” “对的对的，今天上午送过去的，好……我知道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辛苦了，待会我自行过去处理。”江一哲挂断电话，面露难色，一时竟不知从何讲起。 “社团那边又来电话了吗？” “不，宠物诊所打来的。上午送过去的猫咪救不活了，医生问我需不需要自己处理猫咪的尸体……” 那只流浪猫与自己非亲非故，江一哲大可不必在它身上做昂贵的开销，更别提它本身已经奄奄一息，花出去的钱没准就打了水漂。 最后钱财，猫咪两空。 他选择救，选择了负责到底，单纯因为它长得像自己的家猫。 但这份责任过于沉重，就像一根导火 索，将积蓄的负面情绪全部点着了。 即使江一哲内心的壁垒再强大，什么事都一个人抗，最终这道壁垒也会遭到破坏。 “还好吗？” “嗯。” 何潇皱了皱眉，不喜欢江一哲所有事情都避讳着她，“一哲，看着我。” 江一哲转头面向她，顿时，两个手心紧紧贴住了他的左右脸颊。 “我也想成为你的依靠。虽然现在我的力量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我会努力努力再努力，总有一天，我可以好起来，站在你的前面保护你。” 何潇说，“所以不管什么难关，我们都要一起攻克它。和我说说，我毕竟是你的女朋友呀。” 话语撬动了江一哲上锁的心。 “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还要你每次都替我着想，担负一些没用的情绪。我怎么好意思为难你呢？” 何潇难得提起精神，如果因为他的某些外因导致病情复发，那么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不是为难。你觉得我的力量太渺小，帮不了你……” “怎么会渺小呢，你一直都比我坚强。”江一哲说。 “因为我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有些时候，你会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客观上何潇的确不太善于控制自己，可是她并不会将满身带刺的自己放出来，伤害他人。 无理取闹的情况更是极少发生。 她忍受了大部分的黑暗，同时把情绪上给人造成的伤害将至最低。 “不会的，潇潇。你只是不太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不怪你，而且你到现在为止都做得很棒，我理解你有多么辛苦。” “感觉今天我格外多话，就像……就像正常人一样，身子和脑袋轻飘飘的，不那么昏沉了。好傻。” 江一哲曾亲眼目睹病情发作的全过程，自然知道何潇这句话蕴含的重量。 何潇愿意为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虽然她抵触过厌恶过这样的自己，但是在被人需要的价值和认可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说她缺爱，缺乏安全感，又或者不自信也好。 不过为了满足自己那渺小可怜的虚荣心。 她挣脱怀抱，站在江一哲的几步以外，和他正对面说话: “我会咬着牙挣扎到底的，陆续的几次住院很痛苦，也一度想过放弃，不过我相信最后一定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所以一哲，答应我，不要辜负了自己。比起现在，你应该还有重要的事去做对不对？” 如同演讲般铿锵有力的发言，在这一刹那，让江一哲清楚了何潇真实的想法。 这个女孩要比自己预想中更加坚强。 “潇潇……” “前途和目标永远是最重要的，不要因为挫折就放弃了它们。” “你可以不必把一切告诉我，不过以后有时间了，不要忘记跟我说哦。” “潇潇……” 太笨了，江一哲。 为什么忘掉了呢？ 将动漫和摄影的喜悦传向每一个人，这便是他加入社团最重要的初衷。 而且，他值得珍惜的人就在眼前，将道理教会了自己。 Chapter100 金瞳白猫 手背擦拭着眼眶，看来在做梦的时候哭了一场。 活动室里再无他人，方潮君他们刚刚去社团中心，估计回来得会稍晚一些。 江一哲因此省去了被社员发现的担心。 “已经这个点了嘛……” 唤醒手机屏幕，数字显示出9点45分。 室外的阴沉笼罩着道路，虽然暂时没下雨，不过以防后面起来了雨势，江一哲还是决定带把伞再出门。 今日的车程对何潇应该称得上严格保密。工作日来医院探望，也许会让她吓一跳。 江一哲下了出租，撑开雨伞往医院的路线走去。 “它缩进去了，我们先把它捉住。” “轮到我了轮到我了，弹弓给我，我绝对比你射得准。” “我还没玩够呢，再玩会。” 路旁看见三个熊孩子围在灌木丛前面，一个手里拿着弹弓，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江一哲出于好心，停下赶路转而走向他们。 “喂，你们几个——” 孩子们警醒地回头，那几副表情像是在说着“大事不妙”。 “弟弟们，马路边玩耍可是很危险的，你们家长知道了会担心的哦？赶快回家，要玩可以到别的地方玩。” “坏了！有人来了！” “怎么办？” “先跑，我们打不过他。” 三人背对江一哲，悄悄地打起了算盘，很快便溜之大吉。 起初以为孩子们只是怕生，遇到陌生人跑得远远的，但后来撞见的一幕让他彻底转变了念想。 灌木丛下方的空隙趴着一只流浪猫，仿佛蛰伏着做不出任何动弹，一边发出细若游丝的叫声，身子极其衰弱。 嘴巴和眼鼻的部位附着了黏糊糊的分泌物，也许在新添的几道伤疤之前就有了。 江一哲再结合家里养猫的经验可以想到，这只几个月大的小猫感染了猫瘟。 这样一来刚才的怪异现象就能解释通了。从熊孩子的角度来看，是江一哲发声吓跑了他们。 不知是猫咪的体力尽失，它没有对新出现的陌生人产生惧怕和抗拒，轻而易举地被江一哲抱进了怀中。 他不敢怠慢，立刻向附近的宠物诊所飞奔而去，害怕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死亡。 出来的医生接过猫咪，很快为它进行了抽血检查，结果证实了江一哲的假设是正确的，这只猫患上了猫瘟。 初步治疗后，猫咪要留院接受观察，江一哲便决定等到第二天再来看它，辗转几站回了医院。 病房内空无一人，事实上何潇早已出发接受物理治疗，因此不在房间。 一个治疗项目持续数十分钟，几个项目下来相当耗时间，而且排队的病人也多。 江一哲猜到了这点，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等待何潇回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越过了中午。本来稍作休息的江一哲竟不知不觉间合上眼，打起了瞌睡。 “一哲？” 何潇吃完饭回来了。 大厅的时间似乎因为空气的静谧而冻结了流动。 她就站在长椅的不远处，与江一哲不到五米的身前，脸上没有太多惊讶。 江一哲知道这是生病的缘故，所以才无法开心地表达出来。 “你是上午来的吗？” “我刚刚才到，去了一趟病房，发现你不在就出来等着了。” “你看起来很困。” 既然被何潇看见了，那么江一哲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嗯，昨晚熬了通宵，早上起得早，又去了社团工作，所以没怎么休息。” “今天来可没有给你带甜点哦，钱都花掉了。”紧接着，江一哲诉说起流浪猫的偶遇。 何潇摇头表示没关系。 二人相互依偎着，她也不嫌弃江一哲身上被雨水打湿了一部分。 而后，接通的一则电话毁掉了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喂？” “对，我是江一哲。” “对的对的，今天上午送过去的，好……我知道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辛苦了，待会我自行过去处理。”江一哲挂断电话，面露难色，一时竟不知从何讲起。 “社团那边又来电话了吗？” “不，宠物诊所打来的。上午送过去的猫咪救不活了，医生问我需不需要自己处理猫咪的尸体……” 那只流浪猫与自己非亲非故，江一哲大可不必在它身上做昂贵的开销，更别提它本身已经奄奄一息，花出去的钱没准就打了水漂。 最后钱财，猫咪两空。 他选择救，选择了负责到底，单纯因为它长得像自己的家猫。 但这份责任过于沉重，就像一根导火 索，将积蓄的负面情绪全部点着了。 即使江一哲内心的壁垒再强大，什么事都一个人抗，最终这道壁垒也会遭到破坏。 “还好吗？” “嗯。” 何潇皱了皱眉，不喜欢江一哲所有事情都避讳着她，“一哲，看着我。” 江一哲转头面向她，顿时，两个手心紧紧贴住了他的左右脸颊。 “我也想成为你的依靠。虽然现在我的力量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我会努力努力再努力，总有一天，我可以好起来，站在你的前面保护你。” 何潇说，“所以不管什么难关，我们都要一起攻克它。和我说说，我毕竟是你的女朋友呀。” 话语撬动了江一哲上锁的心。 “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还要你每次都替我着想，担负一些没用的情绪。我怎么好意思为难你呢？” 何潇难得提起精神，如果因为他的某些外因导致病情复发，那么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不是为难。你觉得我的力量太渺小，帮不了你……” “怎么会渺小呢，你一直都比我坚强。”江一哲说。 “因为我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有些时候，你会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客观上何潇的确不太善于控制自己，可是她并不会将满身带刺的自己放出来，伤害他人。 无理取闹的情况更是极少发生。 她忍受了大部分的黑暗，同时把情绪上给人造成的伤害将至最低。 “不会的，潇潇。你只是不太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不怪你，而且你到现在为止都做得很棒，我理解你有多么辛苦。” “感觉今天我格外多话，就像……就像正常人一样，身子和脑袋轻飘飘的，不那么昏沉了。好傻。” 江一哲曾亲眼目睹病情发作的全过程，自然知道何潇这句话蕴含的重量。 何潇愿意为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虽然她抵触过厌恶过这样的自己，但是在被人需要的价值和认可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说她缺爱，缺乏安全感，又或者不自信也好。 不过为了满足自己那渺小可怜的虚荣心。 她挣脱怀抱，站在江一哲的几步以外，和他正对面说话: “我会咬着牙挣扎到底的，陆续的几次住院很痛苦，也一度想过放弃，不过我相信最后一定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所以一哲，答应我，不要辜负了自己。比起现在，你应该还有重要的事去做对不对？” 如同演讲般铿锵有力的发言，在这一刹那，让江一哲清楚了何潇真实的想法。 这个女孩要比自己预想中更加坚强。 “潇潇……” “前途和目标永远是最重要的，不要因为挫折就放弃了它们。” “你可以不必把一切告诉我，不过以后有时间了，不要忘记跟我说哦。” “潇潇……” 太笨了，江一哲。 为什么忘掉了呢？ 将动漫和摄影的喜悦传向每一个人，这便是他加入社团最重要的初衷。 而且，他值得珍惜的人就在眼前，将道理教会了自己。 Chapter101 真相 徐博文伫立在社团中心的门口，不停地敲门询问“有人在吗”。上一次这么急躁，还是宣传会当日从老师那窃听到的消息。 校方撤销了社团的活动举办权，三人咽不下这口气，于是这天找上门来，想要得到一个解释。 今天来了两趟都是无功而返，所以方潮君不再等待，扭头就走。 “你上哪去？”徐博文问。 “找老师讨个说法。” “喂——！” 纵使徐博文声音再大，也喊不回一意孤行的方潮君。 就在这时，李彦挡住方潮君的去路，伸出手说道，“没有用的，上回去他们也不在，摆明了就是拖延时间。老师做不了主。” “那你说怎么办？” “我不知道……” 方潮君悻悻地离开了。 “方潮君！” “随他去，他可能需要自己冷静一会。”徐博文知道方潮君不是故意闹掰，便不放在心上。 “我去看看。” 方潮君抱住后脑勺，头微微仰着，琢磨着如何重回演出。毕竟现在经历的挫折也算时间，留下来练习的时间并不充裕。 走在文化广场的外围路段上，忽然迷失了方向。 他本意是出来散心，却没想到怎么走到了这里。 “气消了就回去。”沈彦的声音近在咫尺。 “咦，你什么时候跟我后面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就在你仰头的时候。我说，差不多该回去了，博文他很担心你。” “回哪去？” “还用说嘛，当然是回活动室啊。” “快解散了回去干什么。” “……你是没带钥匙，所以回不去。” “呃！”方潮君搜刮了一遍裤兜，真的被他给说对了，“你怎么知道？” “钥匙在我这呢。” “……” 方潮君完全不觉得尴尬，转过头，便往原来的路回去了。 “还在生气呢。” “我没生你们的气。学校处处为难咱们，我很不服。说实话，我能接受解散，但是不能稀里糊涂地解散了，连活动也没办成。” “你知道我们之中多少人对‘冬风祭’抱有期待吗？因为它又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他们当然不知道。” “哎，你说以后咱们社团解散了，和其他人的联系会不会慢慢变淡啊？” “鬼知道。”方潮君随口甩了一句，“趁早认清现实。” “我就是觉得，大家在一起练习舞蹈，穿玩偶服，为演出熬夜改剧本的日子可能不会再有了。每次一想到这些，吃饭都没啥胃口，连睡觉也不安稳。” “少了几个颜值高的女生，确实挺可惜的。” “搞错了？”沈彦吐槽他愣是没摸着重点。 “反正没差。”方潮君说道。 “对了，回头跟社团的大家说一声，上个月团购的演出服还有多，谁愿意以低价购买的，欢迎找我。不愿意也没关系。” 与此同时，沈彦收到了一则消息。 “冬风祭有着落了。” “你说什么？” 如同玩笑般地不可思议，在过去任何时候，方潮君都不会如此置信，反而是走投无路的当今，他愿意相信它真实存在。 “你找老师问过了？”但是目前无法确认消息是否属实，方潮君只好抱有侥幸地试问沈彦。 “不，是一哲发来的消息，他还说晚上开会叫上指导老师。” “这人还真行啊。”方潮君听到消息是江一哲发来的，情况就基本错不了了，不由地深感佩服。 而这一切要从一个小时前，肖泽航与江一哲碰面开始说起。 “初次见面，你就是江一哲本人。” “我们两个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交谈，如果觉得哪里冒犯到你……话说，你是在挖坑吗？”肖泽航刚才起便想问了。 看着江一哲找了一处合适的地点，徒手挖出一小个坑，接着取出袋子里的东西——准确来说应该是只小动物，然后安葬在土里面。不用多说，肖泽航也明白其中的用意。 雨下得有点大了。 肖泽航打开江一哲的伞，走到他的身旁挡雨。 猫咪一动不动的，仿佛只是暂时睡着了，或许伸手摸摸它就可以叫醒。 “这只猫，它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它是我路边捡的猫。这个小可怜很不幸患了猫瘟，今天早上送去医院治疗，可惜没抢救回来，很快就走了。” 江一哲把松散的泥土重新覆在坑的表面，然后紧紧压实，心里祝愿它下辈子能度过一个没有痛苦的生活。 “找我有什么事吗？”江一哲切入正题，不敢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掉以轻心，自己也不知道被他所认识。 “允许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肖，叫我肖泽航就好。”肖泽航发自诚意地笑着，“哦，你的伞，还给你。” “……” “我知道你现在心中一定充满疑惑，全部解答起来特别耗时间，我长话短说——” “曾欣苑，你认识这个女生吗？” “你到底是谁？”江一哲微愠道。 凡是认识曾欣苑的人，基本上都是初中时期一个圈子的。他们的所作所为导致了江一哲对他们不可能有好的印象，尤其是害曾欣苑死亡的凶手。 “别生气，我不是坏人，我来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认识她。”肖泽航先让江一哲解除敌意，掏出另外的几张照片，交给他看。 “这是？” “我托人翻找了一下学校的档案记录，发现了这么些玩意。照片上的人是你本人？” 照片是几年前的一次斗殴事件，性质非常恶劣。事件的主人公正是江一哲，高中部的学生也参与在内。 “因为这个叫曾欣苑的女生，你和对方发生了口角，最后打了一架。事件的结果就是你休学一年，而女生的男朋友，以及他的同伙因为某些关系受益，只处以留级的名分。” “我还知道一些当年跳楼事故的内幕，其实根本不是女方失恋被甩的意气用事，而是学校为了掩盖一个人的性丑闻把真相歪曲了。” 江一哲的心性也因此而改变。 “既然你调查得那么彻底，想必应该掌握了不止这点情报，而且你告诉我这些，有意将我引向利于你的话题上来。说难听点，你后面大概会做出某些我拒绝不了的‘提议’。” “……分析得很正确。” “不妨说说看。” 学校之间曾经进行过合并，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故事了。造成何潇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与多年前陷害曾欣苑的居然为同一批人。 那么，江一哲联想到的，这背后共同的动机是报复自己，彻底毁了他视为重要的一切。 而她们所在的声乐社将在下个月的舞台祭上演出，为确保奖项顺利地收入囊中，不可能不对其它队伍下手。 苏雨汐是江一哲推荐给林佳晗队伍的，若真的与自己有关的她们会遭到伤害…… “参加下个月的演出，在浅夏一中。”肖泽航讲出了目的所在，“倘若你也在场，声乐社那群家伙绝对无法坐视不管，这个时候只需稍微给予刺激，就能促使他们露出马脚。” “你也希望他们得到惩治，所以可以考虑和我们联手，新仇旧帐一起算，把他们的恶行公之于众。” 二人握手达成一致。 “不过，‘报复’这个词听起来太夸张，和我的风格不搭呀。” Chapter101 真相 徐博文伫立在社团中心的门口，不停地敲门询问“有人在吗”。上一次这么急躁，还是宣传会当日从老师那窃听到的消息。 校方撤销了社团的活动举办权，三人咽不下这口气，于是这天找上门来，想要得到一个解释。 今天来了两趟都是无功而返，所以方潮君不再等待，扭头就走。 “你上哪去？”徐博文问。 “找老师讨个说法。” “喂——！” 纵使徐博文声音再大，也喊不回一意孤行的方潮君。 就在这时，李彦挡住方潮君的去路，伸出手说道，“没有用的，上回去他们也不在，摆明了就是拖延时间。老师做不了主。” “那你说怎么办？” “我不知道……” 方潮君悻悻地离开了。 “方潮君！” “随他去，他可能需要自己冷静一会。”徐博文知道方潮君不是故意闹掰，便不放在心上。 “我去看看。” 方潮君抱住后脑勺，头微微仰着，琢磨着如何重回演出。毕竟现在经历的挫折也算时间，留下来练习的时间并不充裕。 走在文化广场的外围路段上，忽然迷失了方向。 他本意是出来散心，却没想到怎么走到了这里。 “气消了就回去。”沈彦的声音近在咫尺。 “咦，你什么时候跟我后面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就在你仰头的时候。我说，差不多该回去了，博文他很担心你。” “回哪去？” “还用说嘛，当然是回活动室啊。” “快解散了回去干什么。” “……你是没带钥匙，所以回不去。” “呃！”方潮君搜刮了一遍裤兜，真的被他给说对了，“你怎么知道？” “钥匙在我这呢。” “……” 方潮君完全不觉得尴尬，转过头，便往原来的路回去了。 “还在生气呢。” “我没生你们的气。学校处处为难咱们，我很不服。说实话，我能接受解散，但是不能稀里糊涂地解散了，连活动也没办成。” “你知道我们之中多少人对‘冬风祭’抱有期待吗？因为它又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他们当然不知道。” “哎，你说以后咱们社团解散了，和其他人的联系会不会慢慢变淡啊？” “鬼知道。”方潮君随口甩了一句，“趁早认清现实。” “我就是觉得，大家在一起练习舞蹈，穿玩偶服，为演出熬夜改剧本的日子可能不会再有了。每次一想到这些，吃饭都没啥胃口，连睡觉也不安稳。” “少了几个颜值高的女生，确实挺可惜的。” “搞错了？”沈彦吐槽他愣是没摸着重点。 “反正没差。”方潮君说道。 “对了，回头跟社团的大家说一声，上个月团购的演出服还有多，谁愿意以低价购买的，欢迎找我。不愿意也没关系。” 与此同时，沈彦收到了一则消息。 “冬风祭有着落了。” “你说什么？” 如同玩笑般地不可思议，在过去任何时候，方潮君都不会如此置信，反而是走投无路的当今，他愿意相信它真实存在。 “你找老师问过了？”但是目前无法确认消息是否属实，方潮君只好抱有侥幸地试问沈彦。 “不，是一哲发来的消息，他还说晚上开会叫上指导老师。” “这人还真行啊。”方潮君听到消息是江一哲发来的，情况就基本错不了了，不由地深感佩服。 而这一切要从一个小时前，肖泽航与江一哲碰面开始说起。 “初次见面，你就是江一哲本人。” “我们两个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交谈，如果觉得哪里冒犯到你……话说，你是在挖坑吗？”肖泽航刚才起便想问了。 看着江一哲找了一处合适的地点，徒手挖出一小个坑，接着取出袋子里的东西——准确来说应该是只小动物，然后安葬在土里面。不用多说，肖泽航也明白其中的用意。 雨下得有点大了。 肖泽航打开江一哲的伞，走到他的身旁挡雨。 猫咪一动不动的，仿佛只是暂时睡着了，或许伸手摸摸它就可以叫醒。 “这只猫，它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它是我路边捡的猫。这个小可怜很不幸患了猫瘟，今天早上送去医院治疗，可惜没抢救回来，很快就走了。” 江一哲把松散的泥土重新覆在坑的表面，然后紧紧压实，心里祝愿它下辈子能度过一个没有痛苦的生活。 “找我有什么事吗？”江一哲切入正题，不敢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掉以轻心，自己也不知道被他所认识。 “允许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肖，叫我肖泽航就好。”肖泽航发自诚意地笑着，“哦，你的伞，还给你。” “……” “我知道你现在心中一定充满疑惑，全部解答起来特别耗时间，我长话短说——” “曾欣苑，你认识这个女生吗？” “你到底是谁？”江一哲微愠道。 凡是认识曾欣苑的人，基本上都是初中时期一个圈子的。他们的所作所为导致了江一哲对他们不可能有好的印象，尤其是害曾欣苑死亡的凶手。 “别生气，我不是坏人，我来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认识她。”肖泽航先让江一哲解除敌意，掏出另外的几张照片，交给他看。 “这是？” “我托人翻找了一下学校的档案记录，发现了这么些玩意。照片上的人是你本人？” 照片是几年前的一次斗殴事件，性质非常恶劣。事件的主人公正是江一哲，高中部的学生也参与在内。 “因为这个叫曾欣苑的女生，你和对方发生了口角，最后打了一架。事件的结果就是你休学一年，而女生的男朋友，以及他的同伙因为某些关系受益，只处以留级的名分。” “我还知道一些当年跳楼事故的内幕，其实根本不是女方失恋被甩的意气用事，而是学校为了掩盖一个人的性丑闻把真相歪曲了。” 江一哲的心性也因此而改变。 “既然你调查得那么彻底，想必应该掌握了不止这点情报，而且你告诉我这些，有意将我引向利于你的话题上来。说难听点，你后面大概会做出某些我拒绝不了的‘提议’。” “……分析得很正确。” “不妨说说看。” 学校之间曾经进行过合并，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故事了。造成何潇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与多年前陷害曾欣苑的居然为同一批人。 那么，江一哲联想到的，这背后共同的动机是报复自己，彻底毁了他视为重要的一切。 而她们所在的声乐社将在下个月的舞台祭上演出，为确保奖项顺利地收入囊中，不可能不对其它队伍下手。 苏雨汐是江一哲推荐给林佳晗队伍的，若真的与自己有关的她们会遭到伤害…… “参加下个月的演出，在浅夏一中。”肖泽航讲出了目的所在，“倘若你也在场，声乐社那群家伙绝对无法坐视不管，这个时候只需稍微给予刺激，就能促使他们露出马脚。” “你也希望他们得到惩治，所以可以考虑和我们联手，新仇旧帐一起算，把他们的恶行公之于众。” 二人握手达成一致。 “不过，‘报复’这个词听起来太夸张，和我的风格不搭呀。” Chapter102 冬风祭 当天晚上，学生和指导老师陆陆续续抵达了开会现场。方潮君是最后一位到场的，当他像平常走进社团的时候，狭小的活动室里已经塞满了人。 全体策划着最后一次活动，也就是“冬风祭”的举行。 “此次会议由我主持。我想各位已经提前看过了群里的通知，所以这里不展开讲。下面我讲述一下活动的重点……” 方潮君进来后找了角落的座位坐下，投影屏幕上，ppt的内容显示已经过了四分之一。 “你迟到了。”沈彦说。 “抱歉抱歉。” 方潮君没想到社团的落幕带来了那么多的人，好像全体都到齐了。 “老徐呢？” “坐你正对面呢。” 室内仅有江一哲一人的声音，所以方潮君自觉压低了说话的音量，视线悄悄地来到了徐博文的身上。 江一哲站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讲完了节目类型，接下来就是社员较为关注的演出点和时间。 专业的发言。 如同广播员般从容的解说，让方潮君觉得他真的能够胜任部长的职位。 方潮君恍然明白了江一哲受人追捧不是没道理的。虽然年级比江一哲高，身为大三的学长，但还是要承认江一哲的这份责任心超过了自己，足以比肩许多优秀之人。 “一哲，你的策划书我认真看过了，基本没太大问题。” “今天真不赖啊，你小子，明年社团的‘冬风祭’也由你来负责好了。” 去年，演出前后方潮君对江一哲说过类似的话。 他扫了眼江一哲，语气在身形的加持下显得很有定力。 匆匆收拾离场的社员浪潮下，江一哲站着的身影纹丝不动，方潮君就在旁边，等待他做出回复地看着。 眼眸里恳切的光好似是在给予他主动开口的时间。 转眼后台只剩下他们二人。 方潮君撑开厚重的唇齿，“以你的能力，我想不成问题。” “演出取得这样的结果是大家的功劳，我只是帮上了一点忙。” “不不不，你搞错了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参加明年的换届大会，然后当新部长。过完下学期，我就隐退了，所以想听听你的看法。” 思绪重新连接。 江一哲的发言进行到了最后，“……考虑到接下来的练习强度，而且是考试月，各学科考试相对集中，怕大家在社团投入的时间过多耽误学习。所以本次活动参加以自愿为原则。” “以上。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吗？” 某社员举手提问，“请问学长，怎么过学校这关？” “不用担心，学校只是明令禁止社团解散前假借官方的名义办演出，不阻止学生私底下搞活动。到时问起来就统一说是校外团建。”指导老师解释道，“解决了场地的问题就行。” “跟对方谈妥了吗？”老师问。 “嗯。” “怎么搞定报名？” “报名资料后面抓紧时间收齐，然后送去审核，其它的话，我想应该难不倒那群高中生。” “演出的时间、地点记得确认几遍，保证别出差错。”临近会议结束，老师不忘给江一哲提个醒。 “呐，一哲，怎么突然想到在高中办演出？” 活动室熄灯之后，回寝途中，方潮君问起了江一哲转变想法的原因。 “林佳晗上次向我提议，不过被我婉拒了。” “怎么能拒绝女孩子的邀请呢？这可是见到青春靓丽的女孩子的绝佳机会诶！江一哲，你太狠心了。” 方潮君无厘头的颜艺不出意外地遭到了江一哲忽视。 “这说来话长了，我一开始其实没打算融入高中生的圈子，舞台祭毕竟是属于他们的演出，值得他们去精心准备。” “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跑去占用人家的资源，那样既造成了麻烦，还将演出搞一团糟，显得不尊重人。” 往届的漫协从来没举办过像冬风祭一样大型的公演，由于社团常年活跃度低下，方潮君几乎快要忘记了，冬风祭本就是江一哲初期的设想之一。 关于他的“一己私欲”，仅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答案出在曾欣苑的身上。 为了完成曾欣苑的遗愿，向更多人传递动漫和摄影的乐趣，他先后加入社团，并在来年决定了留任。 “可后来为什么又答应了？”方潮君仍然不解。 “……我听说，一中校内凡是跟我扯上关系的，都会成为某个群体的目标。因此我得保护她们。” “那我能理解成你小子想当护花使者吗？一边用心准备演出，一边处处提防坏人搞小动作，真酷。” “随你喜欢。” 方潮君见他丝毫不介意，转问道，“所以，我们接下来是全力备战演出咯？周一至周五两边分开练，周末再合并练习。” “嗯，不过目前要解决的燃眉之急，我想还是服装道具的尾款，尽快给商家那边补上。这个我来想办法。” “我负责安排练习。”沈彦见气氛到位，嚷嚷着开始接下来的分工。 “摄影宣传这事就交给我来。”徐博文说。 “那我呢？”方潮君急忙地问。 “学长你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哦？” 方潮君好奇给自己安排的任务。 他照着手机的定位，来到了江一哲所说的舞蹈室。 “这里就是以前预约的练习场地吗？” 他走到前台，向工作人员说明来意，要到了林佳晗等人的练习房间，接着就向里面走去。 房间门没关，能依稀听清楚传出的声音。 “动作幅度大一点， 别扭扭捏捏的。” “记住现在的感觉，节奏把控好，不要乱。” “很好，保持住。” 据说周末下午她们都会泡在舞蹈室练习，直到很晚才离开。方潮君心想着此话不假，耳边突然叫嚣起了异样的话语。 “干嘛找一个有沟通障碍的人来跳舞，好可笑哦。” “就是。” “我看是班级人太少，歪瓜裂枣太多，连像样一点的人都凑不齐。” “假惺惺做出一副圣母的样子……” “说够了吗？”方潮君出声打断两名女生。虽然他从不认识她们，但是不难看出，这其中怀揣着强烈的恶意。 “哈？” “说得够多了，赶紧给苏雨汐道歉。” 方潮君教训两名女生，散发出的气势不作退让，这也导致了她们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凭什么？” 舞蹈室里的众人随之靠了过来。 “你不用为你随心所欲骂了人道歉？”方潮君感到火大，“你父母教你这么做人的？” “我说的是事实，社会就是看不起这种残疾人，哪凉快哪待着去，与自己没关系的事情还一个劲地努力，顶个屁用。” “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管不着，但是请你在别人面前放尊重点。” 双方谁也不服谁。 就在这时，肖泽航跟着顾澄到场，替他解了围。 “——大家都在啊，好热闹。” 顾澄假装兴奋地经过门口，顺带给声乐社的女生踩上一脚。 从未遭受这般待遇的二人自然露出了气急败坏的表情，仿佛要将顾澄吃掉。 “滚！” 顾澄回敬了一嗓门。 她们当然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把“委屈”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给我等着，这个仇我记住了。” 本来可以就此离开，谁曾想临走前又放下了狠话，所以激起了肖泽航的报复心理。 他趁着她们转身的工夫使了个绊，一个踉跄，两个人同步摔倒在地。 “你……” 可是后面没有继续说下去。女生也知道，跟肖泽航作对只会自讨苦吃。 于是起来拍了拍灰尘，跑着离开了。 Chapter102 冬风祭 当天晚上，学生和指导老师陆陆续续抵达了开会现场。方潮君是最后一位到场的，当他像平常走进社团的时候，狭小的活动室里已经塞满了人。 全体策划着最后一次活动，也就是“冬风祭”的举行。 “此次会议由我主持。我想各位已经提前看过了群里的通知，所以这里不展开讲。下面我讲述一下活动的重点……” 方潮君进来后找了角落的座位坐下，投影屏幕上，ppt的内容显示已经过了四分之一。 “你迟到了。”沈彦说。 “抱歉抱歉。” 方潮君没想到社团的落幕带来了那么多的人，好像全体都到齐了。 “老徐呢？” “坐你正对面呢。” 室内仅有江一哲一人的声音，所以方潮君自觉压低了说话的音量，视线悄悄地来到了徐博文的身上。 江一哲站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讲完了节目类型，接下来就是社员较为关注的演出点和时间。 专业的发言。 如同广播员般从容的解说，让方潮君觉得他真的能够胜任部长的职位。 方潮君恍然明白了江一哲受人追捧不是没道理的。虽然年级比江一哲高，身为大三的学长，但还是要承认江一哲的这份责任心超过了自己，足以比肩许多优秀之人。 “一哲，你的策划书我认真看过了，基本没太大问题。” “今天真不赖啊，你小子，明年社团的‘冬风祭’也由你来负责好了。” 去年，演出前后方潮君对江一哲说过类似的话。 他扫了眼江一哲，语气在身形的加持下显得很有定力。 匆匆收拾离场的社员浪潮下，江一哲站着的身影纹丝不动，方潮君就在旁边，等待他做出回复地看着。 眼眸里恳切的光好似是在给予他主动开口的时间。 转眼后台只剩下他们二人。 方潮君撑开厚重的唇齿，“以你的能力，我想不成问题。” “演出取得这样的结果是大家的功劳，我只是帮上了一点忙。” “不不不，你搞错了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参加明年的换届大会，然后当新部长。过完下学期，我就隐退了，所以想听听你的看法。” 思绪重新连接。 江一哲的发言进行到了最后，“……考虑到接下来的练习强度，而且是考试月，各学科考试相对集中，怕大家在社团投入的时间过多耽误学习。所以本次活动参加以自愿为原则。” “以上。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吗？” 某社员举手提问，“请问学长，怎么过学校这关？” “不用担心，学校只是明令禁止社团解散前假借官方的名义办演出，不阻止学生私底下搞活动。到时问起来就统一说是校外团建。”指导老师解释道，“解决了场地的问题就行。” “跟对方谈妥了吗？”老师问。 “嗯。” “怎么搞定报名？” “报名资料后面抓紧时间收齐，然后送去审核，其它的话，我想应该难不倒那群高中生。” “演出的时间、地点记得确认几遍，保证别出差错。”临近会议结束，老师不忘给江一哲提个醒。 “呐，一哲，怎么突然想到在高中办演出？” 活动室熄灯之后，回寝途中，方潮君问起了江一哲转变想法的原因。 “林佳晗上次向我提议，不过被我婉拒了。” “怎么能拒绝女孩子的邀请呢？这可是见到青春靓丽的女孩子的绝佳机会诶！江一哲，你太狠心了。” 方潮君无厘头的颜艺不出意外地遭到了江一哲忽视。 “这说来话长了，我一开始其实没打算融入高中生的圈子，舞台祭毕竟是属于他们的演出，值得他们去精心准备。” “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跑去占用人家的资源，那样既造成了麻烦，还将演出搞一团糟，显得不尊重人。” 往届的漫协从来没举办过像冬风祭一样大型的公演，由于社团常年活跃度低下，方潮君几乎快要忘记了，冬风祭本就是江一哲初期的设想之一。 关于他的“一己私欲”，仅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答案出在曾欣苑的身上。 为了完成曾欣苑的遗愿，向更多人传递动漫和摄影的乐趣，他先后加入社团，并在来年决定了留任。 “可后来为什么又答应了？”方潮君仍然不解。 “……我听说，一中校内凡是跟我扯上关系的，都会成为某个群体的目标。因此我得保护她们。” “那我能理解成你小子想当护花使者吗？一边用心准备演出，一边处处提防坏人搞小动作，真酷。” “随你喜欢。” 方潮君见他丝毫不介意，转问道，“所以，我们接下来是全力备战演出咯？周一至周五两边分开练，周末再合并练习。” “嗯，不过目前要解决的燃眉之急，我想还是服装道具的尾款，尽快给商家那边补上。这个我来想办法。” “我负责安排练习。”沈彦见气氛到位，嚷嚷着开始接下来的分工。 “摄影宣传这事就交给我来。”徐博文说。 “那我呢？”方潮君急忙地问。 “学长你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哦？” 方潮君好奇给自己安排的任务。 他照着手机的定位，来到了江一哲所说的舞蹈室。 “这里就是以前预约的练习场地吗？” 他走到前台，向工作人员说明来意，要到了林佳晗等人的练习房间，接着就向里面走去。 房间门没关，能依稀听清楚传出的声音。 “动作幅度大一点， 别扭扭捏捏的。” “记住现在的感觉，节奏把控好，不要乱。” “很好，保持住。” 据说周末下午她们都会泡在舞蹈室练习，直到很晚才离开。方潮君心想着此话不假，耳边突然叫嚣起了异样的话语。 “干嘛找一个有沟通障碍的人来跳舞，好可笑哦。” “就是。” “我看是班级人太少，歪瓜裂枣太多，连像样一点的人都凑不齐。” “假惺惺做出一副圣母的样子……” “说够了吗？”方潮君出声打断两名女生。虽然他从不认识她们，但是不难看出，这其中怀揣着强烈的恶意。 “哈？” “说得够多了，赶紧给苏雨汐道歉。” 方潮君教训两名女生，散发出的气势不作退让，这也导致了她们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凭什么？” 舞蹈室里的众人随之靠了过来。 “你不用为你随心所欲骂了人道歉？”方潮君感到火大，“你父母教你这么做人的？” “我说的是事实，社会就是看不起这种残疾人，哪凉快哪待着去，与自己没关系的事情还一个劲地努力，顶个屁用。” “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管不着，但是请你在别人面前放尊重点。” 双方谁也不服谁。 就在这时，肖泽航跟着顾澄到场，替他解了围。 “——大家都在啊，好热闹。” 顾澄假装兴奋地经过门口，顺带给声乐社的女生踩上一脚。 从未遭受这般待遇的二人自然露出了气急败坏的表情，仿佛要将顾澄吃掉。 “滚！” 顾澄回敬了一嗓门。 她们当然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把“委屈”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给我等着，这个仇我记住了。” 本来可以就此离开，谁曾想临走前又放下了狠话，所以激起了肖泽航的报复心理。 他趁着她们转身的工夫使了个绊，一个踉跄，两个人同步摔倒在地。 “你……” 可是后面没有继续说下去。女生也知道，跟肖泽航作对只会自讨苦吃。 于是起来拍了拍灰尘，跑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