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鱼》 第1章 穿越,正在执行任务的冷面女杀手 “好疼……疼疼疼……” 如果再给江小鱼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因为摸鱼加拖延症晚期,把工作拖到深夜才完成…… 不然也不至于一出公司门,就被一辆雨夜里疾驰的跑车给撞飞…… “我只是个被迫加班的社畜啊……还能不能更倒霉一点……” 小鱼感觉自己的身体无法自控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开始下坠。 不过虽然是下坠,明显落地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慢。 甚至感觉不到任何血液,连疼痛都在慢慢减轻…… 我这是……已经濒临死亡了吗…… 小鱼缓慢睁开眼睛,哪里还有什么疾驰的跑车、雨夜、都市街道……映入眼帘的竟是庭院假山、亭台、皎洁的月光。 还有一个蹲下凑近认真端详着她的,俊美的少年。 一身白色长衫,镶着贵气的金边,宛若电视剧里面富家公子的打扮。 “你是……谁啊……” “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那俊美的公子向她伸出了手。 江小鱼刚想抬起手,搭着那公子起身,突然发现自己手上还紧紧握着一把剑。 “这是啥……” 这才瞪大了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分明穿的是——夜行衣。 “我这是被车撞到……穿越了?” 江小鱼一个打挺坐起来扶额感叹,这信息量也是有点大: “可是穿越就穿越,别人穿越不是楚楚可怜闺阁小姐、公主郡主、后宫妃嫔的吗?怎么到我这变夜行衣了?难不成我是女飞贼?看这样子,我好像还被当场抓包……天哪,我到底遭遇了什么……” 那位公子看着江小鱼一个人嘀嘀咕咕、念念有词,只好轻咳了几声发问: “这位姑娘,您刚刚擅闯我的府邸,对我拔剑相向,霎时间突然倒下,现在又坐起自言自语,所为何事?” “我……” 江小鱼简直想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总不能说自己是21世纪穿越过来的社畜一枚。手上的剑、身上的夜行衣都跟自己没关系,这个时候就算做个60页ppt都讲不清楚来龙去脉了…… “咳咳,这个嘛……”江小鱼佯装淡定,站起来拍拍夜行衣上的尘。 这一拍,隐隐还透了点酒味,呛了自己一下,然后开始瞎编模式: “这位公子,本姑娘素来在这片地方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本来收到消息有个乡绅搜刮民脂民膏,准备过来替天行道的,没想到进错府邸,还一脚踩空摔倒……多有得罪。” 江小鱼像模像样作了个揖,内心默念着可千万要糊弄过去…… “原来是劫富济贫的女侠,失敬失敬。” 云时偷偷一笑,倒也不拆穿着拙劣的演技:“在下云时,是这个府邸的主人。倒是没听闻什么搜刮民脂民膏的乡绅,女侠既然来了,不如到屋内坐坐喝口热茶,也让云时长长见识?” “不了不了,我一向做好事不留名,就不劳烦云……云……云公子了,想问下门在哪,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听闻女侠不都是飞檐走壁的么?还需要走门?” 江小鱼愣住了,就这一身剪裁得体的夜行衣看起来,原主倒是可能会飞檐走壁,但她一个写字楼里喝咖啡敲键盘的打工人,就算平时走个楼梯都够呛…… “我……” 还没等江小鱼编好理由,突然一阵烟雾袭来。 只见一位黑衣女子翻过围墙,一把抓起江小鱼的手臂,带上她一跃而起。 “师姐,快走!” “啊!!!!”烟雾中,只听得江小鱼的尖叫声响彻天际。 不一会儿,江小鱼便被那黑衣女子带往北冥门派,江虞的房间。 “什么?你说我是门派的大师姐,人称冷面杀手——江虞?”江小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师姐。我是小夏啊,您不记得我了?”小夏一脸无辜地看着江小鱼。 江小鱼上下打量着刚刚那个带着她一阵轻功腾云驾雾的女子,同款的夜行衣和斗篷,确实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这个穿越后的高冷杀手人设,我江小鱼哪里hold得住啊……”不禁扶额叹气中。 “小虞?大师姐您从来不肯别人叫你其他名讳的。门派里除了师尊,都只敢喊您大师姐的。因为从小就跟着师尊习武,除了师尊,您的身手无人能敌,就没有您完成不来的杀手任务,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您可是一众弟子的楷模,令整个江湖闻风丧胆……” “……还是个不好惹的厉害主儿。”江小鱼不禁一顿深呼吸,接收着这海量的信息量,“所以我今晚,去干嘛了?” “我也不知道,您就只跟我说有个很重要且神秘的刺杀任务,不肯带上我,而且身上带着酒气,语气超级冷淡的。”小夏委屈说道,“而且今天本来还是您的生辰日,小夏给你准备好了糕点,但是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你回来,怕出什么事,我就出去找你了。” “刺杀?!”江小鱼一拍脑门,“我要刺杀的目标不会是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富家公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 突然想起刚刚自编自导一出行侠仗义的戏码,如果那位公子知道自己是去行凶的…… 江小鱼不禁觉得有些尴尬,坐下来用手指抠了抠桌面。 “等等,师姐!”小夏突然抓起小鱼的手。 “怎么了?你吓死我了。” “师姐,你看你的手!” “嘶……怎么会这样?” 江小鱼顺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才发现指甲尖端都是黑色的,手腕还有几道诡异的曲线,绕着红色的鱼形胎记时深时浅。乍一看,那红色的小鱼印记就好像在黑色的水波里浮沉。 “手指发黑,手腕呈现黑线……这不正是咱们门派的独门剧毒——九泉散……” “剧毒?就就就就……是说我要没了?”江小鱼一阵惊慌,她还没开始享受这种江湖着名杀手的过瘾人设呢,难道就要成为穿越时间最短就一命呜呼的角色么。 “……不过说来奇怪,因为九泉散呢,无色无味,从中毒到死亡是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的,但不消半个时辰,尸体就会呈现手指发黑、手背黑线,只有尸体才会有……” “半个时辰?折合就是一个小时,大概就是我从倒地起身到现在的时间……”江小鱼掐手指算了算,“慢着……你的意思是,我是具尸体?” “不过师姐你看,这个颜色正在慢慢淡去,也就是说这毒已经散了?奇怪,这个毒听师尊之前说过是没有解药的呀。” 江虞中毒、无药可解…… 江小鱼被车撞飞、穿越…… 这遭遭种种,好像有一个无形力量,把它们串联起来…… 江小鱼突然就明白了。 大概是正主——真正的北冥门派的冷面杀手大师姐江虞遭受暗算,中了剧毒,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倒地身亡。而这个时候,江小鱼恰巧被车撞飞,便阴差阳错穿越到江虞的身上。 “原来不只是穿越,四舍五入还是一次重生啊……这江虞也太惨了,一身武艺超群,被人算计,死于非命啊……看来是平时没少树敌,果然这个社会还是摸鱼越多、小命越稳。”小鱼不禁念叨着。 “师姐,您在说什么啊?”小夏歪着头看着前面这个与平时简直判若两人的师姐,明明一模一样的脸庞,行为举止却大相径庭。 “没事,小夏。我想,既然是门派独有的剧毒。一定是咱们门派有人故意给我下毒,想让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失败,一命呜呼。你想想,用心如此险恶,一代顶级杀手,身败名裂,还香消玉殒……” 说罢,小鱼转念一想,若让下毒的人知道自己没有毒发身亡,好像分分钟都暴露在最危险的情况下。敌在明她在暗,上一个被下毒的是江虞,下一个想必就是她江小鱼了。 于是拍着小夏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说:“不过小夏你放心,只是我命大,克住了这个毒性。只是以前的事情、包括什么身手功夫,我是真的不记得了。不过这不妨碍我。亲手把这个凶手找出来!你这就去帮我调查一下。看看今晚有没有什么人在庆祝,或者说,很开心就是了。” “调查这个干什么呀?” “有用就是了,让你去你就去。”小鱼感觉自己开始慢慢适应发号施令的大师姐这个角色了,“等等,要不你在去之前,先跟我讲讲……这门派都是些什么人,还有我以前有多厉害……我顺便过过瘾。” “……” 第2章 生疑,她真的是江虞吗 云府后花园,云时正看着刚刚江小鱼逃离的方向若有所思。 “掌门,您刚刚为什么把江虞放跑?她这一次分明就是来刺杀您的。” 发问的人,是云时的贴身护卫——长轩。 而云时,正是与北冥门派敌对的南夕门派掌门。 北冥是首屈一指的杀手组织,素来用武力解决江湖恩怨,只要愿出重金,没有解决不了的杀戮对象,百战百胜攻无不克,一时间风头无两,而江虞便是排行有名的杀手之一。北冥向来想吞并南夕门派扩大江湖影响,因南夕门派掌管地下钱庄、商行等经济命脉,武力值也自然不低,且财力雄厚,只好作罢。 江湖一直相传南夕的云掌门闲云野鹤,踪迹难觅,武力高深莫测,难得一见。却不知,云时就以这大隐隐于市的云府,用文弱富家公子、沉迷花街柳巷灯红酒绿的纨绔子弟模样将自己伪装起来。 “虽然说江虞的武功在北冥是数一数二,但她单枪匹马闯进来就很蹊跷,以她一个人,是伤不了我分毫的。北冥也一直不知道我就藏身于这云府之中,若是得知,岂会只派她一人前来。” 云时摇着手上的折扇所有所思,除此之外,江小鱼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反应让他很是好奇,“而且按照她醒来后那些奇怪的话,她根本不知我的真实身份。” “江湖传言江虞是冷面杀手:话少、招狠、办事决绝,跟刚刚那个姑娘的确完全不一样。但属下比对过画像,确实她就是江虞。而且刚刚跟踪她们逃跑二人,的确是回到了北冥门派江虞的房间。” “长轩你知道吗,江虞刚刚其实,死在了我的面前。”云时淡定地说出事实。 “您说什么?”长轩难以置信。 云时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就在一个时辰前,江虞身着夜行衣闯入他的庭院。 “云掌门,别来无恙。看招!”说罢便迫不及待拔剑相向,每一招都充满决绝。 所有招式云时都一一漂亮闪过,并没有出招:“早就听闻江虞是冷面第一杀手,没想到北冥除了培养杀手,更是培养死士。” 而江虞约莫出了几招后,突然不动了,一手执剑抵住地面,一手慢慢捂上胸口。 “终于……还是来了吗……”忽而,露出了一个云时看不懂的微笑,缓缓倒地。 这,便是云时那晚看到的所有,充满着诡谲与不可思议。 他转身背对着长轩,认真说道:“在江虞倒地之后,我确实第一时间上前探过鼻息,是确认她已经没有了气息和心跳。却不料片刻之后,躺在地上的江虞居然动了,还睁开眼睛,随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您的意思是,江虞诈死?” “继续探查一下,看看北冥门派这次,想耍什么花样。” 云时吩咐长轩继续跟踪,抬头看了看那皎洁的月亮。 脑海中浮现两个一模一样的脸庞交织在一起: 一个是捂着胸口,哪怕倒地手上还要抓着佩剑的江虞。 一个是醒来后胡言乱语一脸天真无邪的江虞。 她真的是江虞吗?这一切,似乎变得有趣了起来。 —————— 怀疑江虞身份的,当然远不止南夕掌门云时。 此时北冥门派的掌门莫渊正站在江小鱼面前,相隔几尺,在摇曳的烛火中,一身墨色的长衫,一头如瀑的长发,棱角分明的脸庞,隐隐透露着一种勿近的强大气场。 “听说,你任务失败了……还是小夏把你带了回来……”莫渊眼眸低垂,看不见神情,只听得磁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厉。 关于师尊莫渊,还好小鱼提前跟小夏恶补了一些: 江虞是北冥门派的冷面杀手,武功数一数二。而北冥门派的掌门,门派弟子称之师尊,名唤莫渊,性格高冷,和江虞一样话少、招狠、剑快、做事决绝……门派中所有人都对他又敬又怕。 “属下无能……”还没等小鱼说完,突然眼前一黑,反应过来时,已被莫渊逼近,且一把扼住了喉咙。 “江虞,你可从来不肯低头。” 莫渊高出了江虞一个头,一手扼住她的喉咙时,还有身高压制,冷峻的脸庞凑近了江小鱼,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小鱼原本觉得师尊高高在上气场强大的样子还有点帅,毕竟优越的下颌线、凌冽的眉眼……但这粗糙的大手掌是真的有力,她几乎都要被跩得离开地面了。 “我……失……忆了……”江小鱼断断续续地放出了早就编好的理由。 莫渊眼神隐隐有些变化,说不清楚是变亮还是变暗:“哦?失忆?”说话间,松开了江小鱼。 “……咳咳,对,没错,我摔倒了,撞到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小夏可以作证,她把我带回来的。我连自己叫什么名字,在干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江小鱼连忙咳嗽了几声,大口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所以,虽然我刚刚叫您师尊,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咱们就是初次见面,能不能稍微和气点……” “失忆,变化要这么大吗?莫不是失心症?”莫渊挑了一下眉,注视着江小鱼。 江小鱼觉得自己被盯得很不习惯,脸上似乎有些发热,大概这就是传说中被帅哥凝视的感觉…… “和气?是像这样吗?”莫渊突然上前,食指挑起了江小鱼的下巴,“阿虞……真的是你吗……” 这这这是赤裸裸的挑逗吗? 江小鱼惊得背脊一挺,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发疯地掐着她脖子的师尊,突然变得十分深情款款,她迎上了这双深邃的眸子,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不会脸红。” “哈?” 莫渊突然收起了所有的深情,恢复了之前的冷峻,伸手用力掐了一下江小鱼的脸,仿佛在拖拽些什么。 “疼疼疼疼疼……”小鱼疼得龇牙咧嘴,这个师尊也太疯批阴晴不定了。 “相传西域有出神入化的人皮面具,看样子不是易容啊……” “不信,你看看我的手腕!”小鱼撩起袖子直到手臂,“你看,红色鱼形胎记,只有我有!” 这个红色小鱼想必是正主的胎记,小鱼原本思忖着倘若有人怀疑就拿来自证身份,蒙混过关,想不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莫渊眼神暗了暗:“袖子倒也无需撩这么高,你以前不会这样。” 见小鱼吐了吐舌头,把袖子覆了回去,不禁摇了摇头。 “可能真的是失心症了。也罢,过去的事情忘了也好。”莫渊似乎放下了什么,又怅然若失些什么,又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最好你就是江虞……” “那个……可以叫我小鱼吗?领导叫我名字还连名带姓的,总觉得有什么大事情,而且还是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小鱼摸着自己刚被掐红肿的脸。 “领导?”莫渊回头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哦哦不好意思,我得切换下语言。领导,就是boss,也就是说我跟着师尊大人您混,您就是我的领导。所以领导,请问您可以叫我‘小鱼’而不是连名带姓么?” “小虞……” “是的,师尊,小虞!这样听起来是不是很亲切呀?……好的当我没说。” 小鱼看着师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收起了嬉皮笑脸的念头。 “无妨。那你歇息,若有未了的任务,需重新完成。” “能不能,稍微往后延一延?” 小鱼尽最大努力挤出了自认为甜美的微笑,她根本就不是武功在门派数一数二的江虞了,废柴江小鱼怎么可能完成刺杀任务啊…… “你这样的笑容,很少见。” “……师尊你想想,毕竟我失忆了对不对?那我的武功招数一时半会,真的想不起来。送人头是一回事,您老人家也不想让我出去败坏门派名声对!所以,给我点时间,重新熟悉一下,熟悉了再上路行吗?” 江小鱼就只想着拖延时间,反正她也只是想先调查给她下毒的凶手,刺杀这种危险的活,她才不想干呢!职场三十六计,拖延症就是上策! “三天。” “不行。太短。” “五天。” “不行。太短。” “江虞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不会想要我给你三个月?” “谢谢师尊,就三个月,成交。” 莫渊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鱼:“算了……三个月就三个月……” “三个月的话,师尊可以重新再指导我一遍武功要领吗?” “……” 第3章 练功,这个帅帅师尊有点疯批 在江小鱼一顿死缠烂打中,莫渊终于答应重新传授她武功要领。 两人约好教授武功的地方,就在门派后山的竹林。 而就在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小鱼就像一只小鸡崽一样被拎着到了竹林。 “不就是个武术特训班吗,要这么早起吗?你们都是闻鸡起舞喝露水的啊……”江小鱼打着大哈欠,这个时候若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美式咖啡,真的是极好的。 而她眼前,只有一张比特浓美式还要阴郁的脸。 “以前的江虞,都是第一个到的。” 莫渊看着眼前这个不成气候的女子直摇头。 他承认他想念江虞了,那个从来不需要他操心的女弟子,果断、冷静、骁勇……永远可以迅速完成所有的任务为他分忧解难,甚至…… “都说失忆了,失忆了嘛……”江小鱼一句还依稀带着睡意的话,打断了莫渊的回忆。 而她丝毫没有察觉莫渊的情绪变化,自顾自地按摩着手臂,这个身体的正主是什么魔鬼人设,功夫一流起早贪黑,要是在学生时代,肯定是招人恨的学霸课代表类型。 “不学可以放弃,莫要浪费我时间。” “别别别,来都来了,我们开始……开始……”小鱼倒是生怕莫渊一个发怒又掐着自己的脖子,连忙卖乖站好。 不过话说回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穿过郁郁葱葱的竹林。 伴随清风穿林打叶,今日一袭黑色长衫的莫渊显得格外好看,江小鱼又一次暗暗地看呆了……这身材、这人设、这狂傲不羁高冷的气质,放现代一定是个当代的霸道总裁,如果她是编剧,脑子里已经百转千回了以莫渊为原型的超级玛丽苏文章。 “心法都背熟了吗?” “……” “心法都背熟了吗?” “……” 莫渊回头看了一眼江虞面带微笑的花痴脸,狠狠用竹枝敲打了一下她的脑袋。 “哎哟,你轻点……”江小鱼摸摸脑袋,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被莫渊“体罚”了。 第一次是掐喉咙,第二次是捏脸,第三次是敲脑袋…… “说好的捏脸杀和摸头杀呢……”她不由得嘀咕了一下。 “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我是说,心法都熟得跟滚菜切瓜一样!”江小鱼给了莫渊一个灿烂的笑脸。 莫渊呆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笑脸。 自从江虞“失忆”之后,好像特别爱笑。 记忆中的江虞,很少笑过。大抵是因为碍于门派大师姐的身份,一直是冷着脸,为门派弟子主持操练,带着弟子们一次次奔赴任务又归来。 他们之间的默契,好像从他登上掌门之后就变成了: “禀师尊,任务已完成。” “辛苦了。” 那么骄傲、优秀的门派第一杀手江虞,所以在听小鱼昨日一句“属下无能”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江虞。 他有些气,是气江虞怎么变成了这副废柴的模样。 而他却似乎又有些庆幸,好像她失忆之后,变得比以前快乐。 是对是错,或许只有交给时间了。 “手要直,眼睛目视前方。”莫渊伸手,一手调整着江小鱼舞剑的姿势,一手轻轻拢着她的腰间。 江小鱼一阵脸红心跳……天呐,好近,她几乎是靠在莫渊的怀中…… “疾如风,方能势如破竹。” 莫渊并没有察觉到江小鱼的表情变化,松开手:“我给你示范一下。” 转身一招招,行云流水,如竹林中的鹰隼。 仿佛眼神只需要对上了猎物,猎物便无处可躲。 “果然是江湖第一杀手门派的掌门啊……”江小鱼看着竹林中长衫舞剑,身姿帅气的模样,不禁脑海中开始幻想自己和师尊携手江湖行侠仗义的美好画面: 天下不平之事何其多,只要与你携手与共。 总有一日,天下太平,人间皆安,而我们红尘作伴,携手看花。 “你来一次。”然而莫渊总是冷酷打断她的幻想。 江小鱼学着莫渊的样子,举着剑有模有样地效仿,一阵剑花,抖落了些许落叶。 “怎么样,还不错。”小鱼得意地又耍了几招,不过这招式确实吃力,让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忽然眼前窜出了一只小兔,小鱼躲闪不及,生怕伤到它,连忙收招,结果绊上了石子 “砰!”清脆的砸地声,江小鱼结结实实摔在了莫渊的面前。 “好疼……”江小鱼不禁嘟囔着,怎么莫渊这个大男人,看她摔倒都不来拉她一把。 “不过是一只兔子而已。”莫渊睥睨着眼前摔成狗啃泥的江虞,已经不只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了。“还不快些起来。” “不近人情……好歹扶我一把呀。而且什么叫做‘不过是一只兔子而已’,我差点就扎到它好不好,万一它受伤怎么办?”小鱼有些忿忿不平。 “江虞,你还记得你是什么身份吗?” “我是个杀手啊!有问题吗?” “杀手从来不考虑猎物是否受伤。”莫渊阴沉地回了一句。 “可是我们只是来后山练功而已诶,你什么时候让我去杀了这只兔子了,就算我们是杀手,有任务,那它对现在我们来说,就是一个路人呀。”小鱼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回怼了一顿莫渊。 莫渊明显怔了怔,顿了顿说道: “一时的仁慈手软,往往会给自己造就更大的悲剧。杀手执行任务,若是遭受妨碍,哪怕是路人,也要一并清除。这就是北冥的宗旨,师门有令,容不得半点闪失。” 莫渊眼神露出了狠色:“今日之事,于你,就是一个教训。杀手江虞,决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说罢,将手中的竹枝远远一挥,不偏不倚,从那早已奔跑远去兔子的身躯穿过,兔子应声倒地,手脚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你们门派太不近人情了!” “若不想成为那只兔子,就接着练功!” 第4章 库房奇遇,下毒的人是她? 往后几天,江小鱼都是小心翼翼地接受着莫渊的魔鬼训练。 她既不想暴露自己不是江虞的事实,更不想成为那只被竹枝穿身的兔子。 直到日上三竿,江小鱼才结束了训练,走出竹林的时候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这样的老板真的是太魔鬼了……简直除了颜值养眼一点一无是处啊……” 习惯了摸鱼工作的江小鱼,几乎每次偷懒都能被莫渊精准抓住,叫苦连天。 不过,今天她还有其他任务在身,不能休息。 —————— 就在昨夜,她与小夏再次商讨了关于江虞中毒事件的线索。 “小夏,你的意思是那天晚上整个门派都很平静,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是啊,甚至比以往都要安静些……” “这条线索岂不是断了……” 小鱼转念一想,突然想起了关键——那个毒药九泉散的来源。 “对了,小夏,你知不知道那个什么,九泉散,可以在哪里拿得到?” “这个比较独门的毒药,除了几个门派的大人物都会有之外,其他人都是需要在库房登记领取。” “很好,库房在哪?” “就在师姐每天练功的竹林不远的地方,一般门派弟子都不允许入内的。” “好那就明天等我练习完,去一趟库房探案。” 就这样,江小鱼踏上了去库房的路。 ———— 以往凭着大师姐的冷面杀手印象,她倒是在门派的各个角落畅通无阻。 不过这库房重地,还是要费些心思。 我的魔鬼老板……用到你的时候到了! “我奉师尊之命,前来库房查找账簿,还不快快给我开门。” 江小鱼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让自己显得阴冷狠毒,更像以前的江虞一点。 “好的大师姐,您稍等。” 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成功混进来了,江小鱼简直想为自己的演技打call了! 不过库房海量的账簿堆积很快就打消了她的兴奋,为了不引人怀疑,只好低头快速一本本翻找。 “庆元三年任务收入、庆元四年任务收入……这杀手组织这么赚钱的吗,一年比一年的账簿厚……”小鱼一本一本地翻找,九泉散的登记册没找到,反而让她原地感叹北冥门派的收入颇丰。 “钱赚再多又怎么样,都是用命换来的不义之财。连掌门都奇奇怪怪,这就是有钱人的三观吗?” “九泉散、九泉散……就是这本。” 终于让江小鱼在角落,找到了一本满是灰尘的本子。 “下毒之人,看我名侦探江小鱼怎么抓到你!” 江小鱼得意地翻开了九泉散的账簿,而完全空白的记录让她猝不及防。 这是,没有登记、玩忽职守,还是被毁灭证据…… 终究还是错付了……果然没有那么容易。 —————— 江小鱼懊恼着把九泉散的账簿塞了回去,却不小心弄倒了另一本。 这本,倒还挺新的,和众多看起来很有历史感的陈旧账本不一样。 小鱼捡起那本掉落的账本,标签上誊写着:北冥门派掌门生辰宴出入账簿。 生辰宴,原来是莫渊的生辰快到了么? 还未等小鱼翻开账簿,便听得一个女声从门口传来: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在干什么?” 江小鱼抬头,只见一个貌美的女子厉色走来,那女子穿着明艳的折花裙,上好的丝绸料子随着步伐微动。仔细一看,甚至连袖口都绣着繁复而精致的花卉,腕子上戴一只和田玉镯,白中透翠,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在这杀手云集的门派有这样富家女的做派实属少见。 —————— 这时小鱼突然想起昨夜和小夏的对话: “大师姐,你要不要查查唐雪瑶?” “唐雪瑶是谁?” “她是咱们门派上一任掌门唐风见的独女,经常缠着师尊莫渊,据说上一任掌门临终前也是指婚了的,但莫渊不爱搭理她,所以她就视门派中的一切女弟子为眼中钉,当然,包括您。” “就江虞这样的冷面杀手,人狠话不多,不爱打扮,还能有恶毒女配嫉妒啊?” 小鱼看了一眼身上深色的衣裙,不得不说江虞的装扮,干练得就不像一个正当明媚年纪的女子。 “……大师姐,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是恶毒女配?” “……这个不重要,你还是继续跟我说说唐雪瑶……” “我是觉得,她是上一任师尊的独女,应该很容易接触到九泉散……更何况,她和大师姐从小就非常非常不对付……” 思忖间,那女子已走到跟前。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唐雪瑶,给江虞下毒的一号嫌疑人。江小鱼心想。 还没等江小鱼想好怎么打招呼,雪瑶便迫不及待开始冷嘲热讽模式: “原来是大师姐。听说大师姐执行任务失败了,妹妹好生关切呀,生怕大师姐一不小心被逐出门派了。” 江小鱼素来最讨厌阴影怪气,像极了关系户,仗着自己有后台作威作福,只要有人稍微一犯错,就迫不及待落井下石。 难道,下毒的人真是她不成。 是嫉妒江虞在门派的江湖地位,还是为了那个疯批师尊莫渊的为爱痴狂……不管什么理由,这次让我江小鱼好好会会你。 “是啊,不过师尊丝毫没有怪罪于我,虽然说失忆了,但师尊真的是呵护备至,不仅没有怪我任务执行失败,还亲自、重新、单独教我习武呢!” 江小鱼特地在“亲自、重新、单独”六个字狠狠地加重语气,既然是对莫渊爱而不得,那就用这个点好好刺激她。 “听说师姐失忆得不轻,对莫渊哥哥打的主意却是一点没变!”雪瑶气得牙痒痒。 “师姐我是不小心失忆了,却只是忘记了一些不干净的事,还有不相干的人。师尊对我的信任、关切,可是一点都没变。”江小鱼也学着阴阳怪气瞟了雪瑶一眼。 要想斗得过绿茶,就要比绿茶更绿茶。 “江虞!我警告你,不要打莫渊哥哥的主意!”唐雪瑶气鼓鼓地叉着腰,却突然看到江虞手上拿着账簿。 “原来大师姐,也在打明日莫渊哥哥生辰的主意。真的是失忆都不忘记跟妹妹争,不过这次,你输定了!”唐雪瑶冷笑一声,用力抽走了江小鱼手中的账簿。 “这次,陪莫渊哥哥过生辰的,一定是我,唐雪瑶!”唐雪瑶得意地炫耀了她手中的账簿,为了这次给莫渊筹备生辰宴,她花了足足几个月的时间准备菜肴、购置礼物、排演节目,想博得莫渊的欢心。 她精心准备的这一切,又岂是眼前这个一无所有且还失去记忆的江小鱼可以比的。 唐雪瑶炫耀完,像只得意的孔雀摇着绚丽的尾巴就走了。 “就这智商情商和暴脾气……如果江虞一代高手是被这种人下毒杀害了,那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江小鱼对着唐雪瑶的背影叹着气。 “明日莫渊哥哥生辰的主意……也就是说明日就是莫渊的生辰了。” “这个情绪管理差评、三观诡异的老板,我既然作为首席杀手门派大师姐,不准备点什么好像说不过去……” 江小鱼在库房来回踱步碎碎念。 “虽然莫渊这个人阴狠、不好沟通、门派条条框框很多……但作为一个门派掌门整体还是很尽责的。既然你每天看起来心情那么不好的样子,本二十一世纪的大小姐就给你小露一手好了!” 江小鱼一顿盘算,吃点甜点,总归是对心情好的,没准莫渊那个疯批师尊,吃了她的甜点,心情一好就放她不用练功了呢。 ———— 于是,夜间在北冥门派的厨房外,一群平时负责夜间打扫的弟子聚众围观。 江小鱼正在厨房内忙忙碌碌地转悠着,灶台上摆放着鸡蛋、面粉、碗碟…… 那群弟子是不敢进来的,毕竟,以前江虞是出了名的高冷脾气不好,他们对于今晚的大师姐突然来到厨房,笑盈盈跟他们借锅借器具的样子,格外不习惯。 “你们说,大师姐在干嘛?” “没看错的话,她好像在做饭?” “大师姐平时打打杀杀,还会做饭吗?” “反正我之前从来没见过……而且之前大师姐也从来不笑的。” 打蛋、搅拌、上锅蒸、倒扣…… 虽然江小鱼在工作上是个废柴,但凭借爱好美食的属性,还是把动手技能点满了,只是这个时代确实物资匮乏,里里外外忙活了许久,也终于蒸出了一个特别的鸡蛋蒸糕。 小心翼翼地脱模,闻着空气中略带丝丝的甜香,江小鱼心满意足看着灶台上的“蛋糕”,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不由得开始想象着,那张高冷的脸第一次吃到蛋糕的表情…… “这是何物?” “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蛋糕。” “莫渊何德何能……” “师尊,我……” “不,从今天起,叫我阿渊……功不练了,我们去河边走走……” 江小鱼陷入了自己少女心爆棚,无止尽的粉红泡泡幻想…… 而此时厨房门外,雪瑶一脸阴险地看着里面笑容满面的江小鱼: 江虞,不管你这次想做什么,我一定会赢的。 第5章 莫渊的生辰 莫渊的生辰日终于还是来了。 又是一个微风拂过山岗的清晨。 这次江小鱼早早地守在了竹林,美滋滋捧着做好的蛋糕。 “以前的江虞,都是第一个到的。”她模仿着莫渊第一次吐槽她迟到的嗓音,“这一次,我要让你见识一下,我江小鱼,也是能比你早到的!” 而左等右等,精心呵护的蛋糕已经快慢慢扁塌,清晨的露水也被攀上高峰的太阳晒干了,莫渊依然没有出现。 “说好的每天早上教我练功,这就被放鸽子了……”江小鱼别提有多懊恼和沮丧,“亏人家还那么辛苦准备礼物给你。” 她忽略了一点,那天唐雪瑶信誓旦旦跟她宣战,这一次与莫渊过生辰的,一定是她唐雪瑶。正因为在库房遇见了翻账簿的小鱼、在厨房看见小鱼准备礼物,所以为了防止她破坏自己精心准备的生辰宴,雪瑶一大清早就找了个理由将莫渊拉走了。 —————— 另一端,在莫渊生辰宴的现场,一派热闹非凡。 “莫渊哥哥,你看,这是咱们门派精心编排的表演……为了给您庆祝生辰,兄弟们都编排了许久呢!” 唐雪瑶迫不及待地跟莫渊一个个介绍。 莫渊却不冷不热,抬头张望了一下,人群中似乎少了一个深色衣裙的身影,幽幽问了句: “江虞呢?” “大师姐啊……她大概是此前任务没有完成,所以每天勤于练功,闭关修炼呢。” “勤于练功么……” “莫渊哥哥你不要管……” 还没等雪瑶把话说完,莫渊已转身离去。 唐雪瑶呆愣在原地,气得直跺脚!又是你又是你!江虞,为什么每次都是你! —————— 等到莫渊到竹林的时候,那个深色衣裙的身影已经趴在竹林的大石头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下垂着,不如前几日那般喋喋不休的聒噪。 这次,身边还多着一个,扁塌的大饼。 “莫渊大混蛋放老娘鸽子……”江小鱼一句梦话把莫渊气得够呛。 莫渊冷了冷脸,甩了下衣袖,重重咳了一声把她叫醒。 “谁啊……咦?是你啊!”江小鱼原本想一顿发火,定睛一看是莫渊,连忙从石头上爬起来。 “江虞一般,不在练功的时候睡觉……”莫渊看着小鱼睡眼惺忪的模样,摇了摇头。 江小鱼才不管莫渊说什么,赶紧把手上的“大饼”递过去。 “呐!”突然发现手上的糕点已经完全扁塌了,不好意思地解释到,“虽然稍微有点风干太久了,但也是我的心意,你都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这个饼是何物……?” “这个饼,呸呸呸,这个是蛋糕,也就是我们那里生辰要吃的糕点,你这样理解就行。”江小鱼硬生生塞过去,“反正看在我做了这么久的份上,你意思意思吃一口就是了……总之,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用你们的话说就是——生逢俱如意,日沐南风吹。年年如今日,喜上眉梢咯,笑一个!” 江小鱼掐起一小块蛋糕就往莫渊嘴里塞。 莫渊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小口蛋糕,下意识往后退。 这个动作对他来说过于亲密了,唇齿间遗留着女子的芬芳,还有绵软的糕点,隐隐品尝出一些甜味……这不禁让他的思绪飘飞,到他不愿意触碰的某些角落,那眼神坚定的少女,仿佛又回到他身边。 “阿虞……” “啊?师尊你叫我?”江小鱼愣愣地看着眼前发呆的莫渊。 莫渊缓过神来,只是恢复低沉的声音说了声: “以前的江虞不会做这些。” “不管以前的江虞怎么样,你就当做——现在的江虞陪你过生辰咯!”江小鱼笑着跑开了。 远远地扔给了莫渊几句话: “吃了甜食,心情就要好点呀!” “既然都过生日了,就麻烦寿星师尊不要抓着我练功!休息一天!” “过生日不能杀生的,放过兔子也放过我!” 莫渊看着那抹逐渐消失的衣裙,依然萦绕在耳边银铃般的笑声,故意逃离练功的理由,下意识把手擦向嘴唇,回味着嘴角的糕点。 好像,这样的生辰,比门派的表演,有趣得多。 好像,这样的江虞,也与之前,大不相同。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 江小鱼回到了熟悉的江虞的房间里,舒爽地躺在躺椅上,让小夏给她舒展筋骨。 “终于不用练功了……太累了,你们是怎么熬过来的……还有,你刚刚说,原来早上莫渊不来,不是放我鸽子,而是被唐雪瑶叫走了啊!” “是啊,师姐没去看,雪瑶给师尊准备了浩大的生辰宴呢!” “那又怎么样,最后她还不是失去她的‘莫渊哥哥’。”江小鱼惟妙惟肖地模仿着雪瑶的语调。 “哈哈哈,就是。师姐,你都没看到。最后师尊走的时候,雪瑶的表情特别难看。” 小夏也有些得意,她也不喜欢唐雪瑶趾高气扬的样子很久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唐雪瑶,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她真的会下毒,还能成功地害江虞……也就是我这样的绝顶高手么?”江小鱼陷入沉思。 “起初我也只是考虑到唐雪瑶会比较容易接触到九泉散,不过师姐这么一说还是很有道理的。还有其实您也一直很不待见雪瑶。”小夏接着江小鱼的话头往下说,“以前师姐是看都不看雪瑶一眼,一句话都不说,招呼也不打,想起来雪瑶也没什么下手的机会。” “有道理,那还有谁呢?”江小鱼觉得这件事情简直毫无头绪,甚至还不如撩撩莫渊来得简单。 “什么还有谁?”莫渊低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江小鱼房门口。 不是,说曹操曹操到之,果然永远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 “师……师尊……好。”江小鱼连忙从躺椅上爬起来,看到莫渊径直走了进来。“你……听到什么了?” “放心,我不屑于探听你们女人之间麻烦的秘密……”莫渊远远向江小鱼丢过来几个锦囊。 “这个是什么?你生辰的红包?老板这么客气的。”江小鱼兴冲冲拆开了锦囊,发现里面尽是纸条: 【庆元二十七年三月二十八,白鹤山庄庄主】 【庆元二十七年三月二十九,雨霖坊钱夫人】 【庆元二十七年三月三十,武馆乔师爷】 …… 所有的纸条,尽是近期简单的时间、人名,并无其他。 “是刺杀任务,给你练手的。”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生死状……另外,就算我接了,现在的我武艺不精,怎么可能……” “所以都是些不入眼的小人物,你就当练练手就好。”莫渊阴郁的脸上察觉不出任何表情变化,仿佛操纵生死在北冥门派的任务发布中,不过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不入眼的小人物……练练手……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命,你们门派真不把人当回事。”江小鱼小小声地吐槽着,把锦囊把玩过来又翻过去,半晌憋出一句,“对了,那我要是失败了、譬如说找不到人之类的,怎么办?” “放心,每个任务上都写着时间,那时间是目标任务活着的最晚时限。如果你没能在那个时间内完成,我自然会派其他人解决。” 莫渊顿了顿,似乎早就料到了面前这个女人会这么问,把早就准备好的备用方案不冷不热地说了出来,“我是绝对不会因为你一个废柴,拖累整个门派。” “还真是……谢谢您啊……”江小鱼无话可说,嘟囔着把锦囊揣进了随身的衣带。 摸鱼的日子,怎么就这么短暂。 于是,江小鱼就这样,被迫踏上了,废柴女杀手的进击之路。 第6章 废柴女杀手的进击之路 虽然江小鱼被迫踏上了,废柴女杀手的进击之路。 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社畜,自然一切突发任务也无法动摇她的生存方式。 就这样,江小鱼晃着手里的锦囊,哼着小曲儿就出了门派,随后在街市上闲逛了许久,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完全把任务抛诸脑后。 就这样晃晃悠悠,傍晚时分已经到了郊外,见四下无人,便悄悄爬上了树梢,找了一个稳稳当当的地方,拍拍手上的灰尘,“就是这了,完美!” 她把随身带的包裹靠在腰上当靠垫,稳稳地坐在大树枝上休憩,翘着二郎腿开启吐槽模式:“什么任务嘛,这种有别人兜底、完成不了还没有惩罚的project,连个kpi都算不上好。我摸鱼达人江小鱼可不是浪得虚名,躺平摆烂休息够时间回去门派报道就好啦。”说罢就轻松地合上了双眼。 殊不知,一场嗜血的搏斗即将出现在她身边…… 夜里,江小鱼就被吵醒了。只听得树下一阵喊叫声传来: “不用挣扎了,你只有一个人,是逃不出我们兄弟的八卦阵的!” “以众欺寡,难道是你们门派的独门秘诀吗?” “少废话……” 江小鱼揉揉惺忪睡眼往树下一看,只见一群黑衣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剑围成一团,中间拿着折扇站着的,是一个十分脸熟的俊美少年,玉冠高束,眼神坚定而干净,镶着金色丝边的白衣,衣袖随风飘动。 等等,这不是那天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遇见的云时吗? 好家伙,原以为是北冥无理由刺杀,居然这个家伙树敌这么多。 “云大公子,我劝你不要和我们僵持,和我们回去复命。”黑衣人仗着人多势众,对着云时不客气地喊话。而云时面无惧色,嘴角依然挂着骄傲的微笑。 “这个云时在想什么呀,这么多人,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呀。” 江小鱼想了想,从包裹里掏出了之前让小夏给她准备的防身神器——烟雾暗器。 “虽然你是江虞的刺杀对象,但对江小鱼来说,我对于杀手任务攻略没有兴趣,更何况,你还是个截止时间还有三个月的任务,干嘛那么快完成。这次,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本进击的废柴女杀手,也可以行侠仗义!” 只听得“嗖嗖”几声,人群中突然冒起了呛鼻的烟雾,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模糊。 “有暗器!” 围攻云时的人群一下子慌了阵脚。 正当云时捂住口鼻时,感受到一阵拖拽和熟悉的声音,“快,跟我走!” 就这样,云时被小鱼拉着一路狂奔。 “这个女人……想干嘛……”云时还没有试过被一个女子“搭救”,倒也是新奇有趣,就任由她拉着,向前跑去。 —————— 而不幸的是,方向感欠佳的江小鱼把云时拉到了一处崖边。 “不是,所以这个世界的设定都是逃跑必然跑到崖边吗?小鱼扶着崖边的树,喘着气。“我是真的跑不动了……” 云时倚靠在一旁的大树,看着眼前这个喘气的少女,笑着说: “原来是你呀,行侠仗义的女侠?烟雾破八卦百人阵,很厉害嘛!” “不用谢我不用谢我,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应该的,应该的。”小鱼都快累死了,她体育考试都没跑这么快过,果然逃命是激发人类速度最好的办法。 “他们在那里!”没想到那群黑衣人那么快就追过来了,火速发现了他二人的踪迹。 “……不是,这么快。我们快走!”小鱼拉起了云时转身就想走。 “去哪?女侠大人,这里可是崖边……”云时饶有兴致地看着小鱼拉着自己的手,他倒是想看看江小鱼还有什么花样。 “要不我们跳下去。根据很多狗血剧情的设定,我猜我们跳崖一定不会死的,轻则挂树枝掉河边,重则崖底隐藏绝顶高手会救我们俩的。我就没见过什么人跳崖死过的,咬咬牙就过去了!” “你在说什么……”云时看着胡言乱语的小鱼,笑出了声。 “你怎么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难道我们一起等死吗。”小鱼神色紧张,生怕被黑衣人追上,坚持拉起云时往崖边走。 “好了,你退在一边躲好就行。记得千万不要过来,我会护你安全。” 云时突然收敛了与小鱼说话的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而认真。 未等小鱼反应过来,她已被不容分说地挡在身后。 云时摇着折扇走向人群,满眼都是自信,待人群围起,便将手中折扇一甩,扇风所到之处行云流水,打头阵的若干人等已哀嚎着趴下…… “这哥们,武力值这么高的……”小鱼不由得开始震惊。 就在小鱼震惊的目光中,云时以扇为剑势如破竹、疾步如风,对抗百人大阵,并逐渐占上风,那些黑衣人竟都无法近他分毫。 为首的黑衣人恼羞成怒,掏出匕首对准云时身后用力扔过去。 小鱼看向云时,他正背对着匕首,仿佛没有意识到危险的迫近。 “小心!”她顾不得自己的武艺不精,赶紧跑过去。一把推开了云时,匕首迅速擦过了小鱼的手臂,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沾染着鲜红的血液。 “唔,好疼……”小鱼捂着手摔在地上。 “不是让你一边躲好吗?” “我……我怕你受伤嘛……” “你啊……”云时觉得好气又好笑,那匕首怎么可能伤他分毫。不过,是要加快速度了。 只见他捡起地上的匕首,信手一挥就把扔匕首的黑衣人当场毙了命,快速突了围,拉起受伤的小鱼,一阵轻功腾地而起,消失在天际。 “所以你会轻功啊?那我刚刚拉着你跑岂不是显得我很蠢……” “知道就好……” “早知道你武功那么好,刚刚我就不救你了……” “伤口不疼了?话还挺多。” “……” 第7章 我说我是穿越的,你信吗 云时把受伤的小鱼带回了自己的府邸,简单给小鱼手臂做了包扎。 伤口不深,只是匕首擦过划破,只是在云时撒上药粉时,依然把江小鱼疼的龇牙咧嘴。 “轻点轻点……” 云时白了江小鱼一眼:“自己武艺不精,还学人行侠仗义救人,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子……” “我要是知道你武艺那么高强,我才懒得救你呢!” “是是是,谢过女侠的救命之恩,云某没齿难忘。” 小鱼抬头看向云时,不过话说回来,烛光下给她上药的云时也是十分俊美,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手指修长……与莫渊阴郁冷峻不同,云时的眼神多了几分干净与阳光,并且细心地给她上着药,吹着伤口,生怕再弄疼她,倒是尽显温柔。 “谢谢你……最后其实还是你救了我……”小鱼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话说回来,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的仇人会有这么多的。你是欠了很多钱吗?干嘛那么多人追杀你?” 云时听完小鱼天真的发问,噗嗤一声就笑了。 “所以,你是真的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对?” “你不就是个富家公子嘛,还能有什么江湖恩怨不成?” 云时结束了包扎,站起来自信满满摇起了折扇。 “你觉得,一个普普通通的躲债少爷,会需要北冥派出你这么一个如此着名的杀手来对付我么?”收起折扇看向江小鱼,“你说我说得对吗,江虞。” 江小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知道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 “那你干嘛不跑啊?” “我为什么要跑。” “因为我会杀你呀!” “那你刚刚,不是打算‘救’我吗?” “我……总之,一时半会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现在都落到你手上,你武功那么好我怎么可能跑得掉。不过你能不能让我先知道——所以你到底是谁……” “不巧,南夕门派,现任掌门,正是在下。” —————— 南夕门派……小鱼回忆起这几天曾听小夏说过,南夕门派和北冥是对立的,是目前三足鼎立的三大门派里实力最强的两个,北冥尚武力,南夕擅经商,表面和谐实则势同水火。 对于一穿越就用最特别的方式“结识”两大门派的顶峰人物,江小鱼都不知道应该说自己幸运还是不幸了。 “那云掌门,会杀了我吗?”江小鱼小心翼翼地试探。 “说说看,为什么要杀你?” “解决一个杀手门派的女杀手也算替天行道,而且我还想杀你耶!虽然,我应该是这辈子都完成不了这个事情。”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要不,咱们商量一下,你不杀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哦?说来听听。” 云时饶有兴致地看着包扎着手臂的江小鱼,眼前这个女子仿佛越来越有趣了。 “我跟你说……”小鱼神神叨叨压底了声音,凑在云时耳边说,“其实,我不是江虞。” 云时的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你觉得我会信?” “怎么说呢?我叫江小鱼,是……另一个世界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让你相信,总之,我也是稀里糊涂就来到了这里,一睁开眼睛,我就变成了江虞,但我可以对天发誓,在遇到你之前,我真的不是江虞。大概是江虞遭遇了意外,然后我就出现了,我真的只是活在江虞身体里的,另一个独立的灵魂而已……”小鱼突然理解,为什么穿越小说里主角老是不说自己是穿越来的了,因为当真自己说出口,就宛若一个神经病一样。 “你不信就算了……”江小鱼不由得撇撇嘴。 “我信。”而此时云时却掷地有声的回复,倒是让她很是吃惊。 “你信?” “对,我信。” “为……为什么?” “世上本来就有很多常理解释不来的东西,南夕经商多处,我倒是早就听闻西域有些魂魄出窍的传闻。”云时认真地看向江小鱼。 “当然,更主要的是,我亲眼目睹了江虞的死。而这几日我也翻阅了许多秘闻书籍,与其相信江虞死而复生,倒不如相信,所谓现在的‘江虞’就是换了个人。” “也许也是因为现在的‘江虞’竟愿‘舍命相救’于我,更让我确定——你绝不是原本的杀手江虞,所以我才会带你回来包扎伤口,不然我才不会浪费我这上好药材……” 他居然……相信了她的穿越之说,江小鱼有一种暖暖的感动萦绕在心头,虽然眼前这个家伙的确偶尔自大且毒舌。 忽而江小鱼突然想起了什么:“刺杀的那一天……倒地的时候毒发声亡……对呀!你才是现场唯一的目击者!” 她突然兴奋了起来,不顾手臂上的伤口:“快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云时当场愣住,她这才解释了一下: “不瞒你说,其实我现在不得不用江虞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我想找出杀死江虞的凶手。虽然说江虞杀人如麻,背负了太多性命。但她毕竟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谁知道背后害她的人是不是更可怕呢。尤其在幕后真凶看来,江虞就是没有死成,谁知道会不会再次下手……江虞那么聪明厉害都遇害了,我江小鱼肯定小命不保……” 小鱼一脸虔诚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云时,拉着他的手臂:“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帮你?”云时想故意逗逗眼前这个女子,轻轻甩开了小鱼。 “啊……好疼好疼……”小鱼突然蹲下去握着手上的手臂。 “怎么……是伤口裂开了吗?快起来让我看看。”云时见小鱼一脸痛苦地蹲下,连忙紧张地扶她起来。 结果却迎上了小鱼狡黠的笑容,内心大呼上当。 “你看,我就说你不会弃我于不顾嘛!”小鱼得意地看着云时,“而且我这手臂,也算是因为你才受的伤,刚刚我是不是也算救了你一命?救命之恩报答一下不是很应该吗?” “……女人,你知道你很得寸进尺吗?” “不客气,云掌门多多赐教哦!” 第8章 命案!杀人凶手是江虞? “那天,江虞倒地之前说了一句话很令我在意,她说‘终于,还是来了吗?’,没有任何诧异和意外的样子,就倒下了,而且她毒发前的每一个出招,都很决绝,就好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样。” 云时认真地跟江小鱼讲述着那晚的所见。 “你是说,江虞是知道自己身中致命毒药的。” “很大可能。因为她很平静,就像预料到在那个时间会发作一样。而且,其实就江虞一个人的武功,她也是奈何不了我的,我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单枪匹马要来刺杀我。” “那,那天晚上,还有什么特别的线索吗?”小鱼追问。 云时略略思忖了一番:“如果说要有什么线索的话,当晚江虞身上倒是有一个陌生的酒香。” 此时小鱼突然回忆起那天,她起身的时候确实拍了夜行衣,隐约有股酒味呛到了她。 “那不是寻常的酒香,隐约带了些洛神花的微甜……虽然以花如酒很是常见,但洛神花入酒,我流连出入酒肆酒坊多年,倒也没见过这种酒。或许你找到这种酒,就可以知道她最后见的谁,和谁喝的酒。” “流连出入酒肆酒坊多年……南夕掌门这么闲啊……”小鱼不由得暗暗吐槽了一句。 “咳咳……南夕门派本就擅经商,常有许多地下钱庄商行的生意,而且富家公子原本就是我身份的伪装,出入酒肆酒坊又有什么意外。”云时拿折扇敲打着小鱼的头。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只是这洛神花酒,你都没见过,那我上哪里找……”她不禁开始新的发愁。 “我倒是认识一个酿酒的名师——杜兰舟,尤其擅长以花入酒,或许他见过这种酒也说不定。他常年居住在盂兰酒庄……” 云时看着眼前这个有趣的女子,的确是忍不住想帮她一把,洛神花酒气味的事情,他前几日早已调查好,只是还未出发动身而已。 “太好了,我们去,现在就出发!”小鱼拉起云时的袖子就要往外冲。 “我……们?”云时好气又好笑,“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一起去了。” 江小鱼才不理会云时的提问,连拉带拽拉走了云时。 盂兰酒庄、杜兰舟、洛神花酒、九泉散…… 江虞,我一定会帮你,把凶手找出来的。 ———— 路上,云时的贴身侍卫——长轩对此十分不解,悄悄询问云时: “掌门,属下愚钝,您为什么要答应跟江虞同行?” “替她引荐一下,倒也无妨。”云时笑了笑。 “掌门真的相信她的胡言乱语么,江虞说自己不是江虞,这未免太荒唐了……” “是有些荒唐……死而复生和灵魂出窍,我暂时勉强选择相信后者,而且……” 云时顿了顿,眼前再次浮现出小鱼以为他身陷险境挺身而出“救他”的模样,不禁笑了,“这很有趣不是么?” “长轩确实不曾看掌门这般笑容。”长轩低头。 “可能之后你会经常看到了。冷面杀手变三脚猫功夫废柴杀手,江湖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变诡计多端小魔头,我是真的很期待了……” ———— 抵达盂兰酒庄之前,三人先来到了盂兰镇。 盂兰镇正是因为盂兰酒庄才起的名字,这里的居民多以酒为生,酒肆酒坊鳞次栉比,在他们心目中,杜兰舟就是他们镇上最有名的酒师,也是带动盂兰镇发展的恩人。于是盂兰酒庄在当地名气甚大。 江小鱼一路听着对盂兰酒庄的赞誉和八卦,都快听出茧子了。 “听说杜兰舟杜老爷又酿制出了新酒。” “每次出新酒,来咱们盂兰镇的人就更多了,我们的生意就更好做了。” “镇上的居民都仰仗盂兰酒庄过日子呢!” “就是杜老爷膝下无子,甚是可惜,不过听闻盂兰酒庄有两个小姐,都是国色天香,也不知道哪家公子有福气。” “我听说杜老爷偏疼小女儿杜喜乐小姐,她前几日刚刚新婚,听说是郎才女貌。我看这酒庄到时候估计就是喜乐小姐和二姑爷的了。” “我怎么听说是大小姐杜萍安主责酒庄内外事务呢,而且因为杜老爷偏疼二小姐,姐妹感情不和……” 不得不说,有名气的地方,就有八卦。 这杜兰舟老爷倒也挺会取名字的,平安喜乐,大概他老人家也并没有很遗憾膝下无子,对二位小姐应该也是寄予厚望的。 而当他们一路听着盂兰酒庄的各种传闻终于抵达时,那半山的楼阁分明正燃起熊熊火势,将天边映红了不少,火舌还在不断凶狠地吞噬着、蔓延着……盂兰酒庄的人正在前赴后继地提水救火…… 长轩拦住了其中一个救火的人:“这是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二小姐的新房突然就烧起来了……现在老爷正在全世界发疯地找二小姐。” 二小姐…… 是传闻中新婚燕尔的杜兰舟小女儿杜喜乐么…… “你怎么了?”云时发现小鱼神色有异。 “没事……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小鱼眼皮一直在跳动,暗暗有一些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 还好发现得早,火势迅速被扑灭了。 大抵是云时以钱庄或是商行老客户的身份来得多了,并没有人阻拦他们进入酒庄。 小鱼也跟在云时和长轩身后走了进来,只见众人聚集在所谓二小姐杜喜乐的新房门口,火势已经灭去,只剩下隐隐有些余烟飘袅散去,氛围隐隐透露着些许哀伤…… 小鱼壮着胆子踮脚看了看屋内,只看见地上直挺挺趴着一名女子尸体,衣裙因为沾染了一些火苗而烧得焦黑,脸上手上也沾染着炭黑,十分可怖。而一衣着雍容的老爷正跪在一旁,想必就是酒庄的主人——杜兰舟,他抚摸着地上冰冷的遗体,泣不成声: “喜乐……我的喜乐……你怎么舍得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果然预感成真,二小姐杜喜乐出事了么…… 小鱼不由得踉跄几步往后一倒,云时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小鱼稳稳倒入了云时温暖的怀抱中。 云时顺势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现在我是真的相信,你绝对不是那个江湖女杀手,毕竟一个尸体都能吓成这样……” “是真的很害怕好不好……江虞见得多,我江小鱼又连只鸡都没杀过……” “……我想,你可能要害怕接下来的事情……”云时环视一周,语气突然严肃。 小鱼抬头,顺着云时眼神的方向望去—— 就在杜喜乐的厢房内,虽然火势灼烧过的墙壁已经灰黑剥落,却赫然写着一行漂亮的行书:杀人者,乃我北冥江虞。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第9章 扑朔迷离的纵火杀人案 “江虞,我与你不共戴天!” 杜兰舟老爷子愤恨异常,一拳又一拳用力打着地面,仿佛这地面就是江虞一样。 “早就听闻北冥江虞作恶多端,杀人如麻。她为何不肯放过我的喜乐……她才刚刚新婚不久啊……为什么要遭此不幸!我的喜乐,不曾习武,不曾与人有恩怨纠葛,怎会遭此大难……” “才不是……”江小鱼刚想出声,却被云时拦住了。 “真不是我干的……”小鱼焦急地跟云时解释着,“而且我认真回忆了一下,在近期北冥给我的杀人任务锦囊里,真的没有她的名字。真的真的不是我,云时你相信我……” “我知道……你哪有这般能耐。” 话虽如此,但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 “杜老先生,还请节哀顺变。原本今日我等一行人有事上门,却不料目睹二小姐遭此不幸。若您信得过,且听云某一句,云某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早就听闻这江虞在江湖上恶名昭着,背负的人命众多,确实罪孽深重……” 云时瞥了瞥身边的小鱼,这个女人正对他使用“恶名昭着”“罪孽深重”这些词来形容她甚是不爽,那气鼓鼓的样子煞是可爱。 “不过,江虞善用软剑,往往一招封喉,招式果断狠辣。且能出动这北冥门派第一杀手,雇佣者需重金花费,轻则百两,重则上千。且不说谁会对喜乐小姐有敌意至,需要动用北冥第一杀手来行凶,就单单论这现场——云某可闻所未闻,江虞会用这般简单粗暴、容易惹人注意的行凶方式,还是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小鱼听完云时坚定的发话,才认真看了一眼地上喜乐的尸体。 虽说火势灼烧让尸身有些发黑,但依稀可辨杜喜乐后脑处有一块明显撞击血痕,身边散落着花瓶的碎片和血迹。 “二小姐身上虽有火势灼烧,但黑烟不入鼻喉,足以证明这火是二小姐死后才放的。后脑伤口出血甚多,想必,被花瓶击中脑后就是令爱的死因。另外,二小姐身上没有挣扎的痕迹,且凶手光天化日自由出入此处,必然不是外人行凶。”云时蹲下查看尸体,一番分析。 此时的小鱼看着云时宛若现代侦探的探案模样,眼里不由流露出敬佩。 认真的男人,还是很有魅力的。 “原来是云大公子……”杜兰舟从悲痛中缓缓抬头: “既然云大公子见多识广,那依你之见,究竟是谁……与我的喜乐有这般深仇大恨……” “还请杜老先生节哀,我看此案疑点颇多。若杜老先生信得过我,我将尽力为老先生调查此案,找出行凶的真实凶手,为令爱报仇。” “不是……你一个掌门这么全能,还会查案?”小鱼瞪大眼睛看着云时。 “不是想还你江虞大杀手一个清白么?” “你不是都证明不是我杀的嘛……” “其实,你的嫌疑还是没有完全解除,而且,不想问洛神花酒的事情了?” “也是……但这案子看起来很棘手……” “相信我,就算凶手布局再精密,也会露出蛛丝马迹。” 杜兰舟这才发现了站在云时身边的小鱼,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云公子,敢问这位是……” “我……”小鱼有些慌张,总不能自报家门,我就是江虞,写在墙上那个江虞本虞…… “这是小鱼,我新的……贴身护卫。”云时挑眉看了一眼小鱼,给她安了个身份。 小鱼不由得怒目圆瞪,却不得不接受。 —————— 此时,门外突然有一男子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喜乐的尸体面前: “喜乐,喜乐!是为夫不好,为夫来迟了。你一直都很怕疼,是为夫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先忍受身死之痛,再受这火焰灼烧……” 说罢便潸然泪下,令人十分动容。 来人正是杜喜乐的新婚丈夫柳川禾。 一如传言中的,新婚燕尔,夫妻融洽。 随后,喜乐的姐姐——酒庄的大小姐杜萍安也到了厢房,相比悲伤溢于言表的柳川禾,萍安显得冷静得多。 她只是站在厢房内也不上前,一脸悲伤地望着地上躺着的喜乐,又抬眼看看喜乐身边的杜兰舟与柳川禾,转身掏出绣帕默默擦拭着眼眶中泪水。 小鱼不禁感叹: “果然是传言中的姐妹不和啊……自己唯一的亲妹妹啊……这也太淡定了。” “既然人都到齐了。” 云时突然压低了语调,打断了小鱼的碎碎念。眼神转向一旁的萍安,宛若看破了一切: “大小姐,想必现在这番情况与你脱不了干系。” 除了萍安,现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真的假的……”小鱼简直不敢相信。 “我说过,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来的。你看——” 小鱼顺着云时眼神的方向看去。 果然在刚刚题字的墙边,虽然被火焰灼烧得地上也发黑,但依稀可辨,翻倒的烛台旁隐藏着一个蜡油滴成的足迹。 大概是放火之人倾斜烛台时,蜡油滴落,被纵火之人不小心踩到。 这脚印看着十分小巧,是女眷绣花鞋的痕迹。 酒庄其他中侍女酒奴都不可能裹脚……真相确实呼之欲出。 “萍安小姐,是否方便将鞋底比对,是否有这红蜡油的痕迹?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解释一下,你的裙角,又为何沾染了红色的蜡油。” 云时句句逼近,让萍安无话可说。 小鱼这才发现,萍安的裙角,果然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蜡油痕迹沾染……不得不感叹云时眼力真好。 “不必比对,我承认,就是我干的。”萍安低头,承认了一切。 语调里虽有悲伤,却无比坚定,没有任何的挣扎与反抗。 “安儿,为什么……难道真的如传言所说,只是因我偏疼喜乐,导致你们姐妹不和吗?”杜兰舟无比悲痛。 “既然爹爹都知道有这种传言,却为何次次都不愿多看女儿一眼……不过也是,自从小妹出生后,爹爹眼里心里只有喜乐,又怎会察觉女儿内心的悲欢。” 萍安也只是淡淡地抬眼看着杜兰舟,作为家中长女,她承受了太多。 “我想不止因为这个……”云时适时打断了萍安,用手中折扇直指她手里拭泪的绣帕,“恕在下冒昧,萍安小姐的绣帕可否借在下一看。” 原本一直一脸淡定的萍安终于露出了慌张的神色,芊芊十指紧紧攥住了帕子: “我都说了是我干的,还要看这绣帕何事……” 此时,小鱼趁萍安不备,上前夺走了帕子。 只见那一方素净的绣帕上绣着柳丝和鸳鸯,还手提了一首词,字迹隽秀有力: 【虞美人·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 而落款,正是柳川禾。 小鱼不由得看向还跪在喜乐尸体旁边的川禾。 川禾眼眸中的神情十分复杂,一时间竟难以看透。 “造化弄人罢了,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萍安的眼神暗了暗。 她以为,她与川禾相识于少时,早已两情相悦,就连川禾送她的亲手题字的帕子,她也无比珍视,绣上了柳丝与鸳鸯,常携左右。而前几日才得知,喜乐的新婚丈夫,不是别人,偏偏是他,于是她每日要看着他俩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这一切,又让她如何接受。 “我与川禾结识更早,早已芳心暗许,我以为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偏偏,喜乐出现了,横刀夺爱。明明是我每日为酒庄操持、体贴父亲、怜爱妹妹,可到头来……无论是父亲还是心仪之人的眼光,我都得不到……” 小鱼突然觉得萍安也挺可怜的,作为家中长女,兢兢业业,却一次又一次沦为陪衬。 “所以今日与小妹争执之间,我实在……悲愤交加,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既然大错已铸成,还请父亲大人发落。萍安无怨无悔。”萍安隐隐有些哭腔,却一直强忍着自己的情绪。 杜兰舟擦去脸上悲痛的泪水:“萍安……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来人,将大小姐暂关柴房,择日……再报官……” 萍安神色没有一丝慌张,仿佛对这个结局已然看透。 只是被拉走之前,转头深情地看了川禾一眼,低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厢房…… “岳父大人,节哀……您要不回房歇息,喜乐的后事我会好好打点,不会让她走得太寂寞。”柳川禾将杜兰舟扶起,也一起离开了。 —————— “就……因为嫉妒……就能对自己的姐妹痛下杀手吗……”小鱼不禁为这一家子深感唏嘘。 反观云时,此时的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手中的绣帕: “小鱼,你知道吗——人性,有时候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此时小鱼不由得想起了雪瑶,嫉妒或许真的可以让人冲昏头脑。 “你是说萍安和喜乐么……” “不,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10章 设局 春未入夏,昼短夜长,很快便入了夜。 “喂,吃饭了!反正门锁着,大小姐不会跑的。” “好的好的,你等等我……” 盂兰酒庄内,守着柴房的家丁检查了一下门锁,跑开了。 只留下柴房中的女子,正安静地坐在房内的草堆旁。 她没有发现的是,身后纸窗被一卷竹筒捅破……随后一缕烟雾飘出,一阵隐隐的香味弥漫,房中的女子在一片黑暗中,逐渐不支倒地…… 半晌,柴房中已没了声息。 只见房外一个身影迅速用钥匙一把捅开了柴房门,矫健闪入房中,迅速关上。 危险,正在来袭。 黑暗中,一条长衣带被抛向房梁,结结实实在梁下打了个结。那身影向着地上的女子走去,强行将她拖行到衣带的下方,一把抱起,正准备往衣带上挂…… “果然是你。” 说时迟,突然一群人出现在柴房门口,举着火把,把原本黑暗狭小的柴房映得通亮。 “柳川禾,你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吗?” 云时摇着折扇,眼中满是自信的光,灼灼地盯着那已然愣住的男子。 没错,那柴房中的身影正是杜喜乐的新婚丈夫,今天还在面对尸体潸然泪落令人无比动容的柳川禾。 除了云时,人群中为首的分明还有一脸愤怒的杜兰舟、早已泪流满面的杜萍安…… 萍安早已忍不住哭泣:“川禾哥哥,你竟然……要置我于死地么?” 柳川禾此时看向手中拖行的女子,柴房中晕倒的女子哪里是杜萍安,那分明只是一个穿着萍安衣服的侍女。 云时解释到:“他大概,是想制造杜大小姐畏罪自杀的假象,这样所有的真相就永远石沉大海了。” “柳川禾!枉我对你一番重望,你竟然杀人放火!”杜兰舟早已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 “当然,那火倒也的确不是他放的,这一切还要从这张绣帕说起……”云时说着,举起了手中的绣帕,就是小鱼从萍安手上夺过那条题字的手帕。 “在我看到墙上的字时,我就留意到墙上的‘虞’字不是一般的写法,收笔略微有些勾起,而当我看到这绣帕时,恰巧这词牌‘虞美人’中的‘虞’字,就是一模一样的写法。这墙上‘杀人者,乃我北冥江虞’的题字人就是你——柳川禾。” “当然,连我都看的出来的事情,又怎么瞒得过对柳川禾一往情深的萍安小姐,想必萍安小姐也是后来不小心误入凶案现场,看到墙上的字,瞬间明白是柳川禾杀了自己的妹妹杜喜乐,为了保护他,才引火烧房,我说的对吗,萍安小姐。” 云时转头看着萍安。此时的萍安不再否认,点了点头。 “这也充分地说明,为什么火势会是从这墙边烛台而来,若是杀人纵火,故意留下题字挑衅,又何必从墙边引火,意图烧毁字样。这分明就是后来发现现场的人,为了烧毁这面字迹,才引发的火。柳川禾原本只是想假以江虞之名,让这件事不了了之,却没料到萍安放了这把火,更没料到萍安小姐也一人扛下了所有罪名,决定将错就错。” “我已决定承担所有,为什么你要下如此狠手?”萍安仍心有不甘。 “大概是杜老爷决定报官处理,但报官处理势必有人来细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决定今夜在此将萍安小姐迷晕,伪造自缢于房梁之上,杜老爷连丧两女,想必也会一蹶不振,就此作罢,不再细究,而他,也终于可以如愿——逍遥法外!” 柳川禾的手不住地颤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的盘算会被识破…… 明明是那么天衣无缝…… “太狠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不对劲的。”小鱼不禁用手肘碰了碰云时。 “就在他看到杜喜乐小姐的尸体的时候,他说‘是为夫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先忍受身死之痛,再受这火焰灼烧’,当时他一进门便冲了进来,并没有仔细查看尸体。一般人在大火中看见尸体,有烧灼的痕迹,都会第一反应是被火烧死的,而他一开口就直接咬定,杜喜乐是死后才被火烧,我便大胆猜测,这一切和他脱不了干系。”云时说出了自己的分析,这让小鱼不由得更加崇拜。 “川禾,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那么狠要杀了喜乐,还要谋害萍安!”杜老爷冲上前去,用力给了柳川禾一巴掌。 柳川禾向后趔趄了几步。 “这是我命长轩在喜乐小姐和柳川禾新房内找到的证据,账簿可以看出,柳公子这几日在暗地里转移酒庄的财物,我想他接近二位小姐,原本就目的不纯。”云时拿出账簿,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柳川禾的罪证。 “我真的不是故意杀了喜乐……”柳川禾见事迹败露,低头默默承认了一切。 原来,柳川禾本是镇上富商之子,年少就与酒庄交好,后来家道中落,柳川禾开始故意接近萍安,送绣帕、私会、试图重新攀附酒庄以谋求富贵一生。 后来听闻杜老爷更疼爱喜乐,并有将酒庄交给二小姐喜乐的想法,便转而冷淡萍安接近喜乐,喜乐生性单纯很快就沦陷了。成婚后,柳川禾才发现喜乐根本不懂酒庄的一切大小事务,每日只会吃喝玩乐,根本就没办法帮到柳家,于是他只好铤而走险开始打起转移酒庄财产的主意。 而今日,柳川禾被杜喜乐发现了转移财物的账簿,喜乐幡然醒悟柳川禾是个骗子,就是二人争吵之际,喜乐扬言要在杜老爷和姐姐面前说出这一切,将柳川禾逐出酒庄。一时情急恼羞成怒,他抡起了花瓶,用力砸向了杜喜乐的脑后…… 等柳川禾冷静过来,杜喜乐已然没有了气息,看着地上的花瓶碎片和喜乐的尸体,他决定铤而走险,嫁祸江湖知名杀手江虞,只有这样,杜家才不会起疑心、寻仇,只会当做江湖恩怨处理。 “我当时喜乐说要把我逐出酒庄,让我身败名裂,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一时情急才会……”柳川禾辩驳着。 “你住口!就算你是一时失手,但你后面想着为了给自己脱罪,嫁祸江虞;再后来,见萍安为你顶罪,那你将错就错,不敢出来承认。今晚还试图杀萍安灭口,就只是为了保护你一个人的罪行不被揭发,你这样,和一个毫无感情的杀手有什么区别!” 小鱼破口大骂着柳川禾。她突然明白云时那句“人性,有时候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柳川禾不再挣扎,缄默着低下了头。 而这一切,以杜老爷将柳川禾送官处理,拉下帷幕。 —————— 夜晚好像逐渐归于了平静。 小鱼坐在酒庄外的台阶上,呆呆地看着星星。 “在想什么呢?”云时从小鱼身后出现,坐在她旁边。 “其实你早在厢房就已经起疑是柳川禾对?” “嗯……”云时没有否认。 “那你干嘛不直接说出来?” “萍安当时一心坚决只想帮柳川禾顶罪,甚至连火烧酒庄的法子都做得出。那个时候揭露柳川禾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一方面证据不足,另一方面萍安也会为了保护他而将更多的事情揽下。” “所以,你是看柳川禾没有出来承认罪行,直接默认让萍安顶罪,算准了他今晚会再次动手?然后你就趁机让长轩去找更多的罪证。” “我承认我有赌一把的成分,我赌的就是人性的可怕。哪怕萍安对川禾的爱已经到了无怨无悔,但川禾已经被欲望熏心,无法回头了。” “所以,南夕才不喜欢动武,就算北冥一直蠢蠢欲动想要统一门派,也坚决不主动出面和北冥一争高低是么?”小鱼不禁发问。 云时收起了看向远方的眼神,盯着身边的小鱼: “感慨这么多,不如还是先好好谢谢我,帮你洗刷冤屈。” “……” 此时,杜兰舟被杜萍安搀扶着走了出来:“兰舟携长女萍安谢过云公子,还小女喜乐一个死亡的真相,将柳川禾绳之以法……若不是云公子,都不知道我这酒庄内,还要承受多少的误会。” 云时扶起了杜兰舟:“杜老先生节哀。我等今日也只是凑巧有事前来,既然说到这,想跟您借问一个事情,您可知道,哪里有洛神花酿的酒,酒香中带有淡淡洛神花香味的。” “这洛神花入酒……”杜兰舟略一思忖。 “市面上确实不曾有,但杜某恰好前段时间接到一神秘高人重金求酒,就是这洛神花入酒,只精酿了一坛,名唤‘洛神醉’,色泽微红,入口甘甜。” “神秘高人?”小鱼一惊。 “是,来人蒙面不见真容,但出手阔绰。就是要求有些多。” “还请杜老先生相告。”云时见小鱼一脸紧张,帮她追问下去。 “他要求在原来的酒坛子上雕一朵洛神花,花心留空,内置双坛。” “这是……仿照传说中的阴阳壶吗?”云时也是一惊。 “什么是阴阳壶?”小鱼发问。 “没错,就是阴阳壶。这坛洛神醉的坛子内有一机关,将这酒一分为二,按住花心可出一半酒,松开花心又可出另一半。” 那岂不是……可以同时装下带九泉散的酒和无毒的酒,两人同酌,也可以悄无声息致其中一人于死地……江小鱼不禁背脊一凉。 “哦对了,那人还要求,在坛子上题一个‘虞’字,说来也巧,就是江虞的虞字,说是一份重要的生辰礼。”一旁的杜萍安忽而想起,补充道。 “虞……虞……难道,这竟是送给江虞的生辰礼么?”小鱼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被小夏带回北冥的时候,小夏的确提到过,那日,就是江虞的生辰。 云时谢过了杜兰舟与杜萍安的坦诚相告,把小鱼带离了酒庄。 “既然这酒是江虞的生辰礼,不如你还是先回北冥,在江虞的房间找找关于生辰礼的线索?可能你会有新的发现。” 云时拍拍小鱼的肩膀,小鱼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她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或许,关于江虞中毒的真相,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11章 关于江虞的过去 这几日,江小鱼都是一头扎在江虞的房间里,翻箱倒柜。 每天重复地掀床褥、抖衣服、开柜屉……甚至连花瓶底都没有放过。 但这种拆家模式一无所获,江虞的房间,除了执行任务的深色衣服、整齐放好的各式任务锦囊……别说生辰礼,就连任何其他像样的勉强称之为礼物的小玩意儿,都没有。 “江虞啊江虞,你是多无趣的一个人啊……” 此时窗外一阵阴风吹过,江小鱼不禁背脊一凉,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念叨着: “江虞啊江虞,我江小鱼不是故意说你的,也无意冒犯你的私人空间,只是想为你找寻真凶。看在我们也算是待过同一具躯体的面子上,不要来找我……当然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就保佑我快快找到有用的东西……” 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还好还好,除了散乱的房间啥都没有…… 小鱼松了一口气向后倒去,这一倒不打紧,她的头居然磕空了。 这墙是空的! 江小鱼马上掀开墙上的卷轴,果然看见一个精致的雕花盒子静默地躺在暗格里,轻轻摸了一下,没有灰尘,想必不久前江虞自己拿出来过。 见四下无人,迫不及待打开,却只见一堆宣纸还有一个坠子。 小鱼拿起了坠子翻前覆后地观察了一下,是一段麻绳挂着一块削圆润了的木板,看起来很旧,感觉被人经常抚摸把玩才略显光滑,仔细一看渗透着许多旧的血迹,遍布着绳索和木板。 “这江虞难得有一个比较像女儿家的小饰品,居然还这么血腥的吗……” 翻过木板一看,依稀辨认出字迹,一个是“虞”,一个是“渊”…… 渊……渊……不会是莫渊…… 小鱼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莫渊的时候,他挑着自己的下巴莫名其妙地说,“阿虞……我真的认不出你了……” 以及好多句“你不是她。”“她不会脸红。”“她不会做这个。” 所有细节串联起来,莫渊是真的很熟悉江虞的桩桩种种。 她把坠子随手揣进了袖子,转身看了一下那堆宣纸,一幅幅落款都是虞。 这画上的人,竹林练功的潇洒身姿、端坐着穿着黑色长衫的男子、半倚休息的模样……竟全是莫渊的画像。 “啧啧……原来这两个人是真的有故事啊。”小鱼面露吃瓜的神情,转念一想,“不对,我这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吗?现在我是江虞,那我之前有事没事撩师尊,是替身文学吗?” 翻阅了一遍所有的画像,画像的墨迹都有些显旧的发白了。 “我以为会找到什么线索,结果就找到莫渊的陈年写真集……” 小鱼把所有画像重新收好放进盒子,刚准备盖上盒子的时候发现,还有最后一张躺在盒子的夹层里。 而且这一张很新,也不是人像,是一张地图,相比其他张画得略略有些潦草,中间用红色的朱砂画了一朵小花。 是洛神花! 难道……是江虞发现了什么,被灭口么?小鱼不禁陷入猜想。 —————— “你舍得回来了?” 一声熟悉的声音飘来,把江小鱼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把地图攥起来紧紧藏进袖子,迅速转身。 果然是那个高冷到几乎没有温度的黑色长衫身影。 莫渊难得面带厉色问道,“一回来就鬼鬼祟祟在做什么?” 一手抓住了江小鱼的手臂,把她迅速拉到自己跟前: “你的任务可是一个都没有完成,听说倒是和一个富家公子来往很是密切……是准备回来收拾行李私奔的吗?” 富家公子?云时?原来,莫渊竟不知他是南夕的掌门吗? 在莫渊看来,江小鱼并没有否认私情,不禁更加生气,用力掐住了小鱼的喉咙。 “你……你……怎么那么喜欢掐人喉咙啊……”小鱼快喘不过气了,但她根本不是莫渊的对手,又怎么能挣脱得出。 莫渊已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情绪,是因为小鱼不完成师门任务的不学无术,还是因为小鱼与其他男子往来的醋意满满,或者是其他更多自己复杂的情绪,眼神越发深邃,幽幽说出:“阿虞……你知道吗……我真的……” 小鱼已经快觉得眼前一黑了,根本不管莫渊在说什么,拼命挣扎。 挣扎间,那块揣进袖子的坠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莫渊看见了坠子,眼神一暗,放下了小鱼,缓慢拿起了坠子。 思绪纷飞到几年前,莫渊眼前不禁浮现两年前江虞的身影…… 两年前,那时候的师尊还是唐风见。 莫渊只是江虞的师傅,受令带着江虞刺杀百里山庄的庄主,却中了埋伏。莫渊艰难杀出,却在逃跑的路上身中带软骨散的暗器,无力瘫软在地。 “阿虞,你先走,过了这片林子就安全了……” “师傅,我不走!我不会放下你的。” “我已经中了软骨散,没有办法抵抗他们了,听师傅的话,你快走!” 江虞抬头看了看师尊,高高束起的头发随风飘舞,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只要有我江虞一口气在,一定护师傅周全。” 江虞在灌木丛中放置莫渊,一掌劈晕了师尊,转身走向大路,血战了来人足足两个时辰……终于尸横遍野,而江虞拄着佩剑站在人尸堆中,脸上、手上、腿上、身上均是刀剑伤痕累累。 莫渊再次清醒的时候,身上软骨散仍未消散,夕阳的暖光却已漫上山岗。 他已躺在一块木板上,木板下有几根细细的圆木滚动。 抬头望去,木板边缘紧紧绑着麻绳,麻绳另一端绕了好几圈捆在江虞身上。 绳子上已经斑斑斑驳浸染着江虞的鲜血…… 而遍体鳞伤的女子还在咬着牙,往前拉着莫渊。 “只要有我……江虞……一口气在,一定护……师傅周全……” 到了北冥的时候,一众师兄弟簇拥抬走了莫渊解毒,江虞也终于面带微笑瘫软晕倒在地。 江虞晕死过去三天三夜,等她醒来,第一个便迎上了莫渊深情的眸子:“师傅……你没事就好……” 莫渊从腰间掏出一个吊坠:“这几日,我把当日的木板和麻绳各取了一段,做成坠子,随身携带。此生,阿虞的血常伴我身侧,莫渊不忘阿虞,不负阿虞……” 江虞看着坠子上,刻着一个“虞”字,一个“渊”字,竟生出满心的欢喜,身上的痛楚都弱了几分…… 阿虞…… 阿虞…… 这是当年拼死救下他、伤痕累累的阿虞…… 莫渊回过神,怅然地问:“这个为什么在你这里?” 小鱼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呢:“我失忆了你还问我,我当然不知道啊……” 江小鱼以为自己会再挨一顿掐喉咙的问候,没想到莫渊竟拂袖转头离去: “既然忘记了,就不要去想了……” “既然你都忘记了,现在的你,就已经不是阿虞了……” 第12章 神秘地 “既然你都忘记了,现在的你,就已经不是阿虞了……” 江小鱼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总感觉莫渊和江虞之前的纠缠并没有她想象那么简单。 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个,看见莫渊的身影远去,赶紧把小夏招呼过来: “小夏,你快帮我看看这个——你有没有见过这些地方?” 江小鱼在桌案上展开了上次找到的神秘地图,这个世界的东西还是需要熟悉的人来参谋,而身边值得信任的,就是小夏。 小夏微蹙着眉头盯着看了一下,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师姐,这像不像我们门派的后山……你看这里是竹林,这里是小溪,不过这个红色的洛神花倒是没见过……师姐,那个洛神花……” “洛神花什么的不重要……谢谢你啊小夏!你去厨房帮我拿点吃的过来,我们再好好研究一下。” 江小鱼找了个理由把小夏支开了,毕竟她并没有打算跟小夏讲关于洛神花的故事,总不能说,自己就是在调查江虞的死因。 看着小夏去了厨房,小鱼火速收好地图,准备偷偷一个人出门去后山。 或许,她已经距离真相又更近了一步。 ———— 只是刚出门不久,江小鱼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出门没看黄历系列,怎么偏偏就是支开小夏准备单刷的时候,遇到了在北冥最不想遇到的人——又是唐雪瑶! 江小鱼不禁感叹,自己难道是有什么出门百分百遇到女情敌的buff加持吗? 话说回来,雪瑶这次倒是穿得飒爽,剪裁得体利落的衣服,和上次飘飘裙裾天差地别,也没了许多繁复的发饰,只是简单地束起,俨然一副刚练完功的模样,当然相比之下衣服的颜色还是比江小鱼要明艳得多。 原本小鱼想悄悄掩人耳目尽可能避开,却没想到刚转身就听到唐雪瑶熟悉的冷嘲热讽的声音:“哟!师姐回来了呀?你不是和富家少爷走得近,乐得逍遥自在么?怎么还有心思回来?” “原来是你跟踪我。”江小鱼瞬间就明白了,莫渊是不屑干那种派人偷偷跟着她的勾当的人。只会是唐雪瑶派人跟踪她,然后添油加醋地打小报告。 “我看你就喜欢吹耳边风,哦不对,师尊看都不看你,你算什么耳边风,应该是穿堂风,左耳进右耳出那种。”小鱼除了摸鱼满分,阴阳怪气内涵人也是满分。 看着雪瑶脸气得涨红,小鱼简直在心里大呼了好几次过瘾: “还有,托妹妹的福,昨天师尊还来看我来着……据说是听说我与富家公子共游,在意得紧呢!我说雪瑶妹妹,你脑子里除了想恋爱就没有点别的吗?难怪武力值那么低,奉劝你一句——女人还是要有点事业心,别败坏你老爹给你留下的基业。” “你少来嘲笑我!”雪瑶说完眉心一挑,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我啊,最近知道一个新消息——听说大师姐失心症后,武功可是忘得七七八八……我倒是想替北冥,好好检验一下!看招!” 雪瑶说着,便向着小鱼火速出招。 难怪她今天穿着方便打架的衣服,纯粹今天就是知道江小鱼武功尽失上门欺负人的了,偏偏小夏不在身边,小鱼暗叫不好。 幸好雪瑶武力值也不高,江小鱼被莫渊魔鬼训练了几天,勉强还能接下几招。 见没有如愿占到便宜,雪瑶猝不及防从腰间抽出长鞭,甩出漂亮而可怕的弧度。 “你你……你你不讲武德!谁说可以用武器的!” “也没说可以不用,大师姐以前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可是没少给妹妹好脸色看,怎么现在就慌了?” 雪瑶甩着长鞭,自然是占了上风,而江小鱼本来武艺就不精进,只能疯狂躲避。 她深知此时此刻,逃为上策。 这一逃,让雪瑶更得劲了,拿着鞭子不断在树上、柱子上甩出一道道凶狠的鞭痕。小鱼一个闪躲不及,手臂的衣袖被鞭子撕开一道深深的血口子,不由吃痛地捂住手臂…… 这一捂不要紧,趁着小鱼停顿下来,雪瑶瞄准机会对准她的脸来了一鞭。 “啪!” 只听得一声鞭响,小鱼的脸颊马上血痕一道,鲜血沿着下颚滴了下来: “你不知道打人不打脸么!” “不打脸怎么教训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雪瑶继续挥鞭而来,小鱼转身想闪,不小心绊到台阶,尖叫一声滚了下去…… 一头猛地撞击到台阶下的石头,晕了过去…… “装死你也躲不过!” 雪瑶刚举起鞭子,却再也挥不过去。 回头一看,莫渊正抬手扯住了辫子,眼里写满了怒,宛若身后燃起了强大的气场…… “莫……莫渊哥哥……你什么时候……” 莫渊并没有正眼看雪瑶一眼,只是轻轻一挥手,鞭子反势将雪瑶往一边推去,她不由得向后踉跄了几步。 雪瑶刚想上前辩驳,却发现莫渊的眼里完完全全只有地上的女人,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内心一阵刺痛。 莫渊俯下身,抱起了江虞,此时的她手上、脸上都有血痕,额头上还有撞击的伤口,就这样闭着眼睛昏迷着,脸上竟有些惨白。 以前的她可以顶着一身的伤血战几个时辰,怎的现在这么弱了…… 他抱着江虞径直离开,冷冷地丢下了一句:“唐雪瑶,禁闭7日。” 第13章 恐怖梦境 这几日,小鱼都是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手臂和脸上的伤倒是不严重,只是头上的伤口让她昏昏沉沉,这一撞着实狠,让江小鱼在一片迷迷糊糊的混沌间,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梦境。 我在哪……嗯……是什么味道?好熟悉。 这是……那晚的洛神花香! 伴随着眼前逐渐清晰,洛神花的香气越来越浓,越来越近,近得就像萦绕在江小鱼的身侧一样。 小鱼好想挣扎着起来,看看究竟是哪里来的味道,这一定和江虞中毒有关系! 但她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迷糊间,她好像跌跌撞撞闯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江小鱼呆愣在原地,她的眼前是一大片红色的帷幕,打着绸花,红色分明是喜堂的颜色,但一点喜庆的氛围都没有,还隐隐有些嗜血般瘆得慌……她感受到一种可怖的气息在萦绕,摸索着往后退去,却摸到一个桌案。定睛一看,那上面放着的,分明是一个酒坛子。 一个带着“虞”字的洛神花酒坛子!那全江湖只有一坛的洛神花酒!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未等江小鱼细想,她瞥见前面仿佛有个暗室透着光,便壮着胆子摸索着走进去。 一阵红光闪过,她不由得用袖子遮住了眼,再等放下来一看,前面分明是一片血红血红的洛神花,而在洛神花中隐着一个空着的大木盒子,尺寸大得可以装下一个人…… 装下一个人……这不是盒子,这是棺木,是洛神花围绕的花棺! 这不是喜堂,这分明就是灵堂…… 小鱼感觉阴森可怖的氛围团团地围绕着她,让她窒息、害怕。 她想逃,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慌乱间,她撞到一个精致的盒子,抖落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好像写着什么…… 她伸手去探,却拿不到,只听得声音在她耳边反复响起…… “师姐!!师姐!!师姐!!” —————— 小鱼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小夏焦急地摇晃着她,神色里尽是慌张: “师姐你终于醒了,你出了好多汗,脸色好惨白,一直在尖叫,把小夏都吓死了!还好你醒了,我以为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梦…… 可是,真的只是个梦吗…… 梦中的洛神花香、酒坛、花棺、盒子、纸条,那么真实的模样…… 难道,这是江虞的身体残留的记忆! 江小鱼感受到了脸上有点湿润,伸手一摸,沉睡中的自己竟然已泪流满面。 这个噩梦,太真实了…… 或许,那个地图真的非常有必要去一趟。 “师姐,你怎么流泪了?你不用害怕,你知道吗,雪瑶因为欺负你被关了七天禁闭呢!总算要让她吃吃苦头了!莫渊师尊把你抱回来的时候,小夏吓都快吓死了……” 原来是莫渊救的我……江小鱼暗自觉得吃亏,自己竟然在昏迷中错过了浪漫的英雄救美情节。 “莫渊师尊着急得很呢!他叫来了最好的大夫,说是一定要最快时间让你醒来,还坚决不能留疤!”小夏绘声绘色讲述着。 不能留疤……那是怕破坏他的江虞的脸,关我江小鱼什么事。江小鱼虽然觉得莫渊是有些令人心动,但还是把莫渊跟江虞的旧情分得很清,虽说是同一个身体,但精神上为人替身的感觉不是很好受。 等等……空气中有什么味道! 是洛神花! 小鱼神色一变,赶紧问小夏:“快说,我晕倒的时候谁来过!” “除了师尊、大夫,还有二师弟、三师弟、四师弟、五师妹、六师妹……还有师叔师伯都来了……”小夏掰着指头数。 “额……我就受个伤,全世界都要来围观啊?” “师尊之前都没有对外说大师姐失忆暂时失去武功这件事,雪瑶这次把你给打晕了让他们觉得很神奇,而且以前大师姐很凶的,大概他们都是稍微抱着一点点来看热闹的心态……” “……果然是没什么人性的杀手门派啊……这点瓜都吃……话说,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哦,这么说来的话,昨夜师姐房里来了个黑衣人!” “快!跟我说说什么情况!”江小鱼紧张地一骨碌起来坐直了。 “小夏打不过他,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好像不打算伤害师姐,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床头看了师姐许久,随后留了一个小瓶子在这里。” 小夏说罢便递过去一个精致的小瓶子。 江小鱼接过来一看,是一个药瓶的模样,上面还有一个标签。 标签上写着:“你真的很费药,索性送你一瓶,好生休养。” 这语气……小鱼眼前突然浮现起云时自信又傲娇腹黑的模样:“你又一次浪费我上好的药……” 大概是云时那个家伙……居然敢潜进来,也真是胆子大。 小鱼拿起药瓶,嘴角不自觉浮现出一丝笑容。 不对,那他又怎么会和洛神花扯上关系呢? —————— 江小鱼正在百思不得其解,转头却突然发现自己房间的桌上,花瓶中就赫然插着一大束血红血红的洛神花!红得就像要滴出血一样。 原来香味就是从这里来的!与络绎不绝来吃瓜的师门弟子无关,更与云时无关,就是这房间里的这一束花才带来的香味! “洛神花!”她吓得大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啊!小夏快把它拿掉!” 那个梦萦绕的恐怖氛围,让她看到洛神花就觉得毛骨悚然。 “这不是大师姐最喜欢的花吗?师姐别怕,我马上拿去扔掉。”小夏虽然很意外怎么现在大师姐这么害怕洛神花,但还是迅速把花扔掉。 “我……最喜欢……洛神花?” “是呀,师姐以前经常说,洛神花是洛神的血和泪,殷红殷红的。经常让我去找来插在房间里的呀……” 原来…… 洛神花竟然是江虞最喜欢的花吗? 所以洛神醉才是定制的江虞专属的生辰礼…… 洛神花……江虞…… 洛神花……江虞…… 江小鱼又突然回忆起那个梦,那个全是洛神花的梦,还有红色帷幕、花棺、洛神醉。 一个细思极恐的想法爬上心头:难道那是江虞的……灵堂…… 第14章 上锁的密室 在床上躺了几天,这几日小鱼感觉自己每天都被洛神花的噩梦环绕,只要一闭上眼睛,那窒息感的红色就漫了过来,让她无法喘息。 她再也抑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决定踏上后山寻找洛神花标记点之路,为了防止这次再被唐雪瑶找麻烦,这次她带上了小夏。 “小夏,你知道莫渊师尊和以前的江虞,也就是我,还有唐雪瑶,有什么故事么?”小鱼忽而想起了莫渊,打算从小夏这里探探口风。 “小夏也是听闻的,师姐您从小就被上一任掌门唐风见收养,和唐雪瑶一起长大,不过因为资质聪颖身手矫健又勤于练习,远远甩了唐雪瑶一大截,让她从小就很不痛快。后来您就一直跟着莫渊师尊出生入死,对了,莫渊师尊也是从年少的时候就被当成北冥的接班人培养,所以您和师尊在江湖上的名望也是很快就传开了。” “资质聪颖身手矫健又勤于练习……”江小鱼突然觉得有点对不住江虞这具身体。 小夏并没有听到小鱼的暗自嘀咕,接着说:“如果说是你们三个人的事情的话,我听说啊,唐风见去世之前,好像给唐雪瑶和莫渊师尊指定了婚事,但莫渊师尊一直拖着,也因为这件事情,唐雪瑶暗地里成为了门派的笑柄,她大小姐脾气也变得更差了,经常隔三差五找师姐的麻烦,不过师姐武力高强,唐雪瑶也奈何不了我们怎么样,最多也就是骂一骂过个嘴瘾……” 这么一说,她倒是有点理解唐雪瑶那次挥鞭相向为什么那么狠了,这么多年被比下去,连婚事都被门派弟子耻笑,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能骑在江虞头上一回,肯定是要讨回来的。 “那莫渊师尊和以前的江虞,岂不是两情相悦但被棒打鸳鸯?好老套的梗……”江小鱼不禁感叹到。 “以前的师姐虽然很凶很冷淡,但是看向莫渊师尊的眼神还是很温柔的,小夏绝对不会看错的。至于莫渊师尊,说来倒也奇怪,自从他登上掌门之位,脾气也很古怪,比以前阴冷得多,对师姐也是刻意有意在疏远,我想肯定是那个唐雪瑶又乱说什么话,做了什么坏事!”小夏越说越气,狠狠挥起了小拳头。 江小鱼觉得好笑:“你这个cp粉,还生起气来了。” “我真的很替师姐抱不平呀!话说什么是cp粉……” “……这个嘛……回头再说,小夏你确定你没看错这个地图?”小鱼连忙转移话题。 她们俩不知不觉间已经几乎从午间阳光猛烈,找到夕阳渐沉,却完全没有找到任何的符合洛神花标记的东西,别说出入口,甚至连密道的影子都没有。 “没错呀,感觉就是这里,你看那边是竹林,那边是小溪,按理来说,就是这个位置。世界,我都还没问你呢,这个到底是什么地图呀?” “你看这背山环水,还挺风水宝地的,我估计是……我失忆之前留给自己的藏宝图都说不准。”江小鱼还是隐瞒了自己的梦,随口胡诌了一个。 不过的的确确,他们在标注的小山坡上一无所获。小鱼甚至怀疑是江虞绘图能力太差,或者是她们俩的方向感有问题…… “没事没事,事已至此,大不了明天再来好了……”不行就撤,这是江小鱼一直以来的做事原则。 “那好,那师姐我们原路回去。天色也快黑了。” 却不料小夏刚转身,江小鱼绊到一个石头,一个趔趄踩空,竟从小山坡上滚落。 “啊——” “师姐?师姐你在哪?” 小夏回头时已不见江小鱼的踪影,而江小鱼竟连摔带滚到了山脚。 等她吃痛地抬起头,这山脚下,竟有一个暗门。 原来洛神花的标记点所在位置,不是在小山坡上,而是在山脚之下。 门上还挂着一把铜制的锁,锁上亦镌刻着洛神花的图腾。 小鱼琢磨了一下,把锁孔对准自己闭着一只眼睛认真端详,随地捡了根细树枝往里面仔仔细细捅了几下…… “你在干什么?”一个冷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小鱼吓得打了个激灵,回头一看,是莫渊。 “师尊您怎么在这……” “整个门派都可以听到你的尖叫声……” “我只是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下来的……我……”小鱼赶紧把树枝随手一扔,正想着怎么解释,还好小夏的声音从山坡上慢慢传过来:“师姐,你摔哪了?你还好吗?你在哪,小夏过来找你!” “你看,我说了我就是不小心摔下来的……” “北冥重地,不要闲逛。我说过,平时走路要注意看路。”莫渊脸一黑,流露出不容分说的威严。 “马上撤马上撤。小夏!我没事!我这就去找你!”小鱼假装回应着小夏,赶紧离开。 密室门口的莫渊,看着江小鱼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喃喃低语: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阿虞……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第15章 爬墙头的女杀手 江小鱼逃离了莫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不知怎的,总觉得在莫名诡异的北冥重地遇到更加诡异的北冥师尊,叠加出了诡异的n次方,吓得回到屋里连喝了好几口茶压压惊。 “小夏,你也来了北冥一段时间了,你听说过什么‘北冥重地’吗?” “没听说过。大概是什么重要的机密,像我这种小人物怎么知道呢。” 也是,如今之计,还是要尽快把那锁打开才行。 只是那钥匙要怎么办呢…… 江小鱼扭头看见了桌上精致的小瓶,那是她被唐雪瑶打伤时云时送来的,忽然计上心头。 ———— 翌日,时将至初夏,云时正在庭院的亭子中一边喝茶一边看账,忽而觉得院里的墙头窸窸窣窣有些不寻常的动静。 走过去一看,墙头突然冒出了一个熟悉的脑袋—— 是江小鱼。不过不同于平时的高束发女杀手装束,一身浅绿色的衣裙,挽了个斜斜的随云髻,虽没有繁复的珠花装饰,却也有几分清丽。 她又想想做甚?云时起初是好奇有趣,却慢慢也觉得这墙头的女人,偶尔这样装扮倒也是挺好看的。 小鱼低头看见云时正在墙下望着她,便兴奋朝他挥挥手:“云时,是我,小鱼!我找你有点事,你等我一下!” 说罢便费劲地翻了过来骑在墙头,两只手还紧紧抓着瓦片,舒了一口气。如果莫渊知道教她的那一点点皮毛功夫,她拿来翻墙,还翻得一塌糊涂,一定不愿意承认她这个徒弟…… 小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今天大白天的,我觉得穿平时江虞的衣服有点引人注目,我就换了套寻常女子的衣服,有点影响手脚发挥。” 话刚说完,就在她准备翻身下墙时一脚踩空,直直从墙头摔了下来。 小鱼紧张地闭上了眼睛,等她睁开时,已安稳躺在云时温暖的怀抱里。 一时间,四目相对,空气竟有些暧昧。 “穿成寻常女子的模样,大白天翻墙,就不引人注目了?”云时看着怀中的女子因为害怕脸上竟泛出好看的红晕,轻启唇角笑着问道。 小鱼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云时怀里,不好意思地挣扎着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衣服:“还不是因为你府上的人拦着,我总不能说我是大名鼎鼎的北冥江虞,来找你们云大掌门打架。” “下次来,只管进来就是,我会吩咐好。”云时满眼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忍不住上下打量。 “咳咳,正事。”小鱼掏出了一张草图,在云时面前展开,草图上画着一把洛神花图案的锁,还有一些标注,锁的旁边描摹着几笔曲折的线条。 “这是何物?” “这个呢,是我在北冥的后山发现了一个密室,我想一定和江虞有关!所以我呢,把锁的形状画了下来。这个曲线是锁芯内部的形状,我想只要能找到厉害的锁匠,根据这个形状打一把钥匙,一定能把这密室打开!” 云时看着前面自信满满的小鱼:“你还有画锁芯这技能?” “虽然没有江虞那么厉害威震八方,但我江小鱼也是生存技能拉满的好不好。” “所以你打算让堂堂一个掌门帮你找锁匠打钥匙?”云时挑着眉。 “虽然,是大材小用了一点,但毕竟,是我目前认识的最有用的!我相信你一定办得到!”小鱼很哥们式地拍拍云时的肩膀。 见他不为所动,小鱼连忙捂住手臂蹲下,戏精上身:“哎,上次刀伤未愈,这次鞭子抽打,这胳膊恐怕是要废了……” “怕了你了。”云时抽走小鱼手中的图纸,“三日后,再来找我。” “谢谢云大掌门!”小鱼忽然想起了那个小瓶子,“那个,还有,谢谢你的药。” 虽是没有说什么,但云时嘴角浮现好看的弧线。 “所以你知道我被揍了一顿?北冥里,有你的眼线?” “嗯。”云时没有否认。 就在几日前,他的手下跟他汇报北冥近况时,顺便说了一句,听说前掌门独女唐雪瑶把大师姐江虞打了一顿,江虞已昏迷不醒好几日。他竟觉得整个心被揪了起来。深夜一个人穿上夜行衣避开所有人耳目冒险闯入了北冥。直至在确认江小鱼无恙之后,才留下药放心离开。 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么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大概是近墨者黑。 ———— “掌门,钱庄有个事想请您……江虞!你怎么在这!” 庭院门口出现一鹅黄衫女子打断了二人。那女子明眸善睐,她是长年跟着云时打理门派生意的南夕弟子宋芸昕,和江虞一样,芸昕也是门派的首席大弟子,经商有道,精明果敢,人称宋三娘。 她一眼就认出了江虞,挥手就要出招,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云时。 “芸昕,不得无理。”云时一甩长袖将江小鱼护在身后。 芸昕这才收了招,看着眼前这个躲在云时身后的女子,一身柔弱衣裙,双手抓着云时的手臂,无辜双眼看着她,哪里还有冷面杀手江虞的样子。只是那张脸,分明就是江虞的模样。毕竟一直以来的门派敌对,哪怕江虞化成灰她都认得。 令她在意的还有一点,一直以来无比信任她的掌门,竟为了一个女子说她无理,她跟随他多年,他的眼神又何曾如此温柔。 “你当真,不是江虞?”芸昕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当然不是,我叫江小鱼,水里游来游去的那个鱼。”江小鱼探出头解释到,她感受到芸昕的目光非常令她不自在,而且这目光非常熟悉,就好像在哪里感受过一样的目光。 “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芸昕步步紧逼。 小鱼茫然摇摇头。 “她不是江虞,你也不要为难她了。”云时出面解围,跟小鱼介绍。“芸昕,我的大弟子,平时替我掌管几个重要钱庄商行的往来,人称宋三娘。” “久仰久仰,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小鱼还是不敢从云时身后探出身,只敢远远跟宋芸昕打着招呼。 芸昕将信将疑:“既然你不是江虞,是三娘唐突了。倘若让我发现你是故意耍什么花样,陷掌门于不利,我一定不轻饶你。” 小鱼这才想起来芸昕的眼神像谁,像极了醋意满满的唐雪瑶,只是比唐雪瑶那个恋爱脑看起来精明能干些。 看来这俩也有故事啊…… 小鱼一脸吃瓜地打量着芸昕和云时,云时被她盯得很不自在,便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 “既然你事情都交代完了,记得三日后来找我,到时候记得走门,别又摔了……” “我懂我懂。” 小鱼只当是云时打发她走,与芸昕互诉衷肠,连忙跑开了。 云时看着江小鱼蹦蹦跳跳的背影,不由叹了个气,这女人冒冒失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而芸昕见云时的眼神都快长到小鱼身上去了,一阵酸,按捺着心情给他递去了最新的账本,而云时不仅不正眼看,反而下了命令: “芸昕你帮我做个事。” “掌门请吩咐,属下竭尽全力。” “你认识什么厉害些的锁匠吗?” “啊?” “这是图纸,三日内帮我打一把钥匙。对了,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第16章 江小鱼的生辰礼 三日之约很快便到。 江小鱼太想要破解密室之谜了,急急忙忙地换上衣裙就来到了云府,不知不觉,她已经成为了这里的常客。而当她前脚刚到门口,后脚长轩就从府中迎了出来:“江姑娘,云掌门已在院中等候,还请随我来。” 小鱼暗喜,没想到云时那家伙真的是说到做到,做好了打点安排,终于可以不用爬墙灰头土脸了。 她跟着长轩入了府内,这还真是她第一次从正门进来,府邸倒是清新雅致,种植着不少梨树,正结着雪白的片片梨花,一阵微风便抖落一地香雪,也难怪世人常传言,南夕掌门闲云野鹤。 而当他们到达庭院深处,云时早已在亭内等候,一如与江小鱼初见般:一袭白衣、长衫折扇、玉冠高束。他正在亭内泡着茶,右手提起青玉瓷壶,浅色的茶水缓缓注入杯盏。一时间,茶香四溢,芬芳氤氲,有如画卷般。 “还愣着干嘛,过来,茶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那画卷中的云时没有抬头,却仿佛已经知道了小鱼就站在前面,没有停下手中泡茶的动作,只是微笑轻语。 小鱼这才发现长轩已识趣退下,而自己竟有些恍惚,红着脸低头一溜小跑进了亭子,刚坐下来,云时便将桌案上的点心盘子推到她面前,尽是些精致糕点,玲珑小巧各异,沁着阵阵甜香。 云时看了一眼小鱼眼馋的模样,笑着说:“发什么呆,都是些有名的点心,想必你爱吃,配茶刚好。” “那我不客气咯。” 小鱼伸手拿起最近的一块蟹黄酥就往嘴里塞,果然是有钱人家的下午茶,入口即化,蛋香中隐隐透着蟹黄的味道,令人欲罢不能。 “慢点吃,都是你的。”云时怕小鱼噎着,把茶盏递过来。 “咳咳,我的东西呢?”小鱼接过茶盏顺了几口,喘过气后倒也不客气,伸出另一只手向着云时讨要着,“准备这么多东西给我,不会是掌门大人说到做不到,三日之后没有配到我想要的钥匙。” “我堂堂一个掌门又怎么会食言,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云时说着,从腰间掏出了一把精巧复杂的钥匙,是锁匠连夜赶工订制的,也是芸昕亲自监的工。不得不说,他对宋三娘办的事还是十分放心。 “谢啦!我回去就去试试!”小鱼抓起钥匙爱不释手,揣进了腰间。 “别急,喜欢的话就把糕点吃完。” “我赶着回去呢,天还没黑,我要去看看到底搞什么鬼!” “除了钥匙,我还有一个东西要给你。”云时见小鱼想要拔腿就跑,连忙拉住了她,随后神秘地掏出了一个锦盒递了过去。 “这么神秘?”江小鱼接过精巧的盒子,轻轻打开,里面竟安静躺着一根精致的银簪,末端打着一簇梨花,她不禁拿起来,打量着梨花精致的纹理,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的手艺。 “喜欢吗?既然穿着寻常女子的衣裙,也该有一两件寻常女子的首饰。”云时对小鱼的反应甚是满意,“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时春休,时值三四月,梨花正好。回想起来,既然遇见你那日是你的生辰,便补你一个生辰礼。不是江虞的生辰礼,是专属于江小鱼的生辰礼。” 江小鱼想将起来,那日杜兰舟说洛神醉是神秘人为江虞准备的生辰礼,而云时竟然记在心上,此时为她补上生辰礼,小鱼心里一暖: “所以这些糕点也是为我准备的生辰礼吗?” “你啊,尽想着吃……”云时拿折扇轻敲了下江小鱼的脑袋,摇了摇头,“糕点虽也是为你准备,但远不及这簪子。你可别小看这梨花簪——银簪能验毒,下次回北冥吃东西之前先验验,若是发了黑,可别嘴馋着吃喝进去了。” “所以……你是怕我再中一次毒一命呜呼吗?”小鱼用手指轻轻摩擦把玩着手中的梨花簪。 “还有,小心点,这簪我已命人特殊设计,加以速度与施力,近可做匕首远可做暗器。你武艺不精,多一个玩意儿防身也好。”云时认真地看着江小鱼,他何止是担心小鱼中毒而已,就在知道小鱼被打晕了好几日时,他已经在琢磨送她什么东西防身了。 “而且这簪子内有玄机。”云时用修长手指敲了敲簪子的梨花饰,“这梨花处可以用力拔出,簪子是中空的。譬如你可以置入磷粉,必要时方便夜间追踪……至于更多的用法,就麻烦‘前’江湖第一女杀手自己探索。” 小鱼轻轻一拔,果然将梨花簪头拔开,窥见细细的管道,这簪子做工之精巧,令人叹为观止,而云时花下心思的精巧,也令她十分动容。 她不禁有些感激地看着云时,这个被江虞刺杀的对象,现在却一次次帮她,成为她的信任与依靠,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云时……我……” “最好的随身武器,就是伪装成寻常物件常伴身侧。我帮你簪上。” 未等小鱼反应过来,云时已拿走她手上的簪子,轻轻插在她的发髻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发,尽显温柔。 此时的江小鱼忽而想起张敞画眉的故事。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大概也是这种透在骨子里的温柔。 “你武艺不精,不要老是贸然行事,虽然我把钥匙交给你了,但切记行事之前,诸多小心。”云时一边帮小鱼整理发髻,一边叮嘱着。 她以前倒也不觉得,云大掌门有这么的啰嗦。 整理完毕后,云时低着头仔细端详着簪着梨花银簪的小鱼,梨花簪精巧,衬她今日的浅色衣裙,还有清秀的脸庞,正好。 “很好,倒是像个温柔的女人。哈哈。” “什么叫像……”小鱼眼睛一瞥,果然云大掌门还是跟以前一样,每每觉得他温柔得不行的时候,就又回到毒舌的瞬间。 “为什么是‘像’,你心里没点数吗?” “云!时!我真的很想打你一顿!” “我也很想试试被你打一顿,可是,你打得过我吗?” “你别跑——” …… 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一时间,亭子里满是欢愉。 又是一阵微风拂过,院子里的娇美梨花,洒落一地芬芳。 第17章 再探密室 江小鱼思来想去,担心这次在密室周围晃荡又被人发现。 就像上次,误摔山坡发现密室,都到门口了还能被莫渊抓回去…… 这次特地等了个月黑风高的雨夜,甚少有人外出时,拿着钥匙悄悄出了门。 摸着黑、冒着雨,江小鱼终于来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带着洛神花锁的门前,深呼吸一口气,感受到心脏在扑通扑通地疯狂跳动。 或许,今天,就要揭开江虞之死的第一道面纱了。 她掏出钥匙,往那个铜锁用力捅下去,轻轻一拧,咔嚓一声,开了。 轻轻擦亮事先准备好的微弱的火折子,江小鱼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回头轻轻把门虚掩上。 环视四周,台阶很干净,就好像每天都有人精心打扫过一般。 她就这样一步步向前探着,殊不知,身后,正跟着一双灼灼的双眼,散发着冷郁的目光…… ———— 江小鱼借着微弱的光一步步摸索,忽然感觉自己踩到的地砖下陷,耳边“嗖——”一声,一支冷箭穿过,直直地擦过江小鱼的发髻,深深扎进背后的墙,险些就刺中了她。 小鱼几乎吓得大叫,但生怕被人发现,硬生生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 果然是北冥重地,机关重重…… 她举起火折子,见这墙面上尽数插着不少冷箭,想必之前有人来过,也不知之前的人是否活着通过这里。 看了看地上的通道,小鱼试探着用脚探着第二块砖,然后火速低头,果然,第二只冷箭从她头上掠过。 都是同一个高度,看来设置机关的人也没那么聪明嘛。小鱼感觉自己把握了规律,信心满满地把身子猫着,弓着身子爬过了箭阵的区域,不过令她觉得奇怪的是,再也没有第三支箭射出……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的那片巨大的黑暗里,有个一直跟随着她的黑色身影,正用瘦削的手指紧紧按着密室的机关。 ———— 虽然爬着比较慢,但好在箭阵的通道不长,她很快便爬到了尽头,摸到了硬邦邦冰凉凉的墙面,而墙面后面透着光,应该是有暗门。 江小鱼壮着胆子在墙面上敲敲打打,终于让她敲到了异样的声音,用力一推—— 只见一抹刺眼的红疯狂涌入眼帘,还夹杂着刺眼的光,和此前密室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差点让江小鱼睁不开眼,她赶紧用袖子遮住眼,缓了缓才慢慢放下手。 而眼前的场景,竟让她不知应如何形容。 如果不是因为在梦里见过一模一样的布置,可能她会被直接吓软了腿。 这里,就是那天梦里到过的地方,红色的诡异灵堂,四周都缠绕着红色的丝绸,殷红殷红的颜色,衬着烛光……像是要滴出血来。而正中间是一大片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洛神花,可以看出培育者栽种得格外用心,哪怕是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密室,也不掩花的神色,滴着水娇艳欲滴,就好像……谁刚刚浇过水一样。 而洛神花之中,便是那个空空如也的花棺。 耳边突然又想起小夏前几日说的话:“这不是大师姐最喜欢的花吗?大师姐以前经常说,洛神花是洛神的血和泪,所以是殷红殷红的。” 江虞……是你吗…… 为什么你的灵堂会设在这里,设置在这传说的北冥重地里…… 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布置好的…… 江小鱼忽然觉得眼前一酸,晶莹的眼泪滚落脸颊却不曾察觉,不知道是江虞的眼泪,还是江小鱼的眼泪。 “对了,盒子!” 她想起了梦中还有一个盒子和一张纸条,那一定是江虞残存的记忆指引,残留在这身体里唯一的清晰到抹不去的记忆,以至于还留存到她能感知得到的地步。 她闭着眼睛努力回想着位置,在哪里……在哪里…… 终于忍着强烈的恐惧,她在帷幔边的桌案上,找到了那个梦中一模一样的盒子。 不同的是,这次盒子旁边还有一块印记,中间灰尘少,边缘灰尘多,就好像之前有放过什么东西一样…… 不容多想,她颤抖着打开盒子掏出纸条,而纸条上的字,这次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白纸黑字,不容拒绝的语气,像极了冥府的催命符。 她颤抖着咬住自己的手背,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纸上分明写的是: 【大明升,六合晓,万物春。 金乌欲上海如血,羿射九日,落为沃焦。 江虞十八岁生辰之日,汝务必将其除之,护门派周全。】 而落款是,北冥师尊唐风见。 究竟,江虞做了什么,在十八岁生辰之日,被门派下令暗杀。 女子本该如花一样的年纪,却生辰即忌日,何其阴狠毒辣。 这又是唐风见给谁下的命令? 盒子旁边的印记……满屋的洛神花…… 每次她在调查的时候都会出现的人…… 与江虞的一切都密切相关到严丝合缝的人…… 此前她从未细想,现在想起来却是太多太多的巧合…… 江小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脚步像灌铅一样沉重,慢慢地,移动到那个空空花棺前,手轻轻地搭在一尘不染的香案上,只要抬起眼,就可以看到那个灵位。 那个祭奠江虞的灵位。 她缓慢地、缓慢地抬眼,低垂的睫毛慢慢升起,定格。 果然,不出所料的结果,却又是那么令人不愿意相信的结果。 上面赫然写着:吾爱江虞之灵位。 果然是他……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江小鱼的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第18章 下毒之人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阿虞……” “我真的万万不敢相信,九泉散,竟然是你下的……”江小鱼抬头,眼神里有不解、愤懑,更多的是不可名状的哀伤,就这样赤裸裸地迎上了莫渊的目光。 给江虞下毒的人,可能会进一步加害与她,她胆战心惊害怕着的人,她寻找了这么久的人,竟然就在她的身边,她曾经信赖尊重的师尊,甚至是江虞心上最放不下的人。 这让她一时间如何接受得了。 “你终于还是知道了……”莫渊缓慢地走向她,依然是黑色长衫,依然是棱角分明好看的脸庞,而这一刻,映照着烛光、洛神花的红影,竟让人内心发慌,只想频频后退。 ———— 莫渊的回忆,回到最后见到江虞的时刻。 那时的他,颤抖着倒着坛子里的洛神醉,他心知肚明,这个阴阳酒坛倒出来的将会是什么。终于还是咬咬牙,低着头将有毒的酒盏递给了江虞: “阿虞……生辰快乐。” “师尊,您许久没有这样叫过我了。真好。还能听到。”江虞拿起莫渊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洛神花的味道,师尊费心了。” “你最喜欢的味道。今日陪我多饮几杯。”莫渊默默给空酒盏添上了酒,他选择了九泉散,无色无味,毒发时并不痛苦,这是他能想到的对江虞最后的温柔。只需些许时间就可以毒发,到时,他就把江虞抱到山坡下的北冥重地,那个他早已精心准备了数月的灵堂,江虞可以安心地长眠在她心爱的洛神花中。 却不料,江虞竟起了身,无比义正言辞地说道: “谢过师尊为阿虞准备的酒,阿虞还有未了的任务。等我回来……再与师尊畅饮,如何。” 说罢,苦涩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带上自己的佩剑,只给莫渊留下了一个背影。 一个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的,充满了决绝的背影。 ———— “那天你离开的背影,我此生永远无法忘记……”莫渊咀嚼着回忆,和面前颤抖的江小鱼诉说衷肠,“你知道吗,后来你竟然回来了,却那么不像你了。我总觉得,那不是你,却又没办法说服自己。我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懊恼,是不是因为你只喝了一杯,只是失了心,没有丢了命。” 莫渊俯下身,想用手指轻轻擦去江小鱼脸上的泪痕。 “你这个下毒的凶手,你不要碰我!”江小鱼别过脸去,生生推开了莫渊的手,“是,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江虞,是江小鱼,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我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根本就不懂江虞。你不配江虞死心塌地的信任与爱,你不配让她为了你心甘情愿地喝下毒酒!” “心……心甘情愿么?”莫渊生生掐住了江小鱼的喉咙,又一次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既然是心甘情愿,你知不知道,我再一次杀了你有多简单?” “一杯九泉散足矣,江虞已经死过一回。”江小鱼这次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一脸苦笑地盯着莫渊,“你以为,我说心甘情愿是随口说的吗,那个过去的江虞……过去的江虞她知道酒里有毒。” 莫渊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手上的力量松了松:“你既然已失去所有记忆,休想骗我。”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在江虞的房间里,找到了指引着这个密室的地图,还有那个木坠,就是那个渗着旧血迹、刻着一个‘虞’字一个‘渊’字的木坠,想必那是你们俩的定情信物。” “你曾经把那个木坠放在这里,放在那个指示杀掉江虞的纸条旁边,那个印子就是证据。” “江虞来过这里,她提前目睹了你为她准备的灵堂、排位、棺木,提前看到了北冥门派留下的要求除掉她的命令!所以,所以,所以在十八岁生辰那天她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心甘情愿地喝下了你准备的酒!” 小鱼越说越激动,激动到怒目圆瞪,直直地盯着莫渊——这个似乎嘴里心里一直放不下江虞却又狠心伤害江虞的人。 莫渊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江小鱼,这张和她的阿虞一模一样的脸,说出来的话令他格外震惊,令他开始反复回忆江虞临走之前的最后那抹微笑,最后那句话,最后那个决绝的背影……难道,真的是江虞知道了一切,还义无反顾地赴死? ———— “当然,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评价过去的江虞和你的种种。起码,她那天来到这里之后,没有声张,没有逃走,只是拿走了对你们之间很重要的木坠……而这段时间,在江虞的房间里,我还找到了好多好多师尊的画像……在之前的江虞心目中,师尊应该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小鱼顿了顿,用坚定的眼神凝视着莫渊。 “重要到……令她无怨无悔,喝下九泉散,只因为她知道,对于师尊莫渊而言,师命难违,门派使命,重于泰山,甚至付出她的生命都无所畏惧!” 此时的莫渊,耳畔仿佛响起了江虞掷地有声的话语: 【只要有我江虞一口气在,一定护师傅周全。】 他闭上了眼睛,终究还是松开了手,不再扼着江小鱼的喉咙。 其实他早在先前江虞喝下毒酒那一瞬,就已经后悔了,后悔即将要失去她,以至于在江小鱼完好无损回来的时候他竟有些庆幸、在江小鱼晕倒的时候他无比焦急……就像刚刚,在密室的箭阵口,他会为了江小鱼不被冷箭所伤,破坏了北冥重地设下的机关。 ———— “还有一件事情,你不知道的。” 江小鱼抬头看着莫渊,“你至今不知道江虞喝完酒去哪里。我告诉你,她一个人去刺杀南夕的掌门,她一直暗地里帮师尊调查、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的——南夕掌门的行踪。” “一开始,我以为是你派江虞去完成的不可能的任务,做一个死亡的双保险。直到我突然想起来少了一个东西——庆元二十七年三月十九,刺杀南夕掌门的任务锦囊。江虞这个工作狂,把每一个任务的锦囊都收藏好,但我根本就没有找到这个锦囊。只能说明,这根本就不是门派给江虞的任务,那晚只是江虞自己临时决定去的。” “她不过是……想在临死前拼一把:若刺杀成功,就是几日后献给师尊的生辰礼;若刺杀失败,门派也可以顺利地把她的死亡怪罪在南夕门派上……” “阿虞……” 莫渊眼神逐渐黯淡下去,眼前不断浮现出江虞的模样:她遍体鳞伤血战几个小时的模样、她咬着牙把他拉回门派的模样、她看到木坠竟然生出满心欢喜的模样、她在桌案前专心描描画画的模样……以及,十八岁生辰那天,江虞拿着酒盏,轻轻闻了一阵洛神花香,苦笑着一饮而尽,转身离去的模样。 他以为他最懂江虞。 而就在最后的时刻,竟识别不出那心甘情愿又决绝的诀别。 终究,是他对不起江虞的深情。 江小鱼看着眼前莫渊失魂落魄的模样,内心生出一种满满的讽刺。 “你不要,太自我感动了!” 第19章 毒酒二选一 “你不要,太自我感动了!”江小鱼咬牙切齿,狠狠地对着莫渊抛下一句话。 “是的没错。我想以前的江虞看到这里的布置,看到你为她准备了这么多洛神花,内心一定是感动的。因为你记得她的喜好,不愿她死得痛苦。但对没有江虞记忆的江小鱼来说,自己这些日子以来那么信赖、仰仗、关心我爱护我保护我的师尊,竟然就是想置我于死地的凶手,这让我如何不难过!” “就只是因为一张莫名其妙的纸条、莫名其妙的护门派周全这种神神叨叨的话、莫名其妙的师命难违门派宗旨……就让江虞一个大活人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么,她还是门派的大师姐,你的亲传弟子,你的心上人不是么?我真的觉得很可笑——北冥真是个草菅人命的杀手组织,就连自己的得力爱徒和深爱之人都不放过!我早就该,在你教我习武残忍杀死那只兔子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点!” 江小鱼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就想替江虞破口大骂这个吃人的组织。 “你不要太被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动了。你感动的是江虞,不是我!我江小鱼今日就送你一句话:生前护不了爱人周全,死后再深情都是白费心思。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这是我替江虞感到的可怜与悲哀。” 莫渊喉头一紧,却始终没有转过身。 思绪飘飞到一年以前,正是庆元二十六年的春天,彻彻底底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季节。 ———— 一年前,北冥掌门唐风见临终前,差人将莫渊叫到床头: “莫渊,北冥一派此后就交由于你,我已时日无多,但有两个心愿未了。” “师尊尽管吩咐,弟子莫渊竭尽全力。”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却都与你有关。一个是我的女儿唐雪瑶,雪瑶倾慕你已久,我希望我故去后,你能好好照顾她,择日完婚,也算是圆我黄泉路上一桩心愿……” “师尊……我……” 还没等莫渊说出话,唐风见便递给了他一个盒子:“第二个,事关门派存亡。等我死后,你方能打开这个盒子。我要你现在就起誓,一定要完成为师最后嘱托这个使命,不然死于非命、北冥门派多年根基也将毁于一旦……” “是什么任务,竟要如此毒誓,赌上门派的命脉?”莫渊不解。 唐风见冷笑着说: “我北冥杀人无数,本应无后顾之忧,只是人性难测,还是做足万全。如果先开了这盒,你可能就不会答应,等我死后你再打开,我要让你没有机会拒绝我。所以,莫渊……我要你现在起誓,以自己的性命与门派的将来起誓。” “莫渊在此起誓,定当完成这盒内使命,否则死于非命、北冥门派毁于一旦。” 见莫渊听命起誓,唐风见仰天笑了几声:“果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愿你记住你今日的盟誓。”随后又神神叨叨念叨着:“羿射九日,落为沃焦,生死劫,生死劫……这一切终于要终结了……”说罢,便咽了气。 那盒子的使命,一直被莫渊小心翼翼地珍藏着。直到处理完唐风见的后事之后,才打开。 他不解、震惊、但更多的是无奈…… 【大明升,六合晓,万物春。 金乌欲上海如血,羿射九日,落为沃焦。 江虞十八岁生辰之日,汝务必将其除之,护门派周全。】 为什么……为什么是要在江虞十八岁的时候杀了她…… 莫渊这才领悟到唐风见临终前的话中玄机: 【人性难测,还是做足万全。】 【如果先开了这盒,你可能就不会答应。】 【等我死后你再打开,我要让你没有机会拒绝我。】 【莫渊……我要你现在起誓,以自己的性命与门派的将来起誓。】 唐风见临终前的嘱托,犹如梦魇一样时时刻刻萦绕在莫渊的耳畔,多少次他从梦中惊醒一声冷汗,梦里全是他的盟誓、他师尊的嘱托、北冥门派的使命难违。 终究,他还是在情感拉扯和门派之间,选择了后者。 自那时起,莫渊便生得更为冷漠,多以深黑颜色的长衫示人,差人种植了无数洛神花,在北冥重地修建了这个地下灵堂,也亲自到杜兰舟处重金酿了唯一一坛的洛神花酒,提了字、雕了花、打造了阴阳壶的机关…… 终于在江虞十八岁生辰那天,他颤抖着,将门派独门的剧毒九泉散撒入了酒中…… —— 回忆的拉扯使人倍感疼痛,莫渊感受到心头一紧,不由得回到了现实,毕竟现在,他还有一个江小鱼,没有处理。 “阿虞……或者是说,江小鱼,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莫渊缓缓走向一旁的柜子,其实江小鱼说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用“江小鱼”三个字,称呼眼前这个女子。 终于……我江小鱼今日要命丧于此了么…… 小鱼此刻的内心是绝望的,其实早该在进入这间密室的时候她就该想到自己插翅难飞,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此时的她突然想起了云时,那个嘱托她诸事小心、不要老是贸然行事的男子,陪她四处找线索、帮她洗清杀人嫌疑、为她解围、把她保护在身后、给她送药、打造生辰惊喜的男子……终究,自己还是没有好好把他的话听进去。 云时……我还能再见到你吗……好像已经不能了。 “我无话可说。我现在的武艺什么水平师尊一清二楚,这种地方,我也逃不出去的了。你动手……虽然距离约定的江虞十八岁生辰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迟到几天再死,也像是我江小鱼的风格。此时此刻,我把江虞的身体和一颗死去的心还给你就是!” 江小鱼不知道哪里来的决绝,她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正如当时的江虞一样。 不过江虞是为爱甘愿赴死,而她最多只是觉得反正都要死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黑色长衫的莫渊朝着江小鱼的方向走了回来,手上多了一个坛子。 那个雕着洛神花、提着“虞”字的洛神醉的酒坛子! 那个坛内有阴阳壶机关的酒坛子! 他倒是没有回应江小鱼慷慨赴死的陈词,只是自顾自在两个一模一样的杯盏中,倒了两杯酒,小鱼明显地看见,其中一杯,莫渊是按着花心的机关倒出,而另一杯,没有按。 可究竟,机关是怎么设置的,是哪一杯有毒? 莫渊究竟想干什么? 江小鱼充满不解地看着莫渊。 只见莫渊缓缓地将两个杯盏依次递到了江小鱼的面前: “我们,就生死之约,打个赌。”莫渊终于抬头看着小鱼,“这酒,一杯有毒,一杯没有,你任选一杯饮下。若是喝下有毒的那杯,我也算是完成了师命之托;若是选择了没有毒的那杯,那便是你命不该绝,我们师徒情分从此恩断义绝,你可自凭本事离开北冥,自此,不要再回来。” 第20章 银簪用上了 莫渊似乎不想面对江小鱼的抉择,转过身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希望江小鱼选择到有毒的那一杯,还是无毒的那一杯。 江小鱼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酒盏,紧紧咬着嘴唇,是哪一杯,哪一杯…… 云时……帮帮我…… 江小鱼将双手交叉叠在胸口祈祷。 这是什么……她忽然摸到胸口有个硬物,是云时送给她的梨花簪! 门派中束发不便佩戴簪子,她便一直与密室钥匙放在一处,今日出发的时候顺手将簪子揣进了胸前。 【你可别小看这梨花簪——银簪能验毒,下次回北冥吃东西之前先验验,若是发了黑,可别嘴馋着吃喝进去了。】 云时……谢谢你…… 没想到真的还是你在暗中保护着我…… 江小鱼看着莫渊转过身去并没有留意他的动静,从胸口迅速掏出了银簪,往左边的酒盏中伸去,她记得,这个是没有按着花心倒出来的酒。 没有变黑,毒酒不是它! 谨慎起见,她也轻轻浅浅插向右边的杯盏,银簪末端迅速镀上一层浅浅的黑色……这杯有毒! 江小鱼迅速用一旁的红绸将银簪擦干净重新揣入胸口,此时莫渊转过身来: “怎么……怕了,不敢选择了?” “哼……我是怕你后悔放了我。”说罢,江小鱼举起无毒的酒盏一饮而尽,“果然入口微甜,花香四溢,是好酒,只可惜……在江小鱼看来,师尊不配与江虞共饮此酒。” “酒已饮,此时此刻,我江小鱼与莫渊师尊师徒情分,恩断义绝。” 说罢,江小鱼便迅速扭头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莫渊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江小鱼疾驰跑出的背影……他发现自己竟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选中了无毒的那一杯。 他伸出手深情地抚摸着灵位,将有毒的那杯倾倒在灵位之前,宛若祭奠。 或许早在先前江虞喝下九泉散的时候,他就已经永远失去她了…… 或许江小鱼说得对,他护不了江虞生前的周全,放走江小鱼,才是他唯一的救赎。 莫渊低头采了一朵开得正盛的洛神花,丢入了空空如也的花棺,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与他心中的江虞低声道别:再见了,阿虞…… ———— 江小鱼急急忙忙地逃出了地下的密室,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想逃,离开北冥这个吃人的地方! 但她忘记了至关重要的一件事,现在是深夜,北冥门派深夜都是有弟子把守,宵禁时间不得出入…… “你可自凭本事离开北冥。”莫渊递给她毒酒之前的话萦绕在耳畔。难道,她真的注定,无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想起那次在库房刷江虞的脸的经历,江小鱼决定再一次冒险一试。 她整理好心情,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低头收敛出高冷的模样,径直就往门口走去。 “什么人!” 果不其然被守卫的弟子拦下。 “瞎了眼了吗?我是江虞,你们的大师姐!”江小鱼故作厉色。 “大师姐好!” “我奉师尊之命,有秘密任务外出,还不速速放行!” “这……”守卫的弟子面露难色,“大师姐,北冥一向有令,宵禁时间不得出入,除非手持师尊令牌。您要不出示下令牌,不要让弟子为难。” “任务秘密事关重要,十分紧急,若是耽误了,你们谁担待得起?”江小鱼虽然装出很凶的样子,但内心已然十分慌乱,她是准备逃出北冥的人,又怎么可能拿得到莫渊的令牌。一向将使命置于生命之上的北冥弟子,是真的不好对付,更何况现在的她,只是个手无寸铁、且武艺不精进的江小鱼,并不是那个第一杀手江虞。 “这……不如,我等去跟师尊禀告,若师尊允行,弟子绝不拦着,还望师姐稍等片刻!”守卫的弟子说罢,吩咐其中一个去往师尊的方向,剩下两个在门口把守…… “我……”江小鱼瞬间慌了手脚…… 若是莫渊再前来拦我,那还得了…… 正当小鱼无比慌乱惆怅之时,只听得“啪”的一声,那说话的为首的守卫竟背后被另一个守卫一掌劈晕,双眼紧闭瞬间倒地。 江小鱼吓得倒退……这是什么操作…… 那施掌的守卫向前低调伸手一揖:在下南夕门派弟子长风,云掌门此前早有预料,特派我这几日在此守卫,以便接应江姑娘。 云时……还好又是你……江小鱼心头一暖。原来,这就是他所说的在北冥的眼线,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可是,你暴露了怎么办?” “无妨,长风已想好对策,您只需一掌劈晕在下,到时候属下会一口咬定自己也是和这位守卫的兄弟一样被背后袭击。还请江姑娘尽快出手,等莫掌门或其他弟子到了就走不了了。” 江小鱼狠下心一掌往长风背后一劈,长风也晕倒在地。她想了一下还给长风和那位守卫的北冥弟子挪了个方向,看起来像是一起被击晕的。 ———— 可未等到江小鱼出了北冥几里路,竟有一众门派弟子赶来,将她团团围住。 江小鱼站在弟子中间,见北冥一群弟子手持火把将她围起,内心暗叫不好,怎么来得这么快……却也硬着头皮继续用江虞的语气回应: “你们都是疯了吗?竟敢拦我江虞的去路!” “大师姐,我等未寻到莫渊师尊,回来却发现守卫的两名弟子均已晕倒在地,这不符合门派规矩,还望师姐回去跟我们面见师尊!”为首的,正是原本离开去找莫渊的弟子。 ……自凭本事离开北冥……江小鱼……你真的真的是太废柴了…… 江小鱼绝望地闭上了双眼,门派的弟子已逐渐将包围圈缩小,下一秒,便可以擒住她的手臂,将她再次五花大绑地丢回北冥门派中去。 “不得无礼!” 江小鱼听见马蹄声赶来,不可思议地睁开眼。 “我乃北冥二师兄江远舟,谁敢对大师姐无理!” 北冥二师兄江远舟……江小鱼不记得自己与他有任何的往来,唯一的联系,大概就是自己昏迷的时候,依稀记得小夏说过,这二师弟也是过来看热闹的北冥弟子中的一员。 第21章 逃出北冥 “我奉莫渊师尊之命,特送来令牌为证。你们都睁大眼睛看好了!江虞师姐此次有重大机密任务执行,尔等不得耽误,还不快快让开!为大师姐放行!” 虽然不记得这江远舟是哪一号人物,但此时在门派弟子火把的映照中,手持着北冥师尊莫渊令牌的他,竟有些鲜衣怒马同样不容置疑的威严模样,估计莫渊年轻些许的时候,也是这样。 果不其然,在江远舟一声令下,门派弟子迅速散去。只剩下江小鱼愣在原地,她有些迷惘,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江远舟又为何会赶来为她解围。 只见江远舟牵着自己骑来的马匹,向着江小鱼走来。 “你要干什么……”江小鱼警惕地连连后退了几步,与远舟保持着距离。 不料江远舟竟将手中的马匹缰绳伸出,递给了江小鱼,还递过来佩剑与包裹: “大师姐,无意冒犯。远舟也是临时接到师尊指令赶来,还好没有耽误到您的机密任务。师尊说此去路途遥远,还是备些马匹盘缠上路为妥。还有您的佩剑,师尊说是您不小心落在他处,嘱托您今时不同往日,不可轻敌,北冥一向剑在人在,需得万事小心。” 远舟认真地交托着师尊带来的物件和话语。其实他的一肚子疑惑并不比江虞少,于他而言,师尊也是连夜紧急授命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也只是按照师命执行罢了:“既然东西与师尊嘱托已经带到,远舟这就回去复命!”江远舟转身离去,跟上了手持火把的门派弟子撤去的队伍。 竟是……莫渊安排的么……江小鱼虽心有不解,但还是接过缰绳,将包裹与佩剑挂上了马匹之上。 今时不同往日,需得万事小心。 她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似乎突然之间,有些看不透莫渊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想离开北冥的决心,远远看了眼离开的江远舟的背影,果断上马,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里。 ————— 江小鱼走后,江远舟也回到北冥与莫渊复命。 “东西可有带到?”莫渊背对着江远舟,声音依旧平淡得没有一丝情绪。 “禀师尊,马匹、包裹、佩剑,远舟均已亲手交给了江虞师姐。” “那就好。明日起,传话下去,北冥大师姐江虞,执行门派重大机密刺杀任务时,不幸身亡,门派上下素衣三日,不杀生灵,以作哀思。” “师尊……可是……”江远舟甚是迷惘,他不是刚把大师姐送走吗,怎么明日就要宣布她的死讯。 “只管传话便是,剩余的不需要知道太多。” 莫渊抬着头,看着窗外,刚刚停了一阵的雨,似乎又更大了些,黑压压地袭来。 “远舟遵命。”江远舟不再发问,正要退出房门之际又被莫渊叫住。 “还有那事……三日后,就开始筹备……” “远舟明白。”江远舟纵使心中有诸多疑问,却也学会了不再去问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房内只剩下莫渊一个人,远远地望着这场深夜的雨,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他的手上,紧紧攥着那个木坠,那个刻着一个“虞”字与一个“渊”字的带血的木坠,仿佛要把坠子捏碎,融进骨子里一般。 不管是他的阿虞,还是江小鱼,都离开了北冥。 离开也好。 ————— 纵然一片漆黑,大雨滂沱,也阻止不了江小鱼远远逃出北冥的决心,她紧紧抓着缰绳,在雨中狂奔,大雨打湿了她的衣服、模糊着她的双眼,她也顾不上擦,就这样一直往前奔去。 她该去哪里……她能去哪里…… 她好像一直都在替江虞找到真相,但好像江虞本来就知道真相。她虽然不是江虞,但心里无比替江虞难过,仿佛心被揪着一样疼痛,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江虞残留在这躯体里的悲伤,还是江小鱼自己的悲伤。 于江虞而言,一往情深换来毒酒一盏;于江小鱼而言,以为可以仰仗、好像处处护着她的师尊,竟然就是自己找了那么久的下毒之人,那个狠心地想置她于死地的人…… 这也太荒唐了……现在的江小鱼,觉得自己就像雨中飘摇的浮萍,她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身边只有一声声狂风电闪雷鸣,夹杂着倾盆的大雨。 ———— 而此时的云时总觉得心里不安,在窗口来来回回地徘徊,他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该不会是那个女人,又受了伤?看来上次送去的药还是不够…… 还是她又贸贸然一个人去找那个密室了…… 今日云时还没有收到北冥眼线——弟子长风放出的信鸽,也不知从何时起,他每日都要在这窗口守着长风的讯息,倒也不是为了了解北冥的最新动向,只是想知道那个顶着江虞名头在北冥生活的女子,今日有没有又捅出什么篓子。 正当他来回踱步,自言自语的时候,忽然隐隐在雨声中辨认出了女子的哭声…… “呜呜呜……” 哪怕窗外大雨滂沱,但这个声音甚是熟悉,他没有办法不忽略。 这是小鱼的声音! 他循声来到庭院中,并没有小鱼的声影,这声音……分明就在附近…… 他闭上眼睛仔细辩位,是墙!在墙的另一边! 云时马上撑起伞,腾空跃起翻过了墙,果然在墙角找到了瑟瑟发抖躲着雨的小鱼,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鸟,抱着双膝,眼睛已轻微有点红肿。 他心疼地把伞伸了过去,逃出帕子擦了擦小鱼脸上头上的雨水。小鱼抬头看到云时赶来,忍不住嚎啕大哭: “……你终于来了,我想翻过去找你,但雨太大了好滑我上不去。” 云时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今日恰好门派有事他府上没有安排侍卫守在门口,估计是小鱼拍门无人应答,这的确是他思虑不周。只是这女人,对爬墙是真的情有独钟。 “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在这里吗?”看着小鱼并没有停下来哭泣,他眉头微蹙,内心一紧。 “云时……我去了密室了,好可怕,真的好可怕,我也找到了给江虞下毒的人了,可是我就是觉得好难过……” “哭哭……别怕,我在。”他拍拍小鱼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不问发生了什么吗?”小鱼一边啜泣,一边看着眼前的云时。 “既然你都那么难过,我又何苦一定要问清楚,再往你心上扎一刀呢……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而我只需要知道,你很难过,就够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迎着云时深情而温柔的模样,小鱼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扎进了云时的怀里,一个劲呜咽呜咽地哭了起来。 此时,她不再是一片浮萍。 她曾是风雨中的一只颠簸的孤舟,现在,她暂时找到了靠岸的码头。 第22章 雨夜之吻 云时说的没错,只要江小鱼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毕竟,还不到半个时辰,江小鱼就已经把自己怎么在密室开的锁、怎么躲过箭阵、怎么发现江虞渗人的灵堂和灵位、和莫渊对峙被一顿狠掐喉咙、选中无毒的酒侥幸逃脱、差点被守卫发现、历经艰险终于逃出来的故事,绘声绘色、又手舞足蹈地讲了一遍又一遍…… 当然,是在酒过三巡,意识已经没有那么清醒的时候。 此时的江小鱼早已换下了被雨水打湿的衣裳,只是云时府上临时之间哪有女子的衣裙,只好先拿了自己的衣服,松松垮垮地让她换上。 云时还怕她因为淋雨受寒,想为她披上了自己的披风,被小鱼醉醺醺地甩开: “不要拦我,我要继续喝。” 小鱼一把扔了酒盏,拿起精致的白玉酒壶,抬头一饮而尽: “这才是喝酒该有的样子嘛!莫渊那个小气鬼,就给我喝一杯!” 云时一脸无奈,这要是让她多喝几杯还得了,保不齐连有毒的酒盏也一起喝了下去。 “云时,不得不说,你好厉害啊,神机妙算……要不是因为你送我的梨花簪,恰巧被我带在身上,我现在恐怕,就跟之前的江虞一样,中了九泉散,手指发黑,一命呜呼,然后一个人又阴又冷地躺在那个可怕的地方——那个估计好几个月前就给我准备好的花棺……所以,为江小鱼和江虞,再次死而复生,干杯!” “慢点慢点……” 云时扯下她的酒壶,心疼而怜爱地看着她。他刚刚听着江小鱼的故事听得一阵胆战心惊的,若是他的梨花簪送得迟了,又或是江小鱼这个心眼大的人没有带着,后果是真的不堪设想,他甚至想着明日吩咐宋三娘这几日再给小鱼送一批新的银簪来。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江小鱼酒量这么差。本来只是担心小鱼这么晚没吃饭,把她带回府上后便让长轩准备些酒菜。结果满满一桌子菜,有鱼有肉,珍馐果品,还特地准备了一锅热腾腾的小米粥……一筷子没动,酒反倒被江小鱼喝了一壶又一壶不带停。 “你知道吗,我刚来的时候,觉得你好帅的。” 江小鱼突然停止了讲故事,醉意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云时。 “……什么是帅?”云时看着这个女人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又开始说奇怪的词汇了。 “帅,大概就是英俊潇洒的意思!”小鱼解释到,“你听我说,我不是稀里糊涂去了北冥,哇,又有一个帅哥,跟做梦一样!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那他帅还是我帅?”云时很认真且“及时”地打断,他对于小鱼提到别的男人,甚是不爽。哪怕通过小鱼的故事,他知道莫渊只是江虞的心上人,与她江小鱼只是师徒之义,而且莫渊也大致感知到,江虞与江小鱼不同。但只要想着,江虞和江小鱼是一模一样的脸和躯体,他心上总有些过不去。 江小鱼带着酒气打了一个小嗝,随后狡黠一笑,“你那么在意干嘛?要我说,还是他帅一点!” “哦。” “你知道吗?他教我学武功、他吃我做的蛋糕、他给我发不用完成的任务、他帮我骂唐雪瑶关他禁闭、还救了我几回……除了特别喜欢掐我脖子,掐得脚离地差点小命不保那种,还有脾气古怪、话不说清楚……其他啥啥也都还行啦!”醉醺醺的江小鱼完全无视了云时,而此时的云时已狠狠地把酒盏都掐断了。 “可是这么好的帅哥师尊,他居然要杀我!而且还是为了什么护门派周全,这种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哪里来的鬼命令……他们北冥就是个吃人的杀手组织,有什么正道未来。江虞给他们打工,杀了多少人,把自己都变成了北冥无情的杀人机器。没有江虞,他们又怎么会有北冥的现在?简直卸磨杀驴、罪有应得、以怨报德、吃里扒外……” “你的用词,是真的很特别。”云时用手肘支撑着桌案,看着小鱼喋喋不休。 “而且你知道吗,他和江虞——真正的江虞,是两情相悦的啊……但他就舍得亲手杀死了江虞。更重要的是江虞知道!你知道吗,江虞她知道!她的心得有多痛啊!”江小鱼共情着江虞的经历,又吨吨吨地灌下一壶。 “下一壶,就敬江虞的在天之灵!”小鱼伸手又要去够新的酒壶,被云时一手拦下。 “好了,别喝了……江虞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喝成这样。” “你说长得帅的男人是不是都是混蛋!”小鱼突然转变话题。 云时愣了愣:“当然不是。” 小鱼终于舍得放下酒壶:“为什么?” “你刚刚说我帅,那我也有长得帅的男人的发言权。” 云时刚一说完,江小鱼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凑近盯着云时的脸看,脸上已是一片绯红……因为身上穿着的是云时的衣服,确实有点大,再加上醉酒的神态,十分娇憨,领口微微张开,修长的脖颈和白皙的肩膀呼之欲出。 “我看看,是挺帅的!我问你啊……” “你问……”云时不觉也有点脸红,但他绝对不是因为酒。 “你会不会杀我啊?” “不会。”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那天,不仅是我十八岁的生辰,而且,我是来杀你的……” “我知道,然后……” “然后我现在居然,走投无路到,只有你在我身边……” 江小鱼轻轻踮脚,整个人的身体都靠向了云时,因为醉醺醺而眉目含情,说出来的话呼出的气息尽数在云时脸上。 “云时你知道吗,我在以为自己要死在密室、还有面对着毒酒、逃不出北冥的时候,我都在想,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你一定会告诉我,我要怎么做……谢谢你,哪怕不在我身边,也在用各种方式保护着我。” “云时,你会不会,对我好啊……” 小鱼越凑越近,云时一时竟有些慌张忐忑,心跳加速,额上已微微渗出了汗。 “我……”云时刚想开口,猝不及防间,小鱼的嘴唇竟覆上了他的嘴唇,笨拙地、轻轻地、触碰着…… 他一时间竟不知应作何反应,双手停在半空,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柔软的唇让他欲罢不能。 醉醺醺小鱼好像有些不知足,双手勾着云时的脖颈,整个人往前倾压着,她只是觉得,这个怀抱,好温柔、好温暖,此时的她不想撒手。 云时已然反应了过来,嘴角一勾。 他一手用力搂住了小鱼的腰,一手轻轻按着小鱼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我当然,会一直一直对你好……江小鱼。” “我已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想对你好了……” 一夜风雨,连空气都变得暧昧。 第23章 酒醒之后 待江小鱼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的晌午。 好像好久没有睡这么久的感觉……好舒服…… 她无比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喊道: “小夏,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夏?” “小夏……” 并没有跟往前一样,小夏雀跃着跑到她的床头,问她想吃什么想去哪里玩,这次,一片安静,并没有人回应她。 江小鱼不由得挣扎着睡意起身,揉揉眼睛定睛一看,这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北冥江虞的房间! 床边是绣着梨花的帷幔,透露着贵气和精致,就连被子也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床头的小香炉冉冉升起一缕烟,是沁人心脾、令人安神的味道,隐隐带了点梨花的甜香,难怪昨晚睡得这么好…… 所以这是哪?小鱼摸着因为宿醉隐隐还有些发晕的脑袋,开始慢慢回忆昨天的经历: 殷红殷红的洛神花、气氛诡异的灵堂、莫渊拿出毒酒让她二选一…… 【我们师徒情分从此恩断义绝,你可自凭本事离开北冥,自此,不要再回来。】 逃离北冥、大雨滂沱的夜晚、云时温暖而宽厚的怀抱、还有一壶又一壶的酒…… 【我当然,会一直一直对你好……江小鱼。】 回忆的画面最后定格在,自己主动攀向云时,两人相拥而吻的画面。 “啊!”小鱼感觉羞耻感上脸,脸涨得通红。 这一声尖叫,倒是引得云时推门而入,径直冲向了床上的小鱼,紧张地扶着她的双肩: “你怎么了小鱼?你有没有事?是哪里不舒服?” 小鱼赶紧推开了云时: “你……你你……你……我……我们昨天发生了什么……” 云时看小鱼没事,连忙松了一口气,但看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觉得很是有趣,决定逗逗她:“怎么,你又失忆了?” “我没有,我就确认一下……”小鱼低下头,双手紧张揉搓着被子,不敢看云时的目光。 “昨晚,酒香帐暖,美人在怀,可是销魂得很……”云时故意将话讲得十分挑逗,瞥着眼神仔细观察小鱼的反应。 “不是……”小鱼马上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一身上好的柔软的素色缎子,哪里还是昨晚临时穿着的云时的衣服,不禁紧紧抱着手臂,焦急大喊: “全是酒后乱性不作数的,你怎么可以趁虚而入,简直禽兽不如!” 云时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逗你的,你昨晚喝完酒吐了一身……还有我一身……你现在的衣服是我后来找了人帮你换的。” “这样啊……”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小鱼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更显得羞耻了…… —————— 事实上,也正如云时所言。 昨晚正当他想进一步搂住小鱼时,忽而被用力推开,小鱼半靠在他的手臂上,哇哇地吐了一地,秽物尽数都沾染在云时的长衫上…… 云时一脸苦笑不得,只得用手缓缓拍着小鱼的背,而等小鱼吐完,竟就这样半倚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大抵……是太累了。 “长轩——”云时终于舍得把长轩喊过来,“去问问宋三娘要几个婢女过来,再……拿多几声衣服……” —————— 虽然后面的事情悉数都不在小鱼的记忆里了,但那个吻,柔软、温暖、暧昧、安定……她不由得低下头,咬着嘴唇,细细思忖。 “还是说,你在期待什么?没发生但是希望它发生的事情呢?”云时凑近了小鱼,小鱼几乎都可以听见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我……我才没有……”小鱼涨红了脸,别过头去。 “快些起床梳洗!”云时充满爱怜地摸了摸小鱼的头。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摸头杀! “昨夜我已吩咐宋三娘帮你找了三个婢女这几日好生照顾你,也帮你准备好几身衣服,等你精神恢复好些了,我可以再陪你去买些你喜欢的。” 说罢,三名婢女走进了江小鱼现在的房间,手上分别端着清水、衣裙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婢女听雨,伺候江姑娘梳洗,姑娘试试水温是否合适。” “婢女观星,伺候江姑娘更衣,首饰鞋子已经为您搭配好了。” “婢女追月,伺候江姑娘用粥,还望江姑娘趁热喝下。” 江小鱼坐在床上一脸吃惊地看着进来的三个婢女,虽然她知道南夕门派是很有钱……但这待遇……也太好了点…… “这些就当我庆祝你脱离北冥,送你的礼物了。”云时站起身,展开折扇摇了摇。 “是是是。公子恩施,没齿难忘。小女子江小鱼自然是感激不尽。”小鱼还惦记着云时刚刚打趣她。 “既然感激拿什么来换?”云时听完小鱼这番话,突然又俯下身,四目相对。 “你都这么有钱了,相比之下,我哪有什么可以给你哦!” “我要吃蛋糕!” “啊?” “你昨天说的,给莫渊做的那种,我也要!” 小鱼隐隐想起昨天,自己喝醉的时候大片陈词,的确好像说过这么一句:他教我学武功、他吃我做的蛋糕……小气鬼,这个都记得。 江小鱼扑哧一笑:“又不是生辰吃什么蛋糕。” “不给是?你可想清楚了。” “不给,做那个太麻烦了……在这个地方我可不想再做第二遍了。”其实江小鱼就觉得没有打蛋器没有烤箱很麻烦而已。 “那我要别的咯?”还没等江小鱼反应过来,云时说罢便直接俯下身子,猝不及防吻住了江小鱼的脸颊。 干净清咧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有这柔软的触觉……但她很快清醒过来,推开了云时: “你干嘛?” “这也是另一种,你感谢我的方式。你喜欢的话,以后的礼物还会有很多。你想随时感谢我,都可以。”云时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宛若一只得逞的狐狸。 “我今日还有些门派事务要处理,你好生歇息,有什么吩咐听雨、观星和追月去做就行了,我晚上,再回来看你。” 说罢,云时便走出了房,他今日,心情甚好。 只不过,他可能没料到的是,等他今晚回来的时候,一切就将大不相同了。 第24章 吃点苦头 趁着小鱼在换衣服的空档,三个婢女在一旁窃窃私语: “云公子心心念念就是这个江姑娘啊……我看也没比咱们宋三娘好啊。”听雨瞥着江小鱼的方向,挑起了话头。 “宋三娘为人热心肠,做事妥当,我一直都以为她会是云公子的良配呢!”追月也跟着话头,在她心目中,宋三娘才是完美的。 “明明就是郎才女貌,也不知道云公子为什么对这个江姑娘那么上心。”观星也是为宋三娘打抱不平。 听雨、追月和观星原先都在宋三娘手下做事,这次云时临时调派,宋三娘就把她三人送来。这三个婢女也算是一直来对宋三娘忠心耿耿,唯命是从,用现在的话讲就是磕着宋三娘和云时的cp,一直目睹着宋三娘为云时鞍前马后地做着各项事务。却没想到今日被送来服侍江小鱼,内心不免替宋三娘感到有些不甘。 三人就这样围着你一眼我一语地碎碎念着,丝毫没有发现江小鱼已经换好衣服走出来。 “你们说这个江姑娘,她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云公子就这样接她来府上住,又送衣服又送吃的……” “我想啊,肯定是因为宋三娘平时太倔了,根本不会示弱讨好云公子,不然哪还有别人的可趁之机,两人早就出双入对,伉俪情深了!” “其实……我也挺喜欢宋三娘的!”小鱼轻轻咳了一声加入了他们的话题,倒是把听雨、追月和观星三人吓得够呛,低着头不敢答应。 “我也没有什么意思,你们那么怕我干嘛……若是云时钟情于宋三娘,就凭宋三娘又漂亮又能干,哪有我可以趁人之危的时候。我也就暂时没地方去,在这里借住一下而已。”小鱼确实对宋三娘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一看就很精明能干,虽然同样把她当成情敌的样子,但谈吐行径,比起唐雪瑶要光明磊落了不少。 听雨、追月和观星三人默不作声,小鱼也觉得没必要跟他们解释太多,自顾自地出门散散步。 “她这句话的意思是……挑衅云公子不钟情宋三娘吗?” “我看是……还说自己就借住一下,我看她应该把自己当成云府的女主人了!” “宋三娘待我们不薄,我们一定要想想办法给她点苦头吃,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 倘若江小鱼知道她这句话被这三个婢女这么理解,一定会当场叫冤。 ———— 云府的厨房中,江小鱼的午膳刚刚备好。 云时特地亲自嘱咐过昨日江小鱼醉酒,需准备些清淡的菜肴。难得是主子亲自交代,厨娘们不敢怠慢,将粥水、鸡汤、菜式精心布排,一眼看上去清淡雅致,十分好看。 “我来给江姑娘送午间的膳食,你们把膳食交给我就行,姑娘喜静,不喜欢太多人打扰。”听雨进了厨房,不容分说端走了小鱼的菜肴。在进江小鱼的房间前,环顾四下无人,掏出小瓶子,在粥、鸡汤中撒了些粉末,用勺子搅了搅。 “给江姑娘加点家乡的巴豆粉,您就慢慢享用!”把瓶子藏好,假装镇定把膳食端进了房间。 江小鱼早上只喝了点粥,只觉得肚子饿得慌,见如此精致的菜肴,自然是准备坐下大快朵颐:“好香呀!听雨,这菜肴准备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你也坐下来陪我吃点?” “不了不了,云公子给江姑娘准备的一番心意,婢女无福消受,您慢慢吃,我先去打扫了……”说罢,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房间。 “阶级观念这么厚重的,要是小夏,她早就陪我一起吃了!” 小鱼忽然有点想念那个和她情同姐妹的小夏了。正当她咕噜咕噜地喝完了鸡汤,美滋滋地吃着午膳,顿觉得肚子一阵疼痛…… “听雨别走,快告诉我这里的茅厕在哪里……” 而此时的听雨正躲在墙角,笑得前俯后仰,为自己的恶作剧拍手叫好。 —————— 可怜的江小鱼原本就宿醉虚弱,来来回回跑了一下午茅厕,整个人虚弱得脸色惨白,半躺在床上感叹着: “果然我还是没有这种富贵命啊……” 此时观星正端着晚膳走来,放在桌案上:“江姑娘,这是云公子特地吩咐给您准备的滋补晚膳,还加了您爱吃的糕点,您趁热吃。” 江小鱼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肉香和糕点的甜香,别提有多嘴馋了,只是隐隐作痛的肚子和虚弱的身躯作祟,她顿觉胃口尽失:“放在那,怎么又准备那么多,要不你也吃点?” “不了不了,云公子给江姑娘准备的一番心意,婢女无福消受,您慢慢吃,我先去浇花了……”说罢,跟午间的听雨一样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房间。 “大傍晚的浇什么花啊……你们还真是一个个说话都一样一样的。”江小鱼只好任由她去,自己还是半躺在床上,摸着肚子哀嚎。 这时追月路过房间门口,被江小鱼一把叫住进了门。 “追月,我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吃不下,这饭菜太香了,你受累帮我先吃了些……不然闻着太难受了。对了,给我留点小糕点就行。” 追月原本就是个嘴馋的吃货,听江小鱼这么说自然是不客气,内心暗暗想着:果然是无福之人进不了福气之门,这么好的菜,我吃光她,连小糕点都不给你留。 想罢,追月倒是不客气,坐下来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连仅有一盘的糕点也不放过。 ———— “啊……” “铿锵……” 江小鱼半倚靠着床几乎昏昏睡去,忽然听到一声惨叫,还有碗碟碎裂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追月从椅子上摔倒在地,双手紧紧捂着脸颊,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菜式被吃了大半,刚刚的碗碟碎裂声是因为追月摔倒碰到,一地的碎片和狼藉。 “追月,你怎么了?”小鱼连忙下床,顾不得自己还有些腿软,把她扶了起来。 追月抬头把小鱼吓了一跳,密密麻麻的红疹子爬满了追月的脸颊,又红又肿,几乎都快辨认不出原来的五官。追月又疼又痒,发热得难受,难受得想用手去抓,但手心手背上也尽数都是红疹,看上去如同溃烂,十分可怖…… 这是……什么情况…… 观星和听雨闻声赶来,也被这眼前的情况惊呆了,吓得完全不敢动。 “出什么事了?”云时归来时想着先来看看小鱼,远远瞥见房间里一片混乱,还伴随着尖叫,不禁加快脚步来到了房间,只见小鱼一脸苍白,却还搀扶着婢女追月,追月脸上手上一片溃烂,地上一片狼藉…… 原本跟着云时回来的还有宋芸昕和长轩,他们也惊呆了。 第25章 逃过一劫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云时黑着脸发问。 “婢子不知!” “婢子不知!” 观星和听雨都跪在一旁抖若筛糠。 小鱼跟云时相处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他如此动怒,默默出了声,声音因为拉了一下午肚子还带着点微弱:“今夜我胃口不好,见东西有点多,就喊追月帮我吃了,没想到她吃完就变成这样了……” 云时并没有在意小鱼说了什么,只是抓住了她语气中的虚弱:“休息了一天,人怎么反而比早上更虚弱了?你们三个是在做什么?” “我……反正就是不太舒服,你别问了。” 虽然是二十一世纪的女性,但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拉了一下午的肚子,确实还有些难为情。 宋三娘见状,上前检查了一下晚膳,用手指蹭了一下碗碟,确实有些粉色的细末,双指摩擦了一下,闻了闻味道。又看向糕点的碟子,只是剩余一个的糕点上明显粉色的粉末更多了…… “这晚膳的菜肴上,应该洒了不少的漆树粉,尤其这道糕点下了最多。我想,追月是吃了大量的漆树粉,才会起疹子,尤其是这盘糕点,看数量吃了四五个有多……所以容貌才被毁得如此严重。”宋三娘分析到。 小鱼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晚膳,竟有人下了漆树粉想让她起疹子甚至毁容,还在她最爱的糕点上加了量,她原本还想让追月给她留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追月一点都不跟她客气,以及庆幸自己莫名其妙拉肚子没有胃口。 “漆树粉?”云时看了一眼地上抖得厉害的观星,“谁私藏过漆树粉查一查便知,现在招认也就算了,如果被查出来的话,决不轻饶!” 听完云时这么说,观星吓得马上出来招认:“婢子知错,是婢子一时糊涂,自作主张想让江姑娘吃点苦头,才在晚膳里搁了漆树粉。又听闻江姑娘喜欢糕点,就在糕点里下了重手……婢子不是故意要毁了江姑娘容貌,心想就让江姑娘痛痒难耐几天就好了……追月是的确吃得有点多才这么严重……” “哦?”云时转眼看着脸上几近毁容的追月。 追月感受到云时的目光,也挣脱了小鱼的搀扶,虽然一脸肿胀说话略略有点含糊不清:“婢……婢子也有罪……甘愿替姑娘受过。婢子一心想着……既……然姑娘身体不适此时胃口不好,那就趁机吃光姑娘喜欢的糕点和菜肴,今夜自然可以饿着姑娘。若不是心怀恶念也不会吃这么多,这是婢子自己的报应……还请云公子饶恕。” 小鱼霎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吃光菜肴和点心饿着她,还真是别致的恶作剧。 “怎么会无端端身体不适?不会这次,刚好与你有关?”云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转向一言不发却径自发抖的听雨。 “都是婢子的错。”听雨见观星和追月都招认了,也是发抖着招认了自己的罪行:“婢子在江姑娘的午膳中加了巴豆粉,这才让江姑娘拉了一下午的肚子……看在因此躲过观星的漆树粉免于肌肤之苦的面子上,还望各位主子从轻发落……” 这下,终于还是让全世界知道她江小鱼呆了一下午茅房了……小鱼尴尬地捂住了脸。 不过这三大婢女,一个下巴豆粉,一个下漆树粉,一个打算吃光她的晚膳,环环相扣又互相克制的“见面礼”,互相不打招呼的猪队友也是第一次见。若不是因为听雨的巴豆粉,将她胃口弄坏,观星的漆树粉就会作用在她身上,也不会被追月吃个精光导致毁容,算起来,她觉得拉一下午肚子也算轻的,相当于变相逃过一劫了…… “让你们好生照顾江姑娘,你们三个就是这样照顾的?居心叵测,行为恶劣,江姑娘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背后是何居心?”云时想到这三个人竟不约而同都想欺负江小鱼,那个自己花心思保护和照顾的女人,气不打一处。 三个婢子默不作声,不敢作何反应。 云时抬头看了一眼宋三娘:“所以,都是你带的人?” “咳咳!”江小鱼咳嗽了一下出面解围,“可能我初来乍到和她们聊不到一起,脾气不好又什么都不会不招人喜欢,这很正常啦。你也不要太小题大做了,就把她们送走就好了……” 小鱼早就联想到她们三个早上的谈话,在她的理解中,不过就是些cp粉的自发无脑操作,不至于要一发不可收拾地闹到正主头上,但让她白莲花到接受这三个人下来,当无事发生又是不可能的,还是直接送走这三人来得妥当,她也乐得自在。 宋三娘不是没有感受到云时怀疑的目光,虽然有些气愤掌门竟不信任自己,但对于自己带的三个忠心耿耿的婢女竟然出此下策,她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猜想: “芸昕问心无愧,近日都在忙于客栈经营,隔壁的客栈低价抢客恶劣竞争,令南夕的客栈来客渐少,芸昕自认无三头六臂管这儿女情长鸡毛蒜皮的勾当。但这三人确实该罚,就让他们去南夕的客栈做做苦力,出力思过。” “也好,既然客栈经营不善,是该花些心思在经营上。” 宋芸昕听出云时意有所指,心中略有不快:“是,属下知道。已在重金招聘大厨研制新的菜式,想必菜式更新能改善客栈经营。” “那个……我打断一下哈……”一旁看着芸昕和云时的江小鱼默默举着手出了声。 “其实呢,价格战这种东西是真的很恶劣,但是等到重金招到大厨、新菜式研究出来了,是不是有一点点远水救不了近火……” 小鱼忽然感受到宋芸昕几乎吃人的目光……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个比较快和简单的方法,宋三娘那么厉害,一定可以做得更好的!” “你说说看?”云时自然是没有宋芸昕那么抗拒,相反,他很有兴致听江小鱼这个“废柴女杀手”的“经商之道”。 第26章 经商之道 “经商之道其实也算不上,只是有些我们那个世界的办法。” 小鱼撸起了袖子开始了她的“表演”: “现在已经是夏天,天气也比较炎热,其实咱们客栈可以给打尖或者住店的客人提供的冰镇绿豆汤。绿豆汤成本比较低,但是整体彰显了客栈贴心、服务好,而且想想,若是赶路的人气喘吁吁、口干舌燥进入我们客栈,此时端上一碗冰凉爽口的绿豆汤,想必一碗下去,心情舒畅,就算隔壁客栈价格再吸引人,他也不会去选择人家?” “这冰镇绿豆汤的法子是新鲜,能吸引一段时间的客户,但被别人学去也很快,是否是长久之计?”宋三娘确实不否认江小鱼这个法子可行,但作为客栈当家,她必须提出了自己的忧虑。 “刚刚不是提到招徕大厨打造新的菜式嘛,宋三娘肯定是觉得这新菜式是不容易被别人学去的秘方。这冰镇绿豆汤虽人人能做得,但也有特别的做法,施给客户的绿豆汤叫做常规款,就譬如这个平平无奇的碗碟。”小鱼拿起了盛饭的白色瓷碟放在一边,然后拿起盛着糕点的花状瓷碟,“像这种,我们可以开发自己的定制款,花些心思让别人没那么好学。” “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是定制款?”云时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难得见江小鱼认真的模样,这确确实实确实给了他不少惊喜,于他而言,此时的废柴女杀手正在发光。 “定制款呢,就是根据客户的需求有不同的配方,在我们那个世界叫做‘模块化定制’。咱们可以在客栈里开设一个绿豆汤小站,调制不同的口味,譬如鲜酪绿豆汤、桂花绿豆汤等。还可以摆出一排的小料,花生、红枣、桂圆、粉圆……总之呢,腊八粥怎么加我们就可以怎么加,而且还可以根据客户的需求选择甜度。” “这个甜度也很有考究的:可以分为三六九等。无糖就是一点点糖都不加,适合清淡口的人士;三分糖入口微甜,五分糖恰恰好一半,七分糖或者是全糖就是适合嗜甜的人士了……对了,到时候天气冷了或者是雨天,就可以提供热的绿豆汤,也是一样的道理。” 小鱼莞尔一笑,内心暗暗在想:以前老是在办公室摸鱼点奶茶的攻略,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是用上了。 “还有,咱们客栈还可以设置会员积分,譬如说在客栈消费多少钱的菜式,可以送哪种口味的绿豆汤,或者说积分多少可以兑换多少种小料。” “在绿豆汤小站刚刚开业的时候,为了营造人气爆棚、一汤难求的局面,可以稍稍请些托,反正你们门派弟子那么多,在那里排队等候,最好就排队到隔壁门口去。每个排队的人别闲着就在那里聊天,说咱们的绿豆汤有多么多么好喝,自己研究了多少种小料搭配的攻略又便宜又口感丰富。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还怕咱们的客栈没有客户么?” “哈哈哈,江小鱼,你竟还有如此经商头脑。”云时的眼神里流露出赏识,而这些全部被一边的宋芸昕看在眼里,她默默地别过头去。 “哪里哪里……略懂皮毛,略懂皮毛。”小鱼说罢自己暗自嘀咕,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不过就是……被薅羊毛薅得多了,套路自然就学到了……” “芸昕愿意一试,谢过江姑娘赐教。还请掌门给些时日,三娘定重现南夕的客栈门庭若市的荣光!”宋三娘倒是不愿意在这里看云时和江小鱼眼神交流,自顾自不卑不亢地作了个揖,转身便离去。 江小鱼托着下巴看着宋芸昕离去的背影,流露出慕强的眼神:“美女搞事业的样子真好看,在我们那绝对是说一不二的女强人。” 此时的三名婢女已被长轩拉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云时和江小鱼,云时看着江小鱼竟痴痴地看着宋芸昕离去,心中生出一些些吃味,他自己也没料到,竟然会跟一个女子争风吃醋起来,甚是荒唐。 “咳咳。”他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了小鱼的自言自语,“这么喜欢宋三娘?那不如你也去客栈做做苦力?” “别别别,我这还没休息好呢。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就别耽误你们伟大的南夕客栈出活了。而且,在你这里休息的这一天,我呢吃了一肚子的巴豆粉,如果不是运气好,我可能还要吃一肚子的漆树粉,现在就满脸红疹溃烂地坐在你面前了。”小鱼没好气地看着云时,觉得这个男子怎么也突然跟莫渊一样阴晴不定,刚刚不是还听所谓“经商之道”赞赏有佳,突然又阴阳怪气了起来。 “好好好,是我不对,明日我再给你找三个新的。”云时充满愧疚和怜爱地想用手摸一下江小鱼的脑袋,别说,那个每天都装着奇怪东西的小脑袋还是挺可爱的。 “别,回头又来一次,我可受不起。”小鱼一掌打开了云时的手,要不是他给她送来的三个婢女,她倒是不至于今天要跑一下午的茅厕,这仇还是得记着。 “你是不信宋三娘,还是不信我?”云时认真地盯着小鱼。 “我是不信我自己。对于你们门派而言,知道我是江虞的肯定觉得我居心叵测,不知道我是江虞的,觉得我来路不明……" “莫渊已对外宣布江虞死在一场危险任务执行里,门派三日缟素,不杀生灵,为江虞奔丧。从今日开始,你可以放心做江小鱼了。至于那个会用奇怪词汇有奇奇怪怪想法的有趣的江小鱼。你只管安心住下,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了。”云时平静地跟江小鱼说着从北冥传来的消息。 江小鱼突然有些感动,有一半是因为莫渊放过了江虞,另一半是因为云时的一句“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了”,心头一暖。 “怎么,感激你的莫渊师尊?那要不再回去诈个尸?” “你以为我对自己的死亡有瘾啊?”江小鱼没好气地白了云时一眼,又是这样,每次在感动的边缘就被他一句话破坏氛围给拽下来。 “那就是感激我咯!”云时见江小鱼对莫渊毫无留恋,甚是满意:“既然如此我再让宋三娘再给你……” “别,打住!你三句不离宋三娘,知道你们很相称了,我一个人挺好的,什么都不需要!”江小鱼担心又要给她找婢女,又是宋三娘底下忠心耿耿的cp粉,不知道自己还要被恶作剧多少回。 第27章 小鱼豆汤小栈 云时看着小鱼气鼓鼓的样子,难掩自己内心的欢欣之情,一时间忍俊不禁,笑着解释道:“其实,我与宋三娘只是师徒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你们南夕门派的情感问题,关我什么事。”虽然小鱼承认是有一点点在意,但仍然很嘴硬。 “既然与你无关,那为什么那么在意得紧?”云时走近了小鱼,一步步把她逼到床边,小鱼低着头脸红,直直后退。 “我哪有……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不需要婢女!以前我也和小夏住一起,她虽然身份是北冥的婢女,处处照顾我,但我也是真心把她当成小师妹那样子姐妹相待。我真的挺想小夏的,也不知道她在北冥过得好不好,让她知道‘江虞’出意外了,肯定难过死了……”小鱼忽然想起小夏,想必她听到莫渊宣布的江虞死讯,一定会躲起来偷偷哭一场。 “你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吗?”云时似乎没有太在意小鱼的辩解,只是径直靠近了小鱼,慢慢地俯下身,将两人的距离拉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他直勾勾地盯着小鱼的唇,缓缓地靠近…… “咕噜噜……”此时,一个诡异的声音从江小鱼肚子传来,江小鱼脸一红,用力推开了云时,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看着面前的女子如此羞赧,云时不禁哈哈大笑。 “笑什么笑,掌门大人跑一下午茅厕然后不吃晚饭试试,你也叫!”江小鱼气得跺脚。 “好好好,我这就让厨房给你备上热粥热菜热汤……”云时不忘敲了一下江小鱼的脑袋,转身就要走出房门。 “等等,我……” “放心,没有巴豆粉也没有漆树粉那种,我亲自去帮你盯着,可以吗?” “我……是想说,可以再给我来一份糕点吗?”小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只要你想要,都应你。”云时摇着折扇离开了小鱼的房间,此时长轩已候在门口。 “去趟厨房,另外,去帮我了解一下,那个叫小夏的女子,在北冥怎么样了?” “属下遵命。” ———— 经过云时这几日来“半盯梢”的美食投喂,江小鱼逐渐圆润了不少。见天气晴朗,云时倒也不忘履行承诺,把江小鱼带到街市,买她喜欢的东西。 街市之上,熙熙攘攘。 自江小鱼穿越以来,在北冥的生活充满了所谓的“工作”、“习武”、“刺杀任务”,相比之下,好好逛一次街市简直就是她的人间理想,不由得在街市上雀跃着跑来跑去,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琳琅满目的各种摊位让她流连忘返。云时就这样跟在身后,看着小鱼左看看右看看开心的样子,也是颇为得意。 路过一家首饰店面,云时循例询问小鱼:“要进去看看吗?” “不必了,我又不是没有!”小鱼抬手指了指头上的梨花簪,她今天也是挽了个好看的云髻,略施粉黛,一身浅白粉色衣裙衬得十分素雅好看。 “不过是一个梨花簪而已。”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云时对于小鱼如此珍视他送的生辰礼,甚是开心。 “什么叫做‘不过是一个梨花簪而已’,这可是救过我江小鱼一条命的‘救命神簪’呢!我可不舍得把它拿走。”江小鱼说罢便摸了摸头上的簪子。 此时首饰店面的老板娘走了出来,向云时行了个礼:“云掌门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无事,今日只是随便看看,你去忙你的就好。” “属下遵命。” 见那老板娘回了店面,小鱼这才吃惊地发问: “这……店面是你的啊……” “是啊。”云时没有否认,“很奇怪吗?南夕门派本来就是经商起家,你可别小看这些门市小店,俗话说‘大隐隐于林小隐隐于市’,街市门店可是至好的了解讯息、经济往来的脉络。” “所以,刚刚我们逛的绸缎庄是你的?” “嗯。” “那……那个我们路过的很大的当铺……也是?” “嗯。” 小鱼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钞”能力,此时她刚好路过了一家正在排队的客栈,便手指了过去:“这家,不会也是你的?” 云时笑了笑,用折扇指了指客栈门口左手侧的方向:“你看,那是什么。” 小鱼顺着云时指的方向望去,才发现这条长龙一样的队伍并不是排在客栈的门口,而都是在等这个客栈左手侧额外加上的小档口,档口中出来的人,都捧着一碗冰镇的豆汤进了客栈之中。 档口前小师傅吆喝着:“不要急不要急,都有都有,都是今日新鲜的豆汤,有红豆有绿豆。今日小料推荐全新的薏仁浆,鲜甜可口,老少咸宜!” 小鱼凑上去一看,几乎就是现代奶茶店的规模,一排精致的小料:红枣、桂圆、黑米……应有尽有。除了她之前所提到的,还增加了茉莉、桃花等可食用的花卉,每碗豆汤都各具特色,颜值颇高,惹人怜爱,也怪不得排队的人热火朝天。 “哇!云时,宋三娘真的好厉害,真的做出来了。话说这些人是请来的还是真的客户啊?”小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跑到云时身边拽着他的手臂问。 “自然是真的。不过的确有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刚开业时派了门派弟子来帮忙排队,只排了一次,后面都不需要了。”云时用眼神示意着那小档的招牌,“你还没看全呢!” 江小鱼这才回头一看,那小档口的招牌赫然写着:小鱼豆汤小栈。 自己的名字……居然成为了招牌么? 小鱼又惊又喜,刚脱离了“冷面杀手江虞”的头衔,“江小鱼”三个字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又多了几分:“云时,谢谢你。是你起的名字么?” “其实你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一无是处,南夕这个客栈正如芸昕此前所说,被隔壁用低价抢了不少客户,几近亏损。的确也是这几日多亏了你这豆汤小栈的想法,才门庭若市,确确实实解决了燃眉之急,要说感谢,也是我这个南夕门派掌门谢你才是。” 云时突然把语调拉长,又附身凑近了小鱼。 小鱼感受到一种危险的气息,以为云时又要轻薄于她,连忙弹开,脸迅速涨红。见小鱼再次脸红的模样,云时直起了身摇了摇折扇,长轩说的没错,自从小鱼出现之后,他的笑容多了许多:“哈哈,逗你的。不过——这名字,确实是芸昕取的,与我没有关系。” 江小鱼难以置信,竟然是……宋三娘取的这个名字么…… 第28章 世上再无宋芸昕 小鱼豆汤小栈这个名字,竟然是宋三娘取的? 宋三娘不是倾心于云时,对她江小鱼十分介意才是么? 不管怎么说,江小鱼突然很想去找一下宋三娘,当面感谢一下她。 恰巧转头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客栈二楼的横廊上,她想都不想地就冲了上去。云时看着急匆匆跑进客栈的江小鱼,笑着叹了一口气:“这女人,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冒冒失失的毛病。” —— 客栈二楼的横廊上,宋芸昕正倚靠着栏杆,看着楼下门庭若市的模样发着呆,暗暗想着:想不到……这低价的豆汤,竟有如此神奇的效果,看来这次,是我输了。 “三娘!”江小鱼一声喊,打断了宋芸昕的思考。 “嗯?”宋芸昕转头看见了江小鱼,正扶着栏杆喘着气向她走来,掌门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冒失的姑娘。“江姑娘有事?” “没有,我就是想谢谢你。没想到,‘小鱼豆汤小栈’这个名字,竟是你取的。” “你说这个啊。”芸昕浅浅笑了一下,“我宋三娘一向恩怨分明,是你的法子,我自然不会抢功。” “可是如果没有你的话,这个小栈也开不成,我看你的菜式里也加入了红豆汤,甚至将花卉入汤,其实这个大部分的功劳还是你的。所以,其实,我江小鱼是真的真心佩服你的。”小鱼走近了芸昕,也和她一起倚靠在栏杆边,忽然之间她觉得,两个人的距离似乎拉近了。 芸昕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对了,你终于不怀疑我居心叵测要害云时,开始相信我啦?”小鱼歪着脑袋发问。 “我只是听从了你对客栈的建议,相信它的确对客栈有利,并实施出来。虽然北冥门派宣告江虞已死,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可以完全相信你不是江虞。”宋芸昕认真地盯着江小鱼的脸,“不过,我和江虞多次交锋,我太熟悉她了。她就是一个一等一的杀手,武功高强、不懂人情,更别谈什么经商了。你的确与她很不一样。” 话刚说完,她突然看见江小鱼头上,簪着那个熟悉的梨花银簪。 “不过,我早就应该知道,我是彻彻底底输给你了。”宋芸昕低头,抠着自己的手。 “你说啥?这客栈经商之道,我是真不在行,你不要这么说呀……”小鱼连忙摆手。 “我不是说客栈。我说的是这个。”宋芸昕用手指了指小鱼发髻上的簪子。 江小鱼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这不就是云时送给她的生辰礼么? “你知道这簪子是怎么来的么?”宋芸昕眼神望向远方,“有一日,掌门问我不擅武艺女子可以如何防身,然后他自己亲自绘了图,找了好几个匠人赶制了好几日,才打磨了这么一根簪子。跟随他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亲力亲为。” 难怪……这根簪子如此别致,几乎处处都是为了她而设计:验毒、防身、藏物、装饰……想到云时为了这根簪子绘图和赶制的模样,小鱼心底涌现一丝丝的甜蜜。 “掌门最爱的花,就是梨花。梨花满院飘香雪,一树梨花一溪月。江姑娘,三娘希望你好好对掌门。”芸昕说着竟有些酸涩,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浮现那个飒爽无比的笑容,假装朝江小鱼挥了挥拳头,“我宋三娘还是那句话——若是有朝一日你加害或者辜负于他,我也是不会手软的!” “你……不是倾慕于他么?”小鱼还是问出了心底的问题。 芸昕没有否认,只是笑着说:“芸昕这个名字,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我从小就在南夕门派长大,跟着云掌门习武、走南闯北、经商走访。芸昕,取‘云时’的‘云’,藏‘时’字的‘日’,我把这份心意冠在姓名之上,也承担下许多的门派事务,希望自己能与他更相称,有朝一日能心心相印,并肩而行。” “不过……在云掌门心目中,恐怕我一直都只是个弟子而已。他看你的目光,与看我始终不同。”芸昕坦荡荡地说着自己的经历。 “所以,我也决定了,从今日起,江湖再无宋芸昕,唯有宋三娘。‘芸昕’这个名字,就成为过去的秘密!”宋三娘转过身去,背靠着栏杆,仅用手肘支撑着身子的模样,十分率性,“我宋三娘爱恨坦荡,能干得很。这世上好男儿那么多,自然会有我宋三娘的如意郎君!” ————— “我只是去办了点事,怎么你们竟一起聊起‘如意郎君’的事情了。”只见云时慢慢从楼阶走上来,身后跟着长轩,而长轩手上捧着一身华丽的衣裳。 “你偷听!”小鱼一招打将过去,想偷袭云时一把,却不料云时轻易一挡便挡住了她的掌,还顺势将她搂入怀中。 “略有长进……只是还是差强人意。”云时得意地看着偷袭不成的小鱼。 “咳咳……”宋三娘及时地咳嗽了两句,她倒是没什么闲情雅致看二人秀着暧昧。这一咳,小鱼连忙挣脱开云时的怀抱。 “你看看这衣服是否喜欢?”云时指了指长轩手上捧着的衣服。 小鱼上手抚摸了一下,上好的纱质料子光滑顺手,绣着精致的梨花纹路,透着优雅和高贵。只是这华丽的紫色纱缎配金线,她倒是从不曾穿过,也不见云时平时用过如此华贵的料子和用色,这着实令她十分好奇。 忽而,她在这衣裙下,还发现了一个流苏面纱,精巧的金色珠子串缀成流苏状,搭配着紫纱,隐隐看出也有金丝线绣着的梨花纹,竟有些神秘的好看。 “这个真好看,只是为什么给我这个?”小鱼拿在手上把玩了一番。 “这么好看的模样,自然不舍得被别人看了去……”说罢,云时便笑着假意要亲上来。 小鱼连忙把面纱戴上,隔绝了云时的靠近:“大庭广众,不要这样对女子无礼行不行……” “那就等不大庭广众的时候,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云时笑得更大声了,“好啦,不开玩笑了,七日后,陪我去一个场合,我帮你选了这身衣裳。而且,我想你会需要这个面纱的。” “去哪?” “你熟悉的地方,北冥门派。” 第29章 北冥大婚 听到竟然是盛装打扮回到北冥门派,小鱼满眼都写满了吃惊:“为什么?” 为什么……竟要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去?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而且还是穿成这副模样回去…… “七日后,北冥掌门大婚。我作为南夕掌门,受邀出席。今早一个自称江远舟的弟子送来请帖。”云时说罢,把帖子递给了江小鱼。 江远舟,那个莫渊最后派他来送走江虞的二师弟,想必江虞死后,门派各项要务也是倚重他处理,只是莫渊大婚,竟没想到会如此突然。 想来北冥门派也是足够讽刺的,刚缟素三日为江虞奔丧,紧接着就是掌门大喜。 小鱼接过并打开了请帖,那大婚请帖上竟绘满了红色的洛神花,要不是因为写着“北冥莫渊、唐雪瑶恭候”,说那是莫渊与江虞的请帖,江小鱼也会信的。 “怎么?是睹物思人,放不下‘更帅’的莫渊掌门?既然如此,我看还是找个理由回绝不去为妥。”云时看着小鱼盯着邀请函的模样,不禁一阵醋意涌上心头。 “想什么呢!你以为我是江虞啊?”小鱼一手取下面纱,没好气地白了云时一眼,“只是你为什么要带我去?” “莫大掌门新婚燕尔佳人在怀,肯定是得意地很。我若是孤家寡人,你说是不是太孤独太丢份了?”云时把“新婚燕尔佳人在怀”八个字咬牙切齿地念出来,伸出手用力掐了一下小鱼的脸,希望她清醒地认识一下莫渊即将已婚的事实:“怎么说呢,某人打扮打扮还是能假装艳压群芳的美人——勉强扬我门派风范的。” 看着小鱼疼得龇牙咧嘴,云时倒是有些得意,话锋一转:“而且,你不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去见见你那个叫小夏的小姐妹吗?” 小鱼想起那天在云府房中,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 【我真的挺想小夏的,也不知道她在北冥过得好不好。】 原来那天,他还是细心地记住了自己的话,记住自己对小夏的惦念……此时的江小鱼忽然不觉得脸上被掐得有点疼了,甚至还有一点点感激:“行,我去。” “一方面既然江虞已被宣告死亡那就不适合露面,另一方面这请柬确实令人在意……”云时认真地跟小鱼分析道。 小鱼知道,他说的,正是这请柬之上的洛神花。 “不过对我来说,主要还是为了防止莫大掌门新郎官跟我争抢我的美人,还麻烦我的小鱼姑娘到时,给我戴好你的面纱!”三分薄韫三分戏谑又带三分醋意,云时不容分说地重新把小鱼取下的面纱又戴了回去。 ———— 七日后,北冥大婚。 大小门派尽在邀约之列,虽说时间仓促,却也极尽豪奢,殷红的洛神花饰满前堂后院,难得的烟火璀璨灯火通明,伴随着声声的喜乐洋溢着浓重的大婚氛围。 小鱼一身华丽的紫色纱缎,戴着流苏面纱,倒是衬得肤白胜雪,目光流转,与平时确实判若两人。所以这次哪怕进入熟悉的北冥门派大门倒也无人认出。而身旁的云时亦戴上南夕门派的面具,与江小鱼相衬地着了一身金丝紫缎,比他平时白衫富家公子的装束,更显得雍容华贵些,一出现就引得北冥的女弟子纷纷侧目。 也不怪他,毕竟就连身边的江小鱼都偷偷多瞄了几眼。 “想看可以光明正大些。” “谁看你了……” “噢?既然你没有看我又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呢?” “我……”小鱼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没说赢这个家伙。 “手给我。”云时并没有看向小鱼,语气中满是不容拒绝。 “干嘛?” “怕你触景伤情,给你强有力的依靠。” “我怎么就触景伤情了……” “也不知道是谁,几日前在我家喝掉我珍藏十年的佳酿,哭哭啼啼把眼泪鼻涕蹭了我一身……师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不不不,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江虞……”云时学着小鱼醉酒的腔调。 要不是因为今日衣裙不方便,另外想着也是打不过,小鱼简直想痛扁眼前这个家伙几下。 ———— “来了来了!”也不知是人群中谁一声呼叫,小鱼循声望去,正是莫渊和雪瑶的大婚队列款款走来。 唐雪瑶凤冠霞帔,金丝广袖裙上,绣着金色的洛神花,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好不气派。她手执纱扇,垂头慢慢往前走,纵然隔着扇子,江小鱼几乎都能感觉到唐雪瑶的欣喜与娇羞。相比之下,另一边的新郎莫渊就显得不解风情得多,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似乎就只是把平时常穿的黑色长衫换成绣满洛神花的酒色蟒袍,且因为一身罕见的喜庆颜色,更显得眉眼间了无半点喜气。 新人行礼那些繁复的程序江小鱼倒是没什么兴致看,她抬着头在人群中反反复复寻找小夏的身影,却怎么也找寻不到。 云时误以为她在踮起脚努力地看着莫渊,脸上浮现着不快:“再往前探去,你都快抢了新娘的风头了。” 江小鱼回头看看那个用折扇扇风掩盖怒火的云时,看出他误以为自己看的是莫渊,便故意回了一句:“是啊是啊,肯定要往前一点,不然怎么看得清。要我说,果然帅的人还是穿什么都帅呀!你看看,这就叫做,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你真是……不识好歹!”云时甩出折扇,用力敲了一下小鱼的脑门。 “你轻点!再敲就失忆了!” “我看你最好把一些不该记得的东西再忘记一遍!” “掌门大人求放过,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两人打情骂俏的声音吸引了莫渊的注意,原本他对这无趣之至的婚礼已经麻木到双眼无神,这熟悉的声音瞬间传进了他的耳朵,他不禁循声望去,却没有看见任何熟悉的、深色衣裳的身影。 “礼成!恭送新人回房。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 江远舟念完大婚誓词,却见莫渊迟迟不肯动,只是出神地望着人群。 “师尊……师尊!”江远舟靠近莫渊小声提醒着,莫渊这才回过神来,往新房方向走去。 唐雪瑶握着纱扇的双手轻轻颤抖着,她不是没有听见熟悉的江虞的声音,声有相似,明明江虞已经死了,她盼了多少年终于盼来了今日的大婚。 莫渊的出神对她而言如同一记重击,晴天霹雳,把她这个新娘视若无物。她好恨,恨每次江虞都赢过她。 所以这次,哪怕是江虞的魂魄来了,她唐雪瑶也不能输! 第30章 大闹新房 端坐在床边的唐雪瑶慢慢放下了纱扇,莫渊已经在窗边驻足了许久,就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神色冷郁。有几次,喜娘想要催合卺酒、撒帐礼,均被莫渊赶了出去。 莫渊哥哥,既然你不朝我走来,我就向你走去好了。唐雪瑶心想着,便起身走向了莫渊:“莫渊哥哥,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为何不笑呢?” “雪瑶,你也知道,我只是奉风见师尊之名照顾你,包括与你完婚。我会好好照顾你,相敬如宾,待会儿你累了就早些歇息。”莫渊倒也是直接了当。 “莫渊哥哥你不在我这歇下吗,毕竟我们已是夫妻。”雪瑶克制着自己内心的不快,一改往日刁蛮、极尽温柔,慢慢走近了莫渊,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伸手就要去解那红色的腰带。 莫渊神色一紧,双手握住雪瑶的手拿开:“夫妻之间,贵在相和,夫妻之事,之后再说。” “江虞她都已经死了,莫渊哥哥还要念念不忘吗?什么贵在相和,之后再说,若是今日站在这里的是江虞,恐怕莫渊哥哥已经情难自持,等不及合卺酒就已行周公之礼?”莫渊的动作让雪瑶的心理防线崩了偌大一角,不顾一切直言不讳,直接戳中莫渊痛处。 莫渊神色一暗:“既然江虞已经死了,提她做甚!” “莫渊哥哥既然已经知道她死了,那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论家世样貌我样样压她一头。甚至今天,我甘愿穿这身洛神花婚服……人人都知道这是江虞喜欢的花……既然我已经放下我掌门独女的身份在为人替身,你就不能把给江虞那份心思,替在我身上呢?” 唐雪瑶说罢,慢慢地踮脚、抬头、闭着眼睛深情地吻着莫渊,见他没有推开,趁势双手渐渐攀上了他的衣襟…… 此时的莫渊木然地接受着雪瑶的亲吻,眼前穿着洛神花婚服的女子突然让他有些混沌。眼前不断闪过江虞的模样:她咬牙坚持受着重伤依然要拉他回门派的模样、她明明洞悉一切却心甘情愿喝下那盏毒酒的模样…… 一阵心痛袭来,他还是冷冷地把雪瑶推开:“对不起,雪瑶。你早点歇息。”转身便要离开这新房。 唐雪瑶哪里忍受得住这种屈辱,一时间悲愤交加,用力地吼了出声:“就算江虞不执行你那个机密任务也一定会死的,她根本就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休想!” 没想到莫渊竟回头死死地掐住她的手臂,眼中的凶光几乎像刀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唐雪瑶冷笑着说:“大明升,六合晓,万物春。金乌欲上海如血,羿射九日,落为沃焦。耳熟吗?” “你怎么知道这个!” “这是我阿爹告诉我的,他说他一定会让江虞活不过十八岁。起初我还以为阿爹诓我,现在看来,江虞就是命里该死!” “啪!”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席卷唐雪瑶的脸颊。 竟是莫渊狠狠甩下的一巴掌,未等雪瑶争辩,他便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吼道:“我以北冥门派现任掌门之命,不许你这么说她!这两句诗,以后不要提及,就让它们一起——烂在你孤独的下半生里!”说罢甩手走出了新房,头也不回。 唐雪瑶用手摸上生疼的脸颊,她堂堂一个掌门独女,又哪里受过这种气……气得把桌案上的红枣、桂圆等等尽数掀翻在地,一顿发泄之后觉得还不解气:“来人,把小夏给我带上来!” ———— 在新房恢复平静的半个时辰之后,江小鱼正在新房附近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她正向蹑手蹑脚走出树丛,猛然觉得头顶一阵吃痛…… 果然,又是云时那个家伙的折扇敲击。 云时抓着小鱼的手臂质问:“你跑来这里干什么?新房抢婚啊?” “嘘!小点声,别暴露了!新房里还有一个人呢!你瞎想什么呢!”江小鱼赶紧上前用手捂住了云时的嘴,生怕引起新房里的人的注意,“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小夏,整个门派啊,我就差这里没来过了,你说小夏会不会在这里……”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新房的地上摸索着什么,还隐隐有些哭声传来。 “是小夏!”小鱼一下子就辨认出了小夏的声音,现在新房里唯一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她心心念念了很多天的小夏。 她顾不得思考小夏为什么会出现在莫渊和雪瑶的新房里,第一时间甩开了云时的手臂冲了进去。 “小夏,真的是你吗?” 小鱼一进新房,就看到小夏匍匐在地上,正在费劲地捡着地上洒落的东西,红色、绿的、黄的、白的、黑的……那都是新婚撒帐习俗会用到的五色果。 小夏抬头,迎上了江小鱼的目光,眼泪夺眶而出:“师姐……你不是出事了吗……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小鱼蹲下一把握住了小夏的手:“小夏真的是我,我没死,我来找你了——你在干什么?还有你手怎么了?” “大师姐!呜呜呜……我差点都认不出你了。”小夏听到小鱼的声音马上大声哭了出来,“小夏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小夏跟着江虞时,最多就是出任务的时候受点伤,这对一个杀手门派来说不算什么。可现在的小夏的手,不是刀剑的伤口,却是十指都有满满的伤痕和茧子,让江小鱼无比心疼。 “还不是唐雪瑶那个家伙!你走了之后她就找了个理由把我要过去她那边。跟师尊说就是怕我思念师姐心切荒废正业、陪她操练武功,实际是每天帮她手剥核桃果脯,剥到她开心为止。”小夏越说越委屈。 “今日大喜我本来就替师姐难过,我都已经躲起来哭了,结果她不知道为什么打翻了新房所有的五色果,说是不做撒帐礼了,让我一颗颗区分好颜色捡好,不然就要怪罪我……话说师姐,你今天好漂亮,你是来抢婚的吗?” 小夏这话说得小鱼一顿扶额,怎么人人都觉得她是来抢婚的,参加前任婚礼就这点事情做吗? 云时适时咳咳了几声,似乎对小鱼没有及时否认“抢婚”一说表示不满。 “说来话长……总之小夏,我是来救你出……” 小鱼的“去”字还没说出口,只听得云时大喊:“小心!” 云时快速搂住了江小鱼的肩膀,并推开了小夏,一个转身就将小鱼和小夏两人距离拉开,且稳稳地把小鱼护在身后。 就在原本小鱼和小夏相拥站着的地方,“嗖”地一声闪过,一个飞镖深深扎进墙里…… 第31章 修罗场 若不是云时反应及时,这个飞镖将会深深扎入江小鱼的心脏。 想到这里,她不禁一阵后怕,紧紧地拽住了云时护住她的手臂。 “果然是你!” 唐雪瑶站在门口大喊,那张还画着洛神花钿的精致脸孔,此时布满了凶狠的神色。 明显,刚刚的飞镖就是她发出的,用尽她毕生的气力,想要至江小鱼于死地。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们之间的较量,你早就输得透透的,莫渊哥哥都跟我完婚了,你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绝望与崩溃萦绕满了她的心头,“你不是注定活不过十八岁吗?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不肯放过莫渊哥哥!” 江小鱼突然想起了那张纸条: 【大明升,六合晓,万物春。金乌欲上海如血,羿射九日,落为沃焦。江虞十八岁生辰之日,汝务必将其除之,护门派周全。】 就因为唐风见一张纸条的指令,江虞就一定活不过十八岁么? 莫渊知道、唐雪瑶也知道,一个痛下杀手,一个掰着手指数着日子等江虞的死讯,这不禁让江小鱼觉得无比讽刺。 见江小鱼没有出声,唐雪瑶冷笑一声:“江虞,就算我穿着为你准备的衣服又怎么样,我还是赢了莫渊的大婚,以后陪伴他的人是我,我会赢得他的人,也会赢得他的心!我是上任师尊的独生女,身份尊贵,和莫渊天作之合,你只是我阿爹十三年前随手从外边领来的孤儿,你根本就不配得到莫渊哥哥的爱!今日就算你是一个魂魄野鬼,我唐雪瑶也要叫你魂飞魄散!” 说罢,从腰间抽出长鞭,气势汹汹用力挥去。 这鞭子的滋味江小鱼可太熟悉了,连忙把头一缩,往云时背后一躲。 而此时的云时并没有出声,只是不慌不忙掏出折扇轻松一挡,那疾如闪电的鞭子瞬间停在半空。 只听得他轻轻哼笑一句:“不自量力。”用手中的折扇信手一卷,便已轻松将那根鞭子从雪瑶手中抽出,重重抽打在新房的墙壁上。唐雪瑶鞭子被夺,惯性使得她向前踉跄了几步,踩中长长的裙裾,狼狈地跌在门口。 江小鱼此时才认真看了一眼——唐雪瑶所说的“为你准备的衣服”:宽大的衣袖、长到拖地分分钟被踩到的长裙,确实是一副极其不合身的样子。就算是婚期仓促连夜赶制,也不至于如此不符合新人的身材。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比唐雪瑶要高上几分,联想到这婚服上的洛神花……这婚服果然是莫渊为江虞准备的。 好不容易等到江虞的死讯,却连大婚也要为人替身。其实唐雪瑶心眼也不坏,不过是有些仗势欺人、从小养尊处优导致性格刁蛮不可理喻罢了,自始至终,她不过是想赢过江虞,得到莫渊而已。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可怜地看着地上的唐雪瑶。 “收起你可怜的眼神,我唐雪瑶不需要你假惺惺!小时候你打不过我,我阿爹帮你;后来你武艺长进成了门派第一杀手,我打不过你却没有人关心我;好不容易你失心症武功尽失了又打不过我,结果莫渊还是帮你;现在……又有高手护着你,你到底是有什么本事,永远都可以压我一头。”唐雪瑶凶狠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竟流露出委屈的神色,无力地倚靠在墙边。 “江虞,你知道吗,我只是后悔,小时候没有趁你羽翼未丰就把你打死,如果不是我阿爹的阻挠,你早就死在十三年前的冬天了,我又怎么会有今日这般屈辱!”雪瑶越说越委屈,终于眼泪夺眶而出,“什么大明升六合晓,什么羿射九日,落为沃焦,什么活不过十八岁生辰,阿爹,你骗我!” “你也知道这几句?”江小鱼百思不得其解,她只是从小夏那里知道,江虞是唐风见从外边领回来的孤儿,所以才与雪瑶、莫渊一起长大,有这么多的纠缠。但今天她才知道,雪瑶从小就讨厌江虞,但唐风见竟然阻拦小雪瑶杀了小江虞,既然如此,又为何还要下十八岁生辰的生死令…… 小鱼是真的不明白。她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重重线索的线头,却发现线头那端困在迷雾中,看不见,也摸不着。 ———— “竟没想到我的新房,可以如此热闹。” 此时,屋外传来低沉的声音,是莫渊回来了! 莫渊原本内心烦闷,在周边散步,脑海中还在回荡着行礼之时听到的熟悉的声音,忽而看见一袭紫色的身影闪出,神色一紧。 真的是她…… 他在外踌躇了半天,不愿踏进新房,只是半晌后听得新房内吵闹异常,不得已还是按捺着心情走了进来。而这进来第一眼,眼神便不自觉地停留在小鱼身上,甚少穿得如此华丽的女子,只露出一双眉眼竟煞是好看。 小鱼感受到莫渊的目光,低下头去,她并不愿与莫渊对上,云时见状心领神会,将江小鱼严严实实护在身后,这才使莫渊回过神来: “我道是谁,云掌门好生雅兴,竟携私眷美人来我新房。只是——今日好歹是本掌门大婚。北冥门派脚下,南夕掌门与我新婚夫人动手,怕不是很妥当。” 云时唇角一勾,只是冷笑了一声:“原来这位彪悍的娘子竟是北冥莫掌门的新婚夫人,云某倒是见识了。云某可是莫掌门首席弟子亲自送请柬邀约来的,原本我是闲云野鹤不愿来沾染你们这些烟火俗气,只是我这美人爱热闹罢了。来者是客,没想到竟在此遭受贵夫人的恶语相向和大打出手……只能说北冥着名杀手组织名不虚传,这种打打杀杀的的口味,实在另类!” 莫渊听到“恶语相向”与“大打出手”两个词,不禁瞥了雪瑶一眼,雪瑶自顾自别过头去。 “不管如何,夫人纵然无礼,想必也是诸位擅入我新房所致,两两相抵,我看此事一笔勾销。大家无事就好。”莫渊低沉道。 “且慢,贵夫人可不只是无礼,我看这飞镖力度可是不留余地。”云时用手中折扇示意了一下墙上的飞镖,“我这美人,可是吓得不轻。” 说罢,云时带着挑衅地把身后的江小鱼搂在怀里,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你干嘛!”小鱼怒目瞪了云时一眼,小声嘀咕。 没想到云时竟将她搂得更紧,回了一句小声低语:“这不是给某人,撑腰吗!” —————— “这位美人的眉眼,倒是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莫渊将二人互动悉数看在眼里,内心隐隐有些膈应,只得缓缓吐出一句话。 “是吗?那想必莫掌门的这位故人,也是倾城绝色了。若有幸见到,还望莫掌门不吝引荐。”云时直直地盯着莫渊,仍然没有放开怀抱中的江小鱼。 “她啊……”莫渊眼神中带着一丝哀伤,却不舍得移开地盯着眼前戴着面纱的小鱼,“是绝色,我心中永远的绝色。而她永远,成为了一个故人了。” 小鱼感受着莫渊灼灼的目光,和云时暗暗用力的臂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明明莫渊怀念的是江虞,而她只是拥有死去的江虞躯壳的江小鱼,云时倒也不是分不清江虞和江小鱼的区别,而这一切却让她有一种,带着现任参加前任婚礼修罗场的感觉…… 第32章 一把扛走 两大掌门就这样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涌对峙,而这一切的交合点,不过就是一个江小鱼罢了。 云时率先打破僵局:“既然莫掌门的故人已去,今日又是红烛大喜,云某不得不奉劝一句——放下过去执念,珍惜眼前人。既然良辰吉日,本也不想占用莫掌门苦短春宵……” 莫渊听出云时话语背后暗暗的讽刺,冷冷问道:“所以敢问云掌门,想如何指教?不要忘了,现在你们是在我北冥的地盘。” “谈指教,自然是不敢。既然我的美人受惊,莫掌门赔偿些什么东西是不是应该?”云时打开折扇,假意为江小鱼扇着风压压惊。 云时这家伙……这是要碰瓷勒索啊…… 江小鱼不禁觉得有点好笑,没想到堂堂掌门,竟跟她这个二十一世纪咸鱼小社畜一样,逮着便宜就占。 莫渊对于云时的得寸进尺也是略略不快:“众所周知,南夕门派富可敌国,我北冥只是打打杀杀而已,哪有什么云掌门看得上眼的东西。” “我要她!” 云时折扇合上一指,指着小夏的方向。此时的小夏迷惘地看着这一切,用手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江小鱼也惊呆了,她没想到云时的“得寸进尺”竟是为了小夏。 “云掌门盛名闲云野鹤,没想到竟如此得陇望蜀?既已是美人在怀,还要来我北冥要人成何体统?”莫渊微微有些愠色,他也没想到云时竟会要求带走小夏。 “莫掌门想多了,只是今日我带来的佳人,与你新房内这位小姑娘甚是投缘,才斗胆向莫掌门要人。我看这小姑娘骨骼精奇,有些武功的底子,也好随身保护我的美人。更何况——”云时故意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我看北冥人这么多,还特地安排一个姑娘在新房里,把这散落的五色果分类颜色捡好……这么暴殄天物的无聊勾当,确实太没必要!” 莫渊回头瞪了瞪唐雪瑶,没想到雪瑶要来了江虞房内的小夏,竟也不善待她。 既然如此……云时说得没错,不如让小夏也好生跟着原来的主子……也好照应。 “也罢,不过是一个婢女。你们走……”莫渊挥挥袖子,示意小夏离开。 小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顺利脱离苦海,马上开心地飞奔到小鱼怀里,她真的好想大声喊出师姐的名字。小鱼连忙捂住小夏的嘴巴,低着头拉着她一溜烟跑出了新房。 云时跟在小鱼和小夏的身后出了新房,临走前拍了拍莫渊的肩膀:“云某在此谢过莫掌门厚爱!就此别过。” 莫渊低沉的声音传来:“替我好生照顾她……” 云时停住了脚步,嘴角爬上了一抹自信的微笑:“不用莫掌门提醒,我自然会好生照顾她。只不过不是替你,毕竟你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如果有一天你没办法照顾好她……” “没有这个如果。” 说罢,摇着折扇扬长而去。 ———— 前脚刚一离开北冥门派,江小鱼就被云时打横扛起,吓得她连连惊呼: “云时你干嘛?还不快放我下来!” 见云时没有回应,她喊得更大声了,拼命挣扎着: “你到底想干嘛,把我放下来!小夏救我!”小鱼挣扎着跟小夏求助。 小夏有点懵,她还没明白师姐怎么就和南夕门派的掌门如此关系密切了,而且怎么说云掌门也算是救她出苦海的恩人,就目前这个局势看,反正也不会对师姐不利,她也只是默默跟在两人身后,耳边开始响起两人的吵闹声: “江小鱼我警告你,你不是江虞!” “我本来就不是,还用你提醒!” “不用我提醒最好!你给我放下这具身体对过去的执念!” “你发什么疯!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啊!” “莫渊的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 “他眼睛长我身上你找他去啊,找我干嘛……” 就这样吵吵闹闹地稍微走出了一小段距离,长轩已驾着马车在前方等候多时。 长轩远远只见得掌门扛着小鱼走来,对于这种打情骂俏的名场面,他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束发的娇俏女子,年纪比江小鱼看似小些,不施粉黛倒也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灵动可爱,他不禁悄悄多看几眼。 云时不容分说把江小鱼丢进马车,自己也上了车。长轩见掌门上了车,对小夏彬彬有礼地作了个揖:“南夕门派掌门首席贴身侍卫长轩,多多指教。” 小夏看着眼前这位少年,倒也是爽朗回应:“前——北冥门派首席大师姐贴身侍婢小夏!” 马车外的二人相视一笑,一起驾起了马车,而此时车里就不一样了,或许是经历了一番斗嘴,竟有些安静,江小鱼和云时谁也不肯先开口,各自坐在一旁互不搭理。 江小鱼想了下,还是小小声试探地说了一句:“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带我来,还有救小夏……” “我倒是有些后悔把你带回来,怕是勾起了你与那北冥掌门的回忆。” “我哪有……我只不过是有些在意雪瑶说的话。” “是关于江虞的身世还有唐风见下达的生死令。” 小鱼抬头迎上云时的目光,自己所想的原来云时都事先想到了,只见云时分析道:“那凶悍的掌门夫人说唐风见从小阻拦她杀江虞,那既然如此,保护了好些年,传授武功打造了第一杀手,再下一道十八岁生辰的生死令,确实是奇怪。” 江小鱼叹了口气,双手托腮,一脸惆怅:“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总觉得江虞的死没有那么简单……不对,你怎么看起来一副已经调查清楚的模样?” “这倒没有,毕竟十几年前太久远了,不过我知道一个地方,没准可以帮到你——”云时卖了个关子接着说:“想必你也听说了,江湖目前有三大门派互相制肘,一个是北冥,你知道的杀手武力组织,一个是我的南夕门派,掌管地下钱庄、粮草商行等等经济命脉,还有一个,网罗各大信息机密情报组织——天姬。” 武力、经济、互联网……你们这个江湖可真是明明白白…… 江小鱼不得不吐槽了一句。 “你可别小看了天姬,它的情报组织体系还是很完善的,并且十分机密。要不是天姬与南夕素来交好,恐怕都求助无门。所以十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不如去趟天姬门派,可能十几年前的真相自然会浮出水面!” “所以,你会帮我的咯!”江小鱼及时打断了云时,终于挤出了笑脸迎上去。 “我帮你做甚?你看你这次……”云时故作生气。 江小鱼故意装出一副惆怅怀念莫渊的模样,斜着眼瞥了瞥云时:“哎,我好想念莫渊师尊啊……他对我好歹是有求必应啊……” 见云时不上钩,她站起身:“你不帮我,我就回北冥去找莫渊师尊去——” 话还没说完,马车轮子撞上石头一个大颠簸,江小鱼趔趄了一下一头猛地撞上了车壁。 “小心!”云时伸手去拉小鱼,迷迷糊糊身体失控的小鱼一个惯性摔进了云时的怀里,手还在揉着撞出来的包…… 云时觉得好笑:“又冒冒失失的……怎么,不去找你的莫渊师尊了?” 没想到怀中的江小鱼突然睁眼,眼神发冷:“胆敢提我师尊名讳!看招!” 第33章 江虞vs江小鱼 突然之间变得冷酷无情的江小鱼,在云时怀里便灵敏地出了几掌,被云时悉数挡下后,竟漂亮地旋转起身,在行走的马车中站稳,冷冷说了一句: “云掌门,别来无恙。” 虽然还是从北冥大婚出来时穿着的紫色华服,但哪里还是江小鱼天真明媚的模样,反倒是有一种透着骨子的冷面杀手的气息。 “哦?有趣!这又是唱哪出?”云时先是微微吃了一惊,而后扬唇微微一笑。 “在下北冥江虞,使命在身,前来取你的命。”说罢便又劈出了一掌,被云时用手心挡住,横在二者之间,将两人距离拉近。 “想要我的命,尽管来取便是。”云时看着她的动作,嘴边的笑容更盛。略一思忖之后,索性摊开怀抱,一副很找打的模样,眼神还在玩味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要知道,我的命可是出了名的金贵。想必江虞这第一杀手也是肯定取不到的。不过若是那名唤江小鱼的小废物,就尽管来取。” 在云时灼灼的目光下,那女子冷峻的目光逐渐退散、收敛,慢慢透露出一种计划不得逞的哀怨感: “你那么快就看出来了啊……还说我是废物,你太过分了!”此刻的江小鱼宛若一个霜打的茄子,低下头回到马车的座位上,“好没劲,明明我用这招骗过了好多北冥的侍卫和弟子的,他们都不怀疑我。” “哈哈哈哈哈!”云时再也忍不住笑意哈哈大笑起来。 “所以,我可以问下,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吗?我有骗到你吗?多久?”江小鱼还是忍不住发问: “第三句?” 而云时没有回应,只是笑着摇头。 “第二句?” 云时依旧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用折扇捂着嘴笑。 “不会是第一句……我的演技比我的武功还烂啊……”小鱼不禁陷入了懊恼。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说的演技啊。嗯,确实不错,跟第一次见你相比,无论是演技还是武功招数,都有进步!” 被他这么一提醒,小鱼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云时就戏精上身假装自己是行侠仗义的女侠现编剧本的模样,尴尬地努努嘴,别过头去。 此刻的云时收起折扇认真地看着眼前的江小鱼:“你就算演技再好、武功再精进,可以骗过所有人,但唯独骗不了我。” 他轻轻用手抚摸着江小鱼的脸颊:“因为你是我眼中最独特的存在。无论是扮成江虞、扮成老妪,我都可以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你,不因为其他,只因为你就是江小鱼。” 小鱼难掩内心的欢喜,低头磨蹭着脚尖:“你说要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死了,江虞会不会……” “不会!”还没等江小鱼把话说完,云时便强势打断了。 “不管江虞如何如何,我不会放任江小鱼出事。” “谁知道你会不会跟莫渊一样,江虞一死就大肆操办婚礼,迎娶一个什么门派的独生女,从此门当户对,江湖佳话,伉俪情深。” “那你的意思是——我得赶紧趁你还活着,订一身你这个身材尺寸的婚服,量体裁衣,好给我未来迎娶的门派独生女准备上?” 小鱼白了云时一眼。 云时看着江小鱼的白眼笑着说:“还有啊,看来我还得再让小夏去我的新房捡捡五色米,看能不能把你再召唤出来?” “云时!你别跑!” “哈哈哈哈哈!” …… 就这样,马车里洋溢着欢喜冤家的笑声,渐行渐远地消失在夜色里。 ———— 马车的终点自然是云府。 而云时也像江小鱼所希望的,让小夏陪在江小鱼的厢房内。两个女人就跟之前在北冥门派一样,在房里有说有笑,小夏也熟练地帮江小鱼梳着头。 江小鱼觉得,这比多少重金安排的好几名婢女,都要来的生活妥帖。 “没想到师姐竟在门派之外经历了这么多……更没想到,原来师姐身边这位年少有为、长相俊美的公子竟然是传说中南夕门派的掌门……最没想到的是,云掌门竟然对师姐情根深种……” 就在回来之后,小鱼就跟小夏讲述她与云时相遇至今的故事,这令小夏不禁感叹着。 至于江小鱼,在说了一大堆前情提要才把她为什么会从北冥消失,又为什么会和云时出现在莫渊大婚现场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她连喝了好几口茶水才缓过神: “是啊……诶,不对!我什么时候说他情根深种了……” “这不是很明显嘛。他救了师姐那么多次,帮师姐解围、出头,给师姐买东西,处处为师姐着想。更主要的是,他看师姐的眼神,和师姐以前看莫渊师尊的眼神一模一样!” 说罢,小夏突然觉得自己失言,不应该提莫渊,连忙又补说了几句:“师姐,小夏不是那个意思。以前小夏觉得师姐和莫渊师尊那么般配一定会终成眷属的。既然他又对师姐下毒手,转头还移情别恋娶了唐雪瑶,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我觉得云掌门也很不错!” “你啊……好歹一个杀手组织在逃成员操什么红娘的闲心。”小鱼笑着推了一下小夏的额头,“还有,既然我们都离开了北冥门派,以后就不要叫我师姐了,叫我小鱼。更何况……我本来……也不是你真正的师姐江虞。” “师姐……小夏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不傻。你自从那日被我带回北冥,性情和行为,与以往大不相同。不管你是失忆的江虞师姐,还是活在江虞师姐身体里的江小鱼,没有变的是,你一直都对小夏很好。而且小夏看得出来,师姐比以前活得开心,所以不管怎么样,你永远是小夏最好的师姐!你开心,小夏就开心!” 小鱼被小夏一番动情陈词说得鼻头一酸:“好啦……我知道小夏对我最好了。所以我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北冥。虽然我不是江虞,但我相信,江虞也会希望我好好照顾你……” 小鱼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莫渊,我想江虞可能有怨、可能有不甘,但倒也是不后悔的。我第一次见到莫渊,确实会有些本能的心动,但不管他是江虞的,还是雪瑶的,他都不是我江小鱼的,早在我离开北冥那会儿,就放下了。” “是嘛!我也觉得云掌门更胜一筹!” “你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 “本来就是呀!我跟你说,之前江虞师姐什么都不肯说,把心意藏着掖着,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中毒不说,今天莫渊师尊还娶了雪瑶……所以小鱼你一定要把握机会,主动出击才是!” “你这改口还挺快……还有这些事情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啊……”小鱼扶额,这些事情居然还都能串起来,“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主动出击法?” “小鱼你会不会做女红?我看话本里面小姐都是绣香囊送给心仪的公子……” “我给自己缝个纽扣都费劲,他一定会拿着我蹩脚的针脚笑话我的,不行不行!” “那要不送帕子还是坠子给云掌门?” “得了,他家大业大,我现在吃的穿的用的还都是他的呢……” “……这样啊,那云掌门有没有什么心愿呀?” 心愿……小鱼默默嘀咕了一下。 这么一说,她倒是好像记起了些什么。 第34章 深夜红豆糕 思绪飘飞到江小鱼之前宿醉初醒,和云时斗嘴的画面。 “我要吃蛋糕!” “啊?” “你昨天说的,给莫渊做的那种,我也要!” …… 这算是云时的心愿吗? 真是奇怪的人,不是生辰非要吃什么蛋糕,堂堂一个掌门就这么小孩子气。 虽是这么想,但江小鱼的确心头一暖,云时帮了她这么多,她是很想为他做点什么。 “小夏,明日去帮我找些红豆和澄面来!” “小鱼你要干嘛?” “我……要去做一个心愿!” ———— 次日深夜无人。 在云府的厨房里,江小鱼正来来回回忙碌着:舀水、清洗红豆、细细研磨、揉面、捏花……纤细的手指在面团上翻飞,不一会儿就捏掐出一朵好看的桃花状糕点,还隐隐沁出了一丝红豆的甜香。 小鱼仔细端详着手中桃花形状的红豆糕,不禁回忆起这几日与云时相处的时光: “这位姑娘,您刚刚擅闯我的府邸,对我拔剑相向,霎时间突然倒下,现在又坐起自言自语,所为何事?” “原来是你呀,行侠仗义的女侠?烟雾破八卦百人阵,很厉害嘛!” “我信你。” “我是真的相信,你绝对不是那个江湖女杀手,毕竟一个尸体都能吓成这样……” “回想起来,既然遇见你那日是你的生辰,便补你一个生辰礼。不是江虞的生辰礼,是专属于江小鱼的生辰礼。” “你真的很费药,索性送你一瓶,好生休养。” “哭哭……别怕,我在。” “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而我只需要知道,你很难过,就够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当然,会一直一直对你好……江小鱼。” “你只管安心住下,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怕你触景伤情,给你强有力的依靠。” “你可以骗过所有人,但唯独骗不了我。” “我都可以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你,不因为其他,只因为你就是江小鱼。” …… 原来从那日从他府邸苏醒、八卦百人阵相救、杜府凶案、生辰礼、闯入北冥送药、还有那个雨夜,到最近的北冥大婚挺身而出救小夏,云时早已融入她生活的方寸之间,屡次为她出头、摆平事件的模样浮现在她眼前,小鱼不由得嘴角浮现出甜蜜的笑容。 殊不知,门外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这一切。 小鱼小心翼翼捏完五朵桃花状红豆糕,放上蒸笼,生怕有任何闪失地蹲下照看着火候,额头上已渗出微微汗水,她并不熟悉的柴火炉灶熏得她眼睛生疼。 她给莫渊做蛋糕的时候,都没这么上心。 一边擦擦被柴火熏出来的眼泪,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我印象中——小红书美食博主们就是这么做的,应该没错……” 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江小鱼迫不及待地掀开蒸笼。只见玲珑剔透的桃花形状红豆糕在热气中格外好看,透明的澄面皮透着红豆馅诱人的豆沙色,衬得这“桃花”更为可人。 她轻轻捧起那盘桃花红豆糕,不自觉闻了闻空气中淡淡又甜甜的红豆香: “云时那个家伙,应该会喜欢的……” —————— “你做的,当然喜欢!” 黑暗中竟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云时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小鱼身后。 小鱼原本聚精会神着,不禁被吓得身子一缩: “你……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怎么说呢?应该是从你鬼鬼祟祟深夜进厨房的时候,我就在了。” “啊?” “我原本只是好奇,有人深夜不睡觉跑来厨房作甚,现在我只觉得,还好我跟来了,毕竟……怎么舍得错过某人一边为我做糕点一边傻笑的模样呢。” 云时挑逗地看着眼前羞红脸的小鱼一副女儿家心思被戳破的感觉,煞是可爱。只是走近才发现,这女人笨手笨脚处理柴火熏得脸颊略略发黑,不禁有些心疼,伸手替她擦擦揩去脸上的灰。 “我……就饿了,给自己做点糕点吃。”小鱼被戳破心思,嘴硬着想要端走红豆糕。 “那你怎么还会问我喜不喜欢?”云时挡在江小鱼面前,她想着急离开的小巧身子根本就抵不过这高大的身躯。 挣扎了几个回合,又抬头看着云时的眼神,小鱼索性全递到了云时的怀里: “就算给你做的又怎样,我只是感激你帮我救小夏而已,拿走拿走!第一次做的实验品,要是有什么副作用头疼脑热过敏拉肚子,概不负责!” “红豆糕我倒是第一次吃。为什么是红豆呢?我想想,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云时故意深情地背着红豆的诗词,饶有兴致看着小鱼涨得更红的脸,接着逗她: “你说既然是红豆糕,又为什么是桃花的形状呢?我再想想——是不是有这么个说法:为将春信与君共,迢迢折上桃花枝。” “让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酸诗……早知道我就在糕点里拌点耗子药!”江小鱼面对着云时略带蛊惑的眼神,略略有些语无伦次。 “那你先吃一口,我再吃。免得有人又撞上了脑袋,想起自己是冷面杀手暨门派第一高手,而且任务尚未完成,蓄意刺杀。”云时笑着拿出一块糕,递回给了江小鱼。 “吃就吃!我跟你说趁热才好吃!” 小鱼接过糕点,刚把糕点放嘴里还没咬下,突然觉得身体一轻,云时已转身将她轻轻抱起至双脚腾空,快速凑近了她。 紧接着狡黠一笑,轻轻张嘴从她嘴里咬下——尚在唇边剩余的大半红豆糕,而他嘴唇也有意无意地轻轻扫过小鱼的樱唇,柔软而深情。 一时间,满是红豆甜香的空气中,增添了几丝欲说还休的暧昧。 江小鱼脸都红了,心扑通扑通地乱跳着,只记得囫囵咽下那口中小块红豆糕,支支吾吾地问道:“你干嘛……” “我说过让你先吃一口,只是一口,剩下的自然都归我。”云时笑着伸出手指,擦了擦小鱼的唇,眼神饶有所指:“果然,趁热才好吃,甜香软糯,甚是美味。” 他说的到底是红豆糕……还是…… 小鱼脸刷的一下更红了,她咽了咽口水,眼前都是刚刚云时借着吃糕轻薄她暧昧的模样,便径自挣脱离开云时的怀抱:“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你回去之前,能不能——”小鱼背后忽而又传来云时温柔的声音:“能不能,再来一盘。” 小鱼回头看着云时把一整盘红豆糕的最后一块扔进嘴里,噗嗤一乐。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跟这盘里的红豆糕一样,被他吃定了。 第35章 短见少女 前往天姬门派的路途遥远,生怕在马车里又要和云时斗嘴不停,江小鱼选择了骑马,骑术不精的她小心翼翼地拽着缰绳,云时骑着马匹紧随其后,生怕她一个冒失又摔下来,而小夏和长轩倒是识趣地远远跟在二人身后,一路说说笑笑。 小鱼回头看看小夏和长轩,再看看身后一脸紧张的云时,此情此景倒也十分和谐欢乐,一时间,她竟然有些希望时光就这样停留,没有江湖纷扰和腥风血雨,没有那么多的扑朔迷离。 而等他们一行人路过河畔,他们的另一遭扑朔迷离,才刚刚准备开始。 江小鱼不顾云时小心看路的嘱托,正一边拽着缰绳,一边欣赏河畔风景,忽而看见河边有身影摇晃,定睛一看,竟是一女子身着素色衣裙,正一步步往河心走去…… “喂!你回来!不要想不开啊!”小鱼突然下马,向着那女子飞奔而去。 倒是把云时吓了一条,连忙跟在身后,小夏和长轩见情况不对也飞速赶来。 只见那女子嘴里不住念叨着:“孩儿不孝……来世报答养育之恩。”一副一心赴死的模样,伴随走得越往河心去,河水逐渐没过她的膝盖、腿根…… 江小鱼赶紧一个箭步向前,一手拉住了女子:“再往前走你就被水流卷走了,不要冲动啊小姐姐!” “姑娘不要拦我,我心意已决!”那女子甩开小鱼,仍执意往河心走。 “我不放手,你看起来那么年轻!大好年华,你刚念叨你爹娘,也要为他们考虑啊!” 女子与小鱼就这样在河中拉扯着,眼见着小鱼竟被一丝丝往河心扯去,云时一个轻功施展,将小鱼与河中女子一起带上了岸。 云时仔细检查着小鱼的伤势,一边叹气一边用手指戳着小鱼的头,那额上竟渗出了汗水:“你看看你又冒冒失失,真当自己是‘行侠仗义的女侠’吗?就算是,也要量力而行,被水冲走了怎么办?” “我这不是想着以前江虞作恶太多,给自己积点德,举手之劳的事情,我怎么忍心看着这么好看的小姐姐在我面前死去……”看着云时摇头叹气,小鱼拍拍他的肩膀,咧嘴一笑:“反正我觉得,有我们云大掌门在,他说过不会让江小鱼出事呀!” 趁两人说话空档,那女子又想往河中而去,这次被小夏和长轩死死拦住了,不由得哭诉:“各位好汉,我们素未谋面,你们让我去了便是,诸位何苦救我?” “这位小姐姐,我叫江小鱼。我们一行人……行侠仗义路过此处,你若有什么难处,不妨跟我们说说,若是有能帮的上的,我们一定帮忙的!我跟你说,那个高高大大的男子,他武功高强,还人脉很广,一呼百应,没有难得倒他的事情的。”小鱼上前握住那女子的手,很认真地介绍着云时。 云时在一边摇着扇子笑着叹气,想起第一次见到江小鱼时,她就是假装自己是行侠仗义的侠女,包括误打误撞在八卦百人阵“救”下他,大概她内心深处就是有个侠女梦。只是这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个爱管闲事古道热肠的女子曾经是北冥杀人如麻的江虞。而如今江小鱼就这样打着他的旗号热情介绍着他“无所不能”,他倒是也乐在其中。 “小女名唤朝颜,是镇上丝绸庄老板之女,有一心仪郎君木柏杭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已私定终身。只是木郎少时家道中落,朝颜私下诸多接济,他说这次已打点名人权贵,考取功名就会衣锦还乡回来娶我。目前还没有消息,我阿爹一直让我断绝往来,木郎也说既然我阿爹嫌弃就与我相决绝,一走了之。朝颜如雷轰顶,实在走投无路无法接受。”说罢便两行清泪滚落,煞是可怜。 “又是这种话本里富贵人家看不上穷小子的棒打鸳鸯……师姐,朝颜姐姐看起来好可怜。”小夏不禁同情其遭遇,话说虽然小鱼老是纠正她叫“小鱼”不要叫“师姐”,但她叫着叫着还是改口不来,后来江小鱼也就习惯了。 这次江小鱼并没有认可小夏,双手叉腰默默地吐槽:“可我怎么听着那么像软饭男摆烂啊……而且哪有人考取功名是靠打点名人权贵啊,哪个考取功名的人不是寒窗苦读呢?小姐姐你家境不错又谈吐得体,一个又没钱又没本事还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的男人,你还不快跑,到底看上他哪里了?” “木郎他……他待我好。”朝颜抬起眼泪汪汪的双眸看向江小鱼。 得,又是一个恋爱脑。 小鱼握紧了朝颜的手:“朝颜小姐姐我跟你说,你说他待你好,那是因为你好,你值得,并不代表他好、他心里有你。虽然我承认很多女的都吃这一套、逃不开这个东西,被这个缥缈到不行的理由给骗了。但是你想想,又有多少人真正做到承诺那样对你好一辈子。依我看,他不中功名就是无才,多年靠你接济就是无能,不出面解决问题一走了之就是不负责任。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 江小鱼语出惊人,不仅是朝颜,小夏和长轩都听得一愣一愣。而云时这时突然想起小鱼那晚醉酒与他的对话: “你会不会对我好?” “我当然,会一直一直对你好……江小鱼。” 所以在江小鱼看来这句告白并不代表他心里有小鱼,所以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心意……云时不禁眉头微微一皱。 ———— 眉头皱起的不仅是云时,更是一旁早已泪如泉涌的朝颜,她拼命地摇着头否认:“不,我不许你这么说木郎!木郎他只是迫于无奈!他是真的才华横溢,假以时日一定可以考取功名的!” “好好好,你的木郎不是这样的人。我说的是大多数嘛,总有一些深情的没落公子哥,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江小鱼无奈地安抚着朝颜,“朝颜小姐姐,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这么多人来帮你,你不愿回家的话,先跟我们到附近客栈歇息,我们一起先帮你把你的木郎找出来,如何?” “你们……真能帮我找到木郎?”朝颜终于破涕为笑,用袖子逝去眼角的泪水。 “那是当然!对?无所不能的——云大公子?”小鱼转头朝着云时使了眼色,云时无奈地叹了声气,跟长轩耳语了几句。 第36章 男人都是混蛋 镇上的客栈中。 江小鱼和小夏安顿好朝颜姑娘休息,便急匆匆来到云时的客房,而此时长轩已经回来,站在云时身后,看起来已经是打探完毕了。 与小鱼小夏的急性子相比,反观云时倒是不急不忙地泡着茶,正如传闻中所说“南夕掌门素来闲云野鹤”。 “有消息了?”江小鱼率先发问。 云时慢悠悠地将茶壶抬高,清澈的茶水缓缓注入杯口。 小夏帮着瞪了长轩一眼,长轩心底一虚,只好悄悄地猛点了几次头。 看到了长轩的反应,小鱼坐不住了: “你们倒是说呀,急死我了,有找到那个叫木柏杭的公子吗?” 此时的云时把茶水递给了小鱼:“不急,先喝口茶。” “人命关天诶!要是那个木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看朝颜又要寻死觅活了……”江小鱼抬头一咕噜把茶水喝个底朝天,呛得咳了两声。 “慢些慢些,都说了,不要冒失……好了,附耳过来,我跟你说,免得吵醒了隔壁的朝颜姑娘。”云时悄悄在小鱼耳边,说了几句。 起初江小鱼的眼神满是震惊,而后逐渐愤怒爬上眉梢: “什么?你说那个姓木的,其实已经高中了!但就是不告诉朝颜和她的父母?” “是不是真才实学考取的功名我不知道,但根据长轩调查的,今年早前放榜确实有木柏杭这个名字。很明显,朝颜和她的父母都不知道这回事,而这木柏杭想必也是有意隐瞒。”云时慢慢拿起茶壶又给江小鱼面前的茶杯续上了茶水,“朝颜说过,她接济木柏杭去打点权贵,他的确成功地攀上了一个朝廷高官,包括现在消失了,也是因为常住在那官员家中。”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实话实说,这样朝颜的父母可能就不会反对呀!” “我好像跟你说过,人性可怕得很。现在那木柏杭与高官之女相好的很,就在长轩暗中观察的时候,那二人还正在庭院你侬我侬荡秋千吃点心呢!我想,木柏杭故意疏远朝颜,就是为了斩断这段联系,顺利成为人家的上门女婿。” “混蛋男人!” 小鱼愤而一拍茶桌,茶水撒了一桌,她也顾不得现在自己的大嗓门会不会吵醒隔壁好不容易睡去的朝颜:“我就说这个姓木的一定是个渣男!我要去告诉朝颜!不要让她被骗了!” 云时拦住她,并嘘声示意她小点声:“你以为朝颜姑娘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辞吗?现在的她想必宁可相信她的木郎有苦衷,就算是把那木公子拉来对峙,他也可以装模作样说自己被逼无奈,你怎么说?”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朝颜掉坑吗?” “倒也不是。或许我们可以把那姓木的公子约出来,一番计划!”云时按捺着一肚子怒火的江小鱼。 “你已经有主意了?”江小鱼突然眼里有光地看向云时。 “……也不是没有,只是商人重利,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云时故意坐回了位置,继续泡起了茶。 “云时……你最好了……帮人帮到底嘛!” 难得小鱼在线撒娇,云时还是很受用的,但依旧嘴硬回应了一句: “是你想帮,又不是我!” “你要跟我分这么清楚是不是!我不理你了!”小鱼假装生气转过头,半晌等不到云时的反应,只好转过头来默默再加大力度撒娇,伸出一根手指笑着说:“不如,一盘红豆糕怎么样?” 云时霎时间被逗笑了,露出了得逞的笑容,用折扇轻轻敲了敲小鱼的脑袋:“成交!” ———— 翌日,醉仙阁,镇上有名的青楼。 江小鱼就这样跟在云时的后面,看着大堂里面淫词艳曲、男女欢笑,略略有些不适应,尴尬地一路低头。 好不容易到了二楼雅间,与一楼的大堂不同,房间倒是清雅,垂纱床幔、绣花屏风……妆台上布满了丹蔻胭脂水粉,半掩的衣柜隐约可见薄纱的衣服,一旁还挂着一副人像,画像上的女子面容灿若桃李,正演奏着琵琶,仿佛是在提醒看客——这是一个色艺双绝的青楼女子的房间。 “你这是干嘛?神神秘秘来这种地方。”江小鱼左右打量着,一脸狐疑。 “我不是说过要一番计划吗?”云时低头看着江小鱼。 还未等江小鱼反应过来,从隔间走出了两名女子,为首那名浓妆艳抹风韵犹存徐娘半老,看起来就是这醉仙阁的老鸨。只见那老鸨跟云时福了福身:“已经替云公子安排好了,咱们醉仙阁的花魁倩兮姑娘的房间今日就归云公子使用了,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另一名年轻些的姑娘抱着琵琶也跟着福了福身子,江小鱼认出是画像上的女子,比画像上还要清丽上几分,眉目流转,我见犹怜。想必就是老鸨口中的花魁倩兮姑娘,真不愧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所以……不会这醉仙阁,也是你云大掌门开的?”江小鱼瞥了一眼云时。 “那倒不是,我对这个没兴趣。” “那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那老鸨抢着回答:“云公子可是我们这的常客呀!出手阔绰、身手不凡、风姿绰约……” “哦?是吗?常客?”江小鱼听着老鸨的彩虹屁,狠狠地盯着云时,生生把云时盯得背后一凉,赶紧让老鸨退下,解释了一番:“我只是生意往来,与些伙伴在此饮过酒而已……” “不用解释了……男人都是混蛋!”小鱼气鼓鼓地把手一揣转过身去。 “好啦,晚些再跟你解释。我们先解决你的‘行侠仗义’的问题。”云时哄着江小鱼:“一个时辰后,我以买官之名约了那姓木的在隔间饮酒,你就带上朝颜来这个房间就行,隔着这屏风可以将隔间看得一清二楚、听得仔仔细细,而且不会被发现。至于那木百杭的所作所为,我自会想办法让他不打自招。” 云时将江小鱼的身子转过来面朝自己:“而我聪明勇敢热心的江小鱼女侠呢,就麻烦你把朝颜小姐带过来,控制她在这个房间里不要露面闯到隔壁去打乱计划,剩下的,我自有安排。” 果然是云时,做什么都运筹帷幄。除了这地点选得有点令人不满之外。江小鱼也只好努努嘴,暂时把内心的不爽压下,毕竟现在对她来说,解救朝颜更加迫在眉睫,她可不想在看到朝颜因为一个渣男寻死觅活。 第37章 一出好戏 “小鱼姑娘,这醉仙阁岂是我们能来的地方?”朝颜十分不解地看着一路拽着她来的江小鱼,于她而言,这诺大的青楼让她里里外外都很不适应。就跟第一次来的江小鱼一样,她一路都是羞红着脸低着头,听着靡靡之音传入耳朵,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双耳。 “小鱼姑娘,你不是说带我去找木郎吗?木郎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小鱼姑娘,我们回去?” 江小鱼并没有回应朝颜,只是一路拉着她到了二楼的雅间,见四下无人火速关上了房门,压低声音跟朝颜说:“朝颜姑娘,这间房和隔间是想通的,透过这个纱质绣花屏风,你可以清楚看到听到隔壁一举一动,而且隔壁的人发现不了我们的。至于我们为什么来这,来这做什么,你的木郎在哪,他又做了什么,你自己看自己听就知道了!” 朝颜这才抬眼看了一眼隔壁,只见两名玉冠华服的男子正在桌前品酒,身边绕着一群莺莺燕燕斟酒,另有一名面容清丽的盛装女子在一旁弹奏琵琶,她记得这是许多文人骚客求慕的花魁倩兮姑娘。这两名饮酒寻欢的男子,一位是富家公子打扮的白色长衫云时,一位竟然是她心心念念的木柏杭! “木郎……可是他怎有如此富贵打扮?”朝颜怔怔地看着隔间的木柏杭,一改平时的粗布衣裳,一身青绿华服绣着祥云,透露着贵气,身上还悬着荷包、玉佩、香囊,显然就是一副富家打扮。 “嘘——你往下看,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 隔间,云时与木柏杭把酒言欢,好不痛快: 木柏杭举起面前的酒杯道:“云公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大的钱庄商行生意,木某确实佩服。” 云时同样举杯回应:“哪里哪里,不及木兄学识渊博,一朝高中,现已飞黄腾达,来,云某敬你一杯!” “其实,我也只是拜入当朝巡抚名下,才有机会蟾宫折桂,要我说,这十年寒窗全是狗屁学问,还不如‘银先生’来得痛快!”木柏杭轻蔑一笑,用手指拟了个银两的示意。 “云某也想劳木兄引荐,不知是否有机会,这‘银先生’怕是分量不够,你看这‘金先生’说话够不够格?”说罢,云时便吩咐长轩拿上一锦盒,打开尽是金澄澄的元宝。 “好说好说……来,再饮一杯。”木柏杭两眼放光,直勾勾盯着这整盒金子,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 “木郎……他怎么……” 隔间的朝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起身便要往隔壁去,她想要找木柏杭问个明白,为什么他会这副打扮,又为什么他已经达到可以替人引荐做官的地位……这与她认知中的寒窗苦读才华横溢的木柏杭简直判若两人! 见朝颜要走,小鱼赶紧一把抱住她按在椅子上:“别急别急,重头戏还没到呢。” ———— 云时看着盯着金元宝的木柏杭,嘴角一勾:“敢问木兄,在下此前未曾考取功名,腹中墨水不多,此番想谋一官半职,估计很难?” 而那木柏杭明显喝多了,醉意已渐渐爬上眉梢:“这有何难?不瞒你说,巡抚大人有一爱女兰心,爱慕我已久,百依百顺。不日我就是巡抚大人的上门女婿了,还怕不好商量吗?什么功名、利禄、富贵、一官半职……还不就是探囊取物么?哈哈哈!” “既然如此,以后就有劳木兄,不,木大人多多关照了,来人,帮木大人把酒满上!” ———— “……巡抚大人……上门女婿……” 朝颜默念着这几个字,无力瘫坐在妆椅前,掩面无言。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木郎。她以为的负气不甘、一走了之,原来竟是这般逍遥自在、佳人在旁。她多么想冲过去质问——她这么多年的倾心付出、暗中接济又算什么?她为他与父母差点反目、差点投河香消玉殒,到头来竟是一厢情愿么? 小鱼拍拍朝颜的肩膀,原本想出言安慰几句,此时的眼神不禁往隔壁一瞥…… 这一瞥不要紧,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或许是云时在一群莺莺燕燕面前露了财,又生的一表人材,醉仙阁的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贵客,不由得搔首弄姿尽贴了上来。 “云公子,奴家是弱柳,为您斟酒。” “云公子,奴家是扶风,您尝尝这现炸的肉酥可还合口味?” “云公子,奴家是花容,您想不想下棋,我晚些陪您来一局好不好?” “云公子,奴家是月貌,锤肩按摩我最在行了……” 那四名女子,都是一副娇滴滴的嗓子,又穿着薄纱,柔若无骨的模样。 “她们一个个是没有骨头吗,都快挂到人家身上了!”隔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小鱼气得牙痒痒,“都怪这个云时,找什么青楼饮酒的名头,我看他就是顺便万花丛中流连忘返!果然是常客!男人真的都是混蛋!” 江小鱼气鼓鼓地转过头去,又不能暴露自己和朝颜所在位置,这让她更加苦恼。 这一转头,那半掩的衣柜霎时间映入眼帘,她不禁计上心来。 ———— “云公子来了,怎么不和奴家说一声?” 绣花屏风后,忽然出现了一声略微有些做作的娇滴滴的吊着嗓子的声音。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江小鱼扶着纱质屏风,轻抬玉足进入了云时和木柏杭饮酒的房间,身上披着原属于倩兮姑娘的华美薄纱衣裙,蝉翼般透薄,藕色玉臂清晰可见。玉带缠腰,更显得腰肢不堪一握,风情满满。就连脸上的胭脂,也故意涂得浓重了些。 “云公子,你这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么?”江小鱼凑到云时跟前,用薄纱的衣带撩拨着云时,此时猝不及防的云时差点没把嘴里的酒悉数喷出,连咳了好几声: “你……怎么穿成这样……” 江小鱼继续吊着嗓子加重着语气:“奴家穿成这样不合云公子心意吗?我看你和几位妹妹倒是喝的甚是投缘。我还以为云公子就喜欢这种——弱柳扶风、花容月貌的样子呢。”说罢,就笑脸盈盈假意给云时倒酒,实则用肩膀用力一个个挤走了围绕着云时的四个女子。 第38章 花魁江小鱼 “云公子,来,奴家给您满上!”江小鱼用力挤开四名醉仙阁的姑娘后,抓起酒壶就要给云时斟酒。此时的云时看着她穿着单薄,脸上一阵难看,抓起座位上的披风就往小鱼身上裹: “这里风大,多穿点。” “云公子喝大了,这房间里哪里有风!”江小鱼挣脱开了屏风,“云公子少了四位弱柳扶风、花容月貌的妹妹挨着觉得不尽兴的话,我还能给二位跳舞助兴呢!来,倩兮,给我伴奏一曲!” 一旁抱着琵琶的倩兮用手指掩着嘴低头浅笑,随即轻拢慢捻,一曲悠扬的琵琶声传来,缓缓唱着曲: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江小鱼抬起手扭着身子,学着自己以往在电视上看到的电视剧舞姿,笨拙地起舞,看似起舞,实则把那弱柳扶风、花容月貌四名女子越推越远。 木百杭哪曾见过如此好笑的舞蹈,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云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是把披风再一次给小鱼裹上,推搡着她: “你还是回隔壁去,这里还是太冷……” “我不冷!” “让你回去就回去。” “我就不!” 一旁的木百杭看着二人忍不住发声:“哈哈哈哈,云兄这是招惹了哪家女子,我跟你说,这女子一旦惹上了,可烦得很。” 江小鱼被云时裹在披风里,探着头出来看着木百杭:“这位公子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您这是说巡抚大人府上的兰心姑娘烦得很吗?” “那倒不是,我说的是一个旧识。”木百杭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她啊,不过就是镇上丝绸庄老板的女儿,也是纠缠了我许久。起初以为他家家境殷实可以帮我引荐为官,可那冥顽不灵、顽固不化的丝绸庄老板不吃他女儿那套,说我为人不正、不值得托付,让他女儿跟我断绝来往。” 他醉醺醺地看着面前的酒杯:“不过也多亏这傻姑娘一路接济我,不然我也没办法摸到巡抚大人的门路,现在正是我和兰心姑娘谈婚论嫁的时候,我可不能让这傻姑娘坏我好事。只要等我风风光光娶了巡抚大人之女,她就是再纠缠也无济于事。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能奈我何?” 一旁的弱柳姑娘给木百杭又满上了酒,木百杭趁机搂住了她,指尖挑逗着弱柳的下巴:“不过话说回来,那傻姑娘倒是生得也算标致,又对我死心塌地。等我高头大马、衣锦还乡,再回来收她做一门美妾,岂不美哉?” 江小鱼瞥了瞥那纱质屏风,她不知道朝颜是否会伤心地冲出来和这货对峙,在她看来,最好出来骂他一顿狗血淋头,再胖揍一顿消消气。 可隔间毫无动静,一片安静。 唯有倩兮悠悠的琵琶声还在回荡: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 “这曲子听着太惨了,换一曲!”木百杭支撑着醉意满满的身体想站起来,却软瘫了下去,径直醉倒在桌案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此时的云时见状,不容分说把小鱼拽到隔壁房间,阴着脸:“还不快把衣服换回去!” “你干嘛!弄疼我了!”小鱼甩开了云时紧捏着她的手,现在的他就跟前几日从莫渊大婚回来那时候一样阴晴不定,而且这纱衣太薄,虽然被云时紧紧裹了层披风,但掐起来还是生疼生疼的。 “好端端的干嘛穿成这样!不是说隔间交给我就行,你出来凑什么热闹!” “还不是……”江小鱼刚想辩驳,突然想起来朝颜还在这房间,连忙往妆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了,朝颜姑娘,你……都听到了……你还好吗?” 只见朝颜轻轻揩去眼角的泪水,从妆椅上缓缓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谢谢江姑娘、云公子,朝颜都听到了,也看清了。在此谢过二位的救命之恩,其一是河畔相救,其二是这醉仙阁相救,让我不再执迷不悟,竟被这忘恩负义的男子迷了心智。” 江小鱼连忙扶起了朝颜:“你可不要在这里跟我们说你看清了想通了,回去又寻死觅活的,想哭就哭出来,会好受些。” 朝颜摇了摇头:“姑娘可知,那名唤倩兮的花魁弹奏的琵琶曲,叫什么?” 江小鱼一愣。 朝颜略略苦涩一笑,轻声道:“那是卓文君的白头吟。司马相如喜新厌旧、半途相弃,卓文君作的诀别诗。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连倩兮姑娘也在劝我,不要深陷泥沼,及时抽身。” 难怪倩兮姑娘中途突然换了曲子。 朝颜远远看了眼隔壁:“朝颜心仪的不过是那个意气风发一心考取功名而寒窗苦读、才华横溢的木百杭,而不是这个贪得无厌、厚颜无耻的木大人。所以还请江姑娘云公子放心,这次朝颜看清了。我朝颜,也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与共,绝不为人妾室。” 她把眼神收了回来,低垂着眼眸叹了口气:“朝颜错不该信了他,现在只想回家和阿爹说声不是,差点铸成大错……也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原谅女儿。” “”他当然会原谅你啦!”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小夏正提着食盒从房门外走进来,“今日云掌门交代我先去丝绸庄报平安,老板和夫人都担心得紧呢!知道朝颜小姐平安无事都特别开心,盼着你早点回去。” “真的吗?我阿爹阿娘都不怪我?”朝颜终于止不住感动的泪水,涓涓滑落了脸颊。 “当然是真的啦!马车已经备好在楼下了。”小夏把食盒递给了朝颜:“这是老板和夫人让我带给你的——你爱吃的核桃酥,夫人亲手做的,所以我才耽误了些时间,这些都是让朝颜小姐路上吃的。” 朝颜热泪盈眶,感激地看着面前的小夏、江小鱼还有云时,不禁再次向着他们行了一跪:“诸位多次救朝颜于苦海,无以回报,受朝颜一拜。” 小鱼连忙又扶起了朝颜:“小姐姐你不用这么客气的,赶紧回家,你父母还等着你呢!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好生疼爱你,想必终身大事他们也是会为你仔细甄别,你要多信任他们才是。” 朝颜原本已起身走向门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掏出一个同心结转身交给了江小鱼:“江姑娘,大恩大德朝颜无以为报。这是我此前在东华寺的月老阁求得的同心结,既然我未遇良缘,在此转赠江姑娘,愿江姑娘和云公子白首不相离。” “我……和他……我……”同心结到了江小鱼手里宛若烫手山芋,江小鱼支支吾吾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39章 同心结 朝颜倒是不顾小鱼无与伦比,把同心结硬是塞在江小鱼手里,灿烂一笑。 只见她又转头看向云时的方向:“云公子也莫要太过于介怀刚刚江姑娘换了衣服冲到隔壁去,只是她对云公子在意得紧,见那四位姑娘与公子挨得紧一时情急……”说罢也捂着嘴笑,“今日朝颜多言了,还望云公子不负江姑娘深情。” 云时嘴角露出好看的弧度,折扇放在胸前微微弯腰,算是回了朝颜一礼。 ———— 朝颜和小夏下楼而去,二楼房间里只剩下小鱼和云时。 “原来——有人是为了我,才换上这身衣裳。”云时眼神深邃地看着眼前的江小鱼,他刚刚顾着介意衣裳单薄倒是没有细看,现在细细端详竟觉得眼前的女子明艳动人,有一种与此前不一样的好看。 小鱼故作生气地别过身去:“你不是不喜欢吗?怕不是作为醉仙阁的常客,见得多了!我这就去换回来!” 云时长袖一挥,把准备离去的小鱼搂在怀中:“我喜欢,很好看。我不过只是在意你在别的男人前面穿得如此招摇,但当听到你时为了我吃醋在意,真的很开心。” 他松开了小鱼,抓着她的肩膀,低着头深情看着她:“你也要相信我,所谓‘常客’也好,‘流连风月场所’也好,那不是我的本意。如果你不信、你介意,跟我说,我以后不来了,让长轩来处理事务就是。” “我哪有什么能耐来介意这些。”小鱼嘟囔着:“你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富家公子,掌管商行钱庄,你挥挥手自然有无数个花容月貌弱柳扶风攀附而来,什么富家千金、官家女子,还不都是排着队来;你还是一代门派掌门,大概也有很多门派的天之骄女,就像——雪瑶那样,会跟你门当户对的大婚,成为你的掌门夫人。” “所以不管我是当年那个恶名昭着的江虞,那也跟唐雪瑶说的一样,不过就是个身份不明的孤儿;还是现在这个来历不明、不学无术的江小鱼,我哪有……唔。” 小鱼还没说完,便感觉眼前一暗,扑面而来尽都是温暖的气息。 云时已经不容分说吻上了她,与雨夜醉酒那次不同,他从未如此小心翼翼,又饱含深情地吻着江小鱼,辗转间满是温柔、怜惜与满满的真诚。 江小鱼几乎被这如此缠绵悱恻的亲近弄懵了,有些呆住,不由自主地轻轻闭上眼睛。 云时唇角一勾,如同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低头轻轻吻着她的嘴角,任由暧昧动人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转。 良久,云时才慢慢松开了小鱼,将她再一次搂入怀中,让江小鱼的脑袋紧贴着他的胸膛。江小鱼只听得一阵心跳声,还有坚定、温暖而宠溺的话语: “除了你,没有人有能耐可以介意。所以——现在还有什么顾虑吗?” 他有力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肩:“第一次吻你的时候,我已经给了你承诺——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不过既然你觉得,男子说一辈子对女子好,不能代表什么,那我就再认真地跟你说一次。” 江小鱼突然想起她之前跟朝颜说的: 【你说他待你好,那是因为你好,你值得,并不代表他好、他心里有你。】 原来,这个家伙对号入座了。 她不禁偷偷笑出声。 听见笑声,云时眉头一皱,将怀中的人儿拉开一段距离,让江小鱼对上他认真的眼神: “江小鱼,这次你认真点听好了!” “我,云时。无论是南夕掌门也好、富家公子也好,甚至是帝王将相、潦倒书生也罢,纵使世间百媚千红,我只对你情有独钟。” “不管别人看见的是什么样的你,我只看见那个一心行侠仗义的可爱姑娘,那个一心想救我哪怕自己武功差到不行的勇敢姑娘,那个经常前言不搭后语冒冒失失的有趣姑娘。情不知所起,早已一往情深,或许在你第一次从我的庭院里苏醒,我就注定没有办法放开你。所以,你有能耐做任何事情,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让你依靠与信赖。” 云时……小鱼听着大段大段的告白,迎着深情而认真的眼神,不禁感动与爱意交织,她再也不想压抑自己了,一头扎进了云时的怀里,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云时宠溺地用手安抚着小鱼的脑袋:“你哭什么?” 江小鱼不愿抬头,只是把脸都扎在他怀里,蹭了男人胸前一大片眼泪:“我感动还不行吗!” “可是我还没说完呢。那,请问江小鱼姑娘,你愿意给我做一辈子的红豆糕吗?” “老是吃红豆糕你不腻啊!” “甘之如饴。” 两位有情人相视一笑,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仿佛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他们分开。 他们正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深情,享受着此刻的幸福,却不料—— 黑暗中,有一个身影闪过,攥紧了拳头。 早在半个时辰前,这个神秘黑衣人透过窗,在江小鱼穿着单薄纱衣的时候,便狠狠地盯着她手上红色的鱼形胎记:你居然还活着你可不能活着啊 说罢,便勾起了瘆人的微笑:既然这样,我们就接着玩 ———— 良久,江小鱼突然从云时的怀中抽身:“话说隔壁的木百杭怎么办?” 云时耸耸肩:“那你还想怎么办?难不成你还想过去打他一顿不成?” “我承认,我是很想打他一顿,最好往死里打,像这种始乱终弃的渣男,就应该要有报应!我才不相信,坏人自有天收这种话呢!” “好好好,你说什么有报应就有什么报应……” “我跟你说,你要是始乱终弃,我就——”小鱼攥起拳头,作势要给云时一拳。 “我要是始乱终弃,就任由江小鱼处置可好?”云时笑意满满看着江小鱼。 “不许还手那种!” “好!” “很多很多报应那种!” “好!” …… 两人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回客栈,江小鱼提什么要求云时都一口应允: “我要吃那个糖葫芦!” “好!” “我还要吃那个饼!” “好!” “好累啊,你背我!” “好!” 就这样,云时背着江小鱼,一路买买买回到了客栈,江小鱼俯在云时宽厚的背上笑靥如花,她心想:大概,这就是热恋的幸福!穿越到一个杀手身上虽然是一件很囧的事情,但拐了个掌门谈恋爱,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夜色渐深,二人已回到客栈,见长轩在云时房门口等候,江小鱼不好意思地从云时背上跳下来。 “你慢点……别伤了自己。”云时温柔地检查着江小鱼的脚,生怕她扭伤。 “掌门。”长轩打断了云时。 这让云时略微有些不快:“何事?” “禀掌门,木百杭,今晚遇了袭……” 第40章 江虞的魂魄 “遇袭?” 木百杭遇袭的消息让江小鱼不禁瞳孔地震。 他下午不是还好好的……就因为她说了一句“像这种始乱终弃的渣男,就应该要有报应”,然后就应验了吗? 云时倒是冷静地发问:“他死了?与朝颜姑娘有关?” “这倒没有,我和小夏护送的朝颜姑娘回家,回来就听闻他出了事。虽然没死,但对他来说可能生不如死了。据说是在回家的路上……”长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难道,真的是有人看不下去打了他一顿?”江小鱼小心翼翼试探着。 “据说木百杭被发现的时候腿根都是血……大抵是……不能人事了……”长轩低着头道,“救回来之后就疯了,说自己是被一绝色的红衣女鬼给废的。巡抚大人看他疯疯癫癫已经取消了他的婚约,正准备将他赶出门去。” “啧!”江小鱼吃惊地摇摇头,这惩罚对于木百杭来说恐怕真的是生不如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倒是有点感激那个所谓绝色女鬼,至少做了她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长轩,你很少打听这些,可是有什么发现?”相比江小鱼的咋咋呼呼,甚至几乎给那传闻的女鬼拍手叫好的模样,云时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妥。 此时的长轩抬眼看了一眼江小鱼犹豫不决。 “长轩,小鱼也不是别人,你但说无妨。” 云时不容置疑地点点头,示意长轩说下去。 “其实镇上之前也偶尔有一些男子被袭,不伤及性命,都只是清醒之后说是红衣女鬼害的,大家也久而久之就信了。但是很奇怪的是,从今天开始突然有一种传言——袭击木百杭的绝色女鬼,就是……”长轩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小鱼的方向,“就是北冥已经死去的冷面杀手江虞的魂魄——为了报复北冥掌门莫渊始乱终弃才化为红衣厉鬼……专挑精壮男人下手……” “啊?”江小鱼刚还差点拍手叫好,这时只剩下满满的诧异,用手指头指了指自己,“怎么又关我的事,这江虞的名头是不是太万金油了一点?”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既然是连续犯案,那就去查查这些遇袭的男子都有什么共同特点。世上哪有鬼神,不过就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云时吩咐长轩外出调查,在他看来,不过就是和上次一样,有人假借江虞的名号,想要混水摸鱼洗脱自己的嫌疑罢了。 不过这次的事态,似乎比云时和小鱼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 次日,镇上的大街小巷不知怎的,突然贴满了告示,那纸张上分明画着的全是江小鱼的画像,每张画像上还题着字: 【画中之人,北冥江虞,腕上红色鱼形胎记。红衣厉鬼索命,人人得而诛之。】 甚至连客栈门口的告示都被贴满了,簇拥着一大群人围观,对着画像指指点点: “原来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红衣女鬼啊……” “太可怕了,江虞这个女杀手,生前作恶多端死后还化作厉鬼!” “这女鬼长成这样,怪不得那么多男的中招,要是我啊……我也得好好看一下。” “这玩笑不能乱开,小心你跟那谁谁谁一样,躺在那里生不如死哦!” “昨儿巡抚大人府上也有一个遭了罪,听说原本都要做上门女婿了,硬生生亲事黄了人也废了,不过也是,谁会让自己女儿守活寡呢!” “……” 乌泱乌泱的人群,一时间尽数变成了长舌好事之徒:男的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会成为江虞魂魄的下一轮目标;女的前排吃瓜,对江虞的生平与品貌评头论足。 “诶诶诶!你干什么啊?” 在人群的惊呼中,小夏已冲下楼把客栈门口的告示尽数撕了个遍,丝毫不理会围观者的阻挠与谩骂,撕干净了就跑了回房,咕噜咕噜端起桌案上的茶水就喝。 不得不说,近墨者黑,小夏越来越像江小鱼了。 “师姐,我真的好生气啊,他们怎么可以那样说你!我刚把客栈楼下的告示都撕了,小夏会保护好你的!” 江小鱼正对着镜子反复调整自己的面纱:“咱们也总不能天天撕告示。而且这个客栈楼下的撕掉了,还有千千万万的客栈楼下、茶馆楼下、青楼楼下。今天的撕完了还有明天、后天,人家有心把江虞的长相和胎记都调查得那么清楚,甚至连门派的情感纠葛都八卦出来了,我看我们是一时半会撕不完的了。” “师姐,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看着别人这么污蔑你吗?” “我这不也是在想办法嘛!小夏,快帮我看看这面纱怎么样,还能不能看出我的样子?” “……” “还有啊,江虞这个胎记可真是麻烦。话说你们这个世界都没有什么好用的遮暇膏,我试了各种胭脂水粉都盖不好这个鱼形胎记。”说话间,江小鱼正一个个地在手腕上擦着胭脂,不过因为这胎记太鲜明,想要盖住就得整个手腕都涂上,远远看上去更加欲盖弥彰。 说话间云时推门而入,小鱼见状果断放下了手中的胭脂盒:“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云时皱皱眉看了一眼小鱼手腕上的一大坨胭脂红:“你这是又想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招数?” 小鱼举起手腕展示了一下:“我这不是就相当于被全城通缉的水平吗?那我不得隐藏下自己免得一出门就被人人喊打……” “我倒要看看谁敢?”云时拢了拢小鱼的头发,“这镇上遇袭的男子从二十几岁到四十几岁都有,结合遇袭的方式和坊间的说法,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共同特点,除了木百杭是尚未婚配之外,其余男子倒是近期都有纳过几门小妾,有些还与原配夫人大打出手。” 小鱼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那木百杭也差不多,抛弃朝颜在先,攀附巡抚大人之女在后,还想坐享齐人之福纳朝颜为妾……总之都是渣男。那我看那个自称江虞魂魄的所谓‘女鬼’也没做错什么嘛!” “是这么个说法。只是与其他男子不同,木百杭倒是把这件事情藏得很好,不然倒也不至于不知情的朝颜寻死觅活。”云时的神情暗了暗。 “这么说,你有眉目了?” “也不算,只是猜测,还不能证实,我会跟长轩明日再出去看看。不管怎么说,你记住如果我不在身边,就千万不要出门。哪怕——”云时一把摘下了江小鱼的面纱,“哪怕戴着面纱也不行。” “哦!”江小鱼似懂未懂地点点头。 第41章 客栈老板遇袭 显然云时“不要出门”的叮嘱江小鱼是没认真听进去的,不然也不至于第二日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翌日一早,江小鱼还在桌案前研究自己胎记的物理隐藏大法,只听得一阵尖叫,是那客栈跑堂的声音:“掌柜!掌柜你挺住啊!”然后就是乱哄哄的一片。 她戴上准备好的面纱,小心翼翼地出了门张望。 小夏紧随其后:“师姐,云掌门不是叮嘱你不要出门嘛!” “嘘!我就看个热闹。”江小鱼小声示意小夏不要声张,远远瞥见那客栈老板脸色苍白,正从客栈雅间被人抬了出去,腿根全沾满了血,场面无比血腥……估计是凌晨被人袭击了,早上才被跑堂发现。 因为客栈在镇中心人来人往比较多,不由得开始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听说了嘛,那个叫江虞的女鬼又现身了……” “这次居然是这客栈的掌柜的,太惨了,昨天我还在醉仙阁门口见过他呢!” “他怎么睡在客栈啊?” “你不知道,他这几日与他夫人因为要纳妾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鬼迷心窍非要动女儿的嫁妆钱给醉仙阁的倩兮姑娘赎身,估计啊!就是被夫人赶出来的!” “这下好了,别说纳妾了,连寻欢作乐的本事都没了……” “……” ———— 江小鱼趴在二楼栏杆边听着楼下街坊的高谈阔论,原本想着能听到什么新的线索,却不料身边一个黑影闪过,猛地一扯,她一个没站稳趔趄了几步叫出了声: “啊!” 楼下的众人不禁寻声抬头,江小鱼扶着栏杆艰难地站起来,脸上的面纱已飘落到楼下,那张与告示上一模一样的脸瞬间暴露无遗! “看!那不就是江虞吗?” “和告示上一模一样!就是她!” “女鬼现身了!现在是白天,咱们趁着人多快抓住她!免得她再祸害别人!” 底下的人群瞬间涌上了二楼,谩骂声叫喊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趁机把东西往二楼砸的,江小鱼赶紧捂着脸想逃出人群,却被团团围住。 “师姐!”小夏想跑上前去,却被人群冲走,有几个大汉簇拥着把小夏越推越远:“别妨碍我们抓鬼,老子要那女鬼好看!” “江虞女鬼!你干嘛要祸害客栈老板,还有之前那么多人?” “你居然大白天的敢现身?残害了那么多人现在我们人多不怕你!” “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火烧?还是直接拷走?” “围住她!赶紧去请镇上的驱鬼师来!” 当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民间驱鬼邪说,有人竟从客栈后厨找了一捆大蒜,一个个往江小鱼身上砸,边砸还边念念有词。 云时和长轩不在,小夏被人群冲走,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江小鱼强压内心的紧张和恐惧,生怕被这群刁民真一把火给烧了,清了清嗓子:“诸位认错人了,小女子并不是鬼,是真真切切的人,前日才刚来到这镇上,只是和这画上的人长得有些相似而已……” “怎么可能这么像!而且你还戴着面纱!就是怕我们认出来!” “小女子只是发现自己和大家找的女鬼长得相像,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江小鱼一边解释,一边择着自己衣裙上的大蒜皮。 “江虞手上有胎记!咱们给她验验不就知道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开始点头称道,为首的那名汉子上前就想抓住江小鱼的手。 “你们要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放开我!”江小鱼一脸惊恐的模样,让人群怀疑更深了。 “这个人还在抵抗验身,一定是了,赶紧抓住手腕看看!” 那为首的大汉不容分说,用蛮力制服了江小鱼,强行掰起她的手腕,江小鱼吃痛地哎哟了一声。 竟没想到,撸起了袖子,那本该有鱼形胎记的地方,竟是一个豆大的黑色痦子,周边还有星星点点的黑点,雪白的藕臂一下子就变得难看,甚至隐隐还透露着一丝瘆人的恐怖…… 江小鱼悄悄狡黠一笑,随即变脸梨花带雨地假哭了起来:“小女子天生顽疾,出生时手上就带了好多黑色痦子,算命的说我克夫啊!与我肌肤之亲的男子会遭遇不幸!” 那原本抓着江小鱼手臂的大汉听完吓得马上松开了手,江小鱼暗暗笑了一下,扑上去抓住那大汉:“大哥!你要对我负责啊!你既已与我有了肌肤之亲,不如……” “别别别,我家中已有妻室!我可不想今晚被女鬼给废了!你走开不要碰我!”说罢便落荒而逃。 “可已有这么多人见了我这手臂,我还怎么再许配人家……那要不这位大哥你也……”江小鱼说完就往人群中另一名大汉扑过去。 众人刚还兴致勃勃“驱鬼”,看着江小鱼扑过来,一时间都仓皇逃窜,拥挤的二楼一下子就人去楼空。 小夏这才挣脱了楼下几个大汉的束缚,赶紧跑上楼:“师姐,你没事?” 江小鱼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蒜瓣,又拍拍手上的蒜皮:“搞定!” ———— 当然,这一遭,免不了晚上还是被云时一顿说。 “你说你,让你不要出门不要出门,要是真被人架去一把火烧了怎么办?”云时听完小夏的描述他心疼得要命,一边碎碎念数落着江小鱼,一边拿清水给江小鱼擦洗着手臂上的墨水。 “那没准就真的把江虞给烧回来了,然后好好地揍他们一顿哼!诶诶诶,你轻点擦,会破皮的!”江小鱼疼得龇牙咧嘴,原本早上被那大汉就捏红了,用力一擦顿觉生疼得很。 “乌鸦嘴,什么把江虞烧回来,不许再说这种话了。我轻点就是。”云时小心翼翼地擦着,天晓得这个又“天才”又“废物”的江小鱼是怎么想到把墨水弄手上去遮胎记的,还竟然糊弄住了人。 “对了,师姐,你是怎么想到在手上染墨水的,好厉害啊!”小夏端着换洗的水盆过来,她早上看到那大汉抓着江小鱼的手臂露出一手痦子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 “我早上不是在研究怎么盖这个胎记嘛,刚好桌子上的墨水撒了一手,我就灵机一动拿墨水涂上啦,没想到还真救了我一回!”江小鱼得意地炫耀着,“对了,今天你们有查到什么吗?” “差不多了。另外,我们还了解到,有一个遇袭的男子比较清醒,他记得那晚的红衣女鬼,衣服上还绣着许多蝴蝶,款式还挺少见。” “红衣……蝴蝶……怎么听起来,感觉像在哪里见过一样?”江小鱼依稀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件衣服,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云时自信地扬唇一笑:“可是在这里?”随即附耳在江小鱼身旁,耳语了几句。 “没错!我想起来了!竟然是她!” “看来——我们需要回一趟醉仙阁,再演一出好戏了。” 第42章 戏精夫妇 醉仙阁,一如既往莺歌燕舞,琵琶声嘈嘈切切错杂弹。 而这种一派歌舞升平的气息,被一声喊叫声打断: “花容!花容你在哪?花容你有本事就给我出来!”江小鱼撸着袖子怒气冲冲从大堂闯进去,门口的小厮拦都拦不住。 云时跟在身后闯进来,拉着江小鱼就要走:“有话好好说,快跟我回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不!我不走!”江小鱼抓起旁边桌子上的茶壶铿锵就是一顿摔,“你今天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你要我还是要她!” 云时闪身躲过了江小鱼的茶壶攻击,也忍不住回骂:“我问你,男人三妻四妾怎么了?我生意做这么大,有个红颜知己体己人儿不正常吗?” “红颜知己?你对我山盟海誓的时候怎么就没有那么多红颜知己呢?我看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那天我们来醉仙阁,说好就是揭穿那木百杭的真面目,你倒好,趁机跟人家花容姑娘对上眼了!”江小鱼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今天我就要找出这花容姑娘,跟她拼个你死我活!” 这时,嗑瓜子的看客们总算看明白了,原来又是一出花心男人薄情寡义的戏码。 “够了!你看看你一副河东狮吼的善妒模样。我走南闯北经商,谁不想回家有解语花和温柔乡,哪里是你这种凶巴巴的模样?我跟你说,花容姑娘,我明天就来给她赎身,赎到府上,我就八抬大轿娶她进门,她是姐姐,你是妹妹!”云时愤而甩手走出了醉仙阁。 “没天理啊……这是什么世道啊!我怎么这么惨啊!”江小鱼夸张地哭着,坐到一张茶桌前,用袖子捂住整张脸,悄悄掏出袖口里的洋葱往脸上一糊,瞬间鼻涕眼泪更真实地流出来了。 江小鱼再次一抬头已是泪眼婆娑,甚至妆都有些花,显得整个人无比狼狈,还一边哭一边摔着东西:“呜呜呜……负心人!你的生意不还是老娘帮你做起来的,你过河拆桥,你忘恩负义,你狼心狗肺,我诅咒你,诅咒你今晚就遇到江虞的魂魄,替我替天行道,呜呜呜!” 这场面不禁让看客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啧啧,这姑娘真可怜,年纪轻轻的。” “是啊,我看刚刚那位公子挺衣冠楚楚,没想到这么狠,居然要替花容姑娘赎身还要扶正。” “听那姑娘的意思,那位公子的家底还是姑娘帮忙扶持出来的,那真的是做得有点过了。” “人家家务事谁知道呢,来来来接着喝!” “……” 醉仙阁里的看客不比客栈那群看客一般热血沸腾,反倒是把眼前的闹剧当做茶余饭后的一两句谈资,瞬间又付诸脑后,只顾喝酒吃菜寻欢作乐。 唯有那舞台之上,一只好看的纤纤玉手,紧紧攥起了拳头,涂满红色丹寇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 黑暗中。 云时正一个人摇着折扇,单手擎着酒壶喝酒,慢慢走在小巷里。 他远远瞥见斜后方处有一抹红色身影闪过,嘴角提起一丝得逞的微笑,转身拐进了巷子之中。 传闻中的绝色女鬼,上钩了。 待他慢悠悠喝一口酒,从巷子中走出,已有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姿,身着红色蝴蝶绣花的衣裙,黑发如瀑,在夜风中等着他。诚如传闻中所言,这背影看来,确实颇有几分绝色的味道。 “云公子,别来无恙?”温柔的声音响起。 “哦?姑娘认得我?”云时半眯着眼睛,假装已是醉醺醺,晃悠地走上前去。 “公子多情,自然不记得我。我就无情多了,今日只记得公子一人了。”那女子半嗔着,尽显娇憨媚态,“公子不如走近些,方可看清我的模样呀?” “美人盛情邀约,云某荣幸之至。”云时一步步地靠近那红色身影。 就在云时距离那女子恰好一步之遥的地方,红衣女子瞬间从袖中掏出一把粉末向着云时扬去,一时间空气中芳香四溢。待那香雾散去,那女子放下捂住口鼻的大袖,定睛竟见云时早已折扇掩面,轻松抵挡了那一阵香雾的袭击。 “曼陀罗这种西域奇花,颜色艳丽,就是使人昏昏沉沉失去意志,用江小鱼的话说就是‘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所有遇袭的男子身上均有曼陀罗花粉末,幸好在下早有准备。是不是感觉到很惊讶,绝色女鬼江虞的魂魄,又或者说是——”云时抖了抖随身的折扇,把曼陀罗花粉尽数散落到地上,径直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醉仙阁的花魁——倩兮姑娘。” 一束刺眼的光打在那女子的脸上。 眼前穿着红色蝴蝶绣花衣裙的,正是倩兮,那日云时与江小鱼揭穿木百杭时演奏琵琶的醉仙阁花魁。 而举着灯笼的人,正是江小鱼。 江小鱼一溜小跑到云时身边,帮他拍打身上沾染些许的曼陀罗花粉:“你没事?” 云时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区区一点花粉能奈我何,你小心点,别不小心吸进去了,晕倒了还得把你扛回去。” 倩兮震惊地看着面前有说有笑的一对有情人:“你们……不是……” “不好意思啊,我们是去醉仙阁又演了一出戏,用云时的话说,这叫‘引蛇出洞’。”江小鱼得意地说罢又转头看了看云时,神情似乎在讨要奖赏:“这次我演得不错?” “不错不错,跟之前在马车上那次简直进步神速。要不是因为我真的没干那种抛弃糟糠之妻的破事,否则都要给你带进去了……”云时伸出手刮了刮江小鱼的鼻子。 “什么糟糠之妻嘛……”江小鱼努努嘴,“谁说要嫁给你了。”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去找找花容姑娘,她可能还在等我去给她赎身,八抬大轿娶她进门,喊你一声妹妹呢!”云时挑了挑眉。 “你敢!”江小鱼作势一掌劈过去,却顺带被云时搂入怀中。 “不敢不敢,府中一个江小鱼已经足够天翻地覆了。”云时低头看着怀中的江小鱼,深情满满,“只给你一个人天翻地覆,无论是云府,还是我。” 听得江小鱼脸上一阵红晕,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忽而想起倩兮还在那站着呢,赶紧推开云时:“倩兮姑娘,我真的没想到是你。其实你在醉仙阁声名远扬,周遭的人也算众星捧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第43章 琵琶行 倩兮听完江小鱼的发问,只是冷笑着说:“所谓声名远扬,众星捧月吗?不过都是些风月场的逢场作戏罢了。你们只看到他们一掷千金,挥金如土,而我每天听着他们炫耀自己玩弄女子,抛妻弃子,种种遭遭,简直罄竹难书!老天无眼,他们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的惩罚!” “所以那天,你也是听了木百杭的恶行,决定对他下手?” “是,原本我已经许久没有动手了,那天,听完那姓木的竟如此薄情寡义恬不知耻,还准备逍遥成为巡抚大人的上门女婿,所以我自然要替天行道,坏他好事!”倩兮一甩衣袖,那红衣上的绣花蝴蝶栩栩如生,却宛若火中飞舞抗击命运的飞蛾。 “那客栈掌柜的……” 还未等江小鱼问完,倩兮也是冷笑打断:“哼,不过也是虚情假意。他的客栈原本是他夫人的,那掌柜夫人一时鬼迷心窍嫁他,还把客栈拱手相送,现在那掌柜竟要为了纳我为妾,动他自己女儿的嫁妆……像这种男人,废了也罢!” “虽然我承认我在木百杭做了那样的事后真的很想揍他一顿,包括这个客栈掌柜也真的不是人……但,也为什么要装神弄鬼?”小鱼不解地发问。 “这些男人自以为有钱什么都不怕,官府奈何不了,世人也不会谴责他们,唯有这女鬼之说,能让他们害怕!”倩兮的语气有一丝发狠,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可终究还是被你们发现了。你们……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发现我就是那个女鬼,才去醉仙阁演那出戏引我出来?” “主要还是因为木百杭与其他男子不同,他为了做巡抚大人上门女婿把一切藏得滴水不漏,唯有那日醉仙阁喝多了几杯才吐露真言,能把木百杭与其他男子一起归类为负心人的,也只有那天醉仙阁在场的人。”云时合起折扇,将自己的推想尽数说了出来,“其实本来范围也不算小,碰巧那天江小鱼为了去隔间争风吃醋,穿了你的衣服,在你的衣柜中碰巧瞥见你身上这件红色蝴蝶绣花的衣服,这才让我们迅速锁定,你就是那个女鬼。” 江小鱼敏感地捕捉到争风吃醋四个字,给了云时一个大白眼:“你才争风吃醋……你全家争风吃醋。” “果然只要动了手,就总会被发现啊……所以你们想报官还是杀了我,倩兮悉听尊便。我早就,想好了这一天。”倩兮说着,倚在一边的墙上,远远望着月光:“可惜终究……废不尽这天下负心汉薄幸人!” “没想到,一个青楼的花魁,竟有如此不一样的抱负……”小鱼看着这月光下红色的身影,依旧是那么亭亭玉立,透着一种不可侵犯的高洁感,不禁感叹。 云时抚摸着江小鱼的脑袋,缓缓说出自己的调查:“在有些人看来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其实倩兮姑娘原本,也是富贵人家的嫡女。” 江小鱼很是吃惊,这个年代,富贵人家的嫡女也要沦落风尘么。 倩兮缓缓抬手,看了一眼指甲上的鲜红的丹蔻:“富贵人家?不过就是有个有几个臭钱的爹罢了。妻妾成群,沉迷酒色,活活气死了娘亲。后来掌权的二娘挑拨,我爹竟狠心将我赶出家门,我还被二娘打晕,强行卖到这风月场所……所有朝三暮四,背信弃义,抛妻弃子的男人都该死,不,就该生不如死!” 倩兮狠狠地捏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似乎要把所有的怨恨宣泄出来。她何尝不想手刃了那些负心汉,只是总觉得一刀毙命太便宜了他们,她还要让他们活着,带着忏悔、悔恨、羞耻感生不如死地活下去! “其实,你一个人,又怎么和千千万万的负心汉对抗,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吗?现在女鬼之说就算让他们害怕不敢轻举妄动,那等你老了死了受伤了生病了,还不是那些渣男该享乐享乐该纳妾纳妾……” “我……”没想到江小鱼会这么说,倩兮一时间竟无力反驳,只是无力地低下了头:“我一介女流,还是花街柳巷中人,不过也只能做到这了……” “抨击渣男人人有责!你不是弹琵琶很厉害吗?那就把这些渣男薄幸的故事写进曲子里,为咱们女人请命,让更多人清醒,也让那些渣男人人喊打遭受唾弃!” “这……有用吗?”倩兮抬头,眼里却也闪过一丝光。 “听你弹琵琶唱曲的人没一千也有一万,让更多的人去听去唱去流传,聚沙成塔。你知道吗?你一曲白头吟救了朝颜,你还可以有千千万万首白头吟,可以救千千万万人,才不要为了这些男人,脏了自己的手。”江小鱼握住倩兮的手,眼神里尽是坚定。 一旁的云时眼神宠溺看着江小鱼,眼里满是欣赏,或许,他也要帮忙做点什么了。 ———— 几日后,醉仙阁旁。 倩兮琵琶教坊盛大开张。 台上的倩兮已不再是醉仙阁的花魁,赎了身后摇身一变教坊老板,带着一群教员演奏着最新的琵琶曲: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她把木百杭、司马相如、陈世美等千千万万负心汉的故事编入琵琶曲:技法丰富,低眉信手续续弹;闻者心碎,别有幽愁暗恨生。一时间坊间传颂,多的是对那薄情寡义人的控诉,世人皆抨击心猿意马朝三暮四的男人,负心人就算官府管不得也是人人喊打。 ———— 夜里,花灯满巷,忽闻水上琵琶声。 原来,就连那镇上溪边的画舫中,也在演奏着倩兮的新曲子。 江小鱼一蹦一跳地在街上走着,手中还爱不释手地翻着倩兮给的最新琵琶曲:“倩兮这下更有名了,你看这词写得真好。对了云时你小心了哦,如果你哪天敢寻花问柳,我就找倩兮姑娘把你写进曲子里,以后就是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都在骂着你!” “我好害怕哦!只是恐怕江小鱼姑娘等不到这一天了。”云时笑着摇摇头。 “不过还是你厉害,我也就那么一说,你就帮倩兮开了琵琶教坊,真的做到了让渣男们闻风丧胆,要我说,这不比什么江虞魂魄杀人的名头来得厉害!” 云时神色隐隐一暗,江小鱼不知道的是,正是这江虞魂魄杀人的名头,才令人毛骨悚然。 第44章 灯会遇险 云时为什么会觉得这江虞魂魄杀人的名头,才令人毛骨悚然,这还要从琵琶教坊开张次日说起。 为庆贺教坊开张顺利,云时备了贺礼给倩兮送去。 “云公子何须如此客气,这琵琶教坊原本就应该是您的,倩兮只不过是一介琵琶女罢了。”倩兮自从醉仙阁赎身投身教坊,虽是操劳爬上眼眸,却也是神采奕奕,相比此前更加艳彩照人。 “倩兮姑娘此言差矣,云某只是个商人,这琵琶教坊主心骨——还得是琴艺超群,填词作曲的姑娘你。”云时笑了笑,“当然我也是有些私心在,不过是,想帮江小鱼实现一下她描述的场景而已。” 倩女掩嘴偷笑:“云公子和江姑娘鹣鲽情深,倩兮着实羡慕。” 每每提到江小鱼,云时总是神采飞扬,掩饰不住笑意。 “至于你上次说的事情,状师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去官府认罪伏法,他会替你写好状词,打赢官司,为你争取从轻处理的。不过就你目前这群众支持,相信也会有很多人为你请命的。” “云公子大恩大德,倩兮没齿难忘。待这几曲谱完教完这些教员就去,这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愿,就算是需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了此残生,只要我这琵琶曲还在坊间,便能替我手刃负心人,警醒天下人。”倩兮十分认可江小鱼说的话,只有让琵琶曲坊间传颂,才能让更多人清醒,以乐曲为刀剑,更能影响深远。至于她曾经“以暴制暴”的一时糊涂,自然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倩兮姑娘风骨傲然,云某无比敬佩。既然教坊忙碌,便不诸多打扰了。”云时正准备离去,忽而想起什么回了头,“话说倩兮姑娘,你知道北冥的江虞吗?” 没想到倩兮竟摇了摇头:“倩兮只是一个清倌,从来不问江湖事,此前不知江虞何许人。我也是看了告示才知道她。” 原来……散布流言的另有其人! 这个背后的人,想借刀杀人,利用悠悠之口置江小鱼于死地! 其心何其狠毒!而这又是谁干的? ———— “云时?云时!”江小鱼用手肘推了推云时,不知怎的这人突然就出了神,“你发什么呆呢?不是陪我看花灯吗?” “没事,只是突然在想些别的事情。”云时没想到自己竟出了神,想了想,暂时还是不告诉小鱼这些了,反正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可全力护她周全。 今夜,主要还是陪江小鱼赏灯。 恰逢花期灯会,熙熙攘攘,各式花灯挂满沿路。 爱凑热闹江小鱼兴奋地拉着云时在摊贩前穿梭: “你看这个好漂亮呀!” “云时,我想吃这个!” 云时看着江小鱼开心的模样,宠溺地用手理了理小鱼凌乱的发梢,一时间也将此前关于散布流言神秘人的担忧付诸脑后:“好好好,喜欢就都买下来。” 路过卖簪子的小摊,小鱼拿起一支带珠花的木簪,塞给了小夏说:“小夏,你试试这个,你戴上一定特别好看!” “师姐,这个太漂亮了不适合我。我哪里戴过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呀,还是师姐戴!”小夏眼前亮了一下,双手轻轻抚摸着精巧的簪子,随即面露难色。 她跟着以前的江虞长期束发惯了,行走江湖打打杀杀,确实没有做过女孩子装扮,哪怕跟着小鱼到了云府也没有改变。 “我啊,我有云时送我的梨花簪就够啦。要不你也等等看谁会送给你?”小鱼指了指头上的梨花簪,又朝着云时旁边的长轩使了个眼色,努努嘴示意着木簪。 “卖烟花了卖烟花了!”一声吆喝声吸引了小鱼的注意,她雀跃着又跑开了。 “师姐等等我。”小夏连忙放下木簪子,跟了上去。 此时的云时也心领神会地拍拍长轩的肩膀,笑着跟在两个女子背后。 长轩羞得脸通红,从腰间掏出铜钱,跟首饰摊贩买下了木簪,一脸哭笑不得。 所以全世界除了小夏,都知道他喜欢小夏吗…… ———— “姑娘要不要买个烟花?待会儿有个烟花大会,我的烟花有不同颜色和形状,每个只有一款,打出来很特别呢!”那烟花摊贩老板盛情地介绍着。 “那有没有蓝色的鱼形烟花呀?”江小鱼爱不释手地挑选着形形色色的烟花筒。 “有有有,刚好就有一个!”那摊贩老板拿起一款小巧的烟花筒递给了她,江小鱼得意地朝着云时晃了晃。 云时马上从腰间掏出了一袋银两递了过去:“不用找了。” “公子豪气!要不要再看看其他。”摊贩老板眼睛发直,赶紧拉住云时又介绍了几款。 小鱼正得意地把玩着,只听得远远人群中一声惊呼: “烟花大会开始啦!” 人群突然莫名的涌动,巨大的人潮挤向了小鱼一群人,马上便把他们冲散了。 云时在人群中大喊:“小鱼!你在哪!” 只听得人潮中隐隐传来小鱼的声音:“云时我看不到你了……” 还有小夏的声音:“师姐!!抓住我的手!” 长轩也喊着:“小夏!小夏!你在哪?” 云时寻着人群中小鱼的声音艰难推着人往前走去。恰巧一个岁的小孩拽着云时的袖子摔倒了,待云时将小孩拉起来再抬头,早已没有了小鱼和小夏的踪影。一种不祥的预感冲上心头: “长轩!我们快些冲出人群找!” “是的!师尊!” ———— 说话间,小夏和小鱼被人群拥到巷口。 “累死我了,也太多人了……”小鱼扶着胸口喘气,她几乎就是被人群架着走的。 正在休息的她,丝毫没有感受到危险靠近,一个黑衣人正在缓缓靠近她。 “师姐小心!呃——”小夏刚想拉住小鱼,身后结结实实挨了一掌,晕了过去。 “小夏!唔”小鱼身后的黑衣人掏出丝帕,结结实实地捂住小鱼的口鼻。小鱼发不出声音拼命挣扎,随后只闻得一阵香味,头重脚轻地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 一掌劈晕小夏的那名黑衣人,单手扶住了晕倒的江小鱼,用力一甩便将她扛在肩上,火速带离了小巷。 第45章 小鱼被绑 晕在巷口的小夏很快被长轩和云时发现。 寻遍了周边却不见小鱼踪迹,云时心急如焚。忽而踩到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竟是同心结!是朝颜送给小鱼那个、小鱼一直很宝贝地佩戴在身上的同心结! 他不由得狠狠地捏紧了它:“小鱼你遭遇了什么?告诉我……我去哪里救你。” 云时想起了那个散布江虞魂魄袭击男子流言的神秘人,难道又是他想置江小鱼于死地吗? “师尊,找到一个丝帕!” 云时接过了长轩递过来的丝帕,放到鼻尖闻了闻,这是……罂粟毒花雾! 江湖人士惯用的迷药,一瞬间便能麻痹人手脚,失去知觉。 “能用人群将我们冲散,一掌击晕小夏,用罂粟毒花雾带走江小鱼,对方明显有备而来。”云时神情爬上了阴冷与厉色,“长轩,你把小夏带回客栈,速发信号让门派弟子集体出动,我们需尽快找到小鱼!” “马上去办!”长轩抱起小夏往客栈方向去。 云时捏紧了手上的同心结,腾空一跃:“小鱼……我一定会尽快把你救出来!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他焦急地俯瞰着这座城每一寸土地,生怕错过了一点线索和踪迹。 ———— 与此同时,在郊外的茅草屋。 两名黑衣人正围绕着晕倒的江小鱼反复打量。 他们其中,身形瘦小些的名唤小谢,就是他捂住了江小鱼的口鼻将她绑架回来,而另一个身形高大的名唤龙东强,人称强哥,一掌劈晕小夏、把江小鱼一口气扛到这郊外,就是他出的力。二人相互配合,这几年也接下了不少单子。 小谢率先发问:“强哥,她真的是那个人所说的十恶不赦的恶人吗?” “就是她,错不了!那人不是还给了画像吗,一模一样,就连这手腕上的胎记也一模一样。”强哥撸起了江小鱼手腕的袖子,红色的鱼形胎记十分抢眼。 强哥甩开了江小鱼的手:“小谢,这可是咱哥俩第一次接这么大生意,那人还叮嘱咱们一定要分散他们几个再动手,给了罂粟毒花雾,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可是,强哥你看,这姑娘身上没什么兵刃,连件像样的随身兵器都没有……就一个小小的烟花筒。”小谢拿起小鱼的烟花筒研究着。 他与强哥有些拳脚功夫,与强哥“给钱就干”的山大王式理念不同,他更向往行侠仗义快意恩仇,所以每次接单打人、抢劫,干的都是些劫富济贫、惩恶扬善为主的行径,从来没有摊上过人命。要不是这次下单的神秘人告诉他,这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坏事做尽、杀人如麻,他才不想接这么大的单子。 “管她有没有兵器呢,解决就完事了!小谢你不要再研究了,我跟你说,行走江湖,交差才有钱拿!有钱了才能做我们想做的事!”强哥拔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匕首。 “等等!”小谢阻止了强哥举着匕首的手臂,“虽然我们受人所托,可是我们说好是要惩恶扬善,而不是草菅人命。你看这分明就是个柔弱单纯的姑娘,你怎么下得去手?” 头好晕…… 谁在吵架,好吵…… 就在小谢和强哥吵吵嚷嚷间,小鱼迷迷糊糊睁开眼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双手被反向捆住,环看四周,似乎在一间茅草屋中。 小鱼脑海中拼命回忆发生的一切:灯会,黑衣人,小夏被击晕了,她被捂住口鼻…… 想来,这是被绑架了。 江小鱼认真打量着眼前两个陌生的黑衣人,在看到小谢手上把玩着自己的烟花筒,以为是求财的,便挣扎着坐起来:“两位大哥,行走江湖嘛,咱们不要玩这么大……我身上没钱的,两位大哥要不放了我,我去府上给你们送些银两?” “区区银两,就想让我们放了你?”强哥又举起了匕首笑着说:“我告诉你,有人可是开了几百两黄金,要买你的命。” 江小鱼一慌,扭着身子避开了匕首,艰难在地上移动着。 这里好黑,她还被捆绑了双手无力挣脱。此时的她好想云时,每次她出事总有云时在身边解救她,可是这暗无天日的茅草屋,一看就是在郊外,他怎么可能找到她…… “原本想着你昏迷的时候给你一刀痛快,既然你醒了,肯定会疼的了,不如乖乖配合一点,也少受点伤!”强哥一边说着,一边又要刺过来 “啊!云时救我!”江小鱼绝望地紧闭双眼。 只听得“嘭”的一声,江小鱼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匕首的攻击。 她壮着胆子睁眼一看,是小谢一脚把匕首踢开,恰好蹭着她的裙角滑到脚边。 “小谢你干嘛?”强哥怒而打了小谢一个耳光。 “强哥!你看这姑娘根本就不会什么武功,她根本反抗不了!这怎么可能会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呢?肯定是哪里出了错,我们这样做和杀手有什么区别?”小谢捂住脸颊,顾不得疼痛和强哥大吵。 “小谢我告诉你,我管她是不是恶人,总之有人买她的命,我要钱,我就得下这个手!” 两个人就这样一言不合地大打出手。 趁着小谢和强哥在那里你一拳我一脚地打着,小鱼艰难地用脚踢了踢匕首,再挪了挪身子,曲着身子勾着手指勉强地够着那刀锋…… “嘶……”手指被锋利的匕首划破,瞬间出了不少血。 顾不得手指流血了,江小鱼拼命地用手指将刀锋挪到绳子的方向,双手一前一后地律动,让刀锋在绳索上摩擦。 拜托……一定要断开…… 在他们发现之前…… 而打架的二人中,小谢终究吃了个子小年纪轻的亏,败下阵来,被强哥一把扔出了茅草屋,还反锁了门。 强哥回头看了一眼角落的小鱼,发髻微微有些凌乱披散下来,竟有些楚楚可人。领口也因为几次挣扎微微有些张开,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 “还是个可人儿……”强哥不由得奸笑着一步步逼近江小鱼。 “你……你想干什么?你不要过来!”江小鱼满眼都是惊恐,双手在背后加速了绳索和刀锋的摩擦,几次不小心,刀锋都划破了她的手背,可她硬是不敢耽误,继续用力地找着方向,想尽快弄断绳索。 “你说我能干什么?小谢说得对,这么柔弱可人的姑娘是下不去手,太暴殄天物了,不如在杀你之前,先享用一番……”说罢强哥就扑了过来。 第46章 蓝色烟花 “你不要过来!”小鱼看着扑过来的强哥吓得大喊,此时恰好绳索一断。 她成功了! 她赶紧用手撑着地,灵活一闪,躲过了强哥这一飞扑,攀着角落颤颤巍巍站起来。 “强哥!你不要太过分了!放了那位姑娘!你这样跟山贼有什么区别!”小谢在茅草屋外疯狂拍门喊叫。 趁着强哥注意力被小谢吸引,小鱼用尽全身力气踹了大海一脚,往门的方向跑去。 “想跑?”强哥冷不防被踹了一脚摔倒在地,擦擦嘴角的血迹快速从地上爬起来,“劲还不小,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便一个用力便将想要逃跑的江小鱼生生拽在地上,只听得“滋拉”一声,小鱼手臂的衣服已经被撕开了,她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手臂,双手被匕首割开的伤口还在冒着血,将手臂染出了血印子。 “我看你往哪里逃!” “你走开!” 听着茅草屋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小谢在门外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强哥,你不要糊涂啊!我们收手!不然我喊人了!” 屋内只传来强哥肆无忌惮的回应:“你喊!你喊破喉咙都没有人,这里荒郊野外哪有什么人,要不是看你差点坏我好事的份上,待会儿还能让你享用一下开开荤,现在你想都别想!” 此时的强哥已经双手紧紧箍住江小鱼的身躯,任凭她如何挣扎都逃脱不出。 他贪婪地深埋在江小鱼的脖颈之间猛吸了一口气:“果然这十恶不赦的女子滋味,跟寻常人家就是不一样。” 江小鱼还在拼命地挣扎着,踮起脚尖就想去够远方地上的匕首,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 “想得美!你这小娘子还烈得很!”强哥看出江小鱼的意图,将她拦腰抱起横在另一个角落的稻草堆,“你倒是去拿啊,我不相信你够得着!” 说罢又撕开了江小鱼胸前的衣服,又是“撕拉”一声,因为之前手臂的衣服已经破败,上衣已经仅剩残缺的布条蔽体,露出了一角赤色的肚兜。江小鱼想起身反抗,未施拳脚就被强哥推倒在地。 “云时……你在哪……”江小鱼无助地抱着自己的双臂往角落里缩,她那三脚猫功夫完全不是眼前这个身型魁梧的强哥的对手。 【小心点,这簪我已命人特殊设计,加以速度与施力,近可做匕首远可做暗器。你武艺不精,多一个玩意儿防身也好。】 云时的话语突然响在耳畔。 对了!梨花簪! 江小鱼用手扶了扶发髻,趁着强哥再次坏笑地扑过来,她拔出簪子闭上眼睛狠狠地一扎。 “嘶……”强哥捂着胸口,那簪子竟在他胸口划拉了一道不小的血口子。 许是江小鱼紧张颤抖,完全没有命中贼人的要害,她颤颤巍巍举着梨花簪,尖处还滴着血,朝着强哥的方向:“你不要过来,你过来我杀了你!” ———— 门外的小谢只听得屋内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知如何是好。 他只是以为接到个诛杀大恶人的单子还能顺便血赚一笔,却没想到强哥做出这种地痞流氓的勾当,可是这荒郊野外,他上哪里搬救兵?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屋内的女子惨遭毒手?而他也成了这强盗行径的帮凶了! 正当他焦虑万分之时,突然看见腰间一个东西——从那女子身上夺走的烟花筒! 这个烟花筒是做什么用的? 不管怎样,事已至此,博一把就是! 小谢二话不说点燃了烟花筒,引信一拉——只听得“嘭”的一声,天空炸出蓝色的星星点点,勾勒出流线般的鱼形。 ———— 此时的云时正从镇上找到了郊外,听见声响便看见东边打出了一朵鱼形的烟花: “是烟花!小鱼!” 他什么都顾不得想,用最快速度赶往烟花升起的地点:“小鱼!等等我,我很快就来了!” ———— 此时的小鱼还在和强哥殊死搏斗。 “还有暗器,果然不能小瞧你!我告诉你,今天老子非得到你不可!不然都不回本!”强哥擦了擦胸口的血,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就算杀不了你!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个无耻狂徒!”江小鱼破口大骂,将梨花簪抵住自己的脖子。 “哈哈哈,我本来就是来要你的命的!只是想从你身上顺便图个痛快,你是死是活都阻止不了老子风流快活!”说罢便扑了过来。 江小鱼将梨花簪对准自己的脖子,用力挥出准备刺下去,内心绝望地默念着: “云时,对不起,江小鱼还是太没用了。” “江虞,如果我这一死,你能回来,请你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贼人替我报仇!” “江虞,你回来了的话,也记得不要伤害云时。” 而此时的云时已经从天而降抵达了茅草屋的门口,神色严峻不可侵犯。只见拿着烟花筒的小谢呆愣地看着他……双脚发软已不知如何动弹,只是用手颤抖指了指茅草屋…… 只听得里面传来小鱼一声惨叫。 云时瞳孔一暗,霎时间燃起了熊熊的怒火,一脚便将茅草屋的门踢倒。 只看见一个大汉正欺身想要轻薄一个女子,那女子两眼尽是惊恐与眼泪,上身的衣衫已经被撕破,手上紧紧攥着那个熟悉的梨花簪,正准备往自己脖子上刺。 是他心心念念的小鱼! 他怜爱的小鱼何曾受过这种欺负! 他的小鱼竟想用他送的梨花簪自尽! 云时一声怒吼,上前将上一秒还在奸黠坏笑准备得逞的大汉一脚踢开。 那大汉看着魁梧,吃了云时一脚,竟旋转了好几圈重重撞在墙上许久不能动弹。 他已经顾不得那大汉是否咽气,上前夺走了江小鱼手中的梨花簪,那簪子刚刚刺入皮肤已锋利地割开了一道口子,他不禁心疼地帮江小鱼捂住了伤口: “这梨花簪,是让你防身的,谁允许你拿来伤害自己了!” 小鱼惊魂未定,还在瑟瑟发抖,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云时,是你吗?还是我的幻觉?” 云时紧紧抱住了地上还在发抖的小鱼,这才发现她不禁衣裳破碎,连手臂、手掌上都是血痕,他双眼猩红,怒不可遏。 “是谁这么大胆,坏我好事!”强哥并没有死,只是被用力甩到对面墙上晕了过去,他骂骂咧咧地抄起地上的匕首,狠狠地对准云时的背扎了过来:“这次,老子就送你去见阎王!” 第47章 掌门夫人 还未等操着匕首的强哥走近两步,云时头也不回地甩出折扇一旋,空中一道漂亮的弧度,精准抹中了那贼人的脖子。 应声倒地,血溅七步。 场面略略有些血腥,江小鱼不禁闭上了眼睛,把整个人都缩进了那温暖而熟悉的怀中。云时轻轻在小鱼额头上落下一吻:“别怕,我在。” 每一次,这句“我在”都那么坚定。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呜呜呜!”小鱼委屈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一边带着哭腔还一边问:“对了,小夏!小夏也被他们打了一掌,她没事,你有没有去救她?” “小夏没事,长轩已经把她安顿好了,你放心。这个时候了还顾着别人呢。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云时好气又好笑地擦掉了小鱼眼角的眼泪,眼里满是心疼,刚擦掉了一颗泪珠又有一颗滚落,他不禁又俯身吻了吻小鱼的眼睛。 他也在颤抖,他害怕他来晚一步,小鱼的梨花簪便深深扎进了喉咙,就算他再厉害也回天乏术了。 他是真的害怕失去。 “以后,不管怎么样,小命要紧,知道了吗?”他脱下外衫,温暖地裹住了小鱼,也遮住了她破碎的衣衫,同时把梨花簪轻轻插回江小鱼的发髻,笑着说,“不要让我后悔,送你这把梨花簪。不然我就给你收回来了。” “可是……”小鱼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看待女人的贞洁,但她下意识只是觉得那个贼人令她恶心至极。 “没有任何可是。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云时稳稳将江小鱼抱起,走出了茅草屋,“你只需要一直记得,你要为了我好好活着,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小鱼乖巧地窝在云时的怀里,享受着传说中的公主抱,这让她无比安心。 这个男人,把她的生命看得更重要,甚至可以不在意她的身子。 江小鱼突然无比感谢江虞,冥冥之中,让她江小鱼能遇到云时,相知相许。 ———— 突然,一群人齐刷刷的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将云时和小鱼团团围住。 江小鱼一惊,反观云时一脸淡定。 此时人群走出一个英姿飒爽的男子,与长轩平时穿着有七八分像,只见他向云时单膝跪下请罪:“弟子不力,南夕门派第三分支救援来迟,请掌门责罚!” “不是……你搞这么大阵仗?”听到竟然是救自己出动的,江小鱼不禁感叹道。 “别说是被贼人所绑,就算你是失踪了,我就是倾整个门派之力,将这整座山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到,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云时深情而认真地注视着怀里的人。 小鱼脸颊微微发烫,半晌低着头说着:“这么多人呢,还不放我下来,我都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长轩替我下的命令,就是掌门夫人被凶徒绑架,全城开始救援搜捕。” “谁是掌门夫人了!”小鱼轻轻拍打着云时的胸口,“长轩就是乱说!” 云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 “师尊,这名黑衣人形迹可疑,试图逃跑,现已经被我们抓获!敢问师尊如何处置!” 南夕的弟子把那黑衣人带了上来——正是小谢。 云时挥挥手,示意手下将他杀了。 “等等!”小鱼见状,从云时怀里跳了下来。 云时皱皱眉:“你认得他?” “虽然他是茅草屋里面那个大汉的同伙,但最后他也有在保护我。如果不是他帮我挡了一刀,拖延了一些时间,云时你可能也见不到我了。”江小鱼扯了扯云时的袖子,不管怎么说,她内心还是挺感激这个年轻人的。 云时这才认真看了一眼眼前这个身形瘦小的黑衣人,倒不似里面那彪形大汉那般贼眉鼠目,眉宇之间还算是有几分气宇轩昂,就算是被压上来,也是不带惧色。 云时淡淡地说:“我认得你,你就是刚刚那个放烟花的人。” 小谢倒是答得痛快:“没错,是我。” “放烟花是为了——引我过来?” “我只是想喊人,这里太偏僻荒无人烟的,一时情急就燃了那个烟花。” “不怕暴露你自己?” “怕倒是怕。虽然我小谢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还是知道做人的道理,行走江湖讨生活——只做劫富济贫、惩恶扬善的单子,买凶人说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我才接的。我看这姑娘没有兵器,没有防人之心和防身的武艺,确实不像恶人。我小谢顶天立地,不想做那滥杀无辜的勾当。”小谢倒也不卑不亢。 “买凶人……我记得里面那个人说我值几百两黄金呢!我江小鱼的命何时这么金贵过,你说不会是江虞的仇家来寻仇?”小鱼小声跟云时嘀咕着。 云时略一思忖:“你可记得那买凶人的模样?” “来人是个姑娘,黑衣蒙面斗篷,没有见过真面目,不过”小谢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姑娘行走的时候有铃铛的声响,以及应该刚好从寺庙下来。” “你怎么知道她从寺庙下来?” “我自小在寺庙长大,对烧香的檀香味很熟悉,而且那姑娘抬手时,指缝有蜡黄色的印迹,想必刚从寺庙下来,还烧过香。” 云时此时的眼神终于流露出一丝赏识的神色:“虽然没有入哪门哪派,倒也是胆大心细,观察入微。” “你也这么觉得对!要不你把小谢收入你的南夕?”小鱼内心还是挺感激小谢的救命之恩,既然云时也觉得他聪明是个可用之才,不如收归己用还是不错的。 “你以为我收门派弟子那么轻而易举?”云时一脸无语看着江小鱼。 “那就让他跟着我?我北冥……前北冥首席大弟子江小鱼,也收个小弟?” 小鱼讲完,看着云时微微皱眉:“你这三脚猫功夫和冒失性格还收小弟?还是你看他长得不错?” 噗……这种飞醋都能吃…… 小鱼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啦,你不也觉得他有点聪明嘛,而且看他身手还是有点厉害的,小小年纪看起来比我靠谱多了!那多一个人保护我不好吗?” 看着云时还有点犹豫,小鱼继续加码:“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他要是想伤害我就不会救我啦,每个人都有过去,江虞以前还是个杀手呢,现在不也从良啦?而且有你在,他怎么可能在你眼皮子底下伤害我呢?而且他知道是谁要害我,见过那个所谓的买凶人,能帮我更好提防不是吗?” 第48章 一起睡?? “既然你喜欢,就让他跟着。你说你叫小谢对!小谢,还不赶紧谢过掌门夫人,你终于跟到了一个喜欢行侠仗义,爱管闲事的主子了。” 对于江小鱼的要求,他云时从来倒是没想过拒绝,把小谢这个年轻人收入团队,想来也是能保护江小鱼的,多一个人不多,最主要的是江小鱼那句“他知道是谁要害我,见过那个所谓的买凶人,能帮我更好提防”确确实实说动了云时。 三番两次想要至江小鱼于死地的人,到底是谁? 而小谢听到可以行侠仗义,眼前一亮,赶紧磕头拜师:“弟子小谢在此,谢过掌门和掌门夫人!” “都说不是掌门夫人啦……”小鱼看着云时迫不及待宣示主权的样子,真觉得好气又好笑。 “请问掌门夫人,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吗?”云时俯下身,又将江小鱼稳稳抱起。 “那就——本掌门夫人同意了,回去!” “这么说,你接受掌门夫人这个称呼了?” “……” ———— 回程途中,小鱼突然看着天空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脖子上的伤口还是手上的伤口?”云时不禁关切道。 小鱼摇摇头笑着说:“没有啦,我只是在可惜……没能看到那个小鱼的蓝色烟花了,你看到了对!好看吗?” “好看,那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烟花了。”云时露出了好看的笑意,将江小鱼搂入怀中:“你若是喜欢,有朝一日,我一定许你一城烟花。” ———— 二人快马加鞭,很快便回到了客栈。 “师姐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快把小夏吓死了!呜呜呜!” 小鱼前脚刚踏进客栈,后脚就被冲进怀里的小夏差点撞翻,她只能安抚着逐渐“鱼”化的小夏哭笑不得:“我没事我没事,还好云时救了我。” “小夏没有保护好师姐,小夏对不起师姐呜呜呜……”小夏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甩完,突然发现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熟悉的黑衣人。 “这不就是绑架师姐那个黑衣人吗?还敢跟来,看我小夏不好好教训你!”小夏对着小连出了几掌,小谢一一侧身躲过。 长轩一听见打斗声从二楼出来,看见小夏正在和一个黑衣年轻人搏斗,二话不说加入战局。长轩的武艺明显高于二人,很快就占了上风,一招擒拿将小谢按倒在地。 “诶,其实小谢是我新收的小弟,其实这次虽然他也是绑架的同伙,但是也多亏了他的保护,我才能活着回来……你们放了他。” 长轩这才松了手,小谢赶紧作了个揖向着小夏赔了不是:“少不更事浪子回头,如果今晚先前有所冒犯,还望小夏姐姐海涵。” “看在你有份救师姐份上,勉强原谅你好了!你看着年纪轻,功夫还不错,改天我们再切磋切磋!”小夏见自己有了师弟,倒也很是开心,反倒转头怪起了长轩:“都怪你,那么粗鲁欺负我的小师弟干嘛?” 长轩看着小夏和小谢聊得开心,居然还怪起了自己,不禁心情有些复杂,低头不语。 云时看穿了他这个贴身侍卫的心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句:“看来不小心给你带了个对手,接下来看你的咯。” 说完,便拉着看热闹的小鱼上了楼。 小鱼一阵错愕:“诶?你拉我干嘛?我还没跟小夏说完话呢!” 云时不容置疑:“小夏自有长轩和小谢陪着,这么晚你需要就寝了!” 就寝……云时何时曾管过江小鱼的就寝时间了? ———— 小鱼就这样被连拉带拽地带到了二楼的房间。 “折腾了这么久,你也累了,早些休息。”云时宠溺地摸着江小鱼的脑袋。 “好啦,你都送我到这了,我还能被人绑走不成,你也快点回去!”江小鱼就要把云时往外推,而手竟被云时一把抓住。 “我有说过,我要回去吗?”云时把脸凑近小鱼,说话间尽是暧昧而危险的气息。 “你不会……想要跟我……一起……” 小鱼一下子涨红了脸,耳边突然想起他一口一个掌门夫人 云时他不会是想…… 江小鱼看着云时有棱有角的下颌线、修长的脖颈、抖动的喉结,脑海里竟已浮现出那有力的肩膀、胸膛与手臂线条……暧昧而温暖的气息在一步步靠近,仿佛下一秒都可以听到他充满诱惑的磁性声音: “小鱼,你是我的掌门夫人,放心把一切——还有你自己交给我,就好……” 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交缠缱绻出极为挠人的滚烫气息,周遭的空气一时间都烧得稀薄。他有力的右手垫在她的后背,左手轻轻拢着她耳边的发,低头含住了她的唇,温柔地由浅到深,诱她逐渐沉沦…… 红烛摇曳,芙蓉帐暖,一夜春宵 ———— “你在想什么?”只听得云时一句戏谑的发问,把小鱼从幻想中拉回来。 “我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想!没有!” 江小鱼拼命摇摇头,猛敲自己的脑袋。江小鱼啊江小鱼,你怎么自己就开始脑补那些画面了,才不是馋人家身子,怪只怪云时的声音太蛊惑了,对,一定是这样。 看着她自己一个人默默碎碎念,云时习以为常地浅笑,轻轻拿折扇敲敲小鱼:“你安心睡下。我在这里,守着你。”说罢便拿着一把椅子放在小鱼床前。 “你……要在这里坐上一夜吗?” “如果你不想被我看见酣睡的丑态我可以背过身去,经历了今晚,我不想再有下一次,任何一个可能弄丢你的可能。”云时认真地坐下来。 “我……有小夏和小谢,你担心什么呀!不就是一个江虞此前的仇人嘛,我还要南夕的掌门大人,亲自帮我守夜呀……传出去多不好听。” “今晚那个人动用了人潮战术、使了罂粟毒花雾、重金买凶、嘱咐带到郊外再动手,看似简单实则环环相扣,而且极有可能是个用药的高手。我大胆猜测,这可能与上次粘贴画像散布江虞魂魄伤人留言那个人,是同一个人。”云时坦诚地告诉了江小鱼,上次将倩兮伤人的锅甩给江虞的,并不是倩兮,而是另有其人。 “而且还有一个可能,这还跟江虞的身世和十八岁生死令有关。我们离真相越近,可能就会越危险。”云时说罢便拉着小鱼的手,深情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不会让你再陷入危险之中,亲自在你身边,我也安心。你就安心地睡,我会一直陪着你,寸步不离。” 第49章 又听见铃铛声 “我会一直陪着你,寸步不离。” 听着云时的话,小鱼觉得自己充满了幸福与安心,偷偷地用被子捂住了脸。 “好啦……别闷坏了,快睡。”云时扶着江小鱼让她缓缓躺下,掖好了被子。 “对了,小谢说的那个去过寺庙过来的带着铃铛的女人……”江小鱼突然有些在意小谢今晚说过那些话,探出了头。 “附近的寺庙只有一个,就是东华寺。明天我们就去,本来前去天姬门派,那里就是必经之地。”云时宠溺地抚摸着小鱼的头,“安心睡,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云时你真好。”小鱼乖巧躺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坐起来,飞快往云时右脸颊上亲了一口,又“咻”地一下钻进被窝,害羞地用被子蒙住头。 这是云时第一次被小鱼主动献吻。 他甚是满意,扬起好看的嘴角,深情地看着被窝里的女子: “我的小鱼,你安心睡,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 这一日,小鱼特别安心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一行人,只有长轩一个人睡不好,毕竟,每个人都有值得安心的事情,只有他,凭空多出了个“情敌”…… 东华寺距离客栈不远,很快他们一行人便来到了寺外,只见香烟袅袅,香火鼎盛,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没想到这里这么多人,这里是很灵验吗?”小鱼见状不禁感叹。 云时摇着头地表示:“寻常人家求平安,闺阁女子求姻缘,达官贵人求利禄,只要人有所求,且只需有几桩灵验,就足以使东华寺远近闻名。所以就有了在这里求签卜卦,心诚则灵的传说了。” “小夏,我们也去求个签!”经历一夜难寐,略微有些开窍的长轩主动地问向小夏。 “好呀!我要去给师姐求个平安符,保佑师姐无病无灾,不要再被坏人抓走了!小谢你呢?”小夏竟直接转头去问小谢,让难得主动一次的长轩讨了个没趣。 小谢摩拳擦掌,满满都是少年气:“我啊!我小谢要做闻名遐迩的大侠客,荡尽天下不平之事!” 小夏难得露出女儿家灿烂的笑颜:“没想到一直咸鱼不练功的师姐竟然收了个这么努力的小师弟,我想小谢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哼,大侠客,还是先提升一下拳脚功夫……”长轩不免吃味地嘟囔了一句,别扭地别过头去。 小鱼看着这三个人斗嘴,不由掩嘴偷笑,既然说到愿望,不知道云时的愿望是什么呢!她不免抬头问了下身边的云时:“你呢,你想求什么?” “我自然是无所求。” “云大掌门就这么无欲无求,没劲。” “历年世人皆如此,遇事不爱不问苍生,偏信心诚则灵问鬼神。我只信我自己。” “你啊你!”小鱼用手肘撞了云时一下,“人家长轩小夏小谢都打算去求签,你这不一句话让他们难堪嘛!” 云时假装被撞得吃疼的样子,笑着叹了口气:“那你重新问我一遍我想求什么?我好好回答可否?” “这还差不多!”江小鱼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地问:“那请问云大掌门到这东华寺,想求什么呀?” “我毕生所求就是你,除了你,我别无所求。”说罢,云时凑近小鱼额头,深情一吻。 在长轩小夏小谢的哇唔声中,小鱼羞红了脸别过头去。 这个家伙,早知道不问了…… ————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追着我不放?” 一声娇美而略带惊恐的声音在东华寺的一片安静祥和中显得格外刺耳,一位娇小女子正步步后退,有些害怕地倚在寺门口的墙边,面前有三个家丁打扮的男子,撸着袖子正一脸坏笑看着她,仿佛把她擒获已经是探囊取物。 与那三个家丁一脸猥琐相比,那小女子一脸天真不谙世事,仔细瞧去,约莫十六岁左右的年轻模样。虽然没有繁复的珠花华服,只是素色布衣和丝带挽发也十分清丽。 一名大腹便便的男子气喘吁吁从寺内跟了出来,见三名家丁已围住了小女子,不禁哈哈大笑:“小娘子,都跟你说不要跑,我们人多,你跑不过我们的!” 一边说还一边擦擦额头上的汗,更显得肥头大耳面目可憎:“我可是这镇上有名的富商,家大业大,只是府上三房姿色平庸的夫人确实差强人意。今日就是来求一知心可人的美妾!你看这不是巧了嘛,就撞上你了!你说是不是这东华寺灵验得很!” 那女子每次想要从家丁围攻的缝隙中逃跑,都被拦住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要回家,你快放我回家。” “回家?以后,我府上就是你家!”那富商轻佻地打量着这眼前的女子,“实在是个清水芙蓉的妙人啊,就是少了身好看的衣服,跟我回府,我保证你穿金戴银,吃喝不愁!” 那女子急得几乎都要哭出声:“我不去,我有自己的家!我阿爹不允许我出这东华寺的,我从小到大从未出寺也不会出寺的!” “笑话!这里是东华寺,只有和尚尼姑!哪有你这种妙龄少女!我看你就是佛祖看在我几百两香火钱面子上赐给我的。走走走快跟我回家!”那富商说罢,伸手便要来拉女子的手臂。 “你放开我!”女子挣扎间,竟手腕露出一个银色手链,坠着一个铃铛一时间“叮叮”地响了起来。 ———— “就是这个声音!”小谢突然出声,“买凶人就是和这个一样的铃铛声!” “你确定?”云时迅速望去,上下打量了那个小女子。 “掌门说过那个买凶人可是个危险人物、用毒高手。可是眼前这个小娘子看起来天真烂漫不懂武艺,还说自己不曾出寺。再说世间铃铛那么多,我看你是乱说的!”长轩也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子,提出了自己的质问。 小谢闭着眼睛仔仔细细又辨认了一遍:“没错,就是这个。每种铃铛不同大小、用材,都会导致声音不会太一样,我过耳不忘,不会记错的,那日就是这一种铃铛的声音!” ———— “快放开我!救命!救命!”铃铛声和那女子的求救声此起彼伏。 “你就算喊破喉咙都没有人应你,我可是带了几十号家丁,扛着几百两香火钱上来的,把你扛回去就跟带走一只小猫一样容易,来人,带走!对了,别弄伤,好生伺候我的第四房夫人。” 富商一声令下,一帮家丁一拥而上,强行拉着女子往前。那女子拼命挣扎着,却也挣扎不过那一帮大汉的生拉硬拽。 第50章 神秘的九指少女 “就算她是买凶人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你们还不快去帮帮人家!”小鱼再也看不下去竟然有人光天化日强抢民女,示意着小谢快动手解救。 原本就跃跃欲试的小谢听到小鱼的命令,一个箭步向前,便一脚踢飞了拽着女子富商。那富商原本只顾着拉扯那女子就重心不稳,直直地撞在墙上摔落在地。几名家丁赶紧跑过去扶,小谢便趁势一个转身将女子护在身后。 那富商从地上狼狈爬起,擦了擦额头上的血,一脸不爽:“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坏我好事!”说着便推着身边的家丁:“愣着干嘛!都给我上啊!” 除了刚刚围着女子的三个,还乌泱乌泱从远处跑过来几个,声势浩大地赶来,准备把小谢和那女子团团围住。 “休想欺负我的小师弟!”小夏看人多势众,一跃而起,对着那几个为首的家丁一顿拳打脚踢。 “小夏小心!”长轩见小夏不打一声招呼就冲进人群,连忙一起加入。 反观此时的江小鱼和云时。 江小鱼正被云时拉到树荫下坐下,云时还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包糕点,江小鱼就这样坐在一旁阴凉处,翘着脚,啃着糕点,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打架…… 就这样三个人大战几十名家丁:小谢护着那少女,小夏与长轩默契配合打得家丁们节节败退,不一会儿,看似健壮得很的家丁们都哀声一片、悉数躺倒在地上,捂肚子的捂肚子,捂手脚的捂手脚。 江小鱼冷哼了一声:“哼,这还算是轻的呢!要不是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早就见血了呢!”说着,就把最后一块糕点送进嘴里,拍拍手上的糕点屑。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给我等着!”那富商见完全打不过,避免被更多人看笑话,连忙带着家丁们狼狈逃离。 此时那位女子方才壮着胆子,从小谢的身后怯生生地探出了脑袋,看着那富商和家丁们的撤退,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可能是因为害怕,双手仍紧紧抓住小谢的手臂。 此时的小谢眉头微微一皱,神色闪过一丝异样。 “这位妹妹不用害怕,坏人已经走了!”江小鱼看那名女子还很害怕的样子,便主动迎上前去伸出手,友善地看着她:“这位妹妹,你没事?” 只见那女子看看她的手,又抬头看着她,径自害怕地缩回到小谢的背后。 “你不用害怕,这位是我们掌门夫人!刚刚就是她让我救的你。”小谢出声跟那位女子解释。 掌门夫人……看来得好好跟小谢规范一下称呼才是…… 江小鱼白了云时一眼,云时正得意地摊手,反正他是对这个称呼很是满意。 “这位妹妹,需不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小夏也主动上前询问。 那女子却还是默不作声,只是环视了这一行人莞尔一笑,一溜烟扭头就跑了,只留下叮叮的铃铛声远去…… “什么嘛,还想着保护你回家诶!”小夏不禁有点忿忿不平。 长轩接着话口,瞥了小谢一眼:“就是,一点都不知恩图报,我们好歹为她打了一架。果然啊,这荡尽天下不平事哪有那么容易。刚刚小谢你怎么不拉住她,她不是很大可能是那个买凶人吗?” “不是她。”小谢打断了长轩的话。 长轩这下更费解了:“不是说是一模一样的铃铛吗?感情你还是听错了?” “铃铛是一模一样的铃铛。但我护那女子到身后时,她太娇小了,和当天我见过的买凶人相比,要矮上几分。”小谢闭上眼睛仔仔细细回忆那天与买凶人见面的诸多细节,缓缓说到。 “身高这个东西,许是记错了,或者是穿不一样高的鞋子都有可能。” “不,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小谢睁开眼睛十分确定地说到,“那天指缝有香黄痕迹的女人十指瘦削分明,而她不一样,在她刚刚捏紧我的手臂时候,我才发现——” “她只有九个手指。”云时缓慢地接上了小谢的话。 ———— “九个手指?”江小鱼不可思议地看着云时。 “没错,她因为害怕其实指甲有一点掐到我的手臂,你们看,只有九个指印。”小谢说罢便撸起袖子,众人一看,果然隐隐约约只有九道红印子,唯独缺了一个尾指。 “九指的确少见,可能是天生,可能是人为,我曾听说过有一种狠毒的毒草,可致人于半死不活痛苦之中,就算服食解药,中毒人的手指也会因为毒素残留而溃烂,最终萎缩不见,再及时服用,至少也会失去一个手指。”云时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 江小鱼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太狠了…… 十指连心,这该有多疼。 下这种毒的人,摆明就是做好准备——中毒人不死也会烂掉至少一根手指,其心可诛。 她不禁伸出手看了看自己完好的十指纤纤,还好还好,江虞当初只是中了北冥的九泉散。这是她人生第一次t到北冥门派居然相比这腥风血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江湖,略略有一丢丢人性化的地方。 云时看着她一脸庆幸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内心也猜了个七八分,笑着摇头走上前去。 一时间,江小鱼纤细的双手被云时的大手包裹:“放心,江小鱼命硬得很。北冥独门的九泉散都毒不死,注定一根手指头都少不了。既然那九指少女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那我们就进这东华寺,或许,有我们需要的线索也说不定。” 江小鱼感受着云时手心传递过来的温暖,一阵安心,跟着云时的脚步走进了东华寺的大门。 脚刚一迈进去,伴随着寺庙的钟鸣,眼前似乎闪过些什么…… 好多陌生的脸孔、熏香与烟雾、寺庙的金色垂幔、木鱼声、占卜求签的声音……好像还有一场大火,一个小女孩在远远呼喊着什么…… 江小鱼不禁停住脚步,双手紧紧捂着脑袋,紧闭着眼睛,一瞬间疼裂的感觉触目惊心…… 这难道也是,江虞残留在这个身体里的记忆碎片? 耳边只听得云时紧张的呼喊:“小鱼,小鱼!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好像觉得,江虞应该……来过这里。” 第51章 香火簿 “江虞应该……来过这里。” 江小鱼拼命敲着自己的脑袋,想要在江虞身体残存的记忆碎片中看清些什么,却又拼凑不出完整的片段。 云时抓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慰:“好了好了,不管江虞有没有来过,你都不要太为难自己。于我而言,陪你来这东华寺,也只是想找到关于伤害你的人的线索,其他的我们慢慢来就好。” “可是,我总隐隐感觉这一切好像都是连在一起,互相关联的,而且江虞的身体里有关于这里的记忆。我感觉自己好没用,什么都看不清。”江小鱼默默地叹着气。 江虞啊江虞,你到底来过这里做了什么? 这时,云时突然出了声: “或许,你的感觉是对的,江虞的确来过这里也说不定。” 江小鱼怔怔抬头,发现云时正看着寺内的一块石板,石板上还刻着字。 定睛一看,是东华寺建造以来,捐献过大笔香火钱的名人施主的名单,也就是功德墙。年份日期、名称、金额悉数都刻在上面,以作纪念,以求名垂千古,千秋万代。 “你的意思是,江虞捐了钱?她这么有钱的吗?”江小鱼细细在功德墙上找着江虞的名字,却一无所获。而且虽然江虞是首席杀手,也不见得就很有钱,起码她在江虞北冥的房间里翻箱倒柜都不见得有很多积蓄…… “这上面虽然没有江虞的名字,但不代表江虞与此无关。”云时转头问向小夏,“小夏,你以前有没有听说过江虞大概是几岁被北冥收养,是否大概是五岁左右?” 小夏一愣,随即道:“我听师姐讲过,她是五岁那年生辰日正式加入的北冥,云掌门您怎么知道?” “那就没错了,你们看这里。”云时用折扇指了指其中一列,上面赫然镌刻着: 【庆元十四年三月十九,唐风见,一万两】 北冥门派前任掌门……这么有钱的吗…… “江虞今年十八岁生辰,今年是庆元二十七年,往前推江虞的生辰年便是庆元九年,而功德墙上这一年正是江虞五岁。试想,就在一天时间内,唐风见收养了江虞,转头便来这东华寺内捐献一大笔香火钱,二者之间,必有关联。”云时冷静地分析着,用手抚摸着这石墙。 想来也是讽刺,五岁的生辰日加入北冥,十八岁的生辰日北冥却要杀了她。 想到这里,江小鱼不禁叹了口气。 “不过这毕竟是十三年前的事情,大概就要出动一下这里的老方丈才问得到情况了。”云时的眼睛依然盯着这功德墙不放。 “这里的老方丈,你认识?”江小鱼抬头看着云时。 “不认识,不过很快就认识了。” 云时自信一笑,一旁的长轩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果然一群僧人列队而至,为首的上了年纪的高僧仙风道骨,胡须飘飘:“原来是南夕门派掌门远道而来,老衲乃东华寺方丈,法号无求。请诸位移步后方茶室。” 这阵仗江小鱼确实没见过,不免好奇地转头问向云时:“南夕门派在这里也很有名吗?还是你又做了什么?” 却只得到一句故作神秘的答复:“你猜?” ———— 当然,很快江小鱼就知道了答案。 “南夕门派出手一向阔绰,老衲在此再次谢过云掌门出手相赠。” 东华寺的方丈无求正提着笔,在香火簿上记录着云时的捐献。 这家伙……还真是乱使用钞能力啊…… 看着那方丈记录香火捐赠的神情,江小鱼一时觉得,这法号“无求”一点都不准确,这情形,整个就是一个“很求”!“求得很”! 僧人奉来寡淡的茶水,那方丈接过递给了云时:“我这东华寺虽说是看似香火鼎盛,连年运营下来,还有这十几年来的修修补补也是捉襟见肘,多亏了江湖各大小门派的支持。前几日天姬门派的余掌门也是带领门下弟子来我这祈福,不知云掌门这次是来祈福还是求签?” “都不是,这次是想跟方丈打听些事。不知方丈对十三年前唐风见来寺里做了什么,有没有印象?”云时放下茶水,倒是直言不讳。 “你是说唐掌门啊……”那方丈捋了捋胡须,“唐掌门印象中只是亲自来过两回,一次是庆元十四年,一次是庆元十八年,两次都是问卦。” “问的是何人,随行都有些什么人,寺中是否有记录?” 面对云时步步追问,那方丈却连连摇头: “自然是没有记录的。以前解签卜卦的是无念大师,不过他自从庆元十八年后,也就是为唐掌门卜完最后一卦,便不再问世事。” 那方丈停顿了片刻,又略略思忖回忆了一下:“而且唐掌门随行弟子诸多,老衲实在没什么印象,若说有什么特别,好像那两次都带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莫不是唐掌门的女儿?”江小鱼心中猜了个七八分,但还是试探性地询问。 “那倒不是。听闻只是唐掌门收养的孤女。”方丈说罢,眼神恰巧落在江小鱼身上,“那小女孩看年纪,现在也差不多就跟姑娘一般大小。别说,这眉眼还是有些相似,只是那姑娘眼神之中要更为英气些。” 这方丈看人也是厉害,一眼倒是能看出来江小鱼和小时候的江虞相似又不同……江小鱼暗暗感叹着。 那方丈提起那小女孩倒也是印象颇深:“老衲第一次见到那小女孩,小小年纪一看就是个练武奇才。也难怪唐掌门会收入门中,没记错的话,是给当时的大弟子莫渊收成了徒弟,拜师仪式还是庆元十四年在寺内就办了的。” 云时趁机追问:“既然如此,不知这位无念大师现在何处?” “他就住在寺内的后山,不过许多人重金求卦都见不到他的人。” “那就还请方丈大人指路,云某去会会那无念大师。” 第52章 九指少女出现了 东华寺内后山,古树盘根错节,四周一片郁郁葱葱。只远远听见一阵古朴的琴声和几句吟哦,从一处幽僻的竹筑中传来。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这大抵就是“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所描绘的模样。 一行人刚一走近,未曾敲门,门内却已传出声音: “诸位请回,我已九年不占卜问卦了!” 琴声仍未间断,就仿佛刚刚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云时对着门内喊:“我等无意占卜问卦。只是有一旧事相询,还望无念大师行个方便。” “既然都说是旧事,又何需再提。往事向来不堪回首,不如放下让它随风而去就好。”门内依然是不假思索的拒绝。 云时原本还想出声,而更为快节奏的琴音传来,看来是替这竹筑的主人传递着毋庸置疑的逐客令。 “师姐,要不……咱们闯进去?你看这竹墙倒也不是很高,想必一翻就过。”小夏摸了摸这竹筑的院墙。 小鱼连忙拦住了小夏,虽然翻墙这事她以前也经常干,不过毕竟在人家的地盘,还是少惹事为妙:“算了算了,人家好歹也是个隐居的大师,我们本来就很打扰,这样硬闯,倒显得我们无礼了。” 小夏内心还是有些不服:“不过就是个算命的,我们这么多人,怕他做甚?” “这无念大师,内力颇为深厚,可不容小觑。单听这琴音就可见一斑。要不然也不至于九年里——世人重金难买一卦。想必这九年来,想硬闯进来的人也不少,只是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听完云时的话,小夏也只好作罢。 ———— “咦?你们也是来找我阿爹的吗?” 一抹熟悉的身影竟出现在他们身后,伴随着一阵好听的铃铛声。 这正是今日在寺内解救的那名九指少女。 她正提着篮子,里面放着刚从山里采撷的蘑菇和野花,歪着头看着站在竹筑门前的一行人。 这……无念大师竟然有女儿的吗? “我叫琴心,是无念大师养大了我。所以我都管他叫阿爹呢!”琴心仿佛一眼看穿了他们的疑惑,莞尔一笑,“别人都说我阿爹特别凶,老是赶人走。但其实他可慈祥了,我带你们进去。” “那就有劳琴心姑娘了。”云时倒是不客气,大大方方地顺着琴心的话头接下。 正愁找不到方法进入这竹筑,看来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阿爹,琴心回来啦!”琴心带着众人进入了竹筑。 只见窗边有一老人正在抚琴,那琴就正如传出的琴音一样古朴。 还未等琴心介绍云时等人,那老人已摇了摇头,语气略略有些不快: “琴心,说了你多少次。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又尽给我招惹麻烦。” 琴心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拿起竹篮中的野花插进了旁边的花樽,并放下篮子,撒娇地依偎在那老人的手边:“今日琴心遇到坏人了,是他们救的我,所以他们是好人!” “这天下哪里有绝对的好人坏人,不过就是一念之差而已。” 一曲恰好奏罢,那老人方才用双手按住琴弦,缓慢抬头,目光却不曾在任一人之中停留:“既然诸位救了琴心,我也不会为难。但老朽不再占卜问卦、不再过问世事之例是不会因此破例的,当然诸位所谓的旧事我也没有兴趣听。暂且在我这竹筑喝一杯清水,趁着天还没黑回去就是。” 语气中,还是满满的不屑一顾。 真是个不好说话脾气古怪的人。江小鱼耸耸肩,环顾四周。 相比起方丈无求,这才是和法号一模一样的人呐……到连罐茶叶都没有的地方,一人一琴一桌,往好听点说是清淡雅致,往实际了说几乎就是家徒四壁、叙利亚风……整个竹筑稍微像样的装饰也就是琴心刚刚插好的野花而已,还真是无念…… 云时接过琴心递过来的一杯清水一饮而尽:“好水,果然是清心之所。” 话锋一转:“不知无念大师九年退隐、不占卜问卦、不再过问世事,可与唐风见带着的小女孩有关?” 大抵是没有想到云时所谓的“旧事”是与自己有关,这个发问倒是让无念猝不及防。他只是低头喝水,回避着云时的目光:“区区几岁女童,能奈我何!” 云时哼笑一声,一边踱步一边念道:“金乌欲上海入血,羿射九日,落为焦沃。” 这是江小鱼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话——江虞十八岁生辰的生死令! 无念一怔:“这个卦象,你是如何拿到?” “这竟然是个卦象!”江小鱼不免有些气愤,“所以,一个卦象主宰一个人的生死,果然是迷信的唐风见干得出来的事情,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这一声吐槽让无念大师发现了江小鱼的存在,他上下打量着江小鱼,忽而大笑出声,像是魔怔了一样:“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可以安心了!” 未等一行人反应过来,无念大师上前两步掐着江小鱼的肩膀,确认她是活人,又仔仔细细左右端详了一遍:“果然捏造的二九生死劫,注定就可以顺利度过!上天慈悲为怀!我终于不会愧对苍生!” 捏造的……二九生死劫?十八岁的生死令究竟背后有多少的荒唐…… “琴心,去我房内拿珍藏的毛尖来!煮水沏茶!我要好好庆祝一番!” 无念大师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九年了,九年了,他终于可以放下执念,放下不安。 ———— 滚水一注,茶香四溢,无念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开口向众人讲述十几年前的故事: 庆元十四年三月十九,唐风见带着刚收养的小江虞来到了东华寺。 起初,他倒是没什么想要把小江虞收入门派的想法,属下像拎着小鸡崽一样拎着五岁的小江虞就一起到寺内问卦祈福。 彼时的无念还在寺内解签卜卦,因有些通阴阳懂五行的本事,倒也善于占卜,常替人指点迷津,一时风头无两。 唐风见拿出一锭黄金在无念面前晃了晃:“敢问大师,可知我乃何人?” 无念神色无异,并不对黄金有丝毫的兴趣,只是照常手指掐算,眼都不抬:“北冥唐掌门雅兴,可是前来卜问前程?” 唐风见哈哈大笑:“大师果然睿智。不知在你看来,我这北冥前景如何?” 无念只是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不过是一条血腥之路,长远需得诸事小心。” 此时许是小江虞被拎得不舒服了,挣扎着自己落了地,吸引了无念的注意,他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这孩童倒是骨骼精奇,是个习武的好料子。唐掌门好眼光。” 唐风见这才转头认真看了小江虞一眼:“哦,是吗?” 第53章 太阳星君生辰日 唐风见瞥了小江虞一眼后,随即严厉训斥了属下: “你怎么看孩子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那属下慌慌张张地赔个不是,正要准备蹲下把地上自己玩耍的小江虞抱起来,只见那小女孩一把推开那人的手,冷冷地说了一句:“今日可是我的生辰,我阿娘说过,生辰日的人最大,是不可以被欺负的!” 生辰日?竟是三月十九日的生辰么? 无念的眼神突然有了异样闪动,不顾面前的唐风见,自顾自站起身走近了小江虞,轻声问:“小妹妹,你今年几岁了?” 小江虞面无惧色,还挺了挺腰:“我今年五岁了,我是庆元九年出生的!” “庆元九年……三月十九日……”无念默默念叨着这个日子,“果然是天命……” “这个生辰有何不妥?可是会危及我门派?”唐风见半眯着眼睛,神色里尽是危险。 身后的属下感受到掌门语气背后的杀气,双手立马握紧了刀柄,似乎只要得到一句肯定的回复,就马上拔刀见血。 ———— “大明升,六合晓,万物春。”无念大师在卦纸上苍劲有力地写下一行字。 唐风见跟着默默诵读了一遍,问道:“这是何意?” 无念将卦纸递给了唐风见:“三月十九日,乃太阳星君生辰日。庆元九年,阳气至盛,是为双阳辉天。而北冥主杀,难免带些阴血沆瀣,神鬼怨气,若得阳光普照,自可逢凶化吉,枯木逢春,开天辟地,一统江湖指日可待。” “哈哈哈哈哈这个我喜欢,一统江湖指日可待!” 唐风见仰头大笑,示意属下收起剑鞘。将卦纸揣入怀中,并上前一把就把江虞抱了起来:“没想到你这小妮子竟能护我北冥命脉,既然如此——北冥首席大弟子莫渊听命!” “弟子在。”年少的莫渊走出了队列。 “这小女孩以后就跟着你了,好生教她习武功,我会每日亲自考核,万万不可懈怠!” “弟子得令!” 唐风见伸手拍拍小江虞身上的尘:“你记住,今日起,你就入我北冥,安心做我门派第九代弟子,生是北冥的杀手,死是北冥的鬼差!按师门辈谱就取名为江……” 当时还不叫江虞的小江虞不甘示弱地打断:“可是我有名字……我叫……” 话还没说完,便被唐风见硬生生用气势压了回去:“你叫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从现在起,你就叫江虞。江虞听令!要想在我门派活下去,就必须唯师命是从,接受最严酷的训练!” “训练?那我会成为很厉害的人吗?”小江虞不服的眼神中终于闪烁着光。 唐风见冷笑一声:“自然会,不仅如此,你还会成为最厉害的人。我要让整个江湖闻风丧胆!” 小江虞看了一眼刚刚唐风见吩咐的所谓她的师傅——莫渊,年少的脸上挂着冷峻不苟言笑的神情,修长的手握着一柄长剑,看起来的确是很厉害的样子,便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向着唐风见作了个揖:“江虞听令!”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可造之材!”唐风见对此甚是满意,“来人!找来这东华寺方丈!我要捐献万两香火庆祝今日收取首席徒孙!另外,这收徒仪式就在这东华寺办了!” “属下听令!” 齐刷刷的一行手下散去,莫渊也上前从唐风见手中抱走了年幼的江虞。 原地,只留唐风见转过身去,阴狠一笑:“真乃天助我也!江虞……江虞……余十烟啊余十烟,我今日灭不了你,来日待我功成名就一统江湖,看我将来如何将‘余’一军!” ———— 原来……这就是江虞一个孤女竟然能得到前任师尊亲自指导,并且成为莫渊座下首席大弟子的原因,唐风见在江虞十八岁前一直护其不被唐雪瑶伤害,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也难怪江虞和莫渊那么像,竟然尽是得了唐风见部分的真传:阴狠,决绝,将师命奉为做人做事原则,成了杀伐果断的冷面杀手。 听罢无念大师的回忆,江小鱼探着身子问:“那后来呢?为什么后来还有后半句——金乌欲上海如血,羿射九日,落为焦沃。” 无念怔了一下,“那不过是九年前另外再卜的一卦,既然生死劫已过,这句卦象不提也罢了。” 江小鱼一下子就急了:怎么能不提呢,若不是这三句话,又怎么会有十八岁生死令的劫难?无念大师,当年扬名立万,就这么用卦象杀人于无形吗?” 无念放下茶盏,淡淡叹了口气:“这茶也凉了,旧事既已阐明,天色不早,请回。” 江小鱼还想说些什么,被云时拉住。他用手轻轻拍了拍小鱼,以安抚她的情绪:“无念大师既然先前说这生死劫的卦象是捏造,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无念低头不语,这又何曾不是他从业生涯的污点。消极避世的九年,每天都在为自己赎罪,不再问卦不再占卜,但愿能减轻自己的罪行。 他站起身独自走到窗边,又开始抚琴,仿佛没人能打扰到他,只幽幽传来一句毋庸置疑的语气:“琴心,送客!” 江小鱼等人只好跟着琴心姑娘离开了竹筑,屋内只剩下无念大师一人。只听得屋内琴音阵阵似裂帛,无念的思绪独自回到庆元十八年,尘封了九年不愿回首的回忆被缓缓打开。 那佩戴着铃铛的小女孩…… 那看似天真无邪的脸上却有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 ———— 九年前,东华寺。 “我要你再写一卦送那北冥的掌门。” “小小女童,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要恶作剧去别的地方!” “哦?恶作剧?你也太小看我了。”那女孩低头把玩了一把腰间的铃铛,瞬间抬头露出一个甜美而隐隐透着阴狠的笑容: “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来着,琴心是,琴心妹妹可是美滋滋地吃下了我带来的糖饼,加料的——美味糖饼。” 那笑容和停顿让无念背脊一凉:“你究竟想干什么?” 小女孩直勾勾盯着无念:“没什么,只是觉得一张卦纸换一个解药,我还有点亏呢!” 第54章 加一记凶卦 无念愤而拍桌:“我无念绝不做违背良心的事情!” “是嘛!”那小女孩竟然流露出赞许的目光,拍起了掌,“无念大师果然清高!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琴心小妹妹手指溃烂,慢慢死去……” 说罢,就抬起了自己的手,故作张扬地炫耀了一下手指:“不得不说,琴心妹妹的手可真好看。只是可惜,这辈子她都弹不了琴了,真对不起她这个好名字。” 无念再也忍不住这样的挑衅:“你这个小毒女!” “就一句话,换还是不换!一张卦纸换一个解药!” “你要什么卦象……” 终于,无念还是妥协了。 那小女孩得意一笑,用手指了指桌上空白的卦纸: “早这样不就不需要白费口舌了。我要的很简单,给北冥那名叫江虞的妹妹,没记错的话,她今年应该九岁了。就给她加一记凶卦,让那掌门找机会杀了她就成。至于怎么加,就不需要我来写了?” “你这是想借刀杀人!那江虞三年前我已算过卦,是吉卦!关于那江虞的卦象已给到唐掌门,正所谓‘大明升,六合晓,万物春’,我又如何能出尔反尔?” “无念大师不要那么着急嘛!我只是个小女孩而已,哪里懂那么多。不过连我这个小女孩都懂,不就是一个太阳的生辰吗?后羿射日滋养大地,夸父逐日渴死荒漠,这不是全靠后人一张嘴吗?对大师来说,只是三年后追加一个凶卦,不算什么难事?” 那小女孩一边说着,一边从空白的卦纸里抽出一张敲了敲:“待会儿唐掌门自会来找你,我会躲在这墙后,琴心妹妹的死活,可都在大师您的一念之间了。” 恰好听得一阵脚步声逼近,那女孩竟收敛起所有的阴狠神色,只露出天真灿烂又无辜的笑容,转身躲入墙后。 ———— 来的人,果然就是唐风见。 “无念大师三年不见,别来无恙。”唐风见相比三年前更加意气风发,不愧是红气养人。 “三年前幸得大师指引,自从收那小妮子为徒,我北冥门派遇神杀神,遇魔杀魔,果然是顺风顺水!而且那小妮子真真乃学武奇才,才八岁就已经登峰造极!我北冥幸得一徒,光耀门楣!所以今日特备薄礼,来感谢大师。” 而那无念径自低垂着眼眸,不接唐风见命人递过来的礼品,也不接话,只是长叹一声,在卦纸上写下一行新的卦象: 【金乌欲上海如血。】 唐风见见状,仔仔细细端详了起来:“大师,这是有什么新的指示?” “三年前我为北冥占了一卦——阳光普照,枯木逢春。今日我观天象有异,于是再占一卦——旭日已升。这卦象【金乌欲上海如血】赠与唐掌门。”无念颤抖着,将卦纸交给了唐风见: “太阳即金乌,北冥意为海。旭日高挂,稍有不慎,轻则血流成河,重则倾覆苍生,于北冥而言,都将是一场不小的血光之灾。” 唐风见眉头一紧:“大师的意思是这江虞留不得?不是说她能福泽我北冥吗?我可是精心培育成我北冥下一任的首席弟子啊……”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若能效仿后羿,及时射日,就能在大祸酿成之前,力挽狂澜。”无念说罢,又取了一张新的卦纸,颤颤巍巍写下又一行字: 【羿射九日,落为焦沃。】 “只要选取合适时机,还能擢其光彩,吸取金乌精华,福泽万年。” 唐风见手持今日的两张新卦,认真地询问着无念:“金乌欲上海如血。羿射九日,落为焦沃。那还望大师明示,这什么时候是最佳时机?” “既是庆元九年生人,二九年华将如日中天。此女注定二九之年,有一劫。此劫来临之前,此女福荫北冥。此劫若是无恙度过,于北冥或有生杀大患。”无念说罢便闭上了眼睛。 “既是如此,就算无劫,我自然也会给她造上一劫!只要能护我北冥一派,多一具尸首又何妨?”唐风见阴狠放下一话,将那两张卦纸揣入怀中,“今日多谢无念大师佑我北冥,若此劫顺利度过,北冥必有重谢!” 说罢,便率属下离开。 果然是北冥的掌门,说话做事狠辣不顾后果。 而待唐风见和属下走开,那小女孩便敏捷从墙后闪了出来,为无念大师的新卦象鼓掌庆贺:“大师出卦实在是妙!小女佩服!虽然要让那江虞多活九年,不过这女子十八岁生辰正是如花的年纪,我都不知道应该说大师仁慈,还是比我要心狠手辣得多了。” “不过都是生死有命罢了,我已按照你的吩咐增加了一个凶卦,至于那江虞是否应劫,就看她的造化了……” “北冥掌门又迷信又做事果断不过脑子,我自是信他有这个能耐,不然我也不会找你了。”那女孩提起北冥的唐风见竟也是轻飘飘一句带过,仿佛丝毫不放在眼里。 “所以,琴心的解药呢?” 只见那女孩向着无念丢过去一个香囊:“将此香囊置于琴心鼻下,一个时辰毒自然就解了,只是过了这么久,这小指头估计就保不住了。” “你……” 那小女孩并没有把无念的暴怒放在眼里,转过身去幽幽说了一句:“九年还很长,这九年我会每年都来看看琴心的。若是今日之事泄露……保不住的,可能就不止是小指头了。” 说罢,那小女孩得意地翘起小指头,向着无念炫耀。 “我不能在这里留太久,我阿娘该担心了呢!” 就如同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这寺内突然闯入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样。 她就这样笑着跑开了,留下铃铛“叮铃铃”的声音余音绕耳,却宛若梦魇。 无念用力掐着那香囊,明明手上青筋暴起,却生生透着一种无力感。 自那以后,东华寺再无无念大师的踪迹,世人就算重金求卦远道慕名而来,也难以见上大师一面。 第55章 月老树 “那我就只能送你们到这了。往东走就是东华寺的大门,西边是寺内的月老树,别走错啦!”琴心停住了脚步,向着江小鱼一行人摆摆手,手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很是好听。 一行人向东边走去,唯独云时停住了脚步,转头叫住了琴心:“琴心姑娘,冒昧借问一下,你这铃铛……” 见琴心机警地捂住了铃铛,像是护着自己精心呵护的宝贝,云时笑着说:“姑娘不要误会,在下是看这铃铛精巧可爱,想问在哪里买,我想再买一个送给我心爱之人。” 说罢云时自己都觉得好笑,原来跟江小鱼呆久了人真的会“鱼化”,随口一编就是理由。 “这个,你也觉得好看啊。我也很喜欢呢!”琴心低头,用手怜爱地摸着那个铃铛。 “不过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买的,这个是九年前一个姐姐送我的,她说这是她随身的铃铛,见我喜欢就送我一个呢!” 九年前,又是九年前…… 琴心放下手上的铃铛,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个姐姐还送了好吃的糖饼给我吃,只是吃完我就昏昏沉沉睡着了,醒来之后姐姐也不见了,阿爹好像还哭过,琴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云时敏锐地捕捉到话中关键:“是不是从那天之后,你们就搬来这里住,而且你……的手指就少了一只?” “咦,你怎么知道?阿爹还老是跟我说把这铃铛丢掉,我不肯,他还会冲我发脾气呢!” 云时打开折扇,脸上尽是运筹帷幄:“我猜的,只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你阿爹为什么会九年隐居的理由了,还有那第二个卦象为何而来……” “虽然没能告诉你铃铛怎么买,不过我听寺内的长辈们说,如果要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不如去寺内求个同心结,然后两人一起悬挂在那月老树下,这样月老就可以看到你们的诚意,保佑你们白头到老呢!”琴心一本正经地跟云时介绍着。 “这又是什么寺内骗人香火钱的勾当……我才不信这个。”云时转过身就走了。 “大哥哥你走那么快干嘛……可是,他们都说很灵验的呀……”琴心对着云时的背影大喊,“你走错了……寺庙的出口在东边!” ———— 事实上,云时也不算走错。 他只是口嫌体直地来到了传说中的月老树下。 只见一棵苍天古树傲然挺立,枝繁叶茂,将夕阳切割成星星点点的斑驳,好生浪漫。每个高高低低的枝丫上,都悬挂着红丝绸和同心结,随风飘扬此起彼伏,飞舞出唯美的弧线,煞是好看。 那该是多少个年轻男女永结同心的美好心愿。 云时笑着摇摇头感叹:“估计只有江小鱼那个家伙才会信这个了。” 话音刚落,眼前就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出所料,果然就是江小鱼。 云时悄悄躲在一旁,想看清这个女人想干些什么。只见她掏出此前朝颜姑娘送的同心结,见四下无人,开始十指合一,念念有词: “月老树你好,我叫江小鱼。虽然某人说他什么都不信只信自己,但我还是跑过来拜拜你了。我知道江虞之前生杀罪孽太重,可能你一点都不想听我们许下的愿望,但我一定会慢慢替她弥补回来。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咯,江小鱼的愿望就先许了哈……江小鱼在此虔诚祈祷——心爱之人能长命百岁,平安顺遂。上苍既然给了江小鱼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那我就再贪心一点点,祈求能与他相守一生。” 说罢便抬头挑着树枝,看中了一个向阳的枝丫后,便吃力地踮起脚,想将同心结挂上。 再高一点点,再高一点点就够了。 就在江小鱼几次够不上树枝肩膀酸麻之时,只听见身后一句温柔有力的声音: “我来帮你。” 一只熟悉的大手伸出,包裹着江小鱼举着同心结的手,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触达她的每一寸肌肤,让她的脸飘上红晕一片。 云时一手拉着江小鱼的手,另一只手环在她的腰间,轻而易举就把同心结稳稳地挂上了树梢。 “挂好了。” 云时微微一笑,低头看着怀中的江小鱼。 “你怎么来了……”江小鱼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因为担心有人听闻一些奇奇怪怪的传说,譬如什么在月老树挂同心结;又担心有人听闻就算了,还听闻了一半,不知道这挂同心结是需要两个人一起挂才灵验的。所以我就来咯!”云时打趣着江小鱼,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头。 “你在说什么呀,我不过是帮……帮小夏求个姻缘,想帮她找个好人家而已。”小鱼推开了云时,故意撇开了眼神。 “是吗?”云时嘴角一勾,随即双手合十,学着江小鱼刚刚的样子:“江小鱼在此虔诚祈祷,心爱之人能长命百岁,平安顺遂……” 江小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听到多少了……” 云时假装思忖了一下:“我想想啊,我应该是听到了这一句:‘上苍既然给了江小鱼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那我就再贪心一点点,祈求能与他相守一生。’” “……云时你这个大坏蛋,你偷听!”江小鱼又羞又恼地追着云时跑,两人你追我赶打打闹闹。 云时忽然停住脚步转身张开双手,江小鱼一个刹不住车撞入他的怀中,被温柔地一把搂住。她的脑袋紧紧贴在云时的胸口,只听得一阵沉稳的心跳,还有一句沉稳的答复: “你不用担心。为了与你相守得更久,我自然会让自己长命百岁,平安顺遂。” 江小鱼嗔怪地锤了一把云时的胸口:“跟一个聪明的人在一起一点都不好。” “哪里不好?” “你什么都知道,就不好玩了!” “要不你试试说点我不知道的?” “我想想啊……” 江小鱼滴溜溜转了一下眼睛,计上心头: “我问你,若是让你用‘我、长轩、小夏、喜欢’,一共四个词,连成一个句子,你会怎么连?” 云时笑着说:“这,多了一个词?” 江小鱼摇摇头:“正确答案是,长轩喜欢小夏。” 终于轮到云时不解了,他直问:“那我呢?” 江小鱼暗自一笑,轻轻踮脚在云时脸颊上啄了一口:“我啊,我喜欢你呀!” 云时噗嗤一乐,深情地低头凑了上来,两人在月老树下相拥而吻。 夕阳洒在树梢上的同心结上,也将树下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时间,缠绵悱恻。 第56章 社死现场 “师姐!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小夏举着平安符从远处赶来,一声呼唤把月老树下两人的气氛瞬间打断。 江小鱼连忙不好意思地推开云时,接过小夏手中的平安符:“真……真好看……” 云时一脸黑线,只好把充满怨气的眼神都怼在长轩的身上。他决定,也要让长轩好好管管小夏这种随主儿的冒冒失失的性子。 “小夏,你就给我求了你个平安符呀,你自己呢?”江小鱼不禁问。 “师姐的平安当然是最重要的啦!不过这寺内的师太看我心诚,还送了我一对平安扣,你看!是不是很可爱!”小夏丝毫没有感受到云时给长轩送去“杀人”的眼神,跟江小鱼介绍着她的纪念品。 “这一对平安扣也是很精致呢!”小鱼看着这一对平安扣,一阴一阳,故意眼神示意了一下长轩,清清嗓子大声地说道:“我看这适合你自己留一个,另一个要送给谁呢?” 长轩内心暗喜,刚刚被掌门眼神警告的所有不快荡然无存。 而小夏果然一蹦一跳走到长轩面前,将其中一只平安扣递给了他:“长轩,你经常有好多危险任务要执行,这个给你,希望你能注意安全,一直平安。” 长轩视若珍宝地接住了平安扣:“小夏……我……其实……”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时间紧张得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夏竟在月老树下当众送他一对平安扣中的一只,这让他又惊又喜…… 可还乐呵不到几秒,当即就是一片晴空霹雳! 小夏竟把另一只平安扣转身就递给了小谢! “小谢,你拳脚功夫不熟练,一定要好好练习,这个平安扣,就当作你的小师姐我送你的拜师见面礼!” “谢谢小夏姐!”小谢也开心地接过了平安扣,还得意地朝着长轩嘚瑟了一下…… 这让长轩几乎原地石化…… 和小谢……共用一对平安扣……那我算什么…… ———— 暮色渐沉,月明星稀,江小鱼一行人下了东华寺。 “就是他们!把他们给我围起来!” 刚一下山,便被一群人举着火把团团围住,云时下意识把江小鱼挡在身后,而小夏、长轩、小谢均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我可等了整整一天才把你们一群人给逮到了!”人群中走出一个熟悉的油腻身影,是早上调戏琴心的富商,没想到这人记仇成这样,还能在寺外增派人手等上一天,就为了报复他们。 “你可真闲着没事干!”江小鱼仗着身边一堆高手,发动嘴炮攻击。 “你们才是闲着没事干,我和你们素昧平生,你们突然闯出来坏我好事,要不是你们,我现在可是美人在怀,好不快活!”那富商回忆起早上那小娘子竟然还唧嘴,不禁让江小鱼一阵恶心。 “做你的青天白日梦!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后悔哦……别怪我没提醒你。”虽然江小鱼武功很废,但她知道有云时、长轩、小夏、小谢在身边,哪怕对方再人多势众,估计也是不一会儿都要趴在地上哭爷爷叫奶奶的。 “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给我上!”那富商一声令下,那群手执火把的家丁步步逼近…… 还未等他们出招,不远处便传来一句中气十足的传音: “区区地痞,怎劳云掌门亲自动手!” 说罢便有暗针阵法飞出,精准扎中围攻人的腿部穴位,举着火把叫嚣的家丁们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瘫软在地,哀嚎一片…… 众人抬眼望去,一个老者正坐在轮椅上被推了出来。 虽是一头鹤发、两鬓斑白,倒也是精神矍铄,炯炯有神的双眼坚定目视前方:“云掌门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这帮地痞无赖,交给我白鹤山庄即可。” 白鹤山庄……这名字怎么听怎么耳熟啊……江小鱼默默嘀咕着,仿佛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头。 “一个残疾老头,好大口气,给我上啊你们!”那富商拉起地上几个哀嚎的家丁,却发现一拉起来即瘫软下去。 “他们中了我的白鹤神针,不过我只用了一成功力,不致死也不致残,只是需要一个时辰才能恢复,若是勉强运气站起来,那估计下半辈子……就要跟老夫一样尝尝这轮椅的滋味咯!”那声称自己来自白鹤山庄的老者,居然一脸慈祥耐心地跟这富商解释着。 忽而像想起什么似的,从袖口掏出一根粗的类似大头针的玩意儿,一本正经地说:“不过没想到你们这么多人,老夫这次出门仓促,针带的不多。只还剩一根粗的,我看你皮糙肉厚也受得起,要不来一根试试,跟你这帮兄弟同甘共苦?” 说罢便眯着眼睛,要作势将针射出。 那富商自是吓得屁滚尿流,也不顾地上哀嚎的人群,赶紧一溜烟跑开了,还断断续续喊着:“好……好汉饶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也不见,不见!” “哈哈哈……我只是吓吓他,真是好玩!”那老者收起针,在轮椅上向着云时恭敬行了一礼:“云掌门受惊了,老夫白鹤山庄庄主吴予子见过云掌门!” 江小鱼只当这又是南夕门派的一个下属部门,过来搭救掌门罢了。听罢这庄主的名字不禁噗嗤一乐:“哈哈哈这名字太好笑了,竟然叫做‘无语子’,笑死我了……这在我们公司要是刚进群是要被做成表情包的啊!” 而云时却没有平时的威严傲气,竟走上前扶起了半身行礼的吴予子:“叔父大人言重了,您从小待我恩重如山,这次前往天姬路过您这,竟还要劳烦您老人家出手相助,是小辈莫大荣幸。” 叔父……大人……这下江小鱼目瞪口呆了,刚刚她嘲笑那么大声,就怕是这长者耳朵不好使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长轩清了清嗓子,低声跟江小鱼解释到:“吴庄主是南夕门派上任掌门的贴身侍卫,云掌门父母早逝,从小是跟着他长大的,视他为长辈,所以喊他叔父。他是南夕门派的老人家了,所练的白鹤神针出神入化,我们都对他十分尊敬。他自己不愿待在南夕门派,掌门就让他来这白鹤山庄,说是掌管山庄,其实就是颐养天年。” 视为长辈……十分尊敬……每句话都像刀子深深扎在江小鱼的内心。 所以这四舍五入是“见家长”?然后她倒好,先把“家长”数落了一顿。 此时的江小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社死,比把吐槽领导的私人聊天不小心误发到工作群,还要社死。 “叔父大人,跟您介绍一下,这是江小鱼、小夏、小谢。”云时热情地跟吴予子介绍着。 那吴庄主只是稍稍睥睨了一眼,没好气地说:“不过是些‘鱼虾蟹’,这名字倒是好记。还请云掌门带上你的‘虾兵蟹将’们移步白鹤山庄,让老夫一尽地主之谊。” 不得不说,这吴庄主倒是谐音梗玩得很溜,也是记仇得很,这下江小鱼更深刻地觉得,有她好受的了。 第57章 白鹤山庄 白鹤山庄大概是江小鱼这一路来,最不想待着的地方了。 她总觉得尴尬,哪里都尴尬,手足无措,无所适从。 白鹤山庄很大,果然是个颐养天年的地方,庭院天井、各式厢房、阁楼应有尽有,吴庄主倒是贴心给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房间。 因为云时爱喝茶,也早早在厅堂准备了上好的碧螺春和各式的茶点。看着那精致的茶点,江小鱼倒是饥肠辘辘,眼睛老是往茶点上瞟,却不敢动。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社恐,内心只祈祷话题和吴老爷子的眼神千万千万不要落到她身上,然后这晚上的茶会快快结束,她只想回到房间,用被子蒙着头睡一觉,然后第二天睡醒大家都忘记今晚发生了什么。 偏偏云时就挑起了一块糕点,一脸宠溺地递给了江小鱼:“这块好吃,给你。” 江小鱼内心大呼救命。 “怎么,这不是你最爱吃的么?还是要我喂你才肯吃啊?” “我吃……我吃……”江小鱼生怕云时再做出更出格的让她社死的事情,赶紧低着头接下,尽可能淑女地小口小口吃着,像极了一只仓鼠。 果然入口即化,这内馅绵软清甜,回味悠长……要是可以大口吃就更好了…… 江小鱼一边小口小口地啃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谢过……吴庄主盛情招待……” 云时轻轻擦掉她嘴角的糕点屑,笑着说:“你不必客气,也不必紧张,叔父从小看着我长大,是个可亲又爱玩的老者,你不用这么拘谨。” 吴予子庄主看着他俩这亲密的互动,对二人的关系也是了然于胸,只是不作言语,把泡好的茶递给了云时。 “叔父的茶果然好茶。”云时轻轻呷了一口,“前几日飞鸽传书才得知叔父需要轮椅代步,托门内弟子送来的药草可有每日浸泡?” “我这伤,大抵是药石无灵了。”吴予子长叹了一口气。 “书信没跟你明说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这腿脚是拜北冥所赐!那日被北冥追杀,我寡不敌众,失足跌落山崖这才伤了腿脚,再也无法行走,却也索性捡回一条命。”吴予子说话间狠狠攥紧了拳头。 北冥……江小鱼终于记起在哪里见过白鹤山庄这几个字眼了。 那日莫渊随手丢给她的几个任务锦囊,说是给她练手用的那次。她随手拆开的第一个就是【庆元二十七年三月二十八,白鹤山庄庄主】。 只是……不是说好都是些不入流的人物吗,怎么连云时这武艺高强的长辈都安排上了……所以事实上,就是因为江小鱼当时偷懒没去执行,莫渊派人去了结任务才导致吴庄主坠崖,落了个终生残疾的毛病。 关于“对象家长曾经是自己刺杀对象、然后自己因为偷懒没去执行、最后门派派了一堆人去刺杀、还把对象家长弄残废了”这件事……江小鱼感觉自己在人生的社死耻辱柱上连续被钉了四板斧。 怎么就能……这么巧呢…… 江小鱼忘记手上还捏着糕点呢,懊恼一捏。那酥软的点心竟然粉碎了,掉了她一身,显得十分狼狈。 “叔父大人,小鱼她一个女孩子赶路了一天也累了,不如先让她下去歇息,我再陪您喝上几盅如何?”云时只当她是听到北冥自乱阵脚,笑着给江小鱼解了围,示意小夏把小鱼带回房间休息,“小夏,还不带着小鱼去房内休息。” 江小鱼自然是求之不得,几乎是落荒而逃。 “叔父,我们接着喝茶。” ———— 小鱼他们走后,厅堂里只剩下云时和吴予子。 吴予子倒也直言不讳:“你说你当上掌门之后,周旋于莺莺燕燕说是假象伪装,好歹也认识不少名门之后,全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我还以为你此番去天姬是要去重提联姻之事,竟与那北冥江虞混在一起,荒唐啊……” 云时笑着说:“看来是什么都瞒不过叔父啊。” 吴予子摇摇头:“倒也不是说我因为这腿脚记恨北冥,这北冥名声如何,江虞名声如何,我不信你一无所知。” 云时接过吴予子手中茶壶,往他杯中添茶:“其实自从这江虞变成江小鱼之后,倒也可爱了不少,再也不是江湖传言那个冷面杀手了,假以时日,叔父也会喜欢她的。话说回来,叔父可以前甚少管过云时的终身大事啊,怎么现在反倒如此上心了?” 吴予子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果然是茶过了味就涩了,人大了就不经说道了。” “云时绝无此意。” “罢了罢了。”吴予子深知多说无语,只好道,“这几日略有阴雨,我这腿脚湿疼得很实在难出门。山庄有些应酬,既然你来了,就亲自来帮老夫把把关,其他人,我不放心。” “叔父哪里的话,这点小事,交给云时就是。”云时不假思索,便答应了下来。 “那你们就安心多住几日,天姬那边,你自己打好招呼。” 说罢,吴予子便让下人推他回了房。 此时的云时看着吴予子离去的背影,摊开折扇扇风若有所思。 不管怎么说,起码吴予子有一个说得不错,天姬那边,他是得打些招呼。 至于联姻一事,他原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若让江小鱼知道了,怕不是要天翻地覆、不舍昼夜了。 ———— 入了深夜,万籁俱寂。 江小鱼蹑手蹑脚来到云时房间,见房内烛火还亮着,从门外探头进来。 只见云时伏案在写着什么,这还是她第一次看着云时认真写字的背影,修长挺拔的身姿被烛影拉长,烛光下专注的眉眼更显俊美,她就这样呆呆地趴在门边看着云时写完。 云时微微一笑,将笔搁置在架上,轻轻吹干墨迹,一卷。往窗外吹了声哨子,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就飞到云时手上。他将纸卷塞入鸽子腿部的微小竹筒,轻轻拍拍鸽子,那鸽子如同得了号令,往窗外飞去,消失在天际。 这就是传闻中的,飞鸽传书啊…… 笑得这么开心,也不知道云时在跟谁鸿雁传情!江小鱼因为“得罪对象家长”的事情,对自己充满了不自信,看到云时放飞鸽子,内心也竟生了疑。 第58章 飞鸽传书 “这次不爬墙,改趴门口偷看啦?” 云时头不用回就知道是江小鱼这个家伙鬼鬼祟祟趴在门口。 “哪有……我就是有事,觉得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江小鱼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内心还是有些愧疚。 “怎么啦?” 云时伸手握住了江小鱼的手,手很凉,她的所有忐忑不安尽收眼底:“谁这么大本事让我这掌门夫人这么畏手畏脚?” 江小鱼支支吾吾地说着,不敢迎上云时的目光:“就是……你叔父——吴庄主他被北冥刺杀那件事……其实是我的任务来着……” “所以,你是想跟我承认——是你干的?” 云时用额头抵住江小鱼的额头,语气中竟带了一丝暧昧的戏谑。 令江小鱼吃惊的是,云时竟无半点生气的迹象。 “怎么可能,我武功水平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只是,接到了这个任务锦囊,然后,我那时候比较偷懒……就没去。” 江小鱼越说越小声,最后的声音宛若苍蝇声大小,大概只有自己听得见。 “得亏你没去!要不然你可能会被我叔父的白鹤神针,扎成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冷面大刺猬了。自此之后,江湖再无江小鱼,只有‘江——大——猬’。”云时不忘逗趣着江小鱼。 毕竟他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江小鱼是懒得跑那么远来干活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也是因为我没来,所以北冥才派了高手来,不然吴庄主他也不会……” 云时轻轻用食指抵在江小鱼的唇上,示意她不用往下说。 “其实叔父之前书信提过,他也不是很在意他的腿脚,反而觉得助他逃过北冥追杀,并且可以顺理成章每天坐着,避免了不少应酬交际的麻烦,他并没有因此觉得不开心。” 云时耐心跟江小鱼解释着,宽慰着她的心情:“我叔父他其实是个性子跟你很像的老人家。在厅堂那样说,只是因为他知道你就是北冥江虞,故意那样说,气气你,试探你的反应。” “啊……他知道我是谁啊……” 这下,江小鱼更泄气了。 “你以为以前的江虞很没名气?不过也是,但凡江虞跟你学着点,有你一半的‘不努力’、‘好吃懒做’、‘混水摸鱼’……大概认识她的人会少一半。” 云时挑着眼看了看江小鱼,见她还是垂头丧气,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因此觉得懊恼,你现在可是不可替代独一无二的江小鱼,你怕什么!” “我怕你叔父不喜欢我呀,我可是江虞欸!大名鼎鼎恶名昭着杀人如麻的江虞,害你叔父甚至害了更多人的北冥的江虞,他要是不喜欢我的话,那我还怎么……”江小鱼正认真地一顿懊恼,突然抬头却发现云时正玩味地盯着自己,硬生生把那句“那我还怎么和你在一起”的后五个字,咽了下去。 “还怎么怎么样?怎么做掌门夫人?怎么与我白首与共,携手江湖?” 云时提高着语调,语气里尽是欢喜,直直地看着江小鱼。 不得不说,他很喜欢——为了他而手足无措的江小鱼的模样。 “我可没有这么说……”江小鱼别过脸去。 “江虞怎么样是江虞的事情,我只需要知道,我要的只是一个江小鱼就好了。” 云时笑着把小鱼搂入怀中:“你也不需要胡思乱想,我说过我叔父与你很相似,他会喜欢你的。更重要的是,他喜不喜欢你有何关系,多一个人让我争风吃醋吗?” “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想要做你的婶婶!”江小鱼有些被逗乐了,假装用力捶打了好几下云时的胸口,“我只不过啊,怕你这叔父,给你安排什么名媛淑女……” “这么说的话……他确实有这么一提来着。” “好啊你……你是不是……”小鱼作势就要挥起拳头。 云时一把抓住小鱼的手:“可是,我转念一想,一个江小鱼就让我每日不得安宁,我云时虽是一代掌门日理万机,却也受不起,想了想,还是一个就好,一个就好。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好大一瓢,再也喝不下第二瓢。” 江小鱼忍俊不禁:“堂堂一个掌门,你这用词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云时将江小鱼搂得更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小鱼者前言不搭后语呗!” 江小鱼幸福地依偎在云时的怀中,忽而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刚刚跟谁飞鸽传书来着,没有跟什么传闻中的名媛淑女鸿雁传情?” 云时一愣,连忙解释道:“天姬门派就在不远,我是跟天姬掌门打声招呼,我们不日会前去拜访。” “男的女的?” “天姬之所以取名天姬,除了意同‘天机’,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女子为掌门,女子为政,所以从掌门到弟子都是女的。” “所以也就是说你在和一个女的!飞鸽传书!还说不是鸿雁传情!” 云时大无语,感情他说了这么多,她只听见了“女的”这两个字。 他不禁用手指用力戳了戳江小鱼的脑门:“那天姬掌门的年纪,当你母上大人都绰绰有余!” “造孽,想不到你还是个师奶杀手……” “什么杀手?” “没事,听不懂算了。” “肯定不是什么好词,江小鱼你给我解释清楚!” “我就不说!就不说!就不说!” “你给我站住,你不说清楚今晚休想出我房门!” “……” 房间里传来嬉笑的声音,二人打打闹闹,宛若欢喜冤家,连窗外的月色都如同染上暧昧的红晕。 ———— 月色下,又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进了白鹤山庄,飞进了一个房间。 微弱的灯光下,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与神色。 只见他掏出绑在鸽子脚上竹筒中的纸条,那鸽子也不飞走,径自在他桌案边踱步,啄食着右手边早已准备好的谷物碎屑。 纸条摊开,娟秀的字迹却力透纸背: 【尽快下手】 只听得黑暗中冷哼一声,那人抬手就要去拿笔墨,不小心碰到那只还在啄食谷物的鸽子,鸽子不耐烦地扑棱了几下翅膀。 “真是个随主儿的信鸽。” 那人伸手拿起左手边的笔墨,取了纸条,信手写下: 【鱼已入瓮。】 纸条卷起,被塞入信鸽脚上的竹筒。 那鸽子这才恋恋不舍地停止了谷物的啄食,用力扑了扑翅膀,消失在月色中。 夜风清凉,晚云蔽月,夜色渐渐深邃,白鹤山庄的阁楼竟断断续续传来一阵敲击声与呜咽,似野鬼击缶而歌。 这白鹤山庄,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危险一触即发,等待着一无所知的江小鱼上钩。 第59章 鱼已入瓮 清晨一早,云时便反复嘱托着江小鱼: “叔父托我这两日替他走访,我让长轩留下,你记得不要乱跑,不要惹事……” “好好好,你都交代了几百遍了,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你不在我身边给我兜底,我哪敢惹事!还有,长轩不跟着你真的没事吗?” 江小鱼总觉得长轩被云时留下来这件事情,让她特别在意,这是活生生的当代监控器。 “我堂堂一个掌门,谁能奈我何?更何况叔父也派人与我同行。至于为什么把长轩留下,主要是你令人放心不下。”云时拍拍小鱼的脑袋,一脸老父亲的语重心长,不忘补充一句:“对了,我叔父那边,你可尽量别去招惹他。”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跟你叔父相处的。” 云时看着江小鱼自信满满的样子,笑着摇摇头。但愿他把长轩留下来,是件正确的事情。 毕竟,后来只有小夏,并不觉得长轩单独留下来是个好事。 云时走后,就在小鱼房门外,长轩像个木头侍卫一样死死地守在小鱼房门口,生怕有半点闪失。 小夏拎着茶壶走出房间,把茶杯拿给长轩:“你站那么久也累了,喝口水。” 小夏关心他!亲自给他送水! 长轩不禁内心暗喜,但也不表露,只是颤抖着接下茶杯喝了个精光。 没多想的小夏纯粹以为他渴,端着壶又给他续了一杯:“你倒是慢点喝!”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二十余杯后,长轩真的有些喝不下了……伴随最后一杯下肚,长轩扶着栏杆吐了出来…… “喝不下就不要喝了,你还喝那么多干嘛!”小夏无语地拍着长轩的后背,帮他顺着气。 长轩只好支支吾吾解释到:“大概是这水,比较甜,不小心贪了杯。” “也就是一壶清水。你呀是站太久了,连清水都魔怔出甜味啦!”小夏不禁笑出声。 长轩看着小夏灿烂的笑容,虽然小夏还是秉承着从北冥出来的英气束发装扮,但笑起来还是令他十分动容。他越来越理解自家掌门,为什么喜欢看着心爱的姑娘笑了,他不禁陷入了想象…… 想象中,他在院中扎着马步习武,小夏从屋内拿出水壶,为他斟了一杯,还拿出汗巾轻轻擦去他额头的汗水,亲切地喊他: “长轩哥。” 小夏竟然这样叫我…… “长轩哥。” 小夏的声音,怎么如此粗…… “长轩哥!” 定睛一看,眼前竟然是小谢!一句呼喊把长轩拉回了现实。 长轩收起了笑脸:“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我说长轩哥,你累的话就不要老站着。你一整个上午老是站在这里干什么?”小谢半个身子倚在栏杆上,看着小夏和长轩。 长轩顿了顿:“我可是奉掌门之名,保护掌门夫人安全。” 对此小谢表示:“掌门夫人自有我和小夏姐保护,你这个喝水怪倒也不用守得跟软禁一样。” “江湖险恶,是你这种小孩子不理解的。” 长轩说罢便白了小谢一眼,上下打量:“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的拳脚功夫,我看你不仅保护不了掌门夫人,没准小夏都要保护你!” “说归说,你打击我们小师弟干嘛!”小夏没好气地从长轩手里夺回了茶杯。 长轩茶杯被夺,懊恼地说:“我那是说实话。你干嘛老护着他!” 小谢火上又加了一把油:“小夏姐就喜欢保护我怎么样,我们同门还朝夕相处亲近得很,哪跟你一样不解风情木头桩子。” 听见“不解风情木头桩子”的形容,长轩可就不高兴了:“你整天把行侠仗义挂在嘴边,最后还需要别人保护!” “我这几日可是勤于练习,你可别小看我,不信我们就切磋一下!” “来就来!” 就这样两人一言不合就在院子里比拼了起来,小夏拦都拦不住:“好好的你们俩打什么打!” 当然,后来她也就没想拦着了: “小谢,当心后面!” “小谢,长轩接下来会攻你左边!” “小谢,先低头再出拳,打他右肋!” “……” 有了小夏的指导,小谢倒是勉强能接上几招,两人就这样从内院打到了外院。 此时的江小鱼瞄准时机,偷偷从房门遛了出去。 天晓得她盼了多久,才等到长轩没有盯着她的房门。 她这一出门,要是被长轩和云时知道了,肯定又会猜她不好好待着,尽惹事了。 一闪身,江小鱼就来到了厨房,搜罗了一番找出了排骨,鸡蛋和面。 “这白鹤山庄大是大,这里厨师的厨艺真的不敢恭维。还得我二十一世纪的小红书达人露一手才行!” 说罢便撸起袖子,将排骨砍成小块,熟练地焯水,放进沸腾的锅中焖煮。再掀开锅盖已是一锅鲜浓诱人的排骨高汤,低头译闻,尽是馋人的肉香。 江小鱼把面条抖散下入锅中,用锅勺轻轻翻搅,待面条煮得晶莹剔透便捞起盛好,再放入早已煎好的荷包蛋。 “看嘛,这才叫色香味俱全!嗯……怎么看起来好像还少了些什么……” 江小鱼转身又开始在厨房的柜子中搜罗…… ———— 此时一个轮椅缓缓停住,沉迷于翻找的江小鱼丝毫没有察觉。 是吴予子! 只见他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 吴予子脸上露出阴狠的一抹微笑,暗暗盘算着:“看我这瓶南天竹粉,你这瓮中之鱼怎么逃出魔掌!” 原来那晚神秘飞鸽传书写出【鱼已入瓮】的人,就是他!他准备对江小鱼下手! 他拔出瓶塞,将瓶中粉末抖在面汤之中,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了厨房。 离开时,神色泰然自若,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双手灵活地自己转动着轮椅,扬长而去。 此时,好不容易找到葱的江小鱼这才转过身,仓促地用手肘擦擦汗,便拿起刀快手切了葱花,均匀洒在面上。 原本澄黄根根分明的面条、恰恰好的太阳蛋、还有那浓郁的汤汁,伴随着洒下的青色葱花,更显得诱人美味,令人胃口大开。 江小鱼低头闻了一下,啧啧感叹:“嗯!这才叫真正的色香味俱全嘛!” ———— 此时的吴予子正在房中,提笔写着: 【万事俱备】 只是这“备”字刚写了一半,一阵敲门声就吓得他虎躯一震。 “吴庄主?庄主大人您在吗?” 吴予子抬头一看,瞳孔地震,怎么是江小鱼! 她不应该吃下南天竹粉然后开始抽搐痉挛,倒地而亡吗…… 第60章 盛情难却 不仅江小鱼的出现让吴予子难以置信。 更让吴予子难以置信的是,江小鱼是端着一碗面进来的。 那碗面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熟悉的青花瓷碗,这熟悉的香气扑人的骨汤,晶莹诱人的面条,自然还有那面汤深处,他亲自抖落的大半瓶南天竹粉…… 轻则抽搐晕眩,重则一命呜呼。 而不知情的江小鱼只知道,自己需要与云时的叔父大人——吴予子好好相处,所以过来之前还特地换上了尽可能乖巧的装扮,当然这些吴予子都发现不了,他现在只会瞳孔地震般地——看着那碗面。 “吴庄主,我听云时说——您腿脚现在畏湿畏寒,更需要营养进补。我今日看这庄内的膳食实在是太清汤寡水了,所以特别给您准备了排骨高汤鸡蛋面。” 说话间,一碗面就这样端到了吴予子的面前,江小鱼还热情洋溢地递上了筷子:“吴庄主,小鱼借住在您这里没什么好表示的,只能借用一下山庄的后厨聊表一下心意,您趁热试试我的手艺!” 吴予子看着江小鱼,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大概是盛情难却,只好硬着头皮接过了筷子,随即又放了下去: “这……这是你给我做的?” “当然啦,我会的不多,但是下厨还是可以的,云时也很爱吃我做的东西呢。您试试合不合胃口,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这几天都给您做!” 为长辈下厨做饭这件事情,大概是江小鱼搜肠刮肚想出来的,这个年代能够讨好长辈的贤良淑德的方式。起码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想要搞定云时这位叔父大人,只能通过搞定他的胃。 “这么大……一份,要不坐下一起吃?” 吴予子嘴角有些颤抖,试图通过说服江小鱼一起坐下吃,这样他还有几分机会可以先下手为强。 “我怕您不合胃口,就只做了一碗,份量不大的。您是不是胃口不好,要不您先试试喝一口汤?”江小鱼二话不说又把面往吴予子的方向推。 当然,吴予子默默又悄悄把面推远了,毕竟他看着这碗面头都大了。 原本想神不知鬼不觉让江小鱼中毒身亡,随便找个食物中毒的理由敷衍过去,谅云时也怀疑不到他头上,谁知这江小鱼精心准备的这份面居然是给他的。 虽然,这看着是挺好吃的…… 可这万万吃不得啊! “这样,面我留下,江姑娘你……”吴予子刚想让江小鱼先离开,自己偷偷把面倒了,没想到这时江小鱼突然“噌”一下站起来,脸上尽是兴高采烈: “吴庄主您决定吃我的面啦,您腿脚不便,我等您就好了!您慢慢吃!待会儿我也好帮您收拾。”说着便殷切地拿起了一边的小碗,说话间就帮吴予子盛了一小碗面,又递了过去。 “我还特地给您准备了小碗,这样您端着吃也不会觉得烫手,这样吃就很方便了,您吃完我继续帮您盛,保证服务到位!” “呃,好……”吴予子颤抖着右手接过了面碗,左手暗暗使劲在胸口点了几下。 “吴庄主您这是干嘛?” “没事,年纪大了,吃饭之前通通气畅顺一下。” 吴予子暗暗感叹,若不是封住了穴道让毒发速度暂缓,等这面吃完了我都要毒发了…… 就这样在小鱼殷切的眼神中,吴予子用筷子夹了一口面嗦入嘴中。 果然这面劲道爽口…… 果然这南天竹粉真是无色无味的神毒。 “好吃吗?您再喝口汤试试?” 在小鱼又一次热情的推荐中,吴予子轻呷了一口汤。 果然汤鲜味浓,回味无穷…… 如果不是因为加了南天竹粉的话,确实是值得多喝两碗。 刚放下小碗,江小鱼又迫不及待给他添上几勺:“如果好吃您就再吃一点,营养补充到位,心情畅快了,很多不舒服的症状也会没有的,我以前也经常这样的!” 吴予子只好硬着头皮一口一口地吃面喝汤,在江小鱼的说说笑笑陪伴中,一碗面倒是很快就见了底。 今日之前,他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当然,在今日之前,他也没吃过加了南天竹粉的面。 不得不说,若不是因为心有余悸,这的确是一次很不错的就餐体验。 “江姑娘,感谢您的面。老夫准备歇息了。”吴予子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 江小鱼正低头收拾着碗筷,还一边很热情地询问着:“您还喜欢什么口味的面我下次可以给您做!” “我……我……都…都…行……要睡……了你请回……” 吴予子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唇舌。 “吴庄主您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江小鱼这才发现吴予子正满头大汗,双拳紧握,似乎在隐忍些什么。 “没……没什么……吃饱……困的……你再不回去,我就要睡椅子上了……” 吴予子快坚持不住了。 自然,天真的江小鱼只当是他真的是吃饱了困意袭来,收拾好碗筷离开,走之前还不忘非常有礼貌地缓慢行了礼,最后才一蹦一跳地离开,甚是得意。 只留下房里的吴予子叫苦连天,确认江小鱼走远之后,颤抖的手才开始在床头翻箱倒柜找着解药…… 痉挛的手是真的难以控制。 抖落了一地的小瓷瓶之后,终于找到了那瓶他迫切需要的解药! “就是你了!” 可他的双手都已经抽搐到不能自已,越想要拼命去拿解药越是力不从心,一用力便狠狠从轮椅摔了下来,一脸砸到地上! 吴予子也顾不得鼻青眼肿,挣扎着爬到解药瓶子的跟前,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拔开瓶塞就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唔……好苦…… 是哪个配置解药的大夫,竟然在解药中加了黄连……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叮嘱配置解药的人,多加一些蜂蜜之类的进去,中毒已经如此辛苦,解毒竟还要再遭一次罪。 最终,吴予子强忍着苦把整瓶解药硬是灌了下去,长舒一口气,解开了自己的穴道。 这毒,总算是解了。 回味了一下,这面是不错…… 吴予子一转头,看到自己原本刚写一半的字条,飘落到地上: 【万事俱】,其中“备”字正写了一半。 顿觉十分晦气,揉成一团,抬手就丢开了。 看来,这入瓮的鱼要怎么处置,需另谋他法! 第61章 白鹤神针 午后下了一场雨,空气如新。 江小鱼殷勤地推着吴予子出来晒太阳,还不许长轩小夏他们跟着。 她要为了云时,继续尽全力哄他的叔父开心: “吴庄主,其实您也可以多晒晒太阳!我跟您说,长辈就应该多晒晒太阳,可以促进钙和维生素d的吸收,有助于身体恢复,而且晒太阳也能让心情变得更好,这几天我都陪您晒晒太阳哈!” “嗯……” 吴予子表面敷衍地应和着,内心暗暗在想:“真是天助我也,看你这次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我还要把痉挛之痛、黄连之苦一起报了。” 因为午后罕见的阳光,刚好白鹤山庄的下人们把藏书拿出来晒了晒,就在这江小鱼推着吴予子晒太阳的庭院里,刚好就晒着一批。 此时,吴予子计上心头:“江姑娘,那堆藏书里,顶上那本医书帮我拿一下可好?” 江小鱼见吴予子愿意让自己帮忙,自然是以为关系拉近,爽快地一口答应便往前跑去,翻找起了顶上的藏书: “医书……医书……” 这哪里有什么医书,分明就只是些奇花异草的相关记录。 毕竟,吴予子的醉翁之意——本就不在书。他只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让江小鱼背对着自己罢了。见江小鱼如他所愿,站在书堆前寻找,时机恰好!他不动声色从袖口掏出一根银针。 “哼,休怪我无情!”说罢,用力发出。 那是他改良了的白鹤神针,针头萃了南天竹粉,只消一针下去,轻则痉挛眩晕,重则倒地而亡。 恰巧,江小鱼找不到医书,自顾自往右挪了挪。针一偏,软绵绵扎进左边的书页里…… 吴予子一拍脑门:“靠,真背!” 他马上又掏出了第二根,狠狠地瞄准了江小鱼的背影,气沉丹田,再一招出击! 结果,江小鱼鬼使神差往左边又找了去,那针撞上了右边竹简,掉落地面,还好因为声音轻,江小鱼并没有察觉。 这女人……运气好成这样了吗…… 吴予子一怒之下,连掏三根,左中右各一根: “这一次三针连发,任你怎么移动都会中至少一根!” 狠狠地说罢,便对准江小鱼的方向扔了过去! ———— “原来……医书在这呀!我说怎么找不到呢!” 说时迟那时快,银针发出的同时,江小鱼发现地上就躺着一本《素问病能论》,这应该就是吴予子要的医,估计是从顶上掉下来了。 于是,就在她弯腰捡书的瞬间,三根银针齐刷刷从她头顶飞过…… 可恶,又被她躲过去了! 这次,吴予子气急败坏掏出了五根银针……却迎上了拿着医书走回来的江小鱼。 “吴庄主,这是您要的医?诶,您这是在?” 吴予子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恰好手上五根银针闪闪发光,被这么一叫瞬间更住,失了气力,这针已发不出去了…… 正当吴予子寻思怎么找补的时候,江小鱼低头看了一眼医书: 【针灸治之篇】 “吴庄主,您让我拿这医书,是为了给您的腿脚做针灸呀!针灸我知道,能帮您疏通经络,我帮您找找章节哈,您稍等一下……” 针灸么…… 吴予子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膝盖也跟着隐隐作痛…… “找到了,您这五根针属于梅花针疗法,五根针结成丛针,弹刺皮肤经络穴位即可!膝盖的穴道,我找找……” 吴予子持着银针的手微微颤抖…… 这可是毒针啊,满满的南天竹粉可都萃在上头,这往经络穴位上扎上一针可还得了! 基本是,他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趁着江小鱼埋头看医书,默默给自己又封了一次穴道…… “第一个是鹤顶穴,也就是膝盖上面这个位置,吴庄主您针呢,我帮您扎还是您自己来?” “我自己来……” “对就是这个位置!” 吴予子万万没想到,早上刚吃了一肚子的南天竹粉,下午又要给自己施针,还是南天竹粉萃过的毒针。 一针下去,穴位一阵酥麻……隐隐有些抽搐。 也不知是刺激了穴位,还是瞬间起了药效。 “第二个第三个是内膝眼,犊鼻,对就是这儿和这儿!” 又是两针……吴予子内心暗暗叫苦…… 不能这么下去!谁说近距离不能施针!吴予子拿起手中剩余的两根针,准备对准正认真看着医术找穴位的江小鱼狠狠地扎下去! 江小鱼……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第四个是阳陵泉……啊!” 吴予子这针还没扎下去呢,就听见江小鱼一阵尖叫,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江小鱼迅速从他手中夺走了其中一根针,往他身后扔去! “啪!” 一条蛇从吴予子身后的灌木丛重重摔下,用力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大概是吴予子过分专注于想刺杀江小鱼,以至于身后有蛇都没有察觉,若此番江小鱼没有及时发现,大概他要被这蛇狠狠咬伤一口,同时中南天竹粉和蛇毒的滋味,应该不好受,算起来,这江小鱼好像还救了他一回。 江小鱼此前在北冥被莫渊魔鬼训练了几日,把出神入化的北冥功夫学成了三脚猫功夫,不过倒是只学好了令人哭笑不得的两招:一招是爬墙,一招便是这扔镖的精准度。 不过这次这蛇死得那么快是出乎她的意料的。 “我这只是轻轻一扔想赶跑它……这都能把蛇扎死。”江小鱼不可思议看着自己出针的手。 吴予子内心五味杂陈,暗暗想着:“还不是因为我这针头的南天竹粉……” 不好……果然这针扎中经络穴位,毒扩散得很快。 他可不想跟那条蛇一个下场。 江小鱼还在低头看着医书:“如果还剩下一根的话,可以扎在……” 而吴予子已咬着牙颤抖着,用最后的力气摇着轮椅火速离去! “吴庄主!吴庄主你去哪?” 远远地只甩回来了一句口齿不清的话: “乏了……回……回房歇息……” 想到要再去喝一瓶苦到爆炸的解药,吴予子内心都是崩溃的。但此时已经顾不上崩溃了,他要赶在自己抽搐无力眩晕之前,拿到解药才行。 “吴庄主,你的针灸之术还做了一半哪!” 江小鱼正想喊住吴予子,可吴予子甩着轮椅的步伐实在是太快了,她竟有些跟不上,一时间她都有些怀疑这还是不是个腿脚不便的老人,看起来体力好得很。 正当她停下来喘气时,忽而听见了一阵诡异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第62章 恐怖阁楼 阁楼位于白鹤山庄内的西边,起初因为过于破败并不引人注目。 这暮色渐沉之时,夕阳渐渐西下,宛若给这残破的阁楼镀上一层血色,竟有些嗜血的恐怖感。 江小鱼咽了一口口水,壮着胆子往阁楼的楼梯走去,攀着沾染着灰尘的扶手,一步一步往前。 那声响更大了,一声,两声,三声……有规律地敲打着地面,还有隐隐的呜咽,时而呜呜、时而嗯嗯、时而呃呃的,听着像是游魂野鬼的哭泣声。 登上阁楼时,却有一把锁,锁很新。 那紧紧锁着的木门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江小鱼翻来覆去看了一下那锁,弯腰在地上仿佛寻找些什么,观察了半晌之后,捡了根树枝开始捅…… 忽而背后传来一句:“您这是在干什么?” 江小鱼吓得一激灵,树枝一扔,整个人就往旁边一弹,紧紧背靠在墙壁上。怎么每次她试图开锁都会有人,上次在北冥的密室门口也是,这次也是…… 还好,这次来的人是长轩。 长轩看吴庄主匆匆远去,时刻谨记掌门的嘱托,担心江小鱼的安全,连忙寻了过来,恰巧就在阁楼看见了鬼鬼祟祟的江小鱼。 “是你啊长轩……你可吓死我了!” 小鱼不住地抚摸着胸口,这一吓可真够呛! “不过你来得正好,我有个事,需要你跑一趟!”江小鱼哥们式地拍拍长轩的肩,挑了挑眉毛。她江小鱼,还是准备惹个事。 ———— 深夜,所有人都入了眠,万籁俱寂。 吴予子手摇着轮椅来到了阁楼下,抬头看着阁楼那紧闭的木门,隐隐听得里面有敲击声,嘴角上扬。 四下无人,只见他双手扶着轮椅的扶手,竟缓缓地……站了起来…… 拍了拍膝盖,又松了松腿部的筋骨,踩着那阁楼的楼梯一步步往上走。 “你以为,发出这种声音,就会有人来救你吗?” 他冷哼了一声,掏出钥匙开了锁。 “吱拉”一声,木门缓缓打开,隐隐借着月光,看见里面是一个老者,一头鹤发、两鬓斑白,身着青色白鹤纹路的长衫,半倚着坐在阁楼内的木床上,一手绑着铁链无法动弹。 吴予子点燃了蜡烛,烛光照亮了屋子,那老者缓缓抬头。 虽然嘴上被塞了一团白布,依然可以辨认出,这是与吴予子一模一样的脸! 竟然有两个吴予子! 床上的老者嘴上的白布被人拿走,他终于顺畅地呼吸了一口气,这几日只能“呜呜咽咽”地发出声音,也全因这块白布所赐。 只见他语气缓慢又清晰地吐出五个字:“你终于来了。” 虽是被囚禁,声音依然是毋庸置疑的有力。 “来看看你,毕竟暂时借用着你的身份,你要是死了,我得多过意不去。” 那点燃蜡烛的、手持阁楼钥匙、这几日都在以吴庄主身份存货的,竟然不是真正的“吴予子”! “我实在想不通,我这腿脚不便的老人家,竟然有人会想装成我的样子。”真正的吴予子也是冷笑着注视着眼前的人。 “我也不想,你那轮椅是真的不舒服,坐久了腰酸背痛的,建议你以后给自己加个软垫,会享受得多。” 假的“吴予子”撑了撑腰,这几日连续坐着轮椅把他累得够呛,他慢慢走到真正的吴予子身前,伸手拿走了他手上的筷子: “你也挺厉害的,吃完饭留下了筷子,想要弄出声响吸引你的宝贝小掌门还是那个傻乎乎小姑娘的注意。不过——” 假“吴予子”信手把筷子丢出窗外。 “不过看样子,我的戏还是演得挺好的,虽然这是我第一次扮老人家,但好像并没有被识破呢!” 真“吴予子”咳嗽了一声说道:“假的终归是假的,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你不就是担心言多必失,把云时给支走了吗?” “支走了又怎样,他不也很孝顺地听了我这个叔父大人乖乖离开么?而且我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他。” “难道……” “其实,我的目标本来也不是想要伤害那个傻姑娘的。我行走江湖,很少沾染血腥的,你看我都不想杀你。只是有时候诱惑,是真的太大了,有人愿意拿天姬绝密收录的《逍遥游剑法》,换这姑娘一条命。这剑法可是失传已久,神秘得很,我实在是很想一览风华啊……” “你就不怕云时跟你拼命么?” “所以我才要支开他两天,等他回来的时候,我早已带着我的《逍遥游剑法》,扶摇而上九万里不知所踪,你们又能奈我何?” 那真吴予子却笑了笑:“既然过了整整一天你都没有得手,那丫头还是有几分能耐!” 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假吴予子的痛处,他突然觉得喉咙隐隐作苦,胃底一阵阵黄连的苦味翻涌上来。 “谁说的!若她还是之前的江虞,我自然是不敌,只是她现在可是一个毫无内力又三脚猫功夫的傻姑娘而已,我怕她作甚。”假吴予子轻蔑地一甩衣袖,“你就等着,安抚你的宝贝小掌门。不过也难说——男人嘛,也不见得会为了一个女子难过多久,没准这傻姑娘走后,你那宝贝小掌门的新欢就找上门了呢!这么想想,这傻姑娘,也真是可怜啊……” 假吴予子突然自顾自地感叹,又摇摇头。 又把白布塞进了那真正吴予子的嘴里,转身便出了阁楼,锁上了门,又迅速下了楼,坐上了轮椅,动作行云流水,宛若刚刚一切没有发生…… ———— 假的吴予子摇着轮椅渐行渐远。 黑暗中,一个白色的身影闪现,轻轻落在阁楼前,其轻功之高无人能敌,这一落地竟毫无声响。 那身影也掏出了一把钥匙,三下两下便开了门。 床上真正的吴予子听到有人进来,无语地摇摇头,只当是假的那位吴予子又找了什么由头回来找他唠嗑。 待那白色身影从袖间掏出火折子,真正的吴予子眼都瞪圆了。 竟然是你! 怎么会是你! …… ———— 万籁依旧俱寂,那木门又“吱拉”一声关上了。 那锁,也重新锁上了。 依然是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而秘密暗涌的白鹤山庄,此刻的战局,已在这夜色中悄悄易了局。 第63章 今晚不算 那假冒的吴予子回到了房间,端起桌子上的水壶就想往杯子里倒水。 都怪那老头,提起那丫头! 他现在的胃里就翻滚着黄连的味道,甚至翻滚到喉咙口。那种苦味在他体内灼烧着、翻涌着,他都感觉自己嗅觉出现了幻觉,好像整个房里都是黄连的味道。 待他练成逍遥游剑法,他第一个要去找的,就是这南天竹毒粉解药的研制者。 这水壶倾倒,里面竟是空空如也。 想来,是他傍晚又喝了一瓶解药,苦得他整个水壶都往嘴里灌,把这茶水都喝完了。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时事事不顺。 正当他准备喊下人给他来壶新的茶水时,突然门外探出了一个熟悉的小脑袋。 “吴庄主,你回来啦?” 竟然又是江小鱼…… 这个傻姑娘,半夜不睡觉,自己送上门,这是待宰的鱼肉自己往刀砧上跑啊。 不过这时的假吴予子对“暗杀江小鱼”这件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反正这傻姑娘于他而言,大不了可以一刀解决,容易得很。 当务之急,他只想尽快解决他反胃的苦。 拜江小鱼所赐,这满肚子的黄连,真要命。 “你来做什么?”假吴予子没好气地问,话说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口吐黄连”…… “我来给您送点心呀!”江小鱼变戏法一样托着一个托盘就走了进来,空气中终于一洗黄连的苦气,沾染了丝丝的甜香。 那托盘摆上了桌,是一碟手作的粉色软糕,还有一碗撒着桂花的藕粉。 假吴予子嗅着这清甜,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我晚上路过这里闻见好浓的黄连的苦味,想着估计是您在喝药,想着那么苦的药太不容易了,就去厨房给您准备点心。刚好找到一节莲藕,就给您做了一碟莲蓉甜馅的藕糕,剩下的我都磨成藕粉了,还撒了桂花,都是清甜口的点心。既能解黄连的苦,也不会甜腻上火降低药性……” 江小鱼还没介绍完呢,假吴予子便不客气地上手拿了一块藕糕,一咬果然是满嘴清甜,满肚子的黄连苦味一下子压下去不少。一块藕糕下肚,拍拍手又拿起那碗藕粉,舀了一勺往嘴里送,桂花混合莲藕,竟十分爽口,在舌尖迸发出不一样的香甜。 这次不仅是没有下南天竹粉的美味,更是解假吴予子黄连之苦的久旱甘霖。 “吴庄主喜欢吃呀?喜欢你就多吃一点!”江小鱼托着腮坐在一旁,就这样看着他吃。 那假吴予子顿时觉得这碗似乎有点沉重。 这个傻姑娘,真当我是云时那小子的长辈,在很努力地讨好我。可惜,你却是我的暗杀目标…… 假吴予子心想着,又舀了一勺藕粉送入嘴中,内心也在暗暗继续盘算着: 这么算起来……也算是这傻姑娘第二次给我下厨了,也算是扮这老头收的利息。 不知怎么的,江小鱼第一次给他煮面,在院子中帮他打死身后那条蛇,现在还给他送甜点的画面,竟依次浮现在他眼前。 晦气!好端端地想起这些干嘛! 这只是一碗藕粉,平平无奇的乡野藕粉,那厢可是逍遥游剑法,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 肯定是黄连吃多了影响判断! 对!一定是! 一边心想着,假吴予子又一边用力地一勺往下挖。只听得“铿锵”一声,是勺子触底的声音,原来他这碗已经见了底。 不知不觉,他竟已经吃光了整整一碗,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吴庄主,你在想什么那么入神?”江小鱼不禁发问。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云时那小子倒是挺好口福的。”假吴予子避开了江小鱼的眼光,只是看着那空碗,叹着气把碗放回托盘之上。 斜眼瞥见,江小鱼竟害羞地低下头。 假吴予子内心竟隐隐有些五味杂陈。 傻姑娘啊傻姑娘,这世间男子哪里值得你如此一心托付,也不知道你死后,你那掌门哥哥会不会转头就去续他的门派联姻之邀。我下针痛快些,让你少些痛苦就是! 他暗暗从袖口抽出一根银针,掌心运气。 此时的余光恰好瞥见那碗刚见底的藕粉,心跳忽而加速,内心竟然宛若两个小人在争吵。 这厢表示: ——人家好心给你送点心,你刚吃完就把人家给杀了,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那厢回应: ——人家给吴予子送点心又不是给你,你感动些什么,人在江湖,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妇人之仁! ——可是她也说了是闻见黄连味才做的点心,其实也是为了我? ——自作多情,你也不想想是谁导致你喝了两瓶黄连的…… 一时间,假吴予子竟迟迟没有发出银针,掌心因为运了气在持续颤抖着。 我这是在干什么? 我何时如此优柔寡断! “咦这是什么?”江小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站起来乱逛,忽然看到书桌上一本书半压着一张纸条,纸条正倒置,只露出【尽快】二字。 不好!是那张飞鸽传书【尽快下手】的纸条! 此时,江小鱼的手正直直伸了过去…… 既然快被你发现了,就莫要怪我现在动手了! 假吴予子一咬牙,将银针又执起,对准江小鱼,用力运气…… 唔……这一用力,霎时间肚子痛如刀绞。 假吴予子不禁脸色苍白,捂住肚子,发出了痛苦的呜咽。 江小鱼见状赶紧走了过来:“吴庄主,吴庄主你怎么了?” 假吴予子紧紧捂住肚子,这好不容易将胃里的黄连苦压了下去,怎么现在感觉整个肠胃在翻滚。 江小鱼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中猜了七八分,弱弱问了一句:“庄主,你可是今日黄连真的吃了很多?” 假吴予子点了点头。 江小鱼上下打量了一下坐在轮椅上的假吴予子,试探性地说:“这黄连是清火泄毒的良药,如果是吃多了,您恐怕会……” 清火泄毒……泄毒……假吴予子果然感觉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他这次是真下定决心,等拿到逍遥游剑法就去威逼做解药的师傅改配方……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解决一下这泄毒的事情。 假吴予子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豆大的汗水滚落…… “我刚瞄到有恭桶在屏风后,我回避,马上回避!”江小鱼手指了一下房后的屏风,转身就迅速离开,把门嗖的一下关上了。 还好吴予子腿脚不便,房间内时常放着恭桶。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径自站起来冲了过去…… ———— 一阵翻江倒海之后,假吴予子一脸嫌弃地坐在恭桶上思考人生: 今晚是意外,绝不是我心慈手软杀不了一个傻姑娘! 绝对是意外,我一世英名怎么可能连续失败这么多回! 今晚不算,对,不算! 第64章 真假庄主 次日,艳阳高照。 假吴予子手摇着轮椅的轮子在山庄的庭院中行走。 今天是他支开云时的最后一天,按照与那飞鸽传书对象的约定,他必须要对江小鱼下手了。 他手摇着轮椅路过了阁楼,阁楼木门依旧紧闭,锁完好无损地挂着,房内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响。 这老头,今天还挺消停。 假吴予子感叹着,轻哼了一声。 不过这傻姑娘今日怎么也如此消停。想将着,假吴予子开始左右张望着,找着江小鱼的身影。 路过厨房,他拉长脖子看了一眼。 没有。 想起来,昨天差不多这个时候江小鱼就在这厨房给他煲汤煮面:忙碌的身影,氤氲的香味……让这个他一直觉得过于清冷的白鹤山庄,顿时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今日,看来是没有面吃了。 假吴予子瘪瘪嘴,把轮椅的轮子往庭院挪了挪。此时的院子里已不再晒书,他也差人在灌木丛边撒了些硫磺——这次不会有蛇了。 他倒是不是怕蛇,看着那硫磺出神,也只是突然想起那个为他精准一针丢出,就击中小蛇的傻姑娘罢了…… 耳边忽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他回过神来,寻声望去,江小鱼正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的小夏手上还拿着点心。 “师姐,你尝尝这稻香坊的枣花酥,我早上和小谢特地去排队买的,听说可好吃了。” “真的吗?我试试!”江小鱼取过咬了一口,“真的不错诶,改天我试试复刻一下,让大家都试试小鱼枣花酥。” 江小鱼今日穿了粉紫色襦裙,浅色的丝绣梨花淡淡地开满了双袖,三千青丝斜斜挽了个云髻,只一根梨花簪却也袅袅娉婷。两个女子说说笑笑走来,宛若一幅江南画卷。 假吴予子手上的银针拿起又放下了几回。 这逍遥游剑法,当真有这么重要吗? 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想法。 ———— 脚步声渐渐走近,他攥紧拳头。 一边是巧笑嫣然少女的一条命,一边是绝世孤本武林剑法,若是早知今日,他可能并不一定应下这桩交易。 不过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傻姑娘,不要怪我。这针是否能取你性命,就看你命数了。 假吴予子掌心发力,那银针直直往江小鱼的方向飞去,只需片刻,将带着一早萃好的毒,深深扎进她的脖颈。 片刻,并没有听见少女的哀嚎或尖叫,却只听得“咻”一声—— 那银针偏离了方向,落了地。 跟银针一起落地的,还有一截木枝,上面还带着两片新发的嫩叶,看起来是刚掐的。 “你虽然夺了我的白鹤神针,内力天赋也是上乘,可看这出针的力度和速度,终究还是只学了皮毛,不得奥义啊!” 出手者,竟是真正的吴予子! 他正端坐在另一架全新的轮椅上,神色泰然,精神矍铄,身后推着他的,正是云时! “云时,你们回来啦!”江小鱼见状便跑了过去,还递上了自己刚咬了一小口的枣花酥,“要不要试试,可好吃了。” “是啊,我早就想回来了。要不是叔父大人执意拉着我,硬是要多买个舒服的软垫才肯回来,我们可能早就回到了。”云时瞥了一眼轮椅上乐呵的吴予子,眼底有一丝丝的不爽,若不是吴予子出手救了他的小鱼,他可能真的要跟这为老不尊的轮椅上的老叔父拼命。 毕竟,云时早上才从吴予子这里知道,假吴予子要准备对江小鱼不利。 他不知有多担心,恨不得早点飞回来,而他的叔父大人却完全不着急,各种担保江小鱼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出事,还在任性地挑着新轮椅的软垫,那时的云时,是真真就是一个“无语子”。 此时吴予子完全无视着云时的大白眼,笑着对假吴予子说:“还得多亏了这位大兄弟的建议,这轮椅加上软垫,果然是舒服多了。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假吴予子回头看了看阁楼完好的木门和锁,深觉吃惊。 此时真正的吴予子顿了顿:“事已至此,是不是该摘下你的人皮面具了,年纪轻轻一副好皮囊,偏偏要扮作我这个半身不遂的老头子。” 他直视着眼前的假吴予子,出言戏谑却眼神饱含坚定:“江湖一等一的易容高手,元慕昀。人称千面郎君——元九郎。” “看来我元九郎,扮得千面无人识破,这次还是失算了啊。” 此时假吴予子——也就是元慕昀轻轻揭开脸上爬满皱纹的人皮面具,一甩如瀑黑发,露出真颜。 果然正如吴予子所说的“年纪轻轻一副好皮囊”。元慕昀的皮肤似女子般细腻柔滑宛若羊脂玉,眼梢微红,天生挑起,颇有妖冶祸水之态,眉宇之间,隐隐有一丝桀骜之气。 “你扮作我叔父,无非就是看中他腿脚不便,整日坐着。这外貌神情动作声音,你元九郎都可以轻易仿得,可这身高却是难以作假。所以你就选择了一个不暴露自己身高的人选,将自己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说话的人是云时,他亦是挑着眉看着眼前这位妖孽的男子。 “云掌门果然聪明过人,什么都瞒不过你,不然我也不至于要找借口前日就把你支走。只是,你是何时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的?”元慕昀手扶着轮椅,缓缓起身,身高与云时几乎无异,挺拔的身子站起身之后,身上穿着的属于吴予子的长袍一下子就短小了几分。 “起初我也只是起了疑心,我叔父已有一段时间不下地走路了,按理来说鞋底不可能有沾泥与磨损,而那日你为我们解围击退那富商时,我便注意到,你的鞋底是有内外不一的磨损,且沾有新泥。” “不愧是云掌门,那么早就注意到了。看来元某还要多加注意才是。” “其实你行为举止真的模仿得惟妙惟肖,也对我与叔父的往来,过去了解得事无巨细,有几次我都几乎信以为真。于是那日夜饮,我便诸多试探。我叔父大人惯用左手,想必你也从房间书桌的文房四宝陈设发现了,所以一直刻意使用左手,只是有时下意识接过我递过去的茶壶之类,会伸出右手。那时我才基本确定,你不是真正的吴予子。”云时浅笑说出自己的分析,他虽一早识破,但不知自己真正叔父大人的踪迹,也不知元九郎意欲何为,所以选择按捺下来,不打草惊蛇,见招拆招。 元九郎“啪啪”地鼓起了掌:“精彩至极。若不是与云掌门站在敌对局势,真想与你痛快再饮上几杯茶水。看来我这失算,主要在于算漏了你的这番试探。” “那也不完全是。”云时一手搂住了一边还拿着枣花酥的江小鱼,温暖而宠溺地看了她一眼:“你还算漏了很关键的,一小点。” 第65章 有用的鱼 “你算漏的这一个重要的小点,是有一个家伙——她最擅长的技能之一就是,开锁。”云时笑着捏了一下江小鱼的鼻子,江小鱼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原来那日,江小鱼发现了阁楼木门紧锁后,因恰好雨后,所以她也细心地发现阁楼楼梯下有轮椅停靠过的痕迹,随即有隐隐约约脚印。因觉得奇怪,加上里面传来奇怪的敲击声与呜咽,她便用木枝捅了捅锁芯的形状,回去画了锁芯与锁的大小图纸,交给了长轩。 长轩自然是打好了钥匙,第一时间找到了云时。 而昨夜,江小鱼在房前纳凉,也等着长轩把钥匙给她带回来。 忽而听得墙头那段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一袭白色长衫的少年翩然越过墙面,稳稳落到她跟前。 是云时。 只是这突然的出现还是把江小鱼差点吓得大喊,还好被云时及时的一阵嘘声示意,她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避免发出声音。 她压低了声音凑近问:“你怎么回来了?”随后不忘补充了一句:“你这是被我传染了,也爱爬墙啊?” 云时用拢起的折扇轻敲江小鱼的脑袋:“我可是连夜悄悄赶回来的——你看,这是什么。” 说罢便摊开掌心,一把精巧的钥匙稳稳地躺在那里。 “这个长轩,还真守不住秘密。”江小鱼嘟囔着就要去拿钥匙,却被云时一把收起。 “这次这种密室之险,我可舍不得你再去了,你具体告诉我你在哪个地方,发现了什么,我去一探究竟再回来告诉你。”云时对于江小鱼之前说过自己一个人探北冥密室,差点被暗箭扎成刺猬这件事,心有余悸。 万万不可让她再冒险了。 江小鱼拗不过,只好将阁楼的诡异之处和盘托出:“你说,你那叔父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呀?” 云时听完,冷静思忖了一下哼笑了一声:“这就对了。我真正的叔父有什么秘密我倒是不清楚,但这目前在这白鹤山庄里以我叔父之名存在的这个人,他的秘密想必就在这阁楼之中!” 小鱼吃惊地表示:“你是说,现在的庄主大人是假的?” “没错,其实在我们刚到的时候我就发现有问题,只是我想找到我真正的叔父被他藏于何处才按兵不动。我今日趁机外出打探了一番,我叔父的许多好友都表示他只是在前日才突然失去联系,也就是我们抵达山庄之前不久。”云时摊开折扇,缓缓分析到: “现在的这位庄主大人以委托我办事之名将我支开,还派人与我随行左右作为眼线,这次我是让长轩扮了我的样子才脱了身。我想,他这么做, 一来是怕我相处久了发现他不是真的; 二来是我真正的叔父想必就被他就地藏在山庄之内; 这第三,他恐怕还有什么不希望被我发现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顿分析之后,云时拢起折扇,双手按着江小鱼的双肩,温柔地对她说:“所以你乖乖听话,呆在这里,这阁楼我去看看。” “可是——”江小鱼嘟囔着,“这样显得我很没用诶,帮不上忙。” 云时笑着摇了摇手上的钥匙:“你这特别的本事还不够有用吗~~北冥开锁王?” 江小鱼眼睛滴溜一转:“这样,你如果是去救人,不免发出声响还要消耗些时间,不如我帮你拖延一下那假的吴庄主。我今日路过他房间闻见很重的黄连苦味,我找个理由去给他做些点心送过去,拖住他。” “这太危险了,万一他对你不利怎么办?”云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哎呀,你就让我出点力,今日我与他独处了好几回,他要是想对我不利不是早下手了嘛!”江小鱼拉了拉云时的衣袖。 “独处?”云时半眯着眼,敏锐地捕捉了关键词,“我早上不是才暗示你少招惹他吗?” “那会我不是把他当成你真正的叔父大人嘛,我不过是想和他好好相处而已……” 江小鱼迎着云时越来越吃味的目光,觉得自己越描越黑:“好啦,我让小夏和小谢守在门外,若有什么动静就进来找我,怎么样?三个三脚猫功夫的臭皮匠,总能顶的过一个冒牌诸葛亮?” “真的想去?” “想去!”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能确保自己安全无恙?” “保证是个完好无损、活蹦乱跳的江小鱼!” “那你还得答应我一个事。” “什么事?” “不许做红豆糕!那是我专属的。”云时双手叉着腰义正言辞地说着。 江小鱼原本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大交代,听完不禁噗嗤一乐,她第一次觉得,云时堂堂一个掌门,就像一个抢食的大男孩。 “好好好我答应你,不仅啊,不做红豆糕,而且我保证,是他今晚永远忘不了的一道加料点心!”说罢,江小鱼狡黠一笑。 云时笑着摸摸她的头,这家伙,想必又有什么鬼点子。 他没有猜错,江小鱼在那碗给假吴予子送去的藕粉里,拌了足量的巴豆粉。 之前在云府她可是体验了一把巴豆粉的威力,这次,她要让这假吴予子也好好尝尝这“一泻千里”的滋味。 于是当晚,把那碗藕粉吃了个精光的元九郎,就几乎整整拉了整整一个晚上——他还以为是自己黄连吃多了,痛骂了解药师傅好几个时辰。 而这一拉,也确实帮云时争取了不少时间,他在阁楼顺利地开锁,救出了真正的吴予子。 只是这吴予子被救出来后,不急着戳穿元九郎的真面目,甚至连元九郎的真实意图也没着急说,先是要求下馆子饱餐一顿以慰藉被囚之苦,然后又闹着要一个新的轮椅还要加舒适的软垫,云时拗不过只好照做。 直到早上他才慢悠悠说元九郎其实目标是江小鱼,不过江小鱼这丫头吉人自有天相没那么容易出事,他觉得准备好了再回来也不迟。这波操作差点把云时急得团团转,就差没丢下吴予子自己一个人跑回山庄了。 “我都说了,我很有用的!”江小鱼骄傲地昂起头。 第66章 用它来抵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傻姑娘……算了,注定那逍遥游剑法与我无缘。不过就这么放弃,好像也不是我元九郎的风格,着实吃亏了些。” 元慕昀轻扬嘴角,分不清是怒是喜,竟挂起了邪邪的笑,眉眼间尽是蛊惑。 “那就,用它来抵好了。” 元慕昀一个轻跃到了江小鱼的跟前,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他已经抢走了江小鱼手中那包枣花酥。 随后轻轻一跃,便上了白鹤山庄阁楼的楼顶,只见他拿起那块被江小鱼咬了一口的枣花酥,转了个面也咬了一口。 “味道确实不错,只是比起昨夜的莲子藕糕还差了些,但愿有朝一日,我也能有机会吃到传说中的,复刻版江小鱼枣花酥。” 说罢,对着江小鱼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转身便消失在这苍穹之中,一如那晚的白鸽。 ———— 江小鱼愣愣地停在原地。 “怎么,对这元九郎恋恋不舍?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解释一下,你们那日独处究竟处了些什么?”云时浅浅用胳膊勒了一下江小鱼的脖颈,满满的尽是占有欲。 “你轻点轻点……你叔父还在这呢你就这么动武!”江小鱼瞪了云时一眼。 “我不管,我问你,他‘帅’还是我‘帅’?” “你说你堂堂一个掌门怎么老是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江小鱼这回是真正“无语子”了,伴随着云时力度逐渐加大,她只好妥协,“自然是你帅,你帅,云掌门帅绝江湖,绝世无双。” “这还差不多。”云时这才松开了江小鱼,细心帮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不忘温柔而毋庸置疑地叮嘱了一句,“以后不管是什么莲子糕藕糕红豆糕,都不许给别的男人做了,听到没有!” “小气鬼!”江小鱼看着眼前这个吃醋的大男孩,笑靥如花,一脑袋扎进云时的怀里。 “那个——” 吴予子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暧昧的氛围,又咳嗽了两声: “能不能,先把老夫排除在所谓‘别的男人’之外,我也想试试?” 三个人相视一笑,欢乐洋溢在白鹤山庄的庭院中,一时间其乐融融。 “我先去厨房准备下,待会儿帮吴庄主拿到房里。”江小鱼转身就准备去厨房。 “等等。”吴予子突然出声叫住了江小鱼。 江小鱼一愣,回了头。 云时却似乎猜到了什么,只是用折扇捂着嘴笑。 坐在轮椅上的吴予子摸了摸鹤发,玩味地表示:“还叫什么吴庄主,太生分,跟着云时,喊我一声‘叔父’就好。” 江小鱼抬头看看云时,他正一脸得意,仿佛在说——“看,我就说我叔父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是,叔父大人。”江小鱼脸有些红,转身便跑开了。 身后是吴予子爽朗的笑声:“确实是个可爱有趣的姑娘。” ———— 片刻,吴予子倒是收敛了笑容:“只是不知那个要她的命的人,是冲着她来,还是冲着江虞来。” 云时也是凝望着江小鱼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在其他人看来,江虞与江小鱼都是一体,只是北冥早已放出消息【江虞已死】。不知怎么会有人一直不依不饶,而且好像一直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无论我们去到哪里,都能早做安排,计划败露时还能不留痕迹地脱身。此人心思细密,精于用毒,还善于动用各方势力,确实不容小觑。” 吴予子缓缓说道:“那元九郎提到,有人用天姬收录的《逍遥游剑法》与他做交换,这也算是一个线索,想必这人与天姬脱不了干系,甚至位高权重。天姬一向眼目甚多,获取情报又快,你们要诸多小心才是。” “敌在暗我们在明,这战确实难打。所以我们这次打算直接往天姬去,看谁先按捺不住,我想——关于江小鱼一路被追杀、江虞在北冥生死令、甚至她当年身世的真相,应该在这天姬门派之行,就能水落石出。”云时依旧目视前方,眼神坚定,他早在前日就已飞鸽传书,下了天姬门派的拜帖,准备带上江小鱼,好好到访。 “这番天姬之行,可能会很凶险,还需诸事小心。”吴予子拍着云时的手。 “叔父放心,云时会小心的,我身后还有一个南夕门派,谅她天姬也不敢奈我何,至于江小鱼,我自然会全力护她周全。” “这丫头我看着还是很有福相,安全无恙我倒是不担心。只是你别忘了,你在那天姬,可还是有未了的桃花债啊!”吴予子若有所指地看着云时。 “不过就是你们长辈之间不负责任的玩笑话,既不是父母媒妁之言又不是两人海誓山盟,这又算得了什么桃花债。”云时没好气地怼了吴予子,“你可千万记得,别在江小鱼面前乱说话,不然,我就把你这轮椅的轮子给卸了!” “放心放心。我还是很喜欢平时没事吃吃糕点什么的,你看你,有了那小鱼姑娘把我这老叔父都不放在眼里了。”吴予子笑着摇摇头,“我啊,也只不过是提醒你罢了。我在这天姬脚下,少不得受她们庇佑。我看那盼儿姑娘,可是把你所说的‘长辈之间不负责任的玩笑话’,很放心上呐。” 所谓盼儿姑娘,是天姬掌门余十烟的独生女。虽同是掌门独女,与唐雪瑶嚣张跋扈不同,余盼儿是出了名的温良贤淑、饱读兵史,虽不习武,但协助掌门打理门派内务井井有条,是天姬门派默认的“二当家”——天姬掌门继承人。 吴予子挑着眉看了眼云时,又语重心长嘱咐了一句:“你可别到时候处理不当,两头包!” 云时耸耸肩,并没有把吴予子说的话当一回事。 在他看来,江湖儿女情长,讲究的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他没有做过的事、没有动过的心,自然是坦坦荡荡、毋庸置疑。 反而,相比起那——与他情感牵绊毫无瓜葛的盼儿姑娘,他还是觉得北冥的莫渊、甚至是刚刚离开的元慕昀,要更危险得多。 第67章 江虞的记忆碎片 明日就要去拜访天姬门派掌门,所有人都早早睡下了。 夏夜静谧,晚风微凉,大部分人都睡得安稳,除了江小鱼。 江小鱼躺在床上,双手不住地抖动,本能地抓住了床单,指甲死死地抠进了被褥之中,额头渗出了汗。 她感觉到了热,就好像置身在火焰之中。 抬眼一看,不知为何,她看见自己正处在一座陌生的小木屋中,而这小木屋分明正在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正在四周不断地蹿起,逐渐呛起了乌烟。 她必须逃出去!不然这火片刻就会将她吞没! 顾不得多想,她马上环视了四周。 那是窗!窗外还有光! 她恍惚间看见了有一处窗户还没有被火势蔓延,赶紧起身想爬过去,却没想到整个人重重地摔到地上…… 怎么会这样? 自己的手脚看上去如此的小,如此的稚嫩,就宛若一个岁的孩子。 而那看似轻易翻出的窗子,竟高出她半个头。 此时此刻的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挣扎着起身,硬是拖了一张凳子,晃晃悠悠踩了上去,一个用力,便整个人从那窗户翻了出去。 火势还在蔓延,乌烟还在弥漫,好在她已经连滚带爬地——摔出了屋外。 一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拼了命地抓着地上的草,拖着沉重的身躯向前爬去…… 前面有人…… 快救…… 恍惚间,她又什么都听不清了,依稀好像听见几个大男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禀掌门,这里有个小女孩!” “哪来的?” “她身上都是烟熏过的痕迹,应该是从那屋子里爬出来的。” “哼,竟然是那女人的孩子!先带走,没准有用!” “……” 怎么好像依稀看到了莫渊师尊的样子,只是为什么他也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还挺帅,小小年纪,就那么冷峻的表情…… 江小鱼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好像被拎着去了很多地方。耳边的声音好嘈杂,她听不清;眼前的风景也好模糊,她看不明。 待到她好像看清晰了,却看见香烟弥漫,经幡飘扬,这是——东华寺! 这是她来过的东华寺! 只是她作为一个小女娃,是被像拎着小鸡崽一样被拎进来。 真的很不舒服,她挣扎着自己落了地,随后,她便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阵阵对话越来越响亮,直击她的耳膜: “唐掌门好眼光。” “你怎么看孩子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小妹妹,你今年几岁了?” “庆元九年……三月十九日……果然是天命……” “大明升,六合晓,万物春。” “北冥首席大弟子莫渊听命!这小女孩以后就跟着你了,好生教她习武功,我会每日亲自考核,万万不可懈怠!” “你叫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从现在起,你就叫江虞。江虞听令!要想在我门派活下去,就必须唯师命是从,接受最严酷的训练!” “从现在起,你就叫江虞!” “从现在起,你就叫江虞!” ———— “不,我不是江虞!我不是江虞!”江小鱼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好疼……好疼…… 抬眼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东华寺、唐掌门、少年莫渊,更没有火烧的小木屋、弥漫着呛人烟雾的绿草地,只有云时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小鱼,你没事?” 云时把江小鱼搂入怀中,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别怕,是刚刚小夏发现你一直大喊大叫,又叫不醒你,怕你出事,就把我找来了。你可是,又做了什么噩梦?” 小夏在一旁赶紧递上了一杯茶水,她的眼睛红肿得跟核桃一样,一如江小鱼当年在北冥昏迷不醒那会一样,肯定又是吓得哭过了:“师姐,你可吓死我了。” 江小鱼接过茶水慢慢喝着,脑海里不断闪现着梦境的碎片,东华寺那些经历,和无念大师讲得丝毫不差,想必就是江虞的亲身经历了,至于那火、那木屋……大概就是解开江虞身世之谜的关键了。 她顿了顿,抓着云时的手臂:“云时,我想,江虞关于自己身世的记忆碎片,还留在我的身体里,以前从来没有过,今晚突然就出现在我梦里,好真实……” 云时轻轻将江小鱼的发拢在耳后:“如果可怕,我们就不要去想。明日我们就去拜访天姬了,很多事情,我相信可以水落石出的。我早些已经大致写了与你有关的身世,拜托天姬掌门帮你查,天姬作为江湖有名的情报机构,无所不知,可能会有所帮助,你也不用太烦恼了。” 江小鱼乖巧地点点头。 不过明天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这漫漫长夜,她倒是有点害怕——再闭上眼睛,又要经历一次梦境的火烧。 也不知这具身体残存的,江虞的记忆碎片里,还有多少可怕的事情还没有浮现。 云时看穿了她的心思,转头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长轩便从屋外进来,将一个熏香拿到江小鱼的床头点上。 一阵馨香缓缓飘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床帷。 “好熟悉的味道。”江小鱼不禁深嗅了一口。 “这是我从云府带来的有助于安神的梨花熏香,那次你喝多了就给你点的这个香。我特地一路都带着,怕你若是舟车劳顿、什么时候睡不好之类的,可以用得上。现在梨花香已经点上了,而我也会坐在这里,陪你到天明,你尽管安心睡就好。” 江小鱼点了点头,感激地看着云时。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需要他。 云时微笑着扶着江小鱼躺好,掖好了被角,温柔地握着她的手,低头,在额头印上一吻:“我一直都在。” 熏香慢慢弥漫出梨花的芬芳,江小鱼很快安稳地进入了梦乡。 梦境里终于没有了可怕的大火,狭窄的小木屋。 好像还有笑声,是岁小女孩银铃般好听的笑声。 “你手上红色的这是什么呀?” “是小鱼胎记呢!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了。” “真好看。” “我娘也说好看呢!” “我从小就没有娘了,一直都是一个人,这样,你跟我多讲讲你和你娘的故事。” 第68章 不共戴天 几日前,天姬门派。 掌门余十烟斜斜地半倚在贵妃椅上,一边的侍婢轻轻地摇着扇,为她驱赶夏日的炎热。 她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眼角感叹着:“夏日到了,这几日竟是有些乏了。” 已是年近四十,眼角已爬上浅浅的皱纹,这风霜岁月的痕迹不掩风韵,反而增添了一份成熟的美。一袭华服曳地,半眯着眼,眉目间不怒自威。 “这几日倒是辛苦你了,盼儿。”十烟头也不转,径自说着。 一旁正低头批阅各方来信的女子停下笔抬起头,她约摸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淡扫蛾眉,肌肤胜雪,盈盈一双眼眸十分动人,眼底尽是柔情似水,惹人怜爱。 “母亲大人自从回归掌门之位,日理万机更是辛苦,盼儿这几日只愿能多批阅些信件,为母亲分忧。” 听罢,十烟满意地笑了笑:“盼儿向来贤淑,我心甚慰。你也二九华年了,若你以后出嫁了,母亲可能会甚感孤单了。” 盼儿低头,睫毛轻扫,更显娇嫩欲滴:“母亲又拿这些话来打趣我了……” “说到这,好像南夕掌门云时给我递来信件,帮我看看他写了什么。他倒是年少有为,门派经营井井有条,颇有老掌门之风。”十烟忽而记起,几日前收到云时的飞鸽传书,只是她当时有些头疼,没有及时打开。 于是,盼儿在一堆信件中翻找,不一会便翻出一封【南夕云时敬呈】。 看着那苍劲有力的熟悉字迹,那么潇洒,仿佛可以窥见撰写人提笔时的气宇轩昂。盼儿不禁把书信轻轻拢在胸口,脸颊飘起一抹红晕。她八岁起便跟着十烟与南夕门派往来,对云时倾慕已久。虽是成年后来往得少,她却也听得不少南夕掌门的威风事迹,不由得芳心暗许。 十烟转头恰好看见盼儿的娇羞女儿神态,不免暗自偷笑:“真是女大不中留,快打开看看,信中是否有提到你?” 被发现心思的盼儿羞赧地低下头,纤纤手指利落地拆开信件,神色一紧,不过只是转瞬即逝,快速恢复如常:“母亲,云时说约摸三日后到访天姬……” “想来许久也是不见他了。他还提到些什么?” “他信上说,想委托天姬帮忙查个女子的身世,这女子……于云时十分重要,望余掌门倾力相助,不胜感激。三日后将与该女子一起登门拜访道谢。”盼儿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不过就是一女子罢了。南夕生意诸多往来,就算有女子伴在身侧也算稀松平常,你也不必如此神伤。掌门婚事,向来都是名门女子,你是我天姬独女,又有什么可以妄自菲薄的?”十烟只当是盼儿吃醋患得患失,出声安慰。 “只是这女子是……”盼儿欲言又止。 这倒是把十烟整得迷糊而好奇,撑着身子坐直了起来:“天姬情报诸多,查个人不算什么难事,你为何如此吞吞吐吐?这女子究竟何方神圣?” “那女子,是北冥的……江虞。”盼儿小心翼翼地说着,抬眼有些谨慎地看着十烟。 十烟一听是北冥,已是神色大变。 北冥……竟是北冥! 她用力攥紧了拳头,艳红的指甲深嵌入肉。 十三年了……她余十烟与唐风见多次兵戎相见。世人只道是北冥野心勃勃想一统江湖,却不知是她余十烟与唐风见不共戴天。 “母亲,母亲……你没事?”盼儿轻声呼唤着十烟,用手轻轻拉着十烟的衣袖,温柔的声音把她从出神的恨意中拉了回来。 “既然是北冥的人,不配动用我天姬的任何情报网络去帮她查!云时那边,你替我好生招待。既然有北冥的人随行,我余十烟是不会见的!”十烟一甩衣袖,溢于言表的怒火让一边的侍婢都瑟瑟发抖。 “看在云时的面子上,我余十烟不主动去动他的人便是,让那女子速速离开我天姬,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是,盼儿会好生安排。” “你们都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盼儿福了福身子便和侍婢们一起告退,识趣地关了门,转身吩咐侍婢: “掌门身体不适,不便打扰,今日若有什么事都回绝了,有什么处理不了的来找我便是。再吩咐厨房准备些安神的甜汤来,半个时辰后送进去。” 盼儿一直都这么善解人意,温柔却有分寸,知道掌门当下时刻最需要什么。伴随十烟近年来身体抱恙诸多,脾气越发古怪,天姬里里外外的人更是对盼儿这个唯一的大小姐唯命是从,因为只有她,才有方法劝得动掌门。 此时的房内只留下余十烟一人,随后便听得“乒乒乓乓”花瓶杯盏碎裂的声音——十烟正发泄着情绪,眼底宛若深不见底的猩红深渊。 北冥……北冥…… 【我余十烟,此生誓灭北冥!】 十三年前嗜血的誓言如雷贯耳,她不敢忘,不愿忘。 就算是唐风见已经故去,也难以平息她对北冥的恨意延绵,别说是一个江虞,就算是现任掌门莫渊亲自登门拜访,她也要将他挫骨扬灰! ———— 很快便到了云时信上所说的,登门拜访的日子。 他牵着江小鱼的手,便来到了天姬门派前。此前都是门派往来,弟子众多,声势浩大,这次是为了江虞的身世私访,虽是显得低调,却也让他觉得安心从容了不少。 从容是云时的,却不是她江小鱼的。 江小鱼自早上起,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她轻声地问着:“你说北冥江虞这四个字,这么恶臭,都快人人喊打了。我也不知道江虞和这个门派有没有仇,我不会又遇到什么仇人,把我给……” 云时笑着捏捏她的手心:“天姬门派虽然情报网络十分着名,这武力值也不低,并且它收录着许多几乎失传的武林绝学,江湖人士虽是觊觎却也不能奈他如何。北冥和天姬确实偶尔有些纷争,但也不关江虞的事,更不关你的事。就算她余十烟有些记恨门派纷争,也得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你的。” 话虽如此,怎么就那么地……隐隐有些不安呢? “云时哥哥!” 远远竟听得有人呼唤云时的名字,还叫得如此亲热! 第69章 青梅竹马 江小鱼抬眼望去,是一个妙龄少女,正款款向他们走来。 那少女一身水蓝色的襦裙绣着水仙,身披同色烟纱披帛,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这宛若会说话的眉眼我见犹怜。虽是一身清秀,头上倒是斜斜插了一根雕花的水仙金簪,缀有高贵点翠,任由金色流苏洒在青丝上,彰显这女子非富即贵的地位。 江小鱼瞥了一眼云时:“你不是说,这天姬掌门的年纪,可以当我娘了吗?这看着怎么都跟我一般大啊……” 云时差点没被呛着,咳嗽了一声:“这是天姬掌门余十烟的独生女——盼儿。” “又是掌门独女。你们这些江湖门派也真是,一个个搞什么‘计划生育’。”江小鱼耳边反复回荡着那句甚是亲热的“云时哥哥”,她突然想起了北冥的唐雪瑶,没好气地白了云时一眼,“上次听到叫什么什么哥哥,还是唐雪瑶叫莫渊,后来啊——她就嫁给了莫渊。” 云时哭笑不得,只好拉紧了江小鱼的手:“你啊,你不喜欢我让她不要这么叫我就是。我和盼儿是从小认识,我又长她几岁,所以她遵照儿时的称呼这么叫我而已。” 说话间,盼儿已经走到了二人跟前。 与唐雪瑶咋咋呼呼不同,盼儿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闺秀风范,对云时礼貌行了一礼:“天姬盼儿,见过南夕掌门。”直起身子后,转身向着江小鱼也行了一礼:“这位便是云时哥哥信中提到的江姐姐。” “不敢当不敢当……你叫我小鱼就可以了……”江小鱼摆摆手,她真吃不了这套两人不熟就姐妹称呼的套路。 “是啊,云时哥哥这四个字也不过是儿时称呼,盼儿你就喊我名字就可以了。”云时连忙也附和着,想让盼儿改了称呼。 那盼儿倒是不接茬,只是笑着说:“不过只是个称呼罢了,云时哥哥,这是要和盼儿生分了么?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们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玩乐的伙伴,叫你一声哥哥又何妨?还是说——小鱼姐姐不喜欢盼儿这么叫?” 声音之温柔,让江小鱼都有些酥软。 江小鱼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早就听白鹤山庄八卦的吴予子聊到这余盼儿饱读诗书,不过这突如其来诵起的“青梅竹马”的典故想必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而已。 相比之下,江小鱼突然觉得直来直去的唐雪瑶可爱得多,这掌门独女与掌门独女的区别,可真是生生隔了一整座马里亚纳海沟啊…… “我哪里管得了你们之间的称呼。” 她感觉被盼儿这么一说,自己突然宛若外人,一气之下想甩开云时的手,却被云时死死拉住,怎么也甩不开。 “盼儿,不知十烟掌门何时有空?今日云某主要是携小鱼前来拜访她。”云时开门见山。 “母亲这几日身体抱恙,如果要见她,恐怕云时哥哥要多等几日了。” 盼儿话锋一转,突然语气中莫名平添了几分娇憨之态:“母亲嘱咐我好生招待云时哥哥,不如这几日趁着天气正好,我们去郊外放放风筝,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说着,她竟攀上了云时右边的手肘,像极邻家无辜的小妹妹,完全无视云时另一只手还和江小鱼牵着。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名场面! 江小鱼鄙夷地看着几乎要整个人贴上云时的盼儿,愤而甩开了云时的手:“就不妨碍你们哥哥妹妹互诉衷肠,我先回去好了。” 说罢,便转身就往门外跑。她知道小夏、小谢和长轩,还有马车都等在外面,她现在只想回去。 “小鱼!”云时赶忙用左手拿开盼儿攀在他手肘上的双手,转身就要去追。 却不料盼儿忽然收起了脸上的天真烂漫女儿神态,恢复知书达理的得体模样,身体迅速后退,与云时拉开一步的距离: “情势所迫,盼儿无礼了,还望云时哥哥不要见怪——有些话,只怕小鱼姐姐听了不开心多想,所以出此下策让她先行离开,还望云时哥哥回去时候帮盼儿多加解释。” “此话怎讲?”云时上下打量着盼儿,眼前这女子竟让他有些看不透。 “不敢隐瞒云时哥哥,母亲大人与北冥门派积怨已深,此番自是不愿帮小鱼姐姐查身世,还让……盼儿转告,望小鱼姐姐能速速离开天姬,不然恐怕……”盼儿欲言又止。 “恐怕如何?”云时原本就觉得幕后黑手就藏在这天姬,此番前来拜访自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恐怕死无葬身之地。”盼儿低头幽幽地吐出一句,语气里竟毫无一丝情感。 虽是早有预料,但竟连未见过江小鱼的天姬掌门也如此怨念至深,想要置人于死地,这让云时不由得背脊一凉。 盼儿缓缓抬起头,眼底竟又恢复了可人的温柔:“当然,那是母亲大人的决定,盼儿想劝也劝不来。不过既然是云时哥哥想查,盼儿自当瞒住母亲,尽力而为,只是我毕竟不是掌门,办事没有母亲那么一呼百应,还望云时哥哥和小鱼姐姐多给些时日。” “既然如此,盼儿有心了。我等就在白鹤山庄多留些时日便是。就此告辞。”云时以折扇作揖回礼,相比江小鱼的身世,他此刻还是更担心江小鱼此番气鼓鼓离去。 “等等。”盼儿叫住了云时,“刚刚确实盼儿有诸多失态之言,不过却有一言不假。郊外风筝之约,盼儿确实是诚心相邀,还望云时哥哥届时能赏脸。” 云时此时已两眼都尽数瞟着江小鱼的方向,无心听着盼儿的风筝之约,只是随口应了一句:“此事再议。”便转身将盼儿甩在身后。 盼儿看着云时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云时哥哥,你当真就这么对盼儿的真心视而不见吗?”眼波中竟溢出泪水,楚楚动人。 云时哪里听得见盼儿这番低语,只顾头也不回地随江小鱼而去。 只见纤纤玉手掏出一方水蓝色的丝帕,盼儿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对着云时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相信我,你会来的。” 丝帕之下,嘴角扬起,哪里还有什么名门淑女的模样,勾起的唇竟泛着阴毒: “姐姐,欢迎回来。既然来了,妹妹怎么会让你轻易离开。” 第70章 风筝之约 江小鱼气鼓鼓地回到了白鹤山庄。 她完全没有在天姬门派的大门口等云时,就直接让长轩驱车。长轩虽是一脸懵逼,却也在小夏的眼神威逼下照做,想着反正掌门也是轻功无敌,想要赶上也是分分钟的事。 却不料云时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江小鱼气炸了,很炸。 ———— 回来的路上,小夏曾尝试平息江小鱼的怒火: “师姐,咱真的不等云掌门啊?” “等什么等,人家温柔乡里卿卿我我,等他怕不是日薄西山了。” “云掌门兴许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 “是,很重要的事,跟他的青梅竹马商量什么时候去放风筝!” “……” 小夏已然自知,一时半会在浇灭江小鱼怒火这件事情上回天乏术,只好作罢。 ———— 回到白鹤山庄后,江小鱼就把房门很用力地关上了。 听着声响,转着轮椅路过的吴予子不由得问长轩:“这是怎么了?小俩口吵架了?云时那小子呢?” 长轩摊摊手,表示自己真的一无所知。 吴予子想了想,问了句:“不会是那余十烟又提起门派联姻的事情?” 这一问不要紧,原本在房里生闷气的江小鱼突然把门打开,只探出脑袋: “什么门派联姻?” 吴予子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这下好了,等云时回来,估计自己的新轮椅要被拆了…… “是不是那什么盼儿和云时的婚事?”小鱼心里已然猜了个七八分。 “也不算,云时也说了,这不过就是几个长辈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开的不负责任的玩笑话罢了。他跟那个盼儿姑娘有好几年没见过的,他们不熟的,不熟的。”吴予子赶紧解释着,但江小鱼已经气鼓鼓把门关上了。 小夏在房里给江小鱼倒了一杯水:“师姐你不要生气嘛,没准云掌门现在还没回来,是在和那个叫盼儿的说清楚,划清界限呢!吴庄主都说了他们不熟。” “不熟?可是一口一个哥哥叫得可亲热了!”江小鱼回忆起盼儿当着自己的面,那一声声“云时哥哥”、“云时哥哥”的娇憨声音,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小鱼姑娘,你听老夫说一句。想想这云时也二十有好几了老大不小了,若是要门派联姻,又何需等到现在对?要成早成了!这说明啊——云时根本对那盼儿姑娘就没有那个心思。” 吴予子在门外努力替云时解释着,毕竟,篓子他也不小心捅了一半,而且,一台舒服的轮椅还是很不容易找的。 他现在也不知道是希望云时赶紧回来,还是晚点回来了。 不过他这话倒是说得江小鱼有些动摇。 屋内的梨花香还在飘扬着,江小鱼默默看着那还在氤氲燃烟的小香炉,想起昨晚自己噩梦连连,云时便在她床前又守了一夜,甚至连这梨花熏香,还是他思虑周全特地从云府带上的…… 小夏见江小鱼冷静下来开始看着梨花香出神,连忙添油加醋: “我猜没准是那盼儿姑娘自己贴过来,我觉得云掌门那么正人君子,又对师姐用情至深,师姐,咱们可不能因为一时置气着了人家的道!最近茶坊新的话本就说,有崂山女鬼为了吸取丈夫的阳气,就故意接近,装得很亲密,把他的夫人气走!” “现在这茶坊讲的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聊斋故事……”江小鱼哭笑不得,“等等,你啥时候对这茶坊话本感兴趣了?” “前几日不是没特别的事情嘛,晚上长轩就带我去茶坊听话本了。”小夏倒是如实交代,脸也稍稍有些红。 “原来是有人安排浪漫私会啊……”江小鱼看着小夏终于露出笑容。 长轩这个大直男,也终于会讨女孩子欢心了,看来小谢这个小子的出现,倒是让长轩长进、主动了不少…… 屋外吴予子也听见了里面小夏说的话,在屋外意味深长地拍拍长轩的腰。 (此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坐着,其他地方拍不到。) ———— “师姐你看,那是什么?” 听得小夏一阵惊呼,江小鱼抬眼望去,房间的窗外竟有一只风筝,而且,还是一只鱼形的风筝,造型可爱,栩栩如生。 “师姐,这风筝好漂亮呀,你看,上面还写着字呢!” 小夏这么一提,江小鱼方才定睛一看,才发现这鱼形风筝上还绘有一朵云。走近一看,这手绘的云朵之上还题诗一句: 【我从此去钓东海,得鱼笑寄情相亲。】 正当她准备伸手去取那风筝时,窗外的风筝一偏,露出了云时那张俊美的脸——玉冠束发,银白色的飘带在微风中飞舞,不愧是陌上如玉,君子无双。 “你那么快回来干什么,还以为,你跟你那青梅竹马的盼儿姑娘,去郊外放风筝去了。”江小鱼靠着窗站着,和云时刻意隔开,不仅一个窗内一个窗外,还是一个靠左一个靠右。 江小鱼虽是双手交叉,一脸怨念,那眼睛却还瞥着那可爱的鱼形风筝一上一下。 “这放风筝如此浪漫风雅之事,自然是要与心意相通之人一起才行。” 云时手执那鱼形风筝把玩着:“原本是想和你去逛逛市集,挑选你喜欢的,没想到有人却直接把我丢下,害我一个人走了好久。” “活该。”江小鱼哼了一声,将头转向另一边,不去看他。 云时见江小鱼扭过头去,便将手中的鱼形风筝递了过去:“既然这样,我只好自己挑了我喜欢的一个,这云是我绘的,诗也是我提的。 世人常言道鸿雁在云鱼在水,但此风筝鱼云相随,也是我对你的誓言。余生只愿与你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江小鱼挑了挑眉:“你不是还有什么门派联姻么?” 听到【门派联姻】四个字,云时立马转头,用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盯着吴予子——那个小心翼翼正听着墙角的吴予子。 吴予子咳嗽了两句,自认理亏,赶紧戳了戳长轩,让长轩推着自己的轮椅,脚底一抹油,火速离开现场…… 惹不起惹不起……三十六计逃为上计。 在吴予子和长轩识趣走后,云时和江小鱼解释到:“联姻一事子虚乌有,不过是儿时的长辈玩笑话,当时我也曾一口回绝——我的夫人,自然是我自己中意之人。 就算是要联姻又如何? 掌门独女算什么,我觉得这现任南夕掌门配这前任北冥第一废柴杀手也很带感。” 见江小鱼没有回应,云时慢慢走近了小鱼:“我这掌门夫人,可是叫了好几日了,连小谢都知道我的中意之人是谁,难不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此时的云时已走到江小鱼身侧,坏笑一声,低头含住了她那诱人的唇办,深情地将这个吻加深,温热的气息尽数在她脸上绽放,许久才将她松开。 “所以,请问我唯一的掌门夫人,你是否愿意应我这,风筝之约?” 说着便把手上的鱼形风筝往窗内递了过去。 江小鱼低头,手上接过了风筝,依然嘴硬地表示:“勉强考虑一下。” “这样啊,这本来给某人准备的,放风筝时可以吃的糕点——稻香坊新鲜出炉的栗子糕百花糕水晶糕,怕是凉了就不好吃了。”云时竟从身后掏出一袋江小鱼爱吃的糕点,也悉数递到了她的眼前。 江小鱼“噗嗤”一乐,两人相视一笑。 空气中早已沁满着诱人的甜香。 ———— 绘有云朵的鱼形风筝在蓝天白云里上上下下穿梭浮沉。 郊外的草地上,云时拉着风筝线,江小鱼手上捧着点心袋津津有味地吃着,时不时也往云时嘴里喂着点心。两人惬意地共度着曼妙的时光。 “对了云时,这风筝上的我从此去钓东海,得鱼笑寄情相亲。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呀?” “《庄子·外物》载:任公子用一条粗黑绳装上大钩,以五十头犍牛为鱼饵,在东海钓到了一条大鱼。这鱼能使浙江以东、苍梧以北的人民都吃得很饱。” “你的意思是,我是一条很大的鱼?” “是,很大的鱼。以至于我——此生,一鱼足矣。” 第71章 不速之客 夕阳西下,给天空染上好看的红晕。 江小鱼斜斜躺在云时的怀里,两人就这样看着日暮西沉,感受时光缓慢。 “那个,所谓抱恙不方便见客的天姬掌门,也只是托词?”江小鱼摆弄着自己的衣角,缓缓说道。 “你好像跟着我久了,是越来越聪明了。”云时倒是不客气直接承认。 “你真的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诶!”江小鱼笑着扯了地上的草叶就往云时身上扔。 “话说回来,你这南夕掌门的面子也不是很好使,还不如我这前任北冥第一冷面杀手的恶名来得厉害。” “那倒也不完全是你一个人的功劳。”云时笑着说,“我也是听那余盼儿说起两个门派积怨已深,突然回忆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江小鱼对于云时这次提起盼儿的名字是连名带姓,表示心满意足。 余盼儿、盼儿,这两个名字虽是只差了一个字,而对于说的人、听的人而言,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是大概十二岁那年认识的余盼儿,那年她八岁,跟着余十烟到了南夕门派。据说余盼儿五岁那年曾被北冥唐风见掳走,受尽虐待,直到八岁才逃了出来。 余十烟与那唐风见十几年来一直兵戎相见,她也一直希望与南夕合力剿灭北冥。只不过南夕——无论是在我父尊当任掌门期间还是我担任掌门的期间,都不愿见到弟子血流成河,一直也没有答应天姬的要求。 或许,是我低估了余十烟对北冥的仇恨。当时不懂,只觉得若是至亲至爱回到自己的身边就好,自当好好珍惜余生,活在当下。 直到我自己在这个年纪体验至亲至爱的滋味才知道,若换作是你在北冥受苦三年,我定将那北冥踏成平川。” 江小鱼依偎在云时怀里伸了个懒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要是我,那我还是选择好好珍惜余生,活在当下,就像现在这样,不也是挺好的。只是可惜,我没办法替江虞找到真相了。” “那倒也未必。” 江小鱼听了云时的答复略略有些吃惊,缓缓直起了身。 “虽然那余十烟不肯帮我们查。不过那余盼儿说会帮我们尽力查一下,让我们多等些时日,我觉得我们也可以静候佳音试试?”云时轻轻拍着江小鱼的后背,将那日余盼儿跟他说的话都告诉了江小鱼。 “她会帮忙查?我怎么老是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江小鱼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虽然这盼儿的确看起来温温柔柔,但总觉得隐隐让她内心发毛。 “那余盼儿连武功都不会,你这三脚猫功夫都可以轻易将她揍一顿,你怕什么?”云时戏谑地看着面前的江小鱼,只当她是醋意满满。 “我怕什么?不过就是怕有人一不小心掉进温柔乡。不要跟我说什么我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我可不吃这一套。到时候只怕你掉进这种我见犹怜的柔情陷阱里,揍一顿都不肯醒。” 江小鱼说话间,作势就要一拳头打向云时的胸口。云时一掌裹住了她的小拳头,并再次将她拉入怀中:“除了你,世上再无温柔乡。” “油嘴滑舌。” “只要你爱听,我乐此不疲。” “……” 就这样安逸幸福地过了几日,直到有一天,这种平衡终于被不速之客打破了。 这不速之客,自然是余盼儿。 ———— 这日,余盼儿带着大大小小的礼物来到了白鹤山庄,原本平静祥和的山庄就像突然扔进了一个大石子,正一圈一圈涟漪往外荡。 “这对艾草护膝是吴叔的,冬病夏治,三伏天养生之道,对您的身体痊愈更有帮助。” “这部《庄子》是云时哥哥的,是我前段时间有幸拜访书法名家,求得的一本手抄,世间仅此一本。” “这几笼点心都是给小鱼姐姐准备的,妹妹昨夜差人让稻香坊连夜新制的,试试合不合胃口?” “长轩我也是许久没见了,实在不知可以准备什么礼物,听说你最近爱听话本,便搜罗了几册精装送来,希望你喜欢。” “听闻小鱼姐姐还有两名随行的弟子,此行仓促,只好选了两匹上好的布料过来,都是些贴身舒适透气的料子,可以给两位习武之人做身合适的衣裳。” “……” 只能说不愧是天姬的现任理事人,在这白鹤山庄分发礼物的模样都俨然是山庄女主人的模样。 除了江小鱼和云时面面相觑之外,山庄的其余人都有些受宠若惊的惶恐,他们也都很意外,不知盼儿此番前来意欲何为,这波海派礼物的操作也让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只能默默领了礼物就退下,把空间留给修罗场的三人。 看着这琳琅满目的礼物,江小鱼暗暗嘀咕着:“不愧是天姬,这么几日把我们所有人的喜好都摸得透透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突然发现自己身处楚门的世界,而余盼儿就像那场外的上帝之眼,毫无遗漏地注视着这个赤裸的世间。 盼儿耳尖,自然是听到了江小鱼的嘟囔,不过她倒也没有任何的置气,只是落落大方说道:“这次前来,一方面是想要为那日盼儿在天姬门口的莽撞,向诸位赔个不是;另一方面,是关于小鱼姐姐的身世……” 云时直起了身体问:“可是查到了些什么?” 盼儿摇了摇头:“天姬对于北冥的资讯本来就不多,此番真的很难下手,不过有些事情盼儿还是挺在意的,不知道小鱼姐姐可否答疑一二,可能会对这身世之谜的查清有所帮助。” 她顿了顿说道:“很奇怪的是,北冥对外宣称【江虞已死】,但小鱼姐姐又完好出现在这里。而且据探子来报,就在今年三月之前,江虞武功高强,做事狠辣不讲情面;但在三月之后,就宛若变了个人——不仅武功大不如前还做事懒散、游手好闲……” 听到后面那几个形容词江小鱼坐不住了,这不是换着法儿diss她嘛! 还是云时沉得住气,强忍着想笑的心情直接出面帮江小鱼编好了理由:“一场变故,记忆全失罢了。失了记忆的她也不愿做那杀人放火的勾当,索性找了个由头离开了北冥,幸得北冥莫掌门散布死讯,才可以在江湖上隐姓埋名。” “记忆全失么?”余盼儿若有所思,试探性地问,“那不知小鱼姐姐,关于自己的身世,是否有什么残存的记忆,可否说与盼儿听听,也好作为线索,方便帮你追寻。” 第72章 恶作剧 江小鱼摇了摇头:“我已经全部都记不得了。” 实则她的内心在想,我又不是江虞,我鬼会有江虞的记忆啊……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马上就一阵头痛,就好像故意惩罚她江小鱼一样。 那日的噩梦场景又浮现在眼前……熊熊的烈火还有那个小木屋。 “嘶……”江小鱼疼得捂住了太阳穴。 盼儿连忙紧张地问:“小鱼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想起了什么?” 小鱼不禁暗暗思忖……难道……真的是江虞身体里的记忆碎片在提醒着什么? 她只好坦白:“近日来,我会偶尔做些噩梦,梦见一个郊外小木屋,还有一场大火,好像是唐风见掌门救的我,剩余我就记不清了。” 她并不是十分喜欢和信任盼儿,便隐瞒了梦里最后一段和那个不知名小女孩的对话,更何况这一段记忆碎片本来也是没头没尾的,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既然是一场大火,那我便找找十几年前哪里有过郊外的失火,这样也会好找些。”盼儿忽然握住江小鱼的手,一脸真诚:“姐姐你不要担心,想起来若是痛苦就不要去回想了,盼儿一定尽力帮你找。若是想起什么,也一定要跟我说。” 盼儿殷切的眼神无比动人,似乎下一秒就要为了江小鱼泪洒白鹤山庄,不认识她们的人真的要为之动容,以为她们是何等的姐妹情深。 而江小鱼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无比诡异。 被盼儿紧握着的手还一阵酥麻,也不知是自己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是怎么了,总之没什么力气。 她只好尴尬一笑抽出手,敷衍地表示:“呵呵,费心了,费心了……” ———— 此时,屋外的小夏正耳朵贴着墙,小心翼翼地听着厅堂内的动静。 长轩倒是正儿八经站在她身后。 毕竟,如果让他的云掌门知道他在这里偷听,免不得是一顿说教。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姬门派余盼儿啊。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种柔情似水善解人意的?”小夏听得里面没啥动静了,忍不住问了长轩一句。 长轩无与伦比地解释着:“哪有,哪有,我没有。反正云掌门不是,我也不是。” “我听吴庄主说,这个盼儿算是半个书呆子,不会武功的对?” “没错,她好像说自己不喜欢,就没有习武,只是自己每天在天姬的藏书阁看书。” “那就是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很好欺负咯!” “啊?” “让你欺负我家师姐!” 小夏得意地一笑,计上心头,这让长轩有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小夏吃力地推着庭院内养鱼的水缸,一顿比对,挪了个满意的位置,再从腰间掏出一卷风筝线,要求长轩将一端紧紧地绑在树上。 长轩完全看不懂她意欲何为,一边绑一边问:“小夏,你这是要干嘛?” 小夏接过长轩另一端的线头,轻巧地哼笑了一声:“这是上次师姐和云掌门出去放风筝时多备的风筝线,都是上好的线,清透得很。 这盼儿待会儿肯定要从这里经过,我只需要在那头躲起来,轻轻这么一扯,她一定会重心不稳向前摔去,我已经算好了,她大概率会跌进我早已准备好的水缸里。” “这会不会太狠了,她不是还要帮我们查找身世嘛!” “你那么多话本白看啦,依我看,她肯定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借着这个幌子好跟云掌门朝夕相处,反正师姐都没有以前的记忆,她怎么说都行,到时候安一个什么杀人放火的身份……”小夏反正内心认定,盼儿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你师姐以前不就是杀人放火的吗……” “不会说话你就少说两句,绳子系好就给我一边呆着去!” “……” 小夏怒目圆瞪下,长轩只好捂着嘴自觉闪开。随后,小夏便蹑手蹑脚遛到树后躲起来,等待盼儿出这厅堂的门,好好让她出一次糗。 ———— 不一会儿,果然如小夏所料,盼儿出了厅堂,经过庭院。身后跟着云时和江小鱼,礼节性地相送。 这盼儿哪里是什么好欺负的善茬,一边往前款款走着,另一边眼神早已将这地上纤细的风筝线、移动过的水缸、还有树后鬼鬼祟祟的身影尽收眼底。 哼……想耍我余盼儿?没那么容易。 盼儿心里虽是这么想着,却丝毫不慌地继续往前走去,尤其故意走到这风筝线前。 此时的长轩已经自觉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小夏瞅准时机,在盼儿下一脚落地之前,用力一拉,果然绊到了! 只见盼儿一声惊呼,花容失色,嘴上喊着:“云时哥哥救我!” 那弱柳扶风般的身子并没有跟小夏算计的那样落入水缸,反而微微有意向云时的方向倒去。 ————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飞身闪出,稳稳地接住了落下的盼儿,原地旋转后站稳。 盼儿闭着眼睛,心满意足地承受这稳当的公主抱,准备好甜美的微笑和楚楚动人的神态,睁眼一看: 这哪里是她的云时哥哥! “姑娘,你走路不看路啊,险些撞到我家掌门和掌门夫人了!” 抱住她的人竟然是——小谢! 盼儿看着眼前这个粗布衣衫的少年,脸色铁青。 转眼看着身后的云时,他竟然只顾,护着江小鱼!还温柔地问着她有没有吓到。 这让她倍加无地自容! 更重要的是她听见了小谢那句【掌门夫人】。 这面前的少年居然直接称呼江小鱼为云时的掌门夫人! 她暗暗攥紧了拳头,强压着内心的怒火,用力一推便从小谢的怀里落了地: “是盼儿走路不小心,谢过少侠相救。盼儿先回天姬处理事务了。” 说着便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 “大小姐,我在门口都看到了,就是那帮人要欺负你才放的线,你干嘛不让云掌门为你做主。” 说话的人是盼儿的心腹——竹桃。 “我又何尝看不见那地上的风筝线。本来想着将计就计、英雄救美,都怪那个小子坏我好事!”盼儿内心何尝不是在想,若不是小谢,救她的一定是她的云时哥哥。 竹桃不禁替主子鸣不平:“真是一帮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家伙,亏大小姐还给他们带这么多礼物。大小姐,都这样了,你这样还要帮那个北冥的江虞吗?” “你真当我真心诚意去帮她找身世吗?她的身世如何,这世上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此时的盼儿全无大家闺秀贤良淑德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眉眼之间嗜血的狠辣。 她挑着眉,冷冷地说:“刚刚我趁机去握那江虞的手,发现经脉全封。想必是三月那莫渊用的九泉散所致,虽然没能要了她的命,却封了她的全身经脉。她就算再怎么勤于练武都动不了内力,所以这【武功尽失】一说,应该不假。 至于记忆,先姑且相信她是真的失忆。 最好她不要想起什么不该想的事情,乖乖按照我的安排走下去,走到……” 盼儿拖长了尾音,再抬眼已是目光骇人,眸色幽深: “走到那阴曹地府去。” 第73章 铃铛声 江小鱼和云时送走了盼儿之后,两人又商量着去哪里放风筝吃糕点,好不融洽。 丝毫没有留意到小谢还呆滞在原地低着头。 最后,还是小夏走过去拍了拍小谢的肩膀: “你没事,不会是被那余盼儿把魂儿都给勾走了?” 长轩逮着机会赶紧表示:“你看,他才喜欢那柔柔弱弱的姑娘,不是我。” 而小谢的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和震惊,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 小夏看出了不妥,轻轻摇着他:“你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铃铛声……我听到了。” 小谢终于把眼睛抬了起来,“我听到了那日,买凶人的铃铛声——就在刚刚那个姑娘身上。” 小夏和长轩都怔住了,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 “你确认这次没有听错?会不会又是什么一样的铃铛的乌龙。” “这余盼儿不是前几日才第一次见到师姐吗?” 他俩七嘴八舌地问着小谢,而小谢却面露难色,挠了挠头:“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就刚刚抱着她,放下来的一瞬间,有震了一下。所以我才听到了那个很熟悉的铃铛的声音。但只是一下,她走路的时候完全是没有声音的……所以一下子我也不是很确定,刚刚还回忆了一下。” “如果功力足够深的话,确实可以走路的时候保持步履匀速稳健,让配饰不发出声音。可是这余盼儿不是没有武功的名门淑女吗?她又怎么会有高深功力,还不远千里跑去买凶杀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长轩越分析着,越觉得略略有一丝胡闹。 “你们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掌门和掌门夫人?当然我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就是这个声音。”小谢问了问长轩和小夏。 此时的江小鱼和云时早已出了门。 “要不……我们这几日都小心地去跟踪这位盼儿姑娘,她总不能一直不走路。如果真的有这个铃铛声,我们就赶紧回来跟师姐、云掌门说,让他们小心为上!” 小夏看着小谢一脸不确定的样子,提议三个人一起去跟踪。 “这样也好,免得我们只是虚惊一场,又闹了场乌龙,到时候那余盼儿趁机找机会来找掌门讨要公道。”长轩也觉得小夏的提议可行,还不忘对着小夏多说了一句:“没准,那个看似善解人意的姑娘特别记仇,连你今日的风筝线之仇一起清算。” “要你多嘴!”小夏白了长轩一眼。 而这,大概是他们这一路以来,做得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 几日后。 “大小姐,白鹤山庄那几人今日又跟来了,他们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竹桃把盼儿搀扶进马车,低声跟她耳语着:“前几日开始就一直跟着,只要出了这天姬大门,去天香阁采买也跟,去当铺办事也跟。” “要么是怕我在追查江虞身世上动些什么心思,要么就只是这帮小毛头的恶作剧罢了。” 盼儿冷笑着,这几日她都对这三人不予理睬——自己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俨然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不过这三人,也确实蹦跶了太多天了,必须给点颜色瞧瞧才行。 “竹桃,今日,我们就陪他们玩一玩。好久没去郊外了,去趟迷雾林。” 迷雾林,是附近郊外一片诡异的森林,常有野兽出没。当夜幕降临时往往伴随大雾弥漫,基本无法走出。 就这样,盼儿的马车缓缓驶进迷雾林,因为是白天,也算艳阳高照,跟踪的三人没觉得丝毫不妥,只当是盼儿来到了一处郊外。 三人借着几棵大树藏匿身影,担心被马车里的人发现。 当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盼儿尽收眼底。 “你们说这余盼儿今日竟然往这荒郊野外跑,肯定是有问题的。不枉我们跟踪她这么多天。不过,这马车竟然就这样一口气跑到郊外,真的是跑死我了……”小夏靠着树喘气。 “这盼儿这几天出入都是搭乘马车,上下马车都有人扶着,我们根本就逮不着机会可以听到她身上有没有铃铛声。我看这林子诡异得很,要不我们回去?”长轩也叹了口气,打起了退堂鼓,他开始觉得这样漫无目的地跟踪,不仅无果还容易上人圈套。 小谢倒不是这么认为: “之前她都是去的各种楼阁铺头办事,里里外外有人伺候着,我们自然无法近身。今日在这郊外,没准就是我们天时地利的时候。” “小谢说得有道理。今日她总不能来这郊外车游,总得下马车!”小夏还是决定再试一次。 长轩也只好由着他们。 而余盼儿的马车就这样车轮一直滚滚向前,将三人远远抛在身后。 ———— “啊……” 忽而只听得小夏一声惨叫,摔倒在地,随即发出痛苦的哀嚎。 长轩和小谢连忙围了过去,原来是小夏不小心踩中了猎户的捕兽夹——尖尖的刀片深深地扎进了小夏的脚踝,往外滋滋地冒着血。 小夏疼得快哭了,长轩连忙俯下身,心疼地撕开一角衣服绑住小夏的小腿,递给了她一根去除了杂枝的木棍:“伤口已经绑住防止血流太多,现在我帮你打开这个捕兽夹,但没有麻沸散,可能会很疼。你咬着这个木棍,可以防止咬到舌头。” 他一边研究着地上的捕兽夹,一边头也不抬跟小谢吩咐着:“小谢,你看看附近有没有水塘,能不能想办法打些清水过来,伤口需要及时清洗,防止感染。” 小谢一口应下,却一个转身,差点踩到另一个捕兽夹。 还好他反应灵敏及时抽身,幸免于难。 “看来,这里是捕猎区。难怪那余盼儿迟迟不下马车,她是故意诱我们进来的!小谢,你万事小心一点。”长轩抬头,难得认真地直视且叮嘱着小谢,“拜托你了!” “长轩哥,你照顾好小夏姐,还要小心野兽才是。我这就去找清水来。 既然我们被引到了这里,这里恐怕不简单,一定要争取天黑之前,一起离开这里!”小谢朝长轩点了点头,两人从未如此配合默契,心灵相通。 说罢,小谢转身便消失在这迷雾林里。 小夏还在颤抖着,咬着那根小木棍,一手还抓着长轩的衣角,强忍着剧烈的疼痛…… 而长轩正滴着汗,快速而又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捕兽夹上的藤蔓和绳结,随后用力地掰扯着捕兽夹,全然不顾双手被刀片刮出道道深深的血痕…… 迷雾林里,回荡着长轩一个人的声音: “小夏,再坚持一下!” “小夏!小夏!” 小夏已被疼晕了过去,脸色苍白,血染了一地。 第74章 来收买你 小谢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一处水塘,立马折了一片荷叶仔仔细细地舀了一捧清水。 正想往回走时,一个女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竹桃! 小谢暗叫不好,转头便要往另一个方向走,而盼儿却早已背着手在前方等着他…… 小谢见躲不过,便一手握好拳,准备好防御的姿势,大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小少侠不要这么凶,吓到小女子了。话说回来,跟踪了我这么多天,真是辛苦小少侠了呢!”盼儿依旧是温温柔柔的语气,却是面无表情,只顾低头抠了抠指甲上的凤仙花,“其实对那江小鱼言听计从有什么好,怕不是——你还不知道她以前是个多么恶贯满盈的杀手!” “你以为我还会被你骗第二次吗?要说恶贯满盈的杀手,你又清白到哪里去?”小谢义正言辞,一脸正气凛然。 盼儿听罢,倒是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少年:“哦?第二次?你认得我?” 小谢哼笑了一声:“我是认不出你,毕竟你上次黑纱斗篷遮面。但我天生一对灵敏的耳朵,就是认得你身上的铃铛声——你就是那个出高价要我们在灯会上绑架杀人的姑娘!” “看来这江小鱼也是心大,敢留一个想要绑架杀害她的人在身边。” 盼儿竟然没有发怒,只是移步款款走近了小谢。 小谢连忙跟着一步步后退,始终与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只见那盼儿脸上露出好看而隐隐有些瘆人的微笑:“既然我们都如此有缘,不如再续前缘怎么样?” “你想怎样?” “我买得起那江小鱼的命第一次,自然买得起第二次。这次,我给你三倍的酬劳,你跟着我,我还可以助你在天姬共谋大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何?” “你做梦!”小谢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少侠可真不是个聪明人,你以为——你有跟我谈判的资本吗?我劝你乖乖按照我说的做,我自是不会亏待你,如若不然……我怕你走不出这迷雾林。”盼儿步步逼近,像极了那索命的女鬼,眼神泛着寒光,深不见底。 小谢步步后退,恰好踩到一个砂石堆,迅速蹲下向着盼儿扬起了一片细碎砂石,趁着在盼儿扬起袖子遮挡之际,火速逃离…… “哼,雕虫小技。” 盼儿放下袖子,眼底已浮现了一抹残忍的快意,如同一把绝世锋利的匕首,划破她平日里处心积虑温文尔雅的伪装。 此时的小谢不要命地向前跑着,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正当他扶着树干喘息之时,只听得头顶一个毫无温度的声音传来: “完不成任务,又不愿意听话的卒子,是要被猎杀的。” 抬头,只见盼儿衣带飘飘便从树上飞下,指甲尖利而狭长,直扑他而来。 小谢连忙躲闪,却不敌盼儿的速度——他的胸口瞬间被划了三道恐怖的血痕,粗布衣衫破裂,鲜血一滴滴地滴在了地上的草叶中。 “你……会武功……” “我不会武功这件事情,是他们说的,我可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这件事。” 小谢转身想走,却被盼儿一把抓住。他抬手想抵御盼儿的攻击,甚至反抗,但如何抵得过盼儿出招快且狠毒,招招见血。 不一会儿,小谢身上竟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血痕遍布,有几处伤口还外翻着隐隐见骨…… “我玩够了,该结束了。”盼儿阴森一笑,竟有一种不可遏制的兴奋,伸手就掐住了小谢的脖子,指甲深深地往里嵌着。 小谢拼命地挣扎,越挣扎越是鲜血直往外冒,不一会儿挣扎的力气已逐渐变小,双手重重下垂,痛苦地咽了气。 盼儿松开手,浑身是血的小谢重重砸在地上:“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只可惜,我余盼儿只相信,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她从腰间取下了那个平日里随身的小铃铛,说起来这铃铛倒是跟了她许多年,原本是两个,另一个早在九年前就随手送给了东华寺的琴心。 不过既然这个铃铛暴露了她的踪迹,那么再也无跟着她的必要了。 计划有变,她还有事情需要善后。 她余盼儿,从不打无准备的战役。 “竹桃,帮我找人传话给云时哥哥,就说我发现了与小鱼姐姐身世有关的人,正在跟踪她,让云时哥哥前来迷雾林相助。他一个人来就好。” “是的,大小姐。” 盼儿伸手把铃铛交给了竹桃,斜眼看了一下地上小谢的尸首: “你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处理的。” “竹桃明白。” “很好。” ———— 云时收到飞鸽传来的天姬密令时,江小鱼正外出玩累了趴在他肩头沉沉睡去。 他轻轻摸了摸江小鱼的脑袋,将她打横抱到床上:“我外出办点事,你安心睡,睡醒了我就回来可好?” 江小鱼似是听到,又似乎没听清,哼哼唧唧转过身去。 长轩、小夏和小谢都不在山庄,云时也只当他们贪玩去了,跟吴予子交代了几句便出了门。 殊不知,一个巨大的圈套,将从此刻正式开启。 ———— 云时应约来到了迷雾林,四周却不见盼儿的身影,只有交错盘根的树,跃跃欲试即将漫起的大雾。 他小心翼翼地往林子深处探去,不忘一路在沿路的树干上刻下记号。 他隐约听说过这迷雾林的传说,夜幕若至,无人能出。 “救命啊救命啊……” 林子中忽而传来盼儿的呼叫声,云时连忙寻声赶往,声音越来越近,却又越来越急促。他也逐渐顾不得在树干上留下信号了。 而此时的盼儿正在林子深处,被一群黑衣人包围。她摔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双脚还在不住地蹭着地面,往后面慢慢挪去。 “我以为天姬门派的独女有多厉害,原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就这点能耐也敢跟踪我们门主!”为首的黑衣男子叫嚣着,面目狰狞。 “大哥,你看我们把她捉回去怎么样?这姿色,给兄弟几个可以好好享用,我们可还没见识过什么名门正派的大小姐呢!” “这新得的药物,也刚好可以给这大小姐用用!” 几个黑衣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宛若这余盼儿就如同他们囊中的猎物。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放开我……救命呀!”盼儿声嘶力竭地喊着。 终于,云时赶到了。 就在云时赶到之时,盼儿正在一群黑衣人的拉扯中,泪眼婆娑楚楚可怜,那群黑衣人一脸坏笑,正往盼儿嘴里塞着一颗药丸。 “住手!” 第75章 英雄救美的戏码? 盼儿已被那群人硬灌下药丸,她着急得眼泪盈眶。听得云时的声音,连忙眼波流转地望去,宛若抓住救命稻草:“云时哥哥,救我!” 云时从林中飞身而出,折扇一甩便击倒了盼儿身边的几名黑衣人,一群刚刚还在叫嚣的身躯,此时纷纷捂着手脚倒地哀嚎。 “哪来的家伙竟敢坏爷爷好事!今日不好好教训你就对不起我凌霄门的名头!” 为首的黑衣人提刀砍来,被一把抓住手腕用力一掰,只听得“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还不快滚!”云时一声低吼。 几名黑衣人连忙上前扶住他们的老大,灰溜溜撤退。 云时这才上前,查看盼儿的伤势:“你还好。” “云时哥哥,还好你及时赶到,不然……”盼儿见云时走来,不容分说地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不料云时却冷静地推开了她,只是将她搀扶起来:“没事了,当务之急是我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出这林子。等太阳下山起雾了就麻烦了。我先送你回去,你跟在我的身后,谅那些人不敢造次,走!” 说着便转身往回走,让盼儿跟在他身后。 ———— 林子深处,竹桃正给那几名黑衣人分发着银两: “这是大小姐给各位的,拿回去治伤,只要好好按照大小姐的吩咐,是不会亏待各位的。” “你说这大小姐真有意思,安排个英雄救美的戏码非得让我们下那药。这不是摆明要把自己送上门嘛!” 为首那个黑衣人一边颠着手上的银两,一边坏笑着吐槽,却不料突然被一把匕首穿了胸膛…… “呃。”那原本还在有说有笑的黑衣老大瞬间应声倒地。 “我家大小姐不喜欢话多的人。”竹桃嫌弃地从地上的尸体上把匕首拔了出来,利落地擦拭干净收回了刀鞘,对着剩下的几名黑衣人说: “说了不该说的话是什么下场,你们都知道了?” 那几名黑衣人面露惧色,低头散去,谁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所有人都散去时,夜幕渐渐西沉,雾气也渐渐爬上枝梢…… ———— 云时在迷雾林找着自己做记号的树干,奇怪的是,他依然发现自己在这林子里绕圈。 “奇怪,似乎有人发现了我的记号,并且做了许多一样的记号,有意将我困在这里。” 云时一拳击在一旁的树干上,为自己没有做好万全之策而心烦意乱。这雾色即将愈发浓重,他允诺江小鱼及时回去的承诺,似乎已经达成不了。 “恐怕是那凌霄门的人干的,他们特别擅长这迷雾林内作战,想把我们都困死在此处。都怪我,拖累了云时哥哥。”盼儿越说声音越小,声线里有愧疚,却有隐隐的喘息。 “话说回来,你不是说发现了江小鱼身世相关的事情,怎么会与那凌霄门纠缠在一起?”云时一边端详着这树上的记号,一边问盼儿。 “上次姐姐说起大火,我调查发现在十几年前凌霄门倒是纵过几次火,恰好这几日探子来报,凌霄门的门主屡次来我天姬附近打探消息,所以我便跟踪到此,竟没想到中了他们的圈套……” “凌霄门的门主么?”云时内心其实有些半信半疑,这凌霄门不过是个小门派,倒是很少过问江湖纷争,甚至传言门派早已分崩离析,名存实亡。 既然这样,或许他回头也该跟长轩去打探一下。 雾色渐浓,视线减弱,云时放弃了再去比对这树枝信号,掏出南夕门派的信号弹,准备出动南夕的弟子前来营救。 虽然这信号弹只能发射一发讯号,但讯号一发,一呼百应。上次发信号弹还是灯会小鱼被绑的时候,他从不轻易大动干戈。 见云时掏出信号弹,盼儿连忙制止了他:“云时哥哥,这信号弹在这雾气中会有光线偏颇,不仅我们可能没有办法被找到,还有可能让更多的人迷失在这迷雾林中……而且……盼儿尚未出阁,这深夜与云时哥哥……孤男寡女……怕……” 盼儿欲言又止,脸色潮红。 云时心想盼儿说的也是有理,人多口杂,对盼儿声誉不好是一回事,怕只怕江小鱼那个小醋坛子要掀翻了。 既然如此,那就再努力找找路回去…… “云时哥哥……盼儿似乎好像……抵挡不住这药效了……”盼儿说罢,便软软地向着云时倒去。 云时这才认真看了一下盼儿,一脸绯红,发热出汗,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严肃地搭手把脉:“这是……合欢散?” 想起刚刚盼儿被那几个黑衣人硬灌了药,估计是那个时候被下的合欢散。这药,若不及时阴阳调和,让情欲得以散去,恐怕血脉喷张而死。 盼儿羞赧地低下头:“若是那几个黑衣人,那盼儿宁可咬舌自尽;还好云时哥哥及时救盼儿于水火……若是……” 她一边支支吾吾地诉说着,一边柔柔弱弱地靠上了云时的肩膀。因这药物作用,她的眼前已然开始浮现暧昧四溢的画面——与云时在这荒郊野外,宽衣解带…… 只是,忽而感觉肩膀一阵刺痛,让她几乎惊叫出声。 时并没有如她想象之中的——一如这氛围所趋、水到渠成地解去她的衣带,而是用力地点住了她肩膀的穴道。 耳边只听得一句无比冷静的分析: “合欢散挥发起来需要时间,按服药时辰算,现在大抵只是扩散到上肢,我已封住你肩膀处的经脉,药效扩散会慢些。 我已重新在我们路过的树干上做了新的记号,尽力在你起药效之前,找到路出去,到时候再配些散热解毒的药就没事了。你可放心。” 盼儿只能尴尬地笑笑,嘴上说着“还是云时哥哥思虑周全……”事实上指甲却悄悄攥紧了。 该死,今日竟然在此处失算…… ———— 此时此刻的白鹤山庄,江小鱼正在庭院来回踱步,神色焦灼。 今日是怎么了,云时还没有回来,长轩和小夏不知所踪,平日里最为一本正经不会到处游玩的小谢也不见了…… “你不要再晃了,老夫看得都有点晕了……”吴予子已经看江小鱼走了好几个来回。 “叔父,我真的很担心,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好不安,怎么他们都不见了,我们要不要去找找?” “已经在找了在找了,我把山庄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虽然说云时这孩子一般都会有个交代,不过他武功高强又做事运筹帷幄,你也不要太担心。那几个孩子好歹也都是有点武艺傍身,寻常的江湖小打小闹吃不了亏。” 吴予子努力宽慰着江小鱼,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些没底。 这种情形,让江小鱼早些回房休息是不可能的了,他也只能吩咐侍婢端了些小鱼爱吃的茶水点心上来,但愿能陪江小鱼度过这漫漫长夜。 只是江小鱼哪有心思喝茶吃点心,拗不过吴予子的劝说,只好失魂落魄地拿起茶盏,索然无味地喝了一口就放下。 “哐啷!” 茶盏应声落了地,没喝完的茶水撒了一地,那盏也是摔得稀碎…… 一如,即将摔得稀碎的信任。 第76章 合欢药效 大雾浓重。 云时和盼儿还在迷雾林里面兜兜转转,行至一个水塘边。 此时水雾弥漫,更添几分阴冷。 “这个水塘我来时有路过,应该沿着水塘穿过前面这一片,我们就出了林子了。” 云时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神色——终于,还是在天亮之前,被他破解了这迷雾林的走出之法。 江小鱼那个家伙,应该是一直在家等着他回去。 盼儿怎可让云时轻易就这样走出她的手掌心,一个箭步向前抱住了云时的后背,紧紧地依偎着他:“云时哥哥,盼儿好难受……你抱抱我好不好?” 眉目流转,眼波荡漾,任谁见了听了都要一阵酥痒难耐。 “……” 云时一言不发,喉结上下抖动了一下。 盼儿感觉到云时转了身面向她,一个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云时哥哥……” “恕云某无礼了。” 她不禁得意地闭上了眼睛,面带微笑,头微微后仰: 终于等到这一天,江小鱼啊江小鱼,你要输了,你还是输给了我余盼儿。 “扑通!” 一阵刺骨的寒凉侵入了盼儿的每一寸肌肤。 她竟然被云时抱起后,下一秒被直接扔进了那汪水塘。 水塘不深,刚好从脚底没到胸口,虽是夏夜,也足够让她打了个冷战。 “云时哥哥,你这是……” “是否感觉好了一些?凉水浸身有助于抑制情欲,本来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既然你难受,我想这样,你会舒服一些。” 这是云时的经验之谈,他每次为小鱼守夜,也总是夜里免不了泡上几次凉水澡。 “……” “可有舒服些?” “谢……谢……云时哥哥,好……多了。” 盼儿已经意趣全无,在水里把白眼翻上了天。 “既然这样,那你再多泡些时间。我去一边给你生个火,约莫半个时辰药效应该就散了,你再把衣服烤干取暖。等你烤火的时候我去探路,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天微亮的时候我们就能顺利出这林子。” “好……阿嚏!”盼儿又独自在水里打了个冷战。云时走开去捡树枝生火后,她见四下无人,狠狠地拍打着水花发泄着,又羞又恼又恨又气的心情夹杂着,爬满了她的心头。 ———— “长轩,对不起,要是我早听了你的话,我们三个回去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小夏俯在长轩的背上,腿上缠着长轩衣角撕成的简易绷带。 长轩正背着她一步步找着水。 “只要你没事就好,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找到水源,怕你伤口感染到时候就更难处理了。” “你说,小谢去了哪里找水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大概是迷路了,这林子起雾之后就很难找到方向了。” 长轩和小夏包扎好伤口之后,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小谢回来,为了尽快找到水源处理伤口,长轩便背起了小夏也开始了水源的寻找之路。 只是这雾气弥漫的夜里森林,偶尔传来几处狼嚎,听得人背脊发毛。 “长轩,我怎么觉得好像有眼睛在看着我们一样啊……”小夏环顾四周,又听得凉风嗖嗖,不由得瑟瑟发抖。 “应该是野狼,小夏你抓紧我,千万别松手。”长轩警惕地看了看周边。 “长轩,如果不行的话,你就把我放在这里。狼嗜血,应该是我脚受伤把他们引来。你放下我,可能还会有逃生的希望。从今往后,师姐和小谢就拜托你照顾了……”小夏噙着眼泪,绝望地闭上眼睛,已经做好了葬身狼腹的准备。 “不许说这样的胡话!我是绝对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大不了陪你一起喂那林子野狼,做孤魂野鬼也有个伴,我啊——还能继续背着你走。” “长轩……”虽是玩笑话,却也听得小夏心里一暖。 “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猜这里的狼,应该没有那么有口福,能吃了我们两个。嘘——别说话!” 长轩忽然停住脚步,他看见面前一头野狼目光灼灼盯着他的方向,刨着锋利的狼爪,尖利的牙还在淌着口水。 “小夏,抓稳了!” 长轩轻轻一声提醒,小夏紧紧地抓住他后背的衣服。在那头野狼冲过来之际,长轩抓紧时机一蹬,踩住一边的树干,单手攀住横着的树枝,那狼扑了个空,却也不回头,只是径直往前跑去。 狼的目标,似乎不是他们。 长轩背着小夏稳稳落了地,他们这才大着胆子往狼消失的方向看去~~好家伙,一群野狼正围着啃食着一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那大汉除了满脸络腮胡依稀可辨认,剩余肢体已逐渐被狼群瓜分撕咬…… “你闭着眼睛别看。”长轩赶紧背着小夏转了身离开,生怕她看久了害怕,也怕狼群吃完了又发现他俩。 夜里嗜血的狼群十分可怕,大概是那黑衣大叔的尸体失血更多,让小夏脚踝上的血腥味显得微不足道,不足以吸引狼群的嗅觉。 “长轩……我们是不是要尽快找到小谢……我怕他……” “嗯……”长轩应了一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也开始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听……是不是有一个奇怪的声音?” “你说那狼群?” “不,就在前方不远,好像有风的时候,就有一个叮铃铃的声音。是铃铛!” “你说会不会是小谢一直在追的那个铃铛声,我们过去看看!” “嗯!”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那铃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雾夜,像极了催命的地府冥铃。 长轩和小夏终于,到了铃铛声所在的地方。 “小谢!”小夏颤抖地惊呼了一声,随即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眼泪模糊了双眼。 长轩也停住了脚步,一种撕裂般的心痛漫上他的五脏六腑,甚至让他头皮发麻。 就在他们正前方的大树上。 小谢的尸体直挺挺地吊挂在那里,大概因为是因为高高吊着,所以没有狼群野兽的侵扰。 双手被藤蔓紧紧捆绑,脸上、身上、腿上,竟无一处完好,全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深深伤痕,隐约可见喉咙处的窟窿,冒出的血已经流干。 那发出声音的铃铛正系在他的腿上。 一阵风吹过,叮当作响,似是嘲讽,又宛若悲鸣。 他们的小谢——那个在东华寺许愿荡尽天下不平事、一心行侠仗义的少年,终究还是回不来了…… 第77章 猫哭耗子 天亮时,云时一如承诺所说,带盼儿回到了天姬。 盼儿毕竟落过水,头发零落,微微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倒是烤干了,但这一个时辰的水塘浸泡也是让她受尽风寒之苦,一路打着喷嚏回到了天姬门口。 “我就送你到此处了,我得先回白鹤山庄一趟。”云时送盼儿到门口,就急着想离开,他得赶紧回去,好好跟他的小鱼解释一把。 这个家伙,该担心惨了…… 却没想到——云时一转身便被竹桃带着一群天姬的女弟子团团围住。 竟然有人敢拦住他? 云时低声吼了一句:“看清楚了,我乃南夕掌门云时,谁敢拦我?” “云掌门莫怪。”竹桃给云时端正行了个礼:“天姬掌门有请。” 说罢,女弟子们不仅挡住了云时的去路,还毕恭毕敬地夹道站成了一排:“有请云掌门!” 人在天姬脚下,寸步难行,前几日托病避而不见,偏偏这时想起来礼貌有请。云时并不知道这天姬掌门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只是想着那余十烟也为难不了他分毫,便出于南夕与天姬的友好往来——无奈地一甩袖子,跟随一众弟子前去…… 门口只留下盼儿和竹桃。 “阿嚏!”盼儿站着就打了个冷战,喷嚏不断,那池水,还真是刺骨,透身透心的凉。 “大小姐,快随我回房喝口姜汤。”竹桃搀扶着盼儿,准备扶她回房。 没想到盼儿却一口拒绝了:“这么好的机会,岂有就这么回去的理?准备马车,咱们去趟——白鹤山庄。” ———— 白鹤山庄。 江小鱼坐在庭院里一整夜没有合眼。 她按捺着自己不要乱想,却控制不了自己各种胡思乱想。 终于,大门推开,长轩扶着小夏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两人灰头土脸,倦容难掩,神色更是写满了哀伤。 江小鱼连忙迎了上去扶住了小夏:“小夏,你腿怎么了?” “师姐……”小夏扑进江小鱼的怀里号啕大哭了起来,“小谢,小谢他……” 江小鱼看着同样一脸悲切的长轩:“怎么了,小谢他怎样了?” 长轩低头不语。 忽而他俩的身后又进来了两个人,合力抬着一个席子,放在了庭院中。那席子里隐约可见人形,只是草席覆面,看不见脸……渗着的斑斑血痕、因落地而震出的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垂下,这一切都让江小鱼顿觉五雷轰顶。 她颤颤巍巍地想要去揭开席子,被小夏一把拦住:“师姐,还是不要看了……小谢他,没有一处完好……” 长轩也别过脸去,就算隔着席子也不忍再多看两眼。 他与小夏最后是在天亮出的林子,第一时间找人把小谢的尸体带出了迷雾林。在小谢的尸体被放下来、解开绳索小心安放在席子上之后,小夏已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连哭了几通,眼睛早已像个核桃一样又红又肿。 他们所能做的,也只能把他带回“家”。 哪里是“家”?也只不过是先回一趟白鹤山庄罢了。 “谁干的……”江小鱼低垂着头,泪痕满面,声音里满是隐忍,“你们告诉我,是谁干的……你们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小谢会变成这样?他还是个孩子啊……” “我们昨日……”长轩刚想张嘴,门口却出现了两个不合时宜的身影。 是盼儿和竹桃! 长轩警惕性地挡在江小鱼和小夏身前。 ———— “小鱼姐姐,我刚刚敲门没人应,见门开着,我就自己进来了……怎么诸位神色都如此哀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盼儿关切地问着,似乎这一切与她无关。 随后她低头扫了一眼地上小谢的尸首,装作一副大惊、花容失色的样子:“这是何人,怎得如此惨……”甚至还挤出了眼泪,掏出丝帕轻轻擦拭着。 “你不要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若不是我们跟着你进了迷雾林,小谢至于死于非命吗?是不是也是你派人杀了他!”小夏声嘶力竭地吼着,幸得长轩一把抱住了她,否则她定要扑过去,与那余盼儿你死我活。 在她看来,小谢的死与余盼儿脱不了干系! 迷雾林……这是什么情况…… 江小鱼怔怔地看向盼儿,却只见盼儿柔弱地躲在了竹桃身后:“所以这位是那日在院子里救了我的小少侠吗?天呐,怎么会这样……那日我是追查小鱼姐姐的身世,才会跟踪凌霄门门主到迷雾林的啊……你们也一起跟进去了吗?天呐,你们人生地不熟,那里还那么危险……” 盼儿说话间竟流出了不少眼泪,更加楚楚动人。 “这位小少侠,怕不是也是遭凌霄门的毒手……真是可怜,竹桃,去让下面的人选处好些的墓地,既是客死异乡,要好生安葬小少侠才是。” “谢过盼儿姑娘好意,小谢的身后事我们自会安排。”小鱼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盼儿的安排,却不料被盼儿走近牵起了双手。 “小鱼姐姐,你是不是也在怀疑我……”盼儿情辞恳切,“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云时哥哥,昨晚,昨晚我可是彻夜与他在一起的……” 在场的人,除了竹桃,都愣住了。 江小鱼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云时……彻夜未归……竟是与盼儿在一起么? “阿嚏!” 盼儿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娇弱之态溢于言表:“小鱼姐姐莫怪,只是盼儿昨夜与云时哥哥在迷雾林——” 盼儿走近了江小鱼,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加了四个字【鱼水之欢】。 “——这才受的风寒。” 在别人听来,不过是说两人在迷雾林才受的风寒,却唯有江小鱼听到了重点的四个字。 【鱼水之欢】 “小鱼姐姐,等云时哥哥回来,你莫要怪罪他,他也只是为了救我才这样做!” 盼儿依然是言辞恳切,见者心碎的模样。 而江小鱼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小谢的惨死已经让她处于崩溃的边缘,盼儿这句【鱼水之欢】的挑衅与她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良久,江小鱼才缓缓问出:“既然你们共度一夜……那云时现在何处?” “早上云时哥哥送我回天姬,便去面见母亲大人,想必,与昨夜之事有关。”盼儿说着便低下了头,一片娇羞。 这突如其来的女儿姿态,长轩和小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 而江小鱼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想得明明白白。余盼儿的意思,无非就是表示两人一夜春宵,云时欲肩负起男子汉大丈夫的责任,两大门派联姻,结为秦晋之好。 第78章 秦晋之好 “盼儿昨夜一夜未归,作为一名尚未出阁的女子,本该直接向母亲大人请罪,然后在房内好好闭门思过。 但云时哥哥此番面见母亲大人不免需要些时间,盼儿怕白鹤山庄担心,便擅作主张,亲自来替云时哥哥报个平安。 毕竟若不是云时哥哥及时舍身相救,盼儿可能要被那凌霄门的头目们糟蹋,或是被弃在那迷雾林里。若不是他整夜贴心为盼儿取暖,盼儿怕不是要冻死在林子里……哎呀瞧我在胡说些什么,总之这份恩情,盼儿会用余生好好报答他。” 一张完全颠倒黑白的巧嘴,一双故作无辜水汪的眸子,一颗善于布局的七窍玲珑心,余盼儿步步缜密,将谎言与真相杂糅——仅是三言两句,就已让江小鱼紧抿双唇,眼神从震惊慢慢变淡,最后是逐渐空洞的无望。 今日,她已体会了切身的苦痛——用最绝顶残忍的方式永远失去了小谢。 现在盼儿所说的每一句与云时相关的话,虽是轻飘飘的,却排山倒海而来。 盼儿看着江小鱼神色转变,心里明白——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跟江小鱼行了个礼:“既然平安二字已经带到,盼儿这就回去了。既然小少侠不幸罹难,小鱼姐姐节哀。” 说罢转身便离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回了头:“凌霄门是冲着姐姐来的,若是小少侠遭此残忍的毒手,也算是为了姐姐而死,姐姐切莫伤心过度伤了身子,不然小少侠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呀。” 听似关切,却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重重剜在江小鱼的心口。左一句“冲着姐姐来的”,右一句“为了姐姐而死”,无非都是在明里暗里跟江小鱼宣告——都是因为你,小谢才死于非命。 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竟沉重感如此之强。 盼儿走后,江小鱼重重地坐在地面,手颤抖地抚摸着那席子。 是啊,好像都是因为她…… 小谢死于非命、云时去救余盼儿、甚至连小夏也受了伤…… “师姐……”小夏轻轻出声呼喊着江小鱼,她还未曾见小鱼如此伤心落魄。 “小夏,你先让长轩带你回房好好养伤。回房的时候找侍婢帮我拿身最素的衣服来,我再坐一会儿,陪陪小谢。” ———— 与此同时,天姬门派是另一番水深火热的光景。 “云掌门别来无恙——多年不见,果然是出落的一表人才。”余十烟从天姬门派待客厅堂外缓缓走进来,华服曳地,眉眼间似乎还有一丝疲惫慵懒。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云掌门沏上天姬上好的六安瓜片,竟让他在这干等许久。”十烟吩咐身边的侍婢前去泡茶,也不知怎的,近日确实乏得很,对很多事都提不起兴致,思考做事都十分懒散。 此时,云时距离被请进待客厅堂已经有些许时间,内心自然是愠恼的,碍于十烟也算是长辈,按捺不发,但语气中已隐隐有些不快:“天姬待客之道,云某也算是替南夕领教了。几日前拜见余掌门,余掌门称病不见,现急急召见,不知有何指教?” 十烟缓缓倚在那紫檀椅上:“云掌门说笑了,盼儿昨夜一夜未归,我这做母亲的也是担心得紧。既然是云掌门将盼儿送回来,一路我也听说了,是你从凌霄门手上救的盼儿的命,我不得请你进来好好答谢一番?”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若无其他,那晚辈告辞。”云时转身便想走。 “盼儿可是未出阁的姑娘,这番彻夜未归云掌门是否应该担当些男子汉大丈夫的责任?”十烟拿起茶盏轻呷了一口。 云时摊开折扇,冷哼了一声:“看来是我小看天姬了,现在的天姬不仅待客傲慢,还恣意妄为。上一句口口声声救命之恩,下一句就想绑架云某不成?” 十烟眉眼轻挑,将身体往云时的方向靠了靠:“云掌门说哪里话,我这盼儿也是二九年华、国色天香、知书达理,且不论儿时青梅竹马的情谊,就单论门第,配你这南夕掌门也绰绰有余。更何况,现已有孤男寡女共度一夜之实,可不是天意如此,命中注定?” 云时轻轻扇着风,神色自若:“首先,云某未有任何逾矩之举,我与余盼儿清清白白、日月可鉴。其次,我怎么觉得,余掌门醉翁之意不在酒?” 十烟见心思被看破,倒也不隐瞒:“云掌门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十烟的意思自然是两门派联姻,集结力量齐剿北冥,一统天下,如何? 你是南夕之主,天姬贵婿,往后这江湖不就是你一个人呼风唤雨,这笔生意,我相信你一定会算!” 云时拢起折扇,眼神十分坚定:“余掌门还是高看云某了,不求号令天下,不求一呼百应,只求一人心,携手江湖,过闲云野鹤的散漫日子。且云某已心有所属,天姬贵婿之名,不敢也不愿高攀。” 听罢云时这番慷慨陈词,十烟反而笑出了声:“哼,真是好笑,说什么心有所属——怕不就是那个北冥的落魄杀手。她以为她隐姓埋名,江湖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就能改头换面,金盆洗手,过往的罪孽和血债既往不咎了吗? 作为长辈,我也奉劝你。若是一时贪图爱玩美色也就算了,自古男子娶妻当娶贤。你还是与那江虞也好、江小鱼也罢,保持距离。我余十烟与北冥之仇你不是不清楚,我可不管她是否已出师门,若被我遇上,也不会给你面子,一律按北冥余孽处理。” “这六安瓜片,真乃谷雨后名茶,清澈透亮,茶气高香,色泽翠绿,鲜醇回甘。这茶还特别适合肠胃淤积,上火口臭之人饮用。 今日余掌门的饼画得实在太大,云某清淡胃口消化不良,自罚一杯,剩下的,都留给余掌门,一清体内恶火,避免再生口腔溃疡,疼了自己,也让他人感觉不堪。” 说罢,云时便举起茶盏一饮而尽,摔在紫檀桌案上扬长而去。 第79章 太过巧合 待云时回到白鹤山庄,几乎已到晌午。 他吃惊地发现山庄门口竟悬挂白色纸灯笼,由外到内的下人侍婢皆换素色衣裳,面带哀色。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内心暗叫不好,连忙一个箭步先去往小鱼的房间,却只见房内空空如也。心急如焚的他在山庄内穿梭,喊着江小鱼的名字: “小鱼!小鱼!江小鱼!” 而此时此刻的江小鱼,正缩在山庄的侧院角落里发呆。 那是小谢平时最喜欢练练拳脚的地方,一想到那只垂下席子满是血痕的手,她就觉得满满的恐惧、懊恼、内疚与悲伤爬上心头。 若不是替她找铃铛女买凶人,是不是小谢就不会进迷雾林? 或者,若不是她将小谢收留,是不是他现在还可以活蹦乱跳做着他的市井小侠客,继续行侠仗义的美梦? 她暗暗抹了一下眼泪,却听得云时的声音在呼唤他…… 哎……怎么可能…… 江小鱼啊江小鱼,你这是悲伤过度幻听了吗? 人家正在天姬谈婚论嫁,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毕竟,小谢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尤其是盼儿那句【为了姐姐而死】的明示暗示,让她几乎陷入一蹶不振的境地。 一蹶不振到什么地步?连云时走到她面前,她都是眼神空洞,没有发觉。 ———— “小鱼,你怎么变成这样子?” 云时心疼地蹲下,一把抱住了角落里江小鱼,想用自己温暖的怀抱宽慰她,他平日里都是这样,无论是江小鱼做了噩梦、受了什么委屈,抱抱就能给她力量,偶尔还会被她趁机用衣袖擦一把鼻涕眼泪。 他每次都甘之如饴。 却不料这次被小鱼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只听到冷淡且语气微弱的一句: “你怎么来了。” 待江小鱼抬眼看着云时,已是泪眼婆娑。 他爱玩爱笑爱闹的江小鱼又何曾这个表情,就像是以前第一次离开北冥时那样难过——都是大哭一场,发泄一下就没了。他的江小鱼,何曾这么默默流泪。 云时焦急地看着小鱼:“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一夜不见,你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小鱼淡淡说道:“你找我干什么,你今早不是去找那天姬掌门谈门派联姻的事情吗?” “原来,消息这么灵通吗?”云时苦笑着拉起她的手解释道,“没有联姻之说,你只当做是那天姬掌门想感谢我救了她女儿一命,请我喝了两杯茶而已。联姻一事,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 “小谢死了……”江小鱼并没有接云时的话茬,突然向他宣告小谢的死讯。 “你说什么?”云时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谢死了——就在昨晚,在你和盼儿共度良宵彻夜不归的昨晚。”江小鱼幽幽地说着,甩开了云时的手,“如果不是因为我,小谢也不至于死得那样惨。” 云时呆在了原地——怪不得全山庄都身着素衣,原来竟是小谢出了事。 江小鱼当初留下小谢,一直当成弟弟一样带在身边,难怪她会如此难过…… 他原本还想出声安慰些什么,江小鱼却不理会他径自走开:“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只要江小鱼呆在云时身边,她的耳畔总会莫名其妙响起盼儿那句【鱼水之欢】,和那句【为了姐姐而死】。 两句话犹如温柔两刀,反反复复将江小鱼凌迟处死。 对此,她选择逃避。 ———— 云时原本想追上去,却听得耳后传来长轩一句:“掌门,您可算回来了。” “长轩,你仔仔细细跟我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足足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长轩把小谢如何怀疑盼儿身上有铃铛声、三人如何追踪至迷雾林、小夏被捕兽夹所伤、小谢单独去找水,最后陈尸被挂在树上……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云时听。 “竟发生了这么多事!”云时十分吃惊。 昨日竟然他们除了江小鱼,所有人都在迷雾林里。 “对了掌门,你昨日下午到晚上——是真的一直与那盼儿姑娘一起?”长轩不敢抬头直视云时的目光。 “是,只是你们是如何知道的?”云时对此觉得很是奇怪,怎么江小鱼长轩都知道他昨夜与盼儿在一起,“我被天姬来人传话说,余盼儿正在跟踪凌霄门,让我前去相助,到达时,她恰好在被凌霄门为难,我便救下她,一路与她同行。” 长轩依旧是低着头:“我们也是因为盼儿姑娘早上来过,她说起我们才知道。她倒也是说凌霄门的事情,还说……” “还说什么?” “说您【舍身】相救。”长轩意有所指地,在【舍身】二字上,下了重音。 “不过就是揍了几个流氓地痞……”云时耸耸肩,对此表示无奈。 “她还说您【整夜】【贴心】地帮她取暖。”长轩继续加重了【整夜】【贴心】的字眼。 “不过就是帮她生了个火……” 长轩作了个揖:“掌门恕罪,是长轩多想了。” 在他的想象中,又或者说是在盼儿的描述中,总会让人有意无意地觉得,那晚云时与盼儿就是发生了什么耳鬓厮磨的风流韵事。 “罢了罢了,想必小鱼也是多想了……等她过了这段时间我得跟她好好解释才行。”云时适时咳嗽了一声,转头认真地问:“小谢的死因可有查明?” “长轩仔细看过小谢的尸体,致命伤是脖颈处的爪痕。并且身上、背上、手上多处重伤,就像被野兽撕裂过一样,都不致死,但伤筋见骨,凶手出手十分狠毒。” 提起小谢的死,长轩回忆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十分恐怖。 “我倒是不记得,区区小小的凌霄门有这么一门心狠手辣又邪门的功夫。”云时半眯着眼仔细回想,在他以往的认识里,这只不过是位于天姬附近的一个小门派,既无江湖高手又无狼子野心,近日来还颇有些风雨飘摇分崩离析的模样。 “对了,掌门,还有这个,我一直不敢拿出来——是凶手系在小谢的腿上的铃铛。我们也是因为这个铃铛声才找到的小谢。”长轩把从尸体上取下的铃铛交给了云时,他上午不敢拿出来给江小鱼,生怕江小鱼把小谢之死都怪罪在她自己的头上。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百密一疏,他防住了铃铛,没防住余盼儿寥寥几句话。 云时仔细端详着铃铛,果然是与那日东华寺琴心姑娘的铃铛如出一辙。想必这次的毒手,也是出自铃铛女之手。 “大概是挑衅与示威,才把铃铛挂在了小谢的身上。行凶者就是想让我们知道,她就是我们一直想找的铃铛的主人。而且如此一来——线索已然全断:她杀死了唯一听过铃铛声的小谢,还有这证物铃铛已经不在她身上,我们再成功追查下去的可能性。” “所以,她才将小谢的尸体绑起来,免于狼群的撕咬,就是为了让我们找到小谢的尸体?” “我想是这样的。行凶人心思细密,确实十分恐怖。”云时分析着。 令他疑惑的是——这与凌霄门又有什么关系? “对了掌门,那日在迷雾林,还有另外一具尸体——在林子深处,身着黑衣,死后被野狼啃咬着,所以无法查看清楚。” “黑衣人么……”云时默念着,总觉得这一切桩桩件件,似乎有些太过巧合,背后那双无形的手,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 第80章 飞于高山 长轩突然出声打断了云掌门:“掌门,长轩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掌门觉得,盼儿姑娘有没有嫌疑?” “余盼儿……”云时眼前闪过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你的意思是她诱导你们进入迷雾林,也将我设计进去,然后派人杀了小谢,最后也将黑衣人灭了口。” 长轩低头:“属下没有这么说,世人都知道盼儿姑娘不会武功,但这一切真的太过巧合,或者盼儿姑娘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对我们的踪迹了如指掌?” 黑衣人,铃铛女,天姬,凌霄门……甚至是余盼儿…… 这几者究竟有什么关联。 是冲着江虞来,冲着江小鱼来,还是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长轩,你吩咐下去,替我查一趟天姬门派与凌霄门的往来。” “属下听命。” ———— 很快,便到了小谢的头七。 江小鱼头戴素色簪花,一个人来到白鹤山庄后的一处小山,远远望着小谢的棺椁远去。 吴予子他们请了僧侣诵经,也算是体面地送了小谢一程。 纸钱洒了一地,宛若上下飞舞的蝴蝶,而江小鱼不忍去送别小谢,只是一边眺望一边发呆。 云时默默来到她的身后,这几日,他都尽可能地不打扰她的安静,只是陪在身侧。 早晨窗台上的一捧梨花,午后躺在门口的小鱼最爱的点心,夜里长轩奉命送去的各式助眠花瓣熏香……江小鱼也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她只是需要时间去消化小谢的死讯,还有云时与盼儿所谓“共度良宵”的事实。 此时的云时将一只朴素的白色风筝递给了江小鱼:“小鱼,你来放飞它。” 江小鱼接过风筝,只见上面写着【天下太平,人间皆安,侠义长留】,还有一字,是【谢】。 “小谢的梦想是行侠仗义,荡尽天下不平事,就让它永远俯瞰天下。若有一天太平盛世,他就可以第一个看到。是你收了他,圆他第一个行走四方、仗义江湖的梦,所以这个风筝——最适合你为他而放。”云时眼底尽是温柔,帮江小鱼拉好了风筝线。 江小鱼眼眶一红,颤抖着接过风筝。 恰巧一阵风吹过,风筝上的飘带摇曳飞舞,她轻轻一放,手中的风筝便扶摇直上,向着蓝天而去…… 她拽着风筝线,眼里满是泪水。 此时云时递过来一把剪子:“让这风筝代小谢,飞于高山。” 江小鱼拿起剪子剪断了线,起初风减小了,那风筝竟低低坠了几分,就像留恋一般,而后便头也不回地往远处飞,掠过那棺椁远去的送葬之伍,消失在远方的山间…… “既然风筝远去,你也应该逐渐放下了。”云时心疼地看着还紧紧拽着断了风筝线的江小鱼,她显然已有几日没有好好合眼。 他缓缓走近,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拍着背,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想哭就好好哭一场。” 江小鱼再也忍不住了,把这几日的内疚委屈尽数大声地哭了出来。 云时紧紧搂着她,任由她的鼻涕眼泪像往日一样蹭在他身上。 此时此刻,两颗心好像又重新靠近了一些。 ———— 又过了一月有余。 一日,小夏神秘地递给了江小鱼一个信笺。 江小鱼拆开,是云时亲笔。 “他人不就住在不到几十米远的地方,还需要写信啊?”小鱼不禁吐槽着。 “云掌门可是一早就出了门呢!长轩偷偷跟我透露,是去给掌门夫人江小鱼准备惊喜去了。”小夏冲着江小鱼眨巴着眼,她也希望师姐早日走出小谢已经离开的阴霾,恢复平时的欢乐模样。 “什么嘛,算算日子,不过就是小暑大暑刚过,又不是什么佳节……”小鱼嘴上嘟囔着,手上却也是加快了拆信的节奏。 信上是云时好看的笔迹: 【小鱼亲启:与你相遇已有三月。眉眼如初,岁月如故,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月上柳梢头,今日戌时,我在银汉桥旁等你,不见不散。】 今日确实不是什么节日。 不过,是江小鱼与云时相遇三个月的纪念日。 他时时刻刻记在心里,心心念念。 江小鱼将信笺放在心头,脸上也终于有了久违的欢欣。 小夏刚刚偷偷瞄了一眼信笺,见江小鱼露出笑容,不禁打趣道:“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听说啊这银汉桥可是许多才子佳人许下山盟海誓的地方呢!” 江小鱼斜眼瞟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表示:“你倒是最近有文化了不少,看来长轩教得不错啊。” “哪有……师姐又拿小夏乱开玩笑。”小夏一下子脸涨红,赶紧转移话题:“我听长轩说啊,云掌门好像准备去上次我们去过的镇上,就我们去参加灯会那个小镇,采买什么东西呢。千里迢迢赶过去的呢!也不知道云掌门这次又给师姐准备什么好东西了?” 小夏本想从长轩嘴里撬再多的信息,但长轩怕透露太多要被云时打一通,于是死活不肯说。不过也还好,长轩答应——小夏到时候跟他一起,提前去现场布置场地,也算是提前揭秘。 小镇……灯会…… 江小鱼突然想起了那个蓝色的小鱼烟花。 【我只是在可惜……没能看到那个小鱼的蓝色烟花了,你看到了对!好看吗?】 【好看,那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烟花了。】 【若是喜欢,有朝一日,我一定许你一城烟花。】 誓言犹在耳畔,往事历历在目。 江小鱼低头,内心已是一股暖流:“我想,我可能猜到——他准备了什么。” ———— 此时,江小鱼房间门口竟传来几声呼唤: “小鱼姐姐,小鱼姐姐!” 是盼儿! 她怎么会来这? “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师姐,我们把她赶出去好了!”小夏气势汹汹就要出去。 “等等,且看她要干什么,带她进来。”江小鱼内心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夏撇撇嘴,把房门外的盼儿和竹桃迎了进来。 刚一进门,竹桃将一笼子点心放在江小鱼桌上。 “诶,我们师姐不要你们的东西!”小夏说着就要拿走。 “这可是天姬掌门赏我们大小姐的蟹黄龙香酥卷——新上的闸蟹龙虾只取了最精华的部位,上百只才做了这么几个。大小姐不吃,说是趁热亲自给你们姑娘送来,不要不识好歹!”竹桃按住了点心笼,不给小夏动,两人怒目相视,剑拔弩张。 “那看来,你们大小姐想必是知道今日是云掌门和小鱼姐姐的纪念日,特来道贺是!”小夏阴阳怪气地回怼着。 听到那句【纪念日】,盼儿眼神一暗,但又快速收起不快,一脸善解人意的模样宽慰着小夏:“你们别吵架了,别扰了小鱼姐姐的兴致。都下去!多日不见,让我跟小鱼姐姐好好地,单独聊聊姐妹心事。” 第81章 意外惊喜 我与你之间,还有姐妹心事可以聊的吗……江小鱼内心一顿吐槽着。 “姐姐,快尝尝这蟹黄龙香酥合不合口味?”盼儿纤纤玉手打开了点心盒,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点递了过去,金黄的酥卷还冒着隐隐的热气,顶级蟹黄虾膏的香气四溢开来。 果然是几百只闸蟹龙虾的精粹之作,几乎是宫廷点心的水准了。 江小鱼咽了咽口水,但想着余盼儿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是机警地应了一句:“妹妹先吃?”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称呼余盼儿,被她姐姐姐姐叫了这么多句,已经对这软糯娇人的声音ptsd了。 盼儿放下了点心:“其实,想着给姐姐拿过来,一方面是知道姐姐爱吃糕点,这顶级点心,想必是喜欢的。另一方面……” 盼儿欲言又止,低下头去,脸上竟飘起一朵红云:“妹妹只怕是吃不了这蟹黄,嘴上馋的很却无福消受。” “你螃蟹过敏啊?”江小鱼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姐姐你真会说笑。”盼儿尴尬笑笑,决定直球出击:“盼儿自从迷雾林那夜回来之后,已有近两个月没有来月信,食欲不振了好些日子……早上看了郎中,说是已有身孕了呢。” 已有身孕了吗…… 江小鱼差点没坐稳,用手扶住了椅子的把手,脑海里又重新响起了盼儿那日,有如梦魇一般的四个字【鱼水之欢】。 “本来这未满三个月是不能说的,毕竟还是个刚刚萌芽的生命。这螃蟹寒凉之物可是万万不能碰的,但扔了实在暴殄天物,就想着给小鱼姐姐拿来。”盼儿摸了摸点心盒,斜眼看着江小鱼震惊的样子,嘴角上不禁有了得意的笑容。 她故作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想无论是男是女,云时哥哥一定都会喜欢的。” 盼儿一脸期待的温柔神色,让江小鱼眼前浮现了一出画面:云时与盼儿款款走来,盼儿正依偎在云时的臂弯,而此时此刻的云时正怀抱一个大胖小子……此情此景,真是父慈子孝,相亲相爱一家人。 她江小鱼,就是个外人,又或者说,是个笑话。 她只麻木接过盼儿递过去的点心,随口嚼了两口便咽了下去,索然无味。 眼前一家三口的画面挥之不去,此时就算给她再好的美味,也是味同嚼蜡罢了。 江小鱼耳朵已经听不清盼儿跟她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她在不断地讲述着对与云时大婚的向往,对小孩呱呱坠地的憧憬……这些江小鱼不想听,也不愿听,而盼儿却说个不停,就差提着她的耳朵,硬生生把这些所谓的“好消息”灌下去。 “小鱼姐姐,你会不会怪我?”盼儿突然言语委屈,眼眶一红,似是要哭出来。 “是我刚刚没有思虑周全,你若也是倾心于云时哥哥,一定不喜欢这个孩子。”盼儿突然起身,跪在了江小鱼面前,把江小鱼吓了一跳,赶紧扶她起身。 “小鱼姐姐,盼儿不是故意的,只是那日,云时哥哥为了救下被贼人灌下合欢散的我,不得已才舍身救我。这孩子是个意外,但也是个意外的惊喜呀,他是上苍赐予我的礼物,也是赐给云时哥哥的礼物,我真的很舍不得他。” 盼儿抬眼凝视着江小鱼,已是泪眼汪汪:“小鱼姐姐,可不可以,容下这个孩子,让他有爹,有家。盼儿求您了。若是此番云时哥哥不愿意认我们母子,就算我拼了命把孩子生下来,也一定会被母亲怪罪禁足。孩子也会被远远地送走,成为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啊……” “你先起来。”江小鱼急着想扶盼儿起来。 门外的竹桃突然冲了进来,一把扶起了盼儿:“大小姐,你身怀六甲怎么可以跪着!小鱼姑娘你太狠心了!这怎么说也是云掌门的亲生骨肉,您怎么忍心这样对待他!” “我……”江小鱼还没从震惊中抽神,感觉又被紧紧绑上了道德的十字刑架。 面前主仆二人还在拉扯着: “竹桃,你让我跟小鱼姐姐道歉,是我要跪的。” “大小姐你疯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跟余掌门、云掌门交代?快些跟奴婢回去,郎中交代的安胎药要定时服用。” 盼儿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被竹桃拉出了房门,临走前还不忘远远冲着小鱼喊: “小鱼姐姐,孩子是无辜的!千错万错都是盼儿的错,您千万不要怪罪云时哥哥。” “……” 耳边总算是清净了,但江小鱼的内心却是七上八下,五味杂陈: 原来那日的【鱼水之欢】,是云时为了救下喝了合欢散的余盼儿。 可那又怎么样,盼儿说得对,孩子是无辜的…… 江虞是个被收养的孤儿,在北冥长大,经历了那么多。难道也要她眼睁睁看着云时的孩子被送走…… 这将会何其悲惨! 云时认下她母子二人,她江小鱼——又该何去何从? 她以为她终于走出了小谢死去的阴霾、走出了云时彻夜未归与盼儿一夜春宵的阴影,正当她满心欢喜期待云时给她准备的意外惊喜之时,盼儿抢先一步,先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意外惊喜”。 若她江小鱼未曾穿越来到这个世界,是不是云时与江虞的故事也就终结在那个刺杀的夜晚,在若干个日子后,南夕与天姬大婚,普天同庆,一如莫渊迎娶唐雪瑶那般风光,郎才女貌、子孙满堂,被后世传为佳话。 或许小谢命运也不会被她改写。 终究,是她江小鱼一个人,不属于这个世界。 至于要让江虞死的人,追查至今,左右不过就是一个凌霄门,她江小鱼若是有幸,就替江虞和小谢报仇雪恨,若是无能,那就隐姓埋名,江湖再无江虞与江小鱼二人之名就是。 她做了决定。 不如,就让一切回到正轨。 ———— 江小鱼默默拿了纸条,用新学的毛笔字小心翼翼地写下: 【云时,好好对待盼儿及腹中骨肉,是男人,就要承担责任,做个好父亲。放心,我江小鱼才不会怪你。情深缘浅,小鱼福薄,单方面宣布跟你分手了!此去勿念!】 现代的口吻,才是她江小鱼嘛! “我江小鱼,也要和宋三娘一样,坦荡潇洒才是,天下之大,只有他云时一个不成!” 江小鱼故作坚强地给自己打着气,鼻头却一酸。 她得找个地方把纸条放好交给云时才是,免得被吴予子看到笑话他,又或者悄悄藏起来不给他看什么的。 可是放在哪里呢? 江小鱼一转头看见了妆台上的菱花镜,镜中的自己,长发如瀑,发髻斜挽,云时说过,这才像是个女孩子的样子。 该死……又想起他干嘛……都是别人的爹了……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什么。 她颤抖着,将头上的梨花簪取下,轻轻拧开顶上的梨花雕花。 云时说过,这簪子内有玄机,中空可以置入磷粉方便夜间追踪……至于更多的用法,让她这个‘前’江湖第一女杀手自己探索。 她将纸条卷成细小长条,塞入梨花簪中,把雕花盖子拧上,正好。 自从那日云时送给她这把簪子,她几乎就没有离过身。 今日,还是要说再见啊…… 她不由得拿起簪子,轻轻印下一吻:“梨花簪啊梨花簪,希望你下一个主人,能把你的作用发挥得更好。你也一起,忘了我!” 明明语气那么故作轻松,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啪嗒”一声,滴在了妆台之上。 再见了,梨花簪。 再见了,云时。 第82章 竟然是她 快到戌时。 长轩和小夏早早布置好沿路的花灯和丝带,在银汉桥旁的空地上,守着上百个特制的烟花。 那是好几日前,云时便命人找到之前那个卖烟花的小摊贩,重金定制的,只为圆一个【许一城烟花】的承诺。 今日,他有好多话想跟江小鱼说。 在这银汉桥,古往今来才子佳人定下终身传说的地方。他想在这里,郑重地跟江小鱼订立盟誓,以求百年之好。 盛世烟花,他此生唯有三物——日、月与江小鱼。日为朝,月为暮,而她江小鱼,是他云时的朝朝暮暮。 烟花虽是一瞬,却也是一生绚烂繁华。 他云时守护之心坚定,愿为她每一瞬的笑颜,许一世的繁华无忧。 可是到了戌时、甚至过了戌时,银汉桥旁,并没有那个熟悉的,雀跃的小小身躯。 江小鱼没有出现。 云时在银汉桥上来回踱步,焦急地抬高头望去。 他不知道的是,任他等到亥时、等到子丑寅卯,甚至东方既白,江小鱼也不会出现的。 ———— 此时此刻的江小鱼,正在鬼鬼祟祟跟踪着竹桃。 原本,她算准了酉时出的白鹤山庄。 此时的小夏已经跟着长轩去了银汉桥,而山庄其余人等也只当江小鱼出门赴约,无人阻拦,更无人敏感地察觉江小鱼极力掩盖的——脸上淡淡的悲伤。 她一时间不知自己该去哪儿,便往银汉桥相反方向走去,等天黑,再出城去。 此时差不多是人们歇档回家用晚饭的时候,街上人丁稀少,衬得暮色十分清冷。就在江小鱼恰巧路过一个药铺时,听得里面的郎中随口说了句:“竹桃姑娘,又来抓药啊?” 抓药…… 她内心隐隐像被戳了一刀。 竹桃是盼儿贴身的侍婢,想必此行是来抓安胎药的。 她正想离开,却听得里面的人说道: “这是给您备好的女儿红,都是精选成熟的菌子研磨的粉,还拌了红糖,闻不出味的。这可得收好了,前几日有只小老鼠不小心啃食我一整包,躺在我药箱里就咽了气了,那药箱足足暴晒了三天三夜,才散去了这死老鼠的味道。” 江小鱼也算是常年混迹厨房,早听过这女儿红菌子的威力:若是用量不大,会使人天才有怪病症状,头晕目眩,昏昏欲睡;长期用药的话,这身体劳损跟掏空了似的,一命呜呼时像极了自然死亡。 这竹桃抓的药,竟不是安胎药,是这女儿红的菌子粉…… 她一肚子的狐疑,便悄悄躲在药铺门口往内张望。 竹桃依然是今早去她房里的那件裙子和绣花鞋,原本就颜色素净不惹人注目,而她来这药铺还戴了面纱,明显不想被人发现…… 就算如此,那抓药的伙计还能一眼就认出竹桃,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抓这药了,还是每次都挑的这种人少的时候才来。 此时此刻善良的江小鱼还在想——难不成真是天姬掌门余十烟,要害盼儿的腹中孩子不成? 只是这个可怕的想法冒出来,她自己都吓了自己一跳。 毕竟,在现在的江小鱼眼中,盼儿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女子,还未有婚约就身怀六甲,理应是这个世界所不容的。 而她江小鱼内心深处,竟想要爱屋及乌地保护云时的孩子。 ———— “要你多嘴!见了旁人不许说我来过。” “小的明白,明白。都是老规矩了。” 竹桃抬头见四下无人,理了理面纱,便低头加快脚步。 江小鱼悄悄地紧随其后。 他们绕过了天姬的大门,来到一处稍矮的墙。 竹桃轻轻敲了那墙三下,那墙竟被人推开,接应竹桃进去! 是暗门!天姬门派的暗门! 竹桃,还有这女儿红菌子粉一定有秘密! 江小鱼环视四周无人,听得那墙根对面没有声音了,借着一边大树的力踩了几脚,轻轻一跃便爬上了墙头。 爬墙,她江小鱼还是专业的。 只是竹桃早已不知去向。 不管怎么说,她成功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了天姬门派。 江小鱼就这样不断躲闪着巡逻的弟子,天黑之时,阴差阳错地摸到了盼儿的房间。 ———— 房内亮着灯! 她伸出手指,在纸窗上戳了个小洞,窥见盼儿正坐在房内的软榻上看书,单手托腮,面带微笑,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此时的竹桃正端上一碗红糖色的汤药进房,空气中飘着甜香:“姑娘,您的甜汤。” 红糖色……甜汤…… 不要喝,千万不要喝啊…… 江小鱼几乎想要脱口而出、破门而入,去制止盼儿喝下那碗汤。 可当她正迈步向前,就差一步就推开了门,却听得竹桃说了一句: “大小姐,这个月份量的女儿红菌子粉都拿到了。您放心,都老规矩吩咐加了红糖,谅余掌门是吃不出来的。” 听罢,江小鱼吃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竟然,是盼儿要对天姬掌门下毒手!那可是她的母亲啊! 刚刚,差点她就冲进去“人赃并获”了,又或者说,她的偷听行径,“被人赃并获”…… 江小鱼悄悄往后撤了几步,躲在墙角继续偷听偷看。 房间中,对话还在继续。 “那药店伙计嘴巴严吗?可别出什么篓子。”盼儿开口说话时,却完全不是江小鱼印象中那副“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哥哥”的娇滴滴大小姐模样,反而格外精明,甚至透着狠劲儿。 竹桃毕恭毕敬地说:“大小姐放心,我只说了是咱们药老鼠的,只是大小姐仁心,不愿老鼠死得太痛苦,才加的红糖。” “你做事,我放心。只是我还是一直相信,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就像——迷雾林里那个被我们收买的凌霄门的贼头、还有那个叫小谢的小少侠一样。” 盼儿轻描淡写地说着小谢的名字,就好像在说自己前几日不小心捏死了一只蚂蚁那样轻快,捧起面前拿碗甜汤,吹散热气,轻呷了一口。 而屋外的小鱼手都在抖…… 竟然是她们,害了小谢,嫁祸凌霄门…… 她的小谢死得如此惨,就只是因为撞破了盼儿不可言说的秘密吗? 她愤怒、震惊,甚至想冲进去鱼死网破…… 江小鱼突然想起了云时,既然凌霄门早被盼儿收买,所谓中了合欢散舍身解毒岂不是彻头彻尾的圈套! 是为了云时,还是为了所谓联姻背后更大的阴谋? 这让江小鱼不寒而栗。 ———— “这山楂薏仁水,确实去火消暑,令人心情畅快。” 盼儿把甜汤放在桌案上,用丝帕轻轻擦着嘴。 山楂宫缩!薏仁滑胎! 都是孕妇禁忌的食材! 这盼儿既然深知女儿红菌子粉功效,不可能不知道山楂薏仁水孕妇万万喝不得! 难不成,这怀胎一事,也是假的? 第83章 胎记的秘密 “大小姐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喝什么都觉得神清气爽。早上看那江小鱼,伤心得坐都坐不稳了,估计要躲起来痛哭很久呢!还是大小姐这招绝,假怀孕,杀她一个措手不及。”竹桃谄媚地笑着。 “要不是因为云时哥哥不肯碰我,我倒是真想去云时哥哥面前也演一把这【珠胎暗结】的戏码。一想到云时哥哥为了这个女人,将我一个人泡在那冷水池里过了一夜,我就气愤!”盼儿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 此时门外的江小鱼虽是被这一拍吓了一跳,却也是满满感动。 云时没有骗她,也没有背叛她。 只怪她自己当时只顾沉浸在小谢死讯的悲伤中,没有给云时解释的机会,当然自己也没有足够信任他。 她好想回去,扑进云时怀里,跟他道歉,向他解释一切。 看了一眼月色,此时的云时应该还在银汉桥等她。 ———— “那要是那江小鱼跟云掌门哭诉要个说法怎么办?”竹桃不禁发问。 “不会的,尽在掌握之中。”盼儿哼笑了一声,“就算那江小鱼失忆是真,那她也会记得自己无父无母、凄惨得很,不然也不会无故收留同样孤苦的小谢。 只要我卖惨说——如果云时不娶我,余十烟就会把这个小孩扔掉,那她断断是不忍心让云时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更何况小谢的事情对她打击不小,她定是不会去细想的。依我看,她过不了今日,就会一个人离开那白鹤山庄,谁都不会说。” 余盼儿完完全全拿捏了江小鱼的心理,一步一步精准算计。 从【鱼水之欢】到【为了姐姐而死】,最后是【孩子是无辜的】,一步步击溃江小鱼的心理防线。 “大小姐果然神机妙算,只是难道就这么放任她离开?” “怎么可能,我只是怕在这城中动手过于招摇。估计那江小鱼会趁着夜色才离开,到时候城墙上的弓箭手自会以【夜色太深、认错在逃嫌犯】之名,一箭送她归西。 而她的尸体自然也会被扔到乱葬岗去,一把火烧了,灰飞烟灭。这世上便再也没有阻拦我的人了。” 盼儿神色自若,运筹帷幄。 屋外的江小鱼听得背脊一凉。 若不是因为被药店的竹桃吸引了注意,她的的确确打算天黑出城。差一点,她便会莫名中箭,小命不保,甚至还会葬身火海,从此消失…… 好美好温柔的一张脸,好狠好缜密的一颗心。 一如盼儿衣裙上的水仙花,乍一看娇嫩盛放,清新脱俗,而汁液里却涌着剧毒,使人皮肤红肿、溃烂、痛不欲生。 ———— “大小姐,洗澡水备好了,请您沐浴更衣。”侍婢们捧着花瓣、澡豆站成两旁在外间候着。 在里间的盼儿起身,竹桃替她脱去外衣。 原本小鱼打算着,趁盼儿洗澡,她便可以逃之夭夭。 却在不经意的回头时,她看见一个刺眼而熟悉的东西,出现在盼儿的手腕。 红色鱼形胎记! 一模一样的红色鱼形胎记! 她为什么会有? 这形状,大小,位置,与自己手上的丝毫不差! 在江小鱼惊诧间,竹桃先端过来一盆飘着花瓣的清水,盼儿把手腕放进去,轻轻盥洗、揉搓,那鱼形胎记竟然消失了,只留下水面漂浮着点点朱红…… “这朱砂虽以假乱真,不易掉色,但毕竟是有毒之物,每日涂在手腕还是有些不安。”盼儿注视着自己光洁雪白的手腕叹着气。 竹桃将那盆水放在桌上,拿起丝帕给盼儿擦手:“余掌门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大小姐再坚持涂几年就好了,这微量朱砂毒性不至于这么强,且每日夜间擦除,日间外出才画上,大小姐大可放心。” 每日用朱砂画一个一模一样的红色鱼形胎记,为什么? 这与江虞的身世又有什么关系? 江小鱼心里写满了问号,默默看着自己手腕那个一模一样的胎记。 ———— 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 该死,是江虞的记忆碎片又在体内汹涌。 偏偏就在这关键时候! 只是,这次的画面好像逐渐清晰了起来…… 是那日梦见的小女孩。梦里的小女孩与小江虞一般大小,笑起来声音特别好听,宛若银铃。 “你手上红色的这是什么呀?” “是小鱼胎记呢!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了。” “真好看。” “我娘也说好看呢!” “我从小就没有娘了,一直都是一个人,这样,你跟我多讲讲你和你娘的故事。而且我也好想拥有一个鱼形胎记呀!” “我这里刚好有一些朱砂,我给你画上!你看,这是不是一样呀!” “真的是一模一样耶!” …… 印象中云时说过,余十烟的女儿曾经在五岁的时候被北冥掳走,八岁的时候自己逃回来。 那么巧,江虞就是五岁左右被唐风见带走。 难道说…… 那个梦里羡慕江虞有鱼形胎记、要江虞讲自己的故事给她听、并且用朱砂画上胎记小女孩就是盼儿,机缘巧合将自己调包,顶替着江虞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江虞的真实身份就是! 关于真相的猜想太迅猛,江小鱼不禁踉跄了几步,这一踉跄,恰好踩中地上的木枝“吱呀”一响。 糟糕! 被发现了! —————— “谁?”只听得屋内一声警惕惊呼。 小鱼转头就想走,但竹桃已经从窗户飞出,向着江小鱼劈过来一掌。 江小鱼抬手挡下攻击,向着竹桃用力飞起一脚,将她应声踢倒在地。 好险……她江小鱼功夫虽然烂,但勉强也能应付几招,竹桃的功力应该与她不相上下。今天,她拼了命也要逃出去! “小鱼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呀?” 盼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穿好衣服出现在她眼前,一如人前那样温柔贤淑。 这个时候若是说自己迷路来的,而且什么都没听到,盼儿会信吗?江小鱼苦笑着自嘲。 既然躲不过,只有硬闯了。 江小鱼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却被用力拉住,手臂传来脱臼的疼痛。 盼儿已轻松一招制服了她,江小鱼直接被按着,单膝跪地。 ———— “你……会武功……” 小鱼强忍着疼痛,从牙间挤出一句话。 “迷雾林里,你那个不太聪明的、叫小谢的小少侠也是这么说的,后来我就亲手掐断了他的脖子。”盼儿笑得可怖,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是你亲手杀了小谢!”江小鱼不顾手上的疼痛,狠狠地盯着盼儿。 盼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轻挑着柳眉:“没错,你猜猜我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个?” “因为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是吗?”江小鱼也哼笑了一句,此时此刻,她不能再害怕和逃避下去了,便堂而皇之地怼了过去,“你不怕你在我这里杀了我,你聪明的云时哥哥有朝一日会发现蛛丝马迹吗?到时候你这大家闺秀的完美伪装——可就要被无情撕开了!” “你倒是提醒了我……不能在这里轻易杀了你。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这一局来换一个——新的、有趣的玩法?” 盼儿唇角一勾,一掌劈晕了江小鱼。 第84章 盼儿的阴谋 昏迷的江小鱼,又一次,拾取了江虞身体里的记忆碎片。 关于江虞儿时记忆的,最后的碎片。 ———— “娘,你为什么给我取名叫晓晓呀?” “晓晓,因为你的生辰日也是太阳星君的生辰日,所以是破晓的意思呢!” “哇,晓晓喜欢这个名字!那我叫鱼晓晓是因为我手腕上有个小鱼吗?” “傻孩子,你姓余是因为娘也姓余呀,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唯一的女儿。” …… “叔叔,是你救的我吗?能不能带我去找我娘?我娘姓余。” “孩子,你娘已经死了,但是她临终前把你托付给叔叔了。叔叔是北冥门派的唐掌门,你跟我们走。” …… 十三年前,一场大火,北冥唐风见带走了年仅五岁的余晓晓,并骗她说是她的娘亲临终托付,让余晓晓毫无防备地跟着他走了。 后来,唐风见在东华寺收她为徒,改名江虞。天真的余晓晓只当作唐风见是为了保留她的母姓,也愉快地接受了。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当时的唐风见不过是想要“有朝一日,将余一军”罢了。渐渐的,江虞的记忆碎片也就只剩下: ——自己原母姓是“余”姓,或是“虞”姓,或是“鱼”姓。 ——母亲早逝,托付自己给北冥唐掌门,自此拜入师门,唯命是从。 ——自己曾经有个小女孩玩伴,很喜欢自己的鱼形胎记,喜欢听她讲的晓晓与娘亲的故事。 ———— 江小鱼再次醒来的时候,已被捆绑双手。 她面前的盼儿,正气定神闲地喝着剩下的山楂薏仁水。 “你想干什么?”江小鱼记得,余盼儿劈晕她之前,说要用【新的、有趣的玩法】。 “醒得真快!这北冥第一高手的身体虽然经脉都被九泉散所封,整体素质还是高于常人。也难怪我明明交给强哥一包毒花雾,重金买你一命,你却还能活着,是我当时低估你了。”盼儿瞥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原来你就是那个铃铛女,一直以来都在追杀我。”江小鱼哼笑了一声:“就这么喜欢我的鱼形胎记吗,小时候也是,现在也是。” “看来,我这一掌让你记起了一点——关于小时候没用的记忆呀?不妨再帮你回忆多一些,我不仅喜欢你的鱼形胎记,我还很喜欢你跟我讲的故事。 要不是你的故事,我八岁那年怎么冒充你,成了这天姬门派的大小姐。 只可惜余十烟当年不想你过问江湖纷争,一直没有告诉你——她就是天姬的掌门。 而我也是在后来,看见她重金寻女的告示,才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盼儿放下了汤碗,款款走向了江小鱼。 江小鱼看着盼儿的脚步逼近,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却还是作出一副丝毫不慌的样子:“假的就是假的,你就不怕被发现吗?又或者有一天我突然从北冥回来呢?” “哼,一模一样的胎记,事无巨细的过往故事,小女孩原本就长得差不多,余十烟太想念自己的女儿了,甚至不让我叫晓晓了,改名盼儿。接我到门派里各种荣华富贵伺候着,让我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门派大小姐的日子。 而且你被带走那天,我就在一旁的草丛里看着。看着那唐风见放的火,看着你从木屋里爬出来被他带走,那时的我觉得你一定凶多吉少,再也回不来。 索性我也编了个自己被唐风见掳走的故事,这样就算唐风见与那余十烟兵戎相见时,提起当年掳走女儿一事,也不会轻易穿帮,这门派大小姐之位,我只会坐得更稳。” 这次,盼儿倒是说出了些江小鱼不知道的事情。 那火,竟然是唐风见放的! 这个也是当年的江虞所不知情的。 一开始,唐风见便知道她就是余十烟的女儿,想收在身边作为长期人质而已。 所以余十烟对峙放火掳人一事时,唐风见供认不讳,但那时已准备让江虞福荫北冥收归己用,就随便扯了个理由说已将十烟的女儿杀死,让她死心。 或许,也因此给了盼儿可乘之机。 “没想到命运安排,九岁那年我跟着余十烟去东华寺祈福,恰巧遇到唐风见带着你,他不仅没有虐待你、杀了你,居然还收养你、重用你,只是因为所谓一个算命的话。实在荒唐! 不过,我只是稍微用了一味毒,断了那算命的女儿一根手指,就让他加了一记凶卦。 【金乌欲上海如血,羿射九日,落为焦沃。】这卦象,真是美……” 江小鱼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 “原来,都是你,江虞十八岁的生死令,也都是因为你!” “要不然呢,你以为这世上还有谁在意你的生死? 我就是要不遗余力,置你于死地,只有这样,我才是余十烟唯一的女儿,天姬门派唯一的继承人,也是南夕门派联姻的唯一选择!” 盼儿脖颈青筋暴起,怒目圆瞪,语气里满是狠辣。 至亲,至爱,荣华,地位,她余盼儿全部都要! ———— “你不是不想在这里杀我吗?”小鱼一句话倒是让盼儿猝不及防,“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么多?” “我只是刚刚突然想到想到,知道真相的你,如果眼睁睁被你自己的亲生母亲——亲手杀死,是不是一切就更好玩了?” “你卑鄙!” “我当然卑鄙,我还要用你的死,挑起南夕和天姬的矛盾,到时你就在天上,看着你最爱的人,和我里应外合,联手灭了天姬,还有你的母亲。 你说,我的云时哥哥会不会还很感动,爱上我这朵温柔体贴又有勇有谋的解语花呢?” “你做梦!我不会让你轻易得逞的!” “你们每个人,一开始都喜欢说我做梦。可是我这梦就连续做了好多年,好像已经一步步越来越近了。你武功打不过我,权谋玩不过我,而且也很快就要死了,有什么资格说我做梦?” 说话间,盼儿突然诡异一笑,上前快速掰开江小鱼的嘴,塞了一颗药丸,硬是让她吞了下去。 “这个世上,也不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呢。”她高昂起头颅,笑声愈加惊悚。 这是什么?你这个毒女想做什么? 江小鱼刚想说话,却发现她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放心,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只是让你今晚暂且——做个可怜的小哑巴。” ———— “天姬掌门到!” 盼儿看着地上说不出话,一脸愤懑、着急的江小鱼,她的得意溢于言表。 她余盼儿导演的这出有趣又残忍的好戏,要开场了。 第85章 贼喊捉贼 余十烟刚走进盼儿的外间,还没站稳呢,盼儿便楚楚可怜地、带着哭腔扎进她的怀里: “母亲,母亲,您终于来了!盼儿好害怕……” 这切换自如的演技,的确令江小鱼自愧不如。 江小鱼若算个人间戏精,她余盼儿便是奥斯卡影后级别的水平。 未等余十烟发问,余盼儿便抢先掏出帕子哭哭啼啼,开始一通哭诉:“今夜,盼儿与往常一样准备沐浴。突然闯入一个刺客,直奔盼儿而来。还好竹桃会些功夫、这地也湿滑、盼儿房里恰好人多,这才幸免于难。盼儿平日何曾与人为敌,还望母亲为女儿做主……” 若不是江小鱼就是那个被甩锅的“刺客”,但凡她看到余盼儿这般委屈到惹人怜惜的模样,也会信以为真。 “是哪个登徒子如此猖狂!闯入我天姬门派!” “盼儿还不敢去看,等母亲大人来了我们一起去,那刺客已经被竹桃绑起来了。” ———— 余十烟被盼儿搀扶着来到了里间。 江小鱼只听得盼儿十分做作大吃一惊的声音:“天呐,怎么会这样?” 若此刻自己不是俘虏,真的想送她一个白眼。 而余十烟朝着余盼儿手指的方向江小鱼方向看去,也甚是惊讶,冷哼了一句: “竟然是你?北冥恶名在外,果然没有一个善茬。我已三番四次给那云时面子,不然早已把你千刀万剐,今日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潜入我天姬行刺盼儿?” 不!不是我! 江虞才是你的女儿! 盼儿是假的! 她贼喊捉贼!还想给你下毒! 江小鱼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早已被盼儿灌下了药,话到嘴边变成了阿巴阿巴嘶哑的声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有苦难言。 她要怎么提醒眼前的余十烟,不要相信眼前这个她已经宠爱了十年的假女儿,而要相信这个现在被绑住双手、污蔑为刺客的北冥余孽…… 简直难于上青天! “啪!” 余十烟上前结结实实打了江小鱼一个响亮的耳光,江小鱼整个人都往一边倒去,额头重重地磕到余盼儿脚边的地上,渗出了鲜血。盼儿嫌弃地把脚挪开。 “哼,嘴硬不说是!” 余十烟上前一手掐住了江小鱼的两边脸颊,长长的指甲嵌得很深,几道血痕若隐若现。 江小鱼对此表示:我哪里像嘴硬不说的样子啊……你怕不是女儿红菌子粉吃多了混沌了……但说出来的,只能听见隐隐约约模糊不清的“阿巴阿巴……” 余十烟又将江小鱼扔到地上:“反正我早与那北冥不共戴天,今日就拿你来祭旗,用沾了北冥第一杀手鲜血的旗,助我拿下北冥一派!” 余十烟正要出招,盼儿竟然上前拦住了:“母亲,好歹小鱼姐姐也是云时哥哥的心上人,她也是一时糊涂,怕是嫉妒母亲大人跟云时哥哥提及联姻的事情,才想对女儿下毒手,但罪不至死啊!” 说话间依旧是我见犹怜,竟滴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出来,见者动容。 江小鱼清楚,盼儿这番操作,不过就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留一个【余盼儿曾奋力阻止余十烟杀江小鱼,但却无力阻止】的口实,便于她后续取得云时的信任,挑拨云时与余十烟的矛盾。 她江小鱼必须要做些什么! 推搡间,盼儿如她自己所预计的一样,发出一声柔弱无力的惊呼,“被”余十烟也一样推倒在地,双手轻轻搭在地上,看起来十分纤柳弱质。 就是现在! 江小鱼只是被反捆住了双手,并没有被固定双腿,她用力一蹬,张口精准地咬住了盼儿的手腕! 那个原本应该有红色鱼形胎记的手腕! 今晚沐浴之前盼儿已将那胎记洗掉,就在盼儿给江小鱼喂药的时候,她清楚看到盼儿没有把胎记补画回去。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盼儿自负地以为万无一失,她江小鱼定要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奋力一搏,为了自己,为了江虞! 她死死地咬住不肯松口,甚至一嘴血腥味。这几日,余盼儿还在伪装着温良贤淑不懂武功的大小姐,一定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与余十烟分庭抗礼,所以现在不敢动用武力把她江小鱼甩开! 余十烟!快看过来! 去检查盼儿的手腕! 她没有胎记!没有红色的鱼形胎记! ———— 不料余十烟只是皱皱眉,飞起一脚就把江小鱼踢飞了,盼儿一把捂住自己的手腕,指缝渗出了鲜血。 “小鱼姐姐,我好心救你,你为何不依不饶,要对我下此毒手!我与云时哥哥年幼相识,后来你横刀夺爱,盼儿也认了命。你为什么还要步步相逼,置盼儿于死地以绝后患吗?” 江小鱼被这一脚踹得眼冒金星,已无力回怼余盼儿的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见识了,领教了。 真真是撒谎不眨眼的满级绿茶,任谁听了都要怪她江小鱼罪有应得,恩将仇报。 “盼儿,你没事?给我看看。”余十烟捧起盼儿鲜血淋漓的手腕。 “盼儿没事,让母亲担心了。只是被咬出血了,好疼,盼儿回头自己包扎就好,免得血肉模糊,扰了母亲的眼。”盼儿紧紧地捂住手腕的伤口回避着。她确实大意没有绘上胎记,没想到江小鱼居然最后时刻差点将她一军。 她现在只想余十烟赶紧在盛怒之下,杀了江小鱼! “真是个心狠手辣的野丫头!让你就这么死了实在便宜你了!”余十烟神情复杂地看着被踢飞到一旁的,已奄奄一息一动不动的江小鱼,“来人,将她打入天姬地牢!我要慢慢地好好地折磨她!” 虽然不是亲手杀死,但天姬地牢的酷刑折磨,想必江小鱼也活不过几个回合。 这一局,余盼儿还是赢了。 她不由得,浅浅勾起嘴角。 ———— 江小鱼就这样浑浑沌沌地被抬走了,出了盼儿的房门口,隐约闻见了红糖味,只听得房内传来二人温馨的母女对话: “母亲,这是盼儿命人现煮的压惊的甜汤,您趁热喝下,会舒服些,不要与不相干的人置气。” “还是盼儿知道心疼我。” “当然啦,您可是我的——母亲大人。” ……不要……不要喝啊…… 汤里……有毒…… 长期麻痹神经,使人头晕目眩,身体掏空的女儿红菌子粉…… 而这次,江小鱼彻彻底底发不出声音,昏了过去。 第86章 血洗凌霄 “云时……” 此时已是深夜,银汉桥从人来人往变得逐渐冷清,安静得让云时总觉得听见了小鱼的呼唤,可四下张望,却没有看见那抹他等待许久的身影。 是小鱼还在生气不肯原谅他吗? 一个恍惚间,他的折扇竟不听使唤径直掉在地上,似是征兆。 难道是………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暗道一声不好,转身便往白鹤山庄飞奔。 长轩和小夏见形势不对,也赶紧跟了上来。 ———— 一进门,就迎上了庭院中正在纳凉的吴予子: “慌慌张张干什么,不是今夜可能会晚点回来吗?诶,小鱼那丫头呢?” “小鱼是什么时候出的门?”云时的语气微微有些颤抖。 “下人们有看到,大概是酉时出的门。” “酉时……”云时默默念叨着,神色焦灼,小鱼难道已经平白无故消失了两个时辰! 他真是糊涂,怎么会让江小鱼一个人出门!应该千叮咛万嘱咐让小夏或者是长轩随行。 他的小鱼,会不会又遇到了什么危险? 一时间,胸口一揪。 “叔父,借你所有人等一用,以山庄为中心往外仔仔细细地找,但凡见过江小鱼的人都不能放过!” “小夏,去平时小鱼常去的地方找,看有没有人在今日酉时之后还见过她!” “长轩听令!发射门派信号,城外也要找!” 只有江小鱼会让他手足无措,自己处境再危险也不会想要发射的门派信号——只要是为了江小鱼,他不惜一切代价。 对了……凌霄门…… 哪怕他觉得【凌霄门的目标是江虞】这件事情依然是存疑的,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考虑这么多了,只要有一点可能,他就不想放过。 只要想到上一次江小鱼在灯会被绑架,差点用梨花簪自刎,他就心慌意乱。 在他看来,每晚一刻,江小鱼的危险就多一分。 “等等,长轩。”云时瞳孔中已染上厉色,“带上南夕精锐部队,最快速度去一趟——凌霄门。” “掌门是怀疑凌霄门绑架了……” “若有必要,可血洗凌霄门。” 无需多作解释,只此一句,却已是掷地有声。 长轩不敢耽误,转身就出了门。 江小鱼……你一定要等我…… 在我找到你之前,你不可以出事。 ———— 一直到天微亮,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 云时坐在小鱼的房间里,看着四周空荡荡的模样,黯然神伤。 忽而妆台上有什么东西闪着光吸引他的注意! 是梨花簪! 是他送给小鱼的、小鱼十分宝贵每日都插在发髻上的梨花簪! 她说过,这根发簪救过她的命,肯定是要日日夜夜陪在身边的。 为什么她今日出门会把它取下来? 小鱼,你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在哪里? 云时不由得握紧了簪子。 ———— 此时小夏已从外面回来,隐隐带着哭腔:“云掌门,我去了师姐以前会去的所有地方,那里的人都说没有见过师姐,山庄的人也陆续回来了,说没有找到。” 长轩也神色复杂地出现在门口。 小夏赶紧拽着他:“有没有,有没有师姐的消息?” 长轩默不作声,只是摇了摇头。 云时拳头一紧,问:“凌霄门可有去过?” “禀掌门,虽然没有小鱼姑娘的信息,但弟子率精锐部队前往凌霄门时……发现……” “发现什么,你尽管说!” “发现凌霄门已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似乎刚遭受完一片血洗,连凌霄门门主都没能幸免……” 云时瞳底猛地一沉。 “后来在尸体堆中找到一个还没咽气的,说是天姬一众弟子自称奉命前来,大开杀戒。只是还没开口问到关于小鱼姑娘的消息,那人便咽了气。” “你是说,凌霄门一夜之间被天姬灭了门?”云时瞳孔骤然一缩,眉眼间闪过诧色。 “是,天姬此次行事十分狠毒,无一活口,似有什么深仇大怨。另外,在门主房内发现一个《千蝶梦心法》的锦盒,里面是空的,想必是被天姬抢走的,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云时顿了顿:“凌霄门主一直甚少过问武林纷争。传闻是有一本武林心法,但玄妙至极至今无人参透,此前还有人去抢,后来也有人说空有心法无招无式,只是凌霄历届门主诓骗世人的,后面就再也无人问津了。若是说天姬为了这本心法灭凌霄一门,有些说不过去。” 长轩掏出一册画像:“此前掌门派长轩调查凌霄门与天姬往来,虽然搜集无果,但据一潜伏在城中酒肆探子来报,是有一个身着黑衣的大汉酒后曾吹嘘,自己同时效命天姬与凌霄门,可以领两份银钱。 凌霄门明显也在查这件事,这是他们追查的画册,此人的画像也在上面。” 说罢,他将画册摊开递给了云时,并解释道:“长轩对此在意的原因是,这个画像上的人,像极了在迷雾林中死去的大汉,掌门请过目一看。” 云时接过画像看了一眼,深邃的眼神幽幽染上了波光: “不仅如此,那日我去迷雾林也见过他,他就是给余盼儿下药的为首的人。” 这么说来,凌霄门被灭门的真相,大概率还是一桩事关【灭口】的惨案。 同时效命天姬与凌霄的人,竟追击天姬门派大小姐,最后离奇惨死迷雾林,而追查此事的凌霄门也惨遭灭口…… 桩桩件件,直指天姬门派! 云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小鱼的消失,也与天姬门派脱不开干系,甚至与他此前猜想的一样,可能这一路对小鱼多次下杀手的人,就在天姬之中! ———— “你们不要拦着我!我有重要的事要找云时哥哥!” 是盼儿的声音,从房门外传出。 “云掌门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山庄的人拦住了盼儿,此前云时下了命令,与小鱼无关的事情这几日都不要来找他。 盼儿急了,提高了音量:“事关重大!万万耽误不得!你说,云时哥哥在里面是不是!” “姑娘你不要为难属下。” 盼儿抬高了头,用了尽可能大的声音朝房里喊着:“云时哥哥,我是盼儿!你快出来!你再不出来,小鱼姐姐恐怕就要没命了!” 第87章 盼儿献计 “你说什么?” 云时已不知什么时候从房内飞出,直接落到盼儿跟前,一手紧紧拽住盼儿的手腕,把盼儿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把江小鱼怎么了?果然是你们带走了她!” 说话间云时手上的力气没有减弱,几乎可以掐断盼儿纤细的手腕,眼神凌厉地直视着她。 “不是我,是母亲!” 盼儿挣扎着想甩开云时的手,却因为力量悬殊挣脱不开: “母亲昨夜就将小鱼姐姐投入了天姬地牢,那是门派最折磨人的地方。原本我也被母亲关在房里派人守着,这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第一时间给白鹤山庄送讯!” 余十烟! 她怎么就如此不肯放过江小鱼! 云时虽眼里尽是愤怒,却依然十分谨慎而生疑地打量着余盼儿: “平白无故,余掌门凭什么抓了江小鱼?莫不是……” 余盼儿直视着云时怀疑的目光,倒是丝毫不回避:“千真万确,云时哥哥不信的话可以问竹桃。是小鱼姐姐昨日不知怎的潜入了天姬,还闯进了我的房间,母亲只当她是刺客便抓了起来,我真的苦苦哀求过,但小鱼姐姐也不解释,就被母亲投入了地牢。” 一边的竹桃赶紧接过盼儿话茬:“竹桃可以作证,昨日大小姐拼命为小鱼姑娘说情,但掌门不听劝,盛怒之下执意将小鱼姑娘收押。大小姐还被掌门推倒在地,不信的话掌门可以看,大小姐手腕上还有伤呢!” 最可怕的、难以识破的谎言往往不是百分百的假话,而是隐去关键的部分,让真假混杂嫁接,模糊了边界。 云时此时才看了一眼——自己抓着的盼儿的手腕,还缠着新的绷带。 估计也是因为他刚刚用力过猛,伤口再次裂开,渗出了一圈斑驳的血迹。 “对不起……我刚刚没注意你还有伤。”云时放开了盼儿的手腕。 他信了。 他已无暇思考为什么小鱼会潜入天姬,闯入盼儿房间,他的内心已充满了无尽的心惊肉跳。 那可是天姬的地牢——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现在的他,只想带着南夕的弟子去硬闯那地牢,把江小鱼救出来! ———— “这点小伤并无大碍。”盼儿一眼看穿了云时的心思:“但现在不是关心则乱的时候,那地牢连我都进不去。现在小鱼姐姐在母亲的手里凶多吉少,若是硬闯,恐怕会被……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 云时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盼儿说的确实不无道理,只是他内心还有些疑问。 思忖之间,他从腰间掏出铃铛,是小谢死时,系在身上的那个铃铛,也是他们一直以来追查幕后黑手的线索: “你可曾见过这个?”云时认真盯着盼儿的神情。 他要试她一试。 盼儿并没有多大的神色变化,只是用手抚摸着这个铃铛,看了看花纹,轻轻一碰发出好听的声响,随后转身问向竹桃:“竹桃,这个声音是不是很熟悉,是不是母亲大人的心腹紫荆随身的那个?” “声音竹桃分辨不得,不过紫荆姑娘是随身有一个铃铛没错,近日倒也没怎么听过她的铃铛有声音就是。”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将矛头直指天姬掌门余十烟。 早在盼儿将铃铛遗弃在小谢尸体上,早已想好如何洗脱自己的嫌疑,这次也是乘势而为,将所有的锅一并甩给了余十烟。 新仇旧恨,就让你们鹬蚌相争。 渔翁之利,尽是盼儿囊中之物。 “且不管这个铃铛如何如何,当务之急——还是怎么救出小鱼姐姐。盼儿有一计,需要云时哥哥配合,不知云时哥哥是否愿意听?” 盼儿自然知道云时聪明,在观察她的神色是否有异,此时若是再揪着铃铛之事盘问,对她不利,便快速转移了话题。 而盼儿这番精湛的演技也确实唬住了云时,他没有在盼儿神色中察觉任何的异样,虽内心有疑,也是选择先听听盼儿的计划: “你说说看。” “要进入地牢,需母亲大人随身的密令。但她行事一直十分谨慎,所以需要令她放松警惕实在不容易。 母亲大人近日心心念念就是与南夕联姻,完成与南夕合力灭北冥一派的心愿。不如我们假意应承婚礼之事,她忙碌起来也不会为难小鱼姐姐,我们趁着大婚将母亲大人灌醉,拿到近身的密令就……” “这计划,未免太从长计议了一些。” 盼儿还没有说完就被云时打断了。 盼儿的醉翁之意自然是不在救小鱼身上,不过想着找个理由诓骗云时应了大婚,一举两得,至于小鱼的死活,自然是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外。 只是,她低估了小鱼在云时心目中的重要程度,以及云时内心救出小鱼的急迫性。 当然,就单单为了小鱼那个小醋坛子,云时怎么可能应允与别人大婚,假的都不行。 “云时哥哥,虽是从长计议,可是这是目前最为顺水推舟的计划了呀!若是一步走错,小鱼姐姐唯恐性命不保! 盼儿不是不知道云时哥哥的顾虑,你心里只有小鱼姐姐,全然没有盼儿半点位置。要不是事出无奈,盼儿又怎会如此牺牲名节,自讨没趣,只为保全小鱼姐姐安全无恙。 只要云时哥哥开心,我就开心。 云时哥哥哪怕不愿接受盼儿的心意,也万万不要误解了盼儿的意图。” 盼儿说着说着,竟又生出可怜兮兮的柔弱模样,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旁边的长轩生生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 任哪个大直男都听得出,这是大家闺秀冲破道德束缚,直截了当表白心意的节奏。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先回去。谢谢你告诉我小鱼的下落。” 云时没有回应盼儿所谓的心意。 “既然如此,若云时哥哥有用得着盼儿的地方,记得来找我便是,我会一直等着云时哥哥。”盼儿自觉福身,便和竹桃一起离开。 虽然她今日在告白上自讨了个没趣,但她已经取得了云时初步的信任,并且将矛头指向了余十烟,距离她的最终目的,就更近了一步。 ———— 此时的云时凝视着盼儿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长轩,跟我去一趟——天姬门派。” “可是去地牢解救小鱼姑娘?是否需要增加人手支援?” “不,就我们两人就可以。先去找那——天姬掌门,余十烟。” 第88章 江湖博弈 “这一早,云掌门可真是雅兴啊,不知道这次我得拿出什么茶叶来款待你?” 余十烟依旧是一脸倦容倚在紫檀椅上,一边的桌案还放着摊开的《千蝶梦心法》——从凌霄门那刚抢来的那本武林心法绝学。 还不是因为盼儿前段时间,哭诉着说自己被凌霄门欺负了,她便派了一支顶级精锐部队给了盼儿,让她随意处置凌霄门,暗示就算把那门主揍一顿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在她看来,盼儿胆小又体贴温顺,反正也招惹不出什么事情来。 就算这本凌霄门的心法今早被送到她处,她也只当盼儿让人去抢了人家的武林绝学来耍而已。 自始至终,并没有人告诉她,盼儿已假借她的名义灭了凌霄一门。 话说回来,这本心法果真是如江湖传言般——无招无式,尽是些玄妙心法奥义,还晦涩难懂,看得她昏昏欲睡,哪怕喝着盼儿差人送来的甜汤,也是困得眼睛难以睁开。 终归是年纪大了啊…… 此时此刻云时的求见,无事不登三宝殿。 想都不用想就是为了那江小鱼而来,她身子又乏,实在懒得起身应付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谈话不愉快了。 ———— 这次,云时倒是不拐弯抹角:“余掌门,我此番前来是什么目的您一清二楚,不如直接开门见山如何?还请您看在南夕一派的面子上放了江小鱼。” 余十烟慵懒地撑起了身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江小鱼还真是厉害,堂堂南夕掌门亲自登门只是为她求情……我还以为,论资排辈、追溯渊源,就算是来求我放人,也应该是他北冥掌门莫渊来走这一趟。 不过,再怎么说不过就是一个座下弟子罢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弟子进了我这天姬地牢,就算她不是我所憎恶的北冥余孽,也休想安生离开!” 云时哼笑了一声,打开了折扇为自己扇着风: “余掌门言之有理。这江小鱼是北冥掌门莫渊首席大弟子、冷面第一杀手江虞,若是这个身份,是该刷他莫渊的面子,余掌门爱关多久关多久,与晚辈毫不相干。 可现如今余掌门囚禁的,不仅是北冥的弟子,更是我南夕门派未过门的掌门夫人。南夕与天姬素来交好,也实力相当,甚至天姬的情报体系也是对南夕的商行钱庄客栈驿站诸多依赖……我就问余掌门一句,这个面子,是给得,还是给不得?” “掌门夫人?”余十烟吃惊地站了起来,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她可不久前还在说服云时娶盼儿,促成南夕天姬两大门派联姻共谋大事、齐灭北冥。这可是她十几年来的心愿。 这云时什么时候成的婚? 这岂不是让她这么多年来,对盼儿的精心培养付之一炬? 思前想后,她还是定了定神,强装镇定: “年轻人血气方刚,私定终身,始终难登大雅之堂,这掌门夫人之名,我看你是临时给她安上,想骗我放了她!” 云时丝毫不惧: “云某双亲早逝,白鹤山庄吴予子就是云某半个养父,对这江小鱼可是喜欢得很。 莫渊也算江小鱼的师尊,对外宣称江虞死讯,也算是默许她离开北冥过安生日子。 而我这南夕门派上下弟子,无人不知她江小鱼是我云时的掌门夫人。 不知这父尊之命、师尊之托、门派之义,够不够大,够不够雅?” 是这么个说法没错,南夕门派上下弟子不仅知道江小鱼是云时的掌门夫人,还知道这掌门夫人失踪了两回,每回都让他们掌门一改往日神态,盛怒异常、焦虑异常、紧张异常,然后举全门派之力,倾城而出,全力寻人。 云时一顿说辞,瞬间让余十烟哑口无言。 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余十烟很快就给自己找好了说辞: “就算如此,她夜闯我天姬门派,险伤盼儿也是事实,我作为长辈,在我的地盘,管教她一些规矩又如何?” “余掌门与家父交情数十载,既然说是管教,晚辈自然不敢逾矩,更不敢在天姬造次。只是还望余掌门管教结束后将夫人【完好无损】地给晚辈送回来。” 云时收起了毕恭毕敬的模样,气场强大,令人震慑:“若是夫人回了白鹤山庄,身上有一寸一毫的伤,就不要怪南夕上门讨要,加倍奉还!” 余十烟对于云时竟然敢上门威胁她表示难以置信:“你竟敢威胁我?江小鱼可是现在在我手里的,我杀了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你也知道南夕天姬实力相当,就凭南夕一己之力,也想威胁我天姬门派不成?” “晚辈自然不敢。 只是如果余掌门真的痛下杀手,晚辈也就只好——和那北冥莫渊说清事实,共话哀伤。至于北冥是否会借此机会大作文章,就不得而知了。 到那时,北冥若邀南夕合力,共伐天姬,以慰晚辈丧妻之痛……” 云时也停顿了一下,信步走到十烟面前,直视她的眼睛: “这笔账,我相信余掌门作为长辈,也一定会算。” 余十烟被云时的眼神步步逼退,最后竟退无可退地坐到椅子上。 云时极飒地拢起折扇,眼神坚定: “晚辈就此告辞,不打扰余掌门休息。但余掌门别忘了——管教结束后请将夫人【完好无损】地给晚辈送回来。夫人身上有一寸一毫的伤,云某定当加倍奉还,说到做到!” 说罢,便带着长轩扬长而去。 这一场江湖博弈,赌上门派之名,他定要竭尽全力,保江小鱼安然无恙。 ———— 天姬的厅堂,只剩下十烟一人,攥紧了拳头。 云时的威胁历历在耳,她联姻南夕灭北冥的大计,难道就要这么破灭了吗? 若是不放江小鱼,怕不是南夕北冥联合起来,到时候定让她得不偿失。 思前想后,总归要先去地牢,看看那江小鱼是否还活着: “紫荆,去天姬地牢!” “弟子遵命!” 第89章 天姬地牢 天姬地牢,暗无天日。 江小鱼被捆绑在刑架上奄奄一息。 虽然这地牢没有天姬掌门余十烟的密令是进不来的,盼儿并没有办法进来给江小鱼下毒手,但也是嘱咐了竹桃,让地牢的看守们“多加关照”这“行刺大小姐的刺客”。 所以,江小鱼被狠狠地“关照”了一通,遭受了一顿毒打。 “这鞭子,真是比唐雪瑶的,得劲多了……”江小鱼苦笑地吐槽着,她想起了云时,也不知道在银汉桥上和他一起看烟花是什么感觉,终究,她还是没有机会亲眼看一次小鱼烟花——专属于她江小鱼的一城烟花。 她真的太虚弱了,眼睛几乎都睁不开。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了。 每次觉得自己死到临头的时候,江小鱼都会想,若自己现在是江虞,一定轻而易举地将欺负自己的恶人们一顿胖揍。 对不起啊江虞……是我江小鱼太废了…… 这次,帮你找到了真相,也帮你找到了身世,只可惜没有办法帮你手刃幕后黑手,也没能让你们母女真正地相认。 若有下次机会,我一定好好跟着云时、莫渊学习上乘的武功…… 若有下次机会,我一定不做废柴、咸鱼、不学无术的江小鱼,还你武功盖世的一世英名…… 若有下次机会,云时,再重新许我一场烟花可好…… 眼前许许多多的回忆交织闪过,北冥、云府、盂兰酒庄、醉仙阁、灯会、东华寺、白鹤山庄……江小鱼努力抬眼,眼皮却重重地沉了下去。 带着遍体的鳞伤疼痛,她失去了意识。 ———— 就在江小鱼失去意识的半个时辰之内,十烟出现在了地牢。 她很诧异,她明明从未下令对江小鱼用刑,却为何江小鱼会伤得如此之重。 “哦,我还没下命令呢,有谁这么聪明用了刑?” 余十烟在地牢里对着一众看守发问,语气里听不出是喜是怒。 “回掌门,这女子竟敢行刺大小姐。既然入了地牢,就是罪有应得,在下也只是做了份内的事情。”那地牢的牢头还以为余十烟准备嘉奖于他,乐滋滋地出来领赏。 余十烟挑眉看了那牢头,忽而眉眼之间尽是怒火:“份内的事情?我看你是自作聪明!没有掌门之命竟敢滥用私刑,你才是罪有应得!紫荆,把他拉下去,加倍奉还。” “掌门饶命!掌门饶命!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啊……” 还未等那牢头招认出【受竹桃指示要多加“关照”江小鱼】一事,他已经被紫荆拖走,隔壁牢房瞬间传出了杀猪般的哀嚎。 余十烟脑海里浮现云时那句: 【夫人身上若有一寸一毫的伤,云某定当加倍奉还,说到做到!】 这些牢头,真是一群拖后腿的酒囊饭袋。 ———— 屏退了所有人之后,地牢的这方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十烟和小鱼两个人。 此时的余十烟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江小鱼,伸手探了探鼻息。 还好……还活着……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那牢头放在一边的酒坛,便拿起来信手就泼了上去——江小鱼的伤口原本就深,受到了酒精的刺激疼得一激灵,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 “喂!不管你是江虞,还是江小鱼,总之,你命大得很。我本来都想杀了你,可那南夕掌门竟然拿南夕和北冥两派联合来要挟我,你真的是很厉害,我是输给你了。” 江小鱼虽然隐隐约约有了意识,但已完全没有力气回应,使得余十烟这一番感慨像极了自言自语。 “十几年过去了,每一天我都在恨,天知道我是多么想灭了北冥。可是天姬门派一派之力,根本无力撼动北冥这个杀手如云的组织。我每天都在问上苍,为什么北冥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杀人如麻声名狼藉的门派,能好好地存在着!而我唯一的女儿,她离开我的时候才五岁,她永远都回不来了……” 被绑在刑架上的江小鱼虽然已神志不清,倒还是把余十烟的话都听了进去,她甚至都怀疑自己耳朵听诧了: 永远回不来? 在余十烟的认知里,不是余盼儿就是她的女儿么? 余盼儿不是用假的鱼形胎记、听来的故事冒充了余十烟的女儿十余年么? 余十烟放下了手上的酒坛子,估计是以为江小鱼彻彻底底昏死了过去,便又开始自言自语: “我痛苦地寻找了我的女儿三年,后来就找到了八岁的盼儿。她喊我娘亲、说自己就是余晓晓、给我看胎记、跟我讲起小时候的故事、说自己被北冥绑走了又逃回来了……我多么希望,那真的是我的晓晓回来了,可是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会认错自己的孩子呢? 既然她愿意真心地造假一个胎记,去了解我的晓晓小时候的故事,我也就把她收留了下来,填补我内心的空白。可她终究不是我的晓晓,午夜梦回,我都可以看到我五岁的晓晓那张天真无邪的脸,那么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所以我给她改名了盼儿,也不让她再叫我娘亲。这样,我的晓晓就不会怪我了。 后来我跟唐风见兵戎相见时,他竟对绑架我女儿一事供认不讳,原来我的女儿真的是他抓走的,我们住的小木屋也是他放的火!他还跟我说我的晓晓早就死了! 枉为一代掌门,我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所以我真的很想杀了唐风见,灭了北冥,以祭晓晓在天之灵!所以我才不断壮大天姬门派、建立情报机构、搜集各式武林绝学,一边还努力培养盼儿,我要她联姻南夕,只有两个大门派联合,我才有机会,与北冥分庭抗礼,为我的晓晓报仇雪恨!” 余十烟宣泄完早已泪流满面,这些话藏在她心里许多年,今日竟然在这地牢对着一个“北冥余孽”、一个坏她计划的“南夕掌门夫人”说了出来。 想想还是讽刺,她不禁轻叹了一口气,径直看着眼前的江小鱼发呆。 地牢里,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 此时,她发现江小鱼竟然流了泪! “你为什么要哭?是在同情我吗?”敏感的余十烟突然站了起来。 自从盼儿给她服用了女儿红菌子粉后,她不仅身体困乏,还脾气阴晴不定。 “你那晚特地还去咬了盼儿的手腕——你是想告诉我,你知道盼儿是假的! 因为你是北冥的,你也知道我的晓晓已经死了对不对! 你想要拆穿一个老母亲的自我安慰,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很可悲!很可笑!” 余十烟突然暴怒,多疑的神经质一触即发,她一个箭步向前,掐住了江小鱼的脖子: “你信不信,我现在一用力,就可以让你永远死在这里!” 第90章 真正的晓晓 “你信不信,我现在一用力,就可以让你永远死在这里!” 江小鱼当然信。 毕竟她现在被绑在刑架上,身上没有一处完好,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已毫无反抗之力。 而余十烟是真的上了头,伴随着手劲的逐渐加大,江小鱼再一次昏死了过去,被捆绑在刑架上的双手重重地垂了下来。 “你起来啊!你说话啊!你不要装死!”余十烟还在不依不饶,她以为江小鱼是装晕过去,不想面对她这个歇斯底里的妇人,便怒不可遏地双手揪起江小鱼的衣领…… 这用力一揪,江小鱼的衣袖不由得被往上一提——鲜红的、鱼形的胎记,赤裸裸地展露在余十烟的面前。 红色的小鱼儿,在几道深深的鞭伤之间,格外夺目,甚至刺眼。 余十烟几乎屏住了呼吸,心跳蓦地暂停了几秒。 她不敢信。 伸手抓住了江小鱼的手腕,仔仔细细地来回端详,是这个位置!是这个大小!是这个形状!颤抖着用手指蹭了蹭这胎记,不是朱砂,是真真切切的就长在手上的,天生的胎记! 她的晓晓还活着!她的晓晓就在她眼前! 可是为什么她的晓晓遍体鳞伤? 是她这个母亲亲手将她投入地牢,还扬言要杀了她,还掐了她的脖子! 余十烟一时间好像从谷底飞至山巅,又从山巅重重重新摔了下来。 她喉咙间滚动着难以出口的话语,更咽间,声音又细又轻: “晓晓……你真的是……我的晓晓吗?” 江小鱼自然是不会回应的,她哪里经受得住这地牢的折磨,鞭打、酒泼、还有扼住咽喉的窒息……早早就失去了知觉。 余十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浑身发抖,双腿打颤,再次伸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鼻息,生怕探得太深弄疼了江小鱼,又怕自己探得太浅就再也感受不到那温热的气息了。 谢天谢地……她的晓晓还活着…… 微弱的鼻息时有时无,但这对余十烟来说,已然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紫荆!紫荆!紫荆!”她赶紧呼唤还在隔壁的心腹,“快!把她放下来!抬出去!抱到我的房里去!” 紫荆解下小鱼的绳索时,小鱼重重地摔进了余十烟的怀里。 “休要对掌门无礼!” 紫荆一手拉住江小鱼的躯体,免得砸到余十烟,以前,余十烟是不允许任何人近身的。 “别碰伤我的晓晓!”余十烟赶紧喝住了紫荆,一把紧紧抱住了怀里的江小鱼,颤抖的双手抚摸着江小鱼伤痕累累的脸颊,“别怕,娘亲在这里,娘亲这就救你出去!” ———— 很快,江小鱼便被秘密地接到余十烟的房里。 不愧是掌门的心腹,紫荆特地吩咐了地牢里的牢头不许声张,从天姬地牢里救出江小鱼一事,她也做得极尽小心。 毕竟,大小姐还在门派之中,掌门平白无故在地牢认回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搁谁,都是一处天下大乱的戏码。 ———— 此时紫荆已屏退了所有的侍婢,只一个人守在门口,房内只有十烟和江小鱼。 余十烟看着软榻上依然气息微弱的江小鱼,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她的伤口,心疼不已。她日思夜想的女儿用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眼前,而自己竟然是令她下地牢受刑的最大帮凶。 十烟摸到一处伤口还未结痂,意识逐渐涣散的江小鱼感受到刺骨的疼痛,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这让余十烟在痛苦中忽然重拾一丝希望:“晓晓,你还醒着对不对,是不是疼,娘亲给你拿最好的镇痛药来!” 说罢便转身在床头翻找,哆嗦着把许多东西碰了一地,终于翻出了装着天姬秘传的镇痛丸的锦盒,将小鱼扶了起来,药丸塞进她嘴里。 十烟拿着茶盏,一小口一小口给江小鱼喂着水。 那一刻没有了任何天姬掌门平日的威严不可接近。 她只不过是一个母亲,一个想把世间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孩子的母亲。 天姬的镇痛丸很快帮江小鱼驱散了疼痛,小鱼只觉得身体一阵酥麻无力,但确实没有了皮肉之苦,终于有些气力可以支撑她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这地牢……怎么突然这么亮了…… 适应了光线后,她环顾了四周,也是诧异地发现自己已不在地牢,而是身处一个华美的软榻之上。 “我……这是……在阴曹地府了吗?” 听见江小鱼说了话,十烟瞬间又惊又喜。 她醒了! 她的晓晓醒了! 不知道她的晓晓还痛不痛,愿不愿意认她这个心狠手辣的母亲,敢不敢与她亲近。 一时间,余十烟从来没有这样手足无措过,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说些什么。 更咽着,半晌说出了一句: “晓晓,对不起,都是娘亲的错……” 话说出口时,已是泪流不止,把江小鱼轻轻搂在怀里,生怕弄疼了她: “晓晓,真好,你回来了。” 原来…… 余十烟终于发现了江虞才是自己的女儿。 江小鱼看着这个哭得不能自已的余十烟,前日还意气风发,高高在上,一脚就能把她踹飞,还不容分说把她投入地牢;今日再一见,竟好像老了好几岁。 怎么说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若是让她知道真正的江虞已在今年三月,丧命于北冥的一杯九泉散,岂不是给她当头一棒。 既然自己占据了江虞的身体,就替江虞好好抱抱她。 江小鱼想着,便也颤抖着举起无力的双手,回应了余十烟的拥抱。 十烟先是一愣,而后破涕为笑,把怀中的江小鱼搂得更紧了。 这是一个久别十三年的相拥。 第91章 撕开伪装 “大小姐,您不能进去。”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掌门已经睡下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母亲从不在这时候入睡,而且她也从不曾将我拒绝于房门之外。今日我定要进去,你休想拦我!” “大小姐不要为难紫荆。” 是盼儿的声音! 就在余十烟的房门口! 而现在,紫荆正在房外,死死地拦住了前来送甜汤的盼儿。 盼儿对紫荆的反常十分生疑,向着一边的竹桃使了个眼色。竹桃心领神会,飞起一脚直击紫荆手臂,紫荆连忙伸手去挡,另一只手就要来擒住竹桃。 见紫荆已被竹桃缠住,盼儿二话不说便冲进了余十烟的房中。 一进房内,便看见那软榻上——余十烟正松开怀中的江小鱼,警惕地护在她的身前。 ————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盼儿先是一惊,而后神色恢复端庄从容,端着甜汤款款走来,把整个托盘放在桌案上: “母亲大人安康,又到了午后喝安神甜汤的时候了。” 盼儿依旧穿着那一身水仙花流仙裙,发髻上轻轻插着一支缀着水仙花珠花的流苏步摇。她最爱的就是水仙——看似娇美的、清新脱俗的、却裹着有毒汁液可神不知鬼不觉致人死地的水仙花。 “不能喝……那汤里有毒……每日都有……”江小鱼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扯了扯余十烟的衣角。 “小鱼姐姐这是说哪里的话,怕不是被这地牢的严刑打魔怔了,我还能害自己母亲不成?”盼儿拿起托盘上的汤药,佯装乖巧地吹了几口:“母亲大人,快趁热喝,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却没想到,十烟毫不客气地将盼儿手中的汤碗打翻在地:“我养了你十三年,却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报恩于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江小鱼就是我的晓晓,编造出一出行刺的戏码,想要我置她于死地!” 盼儿一脸委屈:“母亲您在说什么呀?我才是您的晓晓,我手上有红色鱼形胎记,我还能说出母亲与我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我……” “够了,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月从库房取那些朱砂是想做什么。 你真以为你八岁那年就已经骗过了我? 我告诉你,就算是容貌相近,又有胎记与故事佐证,我也能一眼看出你根本就不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晓晓!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晓晓的胎记,晓晓的故事,但你的出现确实让我欣慰不少,尤其在我以为晓晓已经死在北冥的时候,我更以你为寄托,把你当成晓晓的替身养大。” 盼儿的手忍不住颤抖,紧紧攥紧了拳头:“替身……在你眼里,我竟做了十三年的替身……” 虽然她是夺了余晓晓的身份,但她一直以为余十烟蒙在鼓里,是真心实意把她当作女儿疼爱,甚至每次下女儿红菌子粉时都不自觉地把量减半。 她要夺取余十烟的权力地位,但她内心又有些许舍不得所谓“母女情分”,便不自觉地延缓药效发挥,只是让余十烟逐渐混沌。 这一句【替身】之说,盼儿对自己曾经竟然有过这种矛盾的心理斗争,感到十分可笑。 ———— 此时的余十烟还没有说完: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让你喊娘亲,只让你尊称我为母亲,并不是因为我是这天姬掌门,而是娘亲二字,是只属于晓晓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给你取名盼儿,不让你再用晓晓的名字,那是我每日每日、午夜梦回对我亲生女儿的期盼……” “够了!”盼儿蛾眉倒蹙,眼底尽是嗜血一片,“我只恨自己,没有在每日的甜汤里放足量的毒药。 若你早早就死了,这些秘密不就永远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不用说出来让我这么难过。 而你的孝顺女儿我,也会逢年过节给你多烧些冥纸,保你在下面衣食无忧,还会尽快送你的晓晓去跟你母女团聚。” 反正都走到了这一步,盼儿倒也不用伪装了,直接居高临下,轻蔑地看着软榻上的两人。 “你死到临头还痴心妄想吗?”余十烟疾言厉色,看着撕开温柔伪装的盼儿,她也恨自己这么多年,竟然养了一只野心勃勃的白眼狼。 “啊……”软榻上的江小鱼突然感觉真气上涌,竟口吐一口鲜血,而后胸口一阵剧烈的绞痛。 “晓晓,晓晓!”余十烟紧张地摇着江小鱼的身体,而小鱼紧紧地捂着胸口,似是一口气喘不上来,不住地颤抖…… 盼儿弯腰捡起地上的锦盒,正是那天姬秘制的镇痛药,唇角轻勾:“看来,你女儿要比你先走一步呢!” “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余十烟怒不可遏。 “清清白白,天地良心,这镇痛药可是你余十烟亲手喂进去的,我可曾求着你,逼着你了?”盼儿得意洋洋地把锦盒一丢:“这还得多亏我平时谨慎得很——那夜给我亲爱的的小鱼姐姐灌下的哑药里,多加了一味霍香。今日这天姬秘制的镇痛药入了身子,药性相克,五脏衰竭,药石无灵,回天乏术。” 这十几年来,不是没有侍婢撞破过盼儿朱砂涂绘胎记,每次,盼儿都是先给她们灌下哑药,并以该侍婢喉痛难忍一夜之间失了声的理由,嘱咐门派郎中开了镇痛药。这镇痛药一下,与此前的哑药相克,侍婢直接就带着这天大的秘密吐血而亡。 每每盼儿都扮演体贴下人的伤心主子,而郎中们只当这些侍婢是药物过敏或误食其他相克食物,从未怀疑到盼儿身上。 阴差阳错,江小鱼在天姬地牢被一顿毒打遍体鳞伤,救出来时竟被余十烟亲手喂了这顶级的镇痛药…… 盼儿一时间喜不自胜,觉得自己如有神助,竟仰天大笑了起来! 余十烟刚刚认回了自己的女儿,转眼又要亲眼看着女儿吐血而亡,哪里承受得住这样连番打击,一顿怒火中烧,大声喊:“紫荆!替我杀了这女人!为我的晓晓偿命!” 紫荆听到掌门命令,二话不说甩开竹桃,闯入房中,对站在房中央的盼儿拔剑相向。 ———— “就凭你,也想杀了我?” 盼儿冷笑着,一个闪身便躲过了紫荆的攻击,转身之时还不忘对着紫荆抓去一爪,紫荆的手肘上顿时出现了五道深深的爪痕。 那爪痕几乎深可见骨,一滴滴地滴着艳红的鲜血。这血痕江小鱼可太熟悉了,小谢死去时,手上的血痕就与这一模一样! 第92章 被困暗室 “小心……盼儿她武功极高……不要小看她……” 江小鱼一手捂着胸口,这五脏六腑的衰竭,几乎使她疼得咬牙切齿,只能语气断断续续地,提醒着十烟和紫荆。 十烟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盼儿——那个一直在她面前伪装温柔、不爱习武的弱女子,竟是个身手敏捷的高手,她感叹道:“你竟然……会武功!” 盼儿勾了勾嘴角,用丝帕轻轻擦拭着指甲上的血迹,轻轻吹了一口:“每个人都跟我说这句话,还真的挺烦的。” 说罢又轻哼了一声: “而且——你们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盼儿一个漂亮转身,裙裾飞舞,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把上好的精钢软剑,得意地在余十烟面前炫耀了一下: “母亲大人看着这软剑可眼熟? 天姬掌门大人的同款精钢软剑,这剑鞘剑把上,可还刻着天姬掌门的字样,真是高贵而好看的纹路。前几日,我只是跟那位母亲大人御用的铁匠随口说了一句——母亲觉得随身的软剑旧了、重了、不好用了,他便重新打了一把更轻薄、更随手的、全新的天姬掌门御用软剑。 这可是刚打好今日送上来的,刚好拿几位来开开刃试试锋利程度,好像也不错。” 余十烟几乎要认不得眼前这个满口谎言、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女人,与前几日还在她怀里撒娇的养女,是同一个人! 她不禁怒吼:“你打着我的名义、背着我究竟做了多少事情?” 盼儿把眼光从软剑上,移到余十烟身上,与她直直地对视着: “那可就多了去了,不知道我亲爱的母亲大人问的是哪一件? 也不是全背着你,我几日前灭了凌霄一门,不是还把那本没什么用的《千蝶梦心法》给您送过来了吗?” “你……”余十烟嘴唇发抖,上下喘着气。 她料定余盼儿胆小,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出出气,没想到盼儿竟带着她的精锐部队,将凌霄一门给灭了。 好狠的心,做事之干净利落,令人不寒而栗。 ———— 一旁的紫荆一直暗中注视着盼儿与十烟对话,想找到合适的机会悄悄从背后偷袭盼儿。 正当她以为盼儿分了神只顾着说话时,举起佩剑就刺了过来! 却不料,盼儿灵敏地察觉了异样,反手举起软剑便击中了紫荆的手腕——紫荆的佩剑应声落地。 紧接着盼儿反手一个剑花,令人缭乱眼花,软剑快速飞出又回到手上,反观紫荆,已瞬间被割了咽喉,倒地,一片血泊…… “紫荆!!” 余十烟十分悲痛,跟着她多年的心腹,就这样被盼儿一招了结。 而更令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是——眼前的盼儿使的这一招,便是武林绝学逍遥游剑法。 她十余年来为了与北冥抗衡,倾尽全门派之力搜集而来,潜心修炼的剑法。 【怒而飞,若垂天之云。 水击三千里,扶摇直上九万里。】 剑法精妙绝伦,若登峰造极,江湖恐难以有人与之抗衡。 原本盼儿会武功懂内力擅用毒,已经让她觉得细思极恐,现在她竟使出了逍遥游剑法,实力更不容小觑。 余十烟也拔出腰间软剑,直指盼儿。 昨日还母女相称,今日已拔剑相向。 ———— 十烟剑指盼儿,感叹道:“想不到,你竟然还会逍遥游剑法!我果然一直以来是小看了你。” 盼儿笑着回应: “常言‘虎父无犬子’,这武林绝学,母亲练得,女儿自然也是练得。 只是别怪女儿没有提醒您,这逍遥游剑法共有境界九层。 没记错的话,您修炼到第五层的时候,已经被我下了药,整日昏沉,想必已经没有继续修炼下去的心思。 女儿不才,恰巧比您多练了一层。” 十烟冷笑了一声:“少废话,我乃堂堂天姬掌门,还怕你一个十八岁的丫头不成!今日晓晓与紫荆的仇,我便要一起与你清算!” 说话间房内已是一片刀光剑影。 一个水仙裙摆飞舞出招自如,一个华服飘摇招招用力。 两把软剑如同龙蛇撕咬,互不相让。 可终究如盼儿所说,十烟少修炼了一层,且被那女儿红菌子粉拖垮了身子,盼儿步步紧逼,十烟竟逐渐招架无力、节节败退…… 只是这盼儿倒也不着急取人性命,只是不断出招损耗对方的耐力,就像在迷雾林里折磨小谢一样。像极了捕猎时却又爱玩的幼狼,非得把猎物折腾得精疲力尽,才一口咬断它的喉咙。 转眼间,盼儿紧密的剑风已压得十烟喘不过气。 盼儿见状得意一笑,反手使用剑把直击十烟胸口。十烟被重重一击,整个人往榻边撞去,眼看着——头将要撞上那榻角,顶上还有一个陶瓷花樽,仿佛下一秒——十烟的后脑将直击尖锐榻角,带动花樽撞倒,摔得一地支离破碎。 届时,十烟身上无一处刀伤剑伤,却容貌尽毁,头破血流而死。 这是多么完美的——掌门失足摔倒、意外身亡的现场。 ———— 榻上的江小鱼虽是虚弱、胸口疼痛,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却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起来用自己的身躯替十烟做了缓冲…… 十烟最终重重摔在江小鱼身上,江小鱼又吐了一地的鲜血,将十烟的华服都染红了好几处。 “晓晓!”余十烟连忙起身将江小鱼扶起,“你有没有怎么样?” “真是母慈子孝的美好画面。我都不忍心下手了。”盼儿突然上前,用手抚摸了一下房内的古铜色圆镜,用力将镜面旋转,房内顿时陷下一个大洞,将余十烟与江小鱼悉数吞了进去。 盼儿走近,俯视着暗室内的一对均已无力反抗的母女: “母亲大人这暗室,自从修建好了可从来没用过呢!您就带着时日无多的小鱼姐姐,好好体验一把。这一日三餐女儿会贴心找人给你们送来,保你们衣食无忧。而且这里少说也是冬暖夏凉,方正宽敞,两个人待着,绰绰有余。 只是这隔音估计差了些,只怕到时候,你们会在里面听到——我余盼儿荣登天姬掌门之位,以及,我与云时哥哥大婚的喜乐奏乐。” 在盼儿得意的放声大笑中,暗室的门被缓缓关上。 只听得房内只有盼儿吩咐竹桃的声音: “吩咐下去,天姬掌门身体抱恙,无法处理政务。掌门有令,所有事务由掌门独女、天姬门派大小姐余盼儿代为接管,所有门派弟子唯盼儿马首是瞻,不得违背。” 第93章 大权在握 这几日,盼儿几乎是以天姬代理掌门身份自居,操持门派内大小事务,可谓大权在握。 除对外声称余十烟抱病卧床不愿见人之外,盼儿时常还面带泪花与倦容,坚持亲力亲为观摩各弟子习武与情报搜集等等…… 一个白日为母分忧、夜里又贴心照顾病母的门派大小姐人设,立得极为深入人心。 天姬门派与其他门派不同,除了都是女弟子之外,因情报体系过于庞大,所以余十烟下设了几名堂主,分管不同区域。 自从盼儿主事后,那些个势力薄弱、平日人微言轻、武力值不高、更不愿多管闲事的小堂主自然是依旧唯命是从、马首是瞻,毕竟于她们而言,谁是掌门并没有太大关系。更何况盼儿原本也是门派唯一大小姐、合理的掌门继承人,他们不会、也不愿意去多想。 当然也有几系势力较大的堂主,以“风、雅、颂”三堂为首,或是真的忠心耿耿,或是心有不甘略略觊觎掌门之位,都是对掌门突然病倒不问世事诸多生疑,联合提出想要探视掌门的诉求,皆被盼儿一一驳回。 ———— 这日,来的人是天姬第一分支的紫风堂主——掌管的区域体系最大、堂下弟子最多,是余十烟此前搜集情报最得力的助手。因此,她也是丝毫不怯,不顾竹桃任何阻拦,单枪匹马便闯入了盼儿所在的掌门会事厅堂。 紫风堂主毫不客气坐下就让竹桃看茶,言语之间隐隐有些挑衅: “紫风知道大小姐孝顺至极,亲力亲为照顾掌门。但毕竟大小姐平日甚少与外界往来,加上掌门这次久病不愈,属下实在不敢再袖手旁观。 这次特地让座下弟子找了京城最好的名医。这望闻问切之事,大小姐若是再执意阻拦,紫风就只好率一众精锐,强行闯入了。” 紫风讽刺着盼儿少于外界往来、没有办法给掌门找最好的大夫,且言语之间颇有些逼宫夺权的意味……这些,工于心计的盼儿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不过这盼儿倒是不慌不忙,没有停下手上的笔,还在批阅着门派要务,缓缓启唇:“既然紫风堂主手上有最好的大夫,怎么不给家里的几位相公先瞧瞧?” 紫风脸上顿时难看了起来。 盼儿轻蔑一笑,反唇相讥,瞬间占了上风: “盼儿以为那些朝三暮四的臭男人才会纳个三妻四妾,紫风堂主真真是女子典范——竟收了好几房相公。据说都是唇红齿白、貌赛潘安,就是善妒争宠、每日鸡飞狗跳,这个给那个下泻药,那个跟这个装疯卖傻……这男人得起疯魔病来,可比咱女人厉害得多。” 见紫风一言不发,盼儿站起来,步步走近她:“也不知道我母亲病愈之后,要是知道,紫风堂主用天姬的情报体系给自己搜罗世间美男子,供自己日常取乐……会作何反应?” “你……你一派胡言!”紫风恼羞成怒,偷用情报体系为自己谋福利一事,她以为自己一手遮天,早已瞒天过海。 “做了坏事,要想人不知,可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盼儿语气温温柔柔,却吐气若蛇蝎,轻轻俯在紫风的耳边:“你有你的情报体系,我余盼儿也有。既然大家都是有秘密的女人,那就都安静些,不给自己找麻烦也不给对方找麻烦,不是更好?” 说罢便意味深长地笑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几日照顾母亲大人可真是累得慌,这脑子都不好使了,不知紫风堂主刚刚找我,是何事来着?” 紫风被盼儿拿捏着蛇身七寸,虽是心中不快,却也只能忍着:“多谢大小姐关心,今日只想来托大小姐……为掌门带去,紫风几句问候罢了,祝愿掌门早日康复。” 随后便拂袖离去,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不愿再踏入掌门会事厅堂。 ———— 听闻紫风堂主碰了壁,这日,紫雅和紫颂两位堂主是结伴一起前来的。 盼儿压根就没把紫颂放在眼里,在她看来,紫颂不过就是个人云亦云的家伙,而紫雅倒是个忠心的硬骨头,为人正派、刚直不阿、洁身自好,没落得什么把柄。 这紫雅一进门果然不出所料,给了盼儿一个下马威: “大小姐不让我们几个见掌门,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据我所知,从大小姐每日给掌门送甜汤开始,掌门身体就每况愈下,这难道不是虎狼之心,昭然若揭!” 盼儿手上拿着笔,蘸着墨,恰好在不急不忙地画着一只鹤。 直到把整只鹤的轮廓、翅膀、眼睛都描摹好了,才斜斜抬眼,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紫颂和喋喋不休、义愤填膺的紫雅: “若是今日,依然不能给两位堂主见掌门,那怎么办呢?” 紫雅直截了当地叫嚣:“如果大小姐今日不让我们见掌门,我只能断定掌门是凶多吉少,就不要怪我们一众弟子以下犯上了!” 盼儿故作惊色,嘴上说的却是:“哎呀,这鹤顶的红色,竟然忘记准备了,怎么办,我都快画好了。” 紫雅和紫颂一愣,两人都不知道这盼儿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而盼儿拿起笔,唇角一勾,脸上快速闪过一抹嗜血的神色: “既然如此,不如紫雅堂主,借我点颜色瞧瞧?” 话音刚落,手上的毛笔飞出,直直插进了紫雅的喉咙! 笔中竟嵌了锋利的尖镖! 紫雅瞬间倒地,挣扎着咽了气…… 本就未干的黑色墨水喷了一脖颈,混着鲜血淋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本大小姐把笔捡回来?” 盼儿用眼神示意着一旁已经腿软的紫颂。 紫颂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瞳孔放大,颤抖着蹲下,闭着眼睛把紫雅脖子上的毛笔拔了出来。那笔上的毫毛浸满了紫雅的鲜血…… 她将带血的毛笔哆哆嗦嗦地递给了盼儿,盼儿笑着接过,往那鹤上点了一点。 那丹顶鹤便活灵活现地呈现在画卷上,下笔细腻,栩栩如生,尤其鹤头一抹血红…… “紫颂堂主真是甚得我心,下次可愿来陪盼儿——一起作画?”盼儿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紫颂,手上还在把玩着笔杆子。 “近日紫颂……身体颇有不适,今日是来……是来告假,还望大小姐准许我休息几日……” “身体不舒服就多休息几日,不要跟我母亲一样操劳过度,容易一病不起。紫颂堂主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休养生息的哈,那盼儿就不送了?” “谢……谢大小姐关心。紫颂告退……” ———— 就这样过了几日,直到一日,竹桃匆匆来报。 盼儿头也不抬:“匆匆忙忙做什么?这次又是哪个堂主来闹事?” “大小姐,这次,是云掌门……” 第94章 同去地牢 “看你这反应,近日来这里闹事的堂主还不少?” 云时也是个不请自来、也不敲门的主儿,不顾门外弟子的阻拦就直接闯进来了。 显然,他听到了刚刚竹桃和盼儿的对话。 今日一早他便听闻了不少天姬近日的诡异事项:天姬掌门抱病不肯见人、暂由盼儿把持门派要务、天姬旗下原本“风、雅、颂”三大堂主中——紫风堂主不理事务、紫雅堂主暴毙身亡、紫颂堂主抱恙休养…… 他本不是八卦的人,但——他的小鱼还在天姬。 纵使他上次威胁了天姬掌门,谅那余十烟不敢轻举妄动,但天姬门派有此异动,他全然不敢掉以轻心。 这次,他便是来跟盼儿,要人的! ———— 未等云时开口,盼儿便抢先露出半永久的温柔女儿神态: “云时哥哥可是来看盼儿了?这几日政务繁忙,可把我累坏了。” “今日我是来接走我的掌门夫人的。我与余十烟掌门曾有约定,她这几日要将江小鱼完好无损送回白鹤山庄,若是身上有伤,加倍奉还。既然余十烟掌门身体抱恙,这事自然由天姬门派大小姐代为履行。” 云时语气中带着毋庸置疑,丝毫不顾盼儿脸上逐渐青一阵白一阵。 让盼儿脸上不好看的,是【掌门夫人】四个字。 这四个字她虽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每一次听,她都恨不得在江小鱼身上多刮一道血痕。 尤其这次是云时亲自说出口,盖章了所谓【掌门夫人】的事实。 这血痕,要记账三道以上。 ———— 对于如何对云时解释江小鱼和余十烟的失踪,余盼儿也早就想好了对策。 只见她迅速调整出哀伤的神色,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云时哥哥,你当真以为母亲真的抱病卧床不起吗?” 就连那三名天姬的堂主都尚且怀疑余十烟并不是卧床不起,云时又何尝不会生疑? 盼儿更咽着解释着: “那日,我照常来给母亲送甜汤,却没想到到处找不到她的踪迹,完全不见人影……房里,只有紫荆——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我母亲的心腹,紫荆。她被割了喉死在了房里……” 紫荆这个名字云时自然是记得,是盼儿上次提到的,随身有铃铛的人。 在盼儿的描述里,紫荆正是受余十烟之托,一路买凶、试图追杀江小鱼的人。 甚至连十几年前迫害琴心、逼迫无念大师写下凶卦的人,也是她。 “我当时立马就去找了大夫,大夫说……紫荆是被精钢软剑一招割喉毙命。而我一想到——母亲的随身武器就是一把上好的精钢软剑。我怕事情败露,才草草给紫荆收了尸,对外宣称母亲抱病、不愿见人,希望能将此事隐瞒下去,也避免天姬门派陷入‘一日无主’的动乱。” 盼儿讲完,恰好滴了一滴晶莹的眼泪出来。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虽然云时对此并没有兴趣,他并不吃这一套。 现在的他内心,只有救出江小鱼一事: “既然你现在掌管要务,天姬地牢你可进得去? 不过我也是不管你进得去进不去,找你只是希望你能带路。 既然余十烟掌门失踪了,我现在就要去地牢把小鱼接回来,就算整个天姬门派阻碍,也拦不了我。” 盼儿欲言又止,又抬眼直视了云时: “我也是今日才刚找到母亲的密令,自然是可以带云时哥哥去地牢,只是恐怕我母亲的失踪和这件事拖不了干系…… 盼儿也知道,千句万句还抵不过云时哥哥亲自走一趟,就这样,你且跟我来。” 说着便拿起了密令,带着云时,还有长轩,一起去了天姬地牢。 ———— 天姬地牢之中。 那牢头听闻他们是来找江小鱼的,不禁面露难色,只好硬着头皮开了那间早已空空如也的牢房。 刑架还立在那里,带血的鞭子还放在一旁,处处充斥着一种吃人的气息…… 盼儿抓住机会,佯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躲在了云时身后:“云时哥哥,盼儿害怕……” 说话间便伸出了手想要挽云时的手臂,而云时恰恰好把手臂抬起来,让盼儿扑了个空…… 盼儿此刻的白眼和心情,仅次于那夜被云时扔进迷雾林的水池里。 云时揪住了牢头的衣领,几乎把那牢头腾了空,眼底竟是怒不可遏的火焰:“人呢?你们把我的江小鱼带去哪里了?” 那牢头吓得面如土色,上次被紫荆毒打的伤口隐隐作痛,连忙招认: “这次真不是我干的!上次余掌门亲自来了地牢,因为我给那个叫小鱼的姑娘用了刑,就把我活生生打了一顿啊……等我被打完,掌门和紫荆就已经把那个姑娘抬走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用刑? 抬走? 云时敏感地捕捉到关键的信息,看着刑架绳索和鞭子上残留的斑驳血迹,一颗心紧紧揪着……只怪自己为什么要相信余十烟,什么君子之道都是屁话,就应该绑了她这天姬掌门,先把江小鱼救出来。 他的江小鱼……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究竟受了多少苦…… 一想到平日里那么怕疼的江小鱼,被绑在刑架上孤立无援,还要忍受惨无人道的鞭打……他眼底的怒火烧得更盛! 一声怒吼,将那牢头丢至墙面,待那牢头重重跌落地面,云时一脚便踩了上去,伸手一拧,废了那人一双胳膊: “既然你用这手伤了江小鱼,那以后你就不要再用这手了。” “好汉饶命!我这不都是……啊!” 就在那牢头几乎要脱口而出受竹桃和大小姐的指示,盼儿抡起一旁的酒坛子就砸了过去,还骂了一句:“好你个牢头,让你欺负小鱼姐姐!” 那牢头原本双手已废就已经疼得嗷嗷叫,这酒坛的碎片四溅开来,直接戳进他的双眼,又疼又辣,他已不知道先顾哪一处的疼痛,只能在地上打滚…… 盼儿见那牢头已顾不上说话了,小心翼翼地问向云时: “云时哥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云时背过手去,紧紧攥紧了拳头: “长轩听令!举全门派之力,追捕余十烟!全城搜救江小鱼!” “属下得令!” ———— 此时的竹桃出现在地牢的门口,用眼神示意着盼儿什么。 盼儿悄悄手势示意竹桃先出去,对着云时、长轩说道: “门派中还有些急事要处理,盼儿先走一步,不送二位了。云时哥哥记得,若有用得上天姬的地方,尽管跟盼儿讲,事已至此,盼儿也只好认理不认亲了。” 说罢,福了福身子便匆匆离开了。 算了算时辰,现在正是竹桃给暗室送每日膳食的时间…… 难道是暗室出了什么差错? 第95章 江虞现身 盼儿一出到地牢门口,竹桃二话不说就把盼儿拉回了余十烟的房间,神色慌张,一刻都不想耽误。 盼儿都有点恼了:“这次又怎么了,就不能好好说话?” “不是竹桃不想说,是竹桃也看不懂……”竹桃努力控制着自己惊慌失措的表情,缓了缓神才说出了令她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中毒的江小鱼——好像活过来了,而且,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简直荒唐!那可是剧毒!药石无灵!”盼儿哼笑了一声,对此她是万万不信的,毕竟他们用了同样的法子暗杀了多少侍婢。都是这么过来的,那江小鱼一介凡胎俗子,怎么可能活过来? 竹桃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看到暗室里的那二人时,才会如此吃惊,只好说: “大小姐不是之前说过,这江虞服了北冥独门剧毒——九泉散,也是没有解药的,但她就是莫名其妙活过来了,而且还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说是失忆,其实就跟见了鬼一样,会不会这次也……要不,您还是亲自看看?” 盼儿半信半疑,进了余十烟房里,拧开了菱花镜。 暗室的门缓缓打开,隔着栏杆,只见余十烟与江小鱼正相对而站。 与其说是江小鱼,不如说,那就是江虞。 整个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光提起名字就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面杀手——江虞。 虽然浑身上下都是鞭伤,身上也是穿着平时江小鱼爱穿的长裙,却掩盖不住眉眼间传来的阴冷、果断和英气。 她刚刚,正和余十烟打完了一架。 并且还是赤手空拳就将余十烟打得气喘吁吁…… 余十烟满脸惊诧地看着眼前这又熟悉又陌生的人,轻轻地唤了一句: “我的女儿,你怎么了……” 江虞脸上毫无表情变化,只冷冷地丢下一句:“谁是你女儿?我乃北冥掌门莫渊座下首席大弟子江虞。我的母亲早就死了,你是何人?意欲何为?休想骗我!” ———— 这暗室里的一切,属实完全出乎盼儿的意料。 难道正如竹桃所说,江虞正是服下九泉散,才成了江小鱼,所以江小鱼服下这剧毒,就恢复成了江虞? 看这样子,江虞服毒后成了江小鱼的时候,便失去了江虞有关的所有记忆,反之,现在的江虞也全然没有半点江小鱼的记忆——她完完全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身在天姬,与余十烟又是什么关系。 可这毕竟太过荒唐,叫人如何能信? 盼儿担心是这江小鱼诡计多端又想出什么诈尸的法子,决心再观察一通。 只见那江虞拳头紧握,松了松筋骨:“这什么破衣服,女儿家家的东西,可真是碍事。不过就穿着这种衣服,我也能轻松把你灭了。看招!” 江虞瞅准时机,一个箭步飞向余十烟,不为其他,径直抽出了她腰间那把精钢软剑。 她惯使的,就是剑。 余十烟毕竟心系自己的女儿,不敢出招,而江虞招招狠辣,每一招都几乎要致余十烟于死地,就在千钧一发、江虞的软剑直指十烟咽喉之际,盼儿从天而降,猝不及防踢开了江虞的剑! ———— “你又是谁?不管你是谁,我江虞的世界里,不认识的,都可以是猎物!”说着,便朝着盼儿出招而来。 两人在这暗室里各自出招,宛若角斗。江虞步步攻击,宛若猎鹰;盼儿有条不紊地防守,以柔克刚,两人衣裙上下翻飞,煞是精彩。 江虞一脚勾起地上的精钢软剑,用北冥剑法直指过来,盼儿抽出腰间同款软剑轻松抵挡,又一记鲲鹏展翼直击江虞。 毕竟这逍遥游剑法是上乘武林绝学,且江虞的身体也确实被鞭伤、还有江小鱼逐渐养肥、松懈了几个月,稍微有些拖垮,最终江虞还是败下阵来,被盼儿反擒着手,按跪在地上。 “女儿……”余十烟想要扑上前来,被竹桃一剑拦住了。 江虞不屑地看着眼前的盼儿,扭过头去。 盼儿手上用力按压着江虞的经络,震惊地发现,江虞此前被九泉散封住的所有经络,竟全部打开了……难道真的是以毒攻毒? 而且眼前这人,明明使的就是北冥的剑法! 是那不学无术的江小鱼所不会的! 更重要的是,若不是盼儿出手,江虞怕不是要杀了余十烟! 难道,眼前这个人,真的不是江小鱼? ———— 盼儿决定,试她一试。 “你是谁?” “北冥江虞。” “你可还记得,你原本是在哪?” “我在刺杀南夕掌门——云时。” “你最爱的人是谁?” “师尊莫渊。” 盼儿嘴角一笑:“你倒是实诚?” 江虞依旧面无表情:“江湖儿女,坦坦荡荡。不说废话,只看结果。” 盼儿松开了江虞,眉眼突然又染上一抹阴狠:“我可以放你回北冥,回到那莫渊身边。不过,你要——继续你的刺杀任务,把南夕掌门云时给杀了!” 江虞的神色稍稍有些变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盼儿唇角一勾:“那本来,就是你的任务,不是吗?” 余十烟挣扎着大喊:“女儿!你千万不要答应她,云时他……”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竹桃一掌劈晕了过去。 江虞抬眼直视盼儿,语气里依然没有温度:“成交。” 忽然,盼儿一个转身,迅速往江虞嘴里扔了一颗药丸,还掐着她的脖子,强迫她咽了下去。 江虞虽然诧异,却也听不出一丝慌张:“这是什么?” 盼儿拍拍手掌:“不过是让你听话些的东西,每隔两个时辰,我会给你解药,不然你会生不如死。” 江虞耸耸肩,不以为意:“人人都道北冥狠毒,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盼儿笑了:“姐姐真会说笑,我也没那么狠,不过就是怕你反悔罢了。” “北冥杀手接下的任务,岂有反悔之理。猎物,现在在哪?”江虞的眼中,已如猎鹰,再次泛出危险的光芒。 “明日再去,我跟你一起——去白鹤山庄。” 第96章 刺杀任务 夜里。 竹桃给盼儿梳着头,熟练地拆着头上的簪花。 妆台上那盒朱砂已闲置了许久,毕竟盼儿画朱砂鱼形胎记也只是为了骗骗余十烟罢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此时的盼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仪静体闲、柔情绰约、不施粉黛、娇柔婉转、不可方物,这云时,怎么眼中就只看见那江小鱼一人。 竹桃看穿了盼儿的心思,笑着跟盼儿说:“大小姐,这窈窕淑女向来都是君子好逑。那云掌门可真是不识货,捡了个鱼目就当珍珠。 不过啊,现在这江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姑娘,这云掌门肯定是后悔莫及,不出几日就会对大小姐回心转意。” 盼儿倒没有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反而脸上多了一分警惕与不悦:“哦?我有说过我在想他吗?” 她不喜欢被人看穿心思,竹桃也不行。 自从“解决”了江小鱼和余十烟两个心腹大患,她再也不掩饰自己的不快情绪,这让竹桃、天姬一众堂主开始了“伴君如伴虎”的日子…… 竹桃连忙解释到:“大小姐心中装着江湖天下一统大业,怎么会被这情情爱爱绊了脚步,这些啊,都是竹桃自己的感叹而已。” 这话倒是盼儿爱听的,不过她还是微微感叹了一句:“这江虞就算再怎么样,和云时哥哥心心念念的江小鱼可是同一张脸。” “同一张脸又怎么样?大小姐你是不知道,今夜江虞在厢房里大吵大闹,说自己怎么着也算是与大小姐有刺杀任务之约,耽误不得。 要天姬的侍婢们给她准备身干净利落的衣服,一定要深色的,没有的话男装也行。 还把脸上的脂粉洗了几百遍,一脸嫌弃,原本头上的珠花也都全拆了丢了出去,说都是碍事玩意儿……” 盼儿拢了拢自己如瀑的长发:“还真是有点意思。这不爱女装、不拖泥带水的姿态倒是和传闻中的北冥江虞一模一样……对了,余十烟那边怎么样?” “那余十烟啊……大概是受了亲生女儿不认她的刺激,在暗室里安分地坐着,也不闹不折腾了。”竹桃也已经跟着盼儿一起,对已经沦为阶下囚的天姬掌门,直呼其名。 “继续盯着,除每日送餐外任何人不得靠近暗室。还有那江虞也是,她现在暂住的厢房也要每时每刻有人值守,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竹桃知道了。不过大小姐既然不是十分信任江虞,为什么还要答应放她回北冥,而且让她去刺杀云掌门呢?”竹桃对此表示疑问。 盼儿抬着手,欣赏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对于江小鱼是不是真的变成江虞,我还是半信半疑的。所以我且用这个法子——试她一试。 明日我也会去白鹤山庄,就看着她如何行使这刺杀任务,我也会假装去保护我的云时哥哥。 若是那江虞对云时手下留情,反而冲着我来,则毫无疑问,她就是江小鱼伪装的,什么变成江虞、记忆全失都是幌子;若是她江虞只认准云时、狠下杀手、不留情面,那她就真正证明了自己。 我那日已经给她喂食了天姬的独门虫蛊毒,她若是江小鱼,拿不到解药注定生不如死;她若是江虞,利用这毒,收归北冥第一杀手为我所用,岂不是美哉?又话说回来,我倒是已经——迫不及待等着看云时哥哥失望又不得不死心的样子呢。” 盼儿和竹桃主仆得意的笑声传出房外,树叶在月色中沙沙作响。 ———— 白鹤山庄,一早。 当然近期的每个早上都是这样一模一样的光景: “禀掌门,第二分支的弟子来报,城东没有找到余十烟掌门与江小鱼踪迹,可需要再往东去?” “去。” “第五分支的弟子来报,西洲谷也没有发现二人踪迹,若再往西就是天竺的地盘了,是否要继续找?” “继续找!” 云时面前平铺着一张地图,拿着毛笔在找过江小鱼踪迹无果的地方画着叉,地图上的叉已是密密麻麻,正如他焦灼的内心一样一团凌乱。 他已经几日没合眼了。 生怕一旦有消息时,错过了。 此时,山庄门口又传来了盼儿的声音:“云时哥哥,云时哥哥,我有小鱼姐姐的消息了!” 听到有江小鱼的消息,云时连忙冲出来,到了山庄的庭院,长轩紧随其后,就连小夏也推着吴予子庄主的轮椅,匆匆从房里赶来。 一行人却只见盼儿神色慌张,似乎是逃窜而至,发髻衣裙均稍稍有些许凌乱。 当然,那余盼儿如何如何,云时是丝毫不在意的:“小鱼呢?你不是说有她的消息吗?她在哪?” “云时哥哥,大事不好!我来是想说,江……” 还未等盼儿把话说完,众人只听得一声巨响,山庄的大门顷刻间被用力踢开,一阵煞气扑面而来。 一袭深色的身影、手腕和小腿都打了绑带,高高束起的长发、低垂的眉眼……一阵风吹过,深色的衣带迎风飞着,来人是个女子,却远远透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像极了北冥的莫渊,阴郁冷峻。 那女子抬头,熟悉的脸庞映入众人的眼帘。 “师姐……”小夏不禁惊呼。 是江小鱼回来了! 又或者换个说法——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北冥大师姐江虞,回来了。 只见江虞双目渐渐染上了赤红,唇角也勾起一抹阴狠乖戾的笑容。缓慢抬手,将长剑拔出剑鞘,只听得锋刃摩擦的声响。 “真是不称手的兵器……不过,也勉强能用。” 说话间一剑挥出,剑光逼人,整个人向前跃起,迅如疾风。 那把剑,分明直奔云时而来! 云时倒也不躲,就站在原地。 反倒是盼儿一个箭步,娇弱的身躯挡在了云时身前,伸出了双手直面江虞: “休要伤我云时哥哥!” “碍事!对于阻碍我狩猎的人,我只给一次机会。闪开,别脏了我的剑。”江虞不屑地啐了一口,剑尖在盼儿身前收住,竟只差几寸距离。 随后一手揪起盼儿的衣领,便往一旁扔去,竹桃连忙冲了过去,用身体垫住了盼儿,以免盼儿直接摔成骨折…… 不得不说,江虞这把力气可真是够不怜香惜玉的,盼儿直直摔到竹桃身上,竹桃也狠狠摔在地上,两人都疼得出了声。 不知道盼儿怎么想,反正这一摔,竹桃已经对【江小鱼已完全变回江虞】这件事情,深信不疑。 第97章 为什么不躲 云时依然没有动,双眼灼灼盯着江虞的每一个动作。 “云时哥哥,快躲开!她已经不是小鱼姐姐了,她是江虞!江虞!北冥杀手江虞!她没有了关于小鱼姐姐的任何记忆,她心心念念杀了你!不会放过你的!”盼儿远远朝着云时和长轩喊着。 江虞? 云时突然耳边闪过江小鱼之前的玩笑话 【你说要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死了,江虞会不会……】 【真被人架去一把火烧了怎么办?那没准就真的把江虞给烧回来了,然后好好地揍他们一顿哼!】 每次江小鱼遇到危险,都会感叹——不如闭着眼睛受死,没准就变回江虞,然后好好教训那些想欺负自己的人。 难道真的是一语成谶? 他的江小鱼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真的,永远失去她了吗? 一阵风席卷而至,云时衣带和长发飘起,眼神依然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眼前所谓的江虞。 他说过。 若是江小鱼想要他的命,只管来取就是。 反倒是长轩一听那是追杀掌门的江虞,立马拔剑就冲了过来。 “一个个的,干嘛不一起上?分开来,多浪费时间。”江虞只一声冷哼,完全不正视长轩一眼,只是抬手一挥,几招快剑如风,便打落了长轩手上的兵器。 “不自量力的家伙。”江虞转身过去,将手上的剑一挥,长轩的胸口便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未致死,倒也是一顿重伤。 江虞飞起一脚,长轩便往墙角飞去,重重撞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 她正要举起剑对准长轩刺下去,只听得小夏一阵呼唤,冲过来紧紧抱住长轩: “师姐,就算你不记得云掌门,不记得吴庄主,不记得长轩,难道不记得小夏了吗?如果你今天要杀了长轩,就先把我杀了!” “小夏……”长轩伸出手握住小夏的手,嘴里还喷溅着鲜血,对着江虞用尽全力大喊:“小夏跟随你那么多年,我不信你那么冷血无情,只要有我长轩一口气在,我不许你伤害她!” 江虞的记忆里肯定是有小夏的,她看着血泊中抱在一起的小夏和长轩,摇摇头:“小夏,枉我苦心教导你,你竟然叛逃师门,和这南夕的无名之辈厮混在一起。” 趁着江虞看向小夏和长轩,吴予子坐在轮椅上暗暗发出了几针,直击江虞。 江虞只觉得大腿一阵酥麻,低头看见了几根银针正精准扎中自己的穴位,麻痹的感觉逐渐攀升。 吴予子没想要江虞的命,事发突然,他试图生擒,问个明白。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白鹤山庄庄主,只可惜你的白鹤神针,我自有破解之法。”江虞眉头一挑,凝神用力,腿上的银针竟悉数飞出,落在地上。 她拿起剑,在自己的大腿上割了一刀,鲜血如注而面不改色:“必要的疼痛刺激,这白鹤神针不过就是,雕虫小技。话说回来,我江虞还没杀过年纪这么大的,是不是该试试手?” “你不是从三月潜入我府邸,就想要我的命吗?只管冲我一个人来就是,放过他们。” 此时的云时终于出了声。 江虞收了原本准备进攻吴予子的剑势,冲着云时投来冷峻但钦佩的目光:“云掌门果然是义薄云天的好儿郎。我以为我死了,但没想到我又活了过来,那日没能伤你分毫,就让我们今日,做个了结。” 说着便脚下一动,凌空掠出,冰寒的剑气卷起六月飞霜,朝着他毫不客气地刺去。 剑尖毫无一丝迟疑地,刺进了云时的心口。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银白色的长衫,肆意淌了下来…… 云时岿然不动,眼神复杂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感到震惊的,是江虞: “你……为什么不躲?” 云时竟微微一笑:“为什么要躲?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命你要,便拿去。” “你何时跟我说过?这样胜之不武有什么意思?为何不跟我光明正大打一场?” “这是我对江小鱼的承诺。”云时伸手握住了剑,手掌立马被锋利的剑刃割开,血流不止,“还说是北冥第一冷面高手江虞呢,刺得如此浅,如何要我的命?” 说着,便拉着剑往身体里又刺进了几寸,顿时鲜血喷涌…… “堂堂南夕门派掌门……竟是个疯子不成?”江虞用力握住了剑柄,想要将剑拔出。 云时却紧紧握住剑刃,不顾手掌鲜血直流,不顾伤口越刺越深,不顾自己逐渐面无血色、苍白如纸,只是深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里已经逐渐慌乱的江虞: “若是有幸,你能看见江小鱼,请帮我转告她,我很想她。” “我……啊……” 正当江虞有些方寸大乱时,感觉一阵五内翻滚,应该是盼儿给她喂食的独门虫蛊毒起了药效。未等她脸上浮现痛苦神色,突然一阵后脑剧痛、天旋地转,她便晕了过去。 盼儿正举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瑟瑟发抖。 不知道的,以为是她为了救云时,趁江虞毫无防备砸晕她,反倒还把自己吓了一跳。 只有她自己清楚,算准了药效时间,要不是她现在让江虞晕倒,她服食独门虫蛊毒的事情就要拆穿了。 【不会武功又护心上人心切的大家闺秀大小姐,顺手操起木棍就打,恰好将人一闷棍蛮力打晕】这件事,是当下可操作性最强的、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江虞猝不及防挨了一闷棍晕过去后,山庄门口突然涌现出成批的女弟子,拖走地上的江虞,为首的女弟子向着盼儿一跪:“大小姐,弟子们救援来迟,还请大小姐恕罪!” 云时原本想阻拦,但胸口剑伤太重,口吐鲜血,无力瘫倒在地…… 毕竟他这几日都没合眼,这一伤,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恢复。 盼儿连忙吩咐着弟子们:“我没事,你们几个还不快把云掌门扶到屋内,去请最好的大夫,拿最好的药来!” “那这江虞……怎么处理?” “先带回天姬,给云掌门治伤要紧。” “弟子遵命!” 云时强撑着眼,却口腔里尽是鲜血喷涌,说不出完整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姬的弟子把江虞拖走。 “小鱼……小鱼……” 他坚持喊着小鱼的名字,就像试图把江小鱼从江虞的身体里唤醒一样。 当江虞的身躯消失在山庄的大门前,云时也同时重重地合眼,彻底晕了过去…… 第98章 弃暗投明 “云时,云时……” 是小鱼的声音! “小鱼你在哪里?” 一片朦胧中,云时跌跌撞撞寻找着江小鱼的身影。 他仿佛看见,江小鱼正在前方看着他,穿着失踪那日的衣裙,浑身伤痕累累。 “小鱼,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来,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会保护你。”云时向着小鱼伸出手。 小鱼却摇了摇头,拒绝跟他走:“云时,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一直在你身边被你保护很幸福,但我不能老是这么废。这次,小鱼想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还有更多的人。” 说着,小鱼便转身离开,消失在烟雾那头……… “小鱼!你不要离开我!” “小鱼!” 云时喊着小鱼的名字,从梦中惊醒,直接从床榻上坐起来,额头上还渗满了汗水。 这一坐起,迎上了盼儿关切的目光:“云时哥哥,你醒了?伤口可好了些?” 云时这才感觉到胸前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已缠上绷带。 原来江小鱼和他说的话是梦境。 而江虞刺他的那一剑,才是现实。 ———— “大夫给你上了药,止了血,还好避开了心脏的位置,没有危及性命。盼儿吓都吓死了,吴叔父守了你好久了,刚刚才去休息。长轩也受了很重的伤,小夏在照料他。你快把药喝了。” 说话间,盼儿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就过来了:“云时哥哥,你受伤了不方便,让盼儿喂你。” 盼儿刚坐下,拿起调羹吹吹,就要往云时嘴里送,云时猛地抓起她的手腕:“小鱼呢?你把小鱼带到哪里去了?” 他眼里尽是紧张的神色,全然不顾那碗药完全倾洒在地上,瓷碗碎了一地的碎片。 “我听到你把江小鱼带回天姬了,快把她还给我,我要去找她!”云时一把推开了盼儿就准备下床。 盼儿伸出双手挡在云时面前:“云时哥哥,你现在还执迷不悟吗?那根本不是江小鱼!那只是行尸走肉的江虞!冷面无情的江虞!想置你于死地的江虞!我把她带回天姬,是为了保护你,保护白鹤山庄,保护更多的人!你心心念念把她接回来又怎样,她就能变回江小鱼吗?还不是要闹得跟今日一样鸡飞狗跳,伤兵累累?” 云时呆愣在原地,久久不曾说话。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云时低垂着眉眼,心里满是自责:“江小鱼以前每次受委屈,就会半开玩笑跟我说,说自己还不如再死一次,再喝两口九泉散,没准就会变回以前的江虞,武功高强,再也不任人欺负了。她这次,想必,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和伤害……才会变成这样。” 原来如此…… 盼儿心里暗暗打鼓,没想到竹桃的猜想竟然是真的,原来这江虞是中了毒才变成了江小鱼,江小鱼这次想必也是因为这哑药和天姬镇痛药混合而成的剧毒,变回了江虞。而江小鱼和江虞两个人,是互不关系,不通记忆,也不知晓彼此的存在。 虽是荒唐,整体就跟西域那些借尸还魂的道理差不多,但听云时也这么说,还这么懊恼的样子,这让盼儿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情。 看来,按照这个方法,只要这江虞不死,江小鱼就彻底回不来了。 虽然是这么想,但也不能被云时轻易看出来,她出声轻言安慰:“云时哥哥,不管怎么样,盼儿愿意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直到你愿意从小鱼姐姐已经消失了这个阴影中走出来。” 云时低头不语,盯着地上的汤药碗碎片出神。 而盼儿背过身去,眉眼喜不自胜。 只要江小鱼永远回不来,那无论是天姬大小姐的身份,未来门派继承人的身份,甚至南夕掌门夫人的身份,都没有人跟她抢了。 这一瞬,盼儿突然想要更多。 ———— 至于同样陷入昏迷的江虞,是在天姬门派厢房里的床上苏醒的,醒来时手上还绑着麻绳。 “醒了?”盼儿不急不慢地坐在一旁,喝着茶汤。 “那人死了吗?”江虞挣扎着坐起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云时的死活,只是语气里没有任何起伏。 盼儿把茶汤放在茶几上,定睛看着床上的江虞:“没有。我还得感谢你,按照我的计划给了我一次美人救英雄的机会。” 江虞不屑地表示:“哼,说什么刺杀任务,原来是你的计划中的一步而已。女人真是麻烦。所以可以放我回北冥了吗?” “别急,或许我们可以谈谈交易?” “你这哪里是谈交易的方式?”江虞抬起手,示意手上的粗麻绳,“虽然它困不住我,可是我也不喜欢和没诚意的人谈交易。” 说着便一用力,手上的麻绳瞬间爆裂开来。 盼儿也不慌,倒是起身鼓掌叫好: “果然是北冥第一高手的内力,只可惜——你打不过我。” 早在暗室,江虞北冥剑法对抗盼儿的逍遥游剑法,就已经败下阵来。 盼儿走近江虞,突然念出卦语:“金乌欲上海如血,羿射九日,落为焦沃。” 江虞大惊:“你怎么知道这个?” 这是江虞在密室里见过的自己的生死令,十八岁就会被门派处死的生死令。 随后她便饮下了莫渊的毒酒。她怎么会不记得。 盼儿轻轻把手搭在江虞的肩膀上:“好姐姐,你且不管我怎么知道这个,你也知道——这北冥可是心心念念要杀了你,而且现在莫渊掌门早已对外宣布江虞已死,你这次回去算什么?阴魂不散还是魂归故里?若说是诈尸假死,岂不是陷你至亲至爱的师尊于不仁不义、忤逆师门的境地?” 这盼儿计划的第一步,便是凭三寸不烂之舌,彻底断了江虞再回北冥的念头。 “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妹妹惜才,不如姐姐就留在天姬如何?”盼儿的第二步,便是向江虞抛出“弃暗投明”的橄榄枝。 江虞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嫌弃地推开了盼儿的手:“北冥对我有恩,我怎么可以另投他人门下。” “你只知道自己三月服下北冥九泉散,你可知现在时值七月了,这段时间里你那莫渊师尊,可是已经和唐雪瑶大婚,宴请各大门派昭告天下——就在给姐姐你办完丧礼之后,红白喜事接着来。” 盼儿虽然嘴上说着绝狠的事情,语气里却尽是温柔,又用手捋了捋江虞的头发,就像真心把江虞当好姐妹似的:“姐姐,北冥都如此对你了,你又何苦对北冥一往情深,而且——我也算是把你从这九泉散的鬼门关里拉回来,若说有恩,你是不是应该也报答一下妹妹的恩情呢?” 第99章 梨花簪的秘密 江虞不语,把头别了过去。 “北冥能给的,我天姬一样也能给。北冥不过就是一个打打杀杀的组织,让你们这群高手为他卖命罢了,而我不同,天姬是江湖有名的情报组织,而我,不日也将正式荣登天姬掌门之位。无论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安排人手给你查探。” 江虞倒是低头哼笑了一声:“我江虞从不求人,孑然一身,除了需要知道猎物在哪,其他的,也算是无欲无求,你这个条件很诱惑吗?” “无欲无求?”盼儿勾唇一笑:“余晓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又或者,是什么让唐风见下达的这个生死令吗?” 江虞已经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你知道我以前的名字?” 这次轮到盼儿不说话,她知道,江虞已经上钩了,她已无需多说,只需要收网就可以了。 这才是真正的【“鱼”已入瓮】。 她当然不会蠢到告诉江虞,一切都是她盼儿一手造成的。 江虞紧抿着唇,许久暗暗说了一句:“容我考虑一下。” “你以为你还有考虑的资本吗?”盼儿阴狠一笑。 她已掐指一算,时间到了。 “啊……” 江虞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惊呼,胸口似乎有千万只蚂蚁抓挠撕咬,时而灼烧,时而冰寒,唯一不变的就是痛彻入骨。她的手脚颤抖已经不受控制,只好紧紧咬着牙,却也无法克制这销魂蚀骨的疼痛,一时间呼吸急促。 “我那天给你喂的可是,天姬独门的虫蛊毒,你那时是不是以为,不过就是一个毒药,大不了一死。而这独门虫蛊毒的痛,可是深入骨髓、难以忍受的痛,甚至连你想咬舌自尽、拔剑自刎都做不到。 想要防止毒发的痛,几个时辰就一定要服用一次解药,之前我只是把解药混入给你的茶水,所以你没有感受到痛苦,现在你亲自感受了一轮,是不是觉得,好痛苦……好痛苦呀?” “狠毒的女人,你干嘛不一剑杀了我?” “杀了你当然简单,可是我舍不得呀!”盼儿抚摸着江虞的脸,此时的江虞已经痛到不能自已,无力反抗。 “所以何苦呢?如果你答应效忠于我,解药、你想要调查的关于你母亲的真相、生死令的真相,都唾手可得。” 盼儿拿出解药在江虞面前晃了晃,在她眼神几乎涣散之际,塞了进去,一抬喉咙迫使其吞入。 “我余盼儿,文能统治门派,武能以一敌百,若能集姐姐之力,杀北冥一个措手不及,先灭北冥,再灭南夕。整个江湖,岂不就是我们两个共享天下?到那时,莫渊算什么,云时算什么,不都得俯首称臣,成为我们姐妹囊中之物。” 一颗药下去,江虞的脸终于渐渐恢复了血色,她不禁重重喘了一口气,呼吸着这久违的新鲜的空气。 盼儿将桌案上另一个茶盏递了过去:“姐姐,识时务者,为俊杰。” 恩威并施,狠下毒手,一直就是她余盼儿的作风。 江虞低头接过了茶盏,一饮而尽: “好,我答应你。” ———— 白鹤山庄,小鱼以前的房间。 云时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今天第几次来到这里了,每日他总要一个人来这里坐坐,就好像还能在空气中感受到一点点江小鱼的气息。 他又一次伸手拿起了梨花簪。 梨花簪一直都妥帖地放在妆台上,正如江小鱼走的那天,他一直希望江小鱼能早点回来,他重新再给她戴上。 令云时想不明白的是—— 江小鱼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梨花簪呢? 她离开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拿着梨花簪去天姬找现在的江虞。 云时啊云时……你在想什么…… 他苦笑了一声,慢慢抬手抚摸着顶上的梨花,那梨花突然拧了一下! 江小鱼上一次拧开过!而且没有拧紧!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赶紧拧开了顶上的梨花,用力一拔! 一个细细的纸卷出现在他眼前! 他赶紧展开——随后,双手颤抖,眼底尽是不可思议。 【盼儿及腹中骨肉】 【承担责任,做个好父亲】 【情深缘浅,小鱼福薄】 【此去勿念】 字字句句,都像一把刀子戳在云时的心口。 他与那盼儿清清白白,迷雾林那夜他根本就没有碰过她! 哪来的孩子?哪来的父亲的责任? 但起码这让他明白了——这就是江小鱼消失的原因! 这就是江小鱼为什么不赴银汉桥之约、不肯原谅他的原因! 这次,他必须找小夏问个明白! “小夏!”他低吼了一句。 小夏连忙进了门:“云掌门有何吩咐?” “那日你最后一次见你家师姐,她还见了谁?”云时想尽快验证心中猜想。 “那日,盼儿姑娘和竹桃来过,还带了盒点心,叫什么蟹黄龙香酥,说是天姬掌门赐的顶级点心,盼儿姑娘吃不了就给师姐送来。不过后来我回来之后,点心笼和点心基本都在,师姐都没有动过……” 蟹黄…… 吃不了…… 盼儿……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就是盼儿撒的怀孕的谎言,让江小鱼信以为真。 想必彻夜不归的迷雾林,盼儿也撒了添油加醋的谎言,不然江小鱼不会误会! 都怪他!竟然没有及时跟江小鱼解释清楚所有的事情,才会让盼儿钻了空子,导致两人的误会! “长轩呢?” “长轩就在房门外,等候云掌门差遣。” “好,我们去一趟天姬门派!会会那天姬代理掌门——余盼儿!” ———— 云时再一次不打一声招呼、不顾竹桃阻拦就闯进了盼儿的会事厅堂。 “云时哥哥,你想见我,叫人通传一声就是,每次都直接闯进来,盼儿毕竟现在也是天姬代理的掌门,云时哥哥贵为南夕掌门,是否有失妥当?”盼儿倒是一反温柔相迎的常态,兀自低头处理天姬文件,自从把江虞纳入她的计划之后,她多了不少攻打北冥的准备工作。 “我要见江虞!”云时语气里带着怒火,这一句掷地有声。 盼儿显然稍微被云时吓了一跳,跟竹桃使了个眼色,让她把长轩也一起带下去,并关上了门。 “余盼儿,你关门是因为心虚吗? 生怕被你天姬的女弟子们听见,你在江小鱼面前假装自己怀有身孕,把她逼走? 还是生怕你这副温柔可人的面孔被撕破,被人发现你其实撒谎成性、满口谎言吗?” 第100章 江堂主来了 “云时哥哥,你怎么这样说……”盼儿没料到假怀孕骗江小鱼一事败露,但她大计未成,云时还不能得罪。 与南夕联姻一事,还是她一统江湖的重要环节。 所以,她还是要按照原计划,让云时心甘情愿娶她、爱上她、对她千依百顺。 “云时哥哥……对不起。” 盼儿瞬间眼里盛着泪水,布满了真诚。 “我根本就没想到,小鱼姐姐会因此生气,夜闯天姬,导致被我母亲抓入地牢,现在还变成这样子。 我当时只是一时糊涂,盼儿只是不想失去你,想和小鱼姐姐一样能够一直陪在你身边。” 云时根本就不相信小鱼是因为此事夜闯天姬,她连单方面分手信都写了、梨花簪都不带走,是何等的震撼决绝。 在他看来,小鱼夜闯天姬,必定另有隐情! 盼儿见云时沉默,只当他是被这温柔表象给唬住了,从云时的背后伸出双手,环抱着他,将头轻轻靠在云时宽广的背上: “既然小鱼姐姐已经消失了,大错已成。就让盼儿用余生来弥补这个过错好吗?起码。江小鱼会变成江虞,但盼儿始终是云时哥哥的盼儿,从小到大,自始至终,此心不改。” “盼儿,让我见她。”云时闭眼低语,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盼儿一愣,云时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她,十分生分,怎的突然,又喊她盼儿了。 呵,男人,终于还是变心了吗? 跟那北冥莫渊一个德行,刚办完丧事就可以办婚礼。 “我想见她,就算她变成了江虞,我也想好好跟她说最后几句话,就算是——对江小鱼的告别。都好。”云时转过了身,认真地看着盼儿。 “好,我答应你。不过云时哥哥可否给盼儿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既然小鱼姐姐已经回不来了,是不是云时哥哥就可以死心,也给盼儿一个机会。”盼儿眼神灼灼,含情脉脉。 “曾经沧海……” “盼儿愿为人替身。”盼儿打断了云时的话,同时心想,反正这也不是她第一次顶替江虞/江小鱼了,这种虚与委蛇的谎她信手拈来,她就不信,女追男隔层纱,千年温柔狐狸精还搞不定眼前这个男人,“盼儿自知与小鱼姐姐千差万别,无法取代,但只要云时哥哥心里给盼儿留一处角落,盼儿便心满意足。” 话虽这么说,但此时此刻盼儿心里却鄙夷地表示:什么角落,我余盼儿要全心全意,尽心尽力,无论是你的人,你的心,甚至你的门派,我全都要。 “盼儿……”云时声音里,竟有些让盼儿一时心慌意乱的蛊惑。 盼儿双手搭上了云时的胸膛,踮起脚尖,逐渐靠近那优越的下颌线,那好看的薄唇。 “云时哥哥,从今往后,盼儿会陪着你批阅卷书,磨墨写字,吟诗作对,做你的贤内助、解语花……” 暧昧氛围一触即发,一双娇嫩的樱唇逐渐靠近,带着诱人的馨香扑面而来。 “……先让我,见见江虞。” “……” 就在盼儿离云时不足几厘的地方,云时突然再次开口,盼儿一脸尴尬地停住动作,只好作罢。 “云时哥哥稍等片刻。” 盼儿将竹桃喊了进来:“把江堂主找来。” “江堂主?”这倒是大出云时意料。 他原以为,江虞会被再次投入天姬地牢。 盼儿笑着解释道:“天姬原本下设有风雅颂三堂,紫雅暴毙之后堂主之位一直空缺。我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江虞弃暗投明,拜入天姬门下。” “她愿意?” “原本自是不愿的,可她毕竟是莫渊对外宣告死亡的人,已经没有办法回去了,再加上莫渊已经大婚,她恐怕也是心灰意冷……” 盼儿自然是察觉到云时脸色变化,故意加深语气说:“盼儿不是故意的,只是这江虞自己说的,她此生最爱,唯有莫渊一人。” “……” ———— “江虞拜见代理掌门。” 不一会儿,江虞便被竹桃带上来,虽然语气冷淡,倒也还是毕恭毕敬跟盼儿行了礼。 “免礼,这位是云掌门,不用我介绍了。”盼儿对江虞现在这个样子,甚是满意。 云时习惯了江小鱼冒冒失失咋咋呼呼的样子,看着现在面无表情、一举一动冷若冰霜的江虞,心里还是一揪。 半晌,只问了一句:“你还杀我吗?” “江虞已入天姬门下,只听掌门与代理掌门号令,使命必达。若无人下令,江虞不会多此一举;若有人下令,江虞也不会心慈手软。” 果然是冷面杀手江虞。 眼里除了命令,没有其他。 “休要无礼!”盼儿一声呵斥。 “她也是忠心。”云时宽慰了盼儿几句,径自向着江虞走去。 江虞自觉退了几步,始终保持距离。 “你怕我?”云时竟露出好看的笑容。 江虞冷冷地回应:“何惧之有。只是我不喜欢与人太近,还望云掌门自重,与江虞保持一剑距离。” “说起剑,我记得你那日到了白鹤山庄刺杀我,说过兵器不顺手。冷面杀手,怎么可以没有自己的剑。你的佩剑,在我这里。”云时打开了折扇,自从小鱼消失后,他倒是甚少把玩他的扇子了。 江虞一愣,抬头看着云时。 把完扇子的云时,有一种玩世不恭又带着些许温润如玉的公子率性。 如果说莫渊阴冷如月色郁郁,那么云时就是一阵雨后穿过云层洒下的阳光。 云时坚持拉近了自己与江虞的距离:“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你的佩剑会在我这里。以前,有个叫做江小鱼的姑娘,她没有你厉害,武功没有你高,每天只会插科打诨、提到练武就叫嚣偷懒,所以你的佩剑对她而言,就是个累赘。但是她也不敢扔,只敢小心翼翼地交给我保管。既然你回来了,我想,她也希望物归原主。” 江虞的眼底,隐有神色闪动。 “不过来得匆忙,我把佩剑落在山庄之中。这样,我先给你一个见面礼,就当作你入天姬门下,忠心协助代理掌门的一份奖赏。” 说着,从胸口掏出一个物件,微笑着递过去。 竟然是梨花簪! 第101章 替身之争 见云时递给她梨花簪,江虞感受到体内血液的流动出现异样,不禁眼底闪动,但很快恢复如常: “我一个江湖人士,要这女儿家的玩意做甚?” 盼儿自然是认得这个簪子的,江小鱼此前经常簪在发髻上。 难道……云时想用这旧物唤醒江小鱼不成……她不禁警惕地观察着江虞的反应。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是江小鱼最喜欢的簪子,现在她消失了,我很想她,无时无刻不希望她回到我身边。我本来也想留在身边睹物思人,只是……人总要朝前看,若想放下,就要让它随主而去。江小鱼之前也经常说,万物有灵,梨花簪也是有自己的生命的,我想,这个东西再转赠给你,更合适。” 听到云时提及【放下】、【随主而去】的字眼,盼儿不禁暗喜,紧皱的眉头逐渐放松下来。 见江虞没有动作,云时只好故作黯然:“既然江堂主不愿意收下,那云某就只好继续留着,放在枕边,日日夜夜思念我的江小鱼了……” 盼儿一听不干了,连忙催促江虞收下:“云掌门给你的礼物是看得起你,对你忠心于天姬的褒奖,你且收下就是。” 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把江小鱼在云时心中的位置逐渐蚕食、啃噬,直至完全消失。 天姬代理掌门尚且催促,江虞也只好伸手去接云时手上的梨花簪。 江虞的手已握住簪子,云时却没有放手,一脸深情地注视着江虞,念道:“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江虞想用力把簪子抽走,却不料云时也暗暗发力,让她无法动弹。 云时念完诗,又走近了江虞,两个人相距不足一掌,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他俯下身,在江虞耳边,充满磁性的声音耳语了几句:“此簪和以前一样,可验毒、可防身、也可按照江小鱼的用法来用,只是甚是锋利,江堂主诸多小心。” 说完突然松开手,原本用力拔走簪子的江虞突然失重向后仰去,云时得逞地嘴角一勾,伸手扶住了江虞。 四目相对,云时依旧深情款款,一直号称冷面的江虞,脸上隐隐一朵红云泛起。 云时缓缓将江虞扶好:“江堂主,诸事小心。” 江虞站稳后缓过神,第一件事就是自觉后撤了一步将自己与云时距离拉开:“江虞谢过云掌门。” 盼儿只当是云时一时没有把江虞和江小鱼区分开情难自禁,暗自庆幸还好江虞识趣,不然自己肯定会嫉妒发狂,让江虞少吃一顿解药感受一把蚀骨挠心的滋味解解恨。 哪怕她嫉妒的是江小鱼,而不是江虞。 但她也不愿,刚灭了一个江小鱼,又来一个江虞,阻碍她获得云时的心、获得南夕联姻机会,获得通往一统天下未来的重要成功。 她余盼儿不想输,哪怕是替身之争,她也要赢,彻头彻尾地赢! 当然,江虞也是这样想的。 在她看来,盼儿人前温柔、人后疯魔,心狠手辣程度是她一个杀手都无法望其项背的,她亦是不想遭受这虫蛊毒的报复,惹一身骚。 见江虞与云时拉开距离,盼儿便赶紧走过去插在二人中间,两手紧紧搂着云时的胳膊:“云时哥哥既然簪子已经送到,不如就让江堂主退下。过两日便是七夕,你带盼儿去看看花灯可好?” “好。”没想到云时这么快就答应了,“七夕戌时,银汉桥旁,不见不散。” “好啊云时哥哥,我们不见不散。”盼儿喜不自胜,这一局,终究她还是赢了。 江虞低头想要离开,却没想到也被云时叫住了:“江堂主也一起来。” 二脸震惊,一个是江虞,一个是盼儿。 这七夕夜三人行修罗场,想想就很诡异。 敢情小孩子才做选择,而他云掌门全都要。 “不要误会,我这几日还有些要务要忙,只有那日有空。我也想把佩剑亲手交还江堂主,毕竟也算是小鱼的嘱托。盼儿体贴,不会介意?”云时看着盼儿,故作询问。 “自然不会。”盼儿温柔应答,把牙都要咬碎了。 “那既然代理掌门都发话了,江堂主就更没有拒绝云某的理由了。”云时抬眼看看远处的江虞,嘴角扬起微笑。 江虞当场是有些石化的,也只好硬着头皮表示:“属下遵命。” ———— 七夕前夜,估计只有云时是早早、安稳地睡下的。 竹桃拿了几身新制的衣裙给盼儿挑,都是上好的织造,一身柿红娇俏、一身绛紫典雅、一身松绿高贵,都绣着金丝,搭配华美的簪子、步摇、香囊。 “云时哥哥喜素,给我换一身浅的,不要太花哨华贵。”盼儿手抚摸着衣裙,果然是好料子,只可惜,她得在云时面前维持一下清新脱俗的人设。 转念一想,计上心头,她转身吩咐竹桃:“把这几身华丽的,都给江堂主送去,嘱咐她明日,一定要从里面挑一身换上。” 竹桃表示不解:“凭什么呀,大小姐让江堂主跟着去已经很抬举她了,还给她送这么好的衣服。她一个粗人,又怎么会穿这些。” “就是因为她平时不穿,我才送过去隔应她。云时哥哥闲云野鹤,又怎么会喜欢这种穿金戴银故作精心打扮的女子,明日他若是看了江虞这番打扮,肯定心生不悦。”盼儿拿起那些步摇把玩了一番:“这些首饰,都安排侍婢们强行给她戴上,免得她觉得云时哥哥送她的梨花簪最素,到时候弄巧成拙了。” “大小姐果然厉害,思虑周全。明日大小姐在那庸脂俗粉衬托下,一定宛若出尘绝艳的仙子一般,让云掌门走不动路。”竹桃从首饰盒里挑出了造型最简单的白色珍珠递给了盼儿。 “竹桃深得我心。”盼儿接过珍珠,忽而又想起什么,“这几日江堂主有何反常不?” “大小姐放心,我们的人都盯得很紧。江堂主这几日除了按时跟我们要解药都很少出门,每日只在院里练剑,说是这身子足足四月没有动过,长膘发胖不灵敏,言语之间嫌弃得很……” 盼儿噗嗤一乐:“那江小鱼,可真的是太武林废物了。对了,那江虞怎么处置那梨花簪?” 对于这旧物簪子,盼儿倒是很在意的,若不是因为不想留给云时睹物思人,她万万是不想让江虞多碰以前江小鱼有关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好歹是同一具身体。 “那梨花簪,就没见江堂主拿过,估计是随意丢了,或者束之高阁。她啊,以前就把房里的首饰全扔了说碍事呢……” “如此甚好。” ————— 时值深夜,江虞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听得门口的侍婢们不断走来走去。不用翻身就知道,她们偶尔会往房内窥探,看看江虞在干什么、睡着了没。 说是堂主,其实她跟被软禁起来,区别也不是很大。 她侧着身子,背向门口,在门外的侍婢看来,她跟睡着了没啥两样。 而她缓缓从枕头底下,抽出了那根梨花簪,轻轻地抚摸着那顶上的梨花…… 第102章 七夕之夜 七夕。 银烛冷秋光画屏,碧田晴夜静闲亭。 盼儿身着一身月白色衣裙,身披银色薄烟纱。一头秀发轻挽,缀上大大小小珍珠,虽是乍一看低调朴素,却是尽显巧思。远远望去,飘然若仙,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下凡尘。 云时爱穿白色长衫,这次,她要登对地站在他的身旁,郎才女貌,任谁看了都是天造地设,璧人一对。 跟在盼儿身后的是江虞——被迫打扮、被迫营业的江虞。 据竹桃跟盼儿说的是,江虞今日几乎是被架在妆台上描眉点唇,对送去的衣裙十分抗拒,最后碍于代理掌门之命,勉强挑了最深的那身松绿的。 因为是深色松绿一袭曳地,裙摆及大袖上都绣着精致的金丝昙花,反而衬得皮肤白皙、气质雍容华贵。三千青丝挽绕,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头戴昙花蝴蝶冠,晚风拂过,发冠上精致的金丝蝴蝶宛若上下飞舞,栩栩如生…… 任谁见了都得感叹一声:此女子真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 这哪里还有平日里那个不施粉黛、只懂打打杀杀的江虞半点影子。 看着行人皆为江虞侧目,盼儿自然是不悦,她原以为给江虞打扮会不伦不类,还能衬托她余盼儿倾国倾城、清新脱俗。 现在能安慰她的也就两件事: 其一是她笃定云时喜素,不好奢华浮夸; 其二,就是江虞举手投足隐约可见习武之人的粗鲁,像极了男子,嘴里嘟囔嫌弃着裙摆太长踩着碍事,索性把裙子微微拽起来方便走路…… 她鄙夷地想着——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穿上龙袍不像太子。 ———— 可当她到了银汉桥,一切想法就颠覆了。 甚至,盼儿还有点想抽昨夜的自己两个耳刮子。 那早在银汉桥上等候的俊美男子,并不同往日一样一身银白。今日的云时,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着金丝流云滚边,腰间束着青色锦带,乌发束起以鎏金冠固定,丰神俊朗,眉眼如画,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更重要的是,他今日偏偏就穿着松绿色的衣服! 同样都是松绿色,同样都是绣着金丝,同样都是鎏金冠,怎么看都是暗戳戳秀恩爱的高定情侣款…… 云时一眼就看到了她俩,信步走来,第一句先礼貌问候了盼儿:“你甚少穿得如此素。” 随后便把赞许的眼光停留在后面的江虞身上:“江堂主今日,光彩照人。没想到你也喜欢松绿色。” 江虞耸耸肩,她又有什么错呢?这衣服确确实实是盼儿送给她的,还要求务必穿上的,甚至还是盼儿安排的侍婢给她按头打扮的。 云时越过盼儿,走近江虞,将手上的佩剑递给她:“江堂主,物归原主。” 江虞眼前一亮,接过了佩剑,用力一拔,光洁如新,果然这几个月来受了不错的照顾。 她不禁莞尔一笑:“谢谢云掌门。” 云时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会心一笑。 这一幕,竟像极了银汉桥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话本描绘画面。 盼儿不禁咳嗽了一声,打断两人,她也是往云时处走了几步,温柔吟出:“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云时哥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也是七夕,我们一起看过花灯的,那时候你常吟这诗。” 她盼儿能用的招数,不过就是“云时哥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xxx”…… “只可惜,现在的七夕于我——佳期人不见,天上喜新秋。东西一水隔,迢递两人……愁。”云时并没有转头去看盼儿,只是盯着江虞出神。 要不是因为江虞心思全在剑上,丝毫没有抬眼看一眼云时和盼儿。盼儿大概率回去就要骂人了。毕竟此时三人站在一起,云时的眼神几乎都落在江虞身上,且他们二人竟然还穿得如此华贵登对。她总觉得——此情此景自己好像才是那个陪衬,又或者说是局外人。 这样想的,确实不止她余盼儿一人。 远远地走过来一个看样子八九岁的卖烟花的小男孩:“哥哥,你要不要给这位姐姐买个小烟花,烟花会保佑你们岁岁年年,长相厮守的。” 他说“这位姐姐”时,看向的是江虞,而不是盼儿。 云时低下身子,温柔地问:“小弟弟,你有小鱼形状的烟花吗?就是这位姐姐手腕上的这种小鱼。” 说着便拉起江虞的手,江虞大袖一落,露出了清晰的红色鱼形胎记。 “姐姐手腕上的小鱼真好看,不过我没有。”小男孩摇摇头,又转身走向盼儿,“这位大姐,你要烟花吗?烟花会保佑你青春永驻,不会变老!” 盼儿如鲠在喉,怎么江虞就是姐姐,她就是大姐…… 她一个眼神赶走了小男孩,努力按捺下心中的怒火,挽起了云时的手臂:“云时哥哥,你看那边的花灯真好看,我们要不要过去?也让江堂主可以自己随便逛逛,你知道的,江堂主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等等。” 云时打断了盼儿,并且用食指做出噤声的姿势:“来了。三,二,一。” 伴随着云时的三声倒数,他身后的天空突然炸开了一片绚烂……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是烟花! 而且是大型的、接踵而至的一整片璀璨的火树银花! 盼儿和江虞都吓了一跳,眼底盛满了不可思议,仔细一看,那些烟花尽是小鱼形状的烟花,蓝的红的黄的紫的……一时间烟雾弥漫的夜空,就宛若缤纷的海底里,尽是各色的鱼尽情遨游…… ———— 放烟花是,是藏在对面;空地的长轩和小夏。 他们早早就被云时安排在这里蹲守,时间一到,点燃引信,绽放一夜空的美丽盛况。 “小夏你说,云掌门为什么要把当时准备给小鱼姑娘的烟花今日放了?可是担心烟花受潮?”长轩一边点燃引信,一边问着小夏。 “你个榆木脑袋!明摆着云掌门就是放给师姐看的。”小夏对于长轩竟然能说出“烟花受潮”四个字,表示五体投地。 “可是,那可是江虞,不是小鱼姑娘。” “可能在云掌门看来,毕竟也是同一个人,只是又没了一段记忆而已,或者,云掌门想用这个方法唤醒师姐的记忆呢。” 最后一个烟花引信已经点好,小夏也席地而坐,仰头看着天上此起彼伏的烟花盛放,喃喃自语: “若是师姐的记忆能重新回来就好了。不过你说要是回不来,现在的这个师姐会不会重新爱上云掌门,这样的话,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不过就是一场烟花而已,有那么厉害吗?”长轩也坐在小夏身边,抬头看着天上的烟花。 “今日可是七夕,互相倾慕的男女表明心迹的日子,烟花满天、还有花灯,多浪漫……” 听罢小夏的说法,长轩的心里也隐隐有些触动,他把手伸向腰间,拿出了当时在灯会上为小夏买下的那个精巧的木簪。 “小夏。” “嗯?” “那个……我……你……嗯……这个给你!” 长轩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直截了当地把簪子递到小夏跟前。 嗯,还是用力过猛、差点没戳中她的那种。 第103章 江虞毒发 小夏低头一看长轩递过来的东西,一眼就认出—— 这是当时在灯会上自己看上的簪子! 她不禁会心一笑,但也不说破,故意问长轩:“这是什么?” “我看你在那时灯会的时候,很喜欢这个簪子,所以……我就是想……给你买下来……虽然我每个月的银钱不算特别多,但是只要你喜欢的东西,我以后都会给你买下来的!”长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直视小夏,虽然说出来的话依旧是很钢铁直男,在小夏听来也是温暖又可爱。 她忍俊不禁地问了一句:“那你知道这个东西怎么用吗?” “好像是戴在头上的?” “云掌门送给师姐梨花簪的时候,我听师姐说,是云掌门亲自帮师姐插上去的。”小夏抬眼示意了一下,虽然她现在的头发是束起的,但是不妨碍此情此景下,让长轩给自己簪一个簪子。 这次长轩迅速心领神会,小夏这是接受他的心意,明晃晃地暗示他! 他赶紧拿起簪子坐直起来,轻轻地往小夏的头发上戳去。 “哎哟!你轻点!” “我弄疼你了吗?” “谁让你竖着戳!你见过谁家的簪子是竖着戳的!你倒是横着来啊,大哥!” “……” ———— 与长轩小夏这边诡异又搞笑的七夕欢喜冤家氛围相比,云时、江虞、盼儿这边就显得正常得多,虽然这三人共度七夕的修罗场也比较诡异。 “你知道,我为什么今日带你来看这银汉桥的烟花吗?”云时转身,身子倚靠在桥上,注视着满天绽放的小鱼烟花。 “这漫天烟花,竟然是云时哥哥准备的,真好看。”盼儿强行接话,不让自己游离。 明明是三个人的七夕之夜,她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这她怎么能忍! “小鱼离开的那一天,原本我就是约她到这里来,准备那天晚上放给她看。这是她当时在灯会上一眼看中,但因缘巧合错过的烟花,那时我便许下承诺,总有一天,我会许她一城烟花。” 云时似是没有听到盼儿接他的话,只是又转向了江虞: “你知道吗,那天我除了想陪她看一场烟花,还想问她,是否愿意与我订立鸳盟。 世间男子承诺生生世世,都是胡话。我云时愿在我能把控的余生里,将我的岁月时光尽数慷慨地赠予江小鱼一人。 江小鱼,是我云时这一生永远的偏爱,也是我唯一想要风光迎娶、十里红妆的掌门夫人。” 江虞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云时。 她背后是七夕花灯夜人山人海,天空大朵大朵的烟花绚烂开到极致又化作流星渐渐消逝,而眼前的人俊美无双、深情款款,一双深邃眼眸里尽是缱绻的温柔,唯独容得下自己。 “他们都跟我说,你是你,江小鱼是江小鱼。但江小鱼也是这双眼睛、这颗心,你就且替她看一看,她想看的这场烟花;替她听一听,我云时想告诉她的每一句海誓山盟。 想来,我还得感谢江虞,若不是因为三月十九日,你来到我的府邸,我也不会阴差阳错地认识江小鱼,而后才知道什么叫做——初见咋惊欢,久处仍怦然。” 江虞忽而觉得鼻子一酸,眼前一片模糊,一抹,竟已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云时掏出丝帕,轻轻替她擦拭着脸上的眼泪:“江小鱼那家伙,才爱哭呢。” 桥上三人,一人深情,一人流泪,一人……心态快崩了。 ———— 桥下忽而走过一个更夫,敲击着他的报更家伙:“亥时已到。” 盼儿忽然想起江虞的虫蛊毒,掐指一算暗叫不好,顾不上云时的手还在给江虞擦眼泪,连忙跑过去拉起江虞就想离开。 可是,太迟了…… 江虞的身体已经开始无法自控地颤抖,她一手紧紧捂住胸口,脸色“唰”一下惨白。 云时见情况不对,赶紧握住江虞肩膀:“你怎么了?” 可江虞哪里能够用语言回应他,原本握着的佩剑已不听使唤地落地,她两只手都一起捂着心口,似有百爪挠心、百蚁啃咬……她挣脱开了云时的手,蜷缩在桥边,似乎想咬着牙支撑着站起来,却两腿一软,又重重摔了下去。 许是这咬牙切齿用力过猛,她竟吐出一口鲜血、气若游丝…… 盼儿握紧拳头站在原地,反复盘算着当下最佳的选择: 我应该怎么办?任由她死在这? 不行,江虞不能死! 万一江虞死了,在这里变回了以前的江小鱼,岂不是所有准备付诸东流! 虽然她不是十分确定,但还是担心【江虞和江小鱼中毒身亡即可互相切换】这一荒唐现象确实存在,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她宁可在云时哥哥面前承认虫蛊毒的存在,也不能让江小鱼有机会“重新出现”! 想到这里,她便从腰间的小型玉葫芦中,倒出一颗解药,塞进江虞的嘴里。 顷刻间,江虞不再发抖,只是脸色苍白地、一手扶在桥边,喘着气…… “这是什么情况?”云时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盼儿、还有虚弱得令他心疼不已的江虞,那可同时也是江小鱼的身子。 “没什么……只是我天姬的独门虫蛊毒而已,现在已经服用了解药,她不会死。”盼儿解释着,语气中已隐隐泛出阴冷。 云时自然是知道虫蛊毒,发作时痛苦难忍,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若无解药,只能眼睁睁受着如千万虫蚁啃食五脏六腑的痛苦…… 盼儿,竟会使这种毒…… 而且,竟向江虞投了这种毒…… “你为何这样做?你不是说她忠心耿耿,决定弃暗投明、效忠天姬了吗?”云时眼里尽是严肃之色,他开始上下审视眼前这个一身素雅的女人。 是温柔可人?还是心狠手辣? 是窈窕淑女?还是蛇蝎美人? 是一心饱读诗书不问江湖?还是八面玲珑精于用毒? 他似乎要重新好好认识,这个他原本已经认识了十余年的女子。 “江虞毕竟之前也是效命于北冥,还是江湖鼎鼎有名的冷面杀手,我不过是做了万全之策——防止她叛变、有负于我、有负于天姬而已。”盼儿说罢,便掏出腰间信号弹,向天空发射—— 天姬信号一出,瞬间涌上了一批女弟子单膝下跪:“拜见代理掌门!” “这是我天姬门派内务了,云时哥哥就不要管了。天色不早,盼儿该回去了。”盼儿向着云时说着不冷不热的场面话,随后向着那一众弟子发号施令: “天姬弟子听令,将江堂主送回,不得有误!现在起程,回天姬!” 一群弟子上前,架走了虚弱、还未恢复康健的江虞。 盼儿走在前头,众人远去、消失在地平线那头。 银汉桥上,瞬间恢复了平静。 云时低头捡起了地上江虞的佩剑,用手指摩擦了一下剑身的花纹,隐隐还有她吐出的鲜血……不由得加大力度握紧了。 他决定,跟上去,悄悄走一趟天姬。 第104章 云时赶到 江虞并没有被送到所谓江堂主的厢房。 而是被架到盼儿的房中。 雕花房门紧紧闭上,女弟子们纷纷退散。只剩下盼儿高高在上坐在椅子上,伸手接过竹桃递过来的茶盏。 江虞已逐渐恢复正常,冷冷问了一句:“代理掌门,有何指教?” 盼儿轻呷一口茶水:“江堂主,你可知罪?” “江虞无罪。” 在江虞的认知里,一日为冷面杀手,一日就要铁骨铮铮,从不低头。 更何况她今日确实问心无愧。 盼儿放下茶盏,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今日打扮,可真是胆大。云掌门都夸你光彩照人。” “这是代理掌门送我的衣服、派了人强迫我穿上、首饰佩戴也是,都说是代理掌门之命,可有说错?”江虞抬眼,丝毫不惧。 盼儿一把抓起茶盏扔了过去,只见江虞抬手一击,那茶盏一偏便砸向一边的竹桃,落地后溅起陶瓷碎片和滚烫茶水,竹桃疼得龇牙咧嘴。 “云时哥哥自始至终只看到你一个人,分明是你故意出风头,全然不顾我是代理掌门、你只是区区一个堂主!” “云掌门爱看谁,爱和谁说话,与我何干?眼睛嘴巴都长在他自己脸上,是我拿剑抵着他要看我不成?” 江虞冷笑一声看着盼儿:“你是觉得,自己拿不下这南夕掌门,与南夕联姻谋取大业的计划要落空,才恼羞成怒?还是就是觉得自己不如那云掌门口口声声念叨的江小鱼?” 江虞的顶嘴再次激起盼儿的怒火,她最恨的就是别人看穿她的心思,还对她致以鄙夷之色。 盼儿抽出软剑直奔江虞而来,江虞用脚抵住地面向后滑行,一路避开攻击。 江虞手上空空,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的佩剑竟落在了银汉桥。 现在的她只能赤手空拳,对付目前修炼逍遥游剑法的盼儿。 但就算难,她也不能任由欺负。 一时间,衣裙翻飞,一月白一松绿。一人拳头紧握,一人手执软剑,你来我往,十分焦灼。 盼儿此时自然是不想要江虞的命的,她不过就是想出一口气,给点颜色她瞧瞧罢了。 始终空拳难敌兵刃,更何况江虞也还穿着她一直觉得“碍事”的华服,如何敌得过逍遥游剑法已修炼六层境界的余盼儿! 盼儿一剑便刺中江虞的发冠,抬手用力一挥,那发冠飞出,金丝蝴蝶悉数四散碎裂,江虞青丝尽数凌乱散开,披散在肩上。 她看不惯江虞的发冠很久了。 还有这松绿色的华服,她也看不惯。 “天之苍苍其正色,路途其远无所至。”盼儿念出逍遥游剑法心诀招式,一剑横扫,劈落而下,剑光流转。江虞身上松绿色的华服外纱尽数化为布条四散,只剩下银白色的底裙与内衬长袖。双臂也因抬起阻挡剑气袭击,多了几道血口,鲜红的血迹渗了出来。 而江虞仍坚持站着,就算剑气凌冽,也不肯弯曲一下膝盖,随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仍不忘回怼了一句:“没想到代理掌门那么小心眼,拿一身衣服出气。” 盼儿彻底被惹恼,拿着剑又挥了过来。没了轻纱束缚的江虞虽然稍微灵活了些,但也是几招闪躲逐渐吃不消盼儿的连环进攻。 盼儿看准时机,对准江虞胸口就是结结实实的一掌,江虞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眼前一黑,一时支撑不住便往门外飞去…… 此时,门外忽而出现了一抹松绿色挺拔身影接住了江虞,抱着她徐徐落地。 是云时! 他心疼地看着怀里处处渗着血迹的江虞,这江虞在白鹤山庄打伤过长轩,也对他动过手,武功内力不容小觑,而如今却居然被盼儿打成重伤! “原来代理掌门武功超群,云某竟一直蒙在鼓里。” 云时抱着江虞缓缓走进了盼儿的房中,眼睛直勾勾盯着盼儿——那一直用温柔伪装自己的盼儿,那出招狠毒内力绝顶的盼儿…… “云时哥哥,你怎么会来?”盼儿吃惊地看着眼前抱着江虞一脸杀气的云时,充满不可思议,不禁倒退了一步。 江虞挣扎着从云时的怀里下来,云时这才亮了一下手里的剑,缓缓说出: “江堂主的剑,忘了拿。 若不是为了送剑,我想我会错过欣赏代理掌门武功盖世那一面。 我一直在想,诸多巧合,为什么总是少了至关重要的一环,现在我懂了——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迷雾林凌霄门行凶、小谢遇袭、余十烟掌门失踪……连江小鱼为什么会被打入天姬地牢、会消失,甚至一路以来的神秘铃铛人,都是出自你的手笔? 代理掌门心思细密、步步为营,云某叹为观止。” 盼儿握着软剑的手攥得更紧,微微颤抖,索性也摊了牌:“云掌门既然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着。没错,都是我,一直以来只有我,可那又怎样,你们奈何得了我吗?” 云时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你是天姬门派大小姐,已是一呼百应,位高权重,你还要什么?为何要下此毒手?” “哼,天姬大小姐?一呼百应?位高权重?都是假象,都是笑话! 你问我要什么?我告诉你——不仅要天姬,我还要至少一半的南夕,我要联合灭北冥,我要这个江湖最巅峰的位置!所以江虞,她必须消失。” 盼儿说着用剑指着江虞,眼神里都是阴狠: “她如果,按照我的计划死在十八岁的生辰日里,那余十烟慢慢油尽灯枯,你也会顺理成章跟我联姻、相爱,我们齐伐北冥,共赢天下,不是很美好吗? 可是,居然她还没有死,还变成什么江小鱼,不仅一路躲过了我安排的追杀、还成了你拒绝与我联姻的理由…… 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想让余十烟和江小鱼永远消失吗? 天助我也,让江小鱼中了药石无灵的剧毒,她永远消失了……” 盼儿嘴角勾起恐怖的微笑,令人毛骨悚然。 云时一把拉过江虞到怀里,转身就要离开:“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盼儿竟然没有出手阻止,只是仰天长笑:“你以为——你带得走她吗?” 第105章 与我成婚 “你以为——你带得走她吗?” 盼儿幽幽地看着江虞,对着云时趾高气扬地宣告: “你以为,她还是那个你心心念念的江小鱼吗?她可是一个记忆里、心思里都没有你的江虞。 而且现在她可是我天姬门派的江堂主,唯我的命令是从。 更重要的是,她服了我天姬秘制的虫蛊毒,你也见识过了,如果没有我的解药,她离开天姬,只会生不如死。 你不如问问她,她是想跟你走,还是想要我的解药?” 云时看向怀里的江虞,语气温柔:“不管发生了什么,这次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却只见江虞并没有回应他的温柔,只是眼神复杂,毫不犹豫地推开他,转身向盼儿行礼: “天姬……江堂主,请……代理掌门赐药。” “哈哈哈!”盼儿心满意足地笑了,上前用手指抬起了江虞的下巴,“很想要解药对?那种虫蚁啃噬心扉的感觉很不好受?那种想要咬舌自尽又颤抖着没有力气的心情很绝望?不过我现在不好哄了……我可不一定愿意给你解药了。” “余盼儿!你究竟想怎么样?”云时怒气冲天,看着得寸进尺的盼儿。 而盼儿慢慢走近云时,凑近了他,右手缓缓抚摸着他的衣襟:“云时哥哥,你真以为我像我母亲那样——蠢钝如猪吗?今日你带不走江虞,就这样放你走,等你明日率领南夕精锐,甚至以江虞之名联合北冥,来制约我天姬怎么办?你当时能威胁余十烟,今日就能用一样的理由来威胁我。” “所以,你意欲何为?”被看穿心思的云时紧紧攥起盼儿的手腕,似乎要将她捏碎。 “你不是很爱屋及乌地,在意我门派的这位江堂主,像怜惜江小鱼一样怜惜她的身子吗?当然是只有你乖乖听话,我才给她解药啊! 我要你——签署婚书协议、跟我成婚,承诺婚后给我一半以上的南夕门派权力,那我也会信守承诺,一直按时给她解药,保她没有痛苦。” “你……”云时攥着盼儿手腕,手不住地颤抖。 这时的江虞突然发话,打断了两人的焦灼:“江虞……请云掌门成全。” 不仅是云时,连盼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虞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到她的表情和紧抿的嘴唇:“江虞不愿受虫蛊毒之苦,天姬代理掌门与南夕掌门本来就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还望云掌门成全,换江虞身体康宁。江虞感恩戴德,愿为二位亲笔拟婚书协议。” 此等峰回路转,云时和盼儿猝不及防。 半晌,云时闭上了眼睛,喃喃低语:“既然是你所愿……我应允就是……” 盼儿完全没有想到——江虞居然会为了解药求云时与自己联姻! 看来这虫蛊毒的威力,她可大肆推广了,最好让几个不听话的堂主每人都来一颗。 不过话说回来,这江虞也是真的狠,她亲手写的婚书协议,他云时怎么可能不心灰意冷。 这一刻她好得意,非常得意,极其得意! ———— 江虞慢慢走到书桌前,摊开了宣纸,拿了桌上的笔,执笔写下: 【南夕掌门立誓,迎娶天姬门派大小姐兼代理掌门,为南夕门派掌门夫人。婚后由掌门夫人代执掌一半以上南夕门派权限。 兹此两派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诗咏宜家,敦百年之静好。 庆元二十七年七月七日。】 提笔写罢,她将笔递给了云时,丝毫没有回避他灼灼的目光:“请云掌门签字为证,两派联姻,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云时看了看江虞,低头看了看桌上的婚书协议,似笑非笑地叹着气:“云某……真是何其有幸。由你亲手拟定婚书,此生亦无憾。” 说罢便接过了她手上的笔,将名字签上。 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谢过云掌门成全。祝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江虞不打扰二位。” 江虞拱手向云时行了一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盼儿的房间。 盼儿走近云时,将头轻轻靠上云时的胸膛,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柔:“云时哥哥,我也不是故意要以这种方式来逼你的。天姬的部门会选好成婚的良辰吉日,盼儿一定会尽心尽力,做好你的贤内助,孝顺叔父、操持事务,我们携手江湖,传承佳话。” 云时没有回应,只是用手轻轻拍了她的背,这是她余盼儿从未有过的待遇。她不禁闭上了眼睛,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她仿佛看见了自己凤冠霞帔、风光大嫁,云时高头大马、意气风发,两人携手一统天下,令万物俯首称臣、江湖人人敬畏。 而云时,只一直看着江虞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肯把眼神离开。 ———— 夜里,无风。 沉闷的夏夜,连蝉鸣都格外难听。 江虞的床上,被窝高高拱起,在门外巡逻监视的侍婢看来,不过就是江虞又背过身去,安然入睡罢了。 那几个侍婢觉着守着江虞睡觉这件事情颇为没趣,也就四散开去。 这已经不是她们第一次这么干了。 而在房内黑暗的一处不起眼角落,江虞正盘腿坐着运功,咬着牙浑身颤抖,她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以免引起注意。 虫蛊毒又犯了…… 又是一轮轮痛痒难耐的折磨。 解药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却不伸手。 她就这样咬牙切齿地坚持着,甚至嘴唇渗出了血。虫蛊毒发作的痛苦越来越深、难以自控,她不禁口吐鲜血,整个人摔在地上。 就算趴在地上,她也不去伸手够那近在咫尺的解药,只是继续痛苦地挣扎…… 她缓缓伸出手,从胸前掏出了一直贴身带着的梨花簪,紧紧握住放在心口。 又是一阵足以将人整个吞噬的痛。 她双手用力,梨花簪刺破了她整个手掌。 瞬间无数鲜血喷涌而出…… 她逐渐体力不支,失去了知觉。 第106章 江虞送帖 一连好几天,整个天姬都陷入了忙碌。 这个翻查黄历、那个盘算生辰八字、这个采买物资、那个量体裁衣……盼儿更是日理万机在天姬门派忙前忙后亲力亲为,而云时却跟抽空了似的,宛若一个毫无灵魂的工具人。 在此略举一例: 白鹤山庄。 云时正看着窗外发呆。 长轩推着吴予子的轮椅进进出出,打发着纷至沓来的天姬弟子们。 首先是端着丝绸递过来的女弟子:“这是我们代理掌门亲自挑选的布匹,一身雕龙画凤寓意龙凤呈祥,一身描龙绣凤寓意凤舞龙盘,想问云掌门喜欢哪一套?” 吴予子尬笑着接过布匹:“天姬门派费心了,云掌门的意思是,随便,都可以。” 然后是端着菜单的女弟子:“这是我们代理掌门亲自筛选最后的三份菜单,一份偏清淡、一份偏辛辣、一份偏甜口,想问云掌门喜欢哪种口味?” 吴予子再一次假笑着接过菜单:“天姬门派费心了,我们云掌门,随便,都可以,不挑食。” “……”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十余次,吴予子轮椅上已经叠满了各种婚庆用品,他原本就老化的苹果肌已经快撑不住了,一边给自己松着筋骨,一边跟长轩吐槽着: “长轩,你说这谈婚论嫁之事,哪有女子把东西一直往咱男方抬的,我怎么觉得……云时这次是嫁给天姬门派了?” 长轩赶紧示意吴予子小声些:“吴庄主,您就少说两句,掌门现在已经够无精打采、倍受打击了。不然也不会交代我们的时候——什么都是随便、都行、你定……” “你说这江虞反正又不是江小鱼,他着急个什么劲,这为了救她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吴予子对此深深表示不理解。 “大概,我们都还没有到掌门那种用情至深的境界……” “说到这里,小夏那丫头呢?” “她说,怕自己看到天姬那群人,会控制不住自己,就躲起来扎小人了……” “……” ———— 而在约摸一个时辰前的天姬门派,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竹桃正在事无巨细地跟盼儿过目各项事务,生怕有半点遗漏惹她不快: “代理掌门,绸缎庄送来这几匹新的缎料,我看质地最好的是这匹——名字叫【双鱼戏莲叶,莲叶何田田】,都是金丝手工绣的,而且绣纹不俗,您看做婚服如何?” 盼儿眉头一皱:“鱼?不行。大婚上不能有任何带鱼的东西,你们仔仔细细全检查一遍,还有新房、挡扇……仪式上目之所及的东西,都不许带上鱼。” “那……宴席呢?这次膳坊报过来的菜单就有一味【年年有余】,是清蒸上好河鲜鲈鱼;还有一味情【深似海】,是西湖鱼羹……” “这个没关系,把什么醋溜鱼、油煎鱼、生拌鱼片、酱豉鱼……辛辣口甜口清淡口都安排上,到时候问问云时哥哥喜欢什么样子的。” “竹桃遵命……那这个请柬的花样?” “请名家绘制书写便是,可以多给些银两务必高贵雅致,不能失了身份,这请柬我另有用途,需小心安排。” “那这些到时候让天姬的门派弟子挨个去送?” 盼儿终于从忙碌的事务中抬头,看着竹桃意味深长地一笑:“不,我另有安排。” ———— 于是这日,江虞被盼儿单独召见。 “江虞拜见代理掌门。” 自从那日婚书签署之后,每次江虞出现,都更加毕恭毕敬、行事乖巧。 这让盼儿很是高兴:“江堂主近期气色不错。” “……大概是深色衣服显气色,代理掌门可以试试。” “……”盼儿被瞬间更住。 她尴尬地轻咳了几声,重新看向江虞:“江堂主,现有个重要门派事务,非你不可。我与云时哥哥联姻,便定在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需要你帮忙——向各大小门派派送请帖。” 八月十五,就是下个月。 这江湖上每个掌门大婚……还真是突然就决定时间啊…… 盼儿走近了江虞,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江堂主是不是觉得,杀鸡焉用宰牛刀?其实不然,本次名为请帖派送,实为江湖全新局势的宣告——我欲以联姻之名,集结大小门派,拥我为天姬新任掌门。 天下苦北冥滥用武力生杀已久,本次两大门派联姻,举江湖同仇敌忾之力,共谋齐伐北冥门派大计。” “属下恐难担大任。”江虞表情微微一颤,虽她现在易主,但让前北冥首席大弟子广发以请帖为名的江湖帖,这波操作属实纯纯恶心人。 “你放心,没有什么比【北冥首席大弟子都倒戈天姬】这件事,更有说服力了。”盼儿充满挑衅地拍拍江虞的肩膀,“侍婢竹杏也在天姬服侍我多年,这次我会让她跟着你、协助你,还有带上足量的……虫蛊毒解药。” 盼儿的意思很明显,若是江虞不照做或轻举妄动,这虫蛊毒销魂蚀骨之痛,她又要再尝一遍。 她这招【让江虞去派送请帖】的如意算盘: 一方面,确实是如她自己所说,就是为了向各大门派昭示,北冥第一杀手江虞未死,还向天姬倒戈; 一方面,是利用其武力威慑,让大小门派不得不应; 而最后最私心的一点,毕竟大婚还有一个月,在这筹备婚礼至关重要期间,她自然是不想江虞与云时多相见,以免横生枝节。 至于这侍婢竹杏的所谓“协助”,不过就是去做个随时监控江虞一举一动的,间谍工具人罢了。 江虞除了应下这桩差事,别无他法。 ———— 于是这持续一月,江湖稍微有头有脸的各大小门派,皆迎来一名以送帖为名的“不速之客”。 而传出来的江湖要讯,只知天姬即将在八月十五与南夕联姻,而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姓甚名谁、品貌如何、意欲何为……皆三缄其口、避之不及。 举例如璇玑一派,门派掌门认为南夕不过就是铜臭商人、天姬不过就是情报机构,不足为惧,便以“名门鸿门宴”之名狠拒了天姬来人,用竹杏的话说就是“相当不识好歹”。 后来,江虞是杀进去的。 第107章 重遇故人 江虞杀进去后,不出三招之内便破了璇玑的独门阵法,将门派弟子都伤了个遍,最后半倚在璇玑掌门会事厅的雕花门旁,吹着自己的指甲玩,头也不抬: “你就是传说中不识好歹的璇玑掌门啊,没劲,你的门中弟子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你……到底是谁?”璇玑掌门只觉得眼前这人眼熟。 竹杏抢了话头:“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我们天姬门派的江堂主,人称冷面杀手江虞!” 那璇玑掌门不禁大吃一惊:“你是江虞?你不是死了吗?我璇玑门派一直与北冥交好,你竟然来我这里大开杀戒?” 江虞冷笑一声,缓缓走近了璇玑掌门,强大的气场逼得她倒退连连: “其一,璇玑掌门耳朵不好使,我现在是天姬门派的堂主,与北冥无关。 其二,我并没有大开杀戒,虽然你这些弟子都不够我打,但我点到为止,未曾伤他们半分性命,若有不治而亡的,只能说是你们璇玑门派医术太差了。” 谁敢信……冷面第一杀手不杀人…… 江虞伸手掏出请帖便递给了璇玑掌门:“毕竟我是来送喜帖的,这沾染血腥什么的不吉利。”江虞说着掏出了一本丝绣封皮的请帖递了过去,“不过就是拿个帖子而已,至于让整个门派弟子以命相搏来阻我入内吗,真是可笑,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掌门就喜欢搞这些麻烦勾当。” 璇玑掌门翻开请帖,不过这哪里是请帖,分明是以喜宴之名,邀江湖门派共商讨伐北冥大计。这事,她璇玑一门怎么敢轻易答应。 “璇玑掌门既然看了,就应该知道这请帖是什么意思。我自天姬一路出来,派出的帖子没有八十也有一百,比璇玑武功高的、势力大的、有钱的、有谋略的大有人在,他们都知道该做什么选择不该做什么选择,还有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 江虞顿了顿,突然将手上的佩剑拔出剑鞘。 “上一个不听天姬的话的门派是谁来着?哦,我想起来了……是凌霄门。凌霄门一夜之间被灭了门,自此销声匿迹,真是残忍。”说着,便“唰”地一声将剑收回剑鞘。 这一声,璇玑掌门的脸都白了。 看着她的脸色一白,江虞知道任务基本已经完成了: “璇玑掌门如何选择,等考虑好了给江虞一个答复就行。还有,若是有人向北冥通风报信、或者透露与我有关的一字半句,那么……我倒是不介意再次‘重操旧业’、‘大开杀戒’。” 就在江虞转身就要离开璇玑门派之时,只听见璇玑掌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璇玑一派,恭贺南夕天姬联姻,愿二位永结秦晋之好、造就江湖佳话。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璇玑愿携恭贺礼钱,前去讨一杯酒喝。” “哼……真没用,两句话就搞定了。”江虞嗤之以鼻,继续往前走去。 “江堂主真是名不虚传、威名远扬,你看那璇玑掌门脸都绿了。江堂主刚刚要是全力杀进去,她璇玑门派要少一半人?” 说话的人是竹杏,江虞对她没有半分好感。 所以她只冷冷答复了一句:“好歹要迎来门派大喜,何苦给天姬增加一笔血债,我劝你以后也多积点德,杀太多人,不是好事。” 竹杏隐约感觉自己被diss了,可她没有证据。 江虞依旧面无表情:“时辰差不多了,解药给我。” 竹杏赶紧低头从贴身的葫芦里拿出一颗解药递给江虞。 盼儿出门前交代过她,定时定量给江虞解药,不许多给以防万一,也不许晚给危及性命,总之寸步不离,若有情况,马上回禀。 江虞接过了解药也不吃,径直加快脚步往前走去,竹杏跟不上那种。 竹杏急了,代理掌门说好的寸步不离的!边跑边喊:“江堂主,你干嘛?你要去哪里?” 江虞并没有停下步伐,只是丢了一句:“我不喜欢毒发,更不喜欢噎着……” 竹杏这才停下来喘气,喃喃自语:“原来……江堂主是找水啊……找水这种事情,我就不用寸步不离了……累死我了……” ———— 不知不觉江虞外出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若是换了此前的江小鱼,毕竟要怼天怼地怼老板不给出差补贴、高温补贴、餐宿补贴…… 但毕竟现在这个是江虞,她也深知盼儿不过就是找了个由头把她扔出来折腾,还能顺便有利于她的【一统江湖】大计,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好处都让她余盼儿一人占尽。 谁让她手握逍遥游剑法与虫蛊毒的解药呢? 以江虞为首的、送请柬的天姬外派小分队,终于到了盼儿所列的邀约名单里面的最后一个门派——蜀葵门。 “这蜀葵门,又是什么门派?”江虞抬头看了看门派牌匾,这个门派确确实实与其他门派不同,又或者说,煞气不是很重,甚至……还隐约中透着药草香和脂粉味。 竹杏面露难色:“江堂主,其实我行走江湖比较少……” “我看出来了。” 江虞倒是很干脆地承认了这一点。 “……”竹杏愣了下还是不甘示弱地表示:“其实我在天姬那么多年,也是有所听闻的:江湖上有关蜀葵门的信息少之又少。有人说这蜀葵门门主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也有人说其实是个英俊不凡的七尺男儿,甚至有人见过门主走进房里的时候是个风情万种的富贵夫人,走出来就变成一个驼背的七旬老汉……” “邪门。” 如此玄妙至极的说法,江虞自然是不信的,“在我看来,不过就是不敢真面目示人罢了,指不定丑陋不堪。” “说我邪门就算了,敢说我元九郎丑,那我可就听不下去了。” 说话间,竟从门派中飞出一抹紫色身影, 那身着绛紫色长袍的男子,向着江虞的背后劈去一掌。 江虞察觉并迅速转身,一个高飞腿抵挡了那男子的攻击,双方倒是切磋一样地过了几招,都稳稳落了地。 这时蜀葵门的门主才露出真容——他竟然就是千面郎君元慕昀! 第108章 你当真不是江小鱼? 既然是千面郎君元慕昀的话,那些邪门的江湖传说倒也是说得通了,毕竟那的确就是元慕昀本昀的万千人皮面具中的几个而已。 他自然是受不了别人说他真容丑陋的,青丝如墨、肤如玉、眉眼如黛,一个男子能长成这样,还拾掇如此精致,也算是世间少有的。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江虞,不禁露出戏谑之色,脱口而出: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啊! 听说你那相好的南夕掌门云时,要娶天姬的盼儿姑娘了哇! 现在是怎么了?被抛弃了决定来投奔我的怀抱? 话说这才多久,原来这抛弃情爱的女子,瞬间就可以修炼这么高深的武功吗?身手不凡嘛傻姑娘! 你现在这个样子,倒是真的很像以前那谁——那个北冥冷酷无情、满脸凶光的什么冷面杀手江虞。” 听完这席话,江虞和竹杏都明白,元慕昀这是以为来人是江小鱼呢! “大胆!这就是我们天姬门派江虞江堂主,休要大放厥词!” 江虞已经十分习惯,竹杏去到每个门派都要十分虚张声势地介绍她。 “江虞……不是死了吗?”元慕昀走近用手指猝不及防戳了一下江虞的脸,江虞下意识地用力拍走了他,十分嫌弃地躲开,还送他一个【生人勿近】的死亡眼神。 “这体感温热,真是活见鬼了不成。若要说还有什么不同就是皮肤又粗糙了,比起我几个月前在白鹤山庄见你,要更不精致些……”元慕昀明显还是不信,来人是江虞。 他走近了江虞,直勾勾盯着她问:“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江虞冷冷地回应:“蜀葵门门主,久仰大名。今日初次见面,倒是挺轻浮。” 说罢便把手里的请帖递了过去:“既然元门主知道云掌门与代理掌门大婚在即,那这喜帖,想必不用属下诸多解释了。” 元慕昀看着眼前江虞毕恭毕敬又冷若冰霜的模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觉得没有哪里不对: “既然你说你是江虞,那个傻姑娘江小鱼呢?” “江虞不认识什么江小鱼姑娘,这几日听得多别人提起,大概是死了。” 江虞提起江小鱼,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在说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陌生人一样。 元慕昀一脸狐疑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又打开请帖扫视了一眼…… 没过多久就合上丢了一旁,嘴上吐槽着:“这字真多,看得人累极了。” 这是这么多门派来,第一个吐槽字多的。 不过也难怪,字不多如何承载那么多的信息量。 “蜀葵门门主意下如何?赶紧表个态,否则江堂主不会跟你客气的!”竹杏仗着有武功高强的江虞撑腰,十分不客气。 反观那元慕昀,竟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这南夕门派和天姬门派联姻,这不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事情嘛,我一不是父母长辈、二不是冰人媒妁,我有什么态可以表?难不成我说句【我不同意】,那云大掌门就不娶盼儿大小姐,改来娶我了不成?” “江堂主,你看他对代理掌门出言不逊,快教训他!”竹杏叉着腰怒目圆睁。 江虞没有动作,反倒是元慕昀又抬手打了个哈欠,挑起眼角瞥着竹杏,眉眼间竟像极了一只千年老狐狸:“哟,我倒是理解为什么要我表态了。这天姬真是特别,连所谓堂主都得听一个侍婢的使唤。” 竹杏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低头不语。 只怪盼儿和竹桃日常给她撑腰惯了,这次又觉得自己拿捏了江虞离开不得的虫蛊毒解药,自然是有点上头。 “当然,天姬和南夕那么大两个门派,我一个小小的蜀葵门也不敢有别的意思。”元慕昀态度180度大转弯,突然客客气气地解释着, “只是元某每日这个时候都要睡上一场美容觉,强筋健体、焕发容颜新生…… 天色也不早,几位不介意就来门派里坐坐,歇上一晚如何? 元某还可以给诸位姐姐妹妹准备我蜀葵独家的安神养颜汤,口味清甜,回味无穷哦。 这几位姐姐妹妹从天姬大老远过来,路途劳累,这皮肤真的一个比一个……需要休息啊……” “你解药带够了吗?”江虞冷不丁问了一下身边的竹杏。 “啊?够……”竹杏还没从元慕昀的阴阳怪气中回过神来。 “天色不早,要歇就歇一晚。” “可是江堂主……” “我只是觉得,解药的丸子甚苦,若这安神养颜汤清甜,也是不错。” “……” 竹杏觉得,好像也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 深夜,每人一碗清甜的安神养颜汤下肚,都沉沉睡去…… 元慕昀清醒着,不过就是半眯了眼睛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笃笃……”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一道黑影闪过。 元慕昀打开门,却不见人,低头一看,是一个托盘躺着一碟枣花酥,嘴角上扬,提起托盘就往房内走去…… ———— 次日,江虞与竹杏等人苏醒后,再也没有见过元慕昀,只是收到蜀葵门弟子答复,说是门主接到了极其重要的任务一大早就走了,中秋那天就不去天姬参加大婚,但诚心诚意祝福南夕与天姬繁荣昌盛、白头缔约长长久久,至于其他,也可尽听天姬吩咐。 这其他,自然指的就是拥天姬新掌门,齐伐北冥一事。 此时,天姬一女弟子匆匆赶来,和竹杏耳语了几句,江虞耸耸肩不置可否,这已经不知道是出这一趟门的第几次了,肯定是那余盼儿又有什么话带到。 竹杏听罢转头向江虞行礼:“代理掌门有令,既然最后一个门派已经派送请帖完成,门派还有诸多要务,望江堂主快马加鞭、速回天姬、不得有误。” 这【既然】二字用得十分绝妙,想必昨日来这蜀葵门,竹杏又不忘书信一封通报江虞行程,这才如此及时地知道她们已经是最后一程。 回去就回去,也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恶心事继续在等着江虞。 江虞面无表情接过了竹杏递过来的解药,攥在手里盘了盘,淡淡说了一句: “启程,回天姬。” ———— 回到天姬时,已是一派张灯结彩、喜庆洋洋,初见门派联姻大婚氛围。 与竹杏等人左看看右看看、伸手把玩各种绑在树上的喜囊不同,江虞丝毫没有正眼看过那些装饰,就好像这大喜氛围和她没有半分钱关系,直接就回了房把房门关上。 她一屁股还没坐热呢,门外便传来竹杏的声音:“江堂主,代理掌门唤你去议事厅,有要事相商,听说云掌门也在呢!您说是不是要褒奖我们辛苦一程派送请帖啊?” “知道了,我换身衣服就去。” 房内依旧是毫无感情、不起波澜的回应。 说什么褒奖……不是再来一次三人修罗场的场面,江虞就谢天谢地了。 隔着一扇门,竹杏撇撇嘴:“什么嘛,江堂主的衣服不都是长一样吗?有什么好换的。” 而门那边的江虞,拿起梨花簪,轻轻转动那顶上的梨花…… 第109章 伺候云时 天姬议事厅。 江虞一进去就被光扎得睁不开眼睛。 一大早就送过来的婚服被放在正中间,一身雕龙画凤寓意龙凤呈祥,一身描龙绣凤寓意凤舞龙盘,缀金镶银嵌着宝石,各个角度都折射着璀璨的光芒。 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婚礼。 “江堂主好久不见,辛苦你这个月到处为我和云时哥哥奔波送帖了。”盼儿倒是笑脸盈盈地迎上来,只是这笑容让江虞浑身上下满是不适。 云时也在,在半月前他才得知江虞被盼儿安排去各大门派外送请帖,现在看着江虞眉眼里尽是疲惫,不免有些心疼,但碍于盼儿,只好把举起的手又放下:“江堂主,费心了。” “江虞只是做份内的事罢了。” 她低头,这样就可以回避盼儿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还有云时深情又克制的眼光。 盼儿还是走近了她:“大婚当前,事情实在是多。近期竹桃帮我忙前忙后,却顾不上对我的服侍了,我思来想去,身边总要有个亲近人,不如姐姐刚结束外务、舟车劳顿,就不要再往外跑了,来妹妹身边如何?” 江虞不傻,这波操作纯粹就是把她一个堂主当贴身婢女使唤。 她果断选择了拒绝:“江虞只是一介粗人,干不来这精细活计。” “姐姐这么说,可还是恼我大材小用,让你外送请帖?” “江虞不敢。” 云时也看不下去了,出声相助:“天姬那么多侍婢,也不要太为难江堂主了。” 盼儿并没有把云时说的话当一回事,反而云时越是想替江虞说话,她就越想好好整整江虞: “天姬的普通下等侍婢哪有姐姐与盼儿亲近,而且姐姐武功高强,也能保护盼儿。” 江虞虽然低着头,但白眼几乎翻上天:谁跟你亲近了……而且你武功那么厉害,谁敢动你…… 盼儿看江虞低头不语只当她默认了:“那既然姐姐也无异议就每日来我房内服侍左右,这样也才方便给姐姐准备解药呀。” “……” 就差没把【你不来做我的贴身侍婢我就不给你解药哦】这一行字写在脑门上了。 ———— “帮我把婚服拿来,让我试试是否合身?”盼儿趾高气昂地下了第一个命令。 让江小鱼这具身体,帮她穿上她即将要风光大嫁给云时的衣服,仅仅只是这样子消想着,盼儿已经觉得得意。 江虞倒也是没有反抗,径直走过去,取下了那身华美的婚服,刚走没两步,盼儿突然又改了主意:“刚刚出了汗,不想把衣服弄脏了,我试试那顶凤冠。” 江虞明知是恶作剧,却也只能压下愤怒的心情,把衣服又挂了回去,重新在架子上取下凤冠。 若不是想着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此刻的她大概一握拳就可以把凤冠上的珍珠捏成珍珠粉。 刚把凤冠递到盼儿眼前,盼儿只是看了一眼,十分矫揉造作地说道:“啊,我突然想起来,我待会儿要去天香阁,这发髻弄乱了怕是不好看……我还是试试那双金丝凤鞋!劳烦姐姐了。” 以侍婢之名羞辱就算了、来来回回反复折腾就算了,现在竟然要江虞给她提鞋! 江虞头也不回,一手稳稳当当把凤冠抛回架子上。 虽是毫发无损,倒是把盼儿吓了一跳:“你小心点,这可是工匠打了大半月才做出来的凤冠,仅此一顶!” “江虞说过,属下是个粗人。是代理掌门执意要我来弄的,就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说着,她便伸手探向那金丝凤鞋,眼角发红,似乎稍一用力,下一秒就要上前把那鞋面撕成碎片。 “不如,让江堂主,帮我换上。” 竟然,是云时出了声! “既然出了汗待会儿又要外出,我想这鞋子也是不便试的。不如还是我来试试这衣服,我既不出汗也不外出。” 江虞一愣,这是,在帮她解围吗? 可是,怎么想起来那么暧昧…… “江堂主,不会介意?”云时对着江虞伸直了手臂,宛若张开怀抱一般。 他看着她,启唇微微一笑,喉结上下抖动,慢慢闭上眼睛,似乎在等。 江虞咽了咽口水,缓缓走向那身男装婚袍。挺拔中透着大气,高贵又不失风度,想来云时穿在身上也是好看的。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果然是上好的缎子,绣上了精致细密的纹路,可取下架子上的婚服走到云时面前时,他竟然睁开眼睛摇摇头。 怎么……也是要反复折腾她一遍吗? 云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白色长袍,意味深长:“还麻烦江堂主,替云某更衣。” 江虞脸色稍稍有些唰红,耳朵根一烫,将婚服搭在手肘上,低着头就抚上了云时的衣襟,轻轻地一拉、一提…… 云时有些高,她便踮起了脚,将白色的外袍从肩膀部位掀开褪到手肘处。云时这时才故意俯下身子凑近她,此时江虞几乎可以清晰听见云时在耳边呼气的声音,也才发现自己的呼吸也是几乎贴在云时耳边,二人之间,竟有些耳鬓厮磨的暧昧。 云时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江虞耳畔响起:“若江堂主够不着,可以不需要你来动,我来,就可以……” 这……说的还是更衣吗…… 江虞把头埋得很低了,云时勾唇一笑,在她耳边低语:“怎么,不继续了?” 盼儿估计在原地跺脚,自己为什么会挑起换衣服这个话头。 江虞咽了咽口水,不敢发声,只是迅速把云时的外袍褪下,随后拉起那婚服一抖,便往云时身上套。 穿过左手、拉平褶皱、整理袖子、再穿过右手……江虞免不了总会不小心接触到云时的身子,虽是隔着衣服,但不知是不是云时眼神始终在自己身上的缘故,总觉得每次触碰,就是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传遍全身、窒了心跳、热了耳根。 整理好了婚服外衣时,江虞脸上虽尽力克制了表情变化,双耳却骗不了人,尽如那烧红的烙铁,反复炙烫。 这衣服,还剩一根腰带未着。 江虞从未觉得,时间竟如此缓慢…… 第110章 即将已婚的男人 云时将双臂张开,江虞拿起腰带,低头环绕着他的腰身,这男子的腰围总归比女子要宽厚些,加上一身婚服本就宽大,江虞总觉得自己似乎整个人是贴在云时的胸膛上的,只听得心脏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很快,不知是云时的,还是自己的。 在一阵阵加速的心跳声中,江虞终于系好了这玉带环腰,直起身子想要复命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略略有些沙哑更咽,听起来竟像一声嘤咛:“好……好了。” 云时好看的手指拂过婚服的袖子,自顾自地说了一句:“我似乎是瘦了,也对,【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江虞一听,耳廓上更是一轮滚烫。 ———— “江堂主可是还有什么话要对云某说?” “……没有。” “真没有?” “……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离我如此之近?” 江虞这才发现,她还保持刚刚给云时系腰带时的“亲密距离”…… 她赶紧往后撤了一步,忽而像想起什么一样,从胸前掏出了一个物件。 竟然又是,梨花簪! 云时也没想到江虞竟然在这个时候把梨花簪拿出来。 江虞颤抖着,将梨花簪递到了云时跟前:“云掌门既然已是大婚在即。江虞觉得,这种即将已婚男子所赠之物自己不适合留着,还是物归原主,以免被旁人看见,惹人话柄……” 云时看着那簪子顶上梨花雕花,伸手接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触碰到江虞的手指。 她只觉得又是一阵全身的电流酥麻,赶紧缩了手。 “既然江堂主都这么说了,那云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虞抬头,猝不及防发现云时还在看着自己,一时间四目相对,眼波流转,似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在喉头更咽: “……江虞预祝云掌门大婚顺利,南夕与天姬永结秦晋之好。” “承江堂主吉言,云某定不负婚书所托——与天姬门派大小姐,一生深情相许。” “云掌门可要记住今日承诺,万万不能再乱许其他女子这贴身之物了,好好对自己的掌门夫人。” “我答应你。” “既然如此,江虞就放心了,若二位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先退下了。” “你下去,云某也该回去了。” …… 虽然盼儿听得两人对话,略略有些云里雾里的,总觉得句句在理,又前言不搭后语。但听得一句【南夕与天姬永结秦晋之好】一句【一生深情相许】,又似乎只是江虞出于天姬堂主的身份,对云时的祝福与叮嘱。 大婚在即、虫蛊毒解药在手,谅他们也不能怎样,这生米熟饭,就在旦夕之间了。 ———— 很快,便到了大婚前夜。 盼儿倒是想起来,自己很久没有去看余十烟了。 好歹也是“女儿出嫁”前夜,还是得去“问候”一下“母亲”,以尽“孝道”。 她拧开了菱花镜,随后栏杆也缓缓打开,她捂着口鼻,慢慢走入这暗室之中。 余十烟似乎老了很多,也憔悴了。 盼儿率先发了话:“你瘦了。” 余十烟听得是盼儿的声音,倒是眼睛都不睁一下:“晓晓怎么样了?” 果然她还是只会心心念念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好得很,我还给了她一个堂主位置,也算待她不薄。” 余十烟哼笑了一声:“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那紫雅暴毙估计就是你的手笔,所谓待她不薄,不过就是养在眼皮子底下,帮你威慑其他门派罢了。我虽然出不去,但你知道的这里隔音不好,总免不了人多口杂,说些奇奇怪怪令人在意的事情,稍微细想一下,就可以得到呼之欲出的真相。” 盼儿倒是得意:“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么你也一定知道,你的另一个女儿——我,可是特别争气地完成了你的心愿。明日我就要和南夕掌门联姻,拿到一半以上的南夕,并且各大小门派也会拥立支持我为天姬的新掌门,假以时日,我们就可以攻打北冥了。” 说罢,盼儿俯身,突然语气变得温柔:“母亲大人,你就没有什么祝福要给女儿吗?女儿可是明天就要出嫁的人。 而且,女儿不是快完成你的心愿了吗?若是换成那江小鱼,哪有这种能耐?” 余十烟睁眼看了看盼儿: “好歹我们各怀心事地做了十年的假母女,我也不怕敞开心扉跟你说,若不是因为知道你不是我的女儿,我也不会培养你做政治联姻、攻打北冥的工具。 我的晓晓,我只希望她快乐、无忧、平安长大罢了。 云时心里没有你,你趁早收手,还来得及。而且这是江湖,若是为达自己目的多行不义,总会报应到自己身上的。” “我今夜来这暗室,跟来你要母亲给女儿的大婚祝福,不是来跟你要忠告的。 云时心里没有我又怎样,我会得到了他的人、他一半的门派势力,再往后我会得到更多! 你明天就在这里,听着大婚的礼乐、云时宣誓的誓词、门派弟子拥我为天姬新掌门的呼声…… 我会派人给你送来部分婚宴的菜式,我跟你提前预告一下:鹣鲽情深~百果松鼠鳜鱼;瓜瓞绵绵~鱼鲜冬瓜盅;鸿运当头~水煮深海鱼片;鱼跃龙门~宫廷灌汤黄鱼……您好好品尝每一片鱼肉的滋味,在这里颐养天年!” 盼儿讨了个不快,拂袖而去。 只剩下十烟在暗室里叹着气。 ———— 盼儿出了暗室后,心里甚是不畅快。 “竹桃,江虞呢?” “江堂主应该去睡了,这几日我安排她帮您调胭脂和口脂,按照您的吩咐挑三拣四,她吃了不少苦头呢!” “很好。” “云时呢?”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怕云掌门变卦横生枝节,把他接到天姬的贵客专属厢房,安排里三层外三层的弟子守着,若有异动会第一时间来报的,确保明早,帮云掌门换装梳洗,开始联姻大典,万无一失。” “竹桃的安排一直这么令人放心。”盼儿露出欣慰的神色:“走,去云时那。” “大小姐,这婚礼前夕去男方房里,不合规矩啊……” “这江湖,向来都是——无能之人服从规矩、有能之人创造规矩。明日我就是天姬掌门了,规矩都是我说了算,怕甚?” “是的,掌门大人。” 竹桃马上改口称【掌门】,这让盼儿打消了不少从暗室走出来的不愉快。 主仆二人,便向云时所在的房间走去。 第111章 浓情软帐 盼儿到了云时房里的时候,云时正在对着铜镜整理发冠,顺带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脸。 这云大掌门,何时这么在意自己的这副皮囊了…… 他抬眼发现了盼儿正站在门口,竟笑着起身:“我道是谁,原来是我明日的新娘子——盼儿来了。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入睡?可是想我了?” 想起来,自从那日云时发现了她会武功并且给江虞喂了虫蛊毒后,又许久不曾如此亲昵喊她的闺名了。 这大婚前夜,男子的心理和行为也会如此大有不同吗? 房里的云时倒也不跟往常一样,以前最多就是走到门口与她话事几句,便把门关上。 今日一反常态笑脸相迎,还起身——往身后桌案的香炉里,多舀了几勺香粉,瞬间房里弥漫着暧昧的花香:“来都来了,就不进来坐坐?” 盼儿轻嗅了几口,这花香竟十分怡人,甚至有些飘飘然。她缓缓移步走了进去:“云时哥哥今日怎么如此有兴致点这蔷薇香?我还以为你只爱那鹅梨帐中香。” “梨香自然是一人独赏,现在房里你我二人,自然是这蔷薇花香,更衬佳人。” “云时哥哥,你怎么这言语之间,与此前大不一样了?” 盼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只是每每想要细思,这蔷薇香就争先恐后入了鼻,让人觉得心情缓释,不愿深究伤身。 “明日我便要为人夫了,自当在今夜就要与前情往事告别,往后余生,与盼儿深情共白头。”说着,云时竟覆上了盼儿的手,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前,“若不信,不如来听听这里的声音。” 盼儿咽了咽口水,今晚的云时,格外蛊惑,尤其在这馥郁花香中,他的脸部棱角好像更为分明,喉结抖动更为清晰,甚至连领口都好像更低了…… “你要不要让竹桃取些酒来,我们小酌两杯。” “好。”盼儿眼神示意了一下竹桃去取酒。 忠仆竹桃自然是觉得新婚前夜饮酒不妥的,便提醒:“这明日大婚还要早起,现在饮酒怕不是……” 云时跟盼儿怨怼着,语气里竟有些哀怨:“你们天姬真是好生奇怪,侍婢们老是把自己当主子,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你看我这今晚哪都去不了就算了,现在想与盼儿对饮几杯都不行。 她只管取那些不易醉的清酒不就可以了,要想,明日若是我的娘子起不来,亏大的难道不是我吗?” 盼儿想着也是有些道理,这酒毕竟也是竹桃去准备,还怕有人动手脚不成,而且本来也是她“软禁”的云时。 更主要是云时一句【侍婢们老是把自己当主子】触及到她的雷区,盼儿也不再细想有什么不妥,只是再吩咐竹桃去取酒来。 竹桃刚把酒放在桌案上,便收到了云时的逐客令:“主子喝酒说两句悄悄话,你且退下,这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天姬弟子,还怕我吃了你主子不成?” 云时说罢还凑近盼儿的耳边,语气极尽缠绵,温热的气息尽数喷在她耳里激起一阵酥:“就算今夜吃了……又怎么样,明日不也是要被我吃下的?” 盼儿自然是听得懂云时话里话外的意思,羞红了脸,让竹桃退下和那些女弟子一样守在外面不要打扰。 竹桃虽心有担忧,但也只能识趣退下。 待房门关上后,云时便往杯盏里倒满酒,递给了盼儿,深情款款:“第一杯,敬夫人貌美,秀外慧中。” 盼儿原本便在暗室受了气,哪里经受得住这种彩虹屁,缓缓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第二杯,敬明日大婚,得盼儿为妻,幸甚至哉。” “……” “第三杯,敬天姬与南夕,往后江湖独大,无人匹敌。” “……” 盼儿并不觉得自己平时酒量很差,更何况是竹桃准备的清酒,这次也不知是面对云时疯狂心动,还是这蔷薇花香催人醉,总觉得眼前一片迷幻旖旎。 就好像有人在耳边反复吟唱着:“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盼儿,盼儿。”云时蛊惑的声音再次响起,真是好听啊,盼儿迷离地看着眼前领口微微敞开,几乎可以看见精装胸肌的云时,这是盼儿第一次觉得……这一统江湖之事好像也没那么着急。 “云时哥哥,你喊我啊……”盼儿一时支撑不住,竟软软靠在云时肩上。 “我问你啊,那逍遥游剑法,你放在哪里了?” “云时哥哥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那本剑法我早就悄悄把它从天姬的阁楼里带走,还有毁掉了,都在我脑子里,谁也破不了,谁也学不走。这才是真正的武林绝学、绝世孤本!”盼儿得意地敲敲自己的脑袋。 “这样啊,我本来还想一睹风采呢!”云时叹了口气。 “这有何难?云时哥哥想要,我写给你就是了,来!给我磨墨!” 云时倒是不含糊,马上铺了纸取来了笔墨砚台,盼儿借着这微醺,一口气洋洋洒洒写了六大章。 “这逍遥游剑法,果然精妙绝伦。不过不是传闻中是九个层次吗?盼儿这是要藏着掖着,诓骗为夫、留个后招不成?”云时举着那章写满剑法心诀奥义的纸仔细研读,两指微微比划。 虽然盼儿因为醺醉迷离,章节与章节之间略略有些错综凌乱,但也不妨碍一眼看出——这真真是一套出奇制胜的剑术奇招! “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这说好的九层境界,原本的剑法真迹也只是到这六章,从第七章开始就是把第四章又重复了一遍…… 想来,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喜欢凑个吉利数,什么四大名茶、四大名花……原本这本剑法没准就只有六个境界,被人硬生生地传了九个?” 盼儿说罢,突然觉得眼前尽是光影斑驳,她娇弱无力地倚在云时身上:“云时哥哥,我好像真的醉了……” 云时放下剑法,俯身将盼儿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帷帐随即落下。 一时间,浓情帐暖,情难自禁,一派旖旎。 盼儿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身子一轻,便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浑身上下的血管都在喷张,她只想要被紧紧地裹着、抱着、爱着…… 随即感受到一阵柔软温暖覆上来,她迫不及待轻解罗裳,反扑了过去。 她就像一艘在波涛汹涌中肆意就是要前行的舟,就算骇浪袭来,她仍要乘风破浪而行,骑上浪头,万物不可阻挡…… 一阵狂风骤雨过后,她声疲力竭地躺在床上伴着花香沉沉睡去。 云时哥哥……我终于得到你了…… 江小鱼也好,江虞也好,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无论在哪里都是! ———— 此时此刻的云时,衣冠齐整,一杯酒扑灭了燃烧中的蔷薇香,转头看着床上酣睡的女人,不屑地一笑,低头吹熄了蜡烛。 第112章 大婚,她来了! 大婚当日,盼儿自然是从云时床上被叫醒的。 竹桃一身喜娘打扮叫醒了盼儿:“恭喜掌门,贺喜掌门,今日良辰,还请掌门下床梳洗。” 身后女弟子们跪倒一片:“恭喜掌门,贺喜掌门!” 这【掌门】二字,盼儿听着十分舒心。 她身姿慵懒地下了床,回味起昨夜,竟觉得腰肢酸软,不觉脸上一抹红云。 竹桃看穿盼儿这娇羞模样:“想不到这云掌门竟也是个性子急的,这一夜啊,都等不了。” 一旁的女弟子都捂嘴偷笑,唯一一个不笑的,大概就是铜镜前的江虞。 这已经是她这个月来不知道第几次,被竹桃从床上叫醒,硬是拉过来给盼儿梳洗。 所以这几天,她硬是被迫营业地学会了调胭脂、口脂,扑粉描眉和上唇妆。 盼儿总嫌弃她口脂调得太红,却每次都被她一句“显白”,给怼回去。 今日,江虞按照竹桃所谓的“安排”,又来给盼儿上妆,不过这次大婚,盼儿早就请好了坊间最有名的妆容圣手,江虞就是个递胭脂口脂的侍婢罢了。 “这口脂的朱色很少见这么正的了。”那妆容师不禁感叹,一边帮盼儿描唇。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们天姬江堂主亲自调的。”盼儿瞥了一眼在一边服侍的江虞,神情里都是不屑。 那妆容师心领神会:“一个堂主竟然亲自做这种侍婢做的事。” “……”江虞不予理会。 盼儿只当她是还没从【她余盼儿与云时共度一夜】的介意中走出来,故意问竹桃:“怎么早上起来,不见云时哥哥?昨夜我可是在他这睡的……” 竹桃抬高了语调,似是专门说给江虞听的:“还叫什么哥哥,该改口叫【夫君】了,这一大早云掌门是扶着腰出的房门,说自己辛劳了一夜,所以自然是被伺候着去更衣沐浴,待会呀,就见着了。” 盼儿一听,更是羞赧。 反观江虞,一言不发地别过脸去。 ———— 吉时已到,喜堂雕栏画栋,皆是鲜花与红绸,一派喜庆。 两位新人,一个俊朗不凡,身着龙凤长袍,一个花容月貌,身披龙凤金纱,在纷飞的礼炮金箔花瓣中款款走来。 喜乐声、鞭炮声、欢呼声、笑声、掌声,声声入耳。观礼者无不注目视之,感叹璧人一对,天作之合。 很快便走到了喜堂,竹桃迎面走来,递上红花绸带:“恭迎天姬、南夕二位掌门,良辰已至,请接过绸带开始行礼。” 盼儿低头娇羞接过,正当云时伸手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且慢!” ———— 众人惊诧地转过头去—— 竟然是余十烟! 天姬真正的掌门出现了! 一时间所有宾客纷纷侧目,交头接耳: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余掌门重病吗,才让大小姐掌管门派事务的?” “我听说的版本是余掌门命不久矣,还以为这次联姻是冲喜呢!” “为什么有人跟我说是云游四海寻医问药去了,不管门派事务,所以才让大小姐大婚继任掌门之位……” 一时间众说纷纭,但无论怎样,事实摆在眼前——余十烟回来了,虽然略有憔悴之色,不掩脸色红润、身体康健的事实。 她是来反对这门亲事的,还是来反对盼儿登上掌门之位? 无论是来反对什么,这已然注定,就是一场极大的反转。 “你怎么来了……” 盼儿显然有些慌,在她看来,余十烟不是应该在暗室里听着礼乐垂足顿胸、悔不当初吗?怎么能出来?她是怎么出来的? “盼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大婚之日,都不把你的母亲大人从暗室里放出来。囚禁了我这么多天,我真的是太久没见到这太阳光了……”余十烟阴阳怪气地说着。 在座的人,包括天姬的弟子们都听懂了,盼儿这是为自己能登上掌门之位,将真正的掌门囚禁起来!甚至为了瞒天过海编造出抱病在床、需要休养甚至云游四海的鬼话! 真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恶!太可恶了! “你不仅囚禁我,还杀了紫荆、杀了紫雅堂主、威胁紫风和紫颂堂主为你效命,只为了夺取天姬大权,盼儿啊盼儿,我昨天就跟你说了,多行不义,总会报应到自己身上的!” 十烟细数了盼儿在天姬的罪状,天姬各大小堂主和弟子,发现自己上当受骗,都愤怒得很!尤其是跟随风雅颂三堂堂主已久的弟子们,更是按捺不住怒火,一顿叫嚣! ———— 十烟安抚着诸位弟子:“请大家不用担心。你们的掌门余十烟已经回来了!多亏我真正的贤婿相救,否则,我可能今天都见不到诸位了。” 众人跟着余盼儿的眼神向后看去,才发现,云时正摇着折扇得意看着这一切。 整个一派~清风朗朗,翩翩少年郎。 “这不是刚刚那个新郎官云掌门吗?” “什么情况,怎么有两个云掌门?” “……” 不止宾客、门派弟子们都震惊了,盼儿也瞳孔放大、身子一震,转头看向那穿着婚服,差点就跟她拜堂成亲那个“云时”。 那个“云时”也是露出一样的得意笑容:“我还是第一次穿这么华丽的衣服呢,这个料子不错,在哪里订的,我回头也去扯两匹来做件袍子穿。” 那“云时”伸手,竟生生揭开一层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来,相比云时清朗俊逸浓眉大眼,他一双狐狸眼邪魅众生,倒也是另一种过目不忘。 是他!千面郎君元九郎! 蜀葵门门主——元慕昀! 怪不得他说他不来大婚现场,原来是以这种形式出现。 他与云时身高无异,只一张脸庞易了容,便难以识破。 元慕昀走近了盼儿,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是不是难以置信,如梦初醒,要不要再给你听一次这里的声音?” 这熟悉的挑逗的用词,还有这熟悉的腔调…… 盼儿有如晴天霹雳一般:“昨晚那个人,是你?” 元慕昀捋了捋发冠:“当然是我,不然你这里三层外三层弟子软禁你的新郎官,云掌门怎么去救他丈母娘?” 第113章 江虞现身的真相【一】 听完元慕昀的说法,宾客和门派弟子们又懂了。 这余盼儿不仅囚禁真正的天姬掌门余十烟、血刃天姬堂主,还软禁南夕掌门云时,加上此前派江虞威胁各大门派拥她为新掌门、共伐北冥…… 桩桩件件罗列下来…… 小小女子,已经可以是武林公敌了…… ———— “话说回来,你真的很没意思,之前承诺我——只要我杀了江小鱼你就给我《逍遥游剑法》,居然我昨夜问你,你说自己早就毁了那本剑法。要不是我机智,趁你醉酒让你写出来给我,不然我这辈子恐怕见不到这本武林绝学了呢!”元慕昀得意扬扬地从腰间掏出那张剑法心诀,炫耀了一把,“这一趟差事,值了。” 盼儿突然有一种人财两空的感觉。 等等……人…… 她下意识抱住自己的双臂,将衣服拉紧,既然昨晚那个是元慕昀,那么跟她一夜春宵的难道是这个家伙? 她不禁破口大骂:“堂堂蜀葵门门主,竟然趁人之危,灌醉我做那种下作的禽兽勾当!” “别给我乱扣罪名。我对你这种女人没什么兴趣……” 元慕昀赶紧解释道:“我昨晚不过就是给你点了几勺蔷薇迷情香,你自己意乱情迷往我怀里钻,自始至终我可是目不斜视、一心只想拿剑法。 所谓昨夜—— 不过就是你在蔷薇迷情香的作用下,自己幻想出来的而已。 我不过就是把你丢在床上、拉上床帷,你自己跟一床被子较劲,一直往外丢衣服还各种奇奇怪怪的吟叫……真的很影响我在外面研究剑谱。” 她昨晚感觉到的柔软温暖、深情覆盖、帐暖情柔,竟然是一床被子! 昨晚的男子,早上扶着腰,说辛劳了一夜没睡好,竟然是在练剑! 一时间,羞愧、恼怒、愤恨、尴尬一齐上了头。 “来人!把这个男人给我杀了,碎尸万段!”穿着喜服的盼儿大吼。 可还有哪个天姬弟子会听她的号令呢? 指望一个武功平平的竹桃,去对战蜀葵门的门主吗? 这是她余盼儿要输的节奏吗? ———— 正当盼儿几乎绝望之际,江虞往前走了几步。 盼儿突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还有江虞! 她还有一个身中虫蛊毒的江虞! 她还有一个不得不对她言听计从的江虞! “江虞,快,杀了他!我给你解药!我一次性给你好几个时辰的解药!然后杀了那些不听我们话的人,我做掌门,你做副掌门!” 盼儿语气间竟有些歇斯底里的疯魔。 “说什么【我们】这么相好的词,不知道的以为我跟你是一伙的呢!江虞以前的名声够差了,好不容易我一路洗白到今天,可不想再给她抹黑、功亏一篑了。” 说罢,眼前的“江虞”莞尔一笑、语气俏皮、用词诡异。 除了深色衣服、英气打扮,这哪里还有半分冷面杀手江虞的模样。 “你……你不是江虞,你是江小鱼!” 盼儿后退了几步,她不敢相信,自己这几个月真被耍得团团转。 她不敢相信也没用,眼前这个声称自己是江虞,演了好些日子冷面杀手的人,的的确确就是江小鱼本鱼,如假包换。 江小鱼耸耸肩膀表示:“你派我去送请帖把各个门派都请来观礼,元慕昀也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一整碟新鲜特制的小鱼枣花酥,才请来的贵客呢,怎么可以杀了他呢?” 原来那天在蜀葵门,元慕昀这个易容伪装大佬也是一眼就看破——来人就是江小鱼,而不是什么江虞。 也根据“江虞”和竹杏等人的互动,判断现在的江小鱼有难言之隐,便以留他们几人借宿之名,深夜给每人送去一碗加料的安神养颜汤…… 在白鹤山庄那时,元慕昀曾跟江小鱼留下话——【但愿有朝一日,也能有机会吃到传说中的,江小鱼复刻版枣花酥】 于是当晚,他们以一碟枣花酥为号,共谋了今日的“新郎调包记”。 ———— 盼儿冷笑了一声:“就算你调包了新郎又怎么样?婚书可是写得清清楚楚,他云时亲笔签的契约!” “哦?你怕是不记得这婚书是我写的?” 小鱼眨巴着眼睛,让盼儿突然充满怀疑,这婚书难不成有什么陷阱?! 她以防万一把婚书都放在了衣服内侧,赶紧掏出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看: 【南夕掌门立誓,迎娶天姬门派大小姐兼代理掌门,为南夕门派掌门夫人。婚后由掌门夫人代执掌一半以上南夕门派权限。 兹此两派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诗咏宜家,敦百年之静好。 庆元二十七年七月七日。云时。】 这遣词造句、时间落款,好像都没有问题…… 最后还是江小鱼温馨提示了一下:“我只说是天姬门派大小姐兼代理掌门,你看整份文书我提了你【余盼儿】半个字了吗?” “……” 盼儿满脸愕然地重新审视了那纸婚书,双手不住地颤抖…… 天姬门派大小姐…… 代理掌门…… 江小鱼撸起袖子,露出了鲜红色的小鱼形状胎记,高高地举了起来: “你似乎扮演太久入了戏,以至于忘记了,我才是真正的天姬门派大小姐,我的母亲唯一可以指定的——代理掌门。” 众人哗然。 余十烟已穿过众人,走上喜堂原本空着的、只放了一张酸枝木雕花椅的高堂位,掀起华服长袖和裙摆,不怒自威。 天姬一众弟子跪了一地,齐刷刷喊着:“恭迎掌门回归!” 余十烟启唇宣告:“江小鱼,乃我天姬掌门余十烟唯一的独女——余晓晓,年幼流落在外,于前月母女相认。江小鱼,是我天姬门派唯一大小姐,也是我不在之时,唯一的代理掌门!” 天姬弟子自是均毕恭毕敬向江小鱼行礼:“恭迎天姬大小姐、代理掌门回归!” 云时走到江小鱼身后,用折扇敲敲她的小脑袋:“挺威风嘛这次!” “我现在可是天姬门派大小姐兼代理掌门,云掌门对我客气点!” “是吗?可是某人已经自己写了婚书,许我做掌门夫人了,我可是签了字的,你别想赖!” “你可是也许了我一半的南夕门派权力,我可要比你厉害得多!” “那白纸黑字写的是婚后,掌门夫人什么时候跟我尽快完婚!” “……” 天姬弟子的无上朝拜、余十烟当着所有门派弟子和江湖大小门派宾客,官宣江小鱼的身份、江小鱼与云时肆无忌惮你来我往秀恩爱……这些画面都像利刃,反复剜着盼儿的心口! 她余盼儿机关算尽! 她余盼儿怎么可能会输! 对了,虫蛊毒! 掐指一算,也快到了时辰,盼儿阴沉一笑:“江小鱼,就算你假扮江虞时我没有识破,但你服下我的虫蛊毒就是事实,你难道就忘记了那蚀骨挠心的剧痛了吗?” 第114章 江虞现身的真相【二】 盼儿得意扬扬地炫耀着自己的杀手锏——天姬独门虫蛊毒,若到了时辰没有解药,必受百蚁千虫啃噬之痛! 她拿出袖间的玉葫芦,这玉葫芦江小鱼自然很熟悉,那是她假扮江虞期间备受要挟的原因。甚至为了这几颗解药,她跑整个江湖外送请帖、受竹桃竹杏的欺负、受她盼儿侍婢待遇的屈辱! 盼儿依然阴狠地向江小鱼发出最后的通牒:“江小鱼,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没想到江小鱼耸耸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好像——早就不需要你的解药了耶!” 盼儿蓦地震惊了:“现在什么时辰?” 江小鱼看了看太阳方位:“快到午时了我的好妹妹,你也不用等了,我的毒,早就在七夕那晚被你揍了一顿之后,就解了。 仔细想想,后面跟你、竹桃、竹杏拿解药的时候,你们何曾当面见我吃过? 我屯起来的解药,可能比你手头有的,还要多……你需要的话,我还可以给多几颗你补补库存?” 说着她也亮起了自己腰间的木质小葫芦,朝着盼儿晃了晃,这木质小葫芦的尺寸整整比盼儿的玉葫芦大了一圈有余。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盼儿喃喃自语,双脚一软,跪在地上。 江小鱼放下了小葫芦,双手插兜:“这个……大概得从你把我们丢进暗室那天,开始跟你说起了……” ———— 事情回到——江小鱼与余十烟被盼儿丢进了暗室之后。 一片漆黑之中,江小鱼已身中剧毒奄奄一息,余十烟也身受重伤,但她不忍自己的女儿受苦,毅然决然、冒着散尽毕生功力、赌上自己性命的危险,在暗室中为江小鱼运功解毒。 也亏得江小鱼这具身体此前中过北冥九泉散的剧毒封住了经络,导致新中的剧毒扩散速度没有那么快,为余十烟的运功治疗争取了大量的时间。 连续几日的内力输送,江小鱼终于吐尽体内最后一口瘀血。 “晓晓,你终于醒了……” 江小鱼一睁开眼睛便迎上了十烟关切的目光,她真的没有死!她活过来了!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泪流满面。 此时此刻,家人温暖的怀抱,才是对死而复生最好的庆祝。 ———— “晓晓,你可有好些了?让娘亲看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鱼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只觉得身轻如燕,连反应都敏捷了不少: “我怎么觉得,这身体好像比中毒之前,更利索了……” 十烟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理了理她的发髻:“看来,你体内所有的毒悉数散去,你之前被九泉散封住的经络,也终于被我的内力真气冲破,毒素一并除去。所以你才会觉得身子轻、身体舒爽。”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前北冥第一杀手应有的身体素质! 小鱼眼里闪着光,兴奋地抱住十烟:“那我们一起杀出去!虽然我武功不高,倒还是有些三脚猫拳脚功夫,现在这身子灵活,一定不会拖后腿的!” 十烟却摇了摇头,忽而也吐出一口鲜血。 小鱼焦急地用衣袖帮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难道是因为帮我解毒才会这样?有没有不舒服?会不会怎么样?要不我还是大声喊她们来?” 十烟笑着拍拍她的手:“娘亲没事,帮你解毒只是消耗了我六成左右的内力,我还有四成留在体内顶着,死不了。” 江小鱼十分懊恼:“都怪我,都是因为我,才会困在这里……” “傻孩子,自责什么。能找回你,和你现在待在一起,娘亲已经觉得幸福了,我现在的唯一愿望,就是希望能和你一起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出去。 只是这暗室,仅有唯一的出入口,开关也只有房内的铜镜,除非外面的人来开,我们是出不去的。而且盼儿现在修炼了六层境界的逍遥游剑法,就算趁他们来给我们送饭之时下手,我们两个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小鱼:“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不成?” 十烟:“也不全是,逍遥游剑法我倒是过目不忘,牢记于心。或许,我们可以在这不被打扰的暗室内加以修炼,试图与她抗衡!” 于是那几日,这戏精母女二人便在竹桃送饭之时,伪装成一个奄奄一息、一个哭天抢地,完全放松了竹桃等人的警惕。待暗室之门关上后,江小鱼便在十烟的指导下,修炼起了逍遥游剑法! 这次,江小鱼一改摸鱼常态、也不插科打诨,认认真真地跟十烟学着心法奥义。 可待她们一样修炼到第六层时,也是一样发现了,逍遥游剑法第七层、第八层、第九层都是与之前重复的事实…… “这江湖的《逍遥游剑法》,不会是本盗版货?”江小鱼不禁嘟囔着,反复研究着十烟熟背给她的心诀。 十烟也叹着气:“我本来是想,如果我们都练到第七层、甚至第八层以上,两人合力,应该能与盼儿目前的武功抗衡。但现在我们都卡在第六层,你功力尚浅,我又没了六成功力,估计依然不是她的对手……”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忽而江小鱼突然发了声:“娘亲,我问你哈,你是不是只要见过那剑法,你能记得住?” 十烟一愣:“是,没错。我对见过的剑法过目不忘。” 江小鱼计上心头,狡黠一笑:“那娘亲有没有见过——北冥的剑法,就江虞惯使的那一套,就几招也行!” “见过,你要学这个做甚?” “我啊……似乎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办法可以试一试。” 就这样,余十烟凭借过目不忘、又博览群书的本事,传授小鱼一套完整的北冥剑法。习成之后,江小鱼就准备开始【假扮江虞复活、打入敌方内部、骗取信任】的终极计划! ———— 江小鱼原本就在北冥待了一段时间,对于江虞言行举止也不是没有模仿成功过。 于她而言,这扮演江虞的重要秘诀,就是把自己想象成莫渊师尊……这江虞跟随莫渊多年,两人性格做事思想都极为相似、要不然也不会在那吃人又冷漠的地方,惺惺相惜到心心相印。莫渊师尊会如何做,江虞自然就会如何做。 至于这【虫蛊毒】,是天姬独门毒物,自然一早就在余十烟的算计之内…… 第115章 江虞现身的真相【三】 就在江小鱼决定——开始扮演江虞那一天,余十烟不舍地抚摸着小鱼的脸颊: “这一去可能十分凶险,诸事小心。我猜,那盼儿生性多疑,你若要取得她的信任,她一定会拿天姬独门的虫蛊毒对付你。 这种毒发作起来十分痛苦,每次不及时服用解药就会生不如死,所以才能达到控制别人的目的。 但虫蛊毒不是不能彻底根治,这是天姬门派只有掌门代代相传的办法,盼儿也不知道。我这就传授你一套独门心法,只要你在毒发时,不服解药并且按照心法运功,咬牙坚持过去,便可彻底抑制毒性。” 小鱼点点头,她何尝不知道此去凶险,但为了十烟、为了云时、甚至为了整个天姬,她也必须冒险走这一趟。 只要盼儿信了她真的是江虞,没有了与江小鱼有关的记忆,忘记了余十烟、云时,那么,必然会把江虞收为己用,达到更多不可告人的目的。 显然,这一场,江小鱼赌赢了。 果不其然,盼儿果然给江小鱼喂了虫蛊毒,江小鱼也为了彻底博得盼儿的信任,放任毒性发作几次,直到七夕之夜过后,才回到房里为自己运功解毒。 解毒的过程十分痛苦,她也是默念着云时的名字,紧攥着梨花簪鲜血直流,才勉强捱了过去。 解了毒后,江小鱼也没有声张,依然按照以前的法子,快到毒发时间之前便索要解药,假装吃下,却屯了起来。 不知不觉,就攒了一大葫芦了。 ———— 以上,便是江小鱼扮演江虞、抑制虫蛊毒的真相及回忆。 ———— 听罢江小鱼的说法,盼儿几乎震惊得说不出话,她隐忍十余年、处心积虑布局、精于算计,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竟然被一个假扮江虞的江小鱼毁于一旦。 而云时却心疼地拉起江小鱼的手,看着她手里结痂的划痕:“都让你用梨花簪的时候小心点,就是不听,就是不听。” 江小鱼嘟囔着:“那真的很难忍受好不好,要不你也来两颗试试,我有一葫芦解药给你吃。” “……” 小鱼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着云时:“我这次演技很棒,是不是进步很大?” “是是是,进步神速!”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江虞,是江小鱼了?” “你猜?” “……不会又是一下子看出来的?” “你忘记我之前在从北冥大婚回来的马车上跟你说过—— 你就算演技再好、武功再精进,可以骗过所有人,但唯独骗不了我。 因为你是我眼中最独特的存在。无论是扮成江虞、扮成老妪,我都可以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你,不因为其他,只因为你就是江小鱼。” 小鱼微微有些脸红,果然有些情话听第二遍依然心动,只是她怎么听着没有很开心呢……她不甘心地追问:“那总得有个穿帮的时候,难道是我说第三句的时候?” 云时笑而不语,就只是眼神宠溺地看着她。 “难不成,是第二句?” 云时上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小鱼撇撇嘴:“好了我知道了,我不问了。” ———— “所以,你也一早就知道江虞就是江小鱼,和她一起演戏来诓骗我?”盼儿语气已不似之前那么激动,只是阴阴冷冷地看着云时。 江小鱼替云时做了回答:“其实不仅是演戏啦,你每天派那么多人跟着我,连上茅厕都不放过……你知道我传递一次情报有多不容易吗……” 盼儿喃喃自语:“情报……” 小鱼表示:“不然你以为这【新郎调包记】只是为了让云时不跟你拜堂吗,当然是让云时金蝉脱壳去救我娘亲啦!” 盼儿向着竹桃竹杏等人怒目而视,在她看来,肯定是她们办事不力,让江小鱼钻了空子。 而小鱼的解释无疑戳了她一刀:“你别出了差错先怪你下面的人,真不像个好领导。其实,我和云时胆子比较大,传递情报的时候,每次你都在呀!” “什么?!” 盼儿简直五雷轰顶,她仔仔细细回想,云时和江小鱼在她眼前如何传递信息。 刺杀、见面送簪、七夕之约、送剑、试婚服、还簪…… 她反应过来了!是那根簪子有问题! 竟然是那根不起眼的梨花簪! 她竟然被一根簪子的障眼法给蒙蔽了! ———— 事实上,在江小鱼伪装江虞第一次闯入白鹤山庄的时候,原本沉浸在失去江小鱼悲伤中的云时还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她打伤长轩、没有对小夏出手、中了白鹤神针、假装要向吴予子出手时,云时断定,来人就是江小鱼,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便随着她演,将计就计,所以也才完全不躲开招式,直直地任江小鱼往他心口刺了一剑。 那个时候他才会说: 【为什么要躲?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命你要,便拿去。 【这是我对江小鱼的承诺。】 【还说是北冥第一冷面高手江虞呢,刺得如此浅,如何要我的命?】 【若是有幸,你能看见江小鱼,请帮我转告她,我很想她。】 这些话,他并不是对江虞说的,而是对眼前的江小鱼说的,深情款款。 苏醒之后,他也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因为他也不明白,江小鱼为什么会扮作江虞出现,甚至来刺杀他,甚至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武功突然变得这么好,经络也全部打开。 他相信江小鱼有难处,否则不会故意一剑刺来又避开心脏的位置;他又不明白,为什么这次,小鱼会失踪,好不容易现身之后,小鱼不愿意跟他求助,反而一定要扮作江虞的样子骗过所有人。 直到他发现小鱼留在房里的梨花簪,盼儿假孕一事令他恍然大悟——江小鱼闹失踪的真正原因! 而至于为什么要借江虞的身份现身,他要去问问看! 为了以防万一,他便仿着江小鱼的样子,在梨花簪内嵌入了纸条,借【见面礼】之名送给了小鱼—— 所以,也才有了那句话: 【此簪和以前一样,可验毒、可防身、也可按照江小鱼的用法来用,只是甚是锋利,江堂主诸多小心。】 第116章 江虞现身的真相【四】 那个时候的江小鱼,倒是正愁着——取得盼儿初步信任后,怎么才能脱离盼儿的耳目,闯进十烟的房间去救人。 而云时的出现,让江小鱼意识到她还有另外一个事情要做,她不能让云时再被盼儿温柔可人的虚伪外表蒙骗! 云时那句【按照江小鱼的用法来用】提醒了她,她给云时留书出走的讯息,他收到了!他也在簪子中嵌入了纸条,她要记得打开看! 于是夜里,江小鱼佯装睡着,在被窝里偷偷打开了梨花簪: 【小鱼,多日不见,思君如狂。】 小鱼白了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说情话…… 【又扮作江虞,甚无新意。】 小鱼差点就把好不容易拿到的纸条给撕了,我这么小心翼翼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来看你的纸条,你跟我说这个? 【我宣布单方面与江小鱼复合,有孕之事纯属无稽之谈,云时此生唯江小鱼一人而已,从过去,到现在,以后亦是如此。】 江小鱼单方面宣布分手,他云时就单方面宣布复合。不知道为什么,江小鱼看完这一段,突然想吐槽一句:“老处男……” 【是否有难处,需要我暗中相助,梨花簪为号。七夕之夜,我会身着松绿色衣服,在银汉桥等你。】 就在江小鱼还在思考怎么回应云时,门“吱拉”一开,竹桃带着三个捧着华服的侍婢闯了进来。 吓得江小鱼一激灵赶紧把梨花簪塞入枕头深处,佯装惊醒坐了起来: “来者何人,是要尝尝拳头的滋味吗?” 竹桃倒是作威作福:“明日七夕,代理掌门体恤江堂主,给堂主送来几身衣服,还请江堂主一定要明日换上。” 江小鱼看到那一身柿红娇俏、一身绛紫典雅、一身松绿高贵,都绣着金丝,搭配华美的簪子、步摇、香囊……这一看就是原本给盼儿准备的,但盼儿不要的。 她倒是一眼就看中那身松绿色的,不仅合她心意,还能隔空回应云时。 但做戏要做全套,她故作嫌弃拒绝:“拿走!我又不是没有衣服穿,这些女儿家东西如此碍事,快拿走!” 竹桃仗着盼儿撑腰自然硬气:“江堂主,代理掌门有令,竹桃劝您不要不识好歹。” “穿就穿,上纲上线的啰哩啰嗦烦死了。那红的紫的碍眼,给我留那身最深的绿色就行。”江小鱼故作凶狠烦躁,其实内心喜欢得不得了。 “明日竹桃会带一群侍婢来给江堂主梳洗打扮,请江堂主早点歇息。” “若不是你来,我早就歇息了。” “……” 至于竹桃为什么没有把江小鱼选了松绿色这件事情告诉盼儿,原因也很简单,在她看来,江小鱼选的是最难看、最不惹眼的颜色,真是太不识货、暴殄天物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这身松绿色的衣服,让盼儿的七夕之夜,尴尬得像一堆有情人中的那个跳梁小丑。 ———— 七夕之夜,江小鱼故意拖着时间,她要在云时面前,表演一波虫蛊毒蚀骨的痛苦。 论卖惨,她江小鱼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所以毒发之时,她趁机用最后一丝力气,将舌头咬破,吐出血来。 差点没把自己疼死…… 盼儿要把她带走,她趁机把云时还给她的佩剑丢在原地,而云时也果不其然地跟过来,借还剑之名,终于发现盼儿会武功、阴险狡诈的真面目! 但云时这个憨憨居然一根筋要带她走,她这一走还怎么回来救十烟,所以她一不做二不休,假借为了解药之名,拒绝了云时,还给他们亲手写了婚书。 虽然她没有写盼儿的名字,只是写了门派大小姐兼代理掌门,但那个时候的云时是真的不知道真相。 还以为自己七夕之夜一番深情告白之后,江小鱼依然选择弃他而去,还要牺牲他的色相,把他推给盼儿,所以特别真实地痛苦了一波…… 这每日的【随便、都行、你定】也让盼儿逐渐确定,小鱼已经不复存在,云时确确实实就是死了心。 直到有一天,云时在天姬百无聊赖地被又一次丈量身体尺寸……听见那几个侍婢在嚼碎嘴子: “我怎么记得以前帮大小姐做衣服的时候,大小姐手腕是有胎记的,你们记不记得?” “记得啊,还是红色的胎记还挺好看的。” “可是我今日去给大小姐量婚服的时候,她手腕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你可别乱说话……当年掌门就是因为大小姐手腕那个鱼形胎记,才认回来大小姐的,大小姐也是可怜,五岁就被北冥抓走,八岁才逃回来了,据说被折腾得跟小时候长得都不太一样了……” 云时蓦地一把抓住了那个带头说话的侍婢的手腕:“你说,大小姐以前手腕上有红色鱼形胎记,是五岁走失之前就有的?然后最近没有了?” 那侍婢抖若筛糠:“云掌门……是这样的……小的不敢有半句欺瞒……” “今日之事,不要再说出去。” “好的好的……” 红色鱼形胎记……这么巧…… 五岁被北冥抓走、凭借胎记认回、最近没有了胎记…… 江虞莫名其妙的身世和记忆碎片、东华寺、余十烟和江小鱼突然失踪…… 终于,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云时猜到——这江小鱼怕不是和余十烟已母女相认,余盼儿事迹败露便施加毒手,这才有了江小鱼假扮江虞现身投奔余盼儿这场戏。 他忽而想起了那纸婚书,原来这才是江小鱼一定要亲笔来写的原因,把真正的天姬大小姐许配给云时。 他忽然觉得这量婚服一事,好像也没有那么无趣了。 这江小鱼,不仅武功精进了许多,连脑子也好使了不少。 此时的江小鱼已经被盼儿派到天南地北送请帖了,而他能为江小鱼做的,就是这几日稳住盼儿,等江小鱼回来—— 这次,是她江小鱼的主场了。 果然江小鱼回来之后,便趁着给云时换婚服的时候,归还了梨花簪,内嵌【联姻大婚的营救计划】。 ———— 此时的盼儿回忆起江小鱼在帮云时换婚服那天的奇怪对话,她终于听懂了,果然字字句句都没有她“余盼儿”的姓名,可惜她懂得太迟了: 【江虞预祝云掌门大婚顺利,南夕与天姬永结秦晋之好。】 【承江堂主吉言,云某定不负婚书所托——与天姬门派大小姐,一生深情相许。】 【云掌门可要记住今日承诺,好好对自己的掌门夫人。】 【我答应你。】 第117章 江虞现身的真相【五】 盼儿的视角里,大婚前夜她去暗室慰问余十烟自讨了一番不快,便去了“云时”的房间,二人“逍遥”了一夜。 而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其实远不止这些。 大婚前夜,安排看守江虞的人终于只剩下两个,因为其他人都去筹备婚礼了。 江小鱼忽而听得门外有碰撞声,小心翼翼地拿起剑,生怕有任何异动。 “吱拉”一声,门开了。 江小鱼正要挥剑舞去,却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门口,月光洒下,发带飘飞,玉冠高束。 那人轻轻拢起折扇,正深情款款注视着她…… 翩翩美少年,一眼万年,一如初见。 除了云时,还能是谁? 只见他启唇轻笑,眼光依旧在江小鱼身上不曾离开: “怎么……我这心口的剑伤刚好,我亲爱的掌门夫人,又要再来一剑? 这次可得看准了,如果可以的话,离心脏再远多几毫,我可以不用平白无故丢那么多血。” 还是那么爱说笑,还是那么爱破坏氛围。 可是还是那么深情款款,爱拿【掌门夫人】四个字打趣她…… 一时间,思念、委屈悉数涌上心头,江小鱼果断放下了剑,冲过去一头扑进了云时的怀里,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久违的、好闻的梨花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大概是在天姬久了,她变得小心翼翼时刻提防隔墙有耳有监视,小小声地询问:“你怎么来了,不怕被发现吗?” 云时轻轻用手抚摸着江小鱼的脑袋,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安抚过这个女人了: “不用担心。我那边的,虽然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但她们绝对想不到,房里坐着的是穿着我衣服、顶着我模样的元九郎;你这边的,就两个,已经一根迷烟送她们入睡了,明早她们只会觉得自己是不小心睡着的。” “我……唔……” 江小鱼原本想抬头说些什么,云时已低头含住了她的唇,不仅许久没有抚摸过她灵动的小脑袋,听到她雀跃的声音,他也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品尝过这个女人的甜美滋味了,思君如狂,一朝倾泄。 他紧紧地把小鱼搂在怀里,不停地索取,似要把她整个人嵌入每一寸骨血,又温柔地辗转,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弄丢了…… 他加深了手上的力度,又偏过头去,深情地吻住了小鱼的耳垂,再一路向下顺到脖颈。小鱼微微仰头,领口因为两人的动作拉扯已微微张开,任由云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脖子上、肩膀上、心口前…… 房里弥漫着隐隐的粗喘与嘤咛…… 伴随一声闷哼,云时扶着江小鱼的腰,将她一把抱起。纵使动作如此之大,两人也并没有中断那个缠绵又用力的亲吻。 云时仰头,身体发烫,从耳根到喉结一路充血;小鱼低头闭眼,柔情回应,享受这份耳鬓厮磨的绵绵情意。 云时一个转身,把小鱼轻轻放在榻上,顷刻间整个身子又覆了上来。 今晚的江小鱼,他怎么吻也吻不够,他忍了太久太久,想了太久太久,念了太久太久…… 江小鱼双手也不自觉攀上他的脖颈,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去拉小鱼侧边的衣带…… ———— “小鱼……”云时突然停住了动作。 “嗯?” “那个……你这有没有冷水……” 江小鱼噗嗤一乐,心领神会,用手指着屏风后的方向。云时便一溜烟跑了过去,不一会儿便听见了水声…… 云时再出现时,鬓角还稍微滴着水…… “你没事?”小鱼关切地问。 “没事,我只是怕太久,耽误了时间救我的岳母大人。” “……” “你瞒了我这么久,我早晚会从你身上讨回来。”云时伸手刮了一下江小鱼的鼻子,“婚书为约,我可是签了字的,掌门夫人,你赖不掉,你已经把自己卖给我了。” “……” “那我走咯。”云时依依不舍地看着江小鱼: “嗯,你诸事小心。” 云时的身影刚消失在房门口,小鱼刚准备把门关上,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又突然冒出来: “你说的暗室的开关,在哪里来着?” “……掌门房里,菱花铜镜。” “好,你等我。” 这次,这抹白色的身影,是真的消失了。 ———— 只是远不到半个时辰,江小鱼的房门又被云时打开,身影敏捷地闪现进来,四下无人,又把门关好。 “云大掌门——这次又是忘记问什么?” 小鱼以为他又回来问这问那,忍不住白了一眼。 “就这么小看我?我可是已经成功救出岳母大人,并且护送她到安全的地方。 那里大概有十几二十个守卫都昏睡了,明日也只会当自己就是睡了一觉。 不过这岳母大人,说她要自己去相熟的地方紧急置办件威风的华服,明早要用,就只让我带这个给你,说你看了就会懂的。” 云时说着,把一本心法递给了江小鱼。 这才半个时辰……就算是一代掌门这办事效率也忒高了一点…… 江小鱼突然在想,自己费这么大周折干嘛……又扮演江虞又中虫蛊毒的……好像是不是没太大必要。 云时突然从身后抱紧了她,在耳边低语:“小鱼……现在岳母大人已经营救出来了,长夜漫漫,无人打扰,我们可心无旁骛。” 说着便要吻了上来,这江小鱼自然知道云时在想什么,拿起那本心法挡在了自己与云时的双唇之间。 “江小鱼,你要干嘛?” “不好意思啊云大掌门,我也怕太久,耽误了我研究心法的时间。” 说着便狡黠一笑,云时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被一掌推出了门外,江小鱼还趁机反锁了房门。 “江小鱼,你放我进去!” “现在本掌门夫人要专心研究心法,无人打扰、心无旁骛才行。” “那我呢?” “你去帮你的岳母大人购置衣服?新时代好女婿!诸事小心,一路走好,明日不见不散哦!” “……” 第118章 共做地府鸳鸯 所有的事件悉数告破。 无论是江虞的身世、十八岁生辰生死令之谜,还是关于江小鱼伪装江虞现身的真相也都全部浮出了水面。 天姬真正的掌门回来了、真正的掌门独女余晓晓回来了、甚至连这场联姻的大婚现场——好像只要把新娘换回江小鱼,都可以皆大欢喜地继续进行下去…… 余盼儿曾经以为,只有她一个人掌控了世界,她顷刻间就要登上峰顶,接受万人敬仰。 而这个世界,却在临门一脚,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并且只抛弃了她一个人。 她自然是恨的,恨当年为什么不再狠一点、直接要挟无念大师让唐风见结果了小江虞;恨自己为什么不在醉仙阁、灯会、江小鱼第一次闯入天姬时就亲手杀了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识破江小鱼的诡计、轻信了江虞重生这种荒唐的胡话…… 她余盼儿怎么可以输! 不,她余盼儿不会轻易认输! 她可是双手沾满血腥、一人就能撑起一个门派事务的女人! 无师自通,纯靠自己在天姬藏书阁里自学便修得一身内力,还有武林绝学逍遥游剑法! 她不可以被打败! 她也不会被打败! ———— “既然你是江小鱼,不是江虞,那么你的内力就不可与江虞同日而语。”盼儿冷冷地挑着眉,一个转身甩开了镶金缀银的华丽婚服,露出里面剪裁利落的长裙,精钢软剑已从腰间抽出执在手中,折射着阳光发出斑驳的光亮,映得头顶的凤冠熠熠生辉。 盼儿将剑横在身前,对着江小鱼叫嚣:“江小鱼,就算你也修炼到逍遥游剑法第六层,按照你现在的内力,你根本打不过我!” “其实,人呢,一定不要把话说得太早。”江小鱼耸耸肩,“你运下气试试?” 盼儿气沉丹田,正要举剑刺来,突然发现经脉一阵绞痛…… 她捂住了心口: “江小鱼,你对我做了什么?” 江小鱼也轻轻抽出手上的佩剑,把剑鞘一扔,表示:“我也就瞒了你两件事—— 第一件,你不是让竹桃管教我,让我给你做些调制胭脂口脂这些杂活吗? 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伪装胎记,剩了好多朱砂。 我呢,就把那些朱砂全加进去了。不然你的胭脂口脂的颜色能那么鲜艳? 所以你的经脉就只是被这些朱砂毒,给封住了而已。” 说着江小鱼便举着剑向盼儿飞去,两人都是使的逍遥游剑法,你来我往,行云流水如双飞燕。 “你以为你封住了我的经脉,就可以赢过我了吗?”被封住经脉的盼儿虽内力没有此前厉害,但也是身手矫健、剑气如风。 ———— 江小鱼灵活应招、丝毫不慌:“我刚刚不是说,我有两件事情瞒着你。这第一件是这朱砂毒。你就不想知道这第二件是啥?” 盼儿:“你江小鱼的事,能有什么好事?我不爱听。” 小鱼:“你怎么不按套路来,未必是你不爱听的?这第二件便是——你参不透的逍遥游剑法第七层境界,我已经突破了!” 盼儿一惊:“这怎么可能?” “栩栩然也,自喻适志,不知周也。”江小鱼口念剑诀,瞬间剑花四起,令人眼花缭乱。 若说这逍遥游剑法前六境界,像极了鲲鹏展翅,直击九万里,这第七境界,竟如纷飞蝶翼,千朵万朵压枝低。 一时间,人剑一体,竟与那【庄周梦蝶】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 在江小鱼这宛若千蝶袭来的攻势下,盼儿一时间无力招架,竟被割伤了手腕,软剑应声落地。 “这……怎么可能……”盼儿不可思议地捂住自己渗血的手腕,这逍遥游剑法原篇,不是就只有六章而已吗? 小鱼收起了剑势:“是不是觉得很神奇,那剑法的第七章,也就是第七层境界,明明就是与第四层重复而已。其实我还得感谢你,因为奥妙——就在你抢来的《千蝶梦心法》之中。” 盼儿终于记起了《千蝶梦心法》,那本从凌霄门抢来的心法,过于玄妙、晦涩难懂又前言不搭后语,于是她便也不细看就给了余十烟。 小鱼靠近了盼儿:“我娘亲也是在暗室被困得无聊了,才发现了《逍遥游剑法》第七层境界,便是以第四层的招式,和《千蝶梦心法》相合,恰好就是全新的剑术奥秘——逍遥千蝶梦。” 原来,昨晚十烟让云时交给小鱼的,就是这本,她当时随手放在房里的《千蝶梦心法》,当晚,江小鱼也是不负众望,连夜将这第七层境界突破了。 “哼,想不到……我竟然错过了这本心法……我还是小看你了——江小鱼。”盼儿语气里充满了淡漠,忽而眼神一狠,暗暗运力,手上突然多了三枚银针,就往小鱼的方向射去。 “小心!”云时眼尖发现了盼儿的动作,连忙伸手护住了江小鱼,那三枚银针不偏不倚地扎在云时的手上,瞬间消失了。 “云时!”江小鱼发现云时中针,连忙抓住他的手,“你有没有怎么样?” 盼儿看着江小鱼紧张的模样,仰天长笑。 江小鱼转头揪住盼儿的衣领:“我刚刚都没有杀了你,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云时,你到底给他下的是什么针?有没有解药?快把解药交出来!” 元慕昀上前搭住了云时的脉搏,脸上隐隐有些惊诧:“脉象平稳,毫无异样。” 盼儿听罢又笑了几声,眼神里尽是轻蔑: “不都说我心狠手辣、精于用毒吗?那我这种‘精于用毒’的人下的毒,怎么会那么轻易让你知道是什么。 当然是有解药的呀,只是我不告诉你是什么,也不告诉你什么时候毒发,我看你怎么找解药。” 小鱼揪住盼儿衣襟的手有些颤抖:“就算他是你口口声声、心心念念的云时哥哥,你也是如此吗?” “这不是巧了吗?你们若是杀了我,我就可以和我的云时哥哥——黄泉路上共做地府鸳鸯、逍遥快活……”盼儿玩味地看着眼前的众人。 第119章 他想要心无旁骛 “你……”江小鱼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她眼前的盼儿,不顾后果的疯魔。 云时安抚地搭上江小鱼的肩膀:“我没事,不用太担心。” 余十烟也宽慰着:“天姬神医众多,我就不信,区区一款毒药,我们不能诊治出来!先留她盼儿一条命!” 说罢,便号令天姬弟子,将受伤的盼儿投入地牢。 一朝从天堂跌入地狱,盼儿众目睽睽之下,被天姬弟子簇拥下走向地牢的方向。 江小鱼……走着瞧…… 我们之间的战线,还长着呢! 她的眼神流露出江小鱼看不懂的得意与自信,这让江小鱼不寒而栗。 只是她现在没有心思去想盼儿的事情,她一门心思都在因为保护自己,中了莫名其妙三根银针的云时身上,她总觉得,这三根银针,没有那么简单…… ———— 送走各大小门派之后,余十烟便召集了天姬所有的神医来到了议事厅,只是目前几乎所有的神医把脉过后,都是面面相觑。 大家的结论都是与那元慕昀的结果一样:【脉象平稳,毫无异样】 余十烟不信邪,又把周边的稍微有名的神医都喊来了,里里外外排着队…… 嗯,甚是壮观。 此时厅外的江小鱼来回踱步,元慕昀托着腮:“我说傻姑娘,你能不能别再走了,晃得人头晕。” 江小鱼不想理他,元慕昀站了起来,直接一把拽住了她:“你再多走两步,也不会提升那些江湖庸医的医术的,你还不如求求我这个第一个给云掌门把脉的人,少说我也是精通药理……” 这倒是让江小鱼眼里放光,她激动地拉住元慕昀的手臂:“你已经知道了是什么毒对不对?快告诉我,不,快救他!” 元慕昀轻轻甩开江小鱼,耸耸肩:“我的意思是说,少说我也是精通药理——大不了还可以让他少受点苦……” 然后他就吃了江小鱼结结实实的一拳头…… 元慕昀轻轻揉着被江小鱼打了一拳的胸口:“这个武功升级的版本,哪有之前那个三脚猫功夫的傻姑娘可爱……” 江小鱼依然攥起拳头:“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小心我再变成江虞揍你一顿!” “别别别,不管怎么说,今日见识了一把逍遥游剑法的第七个境界,我还是愿意帮你分析一把的。”见江小鱼一副不信他的样子,元慕昀接着说: “其实你真的不用太担心,那个叫盼儿的,无非就是不想死,所以她才会最后留这一手毒针。你想想——你那老相好要是嗝屁了,你和天姬会放过她吗?她下的毒,肯定不会那么快要了你那老相好的命,就是看什么时候发作,发作起来是什么样子而已。” 他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个理。 江小鱼觉得自己悬着的心,稍微往下放了放,但仅仅只是一点点而已。 元慕昀看江小鱼稍微松了口气,却依然眉头紧锁,笑着往门外走去:“还是让我这个精通药理的——去给你的老相好提前找些他需要的药草,到那时候我要双份枣花酥来换。” 江小鱼看着他准备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叫住他:“那个……谢谢你。” 元慕昀没有回头,只是低头露出了一抹江小鱼的角度看不见的微笑,扬长而去,只留给江小鱼一句话:“说什么呢傻姑娘。对了,万一你那老相好真的嗝屁了,我倒是也不介意你来投奔我。” “……” ———— 元慕昀走了之后,最后一个神医也低着头走出了议事厅,江小鱼看着他摇头的样子,就知道又是那句【脉象平稳,毫无异样】。 她冲进去议事厅的里间,恰好云时正在系衣带,还敞着大半个精壮的胸膛…… 江小鱼不禁惊呼了一声,脸上一片红晕,火速转过头去:“银针不是扎在手臂上,你们……诊断……还脱衣服……的啊……” “你以为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银针扎哪就只看哪?”云时不禁笑出声:“若是这样,还怕啥,到时候万一真的毒发,就废它一只手臂又何妨?” “不许你说这些乌鸦嘴的话。”江小鱼回应着,但仍不敢转过头来。 云时已经穿好了衣服,见江小鱼娇羞的样子又忍不住想逗逗她:“你怎么不敢转过头来?” “你衣服穿好了吗?” “我不穿,你就不转过来?” “那当然……你先穿好!” “我不穿会怎么样?请问我的掌门夫人是会想入非非、目不转睛还是情难自禁?”云时的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从江小鱼的身后环抱住她。 江小鱼这才发现云时穿戴齐整故意逗她,用力用手肘顶了他一下:“都一个中毒的人了,能不能正经一点。” 云时假装捂着心口:“你都说我是中毒的人了,还下手这么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可是经络全开、内力上乘还修炼逍遥游剑法第七层境界的武林高手啊……你这是要谋杀未过门的丈夫啊……” “……”江小鱼白了一眼:“大哥,你敢不敢再浮夸一点。” 毕竟装病这件事情,江小鱼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云时收起了装病的模样,宽慰地把江小鱼拥入怀中:“看来脑子是真的好使了不少,既然变聪明了就应该知道——盼儿下的毒,应该不会那么快要我的命,就是看什么时候发作,发作时是什么样子而已。 她虽然是心狠手辣,但也是求生,不会那么轻易下那种一次毙命的毒药。既然如此,我们就等它发作,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所以,你不必这么担心,我自然不舍得死,毕竟我还没正式娶你做我的掌门夫人,还没——” 云时拉长语调,在小鱼耳边吹了一口气,顿了顿接着用充满磁性和蛊惑的嗓音说:“还没和我的掌门夫人‘心无旁骛’。” 江小鱼想起了那晚——云时就是这样搂着她,说【长夜漫漫,无人打扰,我们可心无旁骛】,然后被她无情赶走…… 她想,她再也无法直视【心无旁骛】这四个字了…… 第120章 特殊止痛药 江小鱼赶紧云时推开,摸了摸自己发痒发红的耳根,转移了关于【心无旁骛】的话题:“刚刚……那谁!元慕昀也是这么说的!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我们神医这么多,一定可以静观其变,到时候你一定会没事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七嘴八舌地说这么多,脸也是唰红的,大概是因为脑子里都是那个喘不过气的夜晚…… 云时可不这么想,他敏感地捕捉了字眼:“哦?你刚刚和元慕昀说了啥?” “他就是说——盼儿不会那么快让你死的,让我不用那么担心。” “还有吗?” “他还说可以去帮你找找药,没准你用得上。” “他有这么好心?还有呢?” 对上云时灼灼的审视目光,江小鱼咽了一口口水,壮壮胆子抬头挺胸地应道:“对,没错,他说要是你死了,就让我去投奔他。” 随后,云时就不容分说地掐住了江小鱼的脸…… “莫渊喜欢掐脖子,你喜欢掐脸,你们掌门的癖好能不能正常一点点……”小鱼拍打着云时的手。 云时:“你还提莫渊!” 小鱼:“都多久没有他的戏份了,他都快变成一个npc了,你跟他较什么劲啊……” 要说这段时间江小鱼假扮江虞的时候,云时有什么介意的,第一个就是盼儿曾经跟他提起过【江虞说她爱的人是莫渊】。 他知道那就是江小鱼,所以他还是忍不住要介意。 而这第二个介意的事情,就是蜀葵门了…… “我之前不是说过,不许给别的男人做糕点了。你去蜀葵门的时候还去给元慕昀送枣花酥。” “我那个枣花酥是买的!买的!买的!我还不是为了救你!” 云时这才放下了掐江小鱼的手,其实他也没有用那么大力气,就是有时候顶着这张微微有些肉的脸,的确忍不住想掐。 如果江小鱼知道,被掐是因为肉多,她一定会每一顿都少吃两个糕点。 她揉揉自己的脸:“我跟元慕昀说那么多,不也是担心你……” 云时抬手抚摸着江小鱼的脸颊,小鱼生怕又被掐赶紧别过脸去。 云时哭笑不得:“不掐你,而且,都说了不会担心,我才不舍得死呢,不给你机会去投奔别人。” “可是我担心这毒药发作起来……万一跟虫蛊毒一样,生不如死怎么办?”江小鱼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她经历了好几轮蚁虫挠心的痛苦,自然是不愿云时去受这个罪。 “你都忍得,怕我忍不得?到时候梨花簪借我,我掐着,跟你一样。” “……” 云时把江小鱼搂得更紧了:“其实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特效药,可以减缓痛苦,立刻见效。” 江小鱼抬头:“麻沸散?” 云时摇摇头。 “那是什么?” “是这个。”云时勾唇一笑,俯下身子,在江小鱼唇上印下一吻。 也是真正【心无旁骛】的一吻。 深情、温暖、柔软。 四周安静,静到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与心跳声。 许久,云时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江小鱼:“记住了这味特效药了吗?亲爱的掌门夫人。” 江小鱼脸颊绯红,一头扎进云时的怀里…… “所以也别整天找什么神医了,没用的,不过是徒增烦恼,不如在等待的日子里,你陪我去做些想做的事情可好?” “好。” ———— 于是这几日,明明是等待毒发,长轩、余十烟、吴予子都是急得团团转,生怕有什么闪失,而云时与江小鱼却像极了没事人一样,宛若只是普普通通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整日游山玩水。 第一天,他们去看了日出,小鱼拿布块与竹竿支起了天幕,说这个叫“精致露营”。 第二天,他们牵着手上街采买,小鱼在白鹤山庄的厨房给云时做着红豆糕、小鱼豆汤……云时问起能不能开发一个新式糕点,叫云鱼糕。 …… ———— 这一天,江小鱼依偎在云时的怀中,两人看着高高飞起的风筝,互相磨蹭着彼此的手心。 “云时,你还记不记得你给我的第一个风筝。” “当然记得。我从此去钓东海,得鱼笑寄情相亲。我云时,此生,一鱼足矣。” 没想到云时他时刻记得对自己的誓言,江小鱼的心中一阵温暖。 “那个时候,天姬还惦记着跟你联姻呢。” “现在的结果不也是一样吗?我的天姬门派大小姐?” 江小鱼想了想,紧抿了嘴唇。 云时看出了她的不妥:“怎么了?” 小鱼表示:“不管怎么说,我毕竟就不是江虞,我感觉有些对不起娘亲,她还散了好几成内力救的我、教我北冥剑法、逍遥游剑法,甚至连《千蝶梦心法》她自己也没留着,交给了我。 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和盼儿一样,顶替了江虞的身份,去抢夺了本该属于江虞的母爱、门派大小姐的位置、甚至还有……她的联姻对象……” 说着说着,她低下了头。 云时笑着把她抱入怀中:“我的岳母大人也不傻,她多多少少通过你假扮江虞这件事,知道你和江虞之间【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同一个身体】的事实,但她也不想去深究,大概是不想面对要再失去一次女儿的事实。 现在于她而言,你就是她的女儿。这本来就是不争的事实。 盼儿顶替江虞的身份,是想要抢夺门派、称霸江湖、甚至不惜伤害余十烟。而你用江虞的身体延续江虞的生命,是她余十烟最好的宽慰和救赎。 替江虞孝顺母亲、打理好门派事务,我想,这也是江虞所希望的。” “我说,你现在这【岳母大人】四个字叫得也很顺口嘛!” “那是当然,我刚刚说漏了,你还要替江虞完成天姬大小姐最重要的任务之一——与南夕掌门云时联姻。” “你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机缘巧合地来到江小鱼的身体里,你会不会爱上她?跟她联姻?” “不会。” “为什么?” “如果没有你,她好像就已经死在我府里了,我对人鬼情未了不感兴趣……” “……” “我的意思是——注定只有江小鱼是我云时的掌门夫人,换作其他人,都不可能是。” “【掌门夫人】这件事,你天天提,不累啊!” “不天天提我怕你忘记了!” “就你这种提法,你忘记了我都不会忘记!”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我可是心心念念要与我的掌门夫人【心无旁骛】……” “你又来!小心你的岳母大人——喊你回去再多看两个神医、多喝两碗汤药。” “……” 两个人就这样说说笑笑,直到远方的夕阳和风筝线都拉得好长。 第121章 让我主动 这一日,恰好是盼儿被投入地牢的第七日。 江小鱼这几日因为十烟想让女儿多陪陪她的诉求,都住在天姬门派中。 她一大早便雀跃着、提着风筝来白鹤山庄,以往都是云时去天姬找她,这次她准备“不请自来”,给云时一个惊喜。 却不料在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云时和长轩的对话: “掌门,您这是……” “万全之策罢了,这个是南夕所有要务的整理,你回去交予宋三娘,若我有什么不测,你可尽力辅佐。 还有这个是我给宋三娘亲笔的书信,我已签订婚书将一半门派势力交予江小鱼,希望你们都要好生照顾她。” “那掌门你准备去哪里……” “这几日我陪江小鱼游山玩水,也算是了却心愿,我会以寻找神医之名离开,若我三个月后仍不曾归来,再替我书信一封去那蜀葵门……” 江小鱼推门而入,手上还执着风筝,眼里尽是泪水:“书信去蜀葵门干嘛?是让元慕昀照顾我,还是又扮作你的样子来跟我说分手、让我死了这条心?” “……小鱼,你怎么来了?”云时万万没想到小鱼竟然会出现。 小鱼也没有想到,自己想给云时准备一个意外惊喜,却撞破了云时正在“交代后事”。 字字句句与她有关,却又字字句句令她泪流满面。 ———— 长轩识趣地离开房间,把房门关上。 云时走近江小鱼,摸摸她的头:“我又怎么舍得离开你,更舍不得对你说任何的重话让你放下我,但总要有万全之策,若我真的遭遇不测……” 江小鱼踮起脚,用力地吻住了云时。 她不爱听,不想听云时说自己会遭遇不测的话,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用主动而热烈的情感堵住这些话。 小鱼丢开了风筝,双手环绕云时的脖颈,对于这种男女情感的表达,她向来是被动而笨拙。她也只能学着云时的样子,强势掠夺。 她不甘心就这样踮起脚、抬着头,反手一个用力,就将云时推到床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欺身上去,用手禁锢着他的手腕。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干什么,就只是细细密密地啄着他的唇,十指交缠。 云时何曾见识江小鱼这般热情似火,灼热的感觉从唇间,到手腕,到全身,眸子里尽是深情…… 趁江小鱼喘息换气之际,他沙哑一问:“你这是,怎么了?” “大不了生米煮成熟饭,看你敢不敢背弃我,离我而去!别问,问就是我主动的!”江小鱼负气地说,便伸手要去解云时的衣带,越着急越解不开,急得她上嘴咬…… 云时看着江小鱼笨拙的样子忍俊不禁,伸手将一脸莽撞的女人搂在胸前:“看你这样子,是巴不得我成为你的后宫,然后圈养起来,每天为你生儿育女是?”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你说若是这样的话,我们的孩子,要姓云还,是姓江?” 江小鱼噗嗤一乐,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此刻的江小鱼懒懒地俯下身靠在云时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也用力抱紧了他: “云时,你给我听着—— 不管怎么样,我最不喜欢那种【打着不拖累我的旗号、给我安排好一切、然后自己玩失踪】的自以为伟大的把戏了,烂透了! 如果要护我周全,麻烦你自己来,不许做逃兵。都还不到最后的时刻,我们一起面对才是! 而且,你也相信我好不好。 我现在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江小鱼了。我是天姬门派的大小姐,甚至是未来的南夕掌门夫人,我少说也是武功盖世、还掌握覆盖全江湖的情报网络…… 我有能力保护你了。一定会查出你中的毒,帮你解毒…… 以前,一直都是你冲在前面保护我,这次,就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听罢江小鱼这一番话,云时不禁将她搂得更紧,半晌回答了一句:“好。” 他的江小鱼长大了,主动想要保护他了。 是软肋,也是铠甲。 他抚摸着江小鱼的头发,软软香香的特别好闻:“那就麻烦我的掌门夫人,一定要保护好我了。” 江小鱼眼角还挂着泪,嘴角泛起了浅浅的微笑。 不一会儿……竟然…… 传来了呼噜声…… 云时整个一个大无语:“你就这样保护我啊?” 江小鱼似是听到,又似是没有听到,只是扯了扯云时胸口的衣服,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似是很心满意足露出笑容,又接着呼呼大睡。 云时将她安稳地按在胸口,也闭上了眼睛,他也很眷恋这样——安静祥和的幸福。 ———— 江小鱼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自己的口水已在云时胸前隐隐湿了一滩水渍。 她尴尬地起身,拿袖子往云时胸口擦擦,云时嘴角还挂着微笑,却没有睁开眼睛。 还好没有醒…… 不然指不定又怎么嘲笑、打趣我了…… 江小鱼俯下身子看了看云时,真好看,百看不厌的样子,怪不得盼儿那个一心统一江湖的女人,也会喜欢。 她不禁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 刚一触碰,便被烫得缩了回来…… 怎么会这样? 江小鱼这才发现,云时虽然脸色无异,手脚、额头都十分滚烫…… “云时!云时!” “你醒醒!你醒醒!” “云时你不要吓我!” “云时……” 任江小鱼怎么呼喊、锤打、摇晃,云时都像沉睡了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 所有人都围在云时床前,小夏和长轩都红了眼眶,吴予子坐在轮椅上,正在给云时把脉施针。 江小鱼坐在床头,仍然紧握着云时的手,她带着隐隐哭腔问吴予子:“叔父,云时怎么样了。” 吴予子摇摇头:“脉象平稳,毫无异样。” 又是这句话…… 江小鱼焦急表示:“可他怎么不醒呢,还浑身发烫,真的没事吗?” 吴予子将手上的针戳入了穴位:“我也不知道,先死马当成活马医,退个烧刺激他清醒过来再看看情况。或许,就是毒发了,真的是很奇怪的毒……” 江小鱼总觉得【死马当成活马医】这话听着无比诡异:“怎么刺激他清醒?” “这还不简单……”说话间,吴予子加大了手上施针的力度,云时闷哼了一声…… 感情这是,疼痛刺激法。 虽然看似不靠谱,还是很有用的,云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鱼……” 第122章 我保护你 云时醒了。 他喊着小鱼的名字。 江小鱼简直喜不自胜,将云时的手放在脸颊附近,还好,烧也退了。 她关切地问:“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云时直起身子帮江小鱼擦去眼角的眼泪。 可接下来他说的话,竟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云时问了一句:“我记得我早上好像被那盼儿扎了三针,然后我怎么就躺在这里了,我是晕倒了?” 早上?这不是七日前的事情了吗? 吴予子弱弱问了一句:“云时啊,今日是什么日子来着?” 云时笑了:“叔父好生奇怪,年纪大了不成,今日不是八月十五,原定大婚之日,然后江小鱼计谋得逞,打败了余盼儿嘛!” 八月十五…… 这诡异的毒发,竟让云时失去这七日的记忆吗? 江小鱼怔怔地坐在床头一言不发,云时摸了摸她的头: “你还在担心我吗?你放心,盼儿下的毒,应该不会那么快要我的命,就是看什么时候发作,发作时是什么样子而已。 她虽然是心狠手辣,但也是求生,不会那么轻易下那种一次毙命的毒药。既然如此,我们就等它发作,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所以,你不必这么担心,我自然不舍得死,毕竟我还没正式娶你做我的掌门夫人,还没——” 他又一次拉长语调,在小鱼耳边吹着气,顿了顿接着用充满磁性和蛊惑的嗓音说:“还没和我的掌门夫人‘心无旁骛’。” …… 与七日前一模一样的话…… 与七日前一模一样的语气和动作…… 那时的江小鱼还会对【心无旁骛】脸红心跳,这第二次的【心无旁骛】只是让她觉得隐隐苦涩。 吴予子出了声:“其实……今日……” “其实今日我们也都是这么想的,盼儿的针一定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江小鱼打断了吴予子说出真相,“所以找神医的事情交给天姬和南夕的弟子们,我们就不要再徒增烦恼,不如在等待的日子里,我陪你去做些想做的事情可好?” 既然忘记发生了什么,那七日前你的心愿,也就是你现在的心愿。 我江小鱼愿陪你,再走一次七日圆梦之旅。 云时一愣,江小鱼怎么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也没有细想,只是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好,都依你。那我们明日去哪?” “去看日出,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想看日出?” “因为我江小鱼变聪明了呀。” “……” 吴予子转过身去,不忍心看二人看似甜蜜的互动,小夏也一头扎进长轩的怀里捂住了脸。 江小鱼也给了云时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拥抱,暗下决心: 云时,我江小鱼说到做到。 这次,换我保护你,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 天姬地牢。 盼儿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草玩,这几日她尝试着自己运功解朱砂毒,却每次都失败了,虽说武功还在,但若是人多,她也不一定讨得了便宜。 看来,还是要想想其他办法。 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牢前,放下饭菜就想走,被盼儿叫住了。 “这不是竹杏吗?怎么,平日有竹桃撑腰趾高气扬,现在沦落到在地牢当差了?” 盼儿没有看错,来的人就是竹杏。 “不用再提竹桃了,她已经被掌门杖毙了。”竹杏早已没有了以前仗势欺人的模样,言语之间,似乎对自己拜错码头愤愤不平:“早知道江堂主才是真正的大小姐,当时跟着江堂主出去的时候,就应该对她好一点。不然我也不会沦落到,要在地牢做这些送饭采买的差事。” 早就知道竹杏不太聪明,没想到这话里行间都透着蠢钝。 盼儿问:“那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杀了我吗?”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掌门心善呗。” 盼儿哼笑了一句:“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人,我给你们掌门的乘龙快婿下了毒,如果我这几天就死了,这毒他们也就休想解了。” 竹杏并不知道盼儿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盼儿挑了挑眉:“你是今天第一天来送饭,平时她们都是打开牢门给我放进来的,你那心心念念的江堂主给我下了朱砂毒,我这腿脚挪不了。你就这样丢在门口,我怎么吃啊?这不就是想饿死我?” 盼儿说完将背靠在地牢的墙壁上,似是绝望地闭上眼睛:“饿死了也好,这毒也不用解了,不知道这掌门怪罪下来,这负责送饭的会被活剥几层皮呢?” 竹杏一听,那可真的是吓得一身冷汗,也顾不上细想,马上掏出腰间的钥匙一捅,端着饭菜就走进来: “给你拿进来了,你饿死了可怪不到我头上!” “怎么会怪到你头上呢,这年头,像你这么好骗的人,是真的不多了。” “唔……” 竹杏已经被瞬间掐住脖颈,拼命挣扎着。 就算盼儿被朱砂毒封了经脉,解决这一个手无寸铁的侍婢,跟掐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竹杏顷刻间,咽了气。 盼儿轻蔑一笑:“你自己送上门的,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说着便扒下了竹杏的衣服,给自己换上,还顺手扯下竹杏的丝帕给自己蒙上了面。 有了这身衣服,就凭那些整日喝大酒的牢头,她想要混出去简直轻而易举了。 果不其然,那看门的牢头真的又在喝酒,她本想低调路过却被叫住了。 “欸,你是什么人?” “婢子竹杏,来送饭的。” “你蒙着脸干嘛?” “婢子近期被蜂蛰了脸,不能见人。” 那牢头走近打量了一下盼儿,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这身段倒是不错,可惜见不着脸。” 说着便在盼儿屁股上拍了一下:“明天记得来哦!” 盼儿哪曾受过这种轻薄,为了不声张,以免惊动太多天姬弟子注意导致她走不了,只好咬着牙、低着头忍了过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账,以后再算! 与那色咪咪的牢头周旋了几句,她也终于走出了地牢,久违的新鲜自由空气使她十分畅怀。 江小鱼啊江小鱼,我说过,你我之间的战线还长着呢! 第123章 七次机会 江小鱼回到天姬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余十烟:“娘亲,快带我去地牢!我要见余盼儿!” 而余十烟愧疚地看着她:“是娘亲没用……让盼儿逃跑了……” 江小鱼瞳孔一缩,猛地坐在椅子上。 逃跑了……她竟然逃跑了…… 那云时怎么办?解药怎么办? 江小鱼拿起佩剑就往门外冲,被余十烟一把拦住。 “你要干什么?” “云时已经毒发了我不能再等了!我要把盼儿追回来!”江小鱼抓着余十烟的双臂,“云时虽然现在没有异样,但他已经失去这七日的记忆,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娘亲,你让我去把盼儿追回来好不好,我现在是有武功和内力傍身的江小鱼,我一定可以找到她!” “七日记忆……难道是……”余十烟眼里也是一惊。 “娘亲,你知道这个毒?” “我在天姬的藏书阁见过这个,你让我想想……” 江小鱼突然觉得有个自带过目不忘buff的娘亲,是个不错的体验。起码她现在宛若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 只是余十烟突然叹了一口气: “是我们跟盼儿这一役赌输了……” “此话怎讲?” “原来盼儿施这个所谓的毒针,不过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此毒不会危及性命,所以毒不入经脉,那么多神医把脉才把不出来。她料到在云时毒发之前,我们不会把她怎么样,就能给她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此时的江小鱼对盼儿想怎么谋划并不感兴趣,她只是担心云时的安危: “毒不入经脉,为什么还会失去记忆。虽是不危及生命,但会怎么样?会痛苦吗?” “痛苦倒是不会,毒发的话跟正常入睡无异。”十烟安慰着江小鱼:“云时中的应该就是江湖失传已久的——七日失魂针。毒不入经脉,但入心脑。起初七日毒发,失去七日记忆,后面毒发会越来越频繁,每一次都会失去更多的记忆,十四天、二十一天、二十八天……” 听到【不会痛苦】、【不会危及生命】,江小鱼先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十烟反倒提醒了江小鱼:“虽然不会痛苦、不会危及生命,但你也不要放心得太早。我问你,你与云时相识了多久?” “从三月到现在八月,大概是四十余天……” “那就是了,只要云时毒发七次,他心中关于江小鱼的记忆,将彻底消失……” 彻底……消失…… 每次毒发,云时都将忘记和江小鱼相处的点点滴滴,直到最后,彻底忘记她这个人。 所有的相遇、相知、相爱、相许,七次毒发之后就消散云烟…… 难怪……盼儿对江小鱼施了针后,发现是云时中了毒,还那么得意…… 十烟继续说道:“其实不止失去关于你的记忆,长久下去,云时关于门派和武功的记忆也会消失,逐渐变成一个头脑空白的废人。” 对于一个年少有为的门派掌门而言,这将是多大的一个打击,江小鱼不敢想,只是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娘亲,藏书里有没有关于解药的记载……” “没有,在我拿到这本藏书的时候,解药的记载已经被毁掉了,盼儿应该也是不知道的,她就是以没有解药的【七日失魂针】孤注一掷。” 江小鱼突然懊悔,为什么不在大婚上,就一剑结果了盼儿,这样或许云时就不会受这样的苦…… 半晌,她抬头看了看十烟,眼神坚定:“娘亲,可不可以拜托你两件事。第一件,尽天姬之力帮云时找这【七日失魂针】的解药。” “这是自然,第二件呢?” “第二件,我想先瞒着云时……” ———— 于是这几日,白鹤山庄和天姬上下对于云时失忆一事,都三缄其口。云时也只是奇怪,明明还未毒发,大家都热心安排神医不断给他把脉施针、翻阅典籍。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江小鱼一口气把他七日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每一项都特别合他的心意,就好像知道他原本就想干什么似的。 ———— 这日,他们在山顶等待日出。 云霭四起,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小鱼依偎在云时怀里,身后是她又一次搭好的“天幕”大帐篷。 “小鱼,你说的身后这个东西叫什么来着?” “它叫天幕,用竹竿支起,绳索固定,在我们那儿也叫罗网。其实就是头顶的一块布,它既遮阳挡雨又开阔通风。”小鱼笑着回应,她还记得,他七日之前,也是这么问的。 “好厉害,而且你好像很熟练。” “也不看看是谁的【掌门夫人】。”小鱼得意扬扬地炫耀着。 而事实上自己一个人悄悄嘟囔: “都第二次了能不熟练吗……” 毕竟在同一个山顶看日出,也就隔了七天,这上次扎的竹竿洞都还在,都不用重新测量定位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看日出吗?” “为什么?” “因为,江小鱼和太阳星君是同一天的生辰,也是在这一天我们才相遇,所以我一直很想跟你一起,看一看这旭日东升。 别人都说,心上人是月亮,高高挂在天上,贵不可攀。而江小鱼,是我云时的太阳,遇见你开始,便洒落一地的光。” 江小鱼深情地注视着云时的双眸,这段话,她是第二次听,却也是听不厌、听不腻。 云时……要是时光在这一刻暂停有多好,时间不会往前走,你的【七日失魂针】不会再毒发,你也不会忘记我。 “怎么,是我说得不好吗?”云时皱了皱眉头:“我还以为,你会跟以前一样,红着脸低着头扎进我的怀里呢!” 江小鱼笑了,她想起上一次,自己就是如他所说的,害羞地钻进他的怀里。 云时,原来我江小鱼,每次都被你算计得明明白白。 这次,终于轮到我江小鱼来“算计”你的每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了。 小鱼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眼神炙热专注,轻启朱唇,主动攀上他的脖颈。 一轮温柔缠绵辗转之后,她惩罚性地轻咬了他一口,调皮一笑。随后,小鱼便彻底掉入一阵沉沦温暖之中,久久不散。 第124章 他发现了 按照江小鱼的“七日复刻”计划,今日该去集市采买了。 他们手牵着手在集市逛着、笑着、闹着……随后在一个卖面粉的老妇人前停了下来。 “买完这个面粉,是不是还要去前面买红豆?”云时帮低头挑选面粉的江小鱼理了理发髻。 小鱼突然想起来,七天前那个卖豆子的少女,趁着自己挑豆子,一直疯狂跟云时抛媚眼……哼,既然让我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我才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你帮我买半斤澄面半斤小麦粉,红豆我去买,去去就回!你可千万别跟上来!”江小鱼拍拍云时的肩膀,自己就跑开了。 云时看着江小鱼的背影一脸懵,只见那老妇人笑着递过来半斤澄面半斤小麦粉:“给,公子。” “谢谢。” “甭客气,你家娘子啊,是怕那卖豆子的小美,又来勾搭你了。” “又?”云时眉头紧锁,这是他和江小鱼第一次来这里采买,何来的“又”。 “我这老妇人老眼不老,七天前你们来买面粉完去买豆子,那小美的眼睛都快长到你身上去了,就差没把整个人往你身上靠,把你那小娘子可气得够呛……” 那老妇兴致勃勃地说着云时脑海里全然没有的记忆,他思忖了一下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八月二十四呢!” 竟然距离八月十五的大婚,也就是他中毒那天已经过去了九天! 为何他的记忆中只有两天! 云时愣在原地,拎着面粉袋子的手握得更紧了,直到小鱼抱着一大袋东西出现在他眼前,他才把空洞的眼神收了收。 究竟,发生过什么? ———— 白鹤山庄的厨房里,江小鱼乐此不疲地揉面、剁馅、制糕,手上一边忙着还一边说:“这次,我多买了一根山药,给我们家云大掌门做一个江小鱼独家研制的【云鱼糕】。” “好,我很期待。” 云时宠溺地帮江小鱼用手揩去脸上的面粉沫,此时看着江小鱼低头忙碌模样,眼前却似乎闪起一模一样的场景碎片重叠:一样的白鹤山庄厨房、一样的在灶台前忙碌的江小鱼、自己捻起一块糕点被烫到江小鱼笑得合不拢嘴、两个人边吃边聊天说起下次要做“云鱼糕”…… 这些,是梦境,还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少了些什么。 氤氲烟雾中,小鱼端起香气四溢的糕点就来到云时面前:“你看,是不是很可爱,白色山药馅的是云,红豆馅的是小鱼。” 云时正要抬头捻起一块,被小鱼一顿躲:“晾一下,小心别‘又’烫到了。” 现在的云时对“又”字,格外敏感。 这让他已经开始充分怀疑,他脑海中的碎片不是梦境,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所以白鹤山庄、天姬门派才会整天找神医给他扎针问脉,江小鱼知道他每一天都想做什么…… 想要证明这些是否真实发生过,还有一个办法,他突然转身离开了厨房。 “诶,云时,你去哪……” 如果自己已经度过了七天毫无察觉,那么自己现在打算做的事情,七天前应该已经做完了! 长轩原本正推着吴予子的轮椅,在厅堂会见几个新的神医商讨,见云时跑出,江小鱼跟在身后,马上跟了上去。 云时的目的地是自己的房间,只见他将所有的书籍扫落地面,桌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绘着梨花的信封,上面写着【小鱼亲启】。 “云时你干嘛?”小鱼跌跌撞撞地跟着跑进来时,只看到云时颤抖着拆开信封。 云时把信封揉成一团:“这一切已经发生过一遍对不对,我已经毒发了,然后失去了七天的记忆对不对?” 小鱼迎上了云时坚毅而隐隐有些神伤的眼神,走上去拉着他的手臂:“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是我原本想要留给你的信,但它却已经写好了,出现在这里,我想是我七天前还没来得及交代给你……所以它还在这里。”云时看着手里已经被揉成一团的信纸,苦笑了一声,“本来应该还有一封给宋三娘的书信、一份南夕要务的整理,应该已经几天前就交给你了,长轩。” 屋外的长轩低头不语,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为什么不跟我说?要陪我演这场戏?”云时的语气里透着无奈。 吴予子支支吾吾出了声:“小鱼也是好心,怕你知道了不开心,现在这样不也挺好,你积极配合治疗,每天开开心心过,没准解药很快就研究出来了,到时候不就皆大欢喜了对不对?” 云时把江小鱼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慢慢拿了下来:“你也和他们一起演戏骗我,这次演技是真的好,我差点就信了。” 语气里尽是淡淡的哀伤…… “这次毒发的代价是七日的记忆,按照这种规律,下一次呢,是七日,还是十四日,还是二十一日? 等到四十余日那天,你是不是还要再演一次不小心掉到我府上,刺杀我,和我相遇?那再往后呢……你是不是准备彻彻底底地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江小鱼?” 云时果然猜中了这毒针的药效。 江小鱼一时间也是更咽,拼命摇着头:“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忘记我也没关系,我就赖着不走,让你的每一段记忆里都有我,不管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而且我们真的都在找解药了,我们一定会找出来治好你的! 这段话我跟你说过,你不记得了,我再跟你说一遍: 我希望你相信我。 我现在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江小鱼了。我是天姬门派的大小姐,甚至是未来的南夕掌门夫人,我少说也是武功盖世、还掌握覆盖全江湖的情报网络…… 我有能力保护你了。一定会查出你中的毒,帮你解毒…… 以前,一直都是你冲在前面保护我,这次,就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云时隐隐有些触动,坚持背过身去:“长轩,先把她带下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需要冷静几天。” 长轩也只好向前:“小鱼姑娘,我们……” 江小鱼眼里噙着泪:“好……你静一静,三天后我再来找你。刚刚那段话,还有很重要的一段,我还要把它说完。 云时你给我听着——不要以为我是你的门派要务那样,可以有什么托付的万全之策,我江小鱼最不喜欢那种【打着不拖累我的旗号、给我安排好一切、然后自己玩失踪】的自以为伟大的把戏了,烂透了! 如果要护我周全,麻烦你自己来!” 说着便被长轩护着,离开了白鹤山庄。 吴予子拍拍云时的肩膀,也自己转着轮椅走了。 房里只剩下云时一个人,看着手里攥紧、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纸团,久久发呆…… 第125章 小鱼逼婚 过去了一天,小鱼没有来。 云时把自己关在房里,任吴予子怎么叫,他都不愿出门。 桌案上还放着那碟云鱼糕,山药馅和红豆馅,他伸手拿了一块吃下。 果然隔夜的糕点,风味逊色了不少。 …… 又过去了一天,小鱼还是没有来。 云时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里,下意识伸手过去,装着云鱼糕的碟子已经空了。 上一次白鹤山庄这么安静的时候,还要追溯到江小鱼假扮江虞的时候。 …… 第三天,白鹤山庄所有人都是被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吵醒的。 一行人穿着喜服,敲着锣打着鼓,万千仪仗,沿路撒花…… 这阵仗,把吴予子和长轩都看懵了,他们在门口,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推着轮椅,不知所措。 这时,一帐八抬红色大花轿稳稳落在白鹤山庄的门口,花轿旁出现了一个娇俏的身影,是小夏,她难得一改束发的英气造型,一身喜服,挽起女子发髻,向着长轩和吴予子挥着手: “长轩!吴庄主!” 长轩愣在原地,一把撒开了轮椅,吴予子差点没顺着斜坡滚下去…… 吴予子用手扶着轮椅稳住了,一心想骂街。可长轩哪里顾得上他,就只呆呆地看着小夏:“小夏……你这样穿……” “怎么样?” 一身明艳喜服的小夏得意地在长轩面前转了一圈,裙裾飘飞,让他想起了话本中经常描述的小仙女,大概就是这样。 “嘿嘿,真好看。” 长轩一时想不起来怎么形容,只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说的不是衣服,你是不是看漏了什么?”小夏抬手指了指发髻上端。 长轩这才发现,那发髻上面插着的,正是他送给小夏的木簪。 他几乎就要上前,把小夏抱起来转上几圈! ———— 此时听得花轿里面几声故意的大声咳嗽:“咳咳,小夏,能不能先办正事!” “对对对,正事!”小夏赶紧抛下长轩,一溜烟跑到花轿跟前,大声喊着:“天姬门派大小姐花轿已到,请云大掌门速来迎亲!” 这新娘子自己不打招呼送上门,可还得了? 这算什么?在线求娶? 还是赤裸裸的逼婚? 云时从房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卷册子,平日里意气风发的脸上,似乎有些倦容。 他对着花轿喊着:“江小鱼,你又想搞什么花样?” 花轿内的江小鱼一听就坐不住了,掀开轿门自己就走下来了。 “诶诶诶,师姐,你是新娘子你怎么可以自己下来!” “再不下来,我新郎官跑了怎么办?” 江小鱼直接扔了挡扇,也不顾小夏的阻拦,径直就跑到云时面前,因为裙子太大拎着累极了,她都喘起了气。 云时以前想象过很多遍和江小鱼大婚的模样,但从来没想过眼前这样场景,身着嫁衣的江小鱼喊着让他速来迎亲,还提着裙摆,追着他而来,一口一口地喘着气…… 这样的操作,很诡异,也很江小鱼。 话说回来,眼前的江小鱼很好看,很合他云时心意的好看。 一身红嫁衣,不是雕龙不是绣凤,是绣着满满的梨花,洗妆自有风流态,团枝晴雪暖生香,长长的裙摆前面被江小鱼提起,后面逶迤拖地。而江小鱼樱唇点朱、面容娇美,眼神坚定地仰着头看他,他从不知道,原来坚定有时候比媚态更撩人心怀。 “我就问你,你今天,娶不娶我!” 江小鱼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令云时哭笑不得,这还是三日前还抽嗒嗒哭鼻子的女子吗? 云时终于舒展了眉头,半天温柔地说了一句:“哪有……女子穿好嫁衣,上门求娶的道理……” 江小鱼依旧高昂着头撅着嘴:“以前没有是因为以前没有我江小鱼,现在有了!”说着,手里已举起那张婚书,那张云时签了字的婚书。 她把婚书朝着云时晃了晃:“白纸黑字,你云大掌门亲手签署的,可不能赖!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南夕掌门立誓! 迎娶天姬门派大小姐兼代理掌门! 为南夕门派掌门夫人! 婚后由掌门夫人代执掌一半以上南夕门派权限! 兹此两派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 她一顿一顿越念越大声,最后【良缘永结】四个字几乎是用尽全力喊出来的。 一阵风吹落几片叶子,落在二人脚边,两人相隔仅有几步,一个白衣胜雪,一个红嫁如火,一个静默不语,一个竭斯底里。 这几步路,宛若隔着万水千山。 “反正这一路从天姬门派走来,我高调得很,世人皆知,我要嫁你了,你要是不娶,我……”江小鱼别过脸去,“我很没面子的。” 听罢江小鱼这句话,云时噗嗤一乐。 “你笑屁哦!” “我如花似玉的掌门夫人大老远跑来嫁我,谁敢说你?” “肯定是那些……”江小鱼原本还没反应过来,正想碎碎念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迎上了云时深情温柔的目光:“你刚刚说什么?” “我刚刚说—— 我如花似玉的! 掌门夫人! 大老远跑来嫁我! 谁敢说你!” 他学着江小鱼的腔调,一顿一顿地越念越大声,最后【谁敢说你】四个字也几乎是用尽全力喊出来的。 江小鱼破涕为笑。 云时走上前去,用衣袖帮她擦着眼泪:“你又哭,穿成这样,妆化得这么好看,哭花了,可就更没面子了。而且这么美的嫁衣,是不是少了根簪子?” 说罢,他笑着掏出了梨花簪,那个见证他俩感情的梨花簪,像极了第一次给她簪上那样,小心翼翼、满是柔情:“别来环佩春如梦,雪香云影露参差。簪上了我这银白色的梨花簪在头上,你此生只能与我一起白头了……” 江小鱼强忍着眼泪一头扎进云时怀里,也顾不得自己蹭他一胸口的胭脂花粉:“是你自己说你要冷静几天,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你跑了!” “想什么呢……我说我冷静几天,又没说我要跑。” “那你干什么去了?” “自然是为了这个,我可是没敢合眼呢。”云时拿出了刚刚他走出来时拿在手上的册子。 第126章 云鱼之录 小鱼这才发现云时手上抓着一本册子,还挺厚。 “这是什么?”她把册子拿了过来,上面赫然写着:《云鱼之录》 “你可别小看它,我可是许久没合眼了。”云时嘴角间尽是得意,当然,还是稍微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江小鱼翻开第一页: 【庆元二十七年三月十九,有一可爱又古怪的女子——江小鱼身着夜行衣闯入云府,自称行侠仗义……】 她快速翻阅了几页,这一整本竟是满满的蝇头小楷,写着她和云时从相识到现在所有的过往,云府、酒庄、醉仙阁、东华寺……事无巨细、无一遗漏,甚至连她爱吃什么糕点、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有朱笔特别标注。 最新的一页,停留在那日江小鱼为他精心打造云鱼糕,批注,下次要记得趁热吃…… 她一时间说不上是忍俊不禁,还是哭笑不得:“你写这些干嘛?” 云时把她搂进怀里:“我没有气你隐瞒我,我只是怕自己真的忘记了那些我不愿意忘记的东西,所以我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把我们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了下来。之后每日都记,这样,若是我忘记了,你记得拿给我看、读给我听,不就好了?” 说着用下巴蹭了蹭江小鱼的头,他很喜欢这个动作。 江小鱼表示:“那也不用把什么糕点趁热吃写进去……” “那我忘记了怎么办?对了,在我已经失去的七日记忆里,有没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我想补上。” 江小鱼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那天,自己扑倒了云时,禁锢他的双手一顿强吻,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模样…… 她顾不得脸颊通红,赶紧摆手解释:“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云时俯身盯着江小鱼,凑近了她,声音极尽蛊惑:“看来我还是错过了一段——很不错的记忆的样子,那麻烦我的掌门夫人,为了有助于我的病情恢复,千万千万要帮我找回这段记忆。” “什么有助于病情恢复……” “其实我还是偶尔会有些碎片的记忆的,我想如果你能充分刺激它们的话,应该还是能有效恢复的。是,我的掌门夫人?” 云时一本正经地说完,瞥眼看着她。 江小鱼咽了一口口水,她怎么觉得,这个家伙,醉翁之意,不在于“病情恢复”。 ———— “云掌门,师姐,吉时差不多了,要不要换上衣服去天姬门派成婚?喜堂、新房早就准备好了,我们也准备好了!”小夏捧着一身新郎衣服就过来了。 “我们?”云时抬眼一看,吴予子和长轩已经乐不可支地换上了喜庆的衣服。 一身白衣地云时突然有一种被喧宾夺主的感觉:“是我成婚还是你们成婚?” 吴予子理了理身上的深红色绣鹤长袍:“我可是长辈,二拜高堂里面的【高堂】,小鱼惦记我老人家给我做身像样的衣服怎么了?” 长轩也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和小夏是同款色系:“掌门夫人有令,这个叫【伴娘伴郎服】。我和小夏给你们送亲的时候穿的。” 云时眼睛一眯:“真是合身,你们又瞒着我?” 吴予子耸耸肩:“谁让你自己躲在房里不出来的……” 行,无话可说。 江小鱼拿起那身衣服递给云时:“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盼儿给你量过身型尺寸,不过这衣服是我重新吩咐给你做的。鱼戏祥云,从今天起,你也是我的了。” “云某谢过夫人赐衣。”云时笑着作揖,却也不接过衣服,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白色长袍,意味深长:“还麻烦夫人,再替云某更一次衣。” 江小鱼不禁想起那次给云时换婚服的耳鬓厮磨,脸上微微一红。她上前,熟练地踮脚,帮云时褪下白色长袍,披上新郎的衣服。 云时的眼神始终温柔地缠在她身上,她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偏头轻轻一咬云时的耳朵:“这次我够得着,我来动,云大掌门,可还满意。” 云时自是被撩得心满意足,勾唇一笑,俯身将江小鱼横抱起。 江小鱼勾着他的脖颈,巧笑嫣然。 礼乐奏起,鞭炮齐鸣,一派浪漫美好的光景。 两人走到门口之时,路过那顶大红花轿,江小鱼突然拽了拽云时的衣襟,两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在长轩和小夏的惊愕声中,他们绕过了轿子直接上了那高头大马。 云时牵着绳控制着马匹的方向,江小鱼身着嫁衣就坐在他的身前,两人红衣飞起,竟颇有些仗剑红尘相伴的意味。 “师姐,那花轿怎么办呀?”小夏连忙问。按照以往习俗,应该是云时骑那高头大马,长轩骑另一匹马带着吴庄主,江小鱼坐八抬大轿,她小夏一旁随行。 江小鱼莞尔一笑:“花轿留给你和长轩呗,我呀一路坐过来闷坏了,谁说新娘子不能招摇过市了,这样别人怎么知道谁是掌门夫人?我们先走,待会儿等你们咯!” 云时也由着她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如此宠溺着她,这样的玩玩闹闹,才是江小鱼,才是他云时想要相伴一生的掌门夫人。 两人纵马而去,留下一行人面面相觑…… 长轩指着花轿,对着小夏支支吾吾地说:“要不,你来?” “这个……” 看着这俩尴尬的样子,一边的“吃瓜王者”吴予子出了声:“反正你们俩不是也眉来眼去那么久了,你坐轿,他骑马,穿得也很衬头,不是也很有百年好合,喜结良缘的意思嘛!我这白鹤山庄,双喜临门哪,哈哈哈哈!” 不出声则已,这一出声,迅速让长轩和小夏心领神会,他们俩默契相视,共同把吴予子的轮椅推进了花轿……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你们干嘛……” 这花轿倒是很大,刚好可以容纳吴予子的轮椅,他刚想要自己划拉出来,又被长轩塞了进去。 小夏笑着对着轿子喊:“吴庄主,您腿脚不便,就好好地安心地享受这八抬大轿!兄弟们,大小姐有令,起程回天姬!” 就这样,吴予子在一顿骂骂咧咧的吐槽中,被扛走了…… 长轩一个潇洒飞身上了马,对着马下的小夏伸出手,小夏露出好看的笑容也伸出手去。长轩用力一拽,小夏便飞身坐在长轩身前,两人相拥而笑,共同追着江小鱼和云时的马匹而去。 第127章 洞房花烛 虽然江小鱼筹备这场婚礼只用了两天,不过幸得有之前盼儿替她彩排了一遍,一切都很顺利。 她不需要绫罗铺张、昭告天下、宴请四方,于她而言,只需要双方长辈慈爱证婚、相近亲友诚挚祝福,而两个相爱的人,迎着花瓣纷飞、喜乐奏响,一叩天地,二叩高堂,而后,微笑款款相视一拜。 行过叩拜礼后,小夏端上合卺酒。 云时手执酒盏,对着江小鱼深情款款:“愿千秋岁里,结万年欢会,恩爱天长。” 江小鱼也执起一盏,不过她的话就简单许多了:“江湖路远,往后与夫君,同去同归。” 两人交杯饮尽,将杯子抛开,一仰一合。 身着喜服的小夏宣布礼成。 奏乐再次响起,礼炮再次轰鸣,亲朋好友长辈把盏祝酒,共庆良辰。 原来,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赤绳系定,载明鸳谱,不过如此。 有生之年,欣喜与你相逢。 ———— 洞房花烛夜,沐浴更衣,身着薄纱,红烛添香,处处皆是暧昧四起的氛围。 就是不知为何,云时还是执着地问起,他那失去记忆的七日里,到底错过了什么。 小鱼又羞又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追问这个?” “可是我总觉得,是个必须要好好记录一下的事情,你是不是想拖到我下次毒发,忘记这回事?”此时的云时只披一件衣服,领口敞开,甚是撩人,却一脸认真,尽想着把回忆补齐的事。 小鱼想了想,故意提高了语调:“是是是,你啊,把元九郎给忘记了。” 云时眼神一暗,这与他所想的好像不太一样:“提他做甚?” 小鱼看云时上了钩,故意在新房里走来走去:“你有记忆开始,就是大婚结束到白鹤山庄对,其实呢,一开始,你还是在天姬门派的,那个时候啊,元九郎跟我说——” “他说什么?”云时也站起来,挺拔的身躯横在了江小鱼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他说,要是你死了,就让我去投奔他好了。” “他休想!” 江小鱼记得,云时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个的时候,也是醋意满满,果然再来一次,也是一模一样的反应,这使得她心满意足地笑出声。 “你笑什么?”云时的眼神已经暗得很难看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第一次交代长轩的时候还语重心长地说【若我三个月后仍不曾归来,再替我书信一封去那蜀葵门……】” 江小鱼学着云时的腔调,一边斜眼观察他的反应。 “不可能!”云时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觉得这话他还是有可能说出来的…… 江小鱼走近了他,近得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那云大掌门,还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不想了。”云时别过脸去。 “当真不想?” “不想。” “可是之后发生了这个。”小鱼说罢,趁云时一个不注意,踮起脚,用力地吻住了云时。 主动而热烈,双手环绕他的脖颈,肆意而张扬,令人无法抗拒。 云时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他何曾见识过这般热情似火的江小鱼…… 依稀间,脑海里似乎有片段闪现重叠,就在白鹤山庄的房里,江小鱼似乎也的确就是这样笨拙而强势地掠夺。 原来……是这样的记忆…… 难怪江小鱼一直羞于提起。 趁着云时也闭上眼睛,江小鱼反手一个用力,就将云时推到床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再次欺身上去,用手禁锢着他的手腕,十指交缠。 正如那天一样,吻细细密密地落下。灼热的酥麻感从唇间,到手腕,到全身…… 就在江小鱼准备伸手触碰到云时的衣带时,她忽然一笑,停住了: “云大掌门,你可还记得你说过,要成为我的后宫,让我把你圈养起来,生儿育女?” 云时抬手,帷帐落下,搂起江小鱼就将她欺压在身下:“承蒙夫人‘尽心尽力’的场景重现,为夫自然是记起来了一点点。” 他俯身,对着江小鱼的耳垂咬了一口,轻轻吹气:“夫人觉得,若是这样,我们的孩子,要姓云还,是姓江?” 小鱼只知道自己当时觉得耳根一酥,浑身一软,便掉进了这满帐的梨花香里,在浮浮沉沉中,失去了知觉。 雨后寒轻,风前香软,春在梨花。 一室嘤咛,一帐旖旎。 这次,云时终于实现了他所说的“心无旁骛”。 ———— 次日醒来,江小鱼只觉得自己浑身散架、腰酸背痛。睁开眼睛却只对上了云时那张脸,还有一路敞开的襟衣…… 重点是那张帅脸对着自己说: “我怎么好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重点的是,既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也不合衣起身,却跟未着寸缕的自己靠得更近…… 江小鱼红着脸推着他:“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还不快起开,桌上有本册子自己去看就是……” “此情此景,还看什么册子,既然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似乎是太亏了。不如夫人帮助云时回忆一下?” 看着云时那奸计得逞的笑容,江小鱼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欺身而来,十指紧握,男子的粗喘和女子的惊呼交织在一起,帷帐内,又是一番力度丝毫没有减弱的翻云覆雨…… 云时在江小鱼的耳垂轻咬了一口,小鱼不觉浑身一颤。 他笑着说:“昨夜,你也是这样敏感。” 江小鱼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强撑着一丝力气:“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既然你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又为何还……?” “夫人,你发现得太迟了。” “……” ———— 就这样没羞没躁过了几日,终于来到了云时失去七日记忆的第六个夜晚。 明日,云时一觉睡醒,又将失去约摸十四天的记忆了。 所以今夜的小鱼不舍得入睡,伴着烛光就直直盯着云时的脸庞,轻轻地用手抚摸着他的脸部轮廓,再到喉结…… “你再往下,你今晚可真的是不用睡了。” 云时突然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地看着江小鱼。 小鱼吞了一口口水,她自然是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连忙乖巧钻进被窝:“我不过就是怕你明日醒了,就什么都忘记了……” 云时转身面向小鱼,将她搂入怀中,温暖的气息悉数喷在她的脸上,耳鬓厮磨:“无妨,我都把这几日的也补进了册子里,而且就算忘记了,我的情意,只增不减。对你的喜欢,永远胜于昨日,略匮明朝。就算我真的彻彻底底忘记你,也会重新找到你,重新了解你,和你重新相知相许。” 云时正要吻上来,却被江小鱼一把挡住…… 第128章 食髓知味 对于江小鱼挡住他的吻,云时是猝不及防的。 在他一顿错愕间,江小鱼突然起身下床。 “江小鱼,你干嘛去?” “之前的我都看过啦,好像你最近写的《云鱼之录》我都没看过,所以我想着反正也睡不着,起来看看你是怎么记录我们的婚礼的……” 话音刚落,原本躺在床上的云时一个箭步就冲上来,按住了江小鱼准备翻来的那本册子。 “都是你经历过的事情……再说准备失去记忆的又不是你,你看这个有什么用……”云时心虚地把册子拿到自己胸前。 云时竟然不给她看?这更是激发了江小鱼强烈的好奇心。 “这不是我们美好回忆的记录吗,那我当然要看了!你快给我!” “美好回忆你记着就行,看他做甚?还是睡好不好,别看了。” “云时,才新婚几天你就不听我的是不是!” “当然不是。此情昭昭,天地可鉴。” “那你给我。” “这个不行。” 江小鱼追着云时满房跑,依然抢不到那本册子,她越急越追,不小心磕到桌角摔倒在地疼得直叫。 云时连忙放下册子,跑过去把她扶起来,紧张地检查磕碰的位置。 而此时的江小鱼趁云时不备,赶紧把册子抢夺在手,得意地扬了扬。 “你说你怎么又来这一招?次次都这样你能不能换一招新的?”云时只是觉得好气又好笑,每次他都对这招苦肉计没辙。 “何必推陈出新,好用就好。我跟你说,小鱼定律——人就是应该一辈子在舒适圈里呆着!”江小鱼迫不及待打开册子,快速翻到后面几页…… 这不看则已,一看才发现,云时竟然把新婚的篇幅大幅度用于描绘这床笫之事……细致到她每一声惊呼,每一处挣扎,每一寸红晕。 此时此刻的江小鱼,就像捧着一本小黄文一样,脸红得像个爆炸的气球。 平日里的恋爱小事都是清汤寡水,温柔深情,甚至连拯救吴予子、大战盼儿这样的大事都是寥寥几笔带过,而这新婚一夜,云时竟足足用了一、二、三、四页有余的篇幅洋洋洒洒,还措辞华丽,看得人脸红心跳…… 有字迹的,还剩最后一页未翻开。 此时的云时已默默踮着脚回到床上,试图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江小鱼翻开最后一页,只见一行字赫然写着【食髓知味,妙不可言。就是呼声甚大,睡姿不雅。】 她的手一阵颤抖…… “云时,你给我出来!” “这一页给我重写!” “……” ———— 话分两头,各叙一边。 这边欢喜冤家喜迎大婚,可逃出生天的盼儿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伴随日子一天天过去,朱砂毒越来越深,她只觉得自己抬起手脚都越发费劲。现在时近傍晚,她只想尽快找个山洞,生上火,勉强过夜。 “我说谁家女子深更半夜竟然会一个人在路上晃荡,原来是落魄的天姬大小姐啊……不对,是【前】天姬大小姐。” 盼儿抬头,眼前竟有一帮山贼土匪。 与其说是山贼土匪,不如说是江湖余孽,还能说出她盼儿的名头。 天姬大小姐这五个字,无疑像一把利刃深深扎进她的内心,而加多一个【前】,就宛若加洒了一把盐。 盼儿迎风站好,语气阴冷:“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速速让开……死在我手下的亡魂没有一千也有一万,你们就不怕小命不保吗?” 那为首的匪头听完就笑了:“大小姐是当我们都活在世外桃源,不知道这个江湖发生什么事是?谁不知道你现在身份败露、身败名裂、虎落平阳……” 那小匪突然插了一句:“大哥,虎落平阳被犬欺,你这说法显得我们很‘狗’。” 匪头白了小匪一眼:“说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便把那小匪一脚踹开。 踹完接着对着盼儿叫嚣:“这谁不知道这天姬门派、南夕门派两大门派可都在通缉你!也不知道把你抓回去,能讨到什么赏赐?” 说着便一拥而上,盼儿身上并无软剑,赤手空拳,只能随手捡了枝树枝作战。 毕竟也是修炼了逍遥游剑法六层境界的人,虽然被朱砂毒封了经脉,也能漂亮抵御几个回合,勉强上下翻飞,手中的树枝抽得几个小匪嗷嗷叫。 只是毕竟以一敌多,盼儿应付起来略显吃力。 不知哪个人冷不丁飞来一把匕首,直中盼儿手腕,她原本手腕上就有当时小鱼刺伤的伤口,直接鲜血淋漓,树枝应声落地。 那匪头轻蔑一笑:“兄弟们给我上!捉活的!” 盼儿一手捂着手腕上的伤口,还想奋力抵抗,却只见几声石子撞击的声音,随后就是几声惊呼,那几个匪竟纷纷倒地。 远方竟飞来了个斗笠男子,落在盼儿身前:“没事?” 盼儿摇摇头,不出声。 那几个匪徒捂着心口和腿脚醒来,见讨不到便宜也便撤了。 盼儿转身就想走,没想到那斗笠男子竟拉住了她。 “休要碰我。”盼儿用未受伤的手推开了那男子,施去一掌,没想到那男子反手一挡,轻松抵御,还反手点了她的穴道。 “你要干嘛?休想对我不敬,否则我杀了你。”盼儿警惕地喊着,语气里全是阴狠。自从她从天姬撕开那层温柔的伪装,又饱受江湖唾弃之后,她就像一只惊恐的刺猬,逮人就扎。 “我好心顺手救你,你倒是挺凶。”那斗笠男子的声音倒是还算好听,只是语气里也没什么温度,“受伤了就不要白折腾了。” 盼儿只听见衣服撕扯的声音,绝望闭上眼睛,内心暗暗骂了个千遍万遍,今夜竟然先遇到山匪拿她谋财,再遇采花贼点穴劫色…… “嘶……”她突然觉得手腕一阵刺痛,睁眼一看,那人竟然在她手腕撒药粉。 “你这是什么毒,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么害我?”盼儿又狠狠丢了几句话给他。 那斗笠男子倒是直接,把多的布条拧一团塞她嘴里:“真吵。” “……” 第129章 他叫萧陵 盼儿嘴里塞着布条,这布条尽是男子的气息,还透着隐隐的酒味。 刚刚撕裂衣服的声音,原来是那斗笠男子撕了自己的衣服下摆,大部分不规则地塞在她嘴里,小部分剩下的布条整理好,正包扎在她的手腕上。 所以,这人是给她上药,救她来着? 盼儿活了这么多年,提防惯了,倒是不曾接受过陌生人的好意,她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是什么心情。 包扎好后,那人取下了盼儿嘴里的布条,顺手给她解了穴道。 盼儿对此也没有很领情:“平白无故,救我干嘛?” 对方答:“我还以为你起码会说声‘谢谢’。” “……” 那斗笠男子正了正斗笠:“不用太感谢我,我也只是路过。” 盼儿对于自己【成为江湖公敌、被天姬和南夕两大门派通缉】这件事倒是心有余悸,不由得问:“所以,你……不知道我是谁?” 那斗笠男子一句话差点没把盼儿气死:“你很有名吗?” “……” 半晌,还是那个斗笠男子打断了沉默:“我叫萧陵,刚从桃源峰上学艺归来。” 还真是一个世外桃源来的一无所知的人……这算是盼儿的幸运,还是不幸? ———— 夜色渐深,萧陵捡了许多柴枝生了火,盼儿也算是许久没好好烤过火了,迫不及待伸出手感受那种温暖的感觉。 萧陵摘下斗笠,露出真容,薄唇剑眉,眼眸如墨,月光洒下,竟有淡淡的疏离感。 萧陵虽是话不多,倒是句句直击核心:“如果你不肯说你是谁,我就只能叫你‘喂’了。” “我叫紫盼,是刚从天姬门派逃出来的弟子。”盼儿随口给自己胡诌了个名字和身份,避免再遇到天姬门派的人找她,她决定自报一个天姬门派叛逃的背景,同时也借此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细。 萧陵眉头一皱:“紫盼这名字真难听,我就叫你盼儿。” 盼儿感觉自己好像明明扯了一个谎,结果却毫无改变。 而接下来的话,才让她觉得大跌眼镜。 萧陵微抬嘴角:“本来我这人比较小气,但既然我们都不喜欢天姬,我突然不介意被你浪费了我一罐子药。” 盼儿敏感地捕捉到【都不喜欢天姬】的关键词,假装不经意地问:“哦?你也不喜欢天姬?” “嗯,天姬灭了我原族门派。” “那您还真是冷静。” “谢谢。” “……不客气。”盼儿已经很少遇到,像萧陵这样令她看不透的人了。 看不透意味着麻烦、神秘、需处处提防。 但她现在朱砂毒缠身,在解毒之前,确实需要一个能保护她的人,眼下,萧陵似乎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盼儿率先向萧陵抛出了橄榄枝:“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为什么我要跟你合作?” “我是从天姬门派叛逃出来的,我有天姬的地图、天姬各大堂主的秘密……如果你有我相助,想灭天姬门派将如虎添翼。” “你不也是想趁机让我保护你,如果可以,没准还可以借我的手灭了天姬一派,稍有不慎,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火光跳跃,盼儿和萧陵就像两只千年的老狐狸,眼神里都是深邃的故事,就看谁先一步看透彼此,棋高一着。 盼儿倒是不卑不亢,注视着眼前的萧陵:“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你若助我,我可帮你谋划好——抢夺天姬一事。我想,这事你不亏。” “彼此彼此。你也不亏。” “明日送我去百草谷。” “你倒是不客气。” “我需要去那里解朱砂毒,这毒解了,我才不会是你的累赘。” “很有自知之明。” “……” 萧陵突然起身,解开了自己的披风,盼儿警惕地抱着自己的双肩:“你干嘛?” “去打些水来。”萧陵看着盼儿警惕如惊弓之鸟的模样,笑着说,“不是所有的男子,对着一个女的,都会在夜里肖想那种事情。” “打水就打水,你脱衣服干嘛。” 萧陵把披风扔到盼儿身上:“看你冷,穿上。” 便拿起随身的水壶和佩剑,转身离开。 盼儿把披风披在身上,虽是隐隐酒味,但确实温暖,看着这个话不多的家伙远去,内心竟隐隐有些触动。 但她瞬间又冷了冷眼眸。 孤家寡人、一身武艺、刚从桃源谷下来看似涉世未深……充其量,不过就是个男人而已。不如取得这个家伙的信任,借他之手,助自己重返巅峰! 萧陵,就是她盼儿目前,最好的工具。 ———— 而此时的萧陵走至溪边,轻吹口哨:“可以出来了。” 一群人影闪现,竟是那一帮匪徒。 萧陵眼里闪现冷冽的光,将一包碎银丢了过去:“干得不错。” “谢谢萧老大。只是你这么费心接近这个女的干嘛,她一个被废的门派大小姐,还中着毒,有什么用?”那匪头不解地问。 “从高处摔下来的人,她的恨意就是最好的利刃。她和天姬,我一个都不想留,不过,我为什么不能让他们鹬蚌相争,然后做那个得利的渔翁呢?” “那为什么不直接用门派之名,收归她,她现在无家可归,不会感恩门主吗?” 萧陵轻蔑一笑:“感恩?一个能对天姬掌门下手的大小姐,你们指望她有多少真心。 既然她不肯暴露姓名,我便也陪她演一把糊涂。 她不是要灭天姬、灭南夕吗?做这种事情,留她一个人的姓名恶臭就够了。 到时候,我凌霄门一众弟子便都是‘斩除武林魔女’的英雄,大仇得报、名利双收、一统江湖指日可待。” “门主英明!” 萧陵看向远方,眼神里尽是孤冷倨傲。 此前传闻的凌霄门分崩离析是假,当时还是门主继承人的他,带门派精锐弟子上桃源谷修炼,为避免江湖其余门派趁机下手,故放出消息假装不问世事,却不料修炼归来时,竟全族人惨遭天姬门派灭门,门派心法也被抢走。 悲痛间,他将“凌霄”二字倒置,自此化名“萧陵”,誓要让天姬门派血债血偿。 他自然是知道天姬门派发生了什么,自然是知道这盼儿是谁、又做了什么事,他就是要利用这个女人的狠毒、不甘心,成为他灭天姬、甚至一统江湖最好的棋子。 最好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谁是螳螂,谁是黄雀,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 第130章 百草谷神医 这日午后,一只白鸽飞进云时和江小鱼的房里,稳稳落在云时手上。 云时熟练地拆下鸽子下的纸卷,展开看完,露出欣慰的笑容。 恰巧此时,江小鱼端着一盘核桃糕进了房门,这是她能想到的帮云时“增强记忆”的方法,却不料撞见云时正在对着飞鸽传书展露笑容。 上一次飞鸽传书,还是在白鹤山庄的时候,她那种不靠谱(云时评价的)的女人的第六感又上了头: “好哇,你又在跟哪个相好的飞鸽传书了?信不信我把这鸽子炖成鸽子汤?” 江小鱼扑过来想抓住那只鸽子,怎知那只鸽子敏捷,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而江小鱼不偏不倚,稳稳落入云时怀中…… 云时勾唇一笑:“哪来的相好,哪来的‘又’?你可别欺负我现在记忆里不好,那册子上可没写。” “谁知道你会不会故意不写进去,然后现在一忘了事,还不用负责任了。 你上次就是在白鹤山庄,被我抓到飞鸽传书给天姬门派,然后就多了一个余盼儿纠缠不休。谁知道你这次会不会又多一个莺儿、燕儿……”江小鱼虽是双手勾着云时的脖颈,嘴巴里还在嘟囔着。 云时俯身而下,用唇封住了那个喋喋不休的小嘴,掠夺、撷取、极致霸道不留余地。 直到江小鱼喘不过气了,拼命拍打他的胸口,他才恋恋不舍、善罢甘休: “才没有什么莺儿、燕儿、鸟儿……我现在可是个‘中毒的病人’,能记得住、装得下的女子不多。 目前只能记得我有一只‘鱼儿’,别的也装不下了。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从此去钓东海,得鱼笑寄情相亲】。我云时,此生,【一鱼足矣】。” “你就每天去看册子,背你以前说过的情话好了。” 江小鱼白了一眼,但内心无比受用。 不过,毕竟已经毒发六次了。 本来,她就只有七次机会,再来一次,江小鱼就要彻彻底底地在云时的记忆里消失了…… “再过几日,你一觉睡醒,我们就是陌路人了……”想到这里,江小鱼心里自然是难受的,声音默默就低了下去…… “虽然每次毒发,我都会缺失一段与你相处的记忆,但我的心意,也不全是看的册子才重新捡了回来,毕竟——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是相逢在前生。 我每次看到你的眼睛,就算不需要那本册子,我也知道,这就是与我共历许多艰辛的人,要与我共度一生的人,我怎么舍得负她? 就算我睁开眼睛那一刻不记得你,我想我自然也会重新爱上你、想要重新再娶你一遍为掌门夫人。 江小鱼,你给我听着——把你放在心上这件事,脑子记不得,却也已经刻入骨血,融入我的习惯。” 云时款款深情,让江小鱼心弦触动。 看着他又闭眼凑了过来,带着一身清洌好闻的梨花香,江小鱼也轻轻合眼,樱唇轻轻撅起,等待那一番温暖、柔软、酥麻,而后沉沦…… 嗯? 人呢? 江小鱼睁开眼睛,发现云时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这句可不是什么册子里的旧情话,可是十足十的全新。另外,我以前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原来你对这事,如此期待?” 又被他看了笑话! 小鱼又羞又恼松开绕着他脖颈的手臂,从那温暖宽厚的怀里一跃而起: “云时!以前我打不过你,现在你小心了——我是可以用逍遥游剑法收拾你的!” “我记得我的《云鱼之录》里好像没有记录夫人如此暴力。” “我半夜自己起来撕掉暴力环节不行吗?你给我站住!” “……” 最终,还是以云时将江小鱼压到床榻上,被褥翻涌,两个人十指交缠、一番此起彼伏的喘息过后,才把这件事暂时翻篇…… ———— 江小鱼俯在云时胸前,才突然想起她原本就只是想问是谁飞鸽传书而已…… 就这样啥都没有问到,反而又被吃抹干净了一次。 云时看穿了她的心思,得逞一笑,自己说出了所谓“飞鸽传书”的对象:“我自己也在询问江湖好友,关于这【七日失魂针】的解法,这几日也算终于有了些眉目。刚刚那鸽子,表示送来这个讯息。” 听罢江小鱼赶紧直起身子,也不顾起身的时候,一手肘把云时压得生疼:“快说说,是怎么样的眉目,我们可以怎么办?” 云时也翻身起来,用手肘托着腮:“我有一个相识颇久的神医,在百草谷,他答复我——他记得,他似乎有一本典籍记载关于【七日失魂针】的解法,他这几日会去找找,而我们明日即可启程,前往百草谷一问究竟。” “原来真的有江湖神医能解此毒,太好了!云时,我们终于有救了!”江小鱼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压低声音问:“这种熟悉又老套的环节……让我猜猜,这个神医叫赛华佗、还是赛扁鹊……” “他叫赛时珍。” “……不管他叫什么,我这就让小夏长轩去做准备,我们明日就出发!” 小鱼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你等等!” 不过云时阻止得太迟,他只好捂住双眼。 只听得“啊”一声,江小鱼双腿一软,摔了下去…… 而一旁,摊开的册子上赫然写着: 【每次云雨过后,勿让小鱼着急下床,次次都摔,不长记性。】 ———— 夜里,百草谷中。 赛时珍正燃着油灯,空气中弥漫着药草香。借着灯光,他在一本本翻阅书籍,终于找到了那本《七日失魂针》相关记载。 忽而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掸掸书籍的灰尘,放在桌上,又找了几本典籍压在上方。 打开门,只见一个斗笠披风的女子。 “何事?” “来百草谷,自是求医问药。难不成是求财索命?” 赛时珍将那女子引进来,拿出册子准备登记:【庆元二十七年九月二十五日,夜】 他转头问向那斗笠女子: “姑娘叫什么名字?在下做个问诊记录。” “我叫——江小鱼。” 第131章 神医之死 “我叫——江小鱼。” 那斗笠女子这样回应。 赛时珍伸手搭脉:“江姑娘的朱砂毒,中得不浅。这习武之人,最忌经脉俱封。给你开几帖药煎服六日,即可解毒,你且在外等等,我去研磨挑拣,半个时辰后来取就是。” 来看病取药的人是盼儿,她才不会傻到,在这里留下自己的姓名。 赛时珍也不认识什么江小鱼,怪只怪云时飞鸽来信时,也只称“携夫人同往”,未提及江小鱼名讳。 ———— 穿同款斗笠的萧陵就等在屋外,见盼儿走出来,将壶递过去:“好了?喝酒不?” 盼儿无语:“等药,喝什么酒。给些银两来。” “我不喜欢借别人钱。” “也行,拿完药,我就去把那神医杀了。” “……”萧陵白了她一眼,将腰间银袋递给她,“你这女人真狠,不愧是名门正派出来的。” 待盼儿估摸到了时间,敲门无人应答,便推开门…… 在门外百无聊赖的萧陵也走了进来:“你这个女人太磨叽了。” 然后他就看——那赛时珍已倒在血泊中…… 他是坐在趴在桌子上,背上扎着匕首,手指上还沾着血,往前伸着似乎要指着些什么…… 死之前,应该是在给盼儿包药,桌上已捆好六帖药,顶上的红纸写着【江】…… 萧陵顿了顿,眼神冷峻把盼儿拉到身侧:“不是给你银两了,你还杀他干什么?” 盼儿抬头看着他,语气淡漠,难得露出一脸无辜表情:“不管你信不信,这次真不是我干的……” “真是麻烦。”萧陵原本拉起盼儿就想走,忽而注意到桌上有药,出声问道:“你的?” 盼儿甩开萧陵的手,拿起那六包药,耸耸肩:“药自然是我的,这药也开了,又顺便省了你萧陵几两碎银,一举两得不是挺好?” “这江小鱼?是谁?”萧陵凝视着药包上的红纸,还有赛时珍放在桌上摊开的问诊记录。 “天姬门派现任大小姐。反正是个讨厌的人,借她的名字取药而已……” 盼儿话音刚落,眼眸突然闪动,对上了萧陵的同样深不见底的眼神。 他们似乎想到一块去了。 随即,盼儿摘下药包上的【江】字红纸,扔在地上。萧陵也将那本问诊记录拿到正中间,挪动了一下赛时珍尸体的手指,恰好手指的方向就是—— 【庆元二十七年九月二十五日,夜,江小鱼】 萧陵布置好便问盼儿:“进来时可有碰到什么东西?” “没有。” “好,我们小心离开,切勿踩了那灯油留下脚印。” 盼儿扭头一看,这才发现灯油倾倒,只留下满屋中草药香。 这萧陵倒是心细。 随后他们小心翼翼地离开了现场,并关好了门。 夜风无言,唯独抖落一地青竹。 ———— 云时与江小鱼一行人到了百草谷时,是次日一早。 赛时珍的三个学徒已在门外跪倒一片,面容一片哀色。 得知好友噩耗,云时也甚是扼腕,赛时珍的大学徒赛白芷:“请云掌门为师傅做主,师傅一直悬壶济世,这凶徒实在过分!定要将她碎尸万段不可!” 江小鱼不知为何眼皮直跳,这场合怎么有点眼熟,她不禁弱弱问了一句:“这凶手不会是江虞?” 江虞的旗号被冒用得多了,她对自己碰上的凶案都有一些本能的ptsd。 见赛白芷摇头,江小鱼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还以为谁又要让我江小鱼来背锅。” 话音刚落,她马上感受到齐刷刷的目光。 “江小鱼?你就是江小鱼?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师傅!”二学徒赛天麻突然从地上站起来。 得,又飞来一口大黑锅。 江小鱼觉得她是时候应该去改名转运了。 江虞/江小鱼,江湖人士御用背锅侠。 “师兄,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这么多,可能不是同一个呢?除非有目击者说真的是这位姑娘才行。”小学徒赛连翘拉住了赛燕,避免她冲上去。 就算她冲上去也不怕,江小鱼现在可是神功护体,这些凡夫俗子也不能奈她怎样。 ———— 赛白芷还是将云时和江小鱼一行人带到了赛时珍遇害的房间,是平时赛时珍问诊的厅房,平时只有病患才会在那里问诊,几个学徒甚少前往,所以他们也是早上找不到赛时珍人,前往厅房才发现的尸体。 尸体的手指直挺挺指着问诊记录的【江小鱼】的姓名,云时捡起地上的红纸,上面赫然写着【江】字的。 “这是师傅的习惯,抓药时会将病患的姓氏写在红纸上,现在红纸在,药不见了,而且昨晚也确实只有这一条江小鱼姑娘的问诊记录。”白芷跟云时解释着。 “你昨晚来过?”云时倒是戏谑地问了江小鱼一嘴。 “怎么可能!”江小鱼连忙否认。 “也是,你昨晚在哪、做了什么,怎么会有谁比我更清楚呢?”云时意味深长一笑,惨遭江小鱼一顿白眼。 她不用想就知道云时脑子里在重现什么画面。 “我们也不是想为难云夫人,只是事关重大,如果实在不行,只能云夫人跟我们走一趟了……”白芷倒是彬彬有礼,和那火急火燎的赛天麻天差地别。 云时突然凑近了一把江小鱼:“你在想什么?” 江小鱼被突然这么一问,直接说出了内心所想:“我是在想,我大号小号经常被盗,是不是应该换个名号行走江湖……” 云时心满意足地表示:“我也觉得,【云夫人】这个名号不错。” “……” 此时,赛连翘突然闯进来:“白芷姐,师兄说找到一个凶案目击者,她说她亲眼看到是谁杀了师傅……” 白芷:“快请他进来!” 江小鱼看了眼云时:“感觉我的嫌疑好像可以洗清了……可是怎么还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云时晃了晃手上的折扇:“你的预感难得还是靠谱了一次。” 随后转身让长轩附耳过来。 只见他在长轩耳边叮嘱了几句,长轩目露难色、面容尴尬:“掌门,一定要这样吗?” “你说呢?” 第132章 女装大佬 很快,传说中的凶案目击者便被带上来了。 是一个老妇。 此时的房里,除了老妇,还有赛时珍三个学徒,和云时一人而已。 白芷率先发问:“你是说,你见到是谁杀了我师傅。” 那老妇低头应答:“是的,昨夜我原本想来求诊,恰好赛神医厅房有人,我便在外面等忽然就听到争执的声音,然后听到一声哀嚎,赛神医就倒在血泊中了……我因为害怕就赶紧躲起来,然后我就看到一个姑娘走出来了……” 老妇顿了顿,四处张望了一下,又低下头:“老妇记得那个姑娘身穿白色长裙,浅粉色的绣花图案,挽着夫人式样的发髻,看上去浓眉大眼……” 白色长裙、浅粉色绣花图案、夫人式样的发髻,正是江小鱼早上出现在百草谷的装扮。 屏风后的江小鱼啧啧吐槽:“这描述真是精准,就差把我的身份证爆出来了。这凶手做伪证都不知道说他用心还是不用心了,用心记得我的打扮,却不好好顺逻辑,看到有人杀人竟然自己回家躲着,第二天再跑出来作证……” 赛天麻叫嚣着:“既然如此,人证物证俱全,想必云掌门不会妨碍我们将夫人带走!” 云时笑着摇着折扇,靠近那老妇:“这位奶奶,还真是耳聪目明啊,夜里昏暗,您竟然能看清衣服的绣花图案。” 那老妇不甘示弱:“我人老眼不老。” 云时抿嘴,故作害怕状:“那就是说若是那姑娘出现,你一定能分辨出来咯?” “那是自然!” 云时收拢折扇,露出运筹帷幄的笑容:“既然如此,有请夫人现身。” 屏风里走出一个身着白裙、粉色绣花图案、挽着夫人发髻的女子—— 是小夏! 她提着裙摆,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 云时指着小夏问那妇人:“你可认清了,这可是那晚你看见的,行凶之人?” 老妇还未应答,屏风后面传来一阵推搡的声音,依稀可见白色裙摆翻飞,从屏风后面飘出来。 云时重重咳嗽了几声。 另一个身影,是被一脚踹出来的。 也是白裙、粉色绣花图案、夫人发髻,就是体态扭捏,不甚自然…… 这虽说是浓眉大眼,倒是脂粉掩盖不了的眉眼之间的英气与……硬朗! 被推出的,竟然是长轩! 他面容尴尬地朝众人笑笑,不笑可能还能说是气质别致的冰山美人,这一笑,反而瘆人。 长轩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用手托了托胸前诡异的凸起,那是江小鱼硬是在屏风后给他塞进衣服的两个苹果…… 江小鱼已经在屏风后捂着嘴笑得前俯后仰,要不是因为云时千叮咛万嘱咐她千万别出来,她肯定是要笑出大动静的,这女装大佬的盛况,绝对是难得一见。 云时强压笑容,催促那妇人认人:“还请这位耳聪目明的奶奶认认,究竟哪位,是您昨夜所见的,行凶的姑娘?” 赛天麻正要上前,被白芷一把拉住,示意不要出声。 那老妇倒是上前,仔仔细细地观摩了一下小夏和长轩,还认真比对了一下身高,十分确认地指着长轩:“就是她!昨夜那个人就是她!” 现在面容尴尬的,就不止是长轩了。 还有把人带过来的赛天麻。 云时从容不迫:“这位奶奶既然已经认过了,只可惜男女不辨、面容不分,这所谓‘人证’之言,不攻自破。” 说着走近了长轩,拉开衣襟掏出了里面的苹果,咬了一口:“味道不错。” 女装的长轩瘪了一半“胸”之后,看起来更滑稽了,任务完成的他只好从里面掏出另一个苹果,仔仔细细用衣袖擦了一下递给了小夏:“吃苹果吗?” 小夏看着他这样子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把苹果反塞进长轩自己的嘴里:“你自己吃,我以后看到苹果可能都想笑。” 长轩嘴上叼着苹果,内心叫苦不迭: 我也不想的,是掌门逼我的,你信吗…… ———— 此时的江小鱼走出屏风,那赛天麻还是一把拦住她。 小鱼只觉得,当年这个【赛天麻】叫这个名字,一定是因为取名者觉得,这个大哥需要补补脑:“大哥,我不是都洗清嫌疑了吗?” 天麻指着红纸还有摊开的问诊记录:“就算没有人证,那这现场物证、还有我师傅临终前手指的你的名字,你还是跑不掉!乖乖束手就擒!” 小鱼扶额表示无语,耐心解释道: “首先,昨夜我真的是全程与云掌门在一起,还没过来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问诊记录上会有一个与我一模一样名字的人,当然,这不在场证明你爱信不信; 其二,你们这红纸是绑在药上的,既然避免病人错拿,那一定不会绑得很松,以免红纸掉落混淆。那我既然能细心地把药取走,还把门窗关好、不留脚印,又怎么还会把红纸大大咧咧就扔在这么显眼的地上?这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是栽赃嫁祸了! 其三,你看这桌子上都是喷溅的、干涸的血迹对,你难道不觉得这本问诊记录太干净了?它分明就是在血迹干了之后,被人故意挪到这里的。而且神医的手指有红色血迹,就算是他临死前沾血留下死亡讯息,那也应该在他指着的这一行字上留下血迹不是?你且看这一本问诊记录,这一行所谓的【庆元二十七年九月二十五日夜,江小鱼】,可有任何的血迹残留?这也足以证明,死者死后留下的讯息,是被人动过的。” 咬着苹果的云时用赞许的眼光看了看江小鱼,此时的江小鱼也正得意瞥向云时的方向。 赛天麻被说服了:“既然如此,我师傅的死岂不是一桩悬案……” “真凶不是自己把线索给我们送上门了吗?”云时接过了天麻的话头,转身上下审视着那妇人,对着白芷说: “这位奶奶都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满口谎言,真的是为祸子孙啊,反正你们都要报官了,真凶反正还没抓到,先把这个做伪证的给带走。” 那妇人赶紧全盘托出:“这算是什么事啊……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早上我本来好好在那里看档子,被一个穿青色衣服、有药草香味的、戴斗笠的人拦住,说只要我按照他说的话说,事成就给我一锭金子……” “青色衣服?可是这件?”云时指了指白芷、天麻还有连翘身上的学徒服装。 那老妇点点头:“正是。” 第133章 老鼠追凶 很明显了,买通这妇人前来做伪证的,就是赛时珍三位学徒的其中一位。 大学徒赛白芷、二学徒赛天麻、还有小学徒赛连翘。 三人之中,必有一人与此案逃脱不了干系。 云时追问:“那这位奶奶可听清是男是女,看清面容?” 那妇人倒是理直气壮:“你都知道叫我奶奶了,我这把年纪肯定都老眼昏花了……来的人带着斗笠,压低声音我哪里看得清听得见……” 得,被买通时耳聪目明,关键时候却只记得衣服了。 这位奶奶确实把【男女不辨、面容不分】贯彻了个彻底。 不过好歹,至少把凶手范围缩窄到三个人。经典三选一,总比大海捞针,来得简单。 ———— 不太聪明的天麻又出声了:“昨夜我们三人是一起守夜的,就在药房,可以互相为证。师傅还来取了药,才回的厅房研磨包装,当时我们三个人都在场,绝对不是我们杀了师傅!” “不过,在师傅抓药完回去后,似乎我们三人都出过门,虽然时间都不长,但从厅房来回一趟也刚好足够……”白芷一语道破,周遭陷入沉默。 白芷首先说道:“我是第一个出的门,当时我去的厨房,想要找些吃的,还打翻了油,稍作收拾后便回去了。厨房与厅房在不同方向,时间只够来回一次,不知能否作为佐证。”说着便露出了鞋底的油渍。 天麻也露出了鞋底稍浅的油渍:“原来那油是白芷你打翻了,我说怎么厨房黏黏腻腻的……” “其实,我也去了……”连翘的鞋底竟然也有油渍。 江小鱼不禁吐槽着:“你们还真是该死的默契……” 小夏凑近江小鱼:“师姐,既然他们三个都去的厨房,厨房与厅房在不同方向,时间只够来回一次,你会不会被重新怀疑啊?” 小鱼笑着表示:“当然不会,他们中间有人说谎,混水摸鱼,企图瞒天过海” “哇,师姐你这么厉害,已经看出来了?”小夏不禁流露出钦佩的目光。 “不是啊,我没有看出来。” “那你怎么知道?” 小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夏顺着江小鱼的眼神看向了云时,只见他运筹帷幄、折扇扇风。 江小鱼表示:“看他那样子,他肯定有主意了,我就懒得动脑子了。” “师姐不愧是师姐!” 事实上小夏内心暗暗吐槽:还真是能不动脑子就不动脑子的江小鱼版的师姐,我看混水摸鱼的人是你…… ———— 云时高喊了一声:“长轩!” 长轩带着胭脂气,长裙飘飘地就走来:“属下在!” 一个拱手,差点没把袖子上的飘带全打云时脸上…… 云时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消化了许久说道:“你先去把衣服换了……然后厨房的油不是漏了吗,去抓几只老鼠来。” “啊?” “你不去?” “属下这就去……” 长轩只觉得自己命里和这百草谷八字不合,又是女装又是抓老鼠,他还是不是一代掌门的贴身侍卫了…… 不过掌门有令,还是不得不从。 不一会儿,终于换回飒爽男装的长轩,提着几只老鼠的尾巴就走了进来,江小鱼和小夏不由得把腿缩了缩…… “就让这老鼠替我们寻一把——是谁在说谎。”云时示意长轩,将老鼠放在地上。 其中最灵敏的一只老鼠鼻子抖动,摸索到白芷的鞋子方向,竟伸出舌头舔了几口。 “厨房的油带着豆香,自然是老鼠喜欢的。”云时摇了摇折扇。 一只老鼠靠近了天麻的鞋,先是嫌弃地转身,后又转回来,靠近鞋底的方向再轻轻舔舐。 天麻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是真去的厨房,可能男人的脚,向来味比较大……”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盯向了连翘,但凡有小老鼠靠近连翘的鞋,都一一躲开了,头也不回…… 连翘的眼底,尽是不可思议…… 白芷与天麻也是感到无比震撼…… “我也注意到,厅房行凶现场打翻了灯油,应该是凶手行凶时不小心撞到,鞋底自然染上灯油污渍。这灯油原本就不比厨房的豆油吸引老鼠,而且赛时珍为了防止厅房的灯油不小心被老鼠偷吃,还特地添加了中草药防鼠,所以老鼠是不会去舔舐真凶的鞋底的。 我说得对吗?撒谎的真凶——赛连翘!” “竟然是你……”赛天麻蹭地一下站起身,揪着连翘的衣领,而连翘默不作声。 云时盯着连翘:“赛时珍临死前应该确实留下了讯息,根据血迹的喷溅,那一堆书应该少了一本,现在搜一搜赛连翘的房间,应该能找到带血的一本典籍,我想赛时珍临死之前,应该是用血迹染红了典籍里面的一味中药,而那味中药,恰恰好,应该就是——连翘。” “早知道,就不能心疼药典,应该昨夜就把它扔了,亏我还小心谨慎在想,藏在哪里好。”连翘从胸前的衣襟,掏出了那本薄薄的,带血的书籍…… 轻轻一扔,便到了江小鱼跟前,竟然就是他们想要的那本《七日失魂针》! 而确实一页带着血手指印,指印恰巧对着的就是一味中药连翘。 “师傅悬壶济世,待我们恩重如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白芷问着连翘。 连翘怒吼:“所谓悬壶济世,都是笑话。他一人是个药痴,凭什么要我们整个村子陪葬!” 原来,连翘出生的村庄背靠药山,村里的人信奉外人不得进入药山,而药山上确确实实长着可治病救人的雪莲花,赛时珍救人心切,便不顾村民阻拦偷偷上了那药山采了雪莲入药。 就在当晚,天降暴雨,药山爆发泥石流淹了村庄,死伤无数…… “若不是……若不是赛时珍要采那雪莲花!才不会有暴雨!才不会有泥石流!我们的村子才不会淹!我的族人我的家才不会都没了!”连翘掩面而悲泣。 “你说……真的是因为赛时珍采了雪莲花,才有的泥石流吗?若是没有采那药,就没有暴雨了吗?村子的传说真的有这么玄乎吗?”江小鱼暗戳戳地问了云时。 云时叹了一口气:“天灾人祸,谁又能说得清呢?但连翘确确实实就是亲手杀了赛时珍,并试图掩盖罪行,嫁祸给别人。这是她自己的孽,总归是要承担的。” 天麻此时已拿来粗绳,和白芷一起将连翘捆起,连翘忽然抬头:“我原本只是拿走了他留下讯息那本药典,早上也是发现现场有变,临时起意才嫁祸给云夫人。” 江小鱼难以置信:“你是说,那尸体手指【庆元二十七年九月二十五日夜,江小鱼】的问诊记录,还有地上故意留下的【江】字红纸,都不是你留下的?” 连翘点点头。 第134章 新婚贺礼 原本以为只是碰巧遇上同名同姓的人问诊,恰巧被凶手利用而已。 如此一说,竟是有人撞破凶案现场,试图真的让江小鱼背锅。 云时眼神一暗:“昨夜你行凶离开之后,与早上相比,除了那本问诊记录、地上的红纸外,还有何不同?” 连翘回忆了一下:“药不见了。原先桌上还有包装好的六帖药。” 白芷这才想起,将昨夜赛时珍遗漏在药房的药方递给了云时:“这个药方,有土茯苓、血藤等解毒名药,我大致看了,应该是解朱砂毒的。” “朱砂毒?”江小鱼惊呼! 云时与江小鱼两人对上了眼神,这要解朱砂毒,且蓄意谋害江小鱼的人,除了她盼儿,还能有谁? 云时感叹:“想不到她逃出了天姬地牢,来到了这百草谷。” 小鱼耸耸肩:“这不是她干的事,也能想到甩锅给我,真的是那啥改不了那啥……” 对此云时表示:“大概她也是算到,我们会来这百草谷寻找【七日失魂针】的解药。” ———— 对了,七日失魂针,差点把正事耽误了! 小鱼赶紧重新翻开那本医典,一行行一页页仔仔细细地看,生怕错过了任何字眼。 那医典上已尽是血迹,斑斑驳驳,依稀可辨: 【七日毒发,七日失魂,每逾七日,中毒者将失去七之倍数的天数记忆。毒入心脑,难以根治,若得千年灵芝,辅以连翘、穿心莲、玄参等,即可先固其心脑根本,缓解记忆残缺之效……】 后面随即就是大片血迹,估计就是在赛时珍重新研读这本医典之时,恰好被一刀贯穿了心脏,也恰好可以在“连翘”二字上,留下“死亡讯息”。 虽是【难以根治】,但【先固其心脑根本,缓解记忆残缺之效】也好啊。 江小鱼赶紧将医典摊开递到白芷面前:“这里能否抓到这些药,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 白芷看了一眼药方,面露难色:“这连翘、穿心莲、玄参等都是寻常解毒药材,我这里肯定是能给云掌门和云夫人开,只是这灵芝……本就难寻,千年灵芝,更是贵重。若我没有记错,师傅手上并没有这种年份的灵芝。” 江小鱼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然后这根稻草摇摇欲坠,她把所有的焦虑都更在喉头:“就算没有千年,能不能先用百年、五十年、十年……” ———— “我说你是傻姑娘,这千年灵芝,和百年、五十年、十年的灵芝若是疗效一样,又怎么叫做千年灵芝呢?” 这熟悉的称谓、这贱兮兮的戏谑的语气,不知何时,百草谷门口竟出现了一抹紫色的身影。 “我记得我说过——可以让我这个精通药理的人,去给你的老相好,提前找些他需要的药草,到那时候我要双份枣花酥来换。你们怎么不在天姬门派或者白鹤山庄等我,害我白跑了一趟,追到这百草谷来。” 说话的人,正是每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蜀葵门门主——元慕昀。 又是他! 与所有人都觉得似乎有救了不同,只有云时觉得危机四伏,他对于【枣花酥之约】和【投奔之说】,敏感得很,介意得很。 对于江小鱼这个重度颜控来说,元慕昀绝对是“帅”的,每次出现都是精致的面容,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还透着香,一双眼角微微翘起的狐狸眼睥睨众生。 不过此时江小鱼的注意力丝毫没在元慕昀身上,她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手上的灵芝,硕大无比的伞状,远远便闻见的灵芝独有的微苦香气。 元慕昀自然是看到江小鱼眼神发亮地盯着自己,笑着说: “眼睛很灵嘛,我说我会去找,就一定会去,我元九郎向来——说到做到。 听说在我找药的时候,错过了你们正式的大婚,也得亏你这个傻姑娘死心眼,你那老相好都快不记得你了,还上赶着嫁给他,是我,就趁着他记忆全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的时候,另觅良人。” 这【另觅良人】四个字,直直戳进云时的心口,他的脸色一黑,很难看,非常难看,就是那种即将狂风骤雨的难看。 “可惜了,好好一个姑娘,要跟一个不记得自己的人过一辈子了。这千年灵芝虽然来得晚一点,当做你们的新婚贺礼。”元慕昀嘴角弯出浅浅的好看的弧度,将手上的灵芝递给了江小鱼,“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忍着没把它磨成粉留给自己。若是用来敷脸,一定可以青春永驻、容颜焕发、什么伤口都不留疤。” 江小鱼这才注意到,元慕昀下巴上竟多了一道浅浅的疤。 她指着那个疤问起:“这个怎么之前没见过?” “不碍事,不过就是被奇奇怪怪的东西刮了一下,要怪就怪这千年灵芝太挑地方长了。”元慕昀轻巧地说着。 事实上,这千年灵芝确实是元慕昀历经千辛万苦在悬崖边采摘而来,这疤痕也是采摘之时被悬崖边上的石子给刮的,像他这么重视自己一身皮囊的人,在发现自己下巴留了浅浅的疤痕时,自然是哭天抢地、不能自已。 既然答应了那傻姑娘,也只能捧着这千年灵芝咒骂云时千遍万遍。 若不是云时好巧不巧中了那七日失魂针,他也不至于为了江小鱼来在这崖边取千年灵芝。 仔细想想,也只能怪自己,与那傻姑娘走得太近,自己也沾染了些许“傻气”。 这一路,他多次拿起小刀,想要偷偷切点小块或者刮些粉末下来,每次都是想想又把小刀放下,最后索性把小刀子给扔了…… 直至今日,保存完好,赠与江小鱼。 像他这么懒的人,原本赶到天姬门派与白鹤山庄就已经十分给面子了,而当他抵达被告知云时和江小鱼已经出发去百草谷时,按照他的习性就是原地休息坐等他们回来就是,可掐掐时间一算—— 算了算了,不然江小鱼那傻丫头又要哭鼻子了。 所以,他马不停蹄地,又出现在这里了。 ———— 元慕昀将那灵芝又往江小鱼的方向挪了挪:“不用觉得有愧于我,不过记得——这次我可要更多的枣花酥来换,双份已经不够这份情意了……” 此时,一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第135章 千年灵芝 正当元慕昀用枣花酥之约打趣江小鱼时,一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从他手里夺走了千年灵芝。 正是云时! “既然都说是【新婚贺礼】了,怎么还会有【讨要回礼】一说。”云时送了一个吃人的眼神给他,随后恢复彬彬有礼模样,“云某携夫人,谢过元九郎如此厚礼,若有机会,重备喜酒款待!” 云时把【夫人】和【喜酒】四个字,都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江小鱼忍俊不禁,这云大掌门,可是又吃醋了。 真小气。 不过,她也倒是喜欢看他这小气的模样。 云时将千年灵芝递给了白芷:“劳烦赛白芷姑娘替云某配药了,若有多出来的,给元兄研磨成他要的敷脸的粉,加些美容养颜祛疤的药材,不用在意价格,记我账上。” 得,“钞”能力又要重现江湖了。 白芷接过,转身就去配药,元慕昀倒是不客气,赶紧跟了过去:“敷脸的要磨细一点,粉末状的,这里有没有那种很贵很贵的东海珍珠粉,也给我包上,都算云大掌门的!” ———— 很快,药便煎好端了过来,远远便飘着苦。 元慕昀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而云时脸色不改,端起便一口喝了下去,闭上眼睛静坐。 一刻钟过去了,云时没有反应…… 半个时辰过去了,云时还是没有反应…… 江小鱼焦急地问白芷:“怎么样?这个药到底多久才能起效果?” 元慕昀打断了她:“你以为是头疼脑热!药到病除呢!这书上都写着毒入心脑,肯定是要慢慢作用的,而且都说了是【先固其心脑】,大概还是需要些时间的。” 想来也是,江小鱼也只好说服自己再等等,但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云时,生怕出什么差错。 此时的云时真气上涌,脉搏加速跳动…… 所有他写在册子上的记忆、甚至还有他未写在册子上的记忆,正在慢慢重构、融合、清晰……他与小鱼在酒庄、北冥、云府、醉仙阁、灯会、东华寺、白鹤山庄的点点滴滴正逐步地重新浮现。 风筝……烟花……梨花簪…… 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如利刃一般向他一一打来,他稍一承接不住就感受到锥入心房的痛…… 忽而,云时突然一口鲜血吐出,白衫已红了一片…… “云时!”江小鱼惊呼,将他一把扶在怀里,“你有没有怎么样?” 元慕昀捡起地上的医典仔细看了下,出声安慰江小鱼:“还好还好,属于正常反应,你看这里不过就是写着——【固其心脑根本,缓解记忆残缺,此法颇为凶险,稍有不慎,气血逆流】” 云时又吐出一口鲜血,把江小鱼的衣裙也染红了一片。 江小鱼说话都有了哭腔:“这叫【还好】?这明明就很不好。不会是你的千年灵芝也是盗版的!” 元慕昀耸耸肩表示:“你们自己没看清医典,还怪我?” 不过这次是真的【还好】,云时睁开了眼睛…… ———— 小鱼欣喜若狂:“太好了,云时,你醒了,有没有怎么样?” 而接下来云时的反应,让她一下子从峰顶跌落谷底。 “姑娘,你是何人?你怎么会在这里?”云时的眼神清澈,一如初见。 第七次,第七次…… 这难道真的就是第七次毒发,他彻彻底底地忘记了江小鱼曾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江小鱼呆坐着,双手垂落在地面,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喃喃自语:“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云时坐直起身:“长轩,我们不是在云府里么,怎么会在这?这几位又是谁?” 长轩低头不语,不知该如何应答。 见长轩不理他,云时只好转头又问江小鱼:“姑娘好生面熟,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云时露出好看的微笑,看着眼前这个眼泪滚落的女子。 江小鱼擦干眼泪,立马跑开,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本云时撰写的,平时十分宝贝都带在身边的《云鱼之录》:“你看看它,仔仔细细地好好看看它。” 云时接过,倒是不看,只是一脸认真地看着江小鱼:“看它作甚?你都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江小鱼急了:“我是谁?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你这辈子就算忘记我八百回,也赖不掉、甩不掉的掌门夫人!” “还管他干嘛,他都忘记你了。”元慕昀大喊,把泪眼婆娑的江小鱼拉到身前,“守着这么个现在脑子里、心里都没有你的人,有意思吗?事已至此,跟我走。” “我不要,就算他现在脑子里、心里都没有我,我还是要守着他,等着他记忆恢复的那一天,就算他记忆恢复不了,但我的记忆还在啊,做不了假…… 我们经历过生死,说好了要与共。 我们拜过堂,说好了要千秋岁,结万年欢会。 只要我江小鱼的记忆还在,我就是他云时唯一的、不可动摇的掌门夫人! 江湖路远,往后就是要与夫君,同去同归。” 话音刚落,江小鱼只感受到一阵清洌梨花香的挟裹,随后落入一个稳稳的怀抱,一个深情、缠绵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这熟悉的柔软,这熟悉的轮廓…… 她睁眼,发现云时正看着她笑。 “谢过夫人一吻,为夫此生,永不会忘。” 什么? 江小鱼推开他直起了身子,颤抖着的手指还指着他:“你……” 云时勾唇一笑:“如果我说,你这一吻,让我记起了所有,你信吗?” 我信,我信了你的邪…… 江小鱼好像觉得自己,又着了云时的道。 “你还是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不知道你这爱演的老相好,又要装多久。”一旁的元慕昀出了声。 “你也看出来了,然后你跟他一起骗我?”江小鱼大吼! “没准你也想跟我走呢?我不试试,怎么知道?”元慕昀靠近了江小鱼,一双狐狸眼忽闪忽闪。 云时一把拉开了江小鱼和元慕昀的距离:“我的掌门夫人都说了,往后江湖路远,只与夫君我——同去同归。你还是死了你这条心,拿好你的珍珠粉,回你的蜀葵门去!” “刚吃完我的千年灵芝,就翻脸不认人了?”元慕昀怒怼。 云时表示:“那你的东海珍珠粉不要了?” 元慕昀撇撇嘴:“我要!不过我还要小鱼给我特制枣花酥,她上次可是单独给我做了!” 云时听完就笑了:“我没记错的话,她后来跟我说——她是买的。” 元慕昀大惊:“买的?” 此时的江小鱼已蹑手蹑脚,试图逃离这两个男人的争吵现场…… 只听见背后一声来自元慕昀的怒吼:“江小鱼!你骗我!你给我站住!” 第136章 谁是陷阱 林中的木屋,萧陵正煎着最后一帖药。 盼儿坐在床上运功疗伤,她这几日已经感受到经脉在逐渐冲破朱砂毒的封印遏制,身子也渐渐舒爽有了气力。 她抬眼之时,恰好看见萧陵把药碗放在桌子上,转身便要离去。 萧陵也算是不眠不休连续照顾了她几日,就连这木屋也是萧陵不知道从哪个村民手里临时租来的。 这几日她倒是脑海里常常浮现萧陵救下她、给她上药的场景,以及那日萧陵在百草谷那么快就反应过来,与她一起将凶案现场嫁祸江小鱼…… 盼儿也在想,这萧陵究竟是什么来头。而他是否也是如她一开始所以为那样,只是个以前不问世事的、所谓“好骗”的男人,又或者说,是否是她盼儿一路往下走的合适的棋子?她这朱砂毒一解,寻常人也近不了她的身,原本她初步计划也只是诓骗萧陵保护她来百草谷而已,现在若是她自己离开,会怎么样? 不料萧陵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留下一句:“这是最后一帖药了,你的毒也解得差不多了。如果如你所说,你现在基本上已经恢复你所想要的绝世武功,想走就走,不用顾虑。” 这番话让盼儿猝不及防,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应该想要留着她,才能达到灭天姬的目的么? 她刚刚才在思考如果自己离开会怎么样,这男人是会读心术不成。 萧陵眼神一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理论上我是应该治好你,让你为我所用。不过我这人不喜欢强求,你若不需要我了,想自己离开,我不拦着。” 看盼儿陷入沉思,萧陵暗暗唇角一勾,果然对付这种出手阴毒、心狠手辣的女人,就是要欲擒故纵才是。 毕竟——他萧陵的终极目的,就是让盼儿死心塌地为他所用,甚至依赖他,一步步成为首屈一指的江湖魔女,背负所有骂名,再助他灭天姬、一统江湖,最后再一脚踢开即可。 盼儿走下床,拿起那碗药一饮而尽:“不是说好联手,我可没那么背信弃义。” 萧陵笑了:“你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我,不是吗?” “我还是会被打败,会被江小鱼打败。”盼儿叹了口气,“我还缺一门《千蝶梦心法》,才能与她抗衡。” “《千蝶梦心法》?要它做甚?”这次轮到萧陵不解了。 盼儿淡漠地说:“它是突破逍遥游剑法第七层境界的奥义,江小鱼拿走了心法,突破了这第七层,自然轻而易举把我打败。所以我还是要和你携手,回天姬,抢夺这本心法。” “如果说——这《千蝶梦心法》,我刚好有呢?” 说着,萧陵便走向那木桌,铺纸、提笔、蘸墨,烛火中竟有些认真的意味。 盼儿探着身子看去,竟然真的是那本她曾瞄过一眼的千蝶梦心法! “你怎么会有这本心法?” 萧陵放下笔:“这是我家传的心法,虽不得奥义,但熟背默写,烂熟于心。” “你是凌霄门的人?”盼儿惊呼。 “没错。”萧陵也不否认,“我说过天姬灭我族人,指的就是凌霄门,所以我与天姬门派,势同水火,此仇我一定会报。” 一时间,盼儿竟有些心虚,毕竟这凌霄门的灭门之灾,说到底还是她盼儿的指令,当年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一桩灭口的小事。 甚至,若不是因为这本心法,她都要忘记这个小门派了。 盼儿还是出声问了一句:“你将这心法毫无保留,就这样赠予我?” 此时她的语气已少了淡漠,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萧陵将心法往盼儿的方向递了递:“也算我与这家传心法无缘,既然我们也算是同仇敌忾、殊途同归,你若能用好这心法替我了结心愿,也算用另一种方式替族人报仇。” 盼儿内心暗想,既然是凌霄门的余孽,不如利用其血海深仇,一路同行,我也好顺便打探这第八层境界的事情。若问起凌霄门灭门一事,都推给她江小鱼不就甚好?只是,我要如何让他离不开我? 此时的萧陵内心是另一番绸缪,这心法练成不过就是突破第七层境界,我再引你去寻下一层境界的奥义、距离“江湖魔女”的目标,可就更近了……下一步,我该如何欲擒故纵? 两人内心各自盘算,烛光跳动,竟生生地多了一层暧昧…… 盼儿率先打断沉默:“我不能白白拿走心法,我跟你交换。” 萧陵笑了:“你连抓药的银两都要诓我出,你拿什么跟我交换?” “不如你先看看……”盼儿竟伸手拉开衣带,将外衫一褪,露出瘦削的肩膀、分明的锁骨,“盼儿众叛亲离,只有一个清白身子,拿来换这心法,意下如何?” 萧陵万万没有想到盼儿会这么做,别过脸去,将她的衣服往上提:“不必。你就当欠我一份人情。” 盼儿双手握住萧陵的手,不让他继续动作:“盼儿不喜欢欠人情,一债一还,只当你情我愿。” 萧陵抬头,迎上盼儿眉目流转,烛火闪烁,竟显得几分顾盼生辉。 若不是这江湖纷争催人狼子野心,不过也就是一个温柔女子而已。 盼儿猛地将自己的身子贴近萧陵,隔着衣服感受到他已隐隐有些滚烫,她不禁轻扬朱唇,在萧陵耳边低语: “什么江湖儿女,说到底只是个没有胆子的男人罢了,这,就怕了?” 说话间,她的指尖在萧陵背上若有若无地游走,待指尖划过脖颈处,盼儿一低头,便往他耳根上咬去…… 萧陵只觉得一阵酥软,喉头冒出一声低吼:“你要知道,让我萧陵害怕的人,至今可还仍未出现。” 说着,双手用力,将盼儿高高举起,随后放在床榻上,他将身子半俯了下来:“看着我的眼睛——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盼儿轻蔑一笑,一手死死拽住萧陵的衣襟,迎着他深邃的眼神,却也不说任何话,只是大着胆子,抬头就吻了上去…… 萧陵双眸一闭,抬手一挥,掌风灭了烛光,木屋的门随之关上。 第137章 不要爱上我 一时间,粗喘、嘤咛、闷哼…… 时而急促、时而舒缓…… 呼吸声,此起彼伏。 木屋之中,一对各怀心事的交颈鸳鸯,成为了彼此的温暖。 他们互相索取,甚至是强取、掠夺,从来没有这样的一刻如此互相需要,填补着彼此身体与心灵的空洞。 一夜风雨过后,盼儿枕在萧陵的臂弯之上,心情复杂。 看向萧陵,他已沉沉睡去,呼吸均匀。 似乎,按照天姬藏书阁里所写的【美人计】进行计划的是她,她以为这样,萧陵就会沉沦、信任、掉入她所设定好的温柔乡里,任她摆布。 可她好像也因此,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的情愫。 这是,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情愫。 十烟不爱她,只把她当向北冥复仇的工具;云时不爱她,眼里心里只有江小鱼一个;至于天姬那帮弟子侍婢,不过就是见风使舵一群奴才罢了…… 她从没有被爱过,自然也没爱过人。 盼儿突然在想,如果当时,她先遇到萧陵再认识云时,或许她会更懂得如何施展魅力,表演好“深情柔弱女子”的人设,是不是就会让云时深陷其中、弃了那江小鱼、与她共执江湖门派? 她以为她眼前会出现云时的脸庞,没想到,却尽是回忆起刚刚萧陵在她身上挥汗如雨的模样。 想着想着,盼儿突然偏头看向那个均匀呼吸的脸庞,月光照射进来可以看见他起伏的喉结……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 “我倒是听说过,雌性螳螂才会在这个时候对雄性螳螂下手。” 萧陵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她停在半空的手腕。 她只是突然想摸摸他的脸,他竟以为自己要杀他。 不过也是,他们才认识多久,她自己也算不上多信任他,互相利用罢了。 萧陵淡漠得不带感情的言语,也让盼儿瞬间清醒了不少: “我只是试试你会不会睡觉时,放松警惕。” 她只觉得自己可笑,随后感叹道:“果然情爱什么的,都是虚幻,只会牵绊人往前走罢了。” 萧陵明显顿了顿。 半晌,黑暗中,传来他更为冷漠的声音: “最好不要爱上我。” 随后萧陵便闭上了眼睛,似乎没听到盼儿说什么一样,只是自顾自地说:“我会让你成为更厉害的人,登上江湖巅峰。” “你想怎么做?” “除了千蝶梦,你难道不想知道另一本心法是什么吗?” ———— 就在盼儿服下六帖药解朱砂毒的同时,百草谷,白芷也为云时配置了六帖解药。 千年灵芝自然是没有用完的,元慕昀大喜所望,云时自然也是如他所愿,吩咐细细研磨,再送了几大包东海珍珠粉、南海珍珠粉、西海珍珠粉,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像“送神”一样,把他赶走了。 “云掌门,这七日失魂针的心脑之毒也算是初步解了,但如这医典所说,只是先固心脑,但这毒仍残留在体内,只是不会再损伤记忆,但长久毒发下去,依然会损害身体……”白芷拿着血渍斑斑的医典研究着。 “不会再损伤记忆就好,再也不怕我夫人乱拿以前我不记得的事情诓骗于我。”云时倒是乐观,抚摸着江小鱼的脑袋。 江小鱼可不这么想,她问道:“损伤身体,会是怎样的一个损伤法?可有根治的办法?” 白芷缓慢道:“身体羸弱是肯定的,云掌门是自小习武还好,时长会久一些。后续的毒发次数,会使内力回退,毒发次数多了,武功尽失,与常人无异。” 云时眼神始终在江小鱼身上,自从他恢复记忆之后,更是深情地移不开,被江小鱼一顿diss是恋爱脑,可他却说【因为失去过、忘记过,所以才倍感珍惜】。 得,那就让你恋爱脑…… 哪怕听完白芷说的【内力回退、武功尽失】,他也不以为意,只是凑近了江小鱼:“一身武功尽失又何妨,我的夫人厉害,她保护我不就好了?” 白芷又补了句:“长久下去,重则身子孱弱,危及生命。” 云时死性不改,只是牵起江小鱼的手:“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白芷只好叹着气又补了句:“轻则肾气有亏……” 云时一听便直起身子:“你说说,需要哪些解药!” 江小鱼一顿扶额。 云时这个家伙,到底在意的都是些什么啊…… 他们接过那本医典,依稀可辨字样只剩下: 【若要根治,需得龙参须、桃夭草、赤珊瑚三味名贵药材,此三味药材极为难寻,分别在……】 而后,就是一大滩血迹,模糊了字影。 血迹已然干涸,和墨渍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上何处寻找这三味药材,不正如大海捞针? 江小鱼思忖了一下,拉着云时的手:“你不要担心,我说过我会尽全力保护你、治好你的!我这就下令,让天姬弟子全力寻找情报,找找这龙参须、桃夭草和赤珊瑚究竟在哪里。” 云时反握住江小鱼的手,眉眼间竟十分欣慰: “果然是当了天姬门派大小姐兼代理掌门之后,说话做事都厉害多了。” 江小鱼撇撇嘴:“我一直都很厉害,你以前小看我而已。” “好好好,你一直都很厉害。”云时摸了摸她的头,“不过吩咐的时候,让他们去找桃夭草和赤珊瑚就好。” “你知道这【龙参须】在哪?” “我知道。”云时背过手去,仔细回忆,“小时候,大约应该是十几年前,我记得叔父曾经外出寻觅过一门珍贵的药材,就是【龙参须】。据说全世界只有两根,他当时拿了其中一根回到了南夕门派,给我父亲治了病。” 小鱼弱弱问了一句:“那南夕门派现在还有剩的?” 云时哭笑不得:“自然是没有了,十几年前那次就用完了。不过不是还有一根吗?我们可以去它所在之处,走一遭。” “所在之处,是哪里?” “没记错的话,当时叔父去的地方叫做——龙寨。” 第138章 这是女儿国? 云时和江小鱼一行人,很快便来到龙寨附近的镇子。 奇怪的是,这当垆卖酒、沿街买摊位、吆喝买卖……甚至来往的络绎行人,基本都是女子,除开几位明显一眼看过去就是花甲古稀之辈的老翁,再无其他男子。 这感觉就像,误入了女儿国一样。 江小鱼拦住了一个过路的妇人: “这位婆婆,想请问一下,你知不知道龙寨怎么走?” 那妇人打量了江小鱼一行人:“你们是外地来的,竟然想要主动去,镇子一直往东边走穿过林子就是了。” 江小鱼原本想谢过那位妇人,却没想到那妇人扫视了一下云时和长轩,还补了一句:“不过,你们哪里需要主动去。你们这不是有两位岁数差不多的小哥吗,过不了几天,也都会被龙寨给抓进去的。” 众人不免惊讶。 此时云时发问:“这位婆婆这么说,可是这龙寨——与这镇上没有男子一事,有关系?” 那妇人答:“那关系可就大了去了!这龙寨的寨主,叫龙安芙,此前热忱珍宝,肆虐各地,这龙寨中渐渐堆满了劫掠而来的金银。近些年开始,她就像不能满足一般,一直在镇上掳掠男子,一开始只是貌美的、力壮的,后来逐渐上至中年、下至刚行弱冠礼的,都被那龙寨给抓了去……” 江小鱼啧啧感叹:“这龙安芙到底是有多武力高深,那么多身强力壮的男子都不敌她,一个逃回来的都没有?” 那妇人叹了口气:“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就连这附近的镇上还每个月都征集精壮厉害的男子,选出武功高强的‘屠龙壮士’,自告奋勇去龙寨救人,可是到最后,一个个都是一去不返。” 听得小夏倒吸一口凉气,她拉了拉江小鱼的衣袖:“师姐,怎么听起来那么可怕的样子。” 江小鱼倒是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这不是还挺好玩的嘛!这下,我们连怎么深入龙寨、寻找龙参须的法子都不用想了。” 云时已经大概猜到江小鱼这家伙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了,也知道自己拿江小鱼没办法,就只是摇头叹气、无奈一笑。 只见小鱼打量了一下云时和长轩,随后用力一拍长轩的肩膀:“长轩,你身子板小一点,借两套好看的衣服给我和小夏穿一下!” 长轩还没反应过来:“啊?” 云时笑着表示:“去拿来,她这是想自己去做一回‘屠龙战士’呢!” 好歹现在江小鱼也算是神功护体、所向披靡,一般人奈何不了她,更何况自己也在她身边,那就当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镇子向东,经过林子。 小鱼和小夏都束着发冠,穿着男装,倒是颇有一丝翩翩佳公子的味道,两人互相打量、把玩着对方的发带: “小夏,你说是我好看还是长轩好看。” “这还用问,当然是师姐好看!” “那是我好看还是云掌门好看?” “那还是师姐好看!” 这说说笑笑间,竟烟雾四起…… 小鱼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就起雾了?” 云时首先警惕了起来,马上抓紧小鱼的手大喊:“不好!大家注意不要走散!” 可惜已经太迟了,这诡异的大雾瞬间弥漫了四周,白茫茫一片看不见彼此。 小鱼自然是被云时紧紧地牵着,只听见耳畔还有小夏和长轩的声音,却看不到他们的人: “师姐,师姐,你在哪,我怎么看不见你了!” “小夏,你抓紧我别放手!” 江小鱼也只能朝着大雾喊着:“长轩、小夏,我们待会儿雾散了再去前方汇合!” 可茫茫大雾那头,已听不见任何声音。 ———— 江小鱼和云时在大雾中走着,忽而,江小鱼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桄榔”一声,低头一看,竟然是个翡翠镯子! 这成色,看起来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抬眼往前看去,不远处竟还有一串玛瑙手串! 江小鱼喜出望外地低头捡起,然后往前走。 云时哭笑不得地拦住她:“这些东西你喜欢的话,南夕多的是。回去的时候我给你更多就是!” 江小鱼连忙解释道:“不是啦,你不记得那个婆婆说,这龙寨寨主——龙安芙,此前热忱珍宝,肆虐各地,我想这应该是他们搬运财宝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沿着这些肯定能找到龙寨的老巢呢!” 说着又眼睛发光地去捡更前面的金锭子…… 不知不觉江小鱼已经捡了满满一兜,有些大件的还让云时替她拿着。 忽而烟雾中传来一阵弦乐,循声望去,似乎隐约可见一个红衣女子踩着节拍翩翩起舞。 那女子年纪估摸二十好几,年近三十。但褪去妙龄少女的青涩后,竟更显眉目流转、风情万种。 伴随弦声越急,她的脚步也越来越快,一双素手婉转流连、裙裾翻飞;一双眼眸欲语还休、含情脉脉;一双小巧精致的铃铛正悬挂在脚腕,叮铃铃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令人神往…… 江小鱼渐渐就看呆了。 云时想拉着她走,他总觉得这荒郊野林,出现任何人都是诡异。 “来都来了,看看美女也不亏。不过你看她脚腕——” “我一个有夫之妇,堂而皇之看别人脚腕像什么样子,不看!” “不是啦——她的脚腕有一个【龙】字的刺青,你说她会不会是……龙,寨的……人……” 小鱼突然觉得这弦乐声与铃声一起入耳,似乎还闻见一股令人迷醉的香味,意识逐渐模糊,便倒在云时怀里…… 这烟雾和声音有致幻作用! 云时连忙捂住口鼻,可也为时已晚,渐渐体力不支,与江小鱼一起倒地。 音乐声戛然而止,那红衣女子终于停止了舞动的脚步,缓缓走近二人,伸出指甲涂满红色丹寇的纤纤十指,在江小鱼脸庞处拨弄了一下: “最近的货色都是好货色,只是——怎么都一副龙阳之癖的模样!” 那红衣女子就是龙寨的寨主! 近年来专门掠夺男子入寨的,龙安芙! 她嘴角微抬,慵懒地说了一句: “来人,带走!” 第139章 三六九等 江小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龙寨的“牢房”里了。 不过与其说是牢房,倒不如说是雅间。虽然有栅栏、铁锁,但这屋内倒是装潢华丽、一应俱全,檀木桌、雕花柜、烛台小几……就连江小鱼躺着的地方,也是上好的一张金丝软垫大床。 小鱼想起那个脚腕有【龙】字刺青的女人,想来自己应该被龙寨抓起来了…… 对了,云时呢?还有长轩和小夏呢! 她连忙一溜烟下了床,透过栅栏,看见所谓“雅间牢房”门口还挂着一面旗子,写着【甲等】。 房间上了锁出不去,江小鱼只好手抓在栅栏,探着头往外看去。好家伙,除了【甲等】,还有【乙等】、【丙等】和【丁等】。甲乙丙丁的房间大小依次减少,四个房间组成环形,可以互相看到,中间是一片空地,有个凸起的擂台状,隐隐透着点血腥味。 江小鱼只觉得这场景,似乎像极了——罗马的斗兽场…… 丁等房间最小,人也最多,囚着的都是粗布衣衫的男子,有交谈的、争吵的、摩拳擦掌的…… 丙等房间虽不算大,也算是有几张木质上下床,带床帷蚊帐,还有一长桌上放着瓜果,有几位衣着稍微精致的公子围坐高谈阔论。而长轩和小夏正在这个房间里,长轩将小夏护在身后,他们也在上下打量周围的环境。 江小鱼正想喊他们名字,乙等房间里竟飘来茶香和琴音……寻声望去,这清新雅致的雅间装潢里,云时竟然在!泡!茶!旁边还有一个眉目俊朗的男子,在一旁抚琴…… 喂喂,你们这是“被囚禁”或者说“被抓”的正确打开方式吗? 江小鱼扯着嗓子喊:“云时,你干嘛呢?” 乙等房间传来云时的声音:“小鱼,你醒了?睡得可还舒服?我和萧兄在此初相遇,正准备以茶代酒,畅饮一番。” 那抚琴的男子,就是萧陵。 “江小鱼?竟然是你!” 江小鱼的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她扭头一看,竟然是盼儿!她也是一身男装,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小鱼。 “盼儿?你竟然在这里!”小鱼紧接着试探着,“你来这里干嘛?还穿着男装故意混进来,肯定目的不纯。” 难不成,盼儿是来阻拦他们找龙参须的? 盼儿上下打量着江小鱼:“无事不登三宝殿,自然这里是有我想要的东西了。你不也穿着男装混进这龙寨,大家彼此彼此。” “既然在这里冤家路窄,我劝你,快把七日失魂针的解药交出来!”江小鱼握拳相向,跃跃欲试。 盼儿哼笑着:“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盼儿下的毒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可以解的,要怪你就去怪天姬的藏书,只教我怎么下毒,没教我怎么解毒。你也算是聪明,知道我下的是七日失魂针,算算时日,你的云大掌门应该也毒发七次以上了?” 说罢,盼儿竟突然变换出温柔的嗓音与模样,一如在天姬门派时伪装大小姐那般茶气满满:“云时哥哥,你不要受那江小鱼的蛊惑,我可是你从小认识青梅竹马的盼儿妹妹呀!” “你不要白费口舌了,我现在可是你那云时哥哥明媒正娶的夫人,而且他的毒已经控制了,他所有记忆都恢复了,收起你的花花肠子,我只后悔没有在天姬就灭了你,让你继续为祸人间,竟然还在百草谷想陷我于不义!现在,接招!”说着,江小鱼便挥起一掌,飞扑了过来。 虽是没有剑,却也不妨碍拳脚相向。掌风相击,花瓶碎裂一地,两人竟打得不相上下。 ———— 反观乙等的“雅间牢房”,气氛就和谐多了,云时将茶壶高高提起,清澈茶水如注,落入茶盏:“原来萧兄,是与那盼儿同行。” “不知云兄说的是谁,什么意思。”萧陵不想认,只是低头继续抚琴。 “云某不才,就是耳尖。方才那盼儿喊我之时,说起青梅竹马之事,这琴声可是偏了一调。”云时将其中一个茶盏往萧陵的方向推了推。 萧陵按住琴弦,声音戛然而止。随后将琴碎成两半,置之身后,伸手去拿茶盏一饮而尽。 “怎么不弹了?” “琴是好琴,但萧某觉得,若是泄露人心,也可以弃了。” 云时笑而不语:“萧兄戾气颇重,多喝些茶。” 萧陵看了一眼云时:“这隔壁打成这样,你倒是云淡风轻。” 云时抬眼,露出认真而信任的眼神:“我的小鱼,不会任人占了便宜。” 萧陵亦是勾唇一笑:“我的盼儿,也不会。” ———— 没错,正如两人所说,两人不分胜负,打得那是一个行云流水,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一个扶着床帷歇息、一个扶着栅栏喘气,都没有分出胜负。 小鱼扶着腰:“休战,待会儿再打……” 盼儿也是扶着心口喘着:“休就休,谁怕谁。” 丙等房间的公子哥们原本都是在栅栏口围观,见他们休战,也散了去,只剩下一个为首的喊了一句:“你们两个,要打,能不能跟寨主说一声,去擂台打行不行!可别把甲等房间给弄坏了,我们可都等着升级、搬进去呢!” “什么擂台,什么升级?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小鱼虽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也跟那公子喊着话。 “你们不是在争谁要做那寨主最新的‘压寨郎君’吗?”那公子问。 这倒是把盼儿和江小鱼整懵了。 什么?压寨郎君?还是所谓寨主的、最新的压寨郎君? 在那公子的一番【龙寨“压寨郎君”擂台赛及升级规矩】的科普下,江小鱼一行人总算是明白了,这镇上的男子为何会被抓走,又为何不集体越狱,还有那所谓‘屠龙壮士’又为什么一去不返。 原来,这龙寨掠夺了一众男子之后,按综合资质,被分为三六九等豢养起来,一日三餐不曾怠慢,每日可搜刮脑汁,跟寨主献礼献艺。若是这寨主龙安芙开心,升为甲乙丙等,更是锦衣玉食没有怠慢,相比原先在镇上的生活,确实快活了不少。 而所谓的擂台赛,更是荒唐至极! 第140章 两个都要 这所谓龙寨“压寨郎君”擂台赛,是被囚禁的男人们在擂台比武角斗,几乎每日都有决斗场,血腥厮杀——败者轻则重伤,重则失去性命拖去乱葬岗。只要通过打擂台取得胜利,便可成为这龙寨的“压寨郎君”,迎娶龙安芙夜夜春宵、拿到龙寨无上的权力地位,还有那此前掠夺而来的金银财宝,都归他所有,尽情挥霍,直到下一个人来挑战为止。 那龙安芙本就生得貌美、风情绰约、无比勾人,走一遭就撩得那群男子心痒痒,再加上那珍宝诱惑,还有因为在龙寨群居豢养着,酒足思淫欲,而生出莫须有的权力攀比心……这权、钱、色、欲,四念熏心,引得无数掳掠来的男人,互相攀比决斗,试图登上顶峰。 镇上每次派来的所谓“屠龙壮士”,本就是武力卓绝的精壮之人,信誓旦旦而来,却都抵御不住这“似乎唾手可得”的美色、地位与钱财,纷纷二话不说地上了那擂台,争先恐后想成为这“压寨郎君”。 死伤在所谓“屠龙壮士”手上的人,数不胜数。 果然,屠龙战士,终成恶龙。 一群大好青年,就这样被龙安芙一个女子玩转在股掌之间。 而她龙安芙,喊着“最强的男人才能与之匹配”的虚名,在这几年间,双手不染一丝血腥,却成为玩弄男人的翘楚。 ———— 听闻两个“甲级房间”里的“尤物”,在房内就打起来了,龙安芙自然赶了过来。 还是那身烟雾中跳舞的红色衣裙,裙摆飘飞,脚腕上的铃铛叮铃作响,走过来时,身姿摇曳、一双媚眼。画着好看的桃花妆,眉目之间顾盼生辉。 龙安芙见房内果真一片狼藉,抬眼打量着眼前的江小鱼和盼儿,两人都各自喘着气,脸色潮红,倒是更显得肤白貌美,她出声问:“听说,你们在房内,就打起来了,竟如此心急?” 小鱼心想,这龙安芙脑子是不是有病,在她看来,所有在这里的男人大打出手都是为了她么?不过她又转念一想,若是假意逢迎,去迎娶了这位寨主,是不是可以趁新婚之夜,潜入寨主房内,盗取珍贵的龙参须? 一想到这里,她连忙谄媚地表示:“那是当然,我怎么可以容许有人跟我一起甲等,我自然是要迎娶寨主,做这龙寨的主人!” 没想到盼儿竟然也抢着说:“你休要跟我抢,我才是最强的男人,能迎娶龙寨主的人,只能是我!” 她自然也是跟小鱼想的一样。 萧陵那夜跟她说,除了凌霄门的《千蝶梦心法》之外,还有一个地方传闻也有一本心法,玄妙至极,那便是龙寨的《万鱼乐心法》。 想必这逍遥游剑法的第八层境界突破之法,与这《万鱼乐心法》脱不了干系。 而江小鱼哪里知道这《万鱼乐心法》,她只是一心想找到龙参须替云时解毒,以及,觉得盼儿就是与她作对惯了,连这假扮男子争宠之事,都要与她一分高下。 ———— 擂台很快就摆好了,十八般武器也被推了上来。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不沾染斑斑血迹,一看就是此前都有过不少血腥的搏斗。 龙安芙端坐在擂台正前方的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甲等美男子”相对而站,一旁丙等房间的公子哥、丁等房间的大汉们都又重新到了栅栏旁围观叫好,甚至都开始下注博弈,只有乙等房间的两人,还在饮茶……似乎外面的世界与他们无关。 萧陵用手指磨蹭着茶盏,眼神倒是未瞟向屋外:“似乎,那两个女人要为了另一个女人打架,真是难得一见” 云时拿起滚水壶,往茶壶中加了水,瞬间茶香四溢: “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小鱼,不会任人占了便宜。” “我也还是那句话——我的盼儿,也不会。” ———— 江小鱼和盼儿都选了剑,一声哨响后,挥剑直向对方而来,招式迅猛闪烁,剑风呼啸而过。资质平平的,竟看不清两人的出剑招式,只觉得宛若有两只蝴蝶,飞舞厮杀。 盼儿弯唇一笑:“想不到姐姐内力长进如此之多。” 小鱼反唇相讥:“我想不到,才几日不见,你不仅解了朱砂毒,还突破了这七层境界。这心法你是从何得来?” “盼儿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就不劳姐姐费心,后续我还会突破第八层、第九层,不会再让你有任何打败我的机会!”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人难分胜负。 两个时辰过去了,两个人不相伯仲。 三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渐黑,围观的人不少都沉沉睡去,江小鱼和盼儿再次汗流浃背、双手酸软…… “好!” 龙安芙拍手称好,姣好的面容露出微笑:“两位甲等美男子既然难分高下,那我也就不做选择了,今夜,我全都要!” “啊?”江小鱼和盼儿面面相觑,还有这种玩法? “来人,把这两位甲等的美男子迎进新房换装!” 龙安芙一声吩咐之下,一群侍婢一拥而上,抢走了江小鱼和盼儿手上的剑,拉着两人就要往新房去。 几乎是夜夜换新郎,夜夜用新房,所以这“压寨郎君”的装扮、这洞房花烛的盛况,倒都是每日都准备妥当的。 每场决斗之前,都是万事俱备,只欠新郎。 “别碰我,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江小鱼生怕被抓包“女扮男装”的事实,阻止侍婢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 反观盼儿也是,怒目而视那些一拥而上的侍婢:“谁敢碰我!” 龙安芙走了过去,在盼儿脸上摸了一把,又反手掐了一下江小鱼的腰:“两位郎君不是心急么,怎么都不给碰了。快随侍婢们去换衣服,我也要去梳洗一番,今夜,我们三人,良宵苦短,一同双飞。” “……” 就这样,江小鱼和盼儿半推半就地被拽走去换“压寨郎君”的装束了。 擂台恢复平静,只有乙等房间里还是飘出茶香: “云兄就不担心?” “萧兄不也还在这里吗?” 两人都清楚,各自都在运筹帷幄、各自筹谋。 就看那两个女人,谁先找到,她们想要的东西了。 第141章 三个女人的新婚夜 这是江小鱼经历的第四场婚礼。 第一场是乔装,参加莫渊和唐雪瑶的大婚。 第二场是元慕昀假扮云时和盼儿的联姻。 第三场是自己以天姬门派大小姐身份逼婚云时。 这第四场最荒唐,竟然是三个女人的婚礼,而且,她竟然还是其中的一个新郎! 江小鱼被迫换上所谓压寨郎君的长袍,被一群侍婢簇拥着送入新房。 还和她的死对头,盼儿一起。 这新房是真的很大,里间有无数珍宝展示柜,琳琅满目,还有偌大的妆台许多抽屉;外间不仅书桌柜台林立,还有几个大箱子里里外外堆叠着…… 趁着龙安芙还在梳洗,她赶紧在房内翻箱倒柜。她要争取时间,找到这珍贵的龙参须! 盼儿见状,也一起翻找了起来,她并不知道江小鱼目的只在龙参须,在她看来—— 她只是要抢时间,比江小鱼先找到心法!抢先修炼第八层境界!方能所向披靡! 就这样,两个人各怀鬼胎,把龙安芙的新房翻了个底朝天…… 又是一片狼藉之后,两个人瘫坐在床边,一无所获。这所有的柜子抽屉都翻了个遍,基本上也不过就是些衣服杂物、手串珍玩罢了。 江小鱼拿起枕头随手一扔发泄了下情绪:“什么嘛,这么多个箱子,都找不到一个是对的。” 这一扔,枕头竟撞中了桌角,跌了下来,滚了两圈,掉出了一本薄薄的书籍。 定睛一看,竟然是《万鱼乐心法》! 盼儿一个箭步向前,将这本心法攥在手中:“江小鱼,这一局,我赢了,这本心法已经在我手里了!” “这不是我找出来的吗?”江小鱼深表无语,不过又低头思索了一下:“万鱼乐、千蝶梦……难道是逍遥游剑法的第八层?” 盼儿得意地炫耀了一下手里的心法:“少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若不是为了这本心法,你又在这里跟我一样混入这龙寨干嘛?” 江小鱼懒得跟她解释,毕竟心法什么的,都不如云时的命重要,她一心只想找到龙参须而已。 ———— “两位郎君,可是又在我新房打起来了?若不是因为两位郎君生得貌美,芙儿可是要让你们来赔我这拆房子的费用的。” 娇滴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知何时起,梳洗完毕、一身芬芳的龙安芙已走了进来,红色纱衣薄如蝉翼,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子,更显风情万千。 虽是不如豆蔻少女如花年纪,也难怪那么多的“屠龙壮士”前赴后继,拜倒石榴裙下…… “良宵苦短,我先与哪位郎君宽衣解带好呢?”龙安芙走了进来,身上的香气直冲江小鱼和盼儿的鼻腔,她们红着脸掩面,都迅速手指对方: “她先!” “两位郎君今夜竟如此谦让?不如三人一起?”说着,龙安芙越走越近,还双手拉着自己的衣带。 江小鱼突然指着盼儿,大喊: “我举报她!她偷东西!她拿走了你枕头底下的《万鱼乐心法》!” 盼儿怒目圆瞪:“你竟然捅我!” 龙安芙转头看向盼儿:“哦?这位郎君,你要我这《万鱼乐心法》作甚?” 盼儿心一横:“我也举报她!她是个女的!” 龙安芙怒色瞬间爬上眉梢,转头看向江小鱼:“你竟然是女的?” 江小鱼摆摆手,见隐瞒不过,一不做二不休反手也指着盼儿:“她也是女的!” “江小鱼!” “余盼儿!” 江小鱼和盼儿瞬间扭打在一起,互相扯着对方的发冠和束胸的带子,待两人分开时,都是长发飘落,衣带宽松,露出女儿家姿态与同样玲珑有致的身躯…… 龙安芙大怒:“你们两个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胆敢女扮男装欺骗我龙安芙,还在我龙寨肆意妄为!”说着,便从房间一侧抽出双刀,直奔二人而去。 江小鱼和盼儿连忙躲开,摆好架势准备应战。 “还好我看了二位的擂台,早有准备,你们以为,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龙安芙竟诡异一笑。 小鱼腿脚一软,单膝跪地,反观盼儿,也是撑着床帷勉强站着。 平时精于用毒的盼儿率先察觉:“这是……软骨散?” “没错,不愧是‘甲级美男子’,以防万一,我这房内和我身上的熏香,都是给二位准备的软骨香散,二位就算是有天大的功夫、再好的内力,中了我这软骨散,也只能乖乖认栽。更何况你们刚刚在我房内翻箱倒柜辛苦了那么久,这软骨散自然是吸入得更多了。” 龙安芙举起双刀,依次凑近了两人的脸庞:“你们两个拿一副姣好的皮囊来骗我是,不知道在上面划上一刀,是什么滋味。你们想谁先挨刀子?” 这该死的默契又出现了,江小鱼和盼儿两人已筋骨瘫软,却都用最快的速度手指对方: “她先!” 龙安芙笑了:“别急,若是你俩是男子,那自然是春宵苦短;但既然大家都是女人,那就是长夜漫漫了,我陪你们俩,慢慢玩。” 说着,便举起了刀,刀光凌冽,江小鱼和盼儿都咬牙闭上了眼。 ———— 只听得“嗖嗖”两声,一颗飞石击中了龙安芙的刀,另一颗飞石击中了她的膝盖,她哎哟一声倒地,刀也飞了出去。 江小鱼和盼儿睁开眼,门外一个白衫折扇风度翩翩少年,一个吹着手上残留沙子的清冷俊少,那分明是云时和萧陵。 小鱼语气里尽是欣喜:“你怎么才来!” 盼儿却是淡漠地别过头去:“你来干什么。” 而被击中膝盖的龙安芙挣扎站了起来:“你们怎么出来的!” 云时自信一笑:“小小牢房,怎么困得住我们?要不是想留时间给她找东西,不想打草惊蛇,我们可能早就出来了。” 盼儿眼神一冷,对着萧陵喊了一句:“东西我找到了。” 萧陵接收到了盼儿的眼神示意,东西到手,人可以不留了。 这个女人倒真是心狠,颇有他的风范,也颇有他想要的风范。 萧陵心领神会,虽是一言不发,但直接就拔剑刺向龙安芙! 小鱼见状,赶紧挣扎着起身,这龙安芙一死,她还怎么找到龙参须? 她不假思索地冲着云时喊:“云时快保护她!我的还没找到!” 第142章 炸了龙寨 江小鱼的想法很简单。 她得确保龙安芙活着,才有机会知道龙参须的下落。 此时的云时和萧陵,瞬间从刚刚一起击退龙安芙的队友,变成敌对的双方。 一个折扇翻飞,一个剑势破竹,互不相让,而此时龙安芙见两人开打,悄悄摸索着就往门口去。 “还想逃?”萧陵手上原本还剩一个小石子,弹指一挥便精准命中了龙安芙腿上的穴道,趁她腿脚一软,将剑瞄准发了出去! 只需再过分秒,那剑便会直直扎入龙安芙的胸膛! 云时见状,扯了那红色帷帐一扔,将龙安芙绑住,便生拽到一旁。 就在她被拖走的同时,萧陵的剑,瞬间插入她刚刚所在的地方。 好险! ———— 萧陵原本还想动作,忽而听得“咻”一声信号,一道白色光亮炸上天空。 他抿嘴一笑:“不陪你们玩了,反正待会儿,这里就要夷为平地了!” 说罢便一手拽起中了软骨散的盼儿,扛在肩上,一阵轻功就离开了。 此时此刻的云时自然是没有心思去追的,他连忙扶起了地上同样中了软骨散的小鱼,关切地问道:“你没事?” 小鱼挣扎着表示自己没事,连忙看向龙安芙的方向:“她还好吗?” 云时看着被自己用帷帐绑着的龙安芙,微笑着安慰小鱼:“她自然是活着的,不用担心。” “我劝你们放了我,不然——”龙安芙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 后方传来一阵爆炸声,瞬间抖落了一屋子的尘沙。 什么情况? 云时突然想起了萧陵走时那句【反正待会儿,这里就要夷为平地】:“不好,恐怕是萧陵安排人在附近早就埋好了炸药,现在他们得手了,准备引爆,炸平龙寨。” 炸平龙寨? 这两个人,拿走了心法,就要将这里毁灭,一如当年的凌霄门那样么? “轰隆!” 又是一阵山崩地裂,已能听得见房梁晃动的声音,龙寨之内,已有不少阁楼轰然倒塌。 也不知萧陵的人究竟安放了多少炸药,只感觉脚下的大地都跟着晃了晃,轰鸣声贴地传来,烟尘掀起,四野肃杀。 ———— “掌门!我和小夏已经放走了所有被囚禁的男子,起初他们不想走,后来有爆炸声,他们也都四散逃走了。我们也快些走!这里应该也会很快就倒塌了。”长轩和小夏已候在屋外,催促云时和江小鱼离开。 云时俯身,正准备将江小鱼抱起离开。而江小鱼挣扎着软骨散的药效,手指龙安芙的方向:“还有她。” 云时心领神会,拿起地上的刀,砍断了龙安芙身上帷幔的捆绑:“跟我们一起走。” “我不走!”龙安芙的捆绑被解开后却岿然不动,表情坚定,我是龙寨的寨主,你们现在都让我一无所有了,我只剩这个寨子了,我……” “既然如此,恕云某无礼了。” 不等龙安芙说完,云时便一掌劈晕了她,交给了长轩和小夏。 爆炸声已经此起彼伏,正当他们都出了新房的时候,身后的屋子顷刻间倒塌,夷为平地。 只剩下烟雾弥漫、瓦片飞舞…… 人群四下逃窜,只听得四面八方的隆隆巨响,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来,令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 小鱼正躺在云时怀里,她也紧张而恐惧,听着接踵而至的爆炸声,不由得依偎得更紧、蜷缩了起来。 她似乎听见爆炸声中,还有人群的喊叫: “这里是龙寨的库房!” “库房里有很多金银财宝!拿回去就发财了!” “趁着爆炸!没人管我们!快去!” “别跟我抢!都是我的!” …… 怕死的人已经逃离,贪得无厌的人眼里心里却还想着身外之物。 江小鱼拼命地出声,喊那些人快跑,不要去抢所谓的财宝了,可是他们所有人都听不见了。 那一小撮人,已不顾爆炸声四起,闯入了所谓库房之中,甚至推搡、喊叫、咒骂…… 库房门口有兵器,有人拿起刀剑,举刀猛砍。爆炸的烟尘,夹杂血水,渗了一地,空气中,竟除了硝烟弥漫的味道,还有浓重的血腥气。 那一瞬间,那抢夺财宝的人群,像极了疯狂的野兽,或者说是,真正的恶龙。 再多的屠龙壮士又如何? 真正的恶龙,一直都在人心。 伴随一声比以往都要响亮、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库房应声倒塌,将冲进去抢夺的人、互相杀戮的人、和那闪着光亮的财宝一起永远地掩埋在这片泥泞里。 ———— 天已微微亮,小山坡上,已经苏醒的龙安芙,遥遥望着已然是一片废墟的龙寨。 那些囚禁的男子,除了和财宝一起被压在地里的,剩下的也都逃出来了,各自回了镇里。龙寨原来的侍婢侍卫,也都散去,零星几个寻来想要继续追随龙安芙的,都被她打发走了。 这下,她真的是一个人了。 江小鱼软骨散的药效已过,她缓缓走近龙安芙,拍拍她的肩膀:“那个……你也别太难过。” 龙安芙头也不回,只是说了句:“谢谢。” 小鱼摆摆手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只是来安慰你。我是想说你这么厉害、又这么好看,你肯定可以东山再起!” 龙安芙笑了,笑容里居然有一丝平时没有的坦荡:“我谢的是你们救我,让我知道——原来这个世界,还是有人在意我这个人的生死。 我让那么多男子都呆在我这里了,诱惑他们为我争风吃醋,抢着娶我,甚至决斗、厮杀……到头来都是一场虚无。这一切不过是想证明给一个人看,让他知道,我龙安芙也是有很多男人抢着要的。” 这龙安芙,还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这世界渣男真多……”江小鱼感叹着。 “十年前,他说他永不负我,我还把我们家传的龙参须给了他一根,他一根我一根,作为定情的信物。他说会回来找我,没想到一去不返,就这样过了十年……” 云时突然有一种很诡异的预感:十年,龙参须,难道是他? 第143章 风月情事 对着龙寨那片废墟,龙安芙缓缓讲起了她的过去。 十年前,一个男子闯入龙寨,被她的手下抓获。而她,却对他一见钟情,心向往之。 一整夜,两人把酒言欢,互托终身。 也不知是酒香醺醉,还是烛火撩人,龙安芙主动吻了那男子,而那男子也将她压在榻上,二人就这样伴随着窗外的萧萧风雨声,彼此沉沦。 次日,龙安芙在那男子的臂弯中醒来,娇憨媚态,说起想要留他下来,做唯一的“压寨郎君”,可他却拒绝了,说自己要务在身,责任在身,不敢娶妻。 龙安芙便拿出了家传珍稀的两根龙参须,让他执了一根,说是等他了却江湖世事,记得回来龙寨娶她进门。 而那男子一去,便是十年,杳无音信。 龙安芙起初还是满怀希望地等着,直到后来她收到了一封传书: 【江湖儿女,一夜有情,山高水远,就此别离,趁青春少艾,尔另觅良人。】 她便开始愤恨、不甘,觉得是那男子不愿娶自己,而她龙安芙又何惧没有男人?当下就吩咐手下掳掠天下男子来寻欢作乐,一开始只是搜罗貌美的、精壮的、年轻的……再到后来,无论多少男子,她还是能发现——这个眉眼像他,这个举手投足像他,这个抿嘴一笑像他…… 哪怕床笫温柔间,她还是能夜夜念及他的温存,这让她更气不打一处来! 你负我一人,我便要这天下男子都为我沉沦、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龙安芙一怒之下,才有了龙寨里将男子分为甲乙丙丁等、好生伺候着、豢养着的荒唐事,并设每日擂台,以钱、权、色为诱,让六根不净的贪嗔痴世间男子,都为她日日决斗、夜夜流连,至死方休。 她并不知道如何找到那男子,但她要让全世界知道,她是龙安芙,有的是男人为她疯狂! ———— “渣男!”江小鱼听完龙安芙的故事,不免愤恨地骂着那个男人,“我已经好久没听过这么‘清新脱俗’尽招人恨的男人了,你说对,云时。” 突然被提及,这云时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好,只好尴尬地咳了两声,问出心中所疑:“这男子是十年前到的龙寨是,寨主可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 龙安芙惆怅地望了远方:“我怎么会忘记他的名字呢?他说过,予人桃枝,与子偕老。这就是他的名字。” 云时一拍额头捂住脸,果然没错,是他! 龙安芙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竟慢慢浮出笑容:“他十分有趣,有时竟不觉得他年长我多少。他叫【予子】,爱穿青色白鹤的衣服,就连善用的武器,都叫【白鹤神针】。” 除了云时,众人都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渣男!竟然是吴予子! 十年风雨龙寨初相见,龙安芙一见予子误终生,徒留江湖满纸荒唐言。 江小鱼暗暗凑到云时跟前:“叔父他……年纪不是很大么……” 云时表示:“叔父也就是显老,十年前大概是这龙安芙十八九岁,叔父他三四十岁。他一开始可能真的只是想拿龙参须回南夕,给父亲治病。后来也是觉得年纪差距太大,不忍继续拖着耽误龙安芙。” 江小鱼撇撇嘴:“可是,我还是觉得这种行为很不负责任——另外,叔父他十年前,很帅么?” 云时瞪了江小鱼一眼:“江小鱼,你只需要觉得我帅就行!” 此时龙安芙也站起了身,她并没有听到云时和江小鱼窃窃私语,自顾自地说:“不管怎么说,龙安芙多谢两位相救。现在就此别过,我既然现在一无所有了,决定浪迹天涯去寻他出来,亲手打一顿、骂一顿都比在这里念着他强。我想问问他,是家有妻室,还是虚情假意,还是嫌我当时年纪太小不解风情,我若是能见到他,定要问个明白!” 云时勾唇一笑:“龙寨主,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龙安芙一惊:“你知道他是谁?还知道他在哪?” 云时点点头:“你且一路往南,到白鹤山庄去,自然就可以见到你心心念念的【予子】。对了,他确实尚未婚娶,且现在患有腿疾,已打不过你。你且去尽情地打、尽兴地打!这十年委屈、十年愤懑,对他一人发泄就是,莫再欺压其他男子了,确实无辜。” “此话当真?我真的能找到他?”龙安芙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十年的执念,竟然顷刻间得到了方向。 云时取下身上的玉佩交给龙安芙:“你且拿着这个玉佩,在白鹤山庄门口亮出,保你畅通无阻,直达山庄内部。” 龙安芙接过玉佩,双手竟有些颤抖:“我找了他这么多年,终于知道他在哪里了……” 她将玉佩放在胸口,抬眼看了看江小鱼和云时:“我龙安芙也算是个锱铢必报的江湖人士,你若有恩,我必报答。我这些年荒唐挥霍,也没什么珍贵玩意儿相报,就把这个送给你们。” 说着,便取下了领口的吊坠,递给了二人。 “这是……” “这是最后一根龙参须,龙寨唯一有点用的东西,就给你们。”龙安芙坦荡一笑。 “唯一,有点用?”江小鱼突然想起盼儿拿走的那本万鱼乐心法。 “是啊,你们别看我龙寨里金银珠宝很多,其实很多都是假的,不过就是骗骗那帮臭男人罢了。你看我都不着急让人去挖废墟就知道了。”龙安芙以为江小鱼说的是那些财宝,解释了一下。 江小鱼突然觉得,那些人为了这些假的财宝送了命,真是讽刺。 “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那天另一个姑娘,她偷走我枕头下那本书干嘛?” “你说那本书,那还是挺有用的。”江小鱼耸耸肩,毕竟,那也是逍遥游剑法第八层境界的心法啊…… 龙安芙歪着头看她:“你也要吗?我找给你呗” “啊?” 刚说完,龙安芙便带着江小鱼一行人,回到龙寨那片废墟。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废墟上一顿扒拉,不一会儿就扒拉出一本书,拍拍上面的尘土,递给了江小鱼,竟然又是一本《万鱼乐心法》! 江小鱼接过仔细端详,确实没错,不禁问:“这——怎么会有两本心法?难道有一本是假的?” 第144章 寻常玩意 怎么会有两本心法?难道有一本是假的? “都是真的。不过其实也无所谓什么真假之分。”龙安芙看穿了江小鱼的疑惑,笑着说,“虽然这个心法也是龙寨家传的,不过真的晦涩难懂,虚无缥缈又无趣,偏偏几代人又都十分迂腐地要求一定要熟读能诵,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这个,寻常得就当三字经一样。 厨房、门房、库房、侍婢房都有,可以说只要是龙寨的人,都是人手一本。我也只是随手放了一本在枕边,睡不着时翻一翻,作为助眠……” 江小鱼一时间哭笑不得,若是被盼儿知道,这玩意儿其实唾手可得,肯定是要气得跳脚。 ———— 此时的盼儿自然是在跳脚,不过不是为了旁的事情,只是因为萧陵跟她说了一句: “作为一个江湖中人,竟然还能中软骨散,真没用。” 两人早已回到木屋,而盼儿此时的药效已过,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没用,你大可不必来救。” 萧陵直接回怼了一句:“是,就应该放着你,去娶了那龙寨主,做个‘压寨郎君’。” 盼儿别过脸去不予理会,飘散的头发轻轻扬起。 萧陵这才认认真真端详着一身红装的盼儿,虽是新郎装扮,但因为和江小鱼争执之间,没了束胸、腰带、发冠,头发散着,衣裳松松垮垮披着,慵懒之间,竟有些媚态在。 其实那一夜过后,他也十分后悔,为何会控制不住自己,与盼儿发生那种事。 虽是嘴上说着【最好不要爱上我】,但心里竟有种空落落的惆怅感,以至于盼儿中了软骨散,被他一路扛回来时,发丝若有若无拂过他的脖颈,竟有些心痒难耐,脑海里尽是些耳鬓厮磨的缠绵画面。 该死,竟然又是一阵炙热的感觉上涌。 算了,还是去溪边洗把脸。 萧陵转身就想离开,盼儿突然叫住他: “萧陵……” 她也算是甚少叫他的名字,他不免心头一颤,但依然板着脸:“何事?” “谢谢。” “……” “你之前不是说,我应该说谢谢?” 萧陵想起第一次见盼儿,自己的确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会说声谢谢】。 半晌没有回应,两个人就这样站着沉默,萧陵突然抬头,看了一眼盼儿,问:“这次,就只是一句‘谢谢’而已?” “你还想怎样?” 萧陵想起盼儿在甲级牢房里那些对云时的喊话,【云时哥哥】【青梅竹马】【盼儿妹妹】……话不多,却都是他不曾听过的温柔声音,这个女人,明明心狠手辣,却又为何对别的男人能如此谄媚? “你说过,你不喜欢欠人情,我也不喜欢被人欠着。”说着,萧陵竟然步步逼近,强大的气场把盼儿吓得连连后退。 “你要干什么……” “我要取个东西。”说罢,萧陵便如一头猛狼,精准咬住盼儿的唇,十分用力,强势掠夺。 他在乙级牢房里,对云时说出去的那句【我的盼儿,也不会】,既是呼应他说的,也是下意识的主权宣誓。 就算是他的工具、他的棋子、他的猎物,也是他的。 盼儿越挣扎,他就越不想放开。这是天生的征服与占有欲! 辗转了许久,萧陵眼色猩红地松开了盼儿,盼儿的衣服早已被他撕扯得松垮凌乱……一双眸子却直勾勾盯着他: “你这是——爱上我了?” “绝不可能。”萧陵想也不想就吼了一句。 盼儿单手在萧陵衣襟上滑动,指尖若有若无抠着上面的针脚,忽而一抓,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承认爱上一个女人,并不丢人。” 萧陵心上鄙夷地想着,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率天姬灭凌霄门,你的所作所为我难道忘记了吗,我不过是想让你永远臣服于我,为我夺取这江湖天下! 而手上却没有动作,只是看着盼儿缓缓拉开他的衣襟,随后贴了上来。 与萧陵的滚烫炙热相比,她的身子,甚是冰凉。 “你若是想爱我,就与我一起夺这江湖地位。待我练完这第八层心法,她江小鱼再不能拦我,我们就杀回天姬去,用血流成河,让所有人臣服在我们脚下,可好?” 盼儿踮起脚,就要吻萧陵。 她自然是得意的,萧陵这样子,说明她赢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左右不过是个男人罢了。 可萧陵竟别过脸去,就算他已青筋暴起、血脉喷张,恨不得将眼前女子压在身下、让她求饶、为自己的撩拨付出代价。他咬咬牙推开她,自己一个人往门外走去。 盼儿自是不愿放过他,软骨散药效已过,她一个飞身到萧陵面前,关上房门,一个用力将他直接推倒在榻上。 “你!”萧陵握紧拳头,这个女人想要干嘛! 一时间,分不清谁是猎鹰,谁是猎物。 盼儿欺身上来,撕扯萧陵的衣服,露出精壮的胸膛,不容分说地强吻了上来,就像刚刚萧陵强吻她一样,她用力禁锢着他的手脚,不让他动弹。 谁说女子,在这件事上,就一定要任人摆布、弱势于人。 盼儿什么都想赢,什么都要赢,今天,她就是要再次拿下萧陵,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心。 她学着此前萧陵的样子,细细密密又用力地吻着他,留下一身欢爱红痕,一边在他身上驰骋,兴起时还伸手掐住他的脖子……萧陵扶着她的腰,也不动作,就只是眼神深邃地看着她要玩到几时。 盼儿停下了动作,趴在萧陵的胸膛上喘着气,已是一身香汗淋漓。反观萧陵,神色自若,淡薄的唇掀起一丝冷笑:“这就,累了?” 未等身上的女人反应过来,他翻了个身,将二人位置调转,这突然的转变让盼儿不禁一声惊呼。 萧陵也是学着她的样子,伸手就掐住身下盼儿的脖子,挑逗、戏谑而凉薄:“想吃了我?恐怕盼儿妹妹,功夫还不到家。” 这盼儿妹妹四个字,是盼儿那天对着云时的自称,他也不知为何,时时刻刻记在心上。 盼儿只觉得一阵窒息,随后萧陵的手松开,一阵新鲜的空气袭来,她不禁想要贪婪地多吸几口,却整个人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强吻和汹涌而来的撞击之中。 萧陵突然出了声:“待你心法练成,先随我回一趟桃源峰。” 盼儿已无力回应,昏昏沉沉只听见萧陵一句:“跟我去就是,自然会有你想要的东西,还有我——想要的东西。” 第145章 龙阳之好 桃源峰下,尚武镇。 江小鱼和云时一行人,正在镇上的集市走着。虽然已为人妇,江小鱼还是改不了在集市上左逛右逛的坏毛病,云时也只好由着她,就跟在后面付账,再把东西交给小夏和长轩拎着。 他们为何会来这里,还要从清早说起。 一清早,江小鱼便接到来自天姬门派的飞鸽传讯。 云时打趣他:“还每次都说我,这次又是你的哪位相好给你鸿雁传情?” 小鱼白了他一眼:“这是我娘亲给我的,还不都是为了你,不是你说的找桃夭草和赤珊瑚么?” 云时瞥了一眼:“说清楚在哪,要这么多字?” 小鱼直接把整张纸丢给他:“母亲给女儿写的,自然是字多了些,你自己看。” 云时仔细拿起端详,只见纸卷上写着: 【小鱼吾女,近日可好。我已命人查探,桃夭草在桃源峰,此去凶险,听闻上月起,桃源峰附近许多尚武的女子均离奇失踪,还需诸事小心。】 ———— 尚武镇集市上,江小鱼还在肆无忌惮地跑跑跳跳,看起来并没有把余十烟所说的【尚武女子、离奇失踪、诸事小心】的提醒放在心上。 云时哭笑不得:“你小心些,别跑远了。我岳母大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你也‘离奇失踪’。” 江小鱼不以为意,手上还挑着摊贩的精巧玩意儿:“我现在可是又突破了逍遥游剑法第八层境界了,谁能动得了我;再说,你没看我今日穿的是什么吗?都说是尚武女子、离奇失踪,现在请叫我——江公子。” 说着就指了指头上的发冠,嘚瑟地转了一圈。 江小鱼今日,又是女扮男装。 除了预防所谓的【尚武女子离奇失踪】之外,还有一点就是龙寨的经历给了江小鱼迷之自信,她觉得自己男装都能入住龙寨的甲级牢房,绝对是一种颜值认可,于是自从龙寨出来后,就缠着云时给她置办了几身好看的男装。 那摊贩听罢江小鱼这么说,也接了话:“几位公子外地来的,竟然也知道我们尚武镇上许多女子失踪的故事。” “其实那些女子,既然尚武,为什么还会失踪呢?可是被人绑架了?怎么不见通缉不见报案?”江小鱼对此还是挺疑惑的。 那摊贩解释道:“尚武镇,之所以叫尚武镇,我们这里,以武会友、武功越高,地位越高,所以家家户户的女子,基本上都有些拳脚功夫。失踪的,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武功不低的女子,很多还是以女侠之名在附近行侠仗义的。只可惜啊,这【英雄难过美人关,侠女难过萧郎关】。” “萧郎?很帅吗?”江小鱼不由发问,然后果不其然地收获到云时一个吃人的眼神。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每个月尚武镇都有比武大会,就在上个月的今日,这位【萧郎】力拔头筹,夺得第一,虽然戴着半个面具,但另外半张脸可谓是面容俊朗,而且身姿飘逸、声音清冷,在场无数女子为其倾倒。自那日后,许多女子都声称自己非萧郎不嫁,这真的是‘自是萧郎飘荡,错教人恨杨花’。相传那些女侠失踪之前,都是神神秘秘、春心萌动的模样,随后留书出走,再也杳无音讯,想必,都是追随那位萧郎而去了。” 那摊贩说着,低头整理着摊位的玩意,指着一个半面的面具:“这就是当天那个自称萧郎的公子戴着的面具,我这最好卖的一款。” 江小鱼拿起了那半个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转头问云时:“好看吗?” 那摊贩倒是抢先应了答:“好看,好看,这位公子戴上,倒是颇有些萧郎的风采,果然也是俊朗过人。” 一顿彩虹屁下来,江小鱼自然是受用的,摆摆手就让云时付账,自己蹦蹦跳跳地又往前去。 此时远处几个小孩嬉戏玩闹,传来一阵乐府童谣的声音,听内容也是根据这【萧郎之典】改编的: “门外狷儿吠,知是萧郎至。划袜下香阶,冤家今夜醉。扶得入罗帏,不肯脱罗衣。醉则从他醉,犹胜独睡时。红楼横落日,几度碧云飞。贪与萧郎眉语,倚花吹叶忍黄昏,一去又经春。” ———— 时至中午,一群人往镇中心簇拥而去,远远看着还有一处高台,上有一个鎏金锦盒。江小鱼看着热闹,便揪了一个路人问: “这位大哥,前面是什么事情,好热闹呀!” “今天是镇上一个月一次的比武大会,每次拔得头筹的都有大奖呢!” “这次大奖是什么呀?” “桃夭啊!你不会连桃夭都不知道?别拉着我,我要赶紧去报名,报名要十两银子呢,前二十个报名的,可以免一半。” 那路人甩开江小鱼,往报名处冲去。 桃夭,难道是桃夭草? 江小鱼盯着那高台的鎏金锦盒,计上心头,拽着云时的手臂:“快,给我十两银子。” “你也要去比武?” “当然,你看那锦盒,我看十有八九就是桃夭草。” “我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而且比武之事,刀剑不长眼,怎可胡来。” “就算不是桃夭草,我想也和桃夭草可能有点关联。我现在都突破逍遥游剑法第八层了,哪能被轻易打得过?”江小鱼撒娇地拽拽云时的衣袖。 见他不为所动,她想了想,伸手拉了云时的衣襟,将他拽到身侧,双手搂着他的腰,踮脚对着他的脸颊猛地亲了一口。 丝毫不避讳周围人诡异的目光。 毕竟她现在着的可是男装,这场景看上去,十分【龙阳之好】。 云时反手扣住她,深情回吻:“若是夫人每次男装都如此主动,我倒是不介意你每日穿着,增些床笫意趣。” 这真真是十足的【龙阳之好】了。 江小鱼红着脸推开他。 云时笑着说:“比武时,注意安全,莫要被伤到。都是些寻常百姓人家,也别伤人性命引起麻烦。” 小鱼抬起头:“那你同意我去比武咯?” 云时指了指小鱼藏在身后的手:“钱袋都让你偷了去,我还能怎样?” 原来,小鱼突然搂住云时的腰,主要是为了偷走钱袋。云时自然是知道的,也是宠着她由着她来,并且索要了多一个吻的“赔偿”。 江小鱼手甩着钱袋,往那高台去。 无论这锦盒的【桃夭】是何宝贝,她都要定了! 第146章 以假乱真 比武大会簇拥着熙熙攘攘的围观者,大部分是爱好热闹的吃瓜群众,更有甚者,是想看这个月,上次拔得头筹的萧郎会不会再来: “你们说,萧郎还会来吗?我大概有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萧郎风流倜傥,可是你这种庸脂俗粉能见到的。” “说得好像你就能见到萧郎一样,我看最多梦里见过,肯定还是什么春梦了无痕。” “……” 台上走上一位镇长模样的人:“今日是一月一度的尚武镇比武大会,各位英雄好汉各凭本事登上高台,谁先取到这顶上鎏金锦盒,谁就赢得今日大奖!刀剑无眼,比武之事,还望各位自行小心。若是缺胳膊断腿、伤及性命,比武大会概不负责。” 此时云时长轩还有一小夏好不容易才挤上前排,来到江小鱼身边。江小鱼立马跟他们吐槽了一句:“你们看看这无良资本家的嘴脸,免责声明做得透透的。一个大奖而已,转眼就赚了上千两……” 江小鱼说上千两并不虚,这报名人数已逾百人。随着鼓声为号,一众报名的男子纷纷从四面上了台,开始施展拳脚功夫,阻碍其他人接近高台: 这个刚拳打四方,把手放在高台上还未开始攀登;那个便一脚踢来,将人迅速踹到台下;这个手持长鞭挥打四方、无人近其左右;那个就手持长缨枪卷住长鞭、将人一甩而开……百人大战,场面混乱,胜负难分,一时间竟无人能爬上高台半分。 “师姐,你说这些上台的怎么都是男子啊?”小夏忍不住问。 “报名的单子我看了,的确全是男子,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反正我也是个男子。”说话间,江小鱼把那传说中的【萧郎同款】半个面具戴上。 小夏表示:“可是师姐,你名字听起来就很穿帮啊,哪有男子名字叫什么江小鱼的。” 小鱼莞尔一笑:“所以这次,我借了别人的名字。” “师姐用了谁的名字呀?” 只见江小鱼歪着嘴笑,纵身一跃,腾空而起:“今日,我叫萧郎。” “……” 她的确贪好玩,冒用了一把萧郎的名号,总觉得,反正江虞江小鱼的名字,在江湖上被冒用那么多次,她都快背锅背习惯了。 这番,倒是要试试,盗一波别人的号——还是传闻中大帅哥的号。 ———— 她刚一登上高台,便听得台下有人惊呼:“那是谁?还戴着半个面具!是不是就是上个月拔得头筹的那个萧郎!” 台下的女子都不淡定了: “是萧郎吗?萧郎回来了吗?” “怎么感觉比之前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萧郎要不要来我家,好酒好菜还有我!” “就算是瘦了,那面具下的半边脸也是俊美得很!” “萧郎,快看我!” 原本就摩肩接踵的人群一下子更加乌泱乌泱的,都挤得更前,只为一睹传闻中萧郎的风采! 江小鱼倒是也不负众望,三下五下便把拦路人都打了个趴下,无论是赤手空拳的、刀枪剑棒的、斧钺钩叉的,都不敌她。当然,她也谨遵云时嘱托——不伤人性命避免麻烦。 待一众人都趴在台上哀嚎时,她一人到了高台边,飞身而起,轻松一举拿下了那鎏金锦盒。正当她得意地高高举起锦盒向云时炫耀,还未等云时回应,云时旁边的几个女的,都以为是传说中的“萧郎”在看向自己,原地犯起了花痴,争先恐后地打着招呼回应。 高台上的,江小鱼迫不及待打开锦盒——哪里有什么桃夭草,就只有一把金色的钥匙,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这是去哪的钥匙?说好的桃夭呢!” 她带着满腹的疑问稳稳落了地,飘逸的身姿更引起现场一阵侧目惊呼。 那镇长看了一眼报名信息,心领神会,不容分说举起江小鱼的手:“今日比武大会获胜者——萧郎!” “真的是萧郎?” “我就说真的是他!” “……” 底下已人声鼎沸,一发不可收拾。 江小鱼也不管台下人的热情回应,直接转头就问:“桃夭呢?” 镇长一脸笑意:“萧郎莫要心急,自然有人带你去。” 说话间台下走出一排人,要将江小鱼迎走。她连忙说:“等等,我还有朋友呢,我们一起的!” “一起?这不合适。来人,迎送萧郎。”镇长偷笑了一下,继续让人架走了江小鱼。 “你们说的桃夭到底是什么呀,怎么还不能一起了……”江小鱼就这样被半推半架着,上了一个露天轿辇,被四个人给抬走了,挣扎间面具还滑落了下来。 “原来这就是萧郎的真面目!” “好生俊朗!我要回去把萧郎画在扇面上,这样萧郎就与我时时同在了……” “扇面算什么,要是我,就绣在枕套上,日日与萧郎同眠……”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还武功高强,真的令人心向往之。” “……” 江小鱼可能做梦都没想到——她只是想借一下萧郎的马甲,没想到彻彻底底取代了萧郎,成了人们眼中真正的萧郎。 “掌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救掌门夫人?”长轩在一堆拥挤花痴的女子中勉强挣脱出来,请示着云时。 “这群人是困不住你家掌门夫人的,我们先小心跟上去,伺机而动。”云时摇头叹气,他总觉得,这冠上【萧郎】名号,会惹上什么麻烦事。 ———— 这四抬轿辇,把江小鱼送到了醉红阁。 轿子落下的那一瞬间,江小鱼突然有一种,很诡异的预感。 随后,她被簇拥着送到了一个带锁的房间,一群人低着头笑着就退下了,她也只好硬着头皮掏出那鎏金锦盒的钥匙,果不其然,锁应声而开。 刚一推开门,满屋子的花香、脂粉香扑面而来…… 一声娇滴滴的女子声音从屏风后的床帷传来,若江小鱼真是男儿身,恐怕是要一阵酥软。 “萧郎,我等你很久了。” “你等我做甚?”江小鱼警惕地问。 “公子何必明知故问,你不是在那比武大会上为了桃夭,力拔头筹吗?良辰美景正好,我们先浅酌一杯如何?” 纱质屏风后依稀可见一个袅娜身影,玲珑有致,体态婀娜。 “你是谁?” “奴家,醉红阁——桃夭。” 第147章 入幕之宾 这桃夭,竟是一名女子。 几轮交谈下来,江小鱼明白了,感情这比武大会这次争夺的所谓【桃夭】,是醉红阁新晋的花魁。这上百个男子争夺的,是这桃夭姑娘的第一个“入幕之宾”的席位。 也难怪,为什么上比武大会的,只有男子。 也不难解释,为什么镇长会说【一起,那就不合适】了这种话,在他看来,这争夺桃夭姑娘的第一个“入幕之宾”之位,岂能有几人共享之理。 那名唤桃夭的姑娘,从纱制屏风后走出,身着粉色薄纱,头戴大朵百合。果然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万种情思,悉堆眼角。她款款向着江小鱼走来,把江小鱼逼到墙角节节败退,随后嗔笑了一句:“萧郎都已在那比武大会夺得头筹,面对那么多武艺高强的男子都丝毫不惧,还怕我这一个柔弱女子,会吃了你不成?” 说话间,纤纤玉手一推,就把门合上了。 “你关门干嘛?”江小鱼十分警惕。 只听得桃夭一阵娇媚的笑声:“萧郎今夜就是奴家的入幕之宾了,这床笫私密之事,还能让别人看去了不成?” 江小鱼只觉得头皮发麻,不过她此行还是有目的,她想试探地问下,关于桃夭草的事情: “那个……桃夭姑娘,小生有个事情想请教您一下。” 江小鱼还没开始问,桃夭便把酒盏递了过来:“桃夭都将是萧郎的人了,何必如此客气,我们边喝边聊可好。” 说着,将手指若有若无地拂过江小鱼的脸、耳根、脖子……直到衣襟…… 江小鱼的衣襟已被微微拉开,再往下,可就到女扮男装束胸的位置了。 江小鱼连忙拉紧了衣襟,脸涨得通红。前几日在龙寨,为了一根龙参须差点成为龙安芙的“压寨郎君”,今日又为了桃夭草落入醉红楼,沦为桃夭姑娘的“入幕之宾”,她简直就是为了自家夫君、在其他女子面前牺牲色相的第一人。 她接过酒杯:“我自己来,自己来。”并且自觉与桃夭拉开距离,摸索着后退,不小心绊到柜角,摔入软塌之上。 “原来,萧郎不愿喝酒,是等不及了。”桃夭一阵浅笑,便信手扔开手中另一个酒盏,双手解了最外面一层粉色薄纱。 “我不是,我没有……”江小鱼还没开口解释,那带着女子脂粉香气的薄纱便从桃夭身上褪下,披到她的脸上。待她挣扎着拿开时,桃夭已露出精致的一对锁骨与瘦削雪白的肩膀,上身只一根细细吊带系着抹胸绸缎,就要向她扑过来。 “等一下,等一下,桃夭姑娘,我们这刚见面,这样不合适。”江小鱼一个打挺移动到床角。 “桃夭对萧郎,可是久仰大名,神交已久。萧郎怎可离桃夭如此之远。”桃夭笑着伸手来扯江小鱼的衣袖。 “要不我们还是喝酒!”江小鱼突然觉得,喝酒倒是个不错的缓兵之计。 “萧郎人已在床榻之上,可是要让桃夭为你渡酒?萧郎可真是情趣满满。”桃夭眉目含情,步步逼近。 这渡酒,江小鱼自然是知道是什么。 桃夭的意思,就是口含佳酿,嘴对嘴喂给她喝。 此情此景,太姬情四射了……百合都没这么合…… 看来是要快刀斩乱麻,先问出这桃夭草下落,赶紧脱身为妙! “桃夭姑娘!”江小鱼突然大声喊了桃夭的名字,倒是把逼近的桃夭惊了一下。 江小鱼舒了口气,她要是再慢点喊,这桃夭都要手脚利落地攀上她,把她像剥香蕉一样剥了个精光,太丢人了…… 见桃夭暂时没有动作,她赶紧出声问道:“桃夭姑娘,你为何叫这个名字?” 桃夭笑了:“萧郎就是想问这个呀,桃夭自入了这醉红阁,就叫桃夭。我们这还有杏夭、菊夭、荷夭……一众姐妹。萧郎可是一个桃夭不够,要多唤几个姐姐过来?” “不了不了,桃夭姑娘真客气。”江小鱼一顿汗颜,她现在一个桃夭都觉得棘手,再来几个,她不得跟掉入盘丝洞的唐长老一样。既然这名字无玄机,只是碰巧,只能单刀直入直接发问了:“那桃夭姑娘可知——桃夭草?” 没想到那桃夭姑娘,竟单手搂上江小鱼的脖颈,在江小鱼的耳边呵气如兰:“萧郎,你怎么问题那么多呀,有什么问题,不能待会儿再问吗?” 说着,便樱唇微张,向着江小鱼贴了过来。 缓慢地靠近……江小鱼几乎可以听见桃夭心跳的声音,闻见她脖颈间的香气…… 江小鱼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那双唇几乎贴上江小鱼时,桃夭突然眼神一冷,手从一旁的锦被中抽出一把匕首,直冲江小鱼而来! 寒光一闪,江小鱼猛地抓住桃夭的手腕,匕首落入软塌之中。 “我还以为,这温柔乡,足矣让你放松警惕!”桃夭狠狠地说。 江小鱼倒是一脸懵:“桃夭姑娘,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这是干什么?” “少废话!看招!” 这桃夭竟然是练家子,对着江小鱼一记掌风,还好江小鱼敏捷一一闪过。随后,江小鱼扯了床帷,几番搏斗之后,将桃夭给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这招,是她上次见云时这么干,硬是缠着学了起来。 为此,还在房里,被云时绑上了千百回,美其名曰【试炼】……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桃夭见自己大势已去,别过脸去:“桃夭不敌,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江小鱼蹲在被自己五花大绑的桃夭面前,耐心解释道:“我发誓,我今天就是第一天来这尚武镇,跟你无冤无仇,而且我就是来找桃夭草的,我也是阴差阳错,以为比武大会赢的是桃夭草,我才来到你的房间。” 桃夭啐了一口:“什么桃夭草,听都没听过。我都听镇长说了,你就是萧郎,你不要在这里跟我装糊涂!我可不是我姐姐,没有那么好骗!” “你姐姐?你姐姐是谁?”江小鱼更糊涂了。 第148章 替他背锅 “我姐姐,就是柳夭!” 桃夭狠狠地盯着江小鱼,“就是你上个月比武大会,赢得的礼物。上个月的今日,你不正是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吗?” 原来,这柳夭,是尚武镇第一个失踪的尚武女子。 上个月比武大会,萧郎力拔头筹赢得的所谓大奖,就是这柳夭的第一次入幕之宾的机会。 柳夭是醉红阁远近闻名的花魁,也是这尚武镇有名的尚武女子,尤其剑花舞得精湛,在醉红阁老鸨将她初夜作为比武大会大奖牟取暴利之前,许多公子哥都是慕名而来一睹柳夭的剑舞风采,但柳夭身姿轻盈又武艺高强,凡夫俗子皆近不得她的身。 她虽沦落风尘,但慕强,才答应了老鸨将她作为比武大会大奖的要求。 就在萧郎拔得头筹、扬名立万、推开柳夭的房门之时,柳夭便沦陷了。两人房内以剑会友,萧郎轻而易举便击落她手中软剑,用自己的剑指上柳夭的喉尖,一路下滑便挑开了她的衣扣…… 两人一夜春宵之后,柳夭自然是对萧郎念念不忘。萧郎离开后,柳夭也失踪了,唯独把积攒了多年的百宝箱留了下来,里面有半箱子银两和价值不菲的金银首饰。世人都说她是为自己赎身,追随萧郎而去。 但桃夭不这么觉得。 姐姐在醉红阁时,她只是一个琴师,在姐姐剑舞时抚琴伴奏,没了花魁姐姐的庇佑,她自然是每日被老鸨算计着什么时候可以顶替姐姐赚个好价钱。 姐姐当年离开时神神秘秘地将另一半百宝箱的银两交给她,说自己随萧郎去做个事情,三天之内一定回来带走她,可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却杳无音讯。她唯一的亲姐姐,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是死是活,她誓要找出萧郎问个明白。 这次,她也是在一次抚琴中听闻别人说——萧郎可能还会出现在这个月的比武大会,所以决定以身试法、请君入瓮,老鸨以为她想开了,自然是喜不自胜,马上安排。 而桃夭不比柳夭,自然是武艺不精,在酒里下了足量蒙汗药,没想到江小鱼这次就是不喝。所以才准备趁着温柔乡持刀绑了萧郎,威逼问个明白。 ———— “原来,竟然是这个名字惹的祸……”江小鱼突然觉得她无论是盗号还是被盗号,就只有背锅没有甩锅的命,“桃夭姑娘,实话告诉你,我就不是萧郎!” “你以为我会信吗?” “那这样你信不信?” 小鱼转身就去解自己的衣带。 “你要做什么?”桃夭以为江小鱼欲行不轨,别过头去。 小鱼解开衣带,露出了束胸,和女子的抹胸肚兜吊带,又一扯发冠,一头长发飘落…… “你转过来,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桃夭转过头,震惊地上下打量着江小鱼:“你是女的?” “所以我才说,我就不是萧郎,本来呢,我只是把大奖听岔了,以为赢的人可以拿到桃夭草,才参加的。而来今日比武大会哪有什么萧郎,都是些寻常男子,我就顶了萧郎之名而已。”江小鱼见已经解释完成,就把衣服重新穿好,坐在妆台边给自己重新理着发冠。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摘发冠,就好像是下意识的动作,她以前煲剧的时候就经常吐槽,这古代女子和男子披头散发哪有区别,是怎么导致的女子一散发就知道是女子了,绝对的条件反射玄学。 “看来,我注定是——没有办法知道姐姐的下落了。”桃夭失望地叹气。 “你姐姐有没有说她要去哪?” 桃源摇摇头:“姐姐只是说跟萧郎去桃源峰,但具体去哪里就不知道了,我也曾经买通几个小厮替我走一趟,但他们都说桃源峰路途崎岖、山路环绕,根本就找不见人影。” “尚武镇没有我要的桃夭草,我也准备上那桃源峰,若是有你姐姐的消息,我带给你可好?”江小鱼梳好了发冠,转头安慰桃夭。 “此话当真?你真的会帮我找姐姐?”桃夭眼里终于有了光。 江小鱼帮桃夭解开了她身上的床帷捆绑,边问道:“你姐姐有什么特征?” “姐姐右手手腕上,戴着我亲手做的桃花手链。” “好,我知道了。”江小鱼起身打开了房间的窗户,低头望去,果然,云时正在醉红阁外的露天茶铺,和长轩小夏吃着茶,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窗户。 打开窗户后,两人默契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小鱼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她转头握住桃夭的手:“桃夭姑娘,你姐姐保护你这么多年,也是不希望你沦落风尘,以色侍人。稍后,我为你赎身,你尽管离开这个地方,找个地方落脚,教琴也好,做生意也好,然后等我的消息。” “可是,为桃夭赎身价值不菲……”桃夭面露难色。 “放心,你姐姐留给你的银两,你等离开后慢慢谋生,赎身一事,交给我!”江小鱼得意地把眼睛一眨,“‘萧郎’这个人因为英俊不凡、武功高强,这里的女子皆想嫁与他,但她们连半个面具后换了个人、身高不同、体态不同都没发现,她们其实,不过都是有自己心目中的完美‘萧郎’模样:强大、俊美、能为自己扛尽天下风雨、携手并肩行走江湖意气风发。而我,自然也有自己的‘萧郎’。” 说着,便飞身从窗户一跃而下,稳稳落入云时的怀中。 “你怎么知道我会下来?” “我本来就在此处等你,你再不下来,我就上去了。” 小鱼搂住了云时的脖颈就要吻上来,被云时一把挡住,他笑着问:“你还是直说,这次需要我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 “你满脸都写着,我有事找你。”云时勾唇一笑,“不然你会大庭广众与我亲热?” “这里的女子都能叫嚣着要嫁给萧郎,我主动点怎么了?”小鱼撇撇嘴。 云时凑近了小鱼的耳边,压低声音:“如此这样,那我们先回客栈,让夫人主动一次,如何?”说罢还用力亲吻了一把江小鱼的耳垂。 江小鱼只觉得一阵酥软,赶紧趁神志清醒推开云时,从怀里下架,伸出手:“我是真的有事找你——给我点银子。” “干嘛?” “给桃夭姑娘赎身。” “……” “反正你钱多,给你行善积德。” “银子尽管拿去,只要我的掌门夫人少惹点事,为夫自然行善积德。” “……” 次日,醉红阁再无桃夭姑娘花魁之名,街坊传闻,萧郎拒成桃夭姑娘入幕之宾,仗义赎身救风尘。一时间,坊间女子,对萧郎崇拜爱慕之意更甚。 当然,所谓“萧郎”,用的都是,江小鱼的男装画像。 第149章 比武招亲 江小鱼一直觉得,这尚武镇,应该更名为八卦镇。 自从她彻彻底底占了他萧郎之名后,出一次集市都不得安宁,总有不少女子尾随狂热,轻则送花送香囊送丝帕,重则直接扑入怀中碰瓷求娶。 更有一些专门贩卖小道消息的,每天就关注她去了哪里,买了什么,然后全城一哄而上,哄抢同款。至于那些商贩更是借机敛财,大肆制作“萧郎周边”,赚得盆满钵满。 江小鱼终于在这场江湖穿越中,体会了一把“顶流爱豆”的感觉。 这日,她悄悄把面具和男装都扔了,换上女装出门,终于乐了个清净…… “怎么,终于舍得换回‘云夫人’的打扮了?”云时明知故问,将江小鱼搂入怀中,虽然他以前也这么干,一度被这市井八卦号写成类似:【震惊号外!萧郎拒绝桃夭姑娘真实原因!萧郎不爱红装爱男装!龙阳之癖,你还想嫁吗?】 “什么云夫人的装扮,这可是我江小鱼的装扮,我决定以后啊,自己的马甲自己守护,再也不用别人的名号了。”江小鱼也半开玩笑地说着,“还是你舍不得我这‘萧郎’的名气,不如你把你南夕的弟子叫来这里,我独家授权你,开个什么见面会、握手会、演唱会。前排售票送签名写真,一张门票十两银子;中后排支持团购,一张门票五两银子;山顶看台一两银子,保证比你现在的钱庄客栈都要赚钱。” “夫人一如既往有经商头脑,看来我要把那‘小鱼豆汤’搬到此处,改名‘萧郎豆汤’才行。” “……” ———— 此时他们恰巧路过一个药铺,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哄笑声: “陆星河,你竟然还没有被人打死?” “还抓什么药啊,有那点银子还不如留着自己吃顿饱饭。” “也别那么说人家,好歹也是个秀才。” “没事,怎么说都无所谓,这方圆几里谁不知道他陆星河的大名,从文不从武,所以在咱尚武镇,连个十岁小孩都打不过!” 一阵阵取笑声此起彼伏,站在台子前的陆星河默不作声。 他也是习惯了,自小不好学武,故从文不从武,在镇上饱受歧视,天天过的就是冷嘲热讽的日子。 “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小鱼撸起袖子就要往药铺里去。 “你要做什么?”云时拉住了她。 “我……我去看看这药铺有没有桃夭草卖!”小鱼骂骂咧咧地走进了药铺。 刚一走进来,恰巧碰见那药铺小二把那张药方子看都不看,就往陆星河脸上丢。药方纸砸到他的脸上,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像极了一只失意的蝴蝶。 “你们药店不是开门做生意救死扶伤吗?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还不快跟这位公子道歉!”江小鱼叉着腰叫嚣着。 “这是哪来的夫人小姐,你都知道他是弱小了,还能怪我们欺负他不成?你看他连买个药都要女的给他出头,这种人有什么用?”药店的伙计嘲笑得更厉害了。 此时的陆星河脸色更为难看,云时俯身捡起了药方,递给了他: “这位公子有何难处,不妨直说,我等可全力相助。” “不必了。”陆星河只冷漠地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走。 “你们看,这种人,就算有人给他出头也是不领情的。”药店伙计冷嘲热讽得更严重了。 陆星河急匆匆地离开,“砰”地一声撞上了一个卖花的瞎子婆婆。 毫无疑问,虽然那婆婆上了年纪,但摔了个屁股墩儿的,自然是他——文弱得不堪一击的陆星河。 好事的小孩还在旁边唱着街头巷尾耳熟能详的歌谣: 【打不得,骂不得,尚武镇里陆星河;星河弱,星河弱,星河讨不到老婆;不学武,不能武,见谁都是大老虎!】 如果说萧郎是尚武镇的‘人间顶流’,那么陆星河就是遭受‘语言暴力’的‘过街老鼠’,谁见了都要欺负讥讽两句。 除了这瞎子老婆婆,她还在担心自己撞到了谁:“前面的,可有摔伤?我眼睛看不见了,要不我送你点花作为赔礼?我这都是新摘的自家种的紫藤花。” 那婆婆的担子上,倒是开满一簇一簇的紫藤,近来许多人都买到家里装饰,只是婆婆是瞎子,生意未免受影响,她就在担子上贴了纸张,放着笔墨,上面估计是好心人帮她写的:【双眼失明卖花婆】。 “卖花婆,你这花怎么卖?”陆星河问。 “一文钱。” “我给您五文钱,您给我一包花种可好?” 正在卖花婆往担子里摸索花种时,陆星河拿起卖花婆担子里的笔,在担子的纸张上多写了一行字,连起来就是: 【双眼失明卖花婆,一文换与一枝春,只愿世人常明视,满目馨香伴晨昏。】 写完,领走了那包花种,留下了原本准备买药的五文钱,便离开了。 江小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感叹到:“其实,也是个有才的可怜人。” 陆星河的字确实好看,这诗也确实动人心弦。一文钱就可以买来的春天,还是瞎子卖花婆所看不见的,十分珍贵的满是花香的春天。 一时间,瞎子卖花婆的摊位前,竟多了不少人,你一文我一文,将这紫藤花一买而空。 瞎子卖花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乐呵乐呵地听着铜板掉落的声音,将担子里的紫藤花一支一支递了出去。 ———— 约一个时辰后,江小鱼和云时酒足饭饱、行至镇中,又有许多人哄哄闹闹一拥而至。 爱热闹的江小鱼又揪了个路人:“这不会又是什么比武大会了?” 那路人“是咱们这的胡老爷家小姐胡秋水比武招亲!你不知道啊,这胡家是镇上有名的富贵人家,秋水小姐也是文武双全、长得标致,前段时间秋水小姐还一直闹着说要嫁萧郎,拒绝了所有人的上门提亲,胡老爷无奈才同意了比武招亲!大家还不得赶紧围观去!” 还真不愧是“八卦镇”,什么事都有人知道,一有大场面就全民吃瓜…… “这你不得看看去?”云时摇着折扇笑着问。 “为什么要去看?” “不是非你不嫁吗?” “……” 然而到了比武招亲现场,原以为已经开始了,没想到那胡秋水迟迟不现身,人群已经略略有些不耐烦: “怎么还不开始啊?” “是不是反悔了?” 而七嘴八舌间,传来了一声声突兀的惊呼: “来人啊,小姐死了!” “快去抓萧郎,是萧郎杀的!” 第150章 秋水之死 这怎么形容呢? 凶手线索直指“萧郎”。 这就像是——江小鱼刚甩开一个关于“诱拐柳夭姑娘失踪一个月”的锅,天边不偏不倚又过来一个杀人大黑锅,砸在她的身上。 江小鱼真的是恨透“萧郎”这个马甲了。 比武招亲的高台还没拆,但许多围观的人都散去。只剩下萧郎的画像,又或者说是江小鱼的画像,直接贴成镇上的杀人犯通缉令了…… 她当然不能容忍自己又替别人背黑锅,悄悄跟着原本守在外面的胡府家丁,一起溜到了台后。 比武招亲是胡府在戏园子临时搭的高台,原本胡秋水按照安排,应该是从后面登台。为此,戏园子里也给她专门腾了一间房间休憩。 那倒在桌子旁的女子尸体,想必就是胡秋水了。桌上还摆着一壶酒,几碟点心,而秋水姑娘耳鼻流血、死相凄惨,一身原本为比武招亲准备的红色嫁衣更加瘆人。 之所以会全城通缉萧郎,是因为桌上有两个酒盏,一个是秋水的,另一个想必就是凶手的。而桌上还压着字条,写着午时相约,携好酒与君同饮。落款,正是萧郎。 乍一看,就像是萧郎留纸条邀约秋水共饮,秋水欣然接受,然后就被杀死、一命呜呼了。 猫在墙角的江小鱼转头问向云时:“你说,这耳鼻流血的症状,秋水姑娘应该是被毒死的?” 云时点点头:“嗯,酒里有毒。” “你怎么知道毒是在酒里的?那不是还有糕点嘛?” “碟子是戏园子里的,还有字呢,应该是戏园子给秋水姑娘准备的。而这酒应该就是所谓萧郎带来的,你看那酒盏里,还有粉末残留。秋水小姐喝了一杯,另一个人可是滴酒未沾杯子都是满的,恐怕是知道酒里有毒就一口没喝。”云时指着碟子和酒盏跟江小鱼耐心解释道。 “云时,这会不会是那个真的萧郎干的?” “你觉得,一个武功高强,像你说的,还能带走柳夭让她失去音讯一个月的男人,需要用这种,约人一起喝酒、酒里下毒、连纸条都不拿走的事情?” “有道理。” ———— 当然,胡府的人就不这么认为了。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胡老爷在秋水的身边痛哭流涕,誓要将萧郎手刃,当然,他手上抓的是江小鱼的男装画像。 眼尖的家丁突然发现了一旁躲在墙角鬼鬼祟祟的江小鱼:“你们看那个姑娘,是不是和画像长得一样?” 众人齐刷刷盯着江小鱼上下打量…… “好像是……可是萧郎不是男的吗?” “萧郎穿女装?” 江小鱼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真不是我。我只是路过,我这就走……” “这声音听着更是一模一样了!” “动作也很像,就是她!她肯定是男扮女装想要蒙混就去!” “就是他杀的秋水小姐,抓住他!” “……” 一个家丁就要上来抓住江小鱼的手臂,被云时一把掀翻,砸过来的花樽也被折扇一把挡了回去。小鱼也转身拳打来人、脚踢来者,毕竟,一群家丁哪里是他们两人的对手。 见更多的人一拥而上,云时避免过于惹事,拉起江小鱼一跃而起,消失在天际。 小鱼问:“我们干嘛不跟他们解释清楚?” 云时表示:“解释清楚人不是你杀的?可是没有证据。又或者给他们验身你是女的?没有必要。” “那我岂不是含冤莫白了。” “放心,我自有办法,让真凶浮出水面。” “可是我总觉得,不解释清楚的话,这几天的流言会很可怕……” ———— 小鱼的预感是没有错的,这几日尚武镇的街坊言论、茶余饭后、八卦头条,从对萧郎的疯狂追捧,一夜之间变成了: 【震惊!萧郎竟是杀人犯!背后是更大秘密?】 【又震惊!萧郎爱着女装,其心叵测!是龙阳之癖,还是雄雌同体?】 【太太太震惊!女装萧郎整日与一白衫男子厮混,举止亲密有目共睹,这或许是拒绝桃夭姑娘、秋水姑娘的真正原因!】 ———— 这可把江小鱼惆怅坏了,现在她男装出门也不是,女装出门也不是,男女两种穿着的面貌的画像都大大喇喇地贴在门口,只要她一出门,又会被围得水泄不通。 云时倒是不着急,就让江小鱼好好在客栈呆着不出门,而他夜里却总拉着长轩神神秘秘地出门,就算小鱼让小夏去威逼利诱,长轩也死活不肯透露他们去了哪、做了什么。 为了给江小鱼解闷,小夏也只能带来这尚武镇的其他八卦传说: 【红衣女鬼夜里频繁出没,胡秋水爱而不得化身厉鬼】 【身死有异,遍寻萧郎,尚武镇男子护身符畅销中】 当然,这些明目张胆的装神弄鬼假消息只会让江小鱼觉得,喜欢捕风捉影的尚武镇街坊真的是太无聊了。 直至一日天蒙蒙亮,小鱼从被窝里被云时叫醒:“走!” 小鱼揉揉惺忪睡眼:“去哪里啊,天都还没亮……” 云时自信一笑:“今日是那秋水姑娘的头七,当然是去抓真凶了。” 听到是抓真凶,小鱼自然是不困了,急急忙忙地起身,跟着云时来到了郊外,远远地看见一人,坐在胡秋水的墓前。 尚武镇迷信早些入土为安,胡老爷心疼爱女,次日便厚葬修陵。 只是那人看着,甚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仔细一看,竟然是,陆星河! 陆星河将酒倾倒在胡秋水的墓前,似是祭奠,将几支紫藤放在墓前,自言自语: “秋水,你这几夜都来找我是吗?既然这样,我来看你了。” “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小时候,只有你不嫌弃我不会武功,可是长大了,你怎么就跟他们一样了,一心仰慕萧郎,再也看不见我……” 这陆星河和胡秋水,竟然是有故事的。 江小鱼刚想上前,身后突然出现了胡老爷的声音,还有一众家丁和侍婢: “有人喊我今日前来,抓杀我女儿的真凶,原来真的是你!萧郎!你竟然还敢来秋水墓前扰她清净!来人,给我动手!” “且慢!”云时伸手挡在江小鱼面前,“胡老爷,让你今天过来的纸条是我留的,而真凶另有其人。” “你们是一伙的,休想骗我!” 云时不慌不忙,直指坟墓前的人: “真正的凶手,就是他——陆星河。” 第151章 真相大白 “小鱼,你还记得吗,那日我们在药店遇见过陆星河。他的药方我看过,藏了一味砒霜在里面。我原本以为,他是备受欺负、万念俱灰想要自我了断,所以一直对他特别关注。现在回想,那个时候,他已经想好要对秋水姑娘动手下毒了。”云时神色凝重地看着陆星河。 “是你?”胡老爷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平时文弱得不堪一击的陆星河。 星河没有发话,反倒是江小鱼发问了:“可是他最后不是没有买到砒霜吗?” “可是他还是买了东西。你仔细回想是什么?”云时看了看江小鱼。 江小鱼闭上眼睛细致回想,药店、卖花婆…… “是紫藤花的花种!” “没错。”云时一拢折扇,“最后秋水小姐中的毒,就是这紫藤花的花种。花种研磨融入酒中,使人口鼻出血、手脚发冷、休克死亡,最后在痛苦中死去……检查下酒盏不难看到,还有紫藤花花种的粉末残留。” “当然有这些还不足够。”云时又补充到,“所以这几夜,我都让长轩扮上红色女装,去陆星河屋前徘徊,假借胡秋水之名呼唤他陆星河的名字,果然把他诈出来了。而他也在我和长轩面前,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承认就是自己以萧郎之名约胡秋水共饮,将紫藤花种加入酒中,行杀人之实!” 小鱼突然想起这几日坊间红衣女鬼的传闻,原来竟然是长轩假扮的,也难怪长轩死活不肯跟小夏明说自己晚上到底是去干嘛的。 关于【我第二次被领导拉去做女装大佬,只为帮领导的夫人洗清嫌疑】这件事,长轩属实玩明白了。 这次反倒是胡秋水的贴身侍婢春盈吼着:“陆公子,你怎么这么糊涂!秋水小姐与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还经常夸你诗词文章写得好,假以时日一定能大有作为,你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让她那么痛苦?” 陆星河将手中的酒又洒了一些在墓前,哼笑了一声说道:“何止青梅竹马,我们还曾私定终身。” 他伸手抚摸了下那冰冷的石碑: “以前的秋水多么可爱,她爱看我的文章,鄙夷那些动手的人。可不知为何,后来她竟然突然开始喊话——非萧郎不嫁,还搭比武招亲的台子,还讽刺我若对她还有情,就去参加。 这尚武镇谁人不知我弃武从文、手无缚鸡之力,存心让我在世人面前出糗!所以我才以萧郎之名,约了她,没想到她真的欣然而至,在房内等我!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就可以让她如此痴狂,就因为武功高强吗?她胡秋水,不也跟这荒唐的尚武镇一样! 既然她也这样看我,那我就让她化身为鬼魂缥缈,去寻她心心念念的萧郎!” “才不是这样!”春盈忍不住跑到陆星河面前:“秋水小姐说,她心里一直都只有陆公子一人,爱慕已久,此生非陆公子不嫁。 还不是因为陆公子一直因为自己能文不能武,自卑敏感,我家小姐多次明示暗示,你也从不敢上门提亲!为了避免胡老爷乱点鸳鸯、也为了拒绝踏破门槛的上门提亲者,小姐才对外喊话,非萧郎不嫁,劝退所有人。” 陆星河手上的酒应声落地:“你说什么……” 春盈早已眼泪汪汪:“所谓比武招亲,都是假的!其实秋水小姐已经安排好一切,她找了几个武林高手,就守在台下,会帮她击退所有的提亲者。等到陆公子上台,这些武林高手,就会假意被你打败!这一切,就是为了逼你参加!让你在尚武镇面前扬眉吐气!光明正大地赢一回!” “那萧郎之约……”陆星河刚想说那纸条相约之事,又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紧紧地抓着坟头的土…… “什么萧郎之约。你以为,从小到大看了你那么多的诗词文章,小姐认不出你的字迹?她自然是明白这萧郎之约的字条是你写的,才会在房里等你,你一直都是小姐心心念念的人啊!”春盈大喊。 她想不明白,用情至深、事事为他陆星河妥帖安排的秋水小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还是死在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手上,临死之前,她该是多么不解、多么神伤。 江小鱼出了声:“秋水小姐看到你的字迹,恐怕她还联想着,自己放话要嫁萧郎,而你自称萧郎。以为你是要趁那日,向她真情告白,许诺一生。想必她喝下毒酒之时,还是一心欣喜,兴高采烈,满怀期待的。” 陆星河眼光闪动,他的眼前浮现出那日胡秋水满目欢欣的模样,她的确对他的突然出现没有任何惊讶、也是笑魇如花与他举杯共饮……那时的他,眼里心里只有杀人的恨意,将自己多年来被欺负的委屈一顿宣泄,只当胡秋水是在期待比武招亲,并无多想。 现在回忆起来,竟是他蒙蔽了自己的双眼,错杀了这世上,唯一仅剩的心系他的人。 江小鱼只觉得内心也是一阵酸涩:“你只看到别人欺负你,用满满的自卑把自己挟裹起来,就像一只不愿意被别人接近的刺猬,觉得所有人都看不起你,要害你。你才发现不了秋水小姐对你的好意,三番五次暗示你提亲,甚至暗示你来比武招亲,把她堂而皇之地娶走。我也替秋水小姐感到不值与寒心,可能她在痛苦挣扎的时候,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一心一意爱慕着的人,要杀了她。” 愿携秋水揽星河,到头来,竟然是一场空。 陆星河仰天一阵怒吼,待他嘶吼完,已是泪流满面,一滴一滴的晶莹眼泪,落入这静谧的坟土: “秋水,秋水,秋水你醒醒,你快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 “秋水,快说,说你是想嫁给萧郎的,你一点都不爱我!” “秋水,秋水——” 陆星河像疯子一样,胡言乱语,徒手就要去挖刨秋水的坟墓,十指瞬间鲜血淋漓,染红了一片。 胡家自然是由不得他胡来的,一群人,就将他带走了,被拖走之前,他还不断地回头,看着那冰冷的墓碑,呼喊着秋水的姓名。 可这坟里的人儿,却再也感受不到了。 江小鱼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云时将她搂入怀中:“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还真不如是真正的萧郎把她带走了呢,那些尚武的女侠,不就追随萧郎而去吗,若是来邀约秋水的,是真正的萧郎,可能秋水小姐也不会死。” 云时目视前方,眼神深邃:“那不一定。我总觉得,这女子失踪、还有这神秘的萧郎,恐怕是一个更大的阴谋。” 第152章 祭剑女魂 “你带我来桃源峰作甚?这里究竟有我想要的什么东西?” 发问的人,是盼儿。 就在她突破了逍遥游剑法的第八层境界,便依萧陵所说,随他来了这桃源峰。 “这桃源峰,是我学艺的地方。我的师傅——南华剑尊,造了一把上好的剑,我想,你应该需要一把属于你的武器。”萧陵向盼儿解释到。 盼儿内心有些生疑:“既然是你师傅,为什么不把这剑给你就是。” “这柄剑,至刚至阳且有灵气。我试过了,并没有办法将它带走,我师傅说,这剑男子驾驭不了,需要寻得武功高强、精于剑法的女子,才能收服这把剑,并且人剑合一。御剑者,可成剑魔,无人能敌。” 说话间,萧陵加快了前往桃源峰顶的步伐。 这武功高强、精于剑法的女子,他可寻觅了太久了。 这第一站,就是那尚武镇,而第一个他施计诓骗上来的,就是柳夭。 所谓【萧郎】,其真实面目,就是萧陵! 这所谓南华剑尊所造的上好的剑,除了至刚至阳且有灵气,还有嗜血的魔性,若无法成功收复,试图御剑者抵不过这剑的魔性,便会被这剑灵反噬,以血润之。所以要收服这把剑,要经历南华剑尊设下的多重幻境考验、并与剑灵对抗,而萧陵带上来的柳夭姑娘,自然是不敌这剑的魔气,不出几招,便死在了这桃源峰顶,成为了滋养这把剑的第一滴阴血。 之后一个月来陆续消失的尚武女子、江湖女侠,无一不是被萧陵的俊朗外表、甜言蜜语、执掌江湖的雄心壮志说辞诓骗而来,前赴后继地,成为祭剑的亡魂。 萧陵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祭剑。 所谓的桃源峰学艺,不过就是凌霄门抽调精锐部队的幌子,凌霄门真正的目的,是在这桃源峰,锻造一把足以毁灭江湖的魔剑,修炼御剑魔女,达成一统江湖的目的。 祭剑女子并不重要,往后多的是可以滋养的血液,萧陵一直想找到真正的御剑者、真正的可以成为御剑魔女的人。 除了武功高强、精于剑法,还要心狠手辣、野心勃勃,才能将这江湖,搅得天翻地覆! 所以,他后来,盯上了盼儿。 这是他,最好的、最合适的猎物。 也是他,一眼就相中的,御剑魔女! 于是,从树林开始故技重施,一路到百草谷、龙寨……诱她深入、沉沦、信任、跟随。 就看今日,她是御剑成魔,还是再次沦为祭剑的亡魂。 ———— “盼儿?怎么又是你?”江小鱼发现了盼儿,不禁大喊了一声。 果然是冤家路窄,在龙寨分开的四人,竟然又在这桃源峰顶相遇。 不过与萧陵、盼儿目的不同,江小鱼和云时此行,是来桃源峰寻桃夭草的。 “哼,江小鱼,你居然没有死在龙寨?跟我们来到了这里!你究竟要和我争抢到什么时候?”盼儿以为,江小鱼是与她一起,来抢这所谓南华剑尊的好剑。 她已练成逍遥游剑法第八层,再得一把好剑就如虎添翼,自然是不想江小鱼又赢过她。 想到这,她自恃比江小鱼多了一本《万鱼乐心法》,便拔出随身的剑,向江小鱼刺去。却不料,这江小鱼竟然也熟知她的招数,招招防御得当,还有余力向她攻击。 剑风所到之处,像极了万鱼入海奔腾,掀起巨浪淘沙。 “你竟然,也突破了第八层?”盼儿不敢相信。 “你以为这《万鱼乐心法》只有你有?实话告诉你,你历经艰难险阻拿到的东西,我们不过就是在那龙寨随手扒拉了一下,就又多了一本。这大概就是——人一倒霉喝水都塞牙,而人一幸运,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鱼伶牙俐齿、反唇相讥。 两人再打下去,估计又是不分上下,萧陵计上心头,也是拔剑就要往云时的方向去。 江小鱼见状,连忙从与盼儿的焦灼中抽身,去阻挡萧陵的剑阵,却被萧陵一个措手不及擒住。盼儿还没开始得意,身后也抵上了云时的折扇。 萧陵抓着江小鱼,云时抓着盼儿,两个深藏不露的男子相视而站。 萧陵率先笑了笑:“云兄,别来无恙。” 云时将掐住盼儿咽喉的手紧了紧:“放了我夫人——江小鱼,否则她也会没命。” 萧陵眼神闪过一丝深邃,盼儿一时间也看不懂,萧陵究竟会不会为了救她,放了江小鱼。 盼儿只觉得云时掐在她喉间的力气越来越大,她几乎有一些窒息感袭来,拼命挣扎也挣扎不开。 “我数到三,一起放,如何?”萧陵似是妥协了。 他开始数数,数到“三”时,盼儿只觉得喉间一阵释然,被云时一阵掌风推了出来,反观萧陵,他却紧紧抓着江小鱼不放。 “你出尔反尔!太不是男人了!”江小鱼不禁破口大骂了萧陵。 萧陵不屑地表示:“兵不厌诈,本来你家云大掌门也威胁不了我。他在意你江小鱼的死活,自然我说什么他都会做。至于盼儿,我并不在意,自然不受威胁。” 【至于盼儿,我并不在意】 这轻飘飘的九个字,似一把匕首,直直戳进盼儿的心房,剜出了肉和血。 她以为的志在必得,竟然到他嘴上,变成了毫不在意。 一时间,她也分不清,这种失意,究竟是重重谋划毁于一旦,还是心有真情付诸东流。 “跟我走!”萧陵丝毫没有察觉盼儿的神态变化,只是压低了声音,让盼儿跟在他的身后,当然,萧陵手上还死死擒着江小鱼。 就在盼儿和江小鱼对阵之时,他突然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既然御剑者要求武功高强、精于剑法,这江小鱼完全不在盼儿之下,是否可以拼一把也将她送进来。 若是江小鱼败了,盼儿胜了,这魔剑得了江小鱼的血为祭,更是如虎添翼。 若是盼儿败了,江小鱼胜了,一御剑,便成魔,倒也可以为他所用。 毕竟他萧陵,只是要一个御剑魔女而已,至于这个魔女是谁,似乎并不重要。 第153章 谁是棋子 盼儿跟在萧陵的身后,神色黯然。 江小鱼被擒着,一路挣扎。 他们来到了桃源峰顶,南华洞之中。 “拜见师尊!”萧陵毕恭毕敬行礼,当然,手上还擒着江小鱼,所以四舍五入,江小鱼也被迫行了礼。 洞中高位,坐着一位目光威严的老人,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南华剑尊。 那南华剑尊轻慢地说了句:“这次,你确定带的是御剑魔女,不是又多几个祭剑的亡魂,这魔剑嗜血越多,可就更难驾驭了。” “祭剑?” “亡魂?” 盼儿和江小鱼一阵惊讶,这才发现这南华洞中,满是白骨…… 江小鱼眼尖,发现其中最旧的白骨上似乎闪烁着粉色柔光。她趁萧陵不备挣扎着过去,一把抓了起来,是一个桃花手链! 这不就是桃夭所说的,戴在柳夭手上的桃花手链吗? 她不由得大喊:“你是萧郎!” 萧陵勾唇一笑,没有否认。 “原来就是你,诓骗了那么多尚武的女子、还有武林女侠,就是都到这里来受死!你这美男计用得真是厉害!简直绝世渣男!厚颜无耻!吃人不吐骨头!”江小鱼把桃花手链戴到自己手上,她还心想着到时候给桃夭带回去,然后一边忿忿不平地骂着他,不吝用词。 萧陵自是不容分说把江小鱼给抓了回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你现在的性命可是拿捏在我的手上。” “美男计?诓骗?那么多女子?”盼儿似乎还没消化得下这么多信息,追问着江小鱼 挑拨窝里斗自然是江小鱼的专长,她撇着眼看着盼儿,故作叹气: “盼儿啊,看你之前还好歹叫我一声姐姐,我就跟你明说了——还以为你觅得良人,除了脾气古怪点、下手狠了点,跟你倒也是挺配。没想到,你这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我跟你说,他一个月前,就化名‘萧郎’,在尚武镇,睡了人家柳夭姑娘,把对方迷得三魂不着七魄,然后就把人给带到这里来,然后接下来一个月,估计也是用同样的办法,把不同的女的带到这里。” “带到这里干什么?她们人呢?”盼儿紧接着问。 “要不我说谈恋爱使人降智呢!你不是精于心计步步为营吗?连自己掉人家陷阱里都不知道,自然是你这位‘萧郎’带你来干什么,那些女子就被带来这里干什么。然后她们就都在这了。”江小鱼指了指这地上零散的白骨,“要是我,我就跑了,你再不跑,这堆白骨里面的空位置,怕不是你的了。” “萧陵……”盼儿眼神一暗,“她说的,可是真的?” 萧陵别过头去,不愿看她的眼光:“你是说哪件事?” “这些女子都和你有关系?” 萧陵属实没有想到,盼儿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问这个,低头应了一句:“是。” “你都与她们床笫欢愉,然后行诓骗之实?” 第二个问题,也是杀了萧陵一个措手不及,他的声音比此前更为小声:“是。” “也包括我?” 盼儿的尾音已经微微有些颤抖。 “……”萧陵抬头看了看盼儿,他竟觉得,这双眼睛里的失望,刺得他有些心疼。 他腾出另一只手,想要去抓盼儿的手臂,而盼儿却下意识躲开了,就只是眼神决绝地看着他:“你回答我,包不包括我。” 萧陵沉默了许久,说了一句:“你和她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说过,我会让你成为更厉害的人,登上江湖巅峰。” ———— 江小鱼插了一嘴:“你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告诉你,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刚刚那老头都说了,要么御剑魔女,要么多几个祭剑的亡魂,而且那魔剑嗜血越多更难驾驭。我看这个男人就是看你厉害,想拿你赌一把:你要是赢了,就皆大欢喜,为他所用;你要是输了,你就安心躺在那里变成一堆崭新的白骨,然后他再下山去睡别的女人……” “你给我闭嘴!”萧陵大喊,他突然觉得,把江小鱼抓着一起来,是个天大的错误。 他转过头去看盼儿,盼儿只紧紧攥着拳头,一言不发,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眼底也似乎有着泪光。 盼儿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不是说好了要灭了天姬、再灭南夕、登上江湖巅峰吗! 她的狼子野心呢! 万万不可再让这江小鱼胡搅蛮缠下去,坏了他成就【御剑魔女】,一统江湖的大计! 萧陵心一横,对着南华剑尊大喊:“请师尊开启南华洞魔剑幻影阵!是御剑还是祭剑,一试便知!” 他这一喊,在盼儿心中,彻底做实了赌注一说。 她盼儿,自以为运筹帷幄,到最后,也沦为了他人的工具、棋子、赌注,而就是眼前这个眉目俊朗的男人,满口谎言,以她的生死,去搏一把剑。 既然已无人在意,那她就去搏! ———— 南华洞魔剑幻影阵已开,南华剑尊看向盼儿:“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妨告诉你。欲御此剑,需进入魔剑幻影阵考验,贪嗔痴念,一念成魔,需要与剑灵对抗:若是成功了,你就会成为这把南华魔剑的主人,成为御剑魔女,获得无上功力;但若是抵不过这剑的魔性,便会被这剑灵反噬,以身祭剑。那堆白骨,都是无知闯入,沦为亡灵,你可做好准备了?” 盼儿回头看了萧陵一眼,露出一抹微笑,萧陵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个眼神里,似乎有怨恨、有不甘,却还有坚决与坦荡。 萧陵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盼儿这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他的眼前突然浮现无数与盼儿相处的画面,从林子到百草谷,从龙寨到桃源峰,木屋的每一个日夜的相处,每一寸肌肤的相亲…… 他真的,只把盼儿当做一个棋子和赌注么? “萧陵,原来,还是我看错你了。” 话音刚落,盼儿转身,跳入这魔剑幻影阵之中。 萧陵突然松开江小鱼,一个箭步向前去抓盼儿,但太迟了,只抓住盼儿一截衣裙,耳边反复回荡着盼儿最后那句话的回音: “是我看错你了……” “我看错你了……” “看错你了……” 他紧紧攥着盼儿的衣裙,一时间竟慌乱得像个孩子。 第154章 贪嗔痴念 萧陵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对着盼儿那截衣裙发呆。 他带了那么多的女子,诓骗她们入了这魔剑幻影阵,又何曾有过这种心情,其实就正如江小鱼所说的,无非就是拿这些“贪他色相、妄想与他一统江湖、共享天下的女子”去赌一把:要是赢了,就皆大欢喜,为他所用;要是输了,沦为祭剑亡魂,也不耽误他再下山去睡别的女人…… 难道真的一语成谶,盼儿与其他的女子,不一样。 的确,盼儿是目前唯一一个,让他食髓知味、甚至很多时候需要克制的女人。 但他又是恨盼儿的,她是令整个凌霄门灰飞烟灭的罪魁祸首、武林公敌,而且盼儿之所以上钩,不也是想要利用他、登上巅峰时再一脚踹开吗? 他们不是只是互相利用而已吗? 可又为何,盼儿会那个眼神、那个微笑去入这魔剑幻影阵…… “舍不得她就进去陪她嘛!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你?”最后还是靠江小鱼打破萧陵的胡思乱想,当然江小鱼的如意算盘是这样打的,你们俩最好都进去,我就赶紧跑。 萧陵眼神一冷:“我怎么把你给忘了。” 江小鱼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不也是突破了逍遥游剑法的第八层吗?既然如此,你们谁成功都无所谓,我本就只需要一个为祸江湖的魔女,坐收渔翁之利。既然要陪,你去替我陪这一趟,似乎更合适。”说着,萧陵抓起江小鱼高高举起。 “等等,我们再商量一下……啊……” 不容分说,萧陵将她丢入魔剑幻影阵中。 ———— “小鱼!”云时赶到时,恰好看见萧陵将江小鱼丢入幻影阵。 他想扑过去时,魔剑幻影阵已经关上,只好抓住萧陵的衣襟:“你把江小鱼丢到哪里去了?快把她放回来!或者让我进去也行!” 萧陵耸耸肩:“我又何尝不想进去,不过这剑至刚至阳,男子入不了这剑阵。我们只能在这里等,等结果,等输赢。” 南华剑尊啐了一口:“真是麻烦。”说着便运气一拍,洞壁上突然出现了一片幻影。 “这是什么?”萧陵和云时都抬头望去。 “你们不是都心系这入了魔剑幻影阵的两个女子么?在这里可以看到,省得你们吵吵闹闹,坏我南华洞的清静。”说着,南华剑尊便躺上了那高椅,开始闭目养神,还不忘跟他们解释了一把: “你们看到的,就是那两个女子在各自的幻阵中经历的东西,但她们俩听不见、看不见你们,要出这魔剑幻影阵、打败剑灵、修炼成御剑魔女,得看她们自己的造化。 一念成魔,无非就是贪嗔痴。三毒残害身心,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为恶之根源。起贪爱之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贪】;心生嗔恨,意气用事,乃至心狠手辣,这是【嗔】;执迷不悟,起诸邪行,这是【痴】。这南华魔剑的御剑女,需要是能超越自己贪嗔痴,断了执念的人。” “你觉得,这一赌,谁会赢?”萧陵率先发问。 “我不在意输赢,我只希望,小鱼能平安出来就好。”云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洞壁上的幻影,生怕遗漏了与江小鱼有关的任何细节。 “伪君子。”萧陵不屑地白了一眼,而眼神也不自觉地去看那洞壁上的幻影。 “偷偷摸摸地看,和伪君子又有什么区别?”云时呛了萧陵一句,“你可以与我一起光明正大地看。在意一个女子,并不丢人。” 萧陵耳边突然想起盼儿之前,罗裳半开,无比魅惑勾人时,说的那句【承认爱上一个女人,并不丢人】。 但他仍眉目清冷,硬着头皮表示:“我在意的,只有输赢而已。” “但你想她赢。”云时一语道破。 此时的萧陵沉默不语。 ———— 幻境内。 盼儿视角。 盼儿的贪嗔痴幻境是一片漆黑,她大着胆子摸索着行走,周边都是不断的声音传来。 她听见余十烟的声音【你不是我的女儿,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不过就是我失去女儿慰藉的替身,是我与南夕联姻的工具!】 她听见紫雅堂主的声音【你根本不配当天姬的代理掌门,你根本就是心狠手辣置掌门于不义之地的女人!】 她听见云时的声音【我的心里只有江小鱼,你不要执迷不悟!】 她听见江小鱼的声音【云时是我的、天姬门派是我的、娘亲是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就是要跟你抢、跟你争、并且事事都抢得过你,样样都比你强!】 盼儿太不愿意听到这些了,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 看得南华洞中的萧陵一阵揪心。 声音还在不断继续、越来越大、交织在一起,盼儿依旧紧紧捂着耳朵,却面对着黑暗一顿叫嚣:“是谁,不要躲着,都出来,有本事跟我打一场!躲在背后喊话算什么本事!” 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黑暗中,竟传来盼儿自己的声音:“我不是谁,我是你,是你的内心深处、是你的执念、是你的所有爱恨贪嗔痴。” 忽而远处闪过一道光,刺得盼儿睁不开眼睛,待光亮退去,走来一个人影,竟然是萧陵的模样。 “萧陵!”盼儿先是喜不自胜,后又冷了冷脸,“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要丢我进来赌一把吗?” “我后悔了,我舍不得你,所以我便进来寻你了。”那幻境里的“萧陵”微笑着,向着盼儿伸出了手…… ———— “为什么,盼儿的幻境里有我?”南华洞中的萧陵,看着幻境发呆。 “还能有为什么,这幻境只是她自己内心的贪嗔痴,只能说,你是她的执念,这里面的你,是剑灵所幻化而成罢了。”南华剑尊眼睛都不抬,只是坐在原处丢了句话给萧陵。 “所以会怎么样?” “御剑魔女,需要超越自己的贪嗔痴,战胜剑灵。所以只要她在幻境里杀了你,她就赢了。” 第155章 执念深深 盼儿向着幻境里微笑着的【萧陵】伸过手去。这几日来,萧陵,便是她黑暗人生洒下的光,她竟每次都无比贪恋这种温暖。 她贪恋他的怀抱,贪恋他的保护,贪恋他在床笫的肆意张狂,虽然他们一直都在互相猜疑与算计,但起码都让她真真切切地觉得,她是以“盼儿”的身份存在的。 “等等!”盼儿的身后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幻影,是另一个【盼儿】,对着她大喊: “你难道忘了吗?这个男人在利用你!他不过想利用你拿到南华魔剑,让你成为他一统江湖的工具而已!这个世上,就没有人在意你,包括你眼前这个男人,你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杀了他!快杀了他!” 盼儿愣在了原地,她突然不敢伸手去触碰这个【萧陵】。 她回过头看那个【盼儿】,一时间,她不知道应该信谁。 这边是【萧陵】:“盼儿,我后悔了,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这边是【盼儿】:“他都说了,他不在意你,你为什么又要做别人的棋子?” 盼儿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眼色猩红:“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再烦我了!再烦我,我把你们都杀了!” 【盼儿】冷笑了一声:“很好,不过在你杀了我之前,我要先替你解决这个男人!” 说话间,【盼儿】竟运起了气,周边升起一堆利刃,直扑【萧陵】而去。 “萧陵!快走啊萧陵!你不是武功高强吗,你快躲开啊!”盼儿拼命扯着【萧陵】,见他岿然不动,竟一个挺身,挡在了【萧陵】的面前,那堆利刃齐刷刷扎进了盼儿的肩膀、胸口、手臂、腿间……一时间鲜血淋漓。 ———— “盼儿!你在做什么!”南华洞外的萧陵忍不住了,径直跑到那投射幻影的洞壁,拼命捶打,直到双拳渗出了血,却无济于事。 “我的好徒儿,你何苦呢?她又听不见。”南华剑尊慵懒地睁开眼睛。 “师尊,你快开启那魔剑幻影阵,放她出来,或者让我进去都行!”萧陵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一刻如此慌乱。 “那不过是她自己的执念,你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这魔剑幻影阵,此前,你哪次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是她死在里面,幻影阵自然也会结束,让你给她收尸的。”南华剑尊摆摆手,“这是她自己的念,自己的劫,你忘了你凌霄门灭门之灾了?要报仇,要完成大业,她就要成为御剑魔女,而你也要完成你的断舍离念!” “师尊,你知道她是谁……”萧陵垂下了头。 “虽然我在这桃源峰顶,但不是与世隔绝,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我有预感,今日,御剑魔女就会诞生,而魔剑也会启动,就看是哪位姑娘,有这个造化走出这个幻影阵了。”南华剑尊目视远方。 ———— 相比盼儿,江小鱼的幻影阵画风就清奇得多。 她也遇上了另一个一样装扮的自己,不过除了装扮和面容,剩下的都与她大不相同。 【江小鱼】:你可知道,若不好好练习,师尊就会将你逐出师门! 江小鱼耸耸肩表示:我不是早就被逐出师门了吗? 【江小鱼】:师命难违,难道你就不怕完成不了任务受门派唾弃吗? 江小鱼拍拍对方的肩:姐妹,珍爱生命,远离内卷!只要你摸一会儿鱼,他放一会儿水,掌门就一定过不上他想要的生活,这世界也将会变成美好的人间。 【江小鱼】:莫渊师尊和唐雪瑶鸾凤和鸣,相敬如宾! 江小鱼表示非常地“哇唔”:“那我祝他们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 萧陵自然是不干了:“为什么她的幻影阵是这样?” 云时也是看得差点没憋住笑:“这大概是江虞的执念,对我的夫人——江小鱼,无效。” ———— “小鱼……” 江小鱼听得身后有熟悉的呼唤,转过头发现是云时,她自然是放下戒备一溜小跑过去:“云时,你怎么来了。” 【云时】笑着说:“我来找你呀,快跟我走!” 江小鱼表示:“去哪?” 【云时】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自然是回我们的家,我们仗剑天涯、红尘相伴,眼里心上都只有彼此,好不好。” 江小鱼脸色一变:“当然不行,来都来了!我还得找到桃夭草才行!” 【云时】愣住:“桃夭……草?” 江小鱼突然警惕:“你……不知道桃夭草?” 【云时】转过头去:“我自然知道!” 江小鱼一脸严肃:“那我问你,桃夭草长什么样子,用来干嘛,去哪里得到,我们又需要多少?” 见【云时】迟迟不回应,她又问:“既然你是云时,那我问你,我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最近喜欢做什么事,讨厌做什么事?” ———— 幻境里的【云时】如鲠在喉,而南华洞内的云时自信满满:“你喜欢吃软糯香甜的糕点,稻香坊新鲜出炉的最佳;你讨厌吃一切麻烦的东西,譬如要剥壳的螃蟹龙虾,所以每次都要我给你取了肉才吃;你最近喜欢着男装四处招摇,因为你很享受被人追捧的模样;你讨厌被错认成萧郎,因为你已经替他背了足够多的黑锅。” 说着,还挑衅地看了萧陵一眼,那种感觉就像在炫耀:“看,你的不行,我的很聪明,一下子识破了幻境。” ———— 幻境里的江小鱼确实识破了【云时】是假的,两人大打出手。而就在【云时】一掌击向江小鱼时,江小鱼一抬手露出了桃花手链…… 【云时】愣住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怎么会有这个……” 说话间,眼神竟逐渐变得柔软,【云时】的身影逐渐淡去,变成了一个女子模样,这女子江小鱼觉得,陌生而又似曾相识,应该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看着她喃喃自语,抚摸着桃花手链,想起刚刚她幻化成【云时】时,对“桃夭草”的“桃夭”二字甚是敏感,江小鱼反应过来了!她连忙开口问: “你是……柳夭?” 第156章 桃花手链 【柳夭】点了点头: “我是柳夭,但我又不是柳夭,我不过是祭剑的亡魂罢了。若不是因为这桃花手链,我恐怕就在剑灵的控制下非杀了你不可。我想问你,你怎么会拿这个?” “我答应了桃夭姑娘,要帮她找到你,我在洞内的白骨堆发现了这个,我想给她带回去,也算了结一桩心愿。”江小鱼也摸了摸手上的桃花手链。 “桃夭,她过得好不好?”【柳夭】殷切地看着江小鱼。 江小鱼认真地回应:“我帮她赎了身,她已经把自己安顿好了,只是,她很想你。每日都在盼着你回去。” “我……是回不去了,桃夭是我最放不下的人,既然知道她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你把这桃花手链交给她,就不要说我已经死在这桃源峰,只管说我幸福、安康地远走高飞就好,这样她就不会太难过。”【柳夭】低着头,淡淡地说。 “如果我能出去,我一定答应你。只是我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出去。”江小鱼还是有些为难地低下头。 【柳夭】露出好看的微笑:“杀了我。” “什么?” “我是祭剑的亡魂,也是剑灵在这个幻境里给你的考验,你只需要杀了我,刚刚你看到的【江小鱼】和【云时】都是我幻化的,都是剑灵认为的你内心最深的执念。所以,只要你毁灭了我,就可以从这里出去,突破这幻影阵的考验。” “这怎么可以?”江小鱼下不了这个手。 【柳夭】倒是不含糊,捡起地上的剑就交给了江小鱼:“对准我的心口刺下去就好,这样你就能出去,” 说罢,【柳夭】还露出好看的微笑:“你知道吗,其实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我终于可以不用成为剑灵的奴隶了。” 江小鱼颤颤巍巍举起剑,可是她并不忍心刺下去。 这她如何下得去手,她不过就是一个无辜的亡魂而已,这一剑下去,不是魂飞魄散了吗? 【柳夭】看着江小鱼拼命摇头的模样,看穿了她的心思,自己猛地往前,将身体从那柄剑中穿过,瞬间江小鱼身边的幻境宛若碎片掉落…… “柳夭!”江小鱼伸出手,想要抓住【柳夭】,可是【柳夭】那被剑穿过的身体慢慢变轻。 【柳夭】温柔地看着江小鱼:“答应我,要把我的嘱托和这桃花手链,都带给桃夭。” 江小鱼噙着泪水点点头,【柳夭】也微笑着闭上双眼,任由身体慢慢变淡,最后幻化为一束柔光,注入了江小鱼手上的桃花手链之中…… ———— 与此同时,盼儿还在与那飞来的利刃搏斗,她身后的【萧陵】在身后露出诡异的笑,身前的【盼儿】还在不断地运气发功,将盼儿打成重伤。 盼儿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甚至,还想抬起手,保护身后的【萧陵】。听到的关于过去的声音、否认、质疑越多,她就越希望守住这一点点的光。 【萧陵】走了过来,掰正了盼儿的脸,让她直视自己:“你,还是爱上我了,对不对?” 还未等盼儿答复,【萧陵】便笑了:“可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过你。” 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将盼儿的心再次撕碎成灰烬。 你可以不那么爱、甚至不爱,但从未在意、宛若蝼蚁,与其他人又有什么分别? 盼儿那些梦魇般的话语又一句句传进她的耳朵里,余十烟的、江小鱼的、云时的、紫雅堂主的……甚至江湖人的耻笑、谩骂,连几个小山贼都可以欺负她…… 她以为自己抓到了光,到头来,将自己坠入了更深的黑暗。 化身为【萧陵】的祭剑亡魂,已准备好扬长而去、宣告胜利,毕竟此时此刻的盼儿就只剩最后一口气。而它丝毫没有发觉,盼儿颤颤巍巍地张开了手,指甲正在逐步变长,眼梢微微泛红,而那嗜血的红色,也逐步从眼梢,烧向了眼睛…… 她撑着站了起来,语气凉薄:“既然从未在意,那就……了断了。” 说着便是一个瞬移,一双手直接穿破了【萧陵】的身体。【萧陵】还未做好准备,一声惨叫之后,便在地上幻化出祭剑亡魂原身的模样,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个。” 盼儿逐渐逼近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盼儿】,浑身散发的戾气,逼得【盼儿】节节后退。 “我可是另外一个你,你不能杀了我!” “哦?为什么不能?你不知道,我狠起来,连自己都打吗?” 盼儿勾唇一笑,又是一个箭步,一只手直接掐住了【盼儿】的喉咙,高高举起:“不过好像,我这身上的伤,都是拜你所赐,这样,太便宜你了。” 说话间,她将手上的【盼儿】放在地上,伸出手狠狠刮着地上女子的脸,直至面目全非,然后是肚子、腿部……直到鲜血淋漓、不成人形,她才善罢甘休。 “还有什么,都使出来。”她舔舐了一下指甲上的血迹,四周的幻境碎片,已逐渐掉落。 ———— 盼儿和江小鱼,都破了这幻影阵。 此时,他们相视而站,在她们眼前,就是那柄传说中的南华魔剑。 幻影阵一破,她们已经可以听见外面的声音了。 小鱼首先听见了云时的声音: “小鱼,你还好吗?听得到我的声音吗?我在外面等你,听剑尊说,只要你们拔了剑,幻影阵口就会重新开启,你就可以回来了。” 小鱼自然是得意扬扬地回应着:“小鱼收到收到!你是一直看着我吗?” “当然,我一直都看着你。” “那我没有丢你云大掌门的脸?” “云夫人,甚得我心。” 这边腻腻歪歪完,萧陵也踌躇着,问了一句:“盼儿,你还好吗……” 盼儿语气里满是不屑:“你这算什么,猫哭耗子?” 萧陵顿了顿:“我想清楚了,我希望你平安出来。” 盼儿哼笑了一声:“你处心积虑、费尽心思把我骗来这里,不就是想让我替你拿下这把剑,然后替你打天下吗?现在,又在扮演什么深情款款的戏码?你以为,我还会信?” 盼儿向着那柄南华魔剑伸手而去: “既然天下人都负我,那我盼儿,余生,只为自己而活!” 第157章 意外反转 不仅江小鱼屏住了呼吸,南华洞内的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要盼儿拔出了这把剑,她便正式成为御剑的魔女了。现在的她,已经执念成魔,就差最后一步,就成为这剑灵的主人。 盼儿将手握在魔剑的剑柄,剑灵已然被激活,剑身泛着光。但她却突然冷冷地问了一句:“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们的,拔出这把剑?” 南华洞内的萧陵抢着回答:“只要你拔出这把剑,幻影阵的出口就会打开,你把这把剑握在手上,剑灵就会慢慢认主,你就是南华御剑魔女了!” 萧陵的声音微微颤抖,他满心欢喜的,因为盼儿没有死在幻影阵里,她活着,她还会出来,不知为何,他突然有很多歉意想要弥补。他听见了、看见了盼儿所有的执念,只想要她安全无恙地出来,然后好好抱抱她,重新温暖她。 而这种欢喜,此时此刻在盼儿听来,却是莫大的讽刺,萧陵的目的要达到了,萧陵将她带来此处,就是要她拔下这把剑而已。 盼儿眼神一冷:“萧陵,我问你,你可要如实说。” 萧陵从未如此殷切:“你问,我一定如实说,不骗你。” 盼儿抚摸着剑柄:“我若拔下这把剑,你可如愿?” 萧陵对着幻影大喊:“自然如愿。你快些拔了他,然后出来与我相见,我带你走可好?” 听罢萧陵的话,盼儿竟仰天长笑,是所有人都看不懂听不懂的仰天长笑,笑里渗着无尽的讽刺与悲凉:“如愿。那我,偏偏不让你如愿!” 说着,便一记掌风,将剑震了出来,剑高高飞起,随后落在了附近,剑身上的光逐渐消失…… 她竟然,放弃了成为魔剑的主人! 幻影阵的出口打开,盼儿一跃便出了阵,回到了南华洞。 她已衣裳破碎,浑身都是利刃划过的伤痕,血迹斑斑,却席卷一身强大的气场,眸子漆黑如墨,蕴藏着想要毁天灭地的狂暴与疯魔。 “盼儿……”萧陵刚上前一步,眼前一道身影闪过,喉咙已被紧紧遏制住。 盼儿掐住了他的咽喉,眼底逐渐嗜血,怒气显而易见:“我没有拿剑,你失望吗?” “你平安无事,出来就好。”萧陵的眼睛始终盯着盼儿,他眼神离不开那一道道伤口,毕竟那是为了保护幻境中的【萧陵】才受的伤,他已大受震撼。 “你骗人!快说——说你对我失望透顶,然后我就结果了你。”盼儿手上的力度又加深了几分,在萧陵脖子上掐出了印记。 “我说过我不会再骗你,说到做到。我,萧陵,只求你平安无事。”萧陵的声音因为被紧紧扼着喉咙,而逐渐微弱,却不减任何坚定,自始至终,目光灼灼。 “男人,都是骗子。”盼儿嘴上说着,手上却松开了萧陵,只是反手一掌将他击倒在地,转身离开了南华洞。 萧陵受了盼儿功力大增的一掌,吐出一口鲜血,看着盼儿离开的背影,赶紧起身追了过去:“盼儿,盼儿!” 南华剑尊看着两人相继离开的背影,叹着气:“都是执念。” 这个结局也是出他意料的,魔女已成,却拒不御剑。 ———— 此时的江小鱼,还在幻影阵中。 云时连忙喊着:“小鱼,你在干嘛?还不赶紧出来!” 幻影阵里传来一阵用力的声音…… “等一下……我在拔草……”江小鱼用力用得面目扭曲…。 “拔草?”云时一懵,这又是什么操作。 “我刚想出来,发现这扎着剑的地方,是一片草地,还有个牌子,我仔细一看,这个就是我们要的桃夭草!我正在努力拔它出来,但是它扎根好深,我拔不动!” 毕竟她桃源峰之行,就是为了找到这桃夭草,解云时的毒。 “你别白费力气了,这桃夭草一旦扎根就拔不出来的,你若想要,也不一定非要连根拔起,将顶上的草叶部分取走便是。”南华剑尊看着拔草的江小鱼哭笑不得,这江小鱼大概是,求剑的人中,唯一一个不要剑只想拔草的人。 江小鱼一听,擦擦额头的汗,伸手就要去掐草茎,草茎竟意外锋利坚硬,不仅毫发未损,还瞬间割伤了她的手指。 “嘶……”江小鱼倒吸一口凉气,这桃夭草还真是古怪。她左看右看,目光停留在躺在远处的所谓魔剑上。 魔剑的剑灵已经被激活苏醒,只是还没认主,对于江小鱼这种诡异的目光,它突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江小鱼握起那把剑,对准桃夭草,就开始一锯一锯地割…… 魔剑的剑灵大概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扎在这里等候御剑魔女时,被那么多纷至沓来的武林高手用血滋养,但它迎来的结局,是激活后先被魔女一掌震出,弃在地上有如敝履,随后,竟然被另一个毫无魔性但侥幸走出幻影阵的女子,用!来!割!草! 剑灵只觉得,很丢剑(因为它不是人,所以不是丢人),丢大剑了。 桃夭草被割下后,恢复柔软草叶状,剑灵以为自己完成了使命,只想赶紧回到原来扎着的地方,或者躺着也行。没想到的是,江小鱼本着【来都来了】的优良传统精神,决定多带点桃夭草回去。 就这样,魔剑里的剑灵被迫地被人握在手上,一来一回地割着草。 剑灵若有界,它必然是没脸混下去了。 约过了一刻钟,剑灵突然觉得浑身抖动……不好,被江小鱼握住太久,要启动认主了…… 说好的御剑魔女,为什么到最后它要跟着一个,拿它割草的女人。 当然,已经由不得它了,剑身已再次重新发光,然后一道光注入了江小鱼的身体。不管剑灵有多抗拒与哀怨,它确实与江小鱼人剑合一了。 “你怎么发光了?不会是被桃夭草割坏了?”江小鱼关切地摸了一下魔剑。 剑灵一脸无语地现了身:“区区小草,能奈我何,我可是魔剑!魔剑!我的主人。” “你是谁,你干嘛叫我主人?”江小鱼一手还拿着采来的桃夭草。 “你以为我乐意?”剑灵表示,“谁让那个魔女激活了我,又不带走我,我只认激活后握紧我的人,是我的主人。虽然很不情愿,但您就是我魔剑的主人。” “那你能改个名字吗?魔剑听着特别像个反派。” “……可以,我的主人。” “我练逍遥游剑法,那你就叫逍遥剑!” “……只要不叫割草剑,其他都行。我的主人。” “对了,你是不是能‘咻’一下带我出去,我坐在你上面,特别威那种?” “……可以,我的主人。但我有一个要求,以后不许拿我割草!” 第158章 去找莫渊 剑灵也是说到做到,驮着江小鱼和桃夭草,飞出了幻影阵,回到了南华洞中。 江小鱼稳稳落了地,就连忙扑进云时的怀里,还得意炫耀了一下手中的桃夭草:“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你的毒一定会很快解的!” 云时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我一直都知道,我的夫人,特别厉害。” 现在已经更名为逍遥剑的魔剑就乖巧地立在一旁,它是剑灵,不会作为单身狗遭受暴击。 江小鱼突然想起剑灵的存在,连忙指着它跟云时介绍着:“这个是逍遥剑,我给它起的名字,它说认我做主人了,特别听话!刚刚就是它帮我们割了草,还送我出来。” 剑灵表示:“我倒不是很想听你的话,可谁让我的设定就是这样呢。然后我最后强调一次,可不可以不要再提拿我割草这件事!” 江小鱼才不管它的哀怨,开始发号施令了:“逍遥逍遥,你带我们回尚武镇,我要去找桃夭,把桃花手链和柳夭的嘱托交给她!” 剑灵对于自己从一柄江湖绝顶武器,变成一个交通工具这件事情,表示十分气愤,但没有用。只能乖乖躺平飞起,等云时和江小鱼跃上来,它十分不情愿地往尚武镇飞去…… 今日盼儿与江小鱼两人入阵,以为能成御剑魔女,结果一人成魔,一人捡漏御剑,这究竟是福是祸,又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就连南华剑尊也无法预料。 ———— 云时和江小鱼是开开心心地回尚武镇,而下山的盼儿和萧陵就不同了。 蜿蜒山路,盼儿走在前面,面色冰冷,萧陵捂着被盼儿打过一掌的伤口,紧随其后。 盼儿衣裙破碎,经常会不小心勾到沿路的枝丫,踉跄几步,萧陵便连忙扶了上去。 “你还跟着我?就不怕我取你的命?我现在功力大增,你不是我的对手。”盼儿甩开了萧陵的手,狠狠地说着。 萧陵却依然向盼儿伸出手:“盼儿,你知道吗,你一个人走进幻影阵里,我有多慌张,多么手足无措,看着你捂着耳朵逃窜,看着你身受重伤,我真的很后悔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我已经做好决定,若你能平安出来,那往后余生,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我还能是什么,是鬼魄,还是走兽?萧陵,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恨你,若我是鬼魄,我定抓你入地府,共坠十八层地狱;若我是走兽,我定第一个手撕了你,血溅四方,拆骨吃肉。”盼儿只冷冷丢下一句回复,目光阴狠。 萧陵目光灼灼盯着盼儿:“你若真恨我,这身伤,又怎么会为我而受?” 盼儿愣在原地。 “你心里有我。”萧陵步步紧逼。 “你妄想!” “你已经爱上我了。” “不可能!”盼儿说着又要打来一掌,这次被萧陵抓住了手腕。 萧陵深情地盯着她:“你要欺骗你自己是你自己的事,但我不想欺骗我自己的心,所以,这次你要抓我入地府也好,手撕我也好,我萧陵,都不会再离你而去。” “你不是说过,你不在意我?还是说,好不容易把我练成魔女,又突破逍遥游剑法第八层境界,就这样放了我,可惜了?有违你的千秋一统江湖大业计划?”盼儿突然抬眼看向萧陵,在她看来,萧陵这些话,不过就是想故技重施,想让她成为工具而已,没准他对什么柳夭姑娘、武林女侠,都是这么说的。 “盼儿……我……”未等萧陵说出话,盼儿突然上前,用唇封住了他。 盼儿竟然又一次主动吻了他! 虽然每次盼儿主动都没什么好事,但萧陵这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手环着抱紧了她,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重重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从未如此珍视她在自己怀里的时光,只想时间暂停,让他可以无节制地、贪婪地撷取女子的曼妙,让她感受自己刻入骨血的眷恋。 就算知道她入了魔,就算知道她心狠手辣,她也依然让他发狂、让他心疼不已。 正当萧陵辗转吻着盼儿的耳垂、脖颈,一路往下,就要扯开她胸前的衣襟时,只听见盼儿一句:“你就这么想跟我一起?那若是我让你死,你愿不愿意。” 萧陵怔住,停住了动作。 盼儿取下了腰间的玉葫芦,这个玉葫芦,她从天姬逃出来,就一直带在身边。她倒出一颗药丸:“想跟着我,就把它吃下去。” 萧陵拿过,直接就塞入嘴里,丝毫没有犹豫。 “你就不问问是什么?” “若是毒药,也算我萧陵命该如此,以死表明自己的心意。” “好歹你也是我盼儿的第一个男人,我又怎么舍得你死呢?”盼儿突然手指勾住了萧陵的下巴,萧陵只觉得眼前的女人,熟悉又陌生。 “这是天姬的虫蛊毒而已,不会要你的命,我会定时给你解药,只要你听命于我。”盼儿注视着萧陵,他的淡定从容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这个虫蛊毒她给江小鱼用过,虽然江小鱼后来自己解了毒,但此毒导致的毒发痛苦,她也是亲眼目睹的。 她不过就是很想看到眼前这个男人被痛苦折磨的模样,想看到他哀求自己给解药的模样,这样,才足够解恨。 她不会再沦为任何人的工具,包括萧陵,也只配成为她盼儿的工具!为达目的的工具而已! 此时,萧陵却笑了。 是那种令人心向往之、勾心夺魄的俊朗微笑。 盼儿转过身不愿看他:“你笑什么。” “你说你会定时给我解药,那就说明你不会离我而去。我会继续一路保护你,像以前一样,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伤害,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上。”萧陵说着,从背后搂上了盼儿的腰,将满身伤痕的她圈入怀中。 盼儿内心一颤,却依然紧抿嘴唇,半晌说出一句仍然没有温度的话:“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都依你。” “去北冥,我要找莫渊。” 第159章 各取所需 北冥,莫渊厅房。 莫渊正低头处理要务,只听得有人来报:“禀掌门,有人求见。” “何人?” “一男一女,来人不肯透露姓名。” “那就不见。” “掌门,那女的说,你看了这个纸条,自然会愿意见她的。” 莫渊接过纸条,打开一看,赫然写着: 【金乌欲上海如血,羿射九日,落为焦沃。】 难道是与阿虞有关? 莫渊脸色一冷,往事浮上心头,将纸条攥紧:“让他们进来!” ———— 进来的人,是盼儿和萧陵。 “莫掌门久仰,别来无恙。”盼儿对着莫渊行了个礼。 莫渊眼神一眯:“我见过你?” “你或许没见过我,但我可见过你。十三年前,见过你在天姬掌门余十烟和女儿隐居的木屋旁纵火,见过你和唐掌门把余十烟五岁的女儿带走……”盼儿直视着莫渊,丝毫不惧。 “是不是很吃惊?”盼儿看莫渊的眼神闪动过惊诧,“你是不是想着,唐掌门已故,当时昏迷的余十烟女儿长大成了江虞,只要你自己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你就是让江虞从小离开母亲的罪魁祸首。” “你到底是谁?”莫渊眼底泛着寒光。 “我是谁?我只是当年躲在草丛里籍籍无名的小女孩罢了,不过也拜你所赐,我顶替了江虞在天姬也算做了十余载的大小姐。所以说起来,我还欠你一声——合作愉快。”盼儿语气凉薄而高傲,嘴角扯起诡异的微笑。 “原来是前天姬门派大小姐——盼儿,不是听闻你原本打算攻打我北冥,结果在一场联姻大婚里,身败名裂,落魄入天姬地牢,众叛亲离吗?”莫渊自然是知道天姬门派发生了什么,曾经有个胆子大的门派来报,江虞复活,替天姬大小姐送婚帖,并广邀天下门派齐伐北冥。 他也封锁了消息按兵不动,派了人潜入了天姬门派大婚的现场,直到后来,那人告诉他那场大婚发生了什么,他才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 虽然联合几大小门派攻打北冥的事情暂且作罢,但莫渊始终开心不起来。或许他在意的,始终就不是【联合攻打北冥】,而是【江虞复活】一事。 而最后知道所谓的【江虞复活】不过就是江小鱼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应该觉得好笑,还是怅然若失。 他还以为他的阿虞,真的回来了。 “既然莫渊掌门知道我是谁,那我就单刀直入了。”盼儿逐渐走近了莫渊,“盼儿此次前来,希望能与十三年前一样,再与莫掌门来一次——通力合作。” 莫渊眉头一皱,他内心里十分抗拒将十三年前一事,称之为【合作】: “我与你之间,有什么合作可谈?” 盼儿笑了:“北冥不是一直以来,视南夕为死对头,希望将其覆灭么?今日,我二人,就以凌霄门之名投诚,愿与北冥通力合作,灭了南夕与天姬两派。” “凌霄门?”莫渊的眉头皱得更深,“那不过就是一个已经灭门的小门派么?” 盼儿解释道:“当我们都小看了凌霄门。想当年凌霄门抽调精锐部队,前往桃源峰,是为修得功力高深的魔女,魔女一成,江湖将风云变幻。为掩人耳目才对外宣称——凌霄门分崩离析,而剩下老弱残兵被天姬所灭,故与天姬不公戴天。 现在,我已是凌霄门的魔女,有无上的内力修为,并且曾任天姬门派代理掌门,对天姬的一切了如指掌。而萧陵也有当年凌霄门的精锐部队,个个都是死士。这次与北冥通力合作,定能无往不胜。” 莫渊并没有直接答复:“南夕掌门功力深厚,我与他不相上下,要想取胜谈何容易?” 盼儿似是猜到了莫渊会这么问,自信一笑:“自尧舜起,两方相争,除了武斗,还有些权谋和下作手段。在那场大婚,我已向那南夕掌门云时下了毒,虽然他找了百草谷神医赛时珍初步解了毒,但毒性还残留体内。 这几次与江小鱼、云时交锋,都能明显感受到云时功力大不如前,许多时候都是那江小鱼在出力。 所以,只要掐准时机,在他毒发之时出力攻打,那时他内力虚弱、功力大退,整个南夕,于我们而言,不过就是囊中取物而已。” 莫渊依然表情冷峻,看不出喜怒变化:“所以,为什么你会选择来找我?” “当然是因为只有莫大掌门,与盼儿同有一统江湖的志向与能耐。而且,莫掌门也不想让那江虞知道,你,就是十三年前害她母女分离的纵火之人?这方面,我可以一直替你保守秘密。” “你在威胁我?” “盼儿不敢。这次合作,我们可以各取所需。事成之后,那江虞归你,云时归我,至于这江湖天下,我们各分杯羹。” 莫渊转过身去:“容我好好想想。来人,给凌霄门二位贵客腾出房间,好生招待。” “盼儿与萧陵谢过莫掌门厚待。”盼儿恭敬行礼,丝毫没有在意萧陵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诧与吃味。 ———— 盼儿前脚走入了房间,萧陵后脚就一把把房门关上,用力掐住盼儿的肩膀:“你说那话的意思,你还想着你的云时哥哥?” 盼儿别过头去,萧陵强行掰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你倒是说,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他?” “我只是不想输给江小鱼罢了,她得到的东西,我都要踩在脚下!至于所谓情爱,不过都是过眼烟云。”盼儿抬眼,语无波澜。 “那你的过眼烟云里,包括我吗?”萧陵看着盼儿的眼神,不甘心地问。 “这个问题,我是不是问过你,在南华洞的时候。”盼儿阴沉沉地说,“那时我问你,你与那些女子逢场作戏,是否也包括我,你的回答是什么?” 萧陵沉默:“我说,你和她们不一样。” 盼儿踮脚凑近萧陵的耳边,语气里有着若有若无的轻佻:“那我的回答,也和你当时一样,我也会让你成为更厉害的人,登上江湖巅峰!我们两个同样也是,各取所需罢了。” 第160章 你在意我 盼儿说着,轻蔑地看了萧陵一眼,用手狠狠拽下他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将他推开:“既是各取所需,还请你收起这副深情款款的虚伪模样,看着恶心。” 萧陵被推开后,竟一个踉跄跌在地上,一手攀上自己的胸口,发出痛苦的声音。 盼儿不屑地看了一眼:“我并没有用力,不要肖想我吃你的苦肉计。” 萧陵依然没有起身,似乎脸色苍白、眉头紧皱。 盼儿掐指一算,原来,是虫蛊毒发作了。 但她仍不为所动,冷冷丢了一句:“解药不都给你一半随身携带了,都在你腰间的小葫芦里,你拿去吃就是。” 萧陵抓着衣襟的手已经是青筋暴起,丝毫没有把手往解药方向探的意思,冷汗淋漓,浑身颤抖,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作。 盼儿背过身去: “萧陵,你不要装了,你给我起来!” “萧陵,你给我起来吃药!” “萧陵?萧陵!” 盼儿慌慌张张蹲下小心翼翼查看萧陵的鼻息,还好,只是气息微弱。摸索着去探他腰间的葫芦,倒出一颗解药,便要塞到他嘴里。 没想到萧陵苍白的唇拒绝张开,紧紧闭着,看起来像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却死活不肯把解药吃下。 “你快吃了这解药!你不吃信不信我杀了你!”盼儿大声喊着,拼命地摇着萧陵的身子,她也说不上来,是怒气占了上风,还是担心占了上风。 萧陵虚弱地睁开眼睛,竟上手抚摸着盼儿的脸颊,用近乎微弱的气息说:“若是每次毒发,都能看到你在意我的样子,我情愿一直不吃解药,这样,你是不是可以在意我久一点?” “萧陵你这个疯子!”盼儿怒不可遏,都什么时候了,这个疯子究竟在干什么! 大抵是强忍了太久,萧陵气血上涌,竟吐出了一口血,染红了衣襟一片。 “你快吃药啊!你不许你死!你是我盼儿的工具、棋子、裙下臣,你还有很多事情要替我做,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你听到没有!”盼儿抱着萧陵,眼里已是猩红一片,体内魔血一阵翻涌。 她不可以失去!不可以! 她将解药塞入自己嘴中,俯身就渡给了萧陵,硬生生撬开唇齿的关卡,正当她准备吹气,让解药顺利下咽时,突然感觉到后脑勺有一支大手将她往下压。 萧陵喉结一动,将口中的解药吞下。却不肯松开盼儿,继续与她唇齿交缠,还时不时惩罚性地啃咬一口。 盼儿吃痛地推开他,唇上已是一片红肿:“萧陵,你是疯了吗?” 萧陵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既然你说没有你的允许我不能死,那就麻烦魔女大人信守诺言,让萧陵继续做你的……” 他勾唇一笑,凑近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了刚刚盼儿说过的三个字:“裙,下,臣。” 所有的不愿失去,瞬间变成了互相占有。 ———— 另一边,由于江小鱼割了太多的桃夭草,本着不浪费的精神,基本上快把云时吃得面如草色。 还好提前问了下白芷,这桃夭草一株即协助解毒,但多吃也没太大关系,就当排毒去火、寻常养生。于是—— “云时,今天是桃夭草汤底牛肉面!你趁热试试?” “云时,今天是桃夭草拌猪肉馅的饺子!” “云时,我给你做了桃夭草口味的红豆糕!” “云时你渴不渴,来试试我最新研发的桃夭草豆汁儿!” “云时,咦,人呢?” 江小鱼乐此不疲,但云时只觉得,这种解毒救命的东西,还是要像龙参须这样,全世界只剩下最后一根的设定,比较合适。 他正在林子里打坐修炼,却总觉得似乎有些力不从心,平时举重若轻的东西,现在双手双脚都无比费力。毕竟还少了最后一味药,虽然明显感觉身体有所恢复,但同时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功力大不如前。 正当他转身时,身后忽然闪过一抹身影,直直地向他击了一掌,他连忙举起折扇一挡,却被掌风稍稍击得往后退了几步,而那身影随即闪到他身后,用背将他顶住,不至于摔倒。 “你没事?” 幸好,来人是江小鱼。 “自然是没事的,我夫人舍身护我,我怎么舍得有事。”云时虽然嘴上宠溺,内心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他已经功力衰退到,连江小鱼都快打不过了。 江小鱼自然是听出他内心的不安,握住他的双手:“以前总是你保护我,现在特殊时期,我也会像你以前保护我一样——一直保护着你的!”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要女子保护,你就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说你这前北冥首席杀手、现天姬门派大小姐,找了个文弱又短命的男子草草就嫁了。”云时用手指刮了刮江小鱼的鼻子。 “我们的传言都多了去了,在龙寨和尚武镇,别人还以为我们是龙阳之好呢!”江小鱼半开着玩笑,见云时眉头不舒,伸手熨了熨他的眉头:“什么文弱又短命,你可别乌鸦嘴,在百草谷你自己不是说了吗,【夫人厉害,有夫人保护我就成】,【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时候嘴硬得很,现在怕了?” 云时轻轻地把江小鱼揽入怀中:“那时是觉得【人定胜天】,没有能阻碍我的事,我只想有生之年与你在一起,其余的于我都不重要。但真到了那个时候,还是怂的,害怕保护不了你、害怕失去,这大概就是患得患失。” 江小鱼狠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什么叫做【到了那个时候】,时候还没到呢,你可别想偷懒让我保护你,我告诉你,我江小鱼懒得很!懒得练功!懒得动武!所以,我最后努力做的一件事,就是倾整个天姬之力,找到最后这味赤珊瑚,治好你!以后我就不动了!打死都不动了!” 云时听罢,倒是抓住了江小鱼在他胸口的手,眼神暧昧地盯着她: “既然夫人不想动,每夜说一声就好,为夫甘之如饴。” 第161章 野合之趣 “既然夫人不想动,每夜说一声就好,为夫甘之如饴。” 云时说着,声音越来越轻,无论是声音还是人,都是几乎凑着江小鱼的耳朵而来。 仿佛再下一刻,就可以含住江小鱼的耳垂,细细捻拨舔咬,一路向下。 近期,云时特别爱用实际行为手把手教导江小鱼,什么叫【耳鬓厮磨】。 只是,这大白天的,还是在林子里,不好不好!太羞耻了! 想到这里,江小鱼连忙一把将他推开,拼命摇头,嘴上还念叨着:“不行不行,这里不行。” 云时忍俊不禁:“哪里不行?我不过是跟夫人说几句悄悄话而已。” 悄悄话?悄悄话是要用舌头说的吗?! 还未等江小鱼反驳,云时已一步步又重新走近她:“还是说夫人脑子里想的是,要在这林子里,体验一把——野合之趣?” 听到这【野合之趣】四个字,江小鱼全脸涨红。 这云大掌门自从跟她成婚后,每天都在想什么啊…… 白芷不是说这七日失魂针未解,会导致肾气有亏吗,您老人家倒是赶紧亏一把啊…… 此时云时步步逼近,给了她一把“树咚”,她整个人瞬间禁锢在这树干与云时的躯体之中,前后左右进退不得,耳边只听得一句:“既然是夫人想要,为夫自当尽心尽力。来之前我已查看过了,四周无人,可‘心无旁骛’。” 明明是修炼之前查看安全与否,现在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早有预谋。云时的语气蛊惑不容拒绝,温热的气息逐步逼近,江小鱼只觉得脖颈一阵酥痒,她无法自控地从贝齿缝发出一声嘤咛,随后便被另一双温暖的唇堵住。 她只觉得头脑空白,任由动作,随后一双有力的大手在她身上游离,逐渐爬上她的衣带…… 小鱼觉得自己就像是中了蛊一样,任由他细细密密的吻落下。而她自己的双手也不自觉攀上了那具温暖,甚至炙热的身体。 心一横,来就来! 正当江小鱼意乱情迷之时,只听得一句——“等等!” 云时突然戛然而止,停住了动作。 他突然用鼻子在江小鱼手臂上细细地嗅着:“怎么有一个,非常诡异的味道,这不是你寻常用的熏香。” “啊!我想起来了。”江小鱼原本整个人已经几乎挂在云时身上,瞬间清醒,连忙一把松开他,跳了下地,整理好自己已经被撕扯微敞的衣领,随后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一袋…… 馒头! 还是绿色的馒头! 这绿色,云时可太熟悉了! 要不是这令他无比下头的味道传来,他已经在这林子里“心无旁骛”地与江小鱼“上了头”。 “这是我刚刚研制的新干粮,以后我们出门的时候、你自己一个人修炼的时候都可以带上充饥,这个是桃夭草小馒头!经过江小鱼江大厨的研究改良,可谓居家旅行必备!方便携带!”江小鱼得意地介绍着,随后眼神一白,“云时,你给我站住!” 原本打算趁着江小鱼沉浸在对所谓桃夭草馒头的介绍里,可以赶紧撤退,结果还是“妻管严”地被喝住了。 小鱼揪着云时的衣襟:“你对我给你做的点心有意见?” “不敢。” “你不喜欢我做的点心了?” “怎么会!” “我不信,你发个誓我看看,你说你可爱吃我做的点心了,巴不得天天吃!” 云时看着江小鱼一脸不好惹的样子,只好弱弱地举起手指:“我,南夕掌门云时,对天发誓,非常钟情于夫人江小鱼所做的点心,希望天天都能……” “啪叽!” 还未等云时说完,一坨鸽子的排泄物,不偏不倚便落到云时立誓的手上…… 云时脸色铁青,反观江小鱼倒是笑得幸灾乐祸:“你看你看,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遭报应了!” 那鸽子扑棱扑棱翅膀落到了云时的肩膀,云时狠狠地一把擒住了它,用鸽子翅膀的毛反复地擦干净自己的手。勉强擦拭干净后,才拆下鸽子脚下的纸卷展开看,随后,神色凝重。 “怎么了?”江小鱼不禁收起了笑脸,屏住呼吸,她很少见云时这个表情,应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或者是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长风密报——盼儿和萧陵去了北冥,说是投诚莫渊,近期恐有异动。”云时将纸条撕碎,若有所思。 长风? 江小鱼是记得这个人的,是南夕派到北冥的卧底,自己此前在北冥门派的一言一行,都是长风打的小报告,不过在逃出北冥那会儿,倒也还是因为长风值守相助,才让她顺利离开。 出乎江小鱼意料的,是盼儿和萧陵去北冥门派投诚这件事。 “这盼儿和萧陵,究竟想干什么?我记得盼儿之前还派我去各大门派集结力量,说要灭北冥来着。虽是说不走漏风声,但哪有不透风的墙,莫渊不怀疑她吗?”江小鱼对此表示不是很理解。 “盼儿现已成魔,功力大增,与萧陵二人原本就一心为祸江湖。之前想灭北冥,无非就是想借天姬与南夕合力,增大她自己的势力而已,她最终的目的,并不是灭哪个门派,而是自己登上江湖顶峰。 而北冥,也一直以登顶为目标,蠢蠢欲动对南夕和天姬下手。现在他二人既然去了北冥,所谓投诚,暗地里一定是与北冥,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云时认真地跟小鱼说道,“小鱼,我们恐怕要迅速回一趟南夕,我想这次,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江小鱼心领神会:“好,我随后也书信一封回天姬,让天姬也随时做好应战,还有与南夕合力的准备。”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云时依然神色凝重。 “什么事?你快说。”江小鱼连忙问。 “把它炖了。”云时扬手,把那只胆敢在他手上拉屎的鸽子丢给了江小鱼。 他讨厌这只鸽子。 哪怕它的确送来了重要的讯息。 “还有。”云时突然回头凑近江小鱼,语气隐隐有些凶狠的威胁意味,“我重申一次——不吃桃夭草炖鸽子汤!” “……” 第162章 赤色珊瑚 回到南夕后,云时每日都忙于处理事务,排兵布阵,应对蠢蠢欲动的北冥门派,江小鱼也不愿闲着,只是云时不愿意她操劳,所以她也只剩下——四处打听哪里有赤色珊瑚这件事,可以做。 云时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时得空陪江小鱼出门,保护江小鱼一事,自然而然交到了小夏,还有逍遥剑的剑灵手上。 “师姐,这把剑真的这么有灵气吗?”小夏不禁伸手,想摸摸逍遥剑。 没想到逍遥剑将自己的身体拧了个弯,躲开了小夏的手指:“谁跟你说灵气可以靠摸来摸去感受的,你不要摸我!被一个女人拿去割草就算了,还要被另一个女人摸来摸去,你们让我在剑界怎么混!” 江小鱼一直觉得,南华剑尊所谓的至刚至阳魔剑,就是炼出了一把直男癌的大宝剑…… “小夏,你别跟它一般见识,它啊,至今没显示它有多厉害,倒是脾气大的很。”她宽慰小夏的同时没忘吐槽两句。 “谁说我不厉害的!主人你不要以为是我的主人就可以乱说话!要负责任的!想我堂堂一代至刚至阳魔剑,剑到之处,寸草不生!”逍遥剑愤懑不平。 “是挺寸草不生的,割桃夭草的时候特别好使。”江小鱼耸耸肩表示。 “都说不要再提割草的事情了!简直就是我的剑生耻辱!”那剑自己就立了起来,剑柄的红宝石闪了闪,似是睁着发怒的大眼。 “那,你要一雪前耻?”小鱼挑着眉毛问。 那剑动了一下,似是点头。 “你还要证明你自己很厉害?” 那剑又动了一下。 江小鱼拍拍剑柄:“既然如此,大兄弟,你去帮我找下赤珊瑚怎么样?找到我就算你厉害,再也不提你割草的事情,若是找不到,我就让天姬去你的所谓‘剑界’,还有‘斧钺钩叉界’散布你‘割草’出道的丰功伟绩。” “……” “师姐,你就别为难它了。我们都找不到赤珊瑚在哪,他怎么能知道呢?他那么爱面子,别让他更下不来台了。”小夏倒是心疼起这把剑来。 大概,是把这把入世未深、到处叫嚣的剑,当成小谢了。 “你们别小看我!找就找,谁怕谁!”逍遥剑一怒之下,竟自己飞走了。 这倒是把江小鱼给吓得不轻,这大白天的,一把剑到处跑,可还得了,连忙跟了上去。 还好不是在尚武镇那种八卦的地方,否则,一则以他们为主角的头条又要铺天盖地了: 【震惊!!两妙龄女子当街追着一把大宝剑,其中隐情令人浮想联翩!】 大致穿过了七八条街,逍遥剑终于在一个茶坊前消停了,正当江小鱼准备把剑收回,突然听得一句熟悉的声音传来,连忙按着小夏,一起蹲在墙后。 “真的是气死了,好不容易走了一个江虞,又来一个盼儿,莫渊哥哥究竟有什么跟她好聊的!还要屏退左右!连我都不能听!这个盼儿眉目含情,一脸狐狸样,一定没安好心!” 这嚣张跋扈的措辞,这华丽的衣裳首饰,这爱而不得骂骂咧咧的模样,除了唐雪瑶还有谁。 士别三日,岿然不动,在自己的舒适区里重复跟自己抬杠,也就只有她了。 跟在她身边的侍婢好心提醒:“大小姐,您就别生气了,这是在外面,咱不要嚷嚷这么大声,人尽皆知多不好……” “我嚷嚷大声怎么了,在北冥,我要怕他莫渊生气就算了,出了北冥,我还要怕别人不成!”唐雪瑶把茶盏一摔,吓得围观的群众四下逃窜。 “大小姐,其实我听几个在盼儿姑娘房间服侍的姐妹说,那个叫萧陵的夜夜宿在她房间,经常传出不害臊的声音来,想来他们才是一对,您不用太担心……” “既然她都有夜夜陪她的男人了,为什么还要和我抢!”显然唐雪瑶除了【夜夜留宿】【颠鸾倒凤】,其他都没听进去:“都快一年了!莫渊哥哥碰都不碰我一下,连跟我呆在一个房间里都觉得晦气!” 啧啧,江小鱼都想捧着一把瓜子吃瓜了……这莫渊也是厉害,这算什么,为了江虞守身如玉? “莫渊哥哥,他为什么一直都不肯看我一眼?我是不是算带着整个北冥嫁给他,要是没有和我成婚,他能顺利坐上北冥掌门之位吗?明明,我堂堂北冥门派大小姐是他的、北冥一众弟子是他的、门派所有的珍宝财产都是他的……他有什么不满足?是我不够好看吗?是我的嫁妆不够丰厚吗?”唐雪瑶说着说着竟有些委屈地哭起来,把自己埋在臂间,头上的步摇一阵颤动…… 不管怎么说,也的确是个可怜人。 江小鱼觉得吃瓜也挺不好的,正想带着小夏和逍遥剑离开,却没想到小夏低头在思忖什么入了神。 “小夏?” “小夏!” 几声呼唤才把小夏叫回神,不料小夏竟然抓着江小鱼的肩膀一脸兴奋:“这把破剑真的很厉害!” 逍遥剑气得够呛…… “师姐,我刚刚看着唐雪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我终于想起来了,是少了钗子!钗子!”小夏前言不搭后语的,让江小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你离开北冥之后,我不是被唐雪瑶拉去伺候了些日子吗?那时候唐雪瑶筹备大婚的时候时常炫耀一只钗子,说是唐风见老掌门很久之前就给她准备好的嫁妆,十分名贵,她一定要大婚之日戴在头上。”小夏顿了顿,“没记错的话,那个钗子,名字就是【赤色珊瑚】!” “小夏,你确定没记错?”江小鱼眼里闪动着光,她心心念念的最后一味药,难道一直就在北冥。 “没记错,按照唐雪瑶的说法,这赤色珊瑚原来就是北冥的宝贝,后面因为她喜欢,所以被唐风见打成钗子,说是给她做嫁妆,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她现在头上没有,你可知道她放哪里了?” “唐雪瑶宝贝的东西,应该都在她房里的妆匣!”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今晚夜探北冥,去寻着赤色珊瑚出来!” 正当小鱼和小夏密谋的时候,有个神秘的人影走近了唐雪瑶…… “大小姐,久等了,这是您要的东西。” 唐雪瑶抬起头,目露凶光…… 第163章 塑料夫妻 时至夜里。 北冥,唐雪瑶房门外。 江小鱼和小夏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他们是从后山的小路翻进来的,还是小夏指的路。大概是因为近期北冥忙于筹谋要攻打南夕天姬之事,没人看守。 江小鱼只觉得,早知道,自己当时走就应该走这里。就不用惹那么多麻烦事了。 “师姐,你看,就是那个床头的妆匣,平时唐雪瑶就爱把宝贵的东西放在里面。”小夏指着那个漆木妆匣跟江小鱼介绍着,“要不我们看唐雪瑶什么时候离开房间,我们就进去搜?” “搜不到的……”江小鱼白了小夏一眼。 “为什么呀,师姐不相信我?”小夏问。 “你说的那个钗子,现在正戴在那唐雪瑶的头上招摇着呢!” 小夏随着江小鱼的目光看去,果然唐雪瑶今夜跟白天的装扮不同,换上了一身更为华丽的衣裙,绣着金色牡丹,头上的饰品也是极尽奢华,尤其一眼望过去,就可以明显看到那只赤色珊瑚钗,红色的珊瑚在乌黑的发髻间格外夺目。 唐雪瑶正摆弄着一个酒樽,酒樽上还有个双洞的雕花,这江湖伎俩江小鱼已经领教过一回了。 又是阴阳壶! 一半毒酒一半无毒的酒樽!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北冥现任掌门及夫人还是有些默契在的。 只是,这唐雪瑶的毒酒是备给谁的? 迟疑间,盼儿推门而入:“听说北冥的掌门夫人,找我?” “今日得一美酒,想与贵客姐姐同饮而已。”唐雪瑶按了双洞,给盼儿斟了一杯,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江小鱼觉得,顶着脑袋只是为了显高的笨蛋美人唐雪瑶vs心若比干有七窍的老狐狸盼儿,怎么看怎么有一种,唐雪瑶实名制投毒的感觉。 背后的逍遥剑突然剧烈抖动,江小鱼扭头一看,一个黑色身影正向她剑指而来。 江小鱼连忙足尖点地,一阵急退,转身拔剑一挥,一道剑光闪过,犹如千蝶归巢、万鱼入海,虚虚实实间剑影直刺那黑色身影。 那黑色身影把剑一横,挡住了江小鱼,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阿虞,别来无恙。” 来人,正是北冥门派掌门莫渊。 江小鱼曾经的,师尊大人。 上次分离,是莫渊盛装迎娶唐雪瑶的时候,再追溯上上次,是暗室毒酒二选一,赌一把生死。 一时间,她竟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阿虞,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莫渊低垂着头,神情莫辨。 “真正的江虞已经死了,我不是你的阿虞,我是天姬门派大小姐,南夕门派掌门夫人——江小鱼。”江小鱼抬眼,直面莫渊。 掌门夫人四个字显然刺痛了莫渊。 再次相见,已是他人妇。 他冷冷地抬眼:“之前江湖传言江虞死而复生,亏我还令人四处追寻。” “莫掌门不要用【追寻】这么好听的词,怕不是再次追杀,生怕真正的江虞还活着,有违师命。” 江小鱼话音刚落,房门内传来一声凄冽的惨叫。 不好!是唐雪瑶!赤色珊瑚! 江小鱼和莫渊都到了房门,只见唐雪瑶倒在地上,嘴里冒着血:“你竟然调包了酒!” 而盼儿站在另一边,把玩着手上的酒盏:“没想到北冥掌门夫人也玩这些雕虫小技,只可惜,我下过的毒、杀过的人可能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 唐雪瑶肝肠寸断,撑着最后一口气爬到莫渊的脚下,扯着莫渊的衣服下摆:“莫渊哥哥,雪瑶知道错了,你快杀了她,给雪瑶报仇好不好……” 莫渊迟疑了一下,不为所动,反倒是盼儿把酒盏一丢,狠狠地说:“北冥掌门夫人,你的莫渊哥哥心里本来就没有你,我还能助他夺得江湖,你反思一下,你除了作威作福、摆你的大小姐作风,把一切搅得天翻地覆……还有什么用?我劝你省点力气,也死得体面些。” 唐雪瑶的毒已经快发作了,看着一动不动有若修罗的莫渊,不死心地撑起了身子,攀在他的腿上:“莫渊哥哥,雪瑶人之将死,你都不愿正眼看我一眼吗?” 莫渊别过头去,只是用手将虚弱的唐雪瑶拨开,一言不发。 唐雪瑶的内心犹如跌落深渊,被莫渊用力拨开时,她已体力不支,眼前一黑往后倒去,却不料跌入另一个温暖的怀抱。 竟然是江小鱼接住了她。 江小鱼对着莫渊大喊:“好歹夫妻一场,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就一直这么狠心地对待所有倾心于你的女子吗?” 倾心于你的女子,一个是唐雪瑶,另一个是江虞。 唐雪瑶这辈子万万没想到,弥留之际,竟然只有那个,自己斗了大半辈子的大师姐江虞,愿意给她一点最后的温暖。 “师姐,我好冷……”唐雪瑶瑟瑟发抖。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江小鱼抱紧了她,希望能给她最后的一点温暖。之所以接住她,原本只是想趁机拿走唐雪瑶头上的珊瑚钗,却不由得生出怜悯。 她并不憎恨唐雪瑶,虽然曾经被她狠狠揍过一顿昏迷了好几天,终究不过是一个爱不得、求不得、执迷不悟的可怜人而已。 “对不起……我之前……” 这是唐雪瑶人生第一次说对不起,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话还没说完,双手便重重垂了下来,没有了呼吸。 江小鱼伸手,慢慢抚上雪瑶的脸,合上她因为毒发而圆睁的眼。随后似是为她整理发梢,悄悄地将那只赤色珊瑚钗藏在袖间。 唐雪瑶,对不起,我也是为了这只钗子。愿来生,你能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疼你的人。 “来人,传言下去,北冥掌门夫人唐雪瑶突发恶疾、暴毙而亡。将夫人尸身放入北冥重地的暗室中,好生存放。” 莫渊的声音毫无感情,就像在处置一只没什么相处感情的猫猫狗狗一样。 江小鱼想起那个北冥重地里,洛神花灵堂的暗室,苦涩一笑,这莫渊还真是死性不改。 这算什么,尸身集邮吗? 若是当年“暴毙”的是江虞,大概就是这样的场面,她打从心眼里,替江虞不值。 “既然北冥掌门夫人的事情解决了,那么南夕掌门夫人的事情,是不是也要解决一下?”盼儿眼色猩红,直勾勾盯着江小鱼。 第164章 小鱼为饵 盼儿话音刚落,便将长长的锋利指甲张开,直扑江小鱼而来。江小鱼躲闪不及,手臂上瞬间多了几道划痕,血淋淋的一片。 “果然,成了魔女之后,妹妹功力大涨。”江小鱼捂住了手臂上的伤口,另一只手把袖子里的赤色珊瑚钗往里面又紧了紧。 这是云时的救命药,不能出任何差错! “原本是想过几日,再去会会你们,没想到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盼儿往江小鱼直扑而来,没有半点犹豫。 江小鱼无心恋战,只想躲开盼儿的攻击逃出北冥,而盼儿却步步紧逼,两人都是上乘功力,多次打了平手,但毕竟盼儿入了魔,出招都比之前狠辣又决绝了不少。 就在盼儿与江小鱼开打之前,小夏已经被莫渊手下擒住,逍遥剑也落入北冥之手,盼儿长指甲为利器,而江小鱼手无寸铁,无比吃力。 盼儿手指尖利,直冲江小鱼咽喉而来,小鱼弯腰足尖点地后退,眼看盼儿就要彻底占据上风,忽而莫渊上前,搂住了江小鱼一转,一掌抵住了盼儿的进攻。 不止盼儿吃惊,连江小鱼都不敢相信莫渊会出手救了自己,可未等江小鱼站稳,莫渊便出手,点住了江小鱼的穴道。 小鱼瞬间无法动弹。 “我还以为,莫大掌门念及旧情,怜香惜玉呢!”盼儿轻蔑一笑,抬手就要再次对准江小鱼的咽喉。 “且慢,以她一人为诱,足以让南夕和天姬自投罗网。”莫渊眼神深邃。 江小鱼死死盯着莫渊,他竟然要以她做诱饵! 莫渊抬手,示意让手下放了小夏,并把逍遥剑给了她:“你把你师姐的佩剑拿回去,告诉那云时,要救他夫人,明日相约光明台决战。” 说罢,还低头跟江小鱼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会用之前我给你带的佩剑。” 江小鱼扭过头不理他,她现在只担心莫渊和盼儿有什么更大的阴谋。掐指一算,云时今晚又是毒发的时候,这次毒发过后,他将彻底失去所有功力,怪不得约明日决战。 算准了,这就是一场必胜的战役。 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她要怎么才能将这赤色珊瑚送出去,才能让云时免于功力尽失。 哪怕是在决战当天也行,只要云时功力恢复,一定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以怎么做? 就在小夏被逐出门之前,江小鱼计上心头,对着小夏喊了一句:“小夏,你让云时一定要等我!我没事,不用担心,养好身体最重要!明日,我也准备好了,记得给我准备好稻香坊的枣花酥,我回去吃。” 在别人看来,江小鱼这属于,死到临头还要秀别人一脸,的基本操作。 果不其然,被莫渊一掌劈晕。 ———— 小夏把逍遥剑和讯息带回南夕时,云时正好又是一阵毒发,吐出了一口黑色瘀血。 得知莫渊竟将江小鱼擒住,约他明日决战,云时一拳砸在桌上:“我怎么可以让江小鱼一个人呆在北冥,我现在就要去救她!” 随后便被宋三娘硬是按回去:“掌门你疯了!你现在毒发,不比以往,你一个人拿什么与北冥对抗,莫渊那老贼明显就是设下陷阱,你若今晚去,必定自投罗网,他们肯定埋伏好就等着你去!”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江小鱼成为北冥门派的俘虏。明日我大概率功力尽失,今晚还有余力……”云时按着胸口又勉强站起来,他只觉得这毒发真不是时候,气血上涌,明显感受到功力越来越弱。 “我想,既然莫渊和那下毒的盼儿勾结在一起,一定是算准了你今夜毒发、明日功力尽失的时候。所以不管小鱼姑娘今日是否被俘,他们都决定明日约你决战。只要明日你不应约,他们自然是有各种理由为难我们南夕、甚至天姬门派。我反倒觉得,小鱼姑娘既然是饵,那么明日决战结束之前,她都不会有事,而且她聪明过人,一定会吉人天相!”宋三娘一把扶住了云时,眼神里尽是担忧,她作为云时的左膀右臂,怎么能忍受掌门意气用事胡来。 “三娘说的不无道理。只是……”云时还没说完又吐出一口鲜血。 “北冥那边,长风会继续盯着,有什么信息他会第一时间给我们汇报的,掌门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养伤,想想明日如何应战才是!”宋三娘认真地看着云时。 “是啊,云掌门,师姐还托我带了话,让您不用担心,一定要养好身体,她也准备好了,您一定要等她。所以我想师姐也一定不希望云掌门出事,她也会想办法来和我们汇合的!”小夏连忙接着宋三娘的话头。 “不对,小鱼姑娘话里有话,小夏,你仔细回想,她完整的话怎么说?”宋三娘机警察觉到不妥。 “师姐的原话是——你让云时一定要等我!我没事,不用担心,养好身体最重要!明日,我也准备好了,记得给我准备好稻香坊的枣花酥,我回去吃。”小夏仔仔细细地重复了所有的话。 “准备好了?你们今日去北冥何事?”云时撑着问小夏。 “我们发现了给云掌门治病的最后一味药,赤色珊瑚,就在北冥唐雪瑶手上!” “唐雪瑶呢?”宋三娘问。 “唐雪瑶被盼儿杀死了,死状特别凄惨,莫掌门看都不看她一眼,最后还是师姐帮她合上了眼睛……啊,你是说?”小夏这才反应了过来。 “没错,我想小鱼姑娘已经趁乱把赤色珊瑚拿到手了,明日决战,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在小鱼姑娘手上拿到这味赤色珊瑚,这是我们决胜的关键!”宋三娘分析着,云时也点点头,认可了宋三娘的分析。 趁乱上手、浑水摸鱼、顺手牵羊,这也的确是,他的江小鱼会做的事情。 “那这个枣花酥,是什么?”宋三娘转过头去看云时。 云时撇撇嘴,并不是很想回应这个枣花酥的话题,只是状似赌气地丢下一句:“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阵嘲讽的笑声,明明是男子的笑声,却隐隐有些摄人心魄的媚劲儿: “这么久不见,云大掌门还是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 “谁在那里!竟然敢偷听!”宋三娘连忙提剑杀了门外。 一阵乒乒乓乓的兵刃声后,那只见一个紫色的身影,一手抓着宋三娘的手腕,一手轻薄地搂着她的腰肢:“不得不说,云大掌门身边的傻姑娘还挺多。” 容颜如玉、一双狐狸眼恰到好处地上挑,除了他还会有谁?! 第165章 怎么可能 光明台,是江湖武林人士重大决战之地。 无数门派,在光明台的决战后,永久地消失无迹。 这一日,北冥门派相约南夕门派决战,整个武林皆为撼动,谁都想知道,这南北之战,鹿死谁手。 黄沙漫天,旌旗飘飘。 大战还未开始,却已声势凌冽,北冥与南夕的弟子雄踞光明台两侧站好,声势巍峨浩大。 北冥门派正中,是一身黑色长衫莫渊,盼儿和萧陵立于两侧,志在必得。反观南夕门派,云时依旧是一身银白长衫,神态自若,一旁站着宋三娘与长轩。 萧陵问向盼儿:“你不是说,今日那云掌门毒发,理应功力尽失,为何如此淡定自若。” 盼儿轻蔑一笑,倒也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南夕的人:“毒是我下的,错不了。云时这家伙脸色比平时苍白,脚步也没有平时稳健,怕是硬撑着罢了。” 说话间,北冥门派这边率先推出了一个搭建的高台,那高台上,绑着江小鱼,塞着布条在嘴里,动弹不得又说不出话。 云时看向江小鱼的方向眼神一紧,暗自攥紧了拳头。 莫渊飞身上了光明台,高傲地睥睨了云时一眼:“若想救她,还请南夕云掌门赐教。” “云某是真的想不到,莫掌门竟喜欢干一些拐他人家眷的勾当,也不怕江湖人士耻笑。”云时一边讪笑着,一边倒是慢悠悠地走上光明台。 莫渊眯着眼,注视着云时的脚步,莫不成真像盼儿所说的,今日云时已毒发武功尽失,才要这样慢慢走上来。 话说回来,一个施展轻功轻而易举帅气登台,一个慢条斯理地走上台,这气势对比不要太明显。 “既然云掌门家眷在我手上,却还如此闲庭信步,也确实出乎莫某的意料。我看这高台上的人,对云掌门而言,也不是很重要。”莫渊抬眼,看着高台上咬着布条,挣扎着发出呜呜咽咽声音的江小鱼。 “诶,此话差矣。我一直相信,这——是我的终究是我的,别人抢不走、夺不去。而且说起这不顾家什么的,云某还是不如莫掌门厉害,前脚能对心爱之人下毒,后脚能把自家夫人草草处理了,实在是渣得明明白白、叹为观止。”云时走上高台,耸耸肩,就整个一副很欠扁的样子。 把自家夫人草草处理,说的是唐雪瑶。 对心爱之人下毒,说的,正是江虞。 这无疑触及了莫渊的逆鳞,他眼神一冷,将手中佩剑横空一劈,凌冽剑气瞬间有了横扫千军的气势。在盼儿的算计内,这云时武功尽失,怕是这莫渊一招,就可以将他了断,而后南夕军心大动,便可一举歼灭。 却不料这云时一反慢吞吞走上台的态势,竟衣裾飘扬、身影急退,轻巧地便躲过了莫渊的极端招数。 这怎么可能? 今日的云时,不是应该无力招架吗? 盼儿和萧陵难以置信,同样出乎意料的,还有台上的莫渊。 “看来,还是我小看云掌门了。”莫渊冷笑一声,剑拔弩张,尽显雄沉霸气,一时间撼动风云,壮阔的氛围四起,四周人等无不观之肃然。 云时并不接招,就只是躲,移形换影,飘逸如风,不断在剑影刀光中闪现自如,令人捉摸不透。莫渊又是一剑劈去,四周已狂风怒号,呼呼作响,而云时却狡黠一笑,旋转飞身就上了高台,拿出江小鱼口中布条,准备斩断捆绑江小鱼的绳索。 南夕企图,不在恋战,只在救人! 没想到江小鱼口中布条一被解开,马上拽住云时的手:“你快走,这高台有诈!” 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高台瞬间爆裂,浓烟四起,台下竖着锋利的狼牙尖刺,犹如张开的血盆大口,等待猎物坠落。 ———— “这是,你准备的?”盼儿抬眼,问向一边的萧陵。 萧陵点点头:“当然,兵不厌诈。要不是有我的后招,你们可是要失算的,看今日这云掌门,确实功力大不如前,行为诡异,不过也不至于是功力尽失的状态,甚至还多了些胡搅蛮缠的功夫。万万不能轻敌。” ———— 原本绑在高台上的江小鱼还系着绳索,被垂吊在高空,而云时瞬间失去控制,跌落下来。眼看就要落入狼牙尖刺之中,宋三娘迅速飞出,接住了掉落的云时,回到高台。 “你没事?”宋三娘连忙问。 “没看我快吓死了吗,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云时瞪了宋三娘一眼。 两人话还没说完,莫渊剑气再次袭来,步步逼近,两人连忙一起出剑抵挡,可哪里抵得过莫渊毁天灭地的雄浑内力,两人节节败退、不断被剑气逼向光明台的边缘。 眼看宋三娘就要坠落台下,被剑气所伤,云时突然猛地往前,承受了所有的重击,瞬间口吐鲜血。却还勉强用剑强撑着,维持站姿,以免跌落高台。 “云掌门还是一如既往怜香惜玉,不舍得让任何一个美人受伤。”莫渊举起剑正要刺来,只听见一句—— “等等!”云时突然抬手,喝住了莫渊。 这光明台决战,可从来没有过暂停的先例。 莫渊倒是一愣,这云时今日是想做什么,怎么如此反常。 “首先,你使诈!”云时还撑着剑,喘着气,却脱口而出。 莫渊表示:“我怎么了?” “你在那高台上设机关,有违光明台决战先例。”云时指着那已经炸开,下面设着狼牙尖刺的高台。 莫渊语气淡漠:“这本来,就不是决战的部分。” “但你刚刚说的【若想救她,还请南夕云掌门赐教】。而且,我们南夕门派有美人受伤,我自当尽掌门义务,带她下去疗个伤先……总之,你等我一个时辰!我再回来!”云时一副叫嚣着要跑的表情。 宋三娘原本还很担心他的伤势,听他这么说反而忍俊不禁,但又不敢笑,就忍着。 莫渊自然是觉得荒唐:“一个时辰?云掌门这是要落跑?” 云时指着还吊在半空晃荡的江小鱼:“人都在你那呢,我跑什么跑,那么多弟子看着呢,你不要面子我不要面子的吗?一口价,半个时辰,不能再少了!” 第166章 云时回归 见过讨价还价的,没见过这武林决战的时候还讨价还价的。 莫渊不禁想起了江小鱼很久以前,要求他延后任务考核的时候,也是这般伶牙俐齿、讨价还价,硬生生把所谓的“杀人任务”延后了三个月。 讨价还价又如何,谅他半个时辰也作不出什么妖来。 见莫渊没有否认,云时连忙扶起宋三娘就往台下去,嘴里喊着:“半个时辰之内,你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教训你!” 南夕掌门,今日——甚是诡异。 在往南夕门派方向走的路上,宋三娘一把甩开云时:“我不用你扶,我又没事。” “你以为我想扶你啊……我的意思是——快扶我!我都快站不稳了!这不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一点报恩意识都没有!” “……” ———— 光明台中央燃着香,正在一茬一茬地缩短。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将过,当然江小鱼也被风干得快手脚麻痹了。 莫渊冷笑一声:“这云掌门,难道是临阵脱逃了?” 话音刚落,忽然一袭白衣的俊美身影,从天而降,翩然踩于光明台上的“南夕”字样旌旗之上,身后背着一柄剑,却独脚稳稳立住,满脸自信,折扇轻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莫掌门,别来无恙!” 除了云时,还能有谁。 而且他的衣裳完好,丝毫没有刚刚吐血受伤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北冥的弟子们皆侧目惊呼。 不仅衣裳完好,相比刚刚,更是神态自若无不及、且身姿轻盈更加神采奕奕。 莫渊丝毫不惧:“云掌门站这么高,可是这次,还想躲着剑招?” “此前未跟莫掌门切磋,还望这次——不吝赐教。”云时刚说完,便纵跃如飞,身形如电,折扇一甩,便直直向莫渊展开攻势,带动一阵飓风猎猎作响,而莫渊也是抬剑防御,剑气带风,招招狠厉。 不得不承认,这个云时比休战之前,要厉害得多。 ———— 盼儿盯着战局:“这怎么可能?” “这你就想不到!我跟你说,你的云时哥哥已经彻底解了你的七日失魂针的毒,我昨天之所以会出现在唐雪瑶房间,就是为了拿到赤色珊瑚,有了这赤色珊瑚相助,不仅药到毒解,还能强化内力、功力大增,可能还有剩,要不要给你来点?”还挂在高处的江小鱼得意扬扬地跟盼儿炫耀着。 “赤色珊瑚?”盼儿紧抿着唇,“休想诓我,就算是你昨日拿到,今日又如何来得及解毒,刚刚明明就……” 此时南夕门派恰好人群中闪动出两个身影。 一个黄裙娇俏,是宋三娘:“你还出来干嘛?刚刚不是说要我扶着你养伤吗?” 一个紫衫华丽,狐狸眼里神采飞扬:“我刚刚差点就没命诶!云时那小子不得帮我报复一下,我要亲眼看看,要是不帮我好好教训莫渊那家伙,我就让云时那夫人给我多做几碟子枣花酥回本!” 说话的人,自然是那蜀葵门门主——千面郎君,元慕昀。 ———— “不好,我们上当了!”盼儿惊呼。 “怎么?”萧陵不由得发问。 “又是这样,该死!我怎么没想到!刚刚那个上阵的‘云时’根本就不是南夕掌门,而是元慕昀!”盼儿狠狠地把指甲掐进了肉里。 怎么又是这样! 她在新婚当日被那元慕昀假扮的云时从头到尾戏耍了一番,却不料今日江小鱼竟然故技重施。 “所以说,这招数不在于新,只要好用就行。有些人,在哪里跌倒,要是不长记性,还会在那次——再跌倒一次。”高台上的江小鱼对着盼儿叫嚣着。 ———— 事实上,昨夜元慕昀就抵达了南夕,不过他原计划去南夕,只是想碰巧讹多些珍珠粉来用用而已,没想到真碰上了这需要救场的场合。 江小鱼那句【明日,我也准备好了,记得给我准备好稻香坊的枣花酥,我回去吃】的意思,其实也是想让南夕门派以枣花酥为号,像上次南夕天姬联姻那场大戏一样,去找元慕昀帮忙。 今朝云时确实如盼儿所料,经脉俱损,武功尽失。 替云时出战的,正是易容的元慕昀。 他自然也是深知自己几斤几两,完全敌不过莫渊,所以全程都在拖延与躲避招式,只是为了找机会接近高台的江小鱼,在江小鱼处取得赤色珊瑚。随后功成身退,让云时顺利解毒,再上阵决战。 可谓,一切都在云时和江小鱼的计划筹谋与算计之中。 唯一失算的,可能就是萧陵的高台使诈,所以当时的元慕昀差点以为小命不保,几乎就要骂娘了。 ———— “江小鱼,又是你!”盼儿气不过,见光明台上战事焦灼,冲上台去加入了厮杀。 “你们又使诈!怎么还可以二打一的!”高台上的江小鱼连忙喊着,“云时小心!” 云时依然运筹帷幄,以折扇为利器,抵挡莫渊与盼儿的合力。 萧陵看了一眼云时,又看了一眼江小鱼。 这江小鱼是云时的软肋,若是江小鱼死了或者遭受危险,必然会让云时分心!他不禁阴狠一笑,拿起手上的佩剑,便往高台的绳索扔去。 绳索一断,江小鱼必然跌落进这狼牙尖刺之中! 宋三娘和元慕昀惊呼不好,刚想扑过来,只见云时似乎早有预料,从背后掏出了那柄剑,便往江小鱼的方向扔去。 那把剑,正是以江小鱼为主人的逍遥剑! 虽然剑灵平日嫌弃江小鱼到死,但危急时刻,自然是救主人于危难之中,只见那把逍遥剑稳稳接住掉落中的江小鱼,正如那日将她从幻影阵驮出南华洞那般。 江小鱼得救了! 她不仅得救了,迅速用逍遥剑的剑刃磨开了手上的束缚,执剑而来,也加入了战局之中。 当逍遥剑遇上逍遥游剑法,自然是如虎添翼,摧枯拉朽。 此时的盼儿,瞳孔已血染成红色,黑发飘扬,俨然一副失控魔女的样子:“江小鱼,你多次坏我大计!今日就让我们在这光明台上,做个了断!” 第167章 我在意你 盼儿昨夜胜了江小鱼,自然是志在必得。 但她忘记了,此时此刻的江小鱼,有逍遥剑加持。此时的江小鱼单手持剑,剑锋熠熠生辉,两人你来我往十余回合,电光火石,难舍难分。 “主人,气沉丹田,攻她眉心。” 是剑灵! 魔女与剑本该一体,这剑灵,自然是最懂魔血的驾驭。 江小鱼按照剑灵的指示,转身虚晃一招,便直刺眉心,盼儿措手不及,闪身一躲,身上已多了一道血痕,魔血滴上光明台,扬起一片灼热。 正在与云时决战的莫渊,眼神忽而闪过一抹深邃,讳莫如深。 剑灵又下了指示:“很好,主人,接下来用逍遥游剑法第八层叠加幻影剑阵,让她眼花缭乱,应接不暇,耗她体力,催她心魔!” “逍遥,你这么厉害的,原来不止割草好使啊!”江小鱼不禁对剑灵啧啧称奇。 “再提割草的事情,信不信我自暴自弃变成一块废铁,你自己来。” “……” 江小鱼识趣地闭嘴,当下使出逍遥剑挽了几个剑花,万鱼奔腾,虚实真假难辨,忽然间盼儿眼前出现了十余个【萧陵】…… 那都是剑灵幻化的模样,只有在剑阵中的盼儿才看得见,那是她内心深处最深的执念。 要灭魔女,还是要靠魔女自己的心魔。 盼儿只觉得四周所有的【萧陵】黑压压扑面而来,都带着毋庸置疑的声音: “我不在意你!” “最好不要爱上我!你不配!” “我只是在利用你!你不过就是我萧陵的棋子而已!” “……” 盼儿拼命捂着自己的耳朵,瞳孔炸裂出可怖的红影: “不要再说了!” “我恨你!” “不要再说了!” 可那幻影阵里的【萧陵】,声音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扯着盼儿的耳朵,冲着里面反反复复地喊着令人撕心裂肺的话语。 盼儿只顾闭着眼睛,却不见那些幻影,已经化身利刃,都直直向她刺来,再过片刻就要扎入盼儿的身躯。 一如在南华洞的幻影阵一样。 “盼儿!”萧陵想起南华洞里,被利刃刺得满身伤痕的盼儿,他怎么能忍受盼儿再受一次一模一样的伤,不顾一切腾空而起,从背后一把抱住了盼儿,替她承受住所有的袭来利刃……一时间鲜血淋漓,全身布满伤口。 “盼儿你没事?”就算身受重伤,他也只想着不能让她再受一点伤害。 盼儿错愕地看着身后的萧陵,眼底都是一抹血红,她已被心魔侵占了所有的理智,一时间分不清眼前这个人是真是假,只是冷冷丢了一句:“这又是这剑阵里的什么苦肉计吗?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说着用力运气,将萧陵弹射出去,萧陵原本就身受重伤,哪经得住这番气力,自是不受控制地飞出。而盼儿睁着血红的眼睛,张开锋利的十指,竟直扑他而来。 “嗤……” 一时间血色满天,哀风猎猎,席卷残叶,一地凋零。 盼儿的手穿过萧陵的身体,宛若一只嗜血的魔兽,真的将一个精壮的男子,徒手撕开。 萧陵胸口已是血肉模糊,却还在喃喃地唤着盼儿的名字。 场面过于血腥,江小鱼已不忍直视,闭上了眼睛,被云时揽入怀中:“别怕,别看。” 就在盼儿一手刺穿萧陵之时,云时与莫渊也停下了对抗,周遭瞬间都陷入了沉默。 这真实的、血肉之躯的触感,这熟悉的、痛苦的呜咽…… “我做了什么……”盼儿眼中的嗜血狂暴逐渐淡去,映入眼帘的,是她的手,生生穿过了萧陵的胸口。 “萧陵!”她一阵惊呼,把手抽了回来,瞬间带出了不少血肉横飞,喷射而出的鲜血洒在盼儿的脸上、手上…… 萧陵,刚刚还将她护在怀里,替她挡住所有的利刃袭击,而现在就像一片破败的血色纸片,重重掉落。 他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片风沙。 盼儿也落了地,却腿脚一软,倒在地上。 萧陵撑着最后一口气想去扶,却也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原地,口吐鲜血。 “萧陵!萧陵!”盼儿手脚并用地爬到萧陵身边,捧着他的脸,“快跟我说,跟我说你只是苦肉计,你没事……你没事……” 萧陵艰难地抬手,一阵颤抖,还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早知道我受这么重的伤的时候,你可以对我更在意一点,那我早在之前,就应该多使使苦肉计。” 说话间,口中的鲜血越来越多,胸前的伤口也是血流不止。 盼儿一时间慌乱不已,胡乱地遮着萧陵的伤口,不想让他流更多的血,可是完全止不住,反而更加血流如注。 “萧陵你你听着!我说过,你是我盼儿的工具、棋子、裙下臣,你还有很多事情要替我做,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你听到没有!”盼儿只觉得鼻头一酸,从未有一刻如此害怕。 害怕流血、害怕受伤、害怕死亡、害怕失去。 “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啊……看来,这是我最后一次保护你了。死在你手上的话,这样你能不能原谅我,过去对你的所有隐瞒,但我在你出了南华洞之后,说的话都是真的……没有再骗过你了。”萧陵已经气若游丝。 “你别说话,你一直在流血。我们走好不好,我们去找最好的神医!”盼儿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萧陵的脸上,和喷溅的血滴融为一体。 “所以,你还是爱上我了,对不对?”萧陵擦去盼儿脸上的泪水。 “萧陵你这个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盼儿拼命摇头,又拼命点头。 “终究我还是对不起凌霄门的所有族人,就让我一个人去跟他们赎罪。记得,把所有罪孽都算在我头上,这是你最擅长的……不用我教你了。答应我,往后,没了我的保护,要平安无恙。”萧陵将右手伸到盼儿的脑后。 “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不要你现在说这些!你一直都是个混蛋!你一直都喜欢骗我!我不听!”盼儿揪着萧陵的衣襟来回拉扯,妄图通过这样能让他清醒一点。 “那我就说些你爱听的。”萧陵露出他平日里那抹志在必得的笑容,随后右手用力,将盼儿的头靠近他。 第168章 死而复生? 萧陵用最后的力气,扣着盼儿的后脑勺,一如他平时肆意张狂,强吻盼儿时一样。 他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加深每一个吻,这样就可以更近距离地闻见女人身上的芬芳,感受彼此的气息温热。 不过,这次,他没有吻她的唇,哪怕他真的很想最后再触碰一次那温暖柔软的形状。 但不行,他现在满口血腥,一定是难闻而可怕的。 就算是下一秒就死去,他也要让盼儿一辈子——只能记得他们唇齿交缠时的美好炽热,他不能狼狈,也不可以狼狈。 所以,他只是不舍地、而又深情地在盼儿的耳垂上轻轻舔舐、辗转,盼儿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真好,每次对他,她总是如此敏感。 萧陵展露了欣喜的笑颜,凑近盼儿的耳畔,轻声说: “你知道吗?我撒过最大的一个谎,就是说我不在意你。 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因为我在意你…… 每次,每次的鱼水之欢,我都是,全情投入的,也就你没经验,这都感受不出来……” 这个疯子,最后一口气,竟然还在想那些事。 盼儿一时间,竟然有些羞赧。 而突然,萧陵开始颤抖,似是极大的痛苦。 这是,虫蛊毒! 盼儿只觉得自己该死,她好后悔,为什么之前还要给萧陵下这种痛苦的药! 此时此刻萧陵的每一声吃痛的呜咽,都颤在她的心尖。 “解药,解药!你快吃解药!”盼儿哆嗦着手去探腰间的葫芦,一不小心洒了一地…… 不过,萧陵他应该不需要解药了。 他强忍着巨大的苦楚,也不愿意自己留在盼儿眼前最后的模样是狼狈的,只是似是初见那般狂傲不羁地笑着:“我喜欢,你为我脸红和紧张的样子,真好看……” 话音未落,他已闭上双眼,那搭在盼儿后脑勺的右手重重垂在地上…… 血,早已流了一地。 湿润了满地的虫蛊毒解药。 和盼儿血红的衣摆融为一体。 “萧陵!萧陵!你个疯子!骗子!” “你快回来!你一走,我就一无所有了你知道吗?我只剩下你了啊……” “你不是想问我,是不是爱上你了吗?你快起来听啊,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盼儿癫狂地紧搂着萧陵,声嘶力竭,可她怀里的人却再也听不到了。 ———— 站在一旁的莫渊神色淡漠,微微抬手示意,北冥的弟子上了光明台,就要抬走萧陵的尸体。 “不可以!你们谁都别想碰他!他还没死!他是我的!”盼儿抬眼,眼眶中盈盈泪水夹杂着脸上的血迹,流下来时,竟像极了流下血泪的魔女。 不过也是个满心执念、一无所有的可怜魔女罢了。 接下来莫渊一句话,让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想不想,让你的萧陵——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 此时大概除了盼儿,所有人都听不下去,她仰起满是血泪的头:“你说的,可是真的?” “若是不信,只管试试。”莫渊俯下身,在盼儿耳边耳语了几句。 盼儿神色里突然有了光:“好,我跟你走。” 生死各有天命,这么荒唐的事情,怎么可能? 江小鱼不由得向前一步:“盼儿,你别被诓骗了,这怎么可能?没准就像南华洞那样,他只是想利用你魔女的身份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盼儿突然站起身,语气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一个瞬移便掐住了江小鱼的喉咙。 云时,还有南夕的宋三娘、元慕昀刚想往前,只听得盼儿大喊了一句:“都别过来!江小鱼的命,可在我手上!” 江小鱼只觉得懊恼,自己怎么就那么欠……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招惹这种反派团伙,瞎操心个什么劲儿啊这是。 她要不是被盼儿死死掐住喉咙、禁锢住手脚,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大嘴巴子:“叫你圣母婊!叫你圣母婊!圣母是没有好下场的!” 盼儿在江小鱼耳畔幽幽说了一句:“要是以前,我也不想信。可是我没办法,只好委屈姐姐,再跟我走一遭了……” 说着,便掐着江小鱼,像拎着小鸡一样,和莫渊、北冥弟子扬长而去。 此时,宋三娘赶紧上前:“掌门,怎么办,我们一众弟子杀进去北冥救掌门夫人?” 元慕昀打断:“你能不能想点人想的办法?” 宋三娘瞥了个大白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法子吗?你倒是易容成掌门夫人的样子,去把掌门夫人换出来啊!” “……” 云时思忖片刻,以毋庸置疑的语气下了命令:“所有南夕弟子,围住北冥,没我号令,不得轻举妄动;宋三娘元九郎,帮我查查这‘死而复生’的玄机,必要时,可能需要让天姬协助,可能事关十三年前也说不定。” “十三年前?”元慕昀倒是万万没想到,“这十三年前,那萧陵不是才屁大一个小孩?” “若是这‘死而复生’真有其事,我想,莫渊并不是想要复活萧陵。怕只怕,他是想利用江小鱼和盼儿的魔女身份,去复活更可怕的东西。大胆猜想,这很可能,与十三年前,北冥唐风见突然袭击天姬、带走江虞有关。”云时握紧了折扇。 也不知江小鱼,这次会遭遇什么。 江小鱼,我一定会保护你!无论即将要面对什么可怕的东西! “长轩小夏听令!”云时一脸沉着,再下命令。 “属下在!” “跟我一起,悄悄潜入北冥,一探究竟!” “是的!掌门!” 小夏突然想起了什么:“云掌门,我想起来,那日唐雪瑶死了,尸首也是被完好无损地抬走了,会不会跟这个也有关系?” “你可记得,尸首被抬走去了哪里?”云时觉得,这尸首的去向,十分重要。 “是北冥重地的暗室!” “暗室……”云时忽然想起江小鱼此前说过,她当时替江虞解身死之谜时,找到一个洛神花地图,那时候,委托云时打的钥匙,恰好就可以打开北冥重地的暗室。 而这暗室,就是个灵堂,一个给江虞布置好的洛神花灵堂! 北冥此举,必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果没猜错的话,我们需要去的,就是这北冥重地的暗室!现在出发!”云时暗暗攥紧了拳头。 第169章 卷三 活死人墓·169 五行卦阵 江小鱼一路被盼儿擒在手上,入了北冥重地的暗室,战战兢兢地过了箭阵,这地方,她可太熟了。 进入了洛神花堂,映入眼帘的自然是那个刺眼的空空如也的花棺。 这是,执着地要把江虞的身子送进这里来吗? 未等江小鱼多想,莫渊上前,转动了一下江虞的灵位,瞬间地面缓缓裂开,另外四个透明的花棺浮了上来,其中三个有人! 一个是唐雪瑶,一个是萧陵,另外还有一个,竟然是小谢! 虽然尸身已经清洗干净,面容如生,但依稀可辨身上的斑驳伤痕。 “小谢!”小鱼控制不住自己大喊。 他不是早在几个月前入土为安了吗,怎么现在还会出现在这里。 “他也是我找了很久的【土】命格之人。”莫渊低沉道,然后眼神示意了一下盼儿。 盼儿心领神会,将江小鱼一掌劈晕,莫渊抬手就把江小鱼抱起,置入花棺之中,并掏出利刃割破了她的手腕,瞬间鲜血沿着花棺充盈,竟有一条细细的管道直通棺木身后的牌位。江小鱼吃痛地恢复了一些意识,但只能听得见,却动弹不得。 这是,要拿这些人的尸体做什么?江小鱼,也即将是这五个尸体中的一个吗? 盼儿爬进了最后一个花棺,忽然警惕地看了一眼莫渊:“你会骗我吗?” 莫渊语气冷淡:“信不信由你,我已经把复活蛊的事情告诉你了,而我也集齐了【木】【土】命格之人,萧陵正好是【金】命格,你是【水】命格,江虞是【火】命格,你们正是五行卦象的天命之人,而你的魔血,正好是滋养唤醒复活蛊,最好的工具。只要复活蛊唤醒,你们就可以成为活死人,死而复生。” 躺着被放血的江小鱼逐渐体力不支,她满脑子就是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荒唐至极,活人为祭,复活死人,这是多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要是以往,盼儿肯定是不会信的。 只可惜,现在躺在她身边的没了气息的,是她此生唯一的光——萧陵,所以她愿意赌,用自己的生命去赌。 她缓缓躺进去唯一空着的花棺之中,轻抚着透明的棺壁,隔着棺壁正好是萧陵那张俊俏的脸,好像他就还活着一样。 “萧陵,最后,我还是成为了你的【工具】,没办法,谁让我输给你了呢。”盼儿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释然而欣喜,“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说话间,用力割破自己的手腕。 她依旧注视着萧陵的方向,留在这世上最后一眼,也要满眼是他。她对自己下手很狠,就差直接切断了所有的经脉,大量的魔血喷涌而出,顺着管道也往牌位后面的方向流去,随后缓缓闭上眼睛…… 魔女的血果然厉害。 瞬间所有花棺都泛着血光,刺得江小鱼缓缓睁开眼睛,盼儿的伤口虽深,但她现在有内力加持,还不算致死,她隐隐约约间似乎看见几道光上涌,似乎听见身后的灵位抖动,墙面正在缓缓打开…… 这次,真的是要活见鬼了呢。 恍惚间,似乎听见暗室的门被一把撞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到她的面前,喊着她的名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拼命给她止血。 这是回光返照还是地府幻觉? 伴随手腕觉得逐渐吃痛,江小鱼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撞上了云时关切的双眸: “小鱼!小鱼!你醒了!” 他一边扯下衣衫的布条,给小鱼的手腕缠上,一边仍十分关切地问:“你没事,还疼不疼。” “当然疼,你被割腕你疼不疼。” “好好好,我回去用桃夭草给你敷上,再给你炖两盅桃夭草鸽子汤。” “……” 还未等江小鱼发问,他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只听见“砰”一声—— 元慕昀被莫渊结结实实摔到暗室墙壁上,砸了下来吐了一口鲜血,还没吐干净呢,宋三娘也被用力一摔,元慕昀见状又往前挪了几步,用自己躺在地上的身躯给宋三娘垫了垫…… 然后就是又两大口鲜血吐了一地,一脸哀怨又愤恨地注视着云时和江小鱼: “你们两个晚点秀会死吗?没看到我们两个快死了吗?” 莫渊表示:“放心,一个都不会少。”他的眼神,始终凝视着灵位的方向。 江小鱼发现,虽然自己的血止住了,也已经苏醒了,但盼儿的血几乎抽干了,几个花棺持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灵位后的墙面正在缓缓打开,竟然露出了一个青铜雕花的棺椁。 莫渊脸色一如以往的阴沉,对着棺椁单膝跪地:“魔女血祭,五行卦齐。死而复生,恭迎师尊。” “这是……”江小鱼盯着那个青铜雕花棺椁,只觉得一阵发毛。 “他撒了谎,他要复活的人根本不是萧陵,恐怕是明明已故、但全江湖都找不到尸身的北冥前任掌门——唐风见。”云时抱紧了怀里的江小鱼,手上的折扇紧了紧,时刻做好防御的准备。 魔女血已经充盈了几个花棺,依稀可见五道幻影立足花棺之前,唐雪瑶、小谢、萧陵、盼儿……还有一个与江小鱼一模一样脸庞的人…… “这是……我的魂灵?”江小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恐怕是你身体内的江虞魂灵。”云时盯着那五个魂灵,“我原以为止住了你的血,把你救活,就可以阻止这个五行卦象,没想到,魔血直接从你体内把江虞的魂灵剥走了,现在金、木、水、火、土,五行魂灵聚齐,恐怕这场江湖灾难没有那么容易阻止了。” 话音刚落,唐雪瑶、小谢、盼儿、萧陵、江虞都齐刷刷跪在莫渊身后,以江虞魂灵为首,竟发出震耳欲馈的声音:“恭迎师尊!” 青铜雕花的棺椁一阵异动,似是隐藏着巨大的力量,就要喷薄而出。 “我们试试,还来不来得及!”云时拉起江小鱼起身,与元慕昀、宋三娘一起举剑就向着棺椁而去!而那棺椁瞬间腾空而起,转了个方向,向四周散发出强大的力量,瞬间把四人掀翻,齐刷刷撞在壁上,摔落下地。 四人挣扎着看向那个青铜棺椁,毫发未损,突然——布满了血红筋络的一只手直接穿破了棺椁,一个握拳,青铜棺椁竟然四散成碎片,将整个灵堂砸得乒乓作响。 第170章 地府阴兵 青铜碎片锋利地割开了墙上的帷布,撞碎了所有的花樽,一时间整个灵堂混乱不堪,碎片四溅。 云时把江小鱼搂在怀里,挥舞折扇将碎片一一挡开,而另一边就没那么幸运了,元慕昀也很爷们地把宋三娘护在身后,但不小心被碎片割得嗷嗷叫,还有一个险些擦过他的脸,吓得他几乎尖叫出声: “我!的!脸!” 对此宋三娘是十分鄙视的:“一个大老爷们那么在意脸干嘛?” “你这种五大三粗的女的你肯定不懂了!而且我是在保护你好不好!”元慕昀回怼着。 “你反正平时都不用真面目示人,就这点小伤娘们唧唧的。捂好你自己的宝贝脸蛋儿,闪开!”宋三娘看不下去了,一扯元慕昀到身后,挥舞佩剑帮他挡着青铜碎片。 “谁说我娘们唧唧的!我这叫精致!”元慕昀和宋三娘背靠背,都舞动手中的剑,抵挡飞闪而来的尖利碎片。 在云时怀里丝毫不用担心安全的江小鱼往旁边瞄了一眼,那背靠背并肩作战互相守护,但是嘴上依然得理不饶人的元慕昀和宋三娘。 突然觉得,这cp能磕。 而此时,那五个幻影,还有莫渊都齐刷刷跪着,碎片飞扬而岿然不动,只低头喊着:“恭迎师尊!” 一个沙哑而有力的声音传来:“这血,得劲。” 一身青铜盔甲,立于原来棺椁的位置,每走一步,都感觉震得地动山摇。虽然面如死色,但表情狰狞,双眼一抬,竟目露血红凶光: “天佑北冥,我唐风见,又回来了!” 竟然真的是北冥前任掌门唐风见。 他抬眼看了看莫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等得有点久,但果然不愧是我亲手选中的好徒儿!” 他抬了抬手,五个幻影便都起了身,均是一脸死色,但目露同款血红凶光。 唐风见的手上,还戴着一串五色铃铛,他对着其中雪瑶的幻影摇了摇铃,那个【雪瑶】便率先向他走了过去,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女儿,为了你父亲的宏图大业,委屈你牺牲一下了。” 【雪瑶】嗓音阴冷:“唯父亲,马首是瞻。为北冥,肝脑涂地。” 难怪莫渊对于雪瑶的死,毫不悲恸,只是淡定地将尸身收起。 大概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为了自己的复活大业,连亲生的女儿都可以列入死亡目标,然后女婿是执行者。 哦对,死者里面还有江虞,所以还有女婿的前女友。 “疯狂”二字不过寥寥几笔,却写不尽这漫天的荒唐。 唐风见晃了晃铃铛,【江虞】双手合十作揖:“但听师尊吩咐!” “江虞,我任命你为我北冥地府阴兵阵的首席,带领一众阴兵魂魄,收服各大门派,统领江湖,指日可待!” “江虞听命!” ———— “地府……阴兵……阵?”江小鱼念叨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时眼神死死地盯着江虞,还有唐风见手上那个五色铃铛:“现在你眼前这个唐风见,是活死人,他手上那个铃铛,正是活死人统领地府阴兵的神器——五行阴铃。铃铛一响,有若兵符,周遭魂灵,集结为地府阴兵,使命必达。而唐风见,恐怕从十三年前秘密袭击天姬之时,就开始策划这件事了,那时他和莫渊纵火烧了你和你娘亲栖身之地,把你带走,恐怕就是与这【死而复生】【地府阴兵】的奥义有关。” “没错!”活死人的唐风见倒是答应得爽快,“十三年前我就听说天姬掌握了一本关于不死之谜的江湖秘术,我携带重金去求,余十烟竟然以这秘术会祸害千年为由,拒绝了我。既然祸害千年,她自己又不敢毁掉,还偷偷藏在自己和女儿另外隐居的木屋里,结果被我夺了去,还一把火烧了她的房子,掳走她的女儿,让她的女儿永远臣服于我、成为了北冥杀人如麻的最好武器!” 江小鱼看了一眼江虞,她现在已经是个没有自我的魂灵,哪里听得见唐风见说的这些真相,大概关于母亲、关于身世,此时此刻对她都是不重要的,她只听得见这五行阴铃的声音。 “什么为祸江湖?都是成王败寇。我不过就是推进了这个世界的优胜劣汰而已。我北冥杀过多少人,现在就有多少的地府阴兵,在各个地方前赴后继、各大门派前呼后拥,生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组织,死时是首屈一指的阴兵阵列,我北冥,不仅要一统这个江湖,还要一统生死存亡之界!”唐风见笑得狂妄。 他在死后,交托给莫渊的锦囊,除了那十八岁生死令一定要除掉江虞之外,还另外有隐秘的指令,就是关于这【死而复生】的种种,包括【金】【木】【水】【火】【土】五行对应人士的寻觅,魔血的寻觅…… 莫渊是他最忠诚的弟子,一定会竭尽所能不违背师命。 果不其然,五个花棺的人凑齐了、魔女之血也齐了,除了江小鱼的是个意外,其余都按部就班。 原本,莫渊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放走了江小鱼,一度把所有事情搁置,也没有依照命令对唐雪瑶下手。可当他看到盼儿的魔血,他明白,这是冥冥之中,将所有的五行对应人士、魔女都送到了北冥来,既然天命难违、师命难逆,那就赌一把。 若是这【死而复生】【地府阴兵】的奥义是真,于唐风见、于北冥,都是无上力量的加持。 北冥杀过的人,就单单这方圆几十里,没有成千也有上万。 生时以命为赌,成为北冥换取钱财;死时魂魄不得安宁,还要为北冥无脑效命。江小鱼只觉得,这北冥的“冥”字,恰如其份,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冥府。 “我的好江虞。”唐风见扶起了【江虞】,抬起她的下巴,“这卦象一点不假——羿射九日,落为焦沃。果然是一片沃土,生前滋养我北冥,启动卦阵也用了你的血,就算死后,也是我阴兵阵的得力干将。把你从余十烟那老娘们手里抢过来,真的是我做得最对的决定。” 说着,竟在【江虞】的脖颈间,深埋着吸了一口气…… 第171章 亵渎魂灵 江小鱼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为老不尊的唐风见在【江虞】的脖颈间,深埋吸气,啧啧称香,这是活死人跟魂灵之间的恶趣味吗。虽然那并不是江小鱼,但是毕竟顶着和江小鱼一模一样的脸,江小鱼自己看着都觉得有些恶心与膈应。 而【江虞】面无表情,就任由唐风见的手停留在她的脸上、脖颈间。 她此时此刻只是唐风见的一个傀儡娃娃,并没有进行任何的反抗。 “这小江虞到底是长大了,我记得安排莫渊杀了你的时候,是十八岁的生辰,正是女孩子最美妙的时候。”唐风见不怀好意地捏了捏肩膀,一路往下…… 江小鱼看了一眼莫渊,他虽然低着头,但紧紧攥着拳头,似乎在隐忍什么。 可问题是,这特么是隐忍的时候吗?! 唐风见是救了你几辈子的命吗?这你都能忍? 在唐风见准备进一步动作的时候,江小鱼实在忍不住冲着莫渊破口大骂:“莫渊!你这都能忍?我鄙视你!比你遵从师命杀了江虞那次还要鄙视你!说你是缩头乌龟还侮辱了乌龟!江虞是活生生的人的时候你保护不了,她现在是个魂灵你也保护不了吗?你这个渣男!懦夫!弱者!我江小鱼替江虞觉得不值!” 莫渊只觉得喉头更咽。 倒是唐风见抬起了头,上下打量了江小鱼:“哦?我刚刚倒是没发现这金木水火土的尸身少了一具,小江虞这也是死而复生了?这看上去倒是比这魂灵更有滋味些……” 云时把江小鱼往自己的怀里紧了紧,手上还在替她挡着碎片袭击,不忘眼神警告唐风见。 这是他的,别人休想染指,多看两眼都不行! 江小鱼在云时怀里朝着唐风见啐了一口:“你个不要脸的活死人!我是堂堂正正的活人江小鱼!总之,我不许你提江虞的名字!你不许碰她!” “我倒是不记得,那天姬的奥义里,提到过‘一身双魂’,不过也无所谓了,我问你,你要不要一起加入到我这地府阴兵阵里来,我倒是不介意,左拥右抱都是你这张小脸。”唐风见阴狠一笑,摇动手中的铃铛:“江虞听令!灭了眼前这四个人!那两个女的,一个男的,还有那个紫色衣服不男不女的。” 元慕昀第一个不服:“你才不男不女,你全家不男不女!我是个精致的纯爷们!” 话音未落,【江虞】已一个闪现向四人飞扑而来。 云时折扇翻飞、宋三娘与元慕昀双剑合璧,与【江虞】焦灼地厮打了起来,可这江虞毕竟是魂灵,无论是折扇还是剑,都可以轻松穿过【江虞】的身体但没有任何伤害,他们几人就像厮打了个寂寞,一记重拳拼命往棉花上打。 物理攻击对【江虞】无效,但是【江虞】的攻击又切切实实地造成了对他们几个的伤害值。她结结实实地向元慕昀打过去一掌,元慕昀只觉得头晕眼花,吐了在这暗室的第n口鲜血,揉了揉胸前的伤口,抽空吐了个槽:“傻姑娘江小鱼,这个真的江虞的魂灵,可比你当时假扮的江虞,要厉害多了。” 江小鱼哪里管得上元慕昀在这里絮絮叨叨,她按照记忆拼命推开了暗室隐藏的大门,此时此刻,一个莫渊、一个活死人唐风见、五个魂灵,每个单拎出来武力值都不低,他们四人无论从数量上还是武力上都不占优势,目前之计,逃为上策。 莫渊不是没听见江小鱼去推暗门的声音,只是刚刚江小鱼那几声大骂,让他始终愣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不知如何动弹。 他眼前重新浮现往日江虞的笑靥、练剑的身姿、浑身是血救他于危难、与他最后同酌洛神醉的画面…… 他自幼加入北冥,一言一行都被唐风见命令着、带着走,这一次也不例外,包括杀人、复活、欺骗、隐忍…… 无论是活生生的江虞还是已经死去只剩下魂灵的江虞,正如江小鱼所说,他似乎真的都保护不了。 这次,难道真的是他做错了吗? “大家不要恋战,我们势单力薄打不过他们,赶紧走!”江小鱼对着正在与【江虞】对抗的三人大喊。 元慕昀与宋三娘心领神会,边抵抗江虞的连环杀招,边缓缓后退到暗门处。云时也逐渐移动到江小鱼身边:“我们一起走。” 江小鱼点点头,让元慕昀与宋三娘先走,也向着【江虞】飞去一脚,趁着【江虞】闪身,她将云时推出了暗门,正当江小鱼准备自己也从暗门离开时,【江虞】伸手把江小鱼掏了回来,用力袭了一掌。 好家伙,这一次,真的是自己跟自己打架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活生生的身体竟然不敌这一个魂灵,像极了每天起不来床的自己。 “小鱼!”云时刚要冲回来,被江小鱼一把按回去。 刚刚那次是毫无防备,现在的江小鱼要正式开打了,她在之前曾经伪装过江虞,对于江虞的招式套路烂熟于心。 魂灵【江虞】也终于觉得奇怪,似乎自己的招式,对方一清二楚。 “江虞,我们算第一次见面,也可以不算,这具身子是你的,你真的要对你自己下狠手吗?” “胡言乱语。”【江虞】眼神都是红光,这让江小鱼充分怀疑,她其实是被控制了,并没有办法自主地看见,不然明摆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你五岁从火烧的木屋里爬出来,去了东华寺,长大后爱上你自己的师尊莫渊,就连他给你下的毒你还心甘情愿喝了下去!”江小鱼一边防御着【江虞】的攻击,一边喊着和江虞有关的所有过去,试图唤醒她。 【江虞】似乎有些迟疑了。 江小鱼瞄准机会乘胜追击:“你来过你自己的灵堂,莫渊给你布置好的全是洛神花的灵堂,你很伤心,但知道他师命难违,但你还是把灵堂的地图画了下来,和你所有的、绘着莫渊的画像放在一起,还有你十分珍视的带血木头坠子!” 神色一紧的,除了【江虞】,还有莫渊。 【江虞】一把抓住了江小鱼,江小鱼的手腕胎记恰巧暴露在【江虞】面前,她怔怔地看着这个胎记,眼里的红光渐渐变软…… 第172章 生灵涂炭 当然,江小鱼才不是这种卖情怀然后趁机来一番主角光环演讲的人。 她瞅准【江虞】看着胎记出神,停住攻击之际,用力向【江虞】偷袭了一掌,就像刚刚她自己被猝不及防打了一掌一样。 瞬间【江虞】毫无防备地被击打后退,眼看就要撞上一边的尖角,一直沉默的莫渊一跃而起,环住了正在后退的【江虞】的腰身,她稳稳地落入这身黑色的身影怀抱中,熟悉的气息让她眼神里的红光又更柔和了一些。 “师尊……”【江虞】突然叫出了莫渊的名字,还未等莫渊反应过来,一声铃铛声响起,是唐风见催动了五行阴铃! 瞬间血光再次充盈了【江虞】的眼眶,她面无表情、宛若傀儡娃娃一样站起身,向着唐风见走去…… 莫渊维持着刚刚接住【江虞】的姿势,怅然若失,心里一阵刺痛,感觉像上次失去江虞一样的空落落。 【江虞】乖巧地回到了唐风见的身边,坐上了他的大腿,环上他的脖颈,一如圈养的禁脔。 莫渊别过脸去,看向暗门的方向,此时此刻江小鱼早已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 五行阴铃一响,地府都要为之颤动。 北冥的暗室不过沧海一粟,江湖已是一片人间炼狱。孤魂、野鬼、干尸被铃声召唤,均目露红色凶光,四处攻击、撕咬…… 酒庄庄主杜兰舟原本在给小女儿扫墓,忽然一阵风云异动,当时被花瓶砸死的【杜喜乐】竟然自己从坟墓中炸出来,披散着头发,指甲尖利,有如修罗。同样从坟墓里炸出来的,还有【胡秋水】,七窍流血、目露凶光,她们嘴里念念有词:“五行铃响,阴灵归队,壮我北冥,一统江湖。” 百草谷,白芷和天麻正在拼命往【赛时珍】还插着匕首的尸身上撒着药粉,但完全阻止不了他在药房里掀桌、焚药、一个个掐着侍童的脖子扔了出去…… 天姬门派,紫烟和紫雅带着一身的血窟窿,上蹿下跳,余十烟召集了无数道士驱鬼师都不能将她们制服…… 整个江湖原本亡魂就多,再加上北冥此前残暴的杀戮……一时间混乱不堪、生灵涂炭。 ———— 南夕的议事厅,云时铺开了一卷图纸,图纸上有无数的红色圈圈点点,他神色凝重地说:“圈起来的地方是大量丧尸、阴兵崛起的地方,为祸人间,民不聊生。这些红点,是几大已被强行霸占或者被迫投诚的门派,萧陵领着凌霄门阴兵所向披靡,那些不听话的门派,都被直接灭了,然后充成了北冥的阴兵,他们的力量就更不可估量了。” “我们得赶紧想想办法,这样下去,南夕也会不保!”宋三娘叹着气。 “我可是把整个蜀葵门都调来了……”元慕昀摊着手。 “就你那帮子人是过来给北冥塞牙缝的,你难道不是过来逃难的?”宋三娘感觉自己每次面对元慕昀,都会不自觉跟他唱反调。 “喂,你是不是又忘记是谁在那北冥暗室里给你做人肉垫子救的你!我被你压着的地方现在还疼着呢!”元慕昀故意揉了揉腰间。 “是谁在暗室里嗷嗷叫怕自己被毁容,我都没说你呢!”宋三娘反唇相讥,她总觉得【压着】这个词,和腰间联系在一起,有些许诡异,又羞又恼就想一拳打过来。 “好啦好啦,你们别吵了。”江小鱼赶紧拉住宋三娘,这一拳下去要是直接伤了元慕昀最宝贝的脸,又要一顿扯皮,“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想怎么擒贼先擒王。我想,那个唐风见戴在手上的铃铛一定是最重要的,我们得想办法抢过来才行!” 云时点点头:“铃铛是控制金木水火土五名魂灵的关键,除此之外,我们还得知道唐风见的命门才行,不然控制了魂灵,我们没办法解决这个活死人的大麻烦,也是问题。” “这还不简单,唐风见那个老头子说这本奥义在天姬拿来的,天姬有没有人见过这本东西,肯定介绍了铃铛的使用还有这复活的活死人命门在哪。”元慕昀坐着翘着脚看着江小鱼,见江小鱼毫无动静甚至有点想打他,他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不是,这么厉害的奥义,你们天姬连看都不看啊,真特么暴殄天物,就跟被毁掉的逍遥游剑法一样。” 江小鱼耸耸肩解释到:“我已经第一时间写信给天姬问了娘亲,她说她当时看了开头就觉得是本禁书,控制了自己没有去看,不然她怕自己也会想要在自己老死的时候,整一波的。” “这该死的自制力哦……”元慕昀揉了揉太阳穴,“那现在岂不是无解了。” “那倒也不全是,除了唐风见,应该还有一个人见过这本奥义。”云时突然打开折扇,一顿思忖。 “你是说……”江小鱼也是灵光一现,看向云时。 “没错。他就是——”云时勾唇一笑,他很喜欢眼前这个和他越来越默契的江小鱼。 “莫渊!”云时和江小鱼异口同声说出了莫渊的名字。 唐风见的活死人计划,必须有人替他执行才可以,无论是集齐金木水火土五个尸身,还是铸青铜棺、取魔女血,所以莫渊便可能是这世上第二个见过奥义的人! 这,便是他们拯救江湖、民众于苦海之中的绝佳突破口! “那座毫无感情、愚忠得跟二十四孝一样的大冰山?他一个人的心眼比我们四个加起来都多,你们觉得他能倒戈?”元慕昀觉得,这个突破口,和无法突破没有太大区别。 “再硬的冰山他也有软肋,我倒是觉得这唐风见变态的为老不尊、色心不改,让我们有可乘之机!”江小鱼来回踱着步,她总觉得江虞是个突破口,但不知道怎么用好。 “反正你和那江虞长得一模一样,你牺牲一下自己去色诱一下莫渊不就得了,然后你就这样那样,跟莫渊这样那样,最后我们就……”元慕昀一脸坏笑地出谋划策,然后就挨了云时结结实实的一拳。 元慕昀还没开始吐血,只听得云时突然不怀好意地说了一句:“不过元兄倒是提醒了我一点……” 元慕昀突然有一种更不好的预感: “你想干什么?” “不是,你这么重口味的?” “我拒绝!” “……” 第173章 春宫再现 深夜,北冥,莫渊的房间。 他坐在床上运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耳边始终回荡着江小鱼那几声怒骂: 【莫渊!你这都能忍?】 【我鄙视你!比你遵从师命杀了江虞那次还要鄙视你!】 【江虞是活生生的人的时候你保护不了,她现在是个魂灵你也保护不了吗?】 【你这个渣男!懦夫!弱者!】 …… 一声声如雷贯耳,直击内心。 他忽然觉得急怒攻心,一记掌风击碎了一旁的花樽,碎裂了一地。 碎片四溅的同时,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 “哟,师尊什么事这么不开心,不如我们一起来开心一下?” “谁?!”莫渊警惕一问。 “吱拉”一声,门一阵推开,这眼前的场景让莫渊更加气血上涌。 是江虞! 他心心念念的江虞! 只见【江虞】整个人靠在【唐风见】的身上,虽然身上穿着英气的深色衣服,也束着发,但眉眼之间,竟比平时多了几分媚气。 “唐掌门,你不会介意的?”【江虞】说着,纤纤十指抚上了【唐风见】的脸庞,而后指甲轻轻划过【唐风见】的胡茬、喉结……一路向下探入了衣襟。 整个就是一个“春宫再现”! 【唐风见】凑近了【江虞】的耳朵,从莫渊的视角看,像极了挑逗,但其实【唐风见】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句:“元九郎!你不要乱摸!信不信我掐了你!” “做戏做全套,你给老子忍着点,你以为我很愿意挑逗一个大男人啊!你没有变声,不许出声!看我表演配合我就行!” ———— 原来,这个【唐风见】是云时,这个【江虞】是元慕昀!! 云时哪里舍得让江小鱼做诱饵,甚至连在莫渊面前卖弄挑逗都不行,在只有元慕昀一个人反对的情况下,剩余的全场一致通过——由元慕昀这个千面郎君扮演江虞。 不过他们的计划改了。 莫渊虽然阴狠,但在男女情事方面也算是个正人君子,所以他们决定让云时扮演【唐风见】,在莫渊面前各种撩拨挑逗,激发莫渊的怒气。 他们的目的,就是反复刺激他! 让他去找唐风见! 直击唐风见的命门! ———— 莫渊别过头去,不愿意看这场景。 他怕他忍不住暴怒,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心爱的女人,正在他师尊的怀里,欲行苟且之事! “唐掌门,你每次都把人家弄伤,真的好难受,好疼,你看,我这手、我这脖子,都是血痕……”【江虞】娇滴滴的声音,不断刺激着莫渊的神经。 “你跟我说,莫渊师尊不要我了,他杀了我,就是为了娶了唐雪瑶,把我献给你。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对我不温柔,每次都用鞭子抽,给我戴手铐脚镣,要我听话。我是就算是莫渊师尊献给你的礼物,那也是人,不是一条狗。”【江虞】越说越是委屈的模样,晶莹的眼泪夺眶而出。 元慕昀自然是深谙男人的心理,故意在很多重点字词上加重了语气。 莫渊黑色衣袍下的手越发攥紧…… 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为了娶唐雪瑶才杀了你! 我不是要把你献给唐风见! 阿虞!都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 是我不应该! 趁着莫渊伤神,元慕昀一把抓起云时的手,往自己屁股上抓,云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见元慕昀继续模仿着江虞的声音,嘤咛着:“不要在这里要了我,不要……我们回房里好不好。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我再也不见莫渊师尊了就是,求您不要生气!” 随后压低声音:“快啊,把我抱走啊!戏演完了!再不走,人家莫渊就要把你拆了!” 云时足尖点地,极其不温柔的姿势,把元慕昀夹在腋下就带走了…… 远远只飘来【江虞】凄烈的声音:“唐掌门,你轻点,你不能把对莫渊师尊生的气,都算在我头上啊……啊……你轻点……不要……” 莫渊只觉得头皮发麻,明明【唐风见】和【江虞】已经走了,可他眼前似乎还有挥之不去的两人模样…… 他看向床上时候,仿佛看见唐风见正擒着江虞的玉足,一脸狰狞坏笑地扑上去; 他看向躺椅上时候,仿佛看见唐风见正挥舞着鞭子,肆意地鞭打着伤痕累累的江虞; 他看向门口的时候,仿佛看见唐风见掐着江虞的脖子,满口谎言:“莫渊不要你了,把你献给我了,你要乖乖听我的话!” 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一阵抓狂,喉间发出了怒吼与咆哮,一把抓起了剑直奔唐风见的房间。 ———— 他的眼底也满是猩红,他想救江虞! 生前护不了江虞周全!死后他也要让江虞干干净净、体体面面! 他一脚踢开了唐风见的门,恰好看见唐风见正掐着【江虞】的脖子,撕扯着欲行好事,而【江虞】衣裳半敞,面如死色,没有动弹。 门外的云时和元慕昀正悄悄盯着房内的一切,云时不禁感叹道:“你算这么准的?” 元慕昀不屑地瞟了一眼云时:“男女之间不就那点事,我真的是纯爷们,现在你信了。” “我一直都信,所以我警告你以后离江小鱼远一点。” “……” 莫渊哪里见得了这样的画面,他执着剑,就往唐风见飞来。 唐风见把江虞拉起来往莫渊的方向推,莫渊连忙收了剑势,稳稳接住了江虞,把她的衣裳盖了回去。随后背后一记猛击,他被唐风见用力击了一掌,跪倒在地。 “孽徒!”唐风见丢下一句冷冷的话,“竟然还想刺杀我?谁给你的胆子?” “放过江虞!”莫渊抬头,直视唐风见的目光。 “她都已经是我的魂灵傀儡了,你以为她会听你的话。”说着,唐风见转动铃铛,一阵叮当作响,江虞突然目露凶光,起身,拿起了剑。 “我的小江虞,乖,去把莫渊给我抓起来。” 第173章 春宫再现 深夜,北冥,莫渊的房间。 他坐在床上运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耳边始终回荡着江小鱼那几声怒骂: 【莫渊!你这都能忍?】 【我鄙视你!比你遵从师命杀了江虞那次还要鄙视你!】 【江虞是活生生的人的时候你保护不了,她现在是个魂灵你也保护不了吗?】 【你这个渣男!懦夫!弱者!】 …… 一声声如雷贯耳,直击内心。 他忽然觉得急怒攻心,一记掌风击碎了一旁的花樽,碎裂了一地。 碎片四溅的同时,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 “哟,师尊什么事这么不开心,不如我们一起来开心一下?” “谁?!”莫渊警惕一问。 “吱拉”一声,门一阵推开,这眼前的场景让莫渊更加气血上涌。 是江虞! 他心心念念的江虞! 只见【江虞】整个人靠在【唐风见】的身上,虽然身上穿着英气的深色衣服,也束着发,但眉眼之间,竟比平时多了几分媚气。 “唐掌门,你不会介意的?”【江虞】说着,纤纤十指抚上了【唐风见】的脸庞,而后指甲轻轻划过【唐风见】的胡茬、喉结……一路向下探入了衣襟。 整个就是一个“春宫再现”! 【唐风见】凑近了【江虞】的耳朵,从莫渊的视角看,像极了挑逗,但其实【唐风见】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句:“元九郎!你不要乱摸!信不信我掐了你!” “做戏做全套,你给老子忍着点,你以为我很愿意挑逗一个大男人啊!你没有变声,不许出声!看我表演配合我就行!” ———— 原来,这个【唐风见】是云时,这个【江虞】是元慕昀!! 云时哪里舍得让江小鱼做诱饵,甚至连在莫渊面前卖弄挑逗都不行,在只有元慕昀一个人反对的情况下,剩余的全场一致通过——由元慕昀这个千面郎君扮演江虞。 不过他们的计划改了。 莫渊虽然阴狠,但在男女情事方面也算是个正人君子,所以他们决定让云时扮演【唐风见】,在莫渊面前各种撩拨挑逗,激发莫渊的怒气。 他们的目的,就是反复刺激他! 让他去找唐风见! 直击唐风见的命门! ———— 莫渊别过头去,不愿意看这场景。 他怕他忍不住暴怒,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心爱的女人,正在他师尊的怀里,欲行苟且之事! “唐掌门,你每次都把人家弄伤,真的好难受,好疼,你看,我这手、我这脖子,都是血痕……”【江虞】娇滴滴的声音,不断刺激着莫渊的神经。 “你跟我说,莫渊师尊不要我了,他杀了我,就是为了娶了唐雪瑶,把我献给你。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对我不温柔,每次都用鞭子抽,给我戴手铐脚镣,要我听话。我是就算是莫渊师尊献给你的礼物,那也是人,不是一条狗。”【江虞】越说越是委屈的模样,晶莹的眼泪夺眶而出。 元慕昀自然是深谙男人的心理,故意在很多重点字词上加重了语气。 莫渊黑色衣袍下的手越发攥紧…… 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为了娶唐雪瑶才杀了你! 我不是要把你献给唐风见! 阿虞!都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 是我不应该! 趁着莫渊伤神,元慕昀一把抓起云时的手,往自己屁股上抓,云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见元慕昀继续模仿着江虞的声音,嘤咛着:“不要在这里要了我,不要……我们回房里好不好。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我再也不见莫渊师尊了就是,求您不要生气!” 随后压低声音:“快啊,把我抱走啊!戏演完了!再不走,人家莫渊就要把你拆了!” 云时足尖点地,极其不温柔的姿势,把元慕昀夹在腋下就带走了…… 远远只飘来【江虞】凄烈的声音:“唐掌门,你轻点,你不能把对莫渊师尊生的气,都算在我头上啊……啊……你轻点……不要……” 莫渊只觉得头皮发麻,明明【唐风见】和【江虞】已经走了,可他眼前似乎还有挥之不去的两人模样…… 他看向床上时候,仿佛看见唐风见正擒着江虞的玉足,一脸狰狞坏笑地扑上去; 他看向躺椅上时候,仿佛看见唐风见正挥舞着鞭子,肆意地鞭打着伤痕累累的江虞; 他看向门口的时候,仿佛看见唐风见掐着江虞的脖子,满口谎言:“莫渊不要你了,把你献给我了,你要乖乖听我的话!” 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一阵抓狂,喉间发出了怒吼与咆哮,一把抓起了剑直奔唐风见的房间。 ———— 他的眼底也满是猩红,他想救江虞! 生前护不了江虞周全!死后他也要让江虞干干净净、体体面面! 他一脚踢开了唐风见的门,恰好看见唐风见正掐着【江虞】的脖子,撕扯着欲行好事,而【江虞】衣裳半敞,面如死色,没有动弹。 门外的云时和元慕昀正悄悄盯着房内的一切,云时不禁感叹道:“你算这么准的?” 元慕昀不屑地瞟了一眼云时:“男女之间不就那点事,我真的是纯爷们,现在你信了。” “我一直都信,所以我警告你以后离江小鱼远一点。” “……” 莫渊哪里见得了这样的画面,他执着剑,就往唐风见飞来。 唐风见把江虞拉起来往莫渊的方向推,莫渊连忙收了剑势,稳稳接住了江虞,把她的衣裳盖了回去。随后背后一记猛击,他被唐风见用力击了一掌,跪倒在地。 “孽徒!”唐风见丢下一句冷冷的话,“竟然还想刺杀我?谁给你的胆子?” “放过江虞!”莫渊抬头,直视唐风见的目光。 “她都已经是我的魂灵傀儡了,你以为她会听你的话。”说着,唐风见转动铃铛,一阵叮当作响,江虞突然目露凶光,起身,拿起了剑。 “我的小江虞,乖,去把莫渊给我抓起来。” 第174章 不可描述 【江虞】得令便将剑一挥,往莫渊方向而来。 莫渊只是防御,不愿进攻,反被【江虞】招招钳制,步步后退。 屋外正在窥探的云时见状,随手在地上抓了一个石子。 元慕昀拦住他:“你这是干嘛?打草惊蛇啊?” “莫渊那家伙不会对江虞下手的,不出三招,就会被江虞制服,再不出手相助,我们这辈子都别想了解到唐风见的命门在哪!”云时瞄准江虞的膝盖,将石子一发。 江虞的佩剑一偏,没有击中莫渊,莫渊趁机摆脱了纠缠,直直往唐风见的方向而去! 云时看清楚了!莫渊瞄准的,正是那唐风见的眉心! 想必,这活死人的死穴,就是眉心! 那唐风见也不是吃素的,冷冷一笑,伸手直接握住了莫渊的剑刃:“就你,也想直击我的命门,置我于死地?” 说着转动剑刃,竟然莫渊在空中翻滚了一圈,随后一个用力,将剑震断,莫渊失去平衡跌落地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莫渊还想起身时,【江虞】已一剑横向他的咽喉:“禀唐掌门,莫渊已被生擒。” “很好,不愧是我的小江虞。”唐风见走近了【江虞】,就要深埋在她脖颈再吸一口芳香的气味,却被【江虞】躲了过去。 唐风见猥琐一笑:“真是不乖,看来下次还是得用五行阴铃先控制你,才能让我‘为所欲为’。” 莫渊内心一凉:“你无耻!” 而【江虞】依旧面无表情:“罪人莫渊如何处置,还请唐掌门发落。” “先把莫渊关入暗室。”唐风见下了命令,随后思忖道:“这活人不好控制,传令下去,所有阴兵合力趁夜屠杀北冥门派现有弟子,全力充实阴兵团!” ———— “什么?现在唐风见准备屠杀北冥所有的弟子,全部变成阴兵?”江小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错,唐风见这个活死人已经疯魔了。”元慕昀压惊式地猛灌了一口水,“不过北冥出来的人也没什么好东西,就看着他们自己窝里反就好了。” “你说什么?”江小鱼不怀好意地瞪了他一眼,元慕昀只好自认理亏地继续喝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云时看向宋三娘:“托你这几日打造的东西怎么样了?” 宋三娘将一个锦盒呈上,打开,取出了一个同款的五行阴铃:“这铃铛我主要是远远看了几眼,凭借印象找人做了出来,这是出具的上百个仿制品里面最像的一个,大家看看还有没有纰漏。” 不愧是宋三娘出手的百里挑一,这铃铛颜色、形状、手镯部分成色,均是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元慕昀一把抢过尝试把玩了一下:“这声音倒是挺逼真的。不赖嘛,你说咱俩是不是很配,我负责造假人,你负责造假东西。” 江小鱼抿着嘴笑。 宋三娘转过头去不理会,脸颊已微微泛红:“谁要跟你配了。” 元慕昀端详着这五个铃铛:“这上面刻着金木水火土五个字啊。” 宋三娘探头过去:“是啊,我依稀看了一眼铃铛上是有字的,既然五个棺木对应的是金木水火土,那么这五个字应该就是这么对应的。” “你这造假也太真了,要是我啊,我就刻这五个字【唐风见是狗】。” “……” 最后还是云时出面打破了沉默:“现在仿制的五行阴铃有了,我们要做的就是两件事。其一,便是怎么偷梁换柱,将真正的铃铛换出来;其二,解决了阴兵阵之后,唐风见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我们要怎么与他对抗。” “那估计我们白做了个这么好的铃铛仿制品,那唐风见每日都跟宝贝似的揣在身上,时不时拿它跟江虞玩一下情趣,怎么可能偷梁换柱嘛!咱们上次策反了莫渊,这次难道要策反那个叫江虞的魂灵不成?”元慕昀把五行阴铃挂在手指头上一顿甩。 “魂灵无心,倒也不一定要策反,我们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江虞’吗?”云时勾着嘴笑。 “现成的‘江虞’,说你呢!”元慕昀手上还在甩着铃铛,抬眼看向江小鱼。 不对,江小鱼怎么也勾着嘴笑看着他。 元慕昀一个愣住,手上的铃铛一个惯性就飞出去了…… 不是,不是,是我想的那样吗? 元慕昀转头看向宋三娘,发现她也是上下打量着自己,随后若有所思点点头。 不是,不是,你们怎么都这样看着我。 我堂堂千面郎君元九郎、蜀葵门门主,我不过就是前几日想来你们这里薅点珍珠粉的羊毛,结果被你们逮住可劲儿薅…… “元兄,自从上次之后,我觉得你扮演‘江虞’,妩媚又不失英气,温柔又不失张力,相信你这次一定信手拈来,水到渠成,将那唐风见,迷得神魂颠倒。”云时走近了元慕昀,像在莫渊面前假装的那样,一手拍向元慕昀的屁股。 元慕昀恶狠狠表示:“这一定是我最后一次扮女装!以后打死我也不干了!” 随后又恶作剧地用着江虞的强调,突然整个人软下来,眉梢上提:“除非……除非公子赐我更多我想要的东西,那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那瘦削雪白的手指又抚上云时的脸颊、喉结,随着衣襟一路向下,直戳心窝。 江小鱼和宋三娘瞠目结舌,她们已经开始想象,那天晚上,扮演唐风见的云时,和扮演江虞的元慕昀,究竟发生了怎样活色生香的场面,这又是拍屁股,又是摸喉结的…… 真真是,男人和男人一旦作起妖来,比起男人和女人之间,还要不可描述得多得多。 ———— 这次全新的“色诱”计划,目标:唐风见,执行者:扮演江虞的元慕昀。 他们将时间选在了燥热的午后,想着这活死人昼伏夜出的,想必白日正午,照理是唐风见无论是眼神、功力都是最差的时候,为的是一举拿下真正的五行阴铃。 当然,这在再次被迫女装的元慕昀看来,总觉得有点白日宣淫的感觉。 第174章 不可描述 【江虞】得令便将剑一挥,往莫渊方向而来。 莫渊只是防御,不愿进攻,反被【江虞】招招钳制,步步后退。 屋外正在窥探的云时见状,随手在地上抓了一个石子。 元慕昀拦住他:“你这是干嘛?打草惊蛇啊?” “莫渊那家伙不会对江虞下手的,不出三招,就会被江虞制服,再不出手相助,我们这辈子都别想了解到唐风见的命门在哪!”云时瞄准江虞的膝盖,将石子一发。 江虞的佩剑一偏,没有击中莫渊,莫渊趁机摆脱了纠缠,直直往唐风见的方向而去! 云时看清楚了!莫渊瞄准的,正是那唐风见的眉心! 想必,这活死人的死穴,就是眉心! 那唐风见也不是吃素的,冷冷一笑,伸手直接握住了莫渊的剑刃:“就你,也想直击我的命门,置我于死地?” 说着转动剑刃,竟然莫渊在空中翻滚了一圈,随后一个用力,将剑震断,莫渊失去平衡跌落地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莫渊还想起身时,【江虞】已一剑横向他的咽喉:“禀唐掌门,莫渊已被生擒。” “很好,不愧是我的小江虞。”唐风见走近了【江虞】,就要深埋在她脖颈再吸一口芳香的气味,却被【江虞】躲了过去。 唐风见猥琐一笑:“真是不乖,看来下次还是得用五行阴铃先控制你,才能让我‘为所欲为’。” 莫渊内心一凉:“你无耻!” 而【江虞】依旧面无表情:“罪人莫渊如何处置,还请唐掌门发落。” “先把莫渊关入暗室。”唐风见下了命令,随后思忖道:“这活人不好控制,传令下去,所有阴兵合力趁夜屠杀北冥门派现有弟子,全力充实阴兵团!” ———— “什么?现在唐风见准备屠杀北冥所有的弟子,全部变成阴兵?”江小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错,唐风见这个活死人已经疯魔了。”元慕昀压惊式地猛灌了一口水,“不过北冥出来的人也没什么好东西,就看着他们自己窝里反就好了。” “你说什么?”江小鱼不怀好意地瞪了他一眼,元慕昀只好自认理亏地继续喝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云时看向宋三娘:“托你这几日打造的东西怎么样了?” 宋三娘将一个锦盒呈上,打开,取出了一个同款的五行阴铃:“这铃铛我主要是远远看了几眼,凭借印象找人做了出来,这是出具的上百个仿制品里面最像的一个,大家看看还有没有纰漏。” 不愧是宋三娘出手的百里挑一,这铃铛颜色、形状、手镯部分成色,均是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元慕昀一把抢过尝试把玩了一下:“这声音倒是挺逼真的。不赖嘛,你说咱俩是不是很配,我负责造假人,你负责造假东西。” 江小鱼抿着嘴笑。 宋三娘转过头去不理会,脸颊已微微泛红:“谁要跟你配了。” 元慕昀端详着这五个铃铛:“这上面刻着金木水火土五个字啊。” 宋三娘探头过去:“是啊,我依稀看了一眼铃铛上是有字的,既然五个棺木对应的是金木水火土,那么这五个字应该就是这么对应的。” “你这造假也太真了,要是我啊,我就刻这五个字【唐风见是狗】。” “……” 最后还是云时出面打破了沉默:“现在仿制的五行阴铃有了,我们要做的就是两件事。其一,便是怎么偷梁换柱,将真正的铃铛换出来;其二,解决了阴兵阵之后,唐风见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我们要怎么与他对抗。” “那估计我们白做了个这么好的铃铛仿制品,那唐风见每日都跟宝贝似的揣在身上,时不时拿它跟江虞玩一下情趣,怎么可能偷梁换柱嘛!咱们上次策反了莫渊,这次难道要策反那个叫江虞的魂灵不成?”元慕昀把五行阴铃挂在手指头上一顿甩。 “魂灵无心,倒也不一定要策反,我们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江虞’吗?”云时勾着嘴笑。 “现成的‘江虞’,说你呢!”元慕昀手上还在甩着铃铛,抬眼看向江小鱼。 不对,江小鱼怎么也勾着嘴笑看着他。 元慕昀一个愣住,手上的铃铛一个惯性就飞出去了…… 不是,不是,是我想的那样吗? 元慕昀转头看向宋三娘,发现她也是上下打量着自己,随后若有所思点点头。 不是,不是,你们怎么都这样看着我。 我堂堂千面郎君元九郎、蜀葵门门主,我不过就是前几日想来你们这里薅点珍珠粉的羊毛,结果被你们逮住可劲儿薅…… “元兄,自从上次之后,我觉得你扮演‘江虞’,妩媚又不失英气,温柔又不失张力,相信你这次一定信手拈来,水到渠成,将那唐风见,迷得神魂颠倒。”云时走近了元慕昀,像在莫渊面前假装的那样,一手拍向元慕昀的屁股。 元慕昀恶狠狠表示:“这一定是我最后一次扮女装!以后打死我也不干了!” 随后又恶作剧地用着江虞的强调,突然整个人软下来,眉梢上提:“除非……除非公子赐我更多我想要的东西,那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那瘦削雪白的手指又抚上云时的脸颊、喉结,随着衣襟一路向下,直戳心窝。 江小鱼和宋三娘瞠目结舌,她们已经开始想象,那天晚上,扮演唐风见的云时,和扮演江虞的元慕昀,究竟发生了怎样活色生香的场面,这又是拍屁股,又是摸喉结的…… 真真是,男人和男人一旦作起妖来,比起男人和女人之间,还要不可描述得多得多。 ———— 这次全新的“色诱”计划,目标:唐风见,执行者:扮演江虞的元慕昀。 他们将时间选在了燥热的午后,想着这活死人昼伏夜出的,想必白日正午,照理是唐风见无论是眼神、功力都是最差的时候,为的是一举拿下真正的五行阴铃。 当然,这在再次被迫女装的元慕昀看来,总觉得有点白日宣淫的感觉。 第175章 活色生香 时值正午,唐风见正在午间休息,命【江虞】站在身侧,一下一下地打着扇。 【江虞】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帮唐风见扇着徐徐凉风。 而此时的屋外,正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 “这不死的老头子可真会享受,让前北冥首席女杀手给他扇风。诶,你说你这‘调虎离山’的计策靠不靠谱的。” 说话的是元慕昀,他已经再次换好了和【江虞】同款的衣服。正如云时所描述的,妩媚又不失英气,温柔又不失张力…… 还是性张力…… 怪只怪他肤白如玉,双手常年保养细腻嫩滑,其实可能要比常年练武的江虞,还要更像女人几分。 这次和他同行的是江小鱼,而江小鱼的使命,就是将【江虞】引开,让元慕昀有机会潜入唐风见的房间,李代桃僵,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梁换柱。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就看我的!等我把江虞引出来,你就进去替她的位置,知道不?”江小鱼拍了拍元慕昀的肩膀,走向房门的方向。 江小鱼轻轻一抬手,往【江虞】腰间的方向轻轻扔了东西,【江虞】以为是暗器,本能地信手捏住,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摊开手掌一看,竟是一朵洛神花。 江小鱼记得小夏跟她说过,江虞最爱的,就是这洛神花,代表洛神的血泪。 【江虞】的眼神红光稍稍收了收,隐隐约约还有些温柔,拿到鼻尖轻嗅了一下芬芳,似乎还有些温热的残留。 她不禁看向门口的方向。 此时的江小鱼没有探出头,只是撸起了袖子,露出了手腕的红色鱼形胎记,探入房间内招了招手。 【江虞】看了看那个红色鱼形胎记,又看了看榻上熟睡的唐风见,心一横,便轻轻放下扇子,往门外走去。 正当她走出门外,哪里还有江小鱼的影子,只有一地的洛神花,每隔一米就有一朵,慢慢延伸开去,【江虞】思忖了片刻,低头捡起洛神花,一步步往示意的方向走去…… ———— 此时此刻,元慕昀赶紧敷贴好江虞的人皮面具,蹑手蹑脚闯进了唐风见的房间。 只见唐风见正在熟睡,手上紧紧佩戴着那个五色阴铃。 他凑了过去,伸手轻轻一取,恰好唐风见一个翻身,就将他圈住半压在身下…… 元慕昀内心有成千上万个“艹”字,呼之欲出。 他强忍着胃酸深处翻涌上来的恶心,对准那个铃铛想要再次出手,却不料他手刚伸过去,唐风见便在睡梦中把他紧搂在怀里,还把头埋在他脖颈间深吸了一口:“嗯……真香……” 元慕昀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他一世英名,居然要在这里跟一个活死人搂搂抱抱!而且这个活死人,还是个男人! 现在元慕昀和唐风见的姿势,就是一上一下,而元慕昀有一只手被死死地钳制住,在他目前的方位里,根本就不可能够得到那个五行阴铃。 而且唐风见循着香味,越凑越近、越凑越近,再过几秒不动作,就要亲上他了!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不就是眉心吗?一不做二不休!老子受够了这种男扮女装的勾当,要干就干大事! 他这次在袖间藏了萃了毒的银针,对准唐风见的眉心,准备狠狠刺进去! 只要刺进去了!唐风见就灰飞烟灭了! 他元慕昀也就名垂青史,成了单枪匹马闯入北冥单挑活死人唐风见的英雄! 想必宋三娘都会多看他两眼的,哼哼! 想着倒是挺美的,于是元慕昀果断屏气凝神,对准眉心就扎过去! “小江虞?” 好死不死,唐风见睁开了眼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元慕昀吓得把银针收了回来,收得太急,还划伤了自己的手指…… 不好……又扎到自己了…… 元慕昀暗下决心,这辈子除了不再扮女装,他也坚决不再用银针这种武器了。 先是江小鱼,后是唐风见,他和银针是绝对的气场不合。 只要想到待会儿又要吃黄连解药,他就叫苦不迭。 而且还要赶在毒发之前,先解决好眼前这个诡异的老妖怪,这算个什么事儿哦! “小江虞?你这是做什么?”唐风见半眯着眼,危险地半撑起身子,看着眼前这个披着江虞面具的元慕昀。 元慕昀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铃铛到手要紧! 他赶紧双手搂住了唐风见的脖颈,整个人贴了上来:“唐掌门,刚刚你动了下铃铛,江虞听了觉得浑身燥热难受,就在你身边躺下来了,然后你就……哎呀,羞死了。” 唐风见看了看手里的铃铛,倒是诡异笑了一下:“原来这铃铛,还有这种效果,早知道多用一下,也不会让你每次都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说着,他便在元慕昀脸上亲了一口,“真乖,以后,就按这样子来!” 元慕昀只觉得五雷轰顶。 “小江虞难受是不是,让我来给你揉揉。”唐风见说着,就伸手往元慕昀的衣襟探了过来,话说回来,这江虞的身子,倒是比平时还要更玲珑有致一些。 当然他是绝对想不到,这不过是元慕昀多塞了几坨棉花。 元慕昀自然不能让他得逞,故意旋转了一下,裙裾翻飞,就起身躲开了唐风见的手:“唐掌门怎么不懂那些个欲拒还迎、欲说还休的道理,就这么直接上手,人家会害羞的。”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想作呕。 唐风见哈哈大笑,拍着掌:“不错不错!这小江虞是真的长大了,那你说,你要怎么样?我都满足你,让你舒舒服服的。” 元慕昀强忍着恶心,娇滴滴地表示:“人家要玩那个铃铛。” 他只想单刀直入,赶紧地,抢到铃铛就跑! 再这么拖下去,他要是毒发毫无招架之力,非被这唐风见按在榻上一番云雨了不成…… 然后一撩裙子发现他是男子,绝对是小命当场不保。 却不料唐风见一听,警惕地护住了铃铛:“你要别的都行,这个不能给你!” 第175章 活色生香 时值正午,唐风见正在午间休息,命【江虞】站在身侧,一下一下地打着扇。 【江虞】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帮唐风见扇着徐徐凉风。 而此时的屋外,正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 “这不死的老头子可真会享受,让前北冥首席女杀手给他扇风。诶,你说你这‘调虎离山’的计策靠不靠谱的。” 说话的是元慕昀,他已经再次换好了和【江虞】同款的衣服。正如云时所描述的,妩媚又不失英气,温柔又不失张力…… 还是性张力…… 怪只怪他肤白如玉,双手常年保养细腻嫩滑,其实可能要比常年练武的江虞,还要更像女人几分。 这次和他同行的是江小鱼,而江小鱼的使命,就是将【江虞】引开,让元慕昀有机会潜入唐风见的房间,李代桃僵,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梁换柱。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就看我的!等我把江虞引出来,你就进去替她的位置,知道不?”江小鱼拍了拍元慕昀的肩膀,走向房门的方向。 江小鱼轻轻一抬手,往【江虞】腰间的方向轻轻扔了东西,【江虞】以为是暗器,本能地信手捏住,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摊开手掌一看,竟是一朵洛神花。 江小鱼记得小夏跟她说过,江虞最爱的,就是这洛神花,代表洛神的血泪。 【江虞】的眼神红光稍稍收了收,隐隐约约还有些温柔,拿到鼻尖轻嗅了一下芬芳,似乎还有些温热的残留。 她不禁看向门口的方向。 此时的江小鱼没有探出头,只是撸起了袖子,露出了手腕的红色鱼形胎记,探入房间内招了招手。 【江虞】看了看那个红色鱼形胎记,又看了看榻上熟睡的唐风见,心一横,便轻轻放下扇子,往门外走去。 正当她走出门外,哪里还有江小鱼的影子,只有一地的洛神花,每隔一米就有一朵,慢慢延伸开去,【江虞】思忖了片刻,低头捡起洛神花,一步步往示意的方向走去…… ———— 此时此刻,元慕昀赶紧敷贴好江虞的人皮面具,蹑手蹑脚闯进了唐风见的房间。 只见唐风见正在熟睡,手上紧紧佩戴着那个五色阴铃。 他凑了过去,伸手轻轻一取,恰好唐风见一个翻身,就将他圈住半压在身下…… 元慕昀内心有成千上万个“艹”字,呼之欲出。 他强忍着胃酸深处翻涌上来的恶心,对准那个铃铛想要再次出手,却不料他手刚伸过去,唐风见便在睡梦中把他紧搂在怀里,还把头埋在他脖颈间深吸了一口:“嗯……真香……” 元慕昀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他一世英名,居然要在这里跟一个活死人搂搂抱抱!而且这个活死人,还是个男人! 现在元慕昀和唐风见的姿势,就是一上一下,而元慕昀有一只手被死死地钳制住,在他目前的方位里,根本就不可能够得到那个五行阴铃。 而且唐风见循着香味,越凑越近、越凑越近,再过几秒不动作,就要亲上他了!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不就是眉心吗?一不做二不休!老子受够了这种男扮女装的勾当,要干就干大事! 他这次在袖间藏了萃了毒的银针,对准唐风见的眉心,准备狠狠刺进去! 只要刺进去了!唐风见就灰飞烟灭了! 他元慕昀也就名垂青史,成了单枪匹马闯入北冥单挑活死人唐风见的英雄! 想必宋三娘都会多看他两眼的,哼哼! 想着倒是挺美的,于是元慕昀果断屏气凝神,对准眉心就扎过去! “小江虞?” 好死不死,唐风见睁开了眼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元慕昀吓得把银针收了回来,收得太急,还划伤了自己的手指…… 不好……又扎到自己了…… 元慕昀暗下决心,这辈子除了不再扮女装,他也坚决不再用银针这种武器了。 先是江小鱼,后是唐风见,他和银针是绝对的气场不合。 只要想到待会儿又要吃黄连解药,他就叫苦不迭。 而且还要赶在毒发之前,先解决好眼前这个诡异的老妖怪,这算个什么事儿哦! “小江虞?你这是做什么?”唐风见半眯着眼,危险地半撑起身子,看着眼前这个披着江虞面具的元慕昀。 元慕昀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铃铛到手要紧! 他赶紧双手搂住了唐风见的脖颈,整个人贴了上来:“唐掌门,刚刚你动了下铃铛,江虞听了觉得浑身燥热难受,就在你身边躺下来了,然后你就……哎呀,羞死了。” 唐风见看了看手里的铃铛,倒是诡异笑了一下:“原来这铃铛,还有这种效果,早知道多用一下,也不会让你每次都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说着,他便在元慕昀脸上亲了一口,“真乖,以后,就按这样子来!” 元慕昀只觉得五雷轰顶。 “小江虞难受是不是,让我来给你揉揉。”唐风见说着,就伸手往元慕昀的衣襟探了过来,话说回来,这江虞的身子,倒是比平时还要更玲珑有致一些。 当然他是绝对想不到,这不过是元慕昀多塞了几坨棉花。 元慕昀自然不能让他得逞,故意旋转了一下,裙裾翻飞,就起身躲开了唐风见的手:“唐掌门怎么不懂那些个欲拒还迎、欲说还休的道理,就这么直接上手,人家会害羞的。”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想作呕。 唐风见哈哈大笑,拍着掌:“不错不错!这小江虞是真的长大了,那你说,你要怎么样?我都满足你,让你舒舒服服的。” 元慕昀强忍着恶心,娇滴滴地表示:“人家要玩那个铃铛。” 他只想单刀直入,赶紧地,抢到铃铛就跑! 再这么拖下去,他要是毒发毫无招架之力,非被这唐风见按在榻上一番云雨了不成…… 然后一撩裙子发现他是男子,绝对是小命当场不保。 却不料唐风见一听,警惕地护住了铃铛:“你要别的都行,这个不能给你!” 第176章 极尽撩拨 这老东西,还真不好应付。 元慕昀暗叫不好,但还是故作淡定,撒娇地说:“唐掌门说了那么多次疼人家,原来是假的,连一个铃铛都不肯给小江虞玩。小江虞,不!开!心!了!啦!” 说着便梨花带雨地嘤嘤嘤起来。 若是真正的江虞知道自己被这么扮演着,一定会把元慕昀给当场凌迟了。 但这招明显对唐风见是受用的。 “好好好,给你给你都给你,不过你保证,不动这个铃铛,只是摸摸玩玩,不可以随便乱摇。”唐风见一边揽着元慕昀,一边将手递了过去。 元慕昀故意扭过头:“我不要,你没有诚意,我现在就走,我诅咒你再也摇不出我这个性格的时候!我要一直冷着你!不理你!” 这欲擒故纵,属实让他玩儿明白了。 “哎哟我的小江虞,你说的我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那我得怎么做才让你觉得有诚意呢?”这午后判断力下降的唐风见果然上了勾。 元慕昀狡黠一笑:“我要你把铃铛取下来,递给我,这样才是有诚意,我才愿意任你揉圆搓扁。” “就这个啊。”色欲熏心的唐风见利落地将手上的五行阴铃取下,直接递给了元慕昀。 上钩!元慕昀赶紧一把接过,灵活地在袖子下取出赝品,调了个包,内心不由得啧啧感叹了一下:这宋三娘还是有两下子,就看这么两三眼,竟然赝品与正品的重量和手感都不相上下,想必这老头子应该分辨不出来。 正当元慕昀把赝品铃铛放在手上,准备假装把玩一下还给唐风见然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时,却不料唐风见猛然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放在鼻尖深嗅了一口:“这下铃铛取下来了,递给你了,足够诚意了,是不是可以……” 说着,便一手掐了一把元慕昀的腰肢:“到我揉圆搓扁了。” 元慕昀内心把这个男女不辨的活死人老色狼咒骂了千遍万遍,还好他对于脱身妙招早有准备,也是相当“活色生香”的脱身妙招。 他把假铃铛还给了唐风见,又用极其魅惑勾人的眼神看了他几眼,把唐风见撩拨得心痒痒,就差直接上前撕碎了衣裳。元慕昀低头浅笑了一下,食指放在唐风见的嘴边:“唐掌门不要这么心急,我们玩点刺激的东西。” 说着,便在胸衣里抽出一条纱巾。 还残留女子(划掉,是男子)余香的纱巾。 唐风见简直鼻血都要喷出来了,只可惜是个活死人,没有鼻血。 元慕昀将纱巾绑上唐风见的眼睛:“我听说,看不见的时候,人的鼻子、嘴巴、感受是最刺激的呢!唐掌门,闻得到我的味道吗?” 唐风见笑得一脸猥琐:“闻得到,闻得到。小江虞,你可真会玩。” “既然闻得到,那来抓我,好不好呀!”元慕昀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唐风见的心窝,事实上,他是想把他戳开的,只是唐风见把他箍得太紧,根本戳不开。 元慕昀一边使劲挣脱,一边用极尽温柔诱人的语气:“不可以作弊哦,你数到三,我在这房里跑,你看能不能抓到我?抓到了,再说。” “小江虞,我跟你说,数到三,你可能就再也跑不掉了!”唐风见果真放开了元慕昀,开始数数。 “一!” 元慕昀赶紧脱掉脚上的鞋子,一把扔到了房间里侧。 唐风见以为是【江虞】走到房间里侧去了,笑嘻嘻地转了身去。 “二!” 元慕昀蹑手蹑脚退出了房门,恰好撞上了门外偷看的宋三娘。 宋三娘差点被他撞倒,张大嘴巴就要惊呼出来。 他连忙用手捂住宋三娘的嘴,压低声音嗔怪着: “我去!又是你这个娘们,吓死我了,知不知道我紧张到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出来了。” 宋三娘掰开他的手:“你这手被那活死人摸过几回了,我嫌脏,快拿开,我还不是怕你被那活死人给吃了,过来救你。” “三!小江虞我来了!”唐风见摸索着往房间内侧摸过去。 元慕昀扯着宋三娘的手:“赶紧走,那个老家伙一会儿就会发现我耍他的,再不走,我们都要陪他玩捉迷藏了!” 就这样,元慕昀直接十指紧扣抓着宋三娘,足尖点地就离开了北冥。 “对了,你看到多少了。”路上,元慕昀突然问。 “我从你进房间就开始看了,就包括你被那活死人压在榻上、他抱着你、摸你腰那些我都没有错过。”宋三娘强忍着不笑,这男子调戏男子的画面,她绝对是生平第一次见,原本只是担心元慕昀功夫太差,万一事情败露一个人脱身不了,却没想到这一趟,太值回票价了。 元慕昀听完脸色都青了,撕开了江虞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容,还阴沉着脸:“把这些画面都给老子忘了!” “不得不说,你可真是太会玩了。”宋三娘啧了一声。 元慕昀瞪着狠狠的狐狸眼:“我警告你!你要是跟别人透露了今天发生了什么,我就!” 宋三娘不以为意,还十分挑衅:“你就怎样?你能拿我怎样?” 突然,元慕昀整个人扑向了宋三娘,把头完全埋在她的脖颈间,那双勾人的唇直接触碰到宋三娘的皮肤。 “你干什么?你竟然敢轻薄我?我废了你!”宋三娘一阵怒吼,在出拳之际却发现元慕昀一动不动,闷哼了一声,身体还有点发烫和颤抖。 元慕昀忍着不颤抖,因为他发现他这个角度,只要一颤抖,就好像在宋三娘的脖颈上吸吮一样,特别暧昧!太暧昧了! 他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谁想轻薄你!你现在的身材还没有我男扮女装的好,别自作多情了!快救我!我刚刚想用毒针戳那老东西的眉心!然后不小心戳到我自己了!你再不拿解药给我,我就会死的!” “那你倒是告诉我解药在哪里啊!” “在腰间,你找一下。” 自从元慕昀上次暗杀江小鱼之后,被自己的银针伤了无数次,他已经习惯了把解药随身带着了,这不,用上了。 “不是,你这样,我也看不见啊!”宋三娘只好一顿乱摸。 “喂喂,你这个女人,你在摸哪里?”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在给你找解药!” “那你往上摸,别往下!” “你别动!” “……” 第176章 极尽撩拨 这老东西,还真不好应付。 元慕昀暗叫不好,但还是故作淡定,撒娇地说:“唐掌门说了那么多次疼人家,原来是假的,连一个铃铛都不肯给小江虞玩。小江虞,不!开!心!了!啦!” 说着便梨花带雨地嘤嘤嘤起来。 若是真正的江虞知道自己被这么扮演着,一定会把元慕昀给当场凌迟了。 但这招明显对唐风见是受用的。 “好好好,给你给你都给你,不过你保证,不动这个铃铛,只是摸摸玩玩,不可以随便乱摇。”唐风见一边揽着元慕昀,一边将手递了过去。 元慕昀故意扭过头:“我不要,你没有诚意,我现在就走,我诅咒你再也摇不出我这个性格的时候!我要一直冷着你!不理你!” 这欲擒故纵,属实让他玩儿明白了。 “哎哟我的小江虞,你说的我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那我得怎么做才让你觉得有诚意呢?”这午后判断力下降的唐风见果然上了勾。 元慕昀狡黠一笑:“我要你把铃铛取下来,递给我,这样才是有诚意,我才愿意任你揉圆搓扁。” “就这个啊。”色欲熏心的唐风见利落地将手上的五行阴铃取下,直接递给了元慕昀。 上钩!元慕昀赶紧一把接过,灵活地在袖子下取出赝品,调了个包,内心不由得啧啧感叹了一下:这宋三娘还是有两下子,就看这么两三眼,竟然赝品与正品的重量和手感都不相上下,想必这老头子应该分辨不出来。 正当元慕昀把赝品铃铛放在手上,准备假装把玩一下还给唐风见然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时,却不料唐风见猛然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放在鼻尖深嗅了一口:“这下铃铛取下来了,递给你了,足够诚意了,是不是可以……” 说着,便一手掐了一把元慕昀的腰肢:“到我揉圆搓扁了。” 元慕昀内心把这个男女不辨的活死人老色狼咒骂了千遍万遍,还好他对于脱身妙招早有准备,也是相当“活色生香”的脱身妙招。 他把假铃铛还给了唐风见,又用极其魅惑勾人的眼神看了他几眼,把唐风见撩拨得心痒痒,就差直接上前撕碎了衣裳。元慕昀低头浅笑了一下,食指放在唐风见的嘴边:“唐掌门不要这么心急,我们玩点刺激的东西。” 说着,便在胸衣里抽出一条纱巾。 还残留女子(划掉,是男子)余香的纱巾。 唐风见简直鼻血都要喷出来了,只可惜是个活死人,没有鼻血。 元慕昀将纱巾绑上唐风见的眼睛:“我听说,看不见的时候,人的鼻子、嘴巴、感受是最刺激的呢!唐掌门,闻得到我的味道吗?” 唐风见笑得一脸猥琐:“闻得到,闻得到。小江虞,你可真会玩。” “既然闻得到,那来抓我,好不好呀!”元慕昀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唐风见的心窝,事实上,他是想把他戳开的,只是唐风见把他箍得太紧,根本戳不开。 元慕昀一边使劲挣脱,一边用极尽温柔诱人的语气:“不可以作弊哦,你数到三,我在这房里跑,你看能不能抓到我?抓到了,再说。” “小江虞,我跟你说,数到三,你可能就再也跑不掉了!”唐风见果真放开了元慕昀,开始数数。 “一!” 元慕昀赶紧脱掉脚上的鞋子,一把扔到了房间里侧。 唐风见以为是【江虞】走到房间里侧去了,笑嘻嘻地转了身去。 “二!” 元慕昀蹑手蹑脚退出了房门,恰好撞上了门外偷看的宋三娘。 宋三娘差点被他撞倒,张大嘴巴就要惊呼出来。 他连忙用手捂住宋三娘的嘴,压低声音嗔怪着: “我去!又是你这个娘们,吓死我了,知不知道我紧张到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出来了。” 宋三娘掰开他的手:“你这手被那活死人摸过几回了,我嫌脏,快拿开,我还不是怕你被那活死人给吃了,过来救你。” “三!小江虞我来了!”唐风见摸索着往房间内侧摸过去。 元慕昀扯着宋三娘的手:“赶紧走,那个老家伙一会儿就会发现我耍他的,再不走,我们都要陪他玩捉迷藏了!” 就这样,元慕昀直接十指紧扣抓着宋三娘,足尖点地就离开了北冥。 “对了,你看到多少了。”路上,元慕昀突然问。 “我从你进房间就开始看了,就包括你被那活死人压在榻上、他抱着你、摸你腰那些我都没有错过。”宋三娘强忍着不笑,这男子调戏男子的画面,她绝对是生平第一次见,原本只是担心元慕昀功夫太差,万一事情败露一个人脱身不了,却没想到这一趟,太值回票价了。 元慕昀听完脸色都青了,撕开了江虞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容,还阴沉着脸:“把这些画面都给老子忘了!” “不得不说,你可真是太会玩了。”宋三娘啧了一声。 元慕昀瞪着狠狠的狐狸眼:“我警告你!你要是跟别人透露了今天发生了什么,我就!” 宋三娘不以为意,还十分挑衅:“你就怎样?你能拿我怎样?” 突然,元慕昀整个人扑向了宋三娘,把头完全埋在她的脖颈间,那双勾人的唇直接触碰到宋三娘的皮肤。 “你干什么?你竟然敢轻薄我?我废了你!”宋三娘一阵怒吼,在出拳之际却发现元慕昀一动不动,闷哼了一声,身体还有点发烫和颤抖。 元慕昀忍着不颤抖,因为他发现他这个角度,只要一颤抖,就好像在宋三娘的脖颈上吸吮一样,特别暧昧!太暧昧了! 他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谁想轻薄你!你现在的身材还没有我男扮女装的好,别自作多情了!快救我!我刚刚想用毒针戳那老东西的眉心!然后不小心戳到我自己了!你再不拿解药给我,我就会死的!” “那你倒是告诉我解药在哪里啊!” “在腰间,你找一下。” 自从元慕昀上次暗杀江小鱼之后,被自己的银针伤了无数次,他已经习惯了把解药随身带着了,这不,用上了。 “不是,你这样,我也看不见啊!”宋三娘只好一顿乱摸。 “喂喂,你这个女人,你在摸哪里?”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在给你找解药!” “那你往上摸,别往下!” “你别动!” “……” 第177章 密室告白 江小鱼用了整整一束洛神花,将【江虞】引到了暗室门口。 【江虞】明显是记得这个地方的,她亲手绘制过这里的地图,和她心心念念的师尊的画像放在一起。 “虽然魂灵没有心,但你是有残留一点点记忆的,对不对,所以,你想见他么?”江小鱼突然出现在【江虞】的身后。 其实按照原计划,江小鱼只需要引开【江虞】就可以了,但她还是选择,将【江虞】带来,见一见莫渊。 从她的角度,若她是江虞,铁定是原谅不了莫渊这个渣男兼浑蛋的。 可她毕竟不是那个愿意将毒酒一饮而尽的江虞,所以,是否原谅,还是交回给江虞本人。 暗室门口有几个阴兵把守,【江虞】走了过去:“唐掌门让我来审问罪人莫渊,尔等先退下。” 这大概就是,北冥首席杀手大师姐的魄力。 江小鱼模仿了好几回都不得奥义的魄力。 阴兵都低着头退去,【江虞】推开了暗室的门,一进去便对上了莫渊的眼神。 一如往昔,深邃不见底。 【江虞】抚上了自己的心口,似乎感受到什么力量涌动。 “是你吗?阿虞。”莫渊声音中,带着颤抖与喑哑。 “是你的阿虞。”江小鱼替她做了回答,替他们关上了暗室的门,“我去里面溜达,你们长话短说,免得被阴兵发现。” 说着,江小鱼便进入了之前唐风见待着的青铜棺的位置,开始上下摸索。 ———— “阿虞,对不起。”莫渊抬手想抚上江虞的脸庞,【江虞】目中无神,只是扭头躲了过去。 这只是本能罢了,这几日因为唐风见而生生多出来的,对男人本能的抗拒。 “也是,我是没资格碰你的,时至今日的种种,是为师亏欠了你。”莫渊神色黯然低下头,转头看向那个正在青铜棺位摸索的江小鱼,“你知道那个人吗,她让我叫她小鱼,她为了你,骂了我两回,一次是她发现了我为你布置的灵堂,她说我根本就不懂你,不配你死心塌地的信任,不配让你为了我心甘情愿地喝下毒酒;一次你知道的,她骂我——在你是活生生的人的时候,保护不了你,现在是个魂灵,我也保护不了你。她说得对,我莫渊,糊涂一世,竟是个渣男,懦夫,弱者。” 【江虞】泛着红光的眼神,隐隐有泪光闪动。 “门派上下的人都信她是江虞,她也试过拿着你的旗号去各大小门派招摇撞骗,应该是骗过不少人的,她说自己失忆了。而唯独我知道,她不是你,她不是我的阿虞。我的阿虞,我怎么会不认得呢。但我有时候又多么希望,她是你,你能像她这样,没有背负任何的责任、门派使命,快乐地活着,一如我们的年少往夕。”莫渊笑着摇摇头,“曾经我以为,按照唐风见的说法,你也可以复活,我就可以重新跟你一起,找个僻静的地方,相伴余生。” 【江虞】低头不语,已有晶莹的泪水缓缓垂落。 “可惜我醒悟得太晚,让你成为了这个命令里的第一个牺牲者,为师自知罪孽深重、无法回头。你说,若是我当初幡然醒悟,有足够的胆量违背师命。不杀你,不需要找这些荒唐的金木水土命格的人,不需要娶唐雪瑶……我们,会不会在一起。”莫渊说罢已是一阵苦笑,从腰间掏出了那个,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带血的坠子。 “你还记得它吗,木板与麻绳。”他将带血的坠子递给了【江虞】,“被你藏起来了,还好江小鱼还给我了,让我可以这段日子里随身携带。阿虞的血常伴身侧,莫渊,不忘阿虞。” 【江虞】颤抖着接过那个坠子,目中已无血色凶光:“只要有我江虞一口气在,一定护师傅周全。” 这是,她执行任务时保护莫渊说的话。 “阿虞,你……”莫渊只觉得喉结颤动,太多太多的话呼之欲出,又不敢确信 【江虞】抬眼看了看莫渊,这个眼神,那么熟悉,是莫渊一辈子都忘不了、不会认错的专属于江虞的眼神:“是我,我是阿虞,你的阿虞。” 莫渊上前一步,一手就把【江虞】搂入怀中,手停留在她的发丝间磨蹭,十分珍视。 他们从没有真正意义这样子地靠近过彼此,而这一次靠近,却是跨越了生死。 【江虞】缓缓抬手,环住了莫渊的腰,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作为一个魂灵,感受这奢侈的温暖。 ———— “真是心软的女人,要是我,我还不如现在就捅一刀,一个渣男而已,变阴兵算了。”江小鱼感叹着摇头。 不过她似乎发现了一些异样,在这青铜棺位的附近,虽然碎片掉落了一地,但依稀可以看到有几行字,她走了一圈,把有字的碎片都捡起来,拼凑到了一起: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这是青铜棺上的铭文。阿虞死后,当时不是跟你赌了一局,我是暂时放弃了这个死而复生的计划,便请人打造了这个青铜棺,暂先镇住了唐风见的不死之身。这个铭文,是当时的大师加上去的,说是得了魔女血才得以解开。”莫渊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我的师尊大人……你走路没声的吗……”江小鱼差点被吓了半死。 “看在你把我骂醒,也把【江虞】给我带回来的面子上,我不会计较你那句【不如现在就捅一刀,一个渣男而已,变阴兵算了】。”莫渊抽了抽嘴角。 “现在魔女已经死了,没有了魔女血。看来这句话,应该是能镇压唐风见的奥义所在。”江小鱼默默记下了这句话。 “阻止唐风见的阴兵继续杀戮,就要抢五行阴铃。我知道,启用铃铛的密令。”【江虞】抬眼看着江小鱼,握住她的手,眼神深邃,随即贴近江小鱼的耳朵,耳语了些什么。 “江小鱼,你记住了吗?”【江虞】露出了一抹温柔的微笑。 江小鱼却无法控制自己溢于言表的惊讶与悲伤,只是点了点头。 第177章 密室告白 江小鱼用了整整一束洛神花,将【江虞】引到了暗室门口。 【江虞】明显是记得这个地方的,她亲手绘制过这里的地图,和她心心念念的师尊的画像放在一起。 “虽然魂灵没有心,但你是有残留一点点记忆的,对不对,所以,你想见他么?”江小鱼突然出现在【江虞】的身后。 其实按照原计划,江小鱼只需要引开【江虞】就可以了,但她还是选择,将【江虞】带来,见一见莫渊。 从她的角度,若她是江虞,铁定是原谅不了莫渊这个渣男兼浑蛋的。 可她毕竟不是那个愿意将毒酒一饮而尽的江虞,所以,是否原谅,还是交回给江虞本人。 暗室门口有几个阴兵把守,【江虞】走了过去:“唐掌门让我来审问罪人莫渊,尔等先退下。” 这大概就是,北冥首席杀手大师姐的魄力。 江小鱼模仿了好几回都不得奥义的魄力。 阴兵都低着头退去,【江虞】推开了暗室的门,一进去便对上了莫渊的眼神。 一如往昔,深邃不见底。 【江虞】抚上了自己的心口,似乎感受到什么力量涌动。 “是你吗?阿虞。”莫渊声音中,带着颤抖与喑哑。 “是你的阿虞。”江小鱼替她做了回答,替他们关上了暗室的门,“我去里面溜达,你们长话短说,免得被阴兵发现。” 说着,江小鱼便进入了之前唐风见待着的青铜棺的位置,开始上下摸索。 ———— “阿虞,对不起。”莫渊抬手想抚上江虞的脸庞,【江虞】目中无神,只是扭头躲了过去。 这只是本能罢了,这几日因为唐风见而生生多出来的,对男人本能的抗拒。 “也是,我是没资格碰你的,时至今日的种种,是为师亏欠了你。”莫渊神色黯然低下头,转头看向那个正在青铜棺位摸索的江小鱼,“你知道那个人吗,她让我叫她小鱼,她为了你,骂了我两回,一次是她发现了我为你布置的灵堂,她说我根本就不懂你,不配你死心塌地的信任,不配让你为了我心甘情愿地喝下毒酒;一次你知道的,她骂我——在你是活生生的人的时候,保护不了你,现在是个魂灵,我也保护不了你。她说得对,我莫渊,糊涂一世,竟是个渣男,懦夫,弱者。” 【江虞】泛着红光的眼神,隐隐有泪光闪动。 “门派上下的人都信她是江虞,她也试过拿着你的旗号去各大小门派招摇撞骗,应该是骗过不少人的,她说自己失忆了。而唯独我知道,她不是你,她不是我的阿虞。我的阿虞,我怎么会不认得呢。但我有时候又多么希望,她是你,你能像她这样,没有背负任何的责任、门派使命,快乐地活着,一如我们的年少往夕。”莫渊笑着摇摇头,“曾经我以为,按照唐风见的说法,你也可以复活,我就可以重新跟你一起,找个僻静的地方,相伴余生。” 【江虞】低头不语,已有晶莹的泪水缓缓垂落。 “可惜我醒悟得太晚,让你成为了这个命令里的第一个牺牲者,为师自知罪孽深重、无法回头。你说,若是我当初幡然醒悟,有足够的胆量违背师命。不杀你,不需要找这些荒唐的金木水土命格的人,不需要娶唐雪瑶……我们,会不会在一起。”莫渊说罢已是一阵苦笑,从腰间掏出了那个,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带血的坠子。 “你还记得它吗,木板与麻绳。”他将带血的坠子递给了【江虞】,“被你藏起来了,还好江小鱼还给我了,让我可以这段日子里随身携带。阿虞的血常伴身侧,莫渊,不忘阿虞。” 【江虞】颤抖着接过那个坠子,目中已无血色凶光:“只要有我江虞一口气在,一定护师傅周全。” 这是,她执行任务时保护莫渊说的话。 “阿虞,你……”莫渊只觉得喉结颤动,太多太多的话呼之欲出,又不敢确信 【江虞】抬眼看了看莫渊,这个眼神,那么熟悉,是莫渊一辈子都忘不了、不会认错的专属于江虞的眼神:“是我,我是阿虞,你的阿虞。” 莫渊上前一步,一手就把【江虞】搂入怀中,手停留在她的发丝间磨蹭,十分珍视。 他们从没有真正意义这样子地靠近过彼此,而这一次靠近,却是跨越了生死。 【江虞】缓缓抬手,环住了莫渊的腰,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作为一个魂灵,感受这奢侈的温暖。 ———— “真是心软的女人,要是我,我还不如现在就捅一刀,一个渣男而已,变阴兵算了。”江小鱼感叹着摇头。 不过她似乎发现了一些异样,在这青铜棺位的附近,虽然碎片掉落了一地,但依稀可以看到有几行字,她走了一圈,把有字的碎片都捡起来,拼凑到了一起: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这是青铜棺上的铭文。阿虞死后,当时不是跟你赌了一局,我是暂时放弃了这个死而复生的计划,便请人打造了这个青铜棺,暂先镇住了唐风见的不死之身。这个铭文,是当时的大师加上去的,说是得了魔女血才得以解开。”莫渊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我的师尊大人……你走路没声的吗……”江小鱼差点被吓了半死。 “看在你把我骂醒,也把【江虞】给我带回来的面子上,我不会计较你那句【不如现在就捅一刀,一个渣男而已,变阴兵算了】。”莫渊抽了抽嘴角。 “现在魔女已经死了,没有了魔女血。看来这句话,应该是能镇压唐风见的奥义所在。”江小鱼默默记下了这句话。 “阻止唐风见的阴兵继续杀戮,就要抢五行阴铃。我知道,启用铃铛的密令。”【江虞】抬眼看着江小鱼,握住她的手,眼神深邃,随即贴近江小鱼的耳朵,耳语了些什么。 “江小鱼,你记住了吗?”【江虞】露出了一抹温柔的微笑。 江小鱼却无法控制自己溢于言表的惊讶与悲伤,只是点了点头。 第178章 洗不清了 江小鱼回到南夕的时候,正巧看见元慕昀和宋三娘在七嘴八舌吵吵些什么。 先听到的是宋三娘的声音:“都是你害的!我这样怎么见人!” 然后就是元慕昀:“没人看你的,也没人看这里的,你少啰嗦把衣服拉起来!” “怎么就没人看了,这么明显,南夕的弟子那么多,现在还有你蜀葵门的……” “他们敢看,老子就把他们眼睛挖了!” “那你怎么不挖你自己眼睛!” “……” 这怎么还挖上眼睛了…… 江小鱼走上前去,元慕昀发现江小鱼过来马上张开双臂,严严实实把宋三娘挡在身后,一脸尴尬:“小鱼,你回来啦!” 而宋三娘躲在元慕昀后面低着头,拼命扯着衣服的领口。 江小鱼伸出手:“铃铛拿到了吗?” “笑话,我亲自出马,自然是轻松拿捏。”元慕昀哆嗦出一只手,把铃铛从袖间抖落给到江小鱼,另外一只手倒是没闲着,还是护着宋三娘。 奇怪,这很奇怪。 江小鱼的八卦之魂都在熊熊燃烧了。 她假装转身离开,趁二人不备突然回头,一把拉走了元慕昀:“我倒要看看你们在遮遮掩掩些什么!” 元慕昀猝不及防被拉开,宋三娘羞赧得脸都红了,只见她衣领遮挡不住的脖子处突然多了一个红红的吻痕…… 倒也是个意外。 其实就是元慕昀毒发的时候恰好一脑袋倒在了她的脖颈,又恰恰好是嘴唇碰皮肤的状态…… 中毒使人颤抖无法自制,偏偏宋三娘上下其手找不到解药,元慕昀原本就中毒,还被撩拨得酥痒难耐,一个敏感浑身颤抖,又一个不耐烦就加大力度咬了一口…… 待毒性解了,宋三娘的脖颈处竟然活生生多了一道吻痕。说吻痕也对,的确是元慕昀不小心给嘬出来的,但说不是吻痕也对,毕竟两人真的不是在做什么风月情事。 但别人看在眼里可就不一样了,江小鱼上下打量着宋三娘脸红得快掐出色来的样子,反观一脸心虚故意抬头望天吹口哨的元慕昀,马上露出一副“哦,我懂了我懂了,是我唐突了,是我打扰了”的复杂表情。 “可以啊老元!眼光不错!”江小鱼拍了拍元慕昀,眼神意有所指。 “不是,我……”元慕昀刚想解释,又一时语塞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之,多多少少是有些洗不清了,“我想想,我一定可以解释的!” “不用解释了,我懂,我懂。不打扰你们,你们继续!”江小鱼笑着就要离开。 宋三娘看着江小鱼走了,连忙跑过来一把揪起元慕昀的耳朵:“你倒是解释啊!这个时候你害羞什么,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江小鱼猛地一回头,突然看见宋三娘揪着元慕昀耳朵的模样,不过说实话,看着还挺打情骂俏的,温馨提示了一句:“这里还是人多,这种事情,我就要说你了老元,女孩子脸皮薄,你得换个地。实在不行,那还有个假山。” 假山,古往今来侍卫奴婢、帝王将相最爱的隐秘之处。 “……” 元慕昀和宋三娘无话可说,这次,是真的洗不清了。 ———— 江小鱼回到云时的房里,一进门就被拉到墙角一顿壁咚…… 她毫无防备地脑袋向后撞去,还好撞上的是云时的手掌,要不然脑袋后面铁定是要起个包了。江小鱼果断狠狠地盯了云时一眼: “你干嘛?” 云时倒是一脸气鼓鼓,似是受了极大委屈似的:“你先说,你在外面跟那姓元的家伙干嘛呢?笑得那么开心。” “我哪有。” “你还没有,你不是在外面跟他们笑得很开心吗,你还用这只手搭了他的肩膀!”云时逼近了江小鱼,把江小鱼刚刚搭在元慕昀身上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 堂堂一代掌门不仅变成了恋爱脑,还格外斤斤计较了起来。 江小鱼噗嗤一笑。 “你还笑?!”云时白了一眼,他不过就是介意吃醋罢了。 “你都会说【他们】了,你不知道宋三娘也在外面吗?事情是这样的。”江小鱼悄悄凑在云时耳边,把自己发现的八卦分享给云时听。 大致添油加醋了一下,就是元慕昀和宋三娘对上眼了,刚刚她还抓到宋三娘脖子上有吻痕,而且“作案凶手”就是元慕昀这个家伙! “真的假的?”云时眸色一深,“这个家伙居然敢动我南夕门派的女子!” “你那么生气干嘛?还是说你对你的宋芸昕妹妹念念不忘?”江小鱼这会儿来劲了,用手指猛戳云时的心窝。 “怎么可能!”云时赶紧一把握住江小鱼的手,“我的心里,一鱼足矣,你知道的。” “说正事呢!”江小鱼拿出元慕昀给的铃铛,“这个就是真正的五行阴铃,我也从江虞那里,要到了这个铃铛的口诀。根据江虞的说法,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现在正在作乱的几个戾气满满的魂灵,给收回到铃铛来。” 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口一声熟悉而凄烈的声音:“江虞你在哪里,速速拿命来!”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这个执着把江小鱼叫做【江虞】的,除了【唐雪瑶】还能有谁。 原本以为唐雪瑶自从那次中毒事件后就谢了幕,没想到还是阴魂不散地纠缠不休啊。 云时本能地挡在了江小鱼面前:“我先出去看看。” 江小鱼莞尔一笑,晃了晃手里的铃铛:“难道,不应该是去,试一试吗?” ———— 房门外的元慕昀和宋三娘已经被打趴下了,不得不说,魂灵【唐雪瑶】比真人唐雪瑶要厉害得多,指甲尖利,还长鞭飞舞,相比她在世的时候更多了几分嚣张跋扈。 “大哥,你也太弱了……这才三招不到啊!”宋三娘捂着胸口对着元慕昀吐槽着。 “大姐,你看我穿的什么?我穿着江虞的衣服啊!我还前面垫着馒头后面垫着馒头,能跟正常的时候一样吗?”元慕昀又又又吐了一口血,他觉得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认识了江小鱼,最近这段时间他都不知道吐了多少血了,“而且,你也没有很厉害好,你还说我!” “你……”宋三娘被抢白了一句无话可说。 “别吵了,成为我的阴兵之后再去吵!”唐雪瑶扬起长鞭。 元慕昀连忙一个闪身上前抱住了宋三娘。 “且慢!” 第178章 洗不清了 江小鱼回到南夕的时候,正巧看见元慕昀和宋三娘在七嘴八舌吵吵些什么。 先听到的是宋三娘的声音:“都是你害的!我这样怎么见人!” 然后就是元慕昀:“没人看你的,也没人看这里的,你少啰嗦把衣服拉起来!” “怎么就没人看了,这么明显,南夕的弟子那么多,现在还有你蜀葵门的……” “他们敢看,老子就把他们眼睛挖了!” “那你怎么不挖你自己眼睛!” “……” 这怎么还挖上眼睛了…… 江小鱼走上前去,元慕昀发现江小鱼过来马上张开双臂,严严实实把宋三娘挡在身后,一脸尴尬:“小鱼,你回来啦!” 而宋三娘躲在元慕昀后面低着头,拼命扯着衣服的领口。 江小鱼伸出手:“铃铛拿到了吗?” “笑话,我亲自出马,自然是轻松拿捏。”元慕昀哆嗦出一只手,把铃铛从袖间抖落给到江小鱼,另外一只手倒是没闲着,还是护着宋三娘。 奇怪,这很奇怪。 江小鱼的八卦之魂都在熊熊燃烧了。 她假装转身离开,趁二人不备突然回头,一把拉走了元慕昀:“我倒要看看你们在遮遮掩掩些什么!” 元慕昀猝不及防被拉开,宋三娘羞赧得脸都红了,只见她衣领遮挡不住的脖子处突然多了一个红红的吻痕…… 倒也是个意外。 其实就是元慕昀毒发的时候恰好一脑袋倒在了她的脖颈,又恰恰好是嘴唇碰皮肤的状态…… 中毒使人颤抖无法自制,偏偏宋三娘上下其手找不到解药,元慕昀原本就中毒,还被撩拨得酥痒难耐,一个敏感浑身颤抖,又一个不耐烦就加大力度咬了一口…… 待毒性解了,宋三娘的脖颈处竟然活生生多了一道吻痕。说吻痕也对,的确是元慕昀不小心给嘬出来的,但说不是吻痕也对,毕竟两人真的不是在做什么风月情事。 但别人看在眼里可就不一样了,江小鱼上下打量着宋三娘脸红得快掐出色来的样子,反观一脸心虚故意抬头望天吹口哨的元慕昀,马上露出一副“哦,我懂了我懂了,是我唐突了,是我打扰了”的复杂表情。 “可以啊老元!眼光不错!”江小鱼拍了拍元慕昀,眼神意有所指。 “不是,我……”元慕昀刚想解释,又一时语塞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之,多多少少是有些洗不清了,“我想想,我一定可以解释的!” “不用解释了,我懂,我懂。不打扰你们,你们继续!”江小鱼笑着就要离开。 宋三娘看着江小鱼走了,连忙跑过来一把揪起元慕昀的耳朵:“你倒是解释啊!这个时候你害羞什么,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江小鱼猛地一回头,突然看见宋三娘揪着元慕昀耳朵的模样,不过说实话,看着还挺打情骂俏的,温馨提示了一句:“这里还是人多,这种事情,我就要说你了老元,女孩子脸皮薄,你得换个地。实在不行,那还有个假山。” 假山,古往今来侍卫奴婢、帝王将相最爱的隐秘之处。 “……” 元慕昀和宋三娘无话可说,这次,是真的洗不清了。 ———— 江小鱼回到云时的房里,一进门就被拉到墙角一顿壁咚…… 她毫无防备地脑袋向后撞去,还好撞上的是云时的手掌,要不然脑袋后面铁定是要起个包了。江小鱼果断狠狠地盯了云时一眼: “你干嘛?” 云时倒是一脸气鼓鼓,似是受了极大委屈似的:“你先说,你在外面跟那姓元的家伙干嘛呢?笑得那么开心。” “我哪有。” “你还没有,你不是在外面跟他们笑得很开心吗,你还用这只手搭了他的肩膀!”云时逼近了江小鱼,把江小鱼刚刚搭在元慕昀身上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 堂堂一代掌门不仅变成了恋爱脑,还格外斤斤计较了起来。 江小鱼噗嗤一笑。 “你还笑?!”云时白了一眼,他不过就是介意吃醋罢了。 “你都会说【他们】了,你不知道宋三娘也在外面吗?事情是这样的。”江小鱼悄悄凑在云时耳边,把自己发现的八卦分享给云时听。 大致添油加醋了一下,就是元慕昀和宋三娘对上眼了,刚刚她还抓到宋三娘脖子上有吻痕,而且“作案凶手”就是元慕昀这个家伙! “真的假的?”云时眸色一深,“这个家伙居然敢动我南夕门派的女子!” “你那么生气干嘛?还是说你对你的宋芸昕妹妹念念不忘?”江小鱼这会儿来劲了,用手指猛戳云时的心窝。 “怎么可能!”云时赶紧一把握住江小鱼的手,“我的心里,一鱼足矣,你知道的。” “说正事呢!”江小鱼拿出元慕昀给的铃铛,“这个就是真正的五行阴铃,我也从江虞那里,要到了这个铃铛的口诀。根据江虞的说法,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现在正在作乱的几个戾气满满的魂灵,给收回到铃铛来。” 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口一声熟悉而凄烈的声音:“江虞你在哪里,速速拿命来!”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这个执着把江小鱼叫做【江虞】的,除了【唐雪瑶】还能有谁。 原本以为唐雪瑶自从那次中毒事件后就谢了幕,没想到还是阴魂不散地纠缠不休啊。 云时本能地挡在了江小鱼面前:“我先出去看看。” 江小鱼莞尔一笑,晃了晃手里的铃铛:“难道,不应该是去,试一试吗?” ———— 房门外的元慕昀和宋三娘已经被打趴下了,不得不说,魂灵【唐雪瑶】比真人唐雪瑶要厉害得多,指甲尖利,还长鞭飞舞,相比她在世的时候更多了几分嚣张跋扈。 “大哥,你也太弱了……这才三招不到啊!”宋三娘捂着胸口对着元慕昀吐槽着。 “大姐,你看我穿的什么?我穿着江虞的衣服啊!我还前面垫着馒头后面垫着馒头,能跟正常的时候一样吗?”元慕昀又又又吐了一口血,他觉得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认识了江小鱼,最近这段时间他都不知道吐了多少血了,“而且,你也没有很厉害好,你还说我!” “你……”宋三娘被抢白了一句无话可说。 “别吵了,成为我的阴兵之后再去吵!”唐雪瑶扬起长鞭。 元慕昀连忙一个闪身上前抱住了宋三娘。 “且慢!” 第179章 铃铛启动 说且慢的,自然是江小鱼。 她缓慢从房间里出来:“不是找我么?为难我们的人作甚?” 【唐雪瑶】眼泛红光:“接下来就让你尝尝鞭子的滋味!”说着就挥鞭而来。 这鞭子江小鱼可真的是太熟悉了,她一把就抓住了,勾着嘴角表示:“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欺负的江小鱼吗?小可爱,你该回家了!” 说着,便轻轻摇动手上的铃铛,嘴上念着:“天人合一,清静无为,魂灵安息。” 铃铛一响,原本暴戾的魂灵【唐雪瑶】竟停止了动作,眼中的红色凶光渐渐消失,甚至身体逐渐变淡:“师姐……是你啊……” 江小鱼想起,唐雪瑶也是可怜地死在自己怀里的。 她打开了写着【木】的铃铛: “雪瑶,师姐带你回家,好不好?” 【唐雪瑶】点点头,渐渐化作一缕轻烟飘散进入了铃铛之中。 江小鱼突然有些沉重,唐雪瑶现在是真正意义地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她看着手中的铃铛出神。 爱而不得,父亲利用,名存实亡的婚姻,卒于毒酒的结局…… 云时将一脸凝重的江小鱼搂入怀中,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没事了,你也不必自责,这也是她的宿命,而我们也是为了这世间更少的杀戮,为了人间皆安。” 因为【唐雪瑶】被收入了铃铛,由唐雪瑶带领的阴兵也同时倒下,化作袅袅灰烟散去。 ———— 镇上,长轩和小夏正率领南夕的弟子,阻止阴兵的杀戮,一个张牙舞爪的阴兵倒下去,下一刻就有另一个龇牙咧嘴的阴兵站起来。长轩和小夏执着剑,拼尽全力抵抗着阴兵阵列,喊着让手无寸铁的平民无辜百姓赶紧撤退。 镇上的人们哪里见过这样残暴的场面,纷纷抱头四下逃窜,更有甚者,在阴兵向他扑过来的时候,毫不犹豫把身边的女子或老人硬是推了出去,给自己争取了逃命的时间。 人性温热时,最危险的时候,最动人。 人性凉薄时,也是在这最危险的时候,最残酷。 此时,阴兵的首领一跃而出,竟然是【小谢】。 当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此时此刻只是一个双眼无神、目露凶光的嗜血狂魔,小夏比谁都痛心。 因为小谢当时死得太惨了,现在还能看到他身上斑斑驳驳没有一处完好,每一寸都是张狂的狰狞。 小夏举起了手中的剑,可怎么也忍不下去往这身子上再伤一刀。 迟疑间,【小谢】已经将她掐着脖子举起,甩在一旁的房顶上滚落下来。 长轩一个飞扑接住了小夏:“你不要心慈手软了,他已经不是小谢了,他是魂灵、是阴兵,我们再不阻止他,他就要大开杀戒了!” 小谢正要掐起一边另一个南夕弟子,长轩过去一脚踢开了【小谢】,【小谢】回头看见长轩,不屑地哼哼了一声,一拳就把他打飞出几十尺远…… 正当【小谢】冲过来,准备再揍一拳将长轩打成肉饼之前,小夏冲出来,双手横挡在长轩面前,迎上【小谢】血肉淋漓的拳头,大喊:“小谢,不要!” 这一瞬间,【小谢】像是听懂了一样,不知为什么的,就把拳头距离小夏的脸只有几分毫的地方,停住了。似乎微微颤抖,自己跟自己较劲一般,还歪着头,注视着小夏的眼睛。 【小谢】记得这双眼睛、这个声音,刻入骨血的记得,反射端深处的善良被隐隐唤醒。 小夏刚刚预感自己要被打飞,已紧紧闭上眼睛,可她感受到了一阵收势,睁开眼睛刚好注视着【小谢】的眼睛,红光已忽闪忽闪地黯下,似乎想说什么,似乎又说不出什么。 残破的身躯在夕阳下,而夕阳下只有他一个人,天地间彷佛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万里荒寒,连夕阳都似变了颜色,变成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白。 “小谢?”小夏试探性地轻声发问。 “嗯。”【小谢】喉咙里闷闷发出声响,似是回应。 “小谢,收手,好不好。”小夏更咽着,“你还记不记得,你在东华寺说过的,你的心愿。” 【小谢】眉头紧皱,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夏继续认真盯【小谢】的眼睛,双手依然紧紧护着地上的长轩:“你不记得的话,姐姐说给你听,你的心愿是——荡尽天下,不平之事。可你现在,在做什么?” 【小谢】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破败不堪,一阵颤抖,而后轻轻呜咽。 此时,一个不知名的阴兵咆哮着过来,一把抓住了小夏的手臂就要啃下去。 【小谢】仰头大吼了一声,直接一手抓起那个阴兵就撕成了碎片…… 江小鱼正好赶到,她拿着手上的五行阴铃,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的【小谢】是魂灵,可是他却在与阴兵对抗,反过来保护着小夏和长轩。 云时拍着小鱼的肩膀,他也觉得眼前的景象极为震撼。 这边,魂灵在对抗阴兵,保护记忆中温暖过他的鲜活的人。 那边,明明是人类,却有人为了吸引阴兵的注意给自己争取逃生的机会,将自家的老弱病残推出去挡刀。 可为了阴兵可以真正地消失,为了彻彻底底斩断唐风见的左膀右臂,为了天下苍生,她必须做,必须制止所有的荒唐。 江小鱼闭上了眼睛,打开了刻字为【土】的铃铛,轻摇,发出摄魂夺魄的阴铃之声,更咽着,念出了那句熟悉的口诀:“天人……合一,清静无为,魂灵……安息……” 【小谢】的魂灵回头了,嘴角竟然有一抹淡淡的微笑,随之身体变淡,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要说些什么,小鱼只觉得鼻子一酸,双眼模糊。 小夏也已经把头埋在长轩的怀疑,一阵一阵哭泣。 【小谢】身形已基本化作青烟,飘入铃铛之中,而【小谢】身边所有的阴兵,也轰然飘散。 江小鱼盖上了铃铛,用手轻轻磨蹭着这个【土】字的铃铛,云时轻轻搂着她: “刚刚小谢说的是,天下太平,人间皆安。” 第179章 铃铛启动 说且慢的,自然是江小鱼。 她缓慢从房间里出来:“不是找我么?为难我们的人作甚?” 【唐雪瑶】眼泛红光:“接下来就让你尝尝鞭子的滋味!”说着就挥鞭而来。 这鞭子江小鱼可真的是太熟悉了,她一把就抓住了,勾着嘴角表示:“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欺负的江小鱼吗?小可爱,你该回家了!” 说着,便轻轻摇动手上的铃铛,嘴上念着:“天人合一,清静无为,魂灵安息。” 铃铛一响,原本暴戾的魂灵【唐雪瑶】竟停止了动作,眼中的红色凶光渐渐消失,甚至身体逐渐变淡:“师姐……是你啊……” 江小鱼想起,唐雪瑶也是可怜地死在自己怀里的。 她打开了写着【木】的铃铛: “雪瑶,师姐带你回家,好不好?” 【唐雪瑶】点点头,渐渐化作一缕轻烟飘散进入了铃铛之中。 江小鱼突然有些沉重,唐雪瑶现在是真正意义地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她看着手中的铃铛出神。 爱而不得,父亲利用,名存实亡的婚姻,卒于毒酒的结局…… 云时将一脸凝重的江小鱼搂入怀中,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没事了,你也不必自责,这也是她的宿命,而我们也是为了这世间更少的杀戮,为了人间皆安。” 因为【唐雪瑶】被收入了铃铛,由唐雪瑶带领的阴兵也同时倒下,化作袅袅灰烟散去。 ———— 镇上,长轩和小夏正率领南夕的弟子,阻止阴兵的杀戮,一个张牙舞爪的阴兵倒下去,下一刻就有另一个龇牙咧嘴的阴兵站起来。长轩和小夏执着剑,拼尽全力抵抗着阴兵阵列,喊着让手无寸铁的平民无辜百姓赶紧撤退。 镇上的人们哪里见过这样残暴的场面,纷纷抱头四下逃窜,更有甚者,在阴兵向他扑过来的时候,毫不犹豫把身边的女子或老人硬是推了出去,给自己争取了逃命的时间。 人性温热时,最危险的时候,最动人。 人性凉薄时,也是在这最危险的时候,最残酷。 此时,阴兵的首领一跃而出,竟然是【小谢】。 当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此时此刻只是一个双眼无神、目露凶光的嗜血狂魔,小夏比谁都痛心。 因为小谢当时死得太惨了,现在还能看到他身上斑斑驳驳没有一处完好,每一寸都是张狂的狰狞。 小夏举起了手中的剑,可怎么也忍不下去往这身子上再伤一刀。 迟疑间,【小谢】已经将她掐着脖子举起,甩在一旁的房顶上滚落下来。 长轩一个飞扑接住了小夏:“你不要心慈手软了,他已经不是小谢了,他是魂灵、是阴兵,我们再不阻止他,他就要大开杀戒了!” 小谢正要掐起一边另一个南夕弟子,长轩过去一脚踢开了【小谢】,【小谢】回头看见长轩,不屑地哼哼了一声,一拳就把他打飞出几十尺远…… 正当【小谢】冲过来,准备再揍一拳将长轩打成肉饼之前,小夏冲出来,双手横挡在长轩面前,迎上【小谢】血肉淋漓的拳头,大喊:“小谢,不要!” 这一瞬间,【小谢】像是听懂了一样,不知为什么的,就把拳头距离小夏的脸只有几分毫的地方,停住了。似乎微微颤抖,自己跟自己较劲一般,还歪着头,注视着小夏的眼睛。 【小谢】记得这双眼睛、这个声音,刻入骨血的记得,反射端深处的善良被隐隐唤醒。 小夏刚刚预感自己要被打飞,已紧紧闭上眼睛,可她感受到了一阵收势,睁开眼睛刚好注视着【小谢】的眼睛,红光已忽闪忽闪地黯下,似乎想说什么,似乎又说不出什么。 残破的身躯在夕阳下,而夕阳下只有他一个人,天地间彷佛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万里荒寒,连夕阳都似变了颜色,变成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白。 “小谢?”小夏试探性地轻声发问。 “嗯。”【小谢】喉咙里闷闷发出声响,似是回应。 “小谢,收手,好不好。”小夏更咽着,“你还记不记得,你在东华寺说过的,你的心愿。” 【小谢】眉头紧皱,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夏继续认真盯【小谢】的眼睛,双手依然紧紧护着地上的长轩:“你不记得的话,姐姐说给你听,你的心愿是——荡尽天下,不平之事。可你现在,在做什么?” 【小谢】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破败不堪,一阵颤抖,而后轻轻呜咽。 此时,一个不知名的阴兵咆哮着过来,一把抓住了小夏的手臂就要啃下去。 【小谢】仰头大吼了一声,直接一手抓起那个阴兵就撕成了碎片…… 江小鱼正好赶到,她拿着手上的五行阴铃,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的【小谢】是魂灵,可是他却在与阴兵对抗,反过来保护着小夏和长轩。 云时拍着小鱼的肩膀,他也觉得眼前的景象极为震撼。 这边,魂灵在对抗阴兵,保护记忆中温暖过他的鲜活的人。 那边,明明是人类,却有人为了吸引阴兵的注意给自己争取逃生的机会,将自家的老弱病残推出去挡刀。 可为了阴兵可以真正地消失,为了彻彻底底斩断唐风见的左膀右臂,为了天下苍生,她必须做,必须制止所有的荒唐。 江小鱼闭上了眼睛,打开了刻字为【土】的铃铛,轻摇,发出摄魂夺魄的阴铃之声,更咽着,念出了那句熟悉的口诀:“天人……合一,清静无为,魂灵……安息……” 【小谢】的魂灵回头了,嘴角竟然有一抹淡淡的微笑,随之身体变淡,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要说些什么,小鱼只觉得鼻子一酸,双眼模糊。 小夏也已经把头埋在长轩的怀疑,一阵一阵哭泣。 【小谢】身形已基本化作青烟,飘入铃铛之中,而【小谢】身边所有的阴兵,也轰然飘散。 江小鱼盖上了铃铛,用手轻轻磨蹭着这个【土】字的铃铛,云时轻轻搂着她: “刚刚小谢说的是,天下太平,人间皆安。” 第180章 洛神醉人 萧陵和盼儿,绝对没有想到,他们生前心心念念要做的事情,直到死后才开始执行。 身为魂灵的【萧陵】和【盼儿】,带上凌霄门的一众阴兵,正在天姬门口作乱。 他们嘴里还念念有词: “灭天姬,为我凌霄门偿命!” “天姬掌门与一众女弟子,出来迎战!拿命来!” 因早有预备,余十烟命所有弟子死死顶住门派大门,还有一众弓箭手在城墙上射箭放火,可这些物理性的攻击根本对于这群汹涌而至的阴兵,有若隔靴搔痒。 正当门派的大门即将倒塌时,江小鱼和云时匆匆赶到。 这一次,她同时打开了【金】和【水】两个铃铛,念出口诀:“天人合一,清静无为,魂灵安息。” 【萧陵】和【盼儿】停止了动作,红色的凶光消失,反而看向彼此。 【萧陵】怔住:“盼儿,你怎么会?” 【盼儿】微微一笑,揽住了他的脖颈:“我好像又被骗了,但无所谓,起码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萧陵】心疼地把【盼儿】揽在胸前:“对不起,是我先走一步,没有保护好你。” 【盼儿】用手挡住【萧陵】的嘴,不让他往下说:“是我作恶太多的报应,还要麻烦你,以后都不要再松开我了。” 两人身影变淡,【金】【土】双铃合而为一,将这一对执念深深、作茧自缚的怨侣收了进去。 一众阴兵灰飞烟灭,天姬门派保住了,无人伤亡。 女弟子们都簇拥出来,抱着江小鱼往上扔: “天姬大小姐拯救门派于水火!” “天姬大小姐好厉害!!” “不愧是大小姐!” “……” 一派欢庆祥和,可江小鱼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毕竟,魂灵还剩下最后一个。 可是这最后一个,是江虞。 那日【江虞】告诉了她,五行阴铃的用法,必须将复活蛊中五个代表金木水火土的魂灵集齐,才能消灭所有的阴兵。 可这【火】字铃铛,要收的,就是【江虞】。 【江虞】将口诀告诉了江小鱼,也是相当于自爆软肋,做好了再次赴死的准备。 江小鱼对江虞是佩服的,可她又是伤感的。 死江虞、臭江虞,你怎么那么爱自己主动赴死…… ———— 最后思来想去,江小鱼还是选择自己偷偷通过后山的密道。 她不忍下手,想先去找莫渊,好歹让他们好好告个别。 却没想到【江虞】就在北冥密室门口等她: “江小鱼,不错,你跟我掐算的,差不多时间。” 江小鱼吃了一惊:“你在等我?” 【江虞】点了点头:“我跟莫渊师尊说了,我出去办点事,回来……再跟他一起互诉衷肠,举杯畅饮。” 神色淡漠,语气决绝。 上一次喝九泉散,她也是这个理由。 不过上次是为了所谓的门派安危,还有莫渊忤逆不了的师命,这次,是为了天下苍生。 她虽然是恶名昭着的第一杀手,只要门派有令,杀就是了,不问过往,却也见不得阴阳鬼神作乱,江湖一片生灵涂炭。 这便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但关系苍生天下的底线,不可违背。 “你动手。”江虞无比坦荡,“谢谢你把我留到最后一个,我还是多陪伴了师尊一些时光,足够了。” 江虞看着迟疑的江小鱼笑了笑:“莫渊师尊跟我说了,谢谢你帮我找回了身世,知道我娘还没死,我真的很开心。希望,你不要跟她提起我成为魂灵的事情,往后的日子,你可要替我好好尽女儿之责。不然的话,我可还真的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呢!” 【江虞】莞尔一笑,眉眼之间第一次像极了江小鱼,少女风情,无忧无虑。 她终于不再是北冥第一杀手江虞,也不是地府阴兵的首领,她只是她自己,没有背负,没有职责,没有执念。 此时阴兵已经发现了江小鱼,正晃晃悠悠地向她们跑来。“ “再不喊,就来不及了!”【江虞】一剑横扫,阴兵倒了一地,“你是要看着这群阴兵蚕食各大门派,整个江湖都变成地府吗?” “江小鱼,我以江虞身体的主人命令你,快喊口诀!”【江虞】又一剑,击退了想要扑向江小鱼的阴兵。 “天人……合一,清静无为,魂灵……安息……”江小鱼颤抖着打开了【火】的铃铛。 瞬间火花四溅,一片血红漫天。 【江虞】轻飘飘地向上,身影逐渐变淡,与其他魂灵不同,她头也不回地进入了铃铛,没有任何的嘱托和留恋。 像极了一朵成熟饱满,从枝头上猛地掉落的洛神花。 除了醉人的香气,和惊鸿一瞥的破碎震撼,什么都不给世人留下。 随后,阴兵也消散开去,一如不曾存在过一样,只余满地血腥味提醒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轰轰烈烈的、北冥弟子与阴兵的生死战役。 江小鱼怀着沉重的心情,推开了北冥密室的门。 “来了?”莫渊头都不抬,往桌案上斟酒,就好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刚刚【江虞】的确是说过,她骗莫渊说,她办完事就回来,与他互诉衷肠、共饮美酒。 可是【江虞】这次是真真正正,灰飞烟灭,彻底回不来了。 “我不是江虞。”江小鱼不知道这句话说过多少次,但唯独这次,带着极大的挣扎,充满了沉默。 “我知道,你是江小鱼。”莫渊终于抬了头,却依然是别人看不懂的表情,讳莫如深。 黑色的长袍,飘逸的长发,一如初见。 江小鱼抬眼才发现,在她去收五个魂灵的时间里,莫渊已经把密室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没有青铜雕花棺的碎片、没有机关、没有金木水火土五个透明棺,只剩下那个原本一片红色灵堂,四周都缠绕着红色的丝绸,殷红殷红的颜色,衬着烛光依旧像是要滴出血来。 而正中间依旧是一大片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洛神花,还有一个空空如也的花棺。 北冥密室,依旧还是那个【吾爱江虞之灵位】。 不过这一次,江小鱼倒是不再觉得毛骨悚然。 毕竟见过了太多更可怕的东西了。 “我还知道,她在那里面。”莫渊出了声,指了指江小鱼手上的铃铛。 第180章 洛神醉人 萧陵和盼儿,绝对没有想到,他们生前心心念念要做的事情,直到死后才开始执行。 身为魂灵的【萧陵】和【盼儿】,带上凌霄门的一众阴兵,正在天姬门口作乱。 他们嘴里还念念有词: “灭天姬,为我凌霄门偿命!” “天姬掌门与一众女弟子,出来迎战!拿命来!” 因早有预备,余十烟命所有弟子死死顶住门派大门,还有一众弓箭手在城墙上射箭放火,可这些物理性的攻击根本对于这群汹涌而至的阴兵,有若隔靴搔痒。 正当门派的大门即将倒塌时,江小鱼和云时匆匆赶到。 这一次,她同时打开了【金】和【水】两个铃铛,念出口诀:“天人合一,清静无为,魂灵安息。” 【萧陵】和【盼儿】停止了动作,红色的凶光消失,反而看向彼此。 【萧陵】怔住:“盼儿,你怎么会?” 【盼儿】微微一笑,揽住了他的脖颈:“我好像又被骗了,但无所谓,起码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萧陵】心疼地把【盼儿】揽在胸前:“对不起,是我先走一步,没有保护好你。” 【盼儿】用手挡住【萧陵】的嘴,不让他往下说:“是我作恶太多的报应,还要麻烦你,以后都不要再松开我了。” 两人身影变淡,【金】【土】双铃合而为一,将这一对执念深深、作茧自缚的怨侣收了进去。 一众阴兵灰飞烟灭,天姬门派保住了,无人伤亡。 女弟子们都簇拥出来,抱着江小鱼往上扔: “天姬大小姐拯救门派于水火!” “天姬大小姐好厉害!!” “不愧是大小姐!” “……” 一派欢庆祥和,可江小鱼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毕竟,魂灵还剩下最后一个。 可是这最后一个,是江虞。 那日【江虞】告诉了她,五行阴铃的用法,必须将复活蛊中五个代表金木水火土的魂灵集齐,才能消灭所有的阴兵。 可这【火】字铃铛,要收的,就是【江虞】。 【江虞】将口诀告诉了江小鱼,也是相当于自爆软肋,做好了再次赴死的准备。 江小鱼对江虞是佩服的,可她又是伤感的。 死江虞、臭江虞,你怎么那么爱自己主动赴死…… ———— 最后思来想去,江小鱼还是选择自己偷偷通过后山的密道。 她不忍下手,想先去找莫渊,好歹让他们好好告个别。 却没想到【江虞】就在北冥密室门口等她: “江小鱼,不错,你跟我掐算的,差不多时间。” 江小鱼吃了一惊:“你在等我?” 【江虞】点了点头:“我跟莫渊师尊说了,我出去办点事,回来……再跟他一起互诉衷肠,举杯畅饮。” 神色淡漠,语气决绝。 上一次喝九泉散,她也是这个理由。 不过上次是为了所谓的门派安危,还有莫渊忤逆不了的师命,这次,是为了天下苍生。 她虽然是恶名昭着的第一杀手,只要门派有令,杀就是了,不问过往,却也见不得阴阳鬼神作乱,江湖一片生灵涂炭。 这便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但关系苍生天下的底线,不可违背。 “你动手。”江虞无比坦荡,“谢谢你把我留到最后一个,我还是多陪伴了师尊一些时光,足够了。” 江虞看着迟疑的江小鱼笑了笑:“莫渊师尊跟我说了,谢谢你帮我找回了身世,知道我娘还没死,我真的很开心。希望,你不要跟她提起我成为魂灵的事情,往后的日子,你可要替我好好尽女儿之责。不然的话,我可还真的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呢!” 【江虞】莞尔一笑,眉眼之间第一次像极了江小鱼,少女风情,无忧无虑。 她终于不再是北冥第一杀手江虞,也不是地府阴兵的首领,她只是她自己,没有背负,没有职责,没有执念。 此时阴兵已经发现了江小鱼,正晃晃悠悠地向她们跑来。“ “再不喊,就来不及了!”【江虞】一剑横扫,阴兵倒了一地,“你是要看着这群阴兵蚕食各大门派,整个江湖都变成地府吗?” “江小鱼,我以江虞身体的主人命令你,快喊口诀!”【江虞】又一剑,击退了想要扑向江小鱼的阴兵。 “天人……合一,清静无为,魂灵……安息……”江小鱼颤抖着打开了【火】的铃铛。 瞬间火花四溅,一片血红漫天。 【江虞】轻飘飘地向上,身影逐渐变淡,与其他魂灵不同,她头也不回地进入了铃铛,没有任何的嘱托和留恋。 像极了一朵成熟饱满,从枝头上猛地掉落的洛神花。 除了醉人的香气,和惊鸿一瞥的破碎震撼,什么都不给世人留下。 随后,阴兵也消散开去,一如不曾存在过一样,只余满地血腥味提醒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轰轰烈烈的、北冥弟子与阴兵的生死战役。 江小鱼怀着沉重的心情,推开了北冥密室的门。 “来了?”莫渊头都不抬,往桌案上斟酒,就好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刚刚【江虞】的确是说过,她骗莫渊说,她办完事就回来,与他互诉衷肠、共饮美酒。 可是【江虞】这次是真真正正,灰飞烟灭,彻底回不来了。 “我不是江虞。”江小鱼不知道这句话说过多少次,但唯独这次,带着极大的挣扎,充满了沉默。 “我知道,你是江小鱼。”莫渊终于抬了头,却依然是别人看不懂的表情,讳莫如深。 黑色的长袍,飘逸的长发,一如初见。 江小鱼抬眼才发现,在她去收五个魂灵的时间里,莫渊已经把密室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没有青铜雕花棺的碎片、没有机关、没有金木水火土五个透明棺,只剩下那个原本一片红色灵堂,四周都缠绕着红色的丝绸,殷红殷红的颜色,衬着烛光依旧像是要滴出血来。 而正中间依旧是一大片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洛神花,还有一个空空如也的花棺。 北冥密室,依旧还是那个【吾爱江虞之灵位】。 不过这一次,江小鱼倒是不再觉得毛骨悚然。 毕竟见过了太多更可怕的东西了。 “我还知道,她在那里面。”莫渊出了声,指了指江小鱼手上的铃铛。 第181章 再赌一次 “她跟我说,她去去就回,再回来跟我畅饮。”莫渊笑着摇摇头,“她骗得了我一次,我又怎么会再被她骗一次。她的表情,和她上次喝完九泉散离开的时候,一样决绝。阿虞啊,她总是这样,什么话都放在心里,不肯说。” 这次,莫渊竟然是知道的。 莫渊看了看江小鱼:“你是不是想问,既然你知道她会再死一次,而且再也活不过来了,为什么不阻止她。” 江小鱼点点头。 “因为我知道,阿虞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的。不过你说得对,我配不上她,我终究还是胆小的,懦弱的,不敢出去看她最后一眼,如若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的。”莫渊最后一句话也说得很轻,江小鱼难得觉得背脊一凉。 这次,自己真的算是手刃【江虞】的凶手了。 “不过你这次跟我一样狠了,你杀了她。”莫渊示意江小鱼过来,“不如我们,再赌一把?” 江小鱼这才发现,桌案上莫渊刚刚斟着酒的,正是那个雕着洛神花、提着“虞”字的洛神醉的酒坛子,那个坛内有阴阳壶机关的酒坛子。 她上次逃出北冥,正是和莫渊赌了这一局,选中了无毒的那一杯,成功逃了出去。 “看看你会不会如此幸运?”莫渊将其中一杯递给江小鱼,“不过这次,我帮你选。还是跟上次一样,若是选择了没有毒的那杯,那便是你命不该绝。” 说着,莫渊竟冲着江小鱼笑了一下:“怎么?这次倒是没胆子跟我赌了?我还以为你行走江湖了这么久,又当了天姬门派大小姐,又成了南夕掌门夫人,又大闹百草谷、尚武镇、东华寺、南华洞,胆子应该更大才是。” 江小鱼突然觉得,这北冥更像是天姬这种情报部门,她去了哪里,莫渊居然都知道。 “这次不拿银簪出来验毒了吗?上次那把,挺好看的,很适合你。”莫渊冷不防说了一句,让江小鱼再次猝不及防。 上次,原来也是他故意放水,他看见她用梨花簪验毒了。 “生死有命。”江小鱼直接拿起那杯酒,抬头就喝下了。 她有强烈的预感,莫渊没有给她下毒。 莫渊跟她赌一把,她也愿意赌。 果然,莫渊笑了,拿起另一杯:“现在,到我了。” 仰头,一饮而尽。 不知为何,江小鱼突然觉得此时的莫渊像极了江虞,那个慷慨赴死、灰飞烟灭也不回头的江虞。 “这几日我在这里潜心研究了一下,打败唐风见的奥义,应该就是那句【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所以,这件事情,交给你了。整个江湖目前,唯一的,逍遥游剑法持有者——江小鱼。”莫渊话音刚落,突然神色一紧,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师尊!”江小鱼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叫莫渊师尊了。她飞奔过去,扶住了差点跌落的莫渊。 “这……酒里有毒?师尊你在干什么?”江小鱼看着莫渊空空如也的酒盏,明白了莫渊依然是一杯有毒、一杯没有毒,但是这次,他替她选好了无毒的那一杯,并且将有毒的那一杯一饮而尽。 莫渊淡淡地笑了一下,从胸口掏出了一份文书递给了江小鱼:“北冥首席大弟子,江虞听令。此前江虞为完成门派机密要务,对外假死,现已荣耀回归门派。兹活死人唐风见以阴兵毁我北冥弟子,现任掌门莫渊以死明志,现临危授命江虞为北冥门派下一任掌门,尔等弟子须唯江虞,马首是瞻,协助江掌门剿灭活死人及阴兵团阵,壮我北冥。” 莫渊念完,已是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他认真地凝视着江小鱼:“还不接过掌门文书?是想……违背师命吗?” 江小鱼万万没想到莫渊会服毒自尽,更没有想到莫渊会将北冥掌门之位给到自己……还要剿灭他自己的师傅——唐风见! “师尊……我不是江虞……”江小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只能愣愣地表示自己不是所谓的北冥首席大弟子江虞。 “抱歉不能在文书上写上江小鱼的名字,不然北冥的弟子们会起疑的,你若以江虞大师姐的身份回归,他们必然对假死一说深信不疑。也很抱歉,因为我一时冲动孤身一人行刺唐风见,可能也没能给你留下多少活着的北冥弟子……”说到这最后一句,莫渊已有些有气无力,却还在努力强撑着,维持一代北冥掌门的体面。 看江小鱼一脸凝重,莫渊突然启唇一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活死人一事也算是因北冥而起,我不过是随便找个脸皮厚的,替我赎罪罢了。” 江小鱼知道莫渊是为了宽慰自己,也是边哭边笑,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 “这次的任务,为师不会再找人替你兜底了,你要知道,若是阿虞,她一定做得……很……很好……不用我……操心……”莫渊只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胸口一阵绞痛。 原来,这九泉散发作起来,这么痛苦。 阿虞,是我莫渊对不起你。 若有来世…… 江小鱼只觉得双手一重,莫渊的身体重重地向她倒去。 北冥门派掌门莫渊,选择了和江虞一样的方式死去,死在他为江虞精心布置的灵堂里,也算是他最后的深情,追随江虞而去的深情。 这该死的,自以为是的深情。 江小鱼抱着莫渊的尸身,放肆哭泣。 忽而听得一声巨响,似是北冥暗室的门被炸开了。 “掌门!北冥弟子前来救援!”江远舟带领剩余的北冥弟子杀了进来,见到江小鱼抱着莫渊痛哭的模样,一阵惊愕。 “大师姐……你怎么会在这?师尊怎么了……”江远舟颤抖着问。 江小鱼低头不语,将文书丢给了江远舟。 远舟接过文书看了看,果然是莫渊的亲笔。带领众弟子向着江小鱼齐刷刷跪下:“恭迎新任江掌门,回归北冥!带领弟子们剿灭活死人,为师尊报仇!” 江小鱼缓缓抬头,眸色凝重: “北冥弟子听令!” 第181章 再赌一次 “她跟我说,她去去就回,再回来跟我畅饮。”莫渊笑着摇摇头,“她骗得了我一次,我又怎么会再被她骗一次。她的表情,和她上次喝完九泉散离开的时候,一样决绝。阿虞啊,她总是这样,什么话都放在心里,不肯说。” 这次,莫渊竟然是知道的。 莫渊看了看江小鱼:“你是不是想问,既然你知道她会再死一次,而且再也活不过来了,为什么不阻止她。” 江小鱼点点头。 “因为我知道,阿虞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的。不过你说得对,我配不上她,我终究还是胆小的,懦弱的,不敢出去看她最后一眼,如若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的。”莫渊最后一句话也说得很轻,江小鱼难得觉得背脊一凉。 这次,自己真的算是手刃【江虞】的凶手了。 “不过你这次跟我一样狠了,你杀了她。”莫渊示意江小鱼过来,“不如我们,再赌一把?” 江小鱼这才发现,桌案上莫渊刚刚斟着酒的,正是那个雕着洛神花、提着“虞”字的洛神醉的酒坛子,那个坛内有阴阳壶机关的酒坛子。 她上次逃出北冥,正是和莫渊赌了这一局,选中了无毒的那一杯,成功逃了出去。 “看看你会不会如此幸运?”莫渊将其中一杯递给江小鱼,“不过这次,我帮你选。还是跟上次一样,若是选择了没有毒的那杯,那便是你命不该绝。” 说着,莫渊竟冲着江小鱼笑了一下:“怎么?这次倒是没胆子跟我赌了?我还以为你行走江湖了这么久,又当了天姬门派大小姐,又成了南夕掌门夫人,又大闹百草谷、尚武镇、东华寺、南华洞,胆子应该更大才是。” 江小鱼突然觉得,这北冥更像是天姬这种情报部门,她去了哪里,莫渊居然都知道。 “这次不拿银簪出来验毒了吗?上次那把,挺好看的,很适合你。”莫渊冷不防说了一句,让江小鱼再次猝不及防。 上次,原来也是他故意放水,他看见她用梨花簪验毒了。 “生死有命。”江小鱼直接拿起那杯酒,抬头就喝下了。 她有强烈的预感,莫渊没有给她下毒。 莫渊跟她赌一把,她也愿意赌。 果然,莫渊笑了,拿起另一杯:“现在,到我了。” 仰头,一饮而尽。 不知为何,江小鱼突然觉得此时的莫渊像极了江虞,那个慷慨赴死、灰飞烟灭也不回头的江虞。 “这几日我在这里潜心研究了一下,打败唐风见的奥义,应该就是那句【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所以,这件事情,交给你了。整个江湖目前,唯一的,逍遥游剑法持有者——江小鱼。”莫渊话音刚落,突然神色一紧,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师尊!”江小鱼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叫莫渊师尊了。她飞奔过去,扶住了差点跌落的莫渊。 “这……酒里有毒?师尊你在干什么?”江小鱼看着莫渊空空如也的酒盏,明白了莫渊依然是一杯有毒、一杯没有毒,但是这次,他替她选好了无毒的那一杯,并且将有毒的那一杯一饮而尽。 莫渊淡淡地笑了一下,从胸口掏出了一份文书递给了江小鱼:“北冥首席大弟子,江虞听令。此前江虞为完成门派机密要务,对外假死,现已荣耀回归门派。兹活死人唐风见以阴兵毁我北冥弟子,现任掌门莫渊以死明志,现临危授命江虞为北冥门派下一任掌门,尔等弟子须唯江虞,马首是瞻,协助江掌门剿灭活死人及阴兵团阵,壮我北冥。” 莫渊念完,已是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他认真地凝视着江小鱼:“还不接过掌门文书?是想……违背师命吗?” 江小鱼万万没想到莫渊会服毒自尽,更没有想到莫渊会将北冥掌门之位给到自己……还要剿灭他自己的师傅——唐风见! “师尊……我不是江虞……”江小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只能愣愣地表示自己不是所谓的北冥首席大弟子江虞。 “抱歉不能在文书上写上江小鱼的名字,不然北冥的弟子们会起疑的,你若以江虞大师姐的身份回归,他们必然对假死一说深信不疑。也很抱歉,因为我一时冲动孤身一人行刺唐风见,可能也没能给你留下多少活着的北冥弟子……”说到这最后一句,莫渊已有些有气无力,却还在努力强撑着,维持一代北冥掌门的体面。 看江小鱼一脸凝重,莫渊突然启唇一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活死人一事也算是因北冥而起,我不过是随便找个脸皮厚的,替我赎罪罢了。” 江小鱼知道莫渊是为了宽慰自己,也是边哭边笑,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 “这次的任务,为师不会再找人替你兜底了,你要知道,若是阿虞,她一定做得……很……很好……不用我……操心……”莫渊只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胸口一阵绞痛。 原来,这九泉散发作起来,这么痛苦。 阿虞,是我莫渊对不起你。 若有来世…… 江小鱼只觉得双手一重,莫渊的身体重重地向她倒去。 北冥门派掌门莫渊,选择了和江虞一样的方式死去,死在他为江虞精心布置的灵堂里,也算是他最后的深情,追随江虞而去的深情。 这该死的,自以为是的深情。 江小鱼抱着莫渊的尸身,放肆哭泣。 忽而听得一声巨响,似是北冥暗室的门被炸开了。 “掌门!北冥弟子前来救援!”江远舟带领剩余的北冥弟子杀了进来,见到江小鱼抱着莫渊痛哭的模样,一阵惊愕。 “大师姐……你怎么会在这?师尊怎么了……”江远舟颤抖着问。 江小鱼低头不语,将文书丢给了江远舟。 远舟接过文书看了看,果然是莫渊的亲笔。带领众弟子向着江小鱼齐刷刷跪下:“恭迎新任江掌门,回归北冥!带领弟子们剿灭活死人,为师尊报仇!” 江小鱼缓缓抬头,眸色凝重: “北冥弟子听令!” 第182章 生死天纲前,无门派之分 “北冥弟子听令!” “属下在!” “所有弟兄集结,与南夕、天姬、蜀葵门一起联合部署,并知会江湖其余大小门派。北冥弟兄与各大相熟门派,有志者愿一同剿灭江湖公敌——活死人唐风见的,就一起前来;若是没胆子的,我也不会怪罪。而我北冥所有弟兄中共同奔赴此战的有志之士,此次勠力同心、风雨同行、共存亡!”江小鱼发布了成为北冥门派掌门的第一条号令,她从未如此,威严万方。 北冥弟子将手上的剑齐刷刷举起,声势浩大喊成一片:“戮力同心,风雨同行,共存亡!” 江小鱼让北冥弟子将莫渊的尸体放入早已准备好的花棺之中,她抬手将五行阴铃褪下,放在莫渊身上,其中刻着【火】的铃铛、装着江虞魂灵的铃铛正对着莫渊的心口。 “师尊,江虞,我江小鱼,一定不负你们所愿,剿灭活死人及阴兵团阵,壮我北冥。”江小鱼暗暗下了决心,当然,她手下的北冥,必然也不再是个杀人的组织了。 她带领北冥的弟子出了北冥重地密室的大门,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轰然倒塌,陷入地下。 江小鱼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那是她让北冥弟子们引爆的炸弹。 就让莫渊与江虞永远长眠在一起,而五行阴铃这种阴损的器具,就和洛神醉的秘密、活死人的秘密、魔女血的秘密、起死回生的秘密一起,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 一时间,北冥、南夕、天姬、蜀葵门联合部署,还有江湖其他大小门派援驰,剿灭唐风见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他们已做足准备,生死浴血,奋命一战。 生死天纲面前无门派之分,无私欲之别,他们都是为整个江湖而战,为了天下太平、人间皆安。 所有的门派黑压压地围攻被唐风见占据的北冥腹地,选择的也是正午时分,唐风见最弱的时候。此时的他正半眯着眼睛打量着黑压压的来人,而一边的“江虞”也悄悄伸了个懒腰。 这个“江虞”自然是假的,不过又是男扮女装的元慕昀罢了。 天晓得他有多么想拒绝这种恶心的卧底任务,上次叫嚣着再也不扮女装了,结果这次,江小鱼带宋三娘去了厨房,亲手传授了枣花酥的做法,一碟“三娘枣花酥”,只好让元慕昀乖乖地又拿起了那套江虞的衣服。 基本上,他扮演江虞,已经快比江小鱼还要轻车熟路了。 真正江虞的魂灵已经烟消云散,所以元慕昀为了不暴露这件事,再次潜入了唐风见身边,唐风见自从上次见识了妖娆版的“江虞”之后,更想一亲芳泽,时不时就摇一下假的五行阴铃,想试试切换一下“魂灵江虞”的状态。 可这“五行阴铃”是假的,“魂灵江虞”也是假的,但为了不让唐风见起疑心,元慕昀还要根据铃声临时切换一下性格状态,时而狠辣、时而高冷、时而娇羞,总之就是陪着唐风见玩,疏于防范就是。 这样的日子,元慕昀每时每刻都在骂骂咧咧。 好不容易熬到各大门派准备好前来迎战活死人唐风见了,元慕昀可总算是松了口气。 此时此刻的唐风见依然丝毫不惧、语气轻蔑:“平日里自相残杀的各大门派,你们现在倒是空前一致地团结。怕不是没见识过我地府阴兵的厉害!江虞,给我杀了这群人。” 他拿出五行阴铃,一脸阴狠地摇了一下。 穿着江虞的衣服的元慕昀在原地压了压腿。 唐风见自然是不信的,连忙又拿起铃铛又摇了一下。 元慕昀扭动了一下腰肢,甩了下手脚。 人群中的宋三娘都快笑惨了。 “这是什么情况?!”唐风见拼命摇着铃铛,可眼前的“江虞”就是不如他所愿那样挥剑杀戮,一如在北冥时背负的盛名那样。 “大哥,你看下那个铃铛的内侧写着什么?”元慕昀启用了自己的声音,穿着江虞的衣服佩戴着人皮面具,陡然出现了男人有力的声音,这画面确实诡异到不行。 “小江虞,你的声音?!”唐风见赶紧褪下了铃铛,凑近了仔仔细细地看,似乎这个铃铛内侧多了一行字,他由于午时的视力太差,一顿一顿地念了出来: “唐……风……见是……狗?你耍我!” 唐风见这才意识到,这是假的五行阴铃,他狠狠将这个铃铛丢到了“江虞”身上:“你到底是谁?” 元慕昀倒也不客气,直接撕开了人皮面具:“爷爷就是蜀葵门门主——人称千面郎君元九郎,唐掌门这几日,跟我这个大男人如胶似漆,可还痛快?” 唐风见恼羞成怒,而听得唐风见看见这铃铛内侧有字,人群中的宋三娘才忽然想起来,元慕昀这个家伙拿过铃铛的时候吐槽过一句话: 【你这造假也太真了,要是我啊,我就刻这五个字【唐风见是狗】。】 没想到他还真的这么干了…… 大概是他调包五行阴铃之前,拿小刀自己悄悄刻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无聊的小孩子脾气的事情,也真只有他元慕昀干得出来。 “你们以为——拿走我的五行阴铃,灭了我的五大魂灵、地府阴兵阵,就可以打败我妈啊?你们也太小看我了!他们五个一死,所有的功力都会在我身上,难怪这几日我总觉得神清气爽,似是有无敌的力量一股股地融入我的身躯,有魔女的味道、有江湖毛头的味道、有侠士的味道、最后一股,还有小江虞的味道……”说着,唐风见便无比变态地深吸了一下手腕的香气,仿佛那就是江虞一样。 看得江小鱼一阵毛骨悚然。 “各大门派弟子听令,剿灭活死人唐风见在此一举,天罗地网,上!”云时一声号令,便有一堆门派弟子往前冲去,仔细看去,此阵还带有一张网,连接处尖利异常,稍有不慎,便会被割出深深的伤痕。 轻功跃出的、地上飞扑的,还有一头线被抛给了距离唐风见目前最近的元慕昀。天罗地网瞬间将唐风见包裹,元慕昀用力一拽,整个人足尖点地,轻松回到宋三娘所在的阵营,唐风见便被牢牢困在天罗地网里,伴随着元慕昀越拉紧,那张网的尖利处就在他身躯中扎得更深,看起来可怕极了。 “怎么样,我厉害?”元慕昀得意地炫耀着。 “等等,你看!”宋三娘指着唐风见的方向,紧张兮兮地拍着元慕昀。 第182章 生死天纲前,无门派之分 “北冥弟子听令!” “属下在!” “所有弟兄集结,与南夕、天姬、蜀葵门一起联合部署,并知会江湖其余大小门派。北冥弟兄与各大相熟门派,有志者愿一同剿灭江湖公敌——活死人唐风见的,就一起前来;若是没胆子的,我也不会怪罪。而我北冥所有弟兄中共同奔赴此战的有志之士,此次勠力同心、风雨同行、共存亡!”江小鱼发布了成为北冥门派掌门的第一条号令,她从未如此,威严万方。 北冥弟子将手上的剑齐刷刷举起,声势浩大喊成一片:“戮力同心,风雨同行,共存亡!” 江小鱼让北冥弟子将莫渊的尸体放入早已准备好的花棺之中,她抬手将五行阴铃褪下,放在莫渊身上,其中刻着【火】的铃铛、装着江虞魂灵的铃铛正对着莫渊的心口。 “师尊,江虞,我江小鱼,一定不负你们所愿,剿灭活死人及阴兵团阵,壮我北冥。”江小鱼暗暗下了决心,当然,她手下的北冥,必然也不再是个杀人的组织了。 她带领北冥的弟子出了北冥重地密室的大门,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轰然倒塌,陷入地下。 江小鱼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那是她让北冥弟子们引爆的炸弹。 就让莫渊与江虞永远长眠在一起,而五行阴铃这种阴损的器具,就和洛神醉的秘密、活死人的秘密、魔女血的秘密、起死回生的秘密一起,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 一时间,北冥、南夕、天姬、蜀葵门联合部署,还有江湖其他大小门派援驰,剿灭唐风见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他们已做足准备,生死浴血,奋命一战。 生死天纲面前无门派之分,无私欲之别,他们都是为整个江湖而战,为了天下太平、人间皆安。 所有的门派黑压压地围攻被唐风见占据的北冥腹地,选择的也是正午时分,唐风见最弱的时候。此时的他正半眯着眼睛打量着黑压压的来人,而一边的“江虞”也悄悄伸了个懒腰。 这个“江虞”自然是假的,不过又是男扮女装的元慕昀罢了。 天晓得他有多么想拒绝这种恶心的卧底任务,上次叫嚣着再也不扮女装了,结果这次,江小鱼带宋三娘去了厨房,亲手传授了枣花酥的做法,一碟“三娘枣花酥”,只好让元慕昀乖乖地又拿起了那套江虞的衣服。 基本上,他扮演江虞,已经快比江小鱼还要轻车熟路了。 真正江虞的魂灵已经烟消云散,所以元慕昀为了不暴露这件事,再次潜入了唐风见身边,唐风见自从上次见识了妖娆版的“江虞”之后,更想一亲芳泽,时不时就摇一下假的五行阴铃,想试试切换一下“魂灵江虞”的状态。 可这“五行阴铃”是假的,“魂灵江虞”也是假的,但为了不让唐风见起疑心,元慕昀还要根据铃声临时切换一下性格状态,时而狠辣、时而高冷、时而娇羞,总之就是陪着唐风见玩,疏于防范就是。 这样的日子,元慕昀每时每刻都在骂骂咧咧。 好不容易熬到各大门派准备好前来迎战活死人唐风见了,元慕昀可总算是松了口气。 此时此刻的唐风见依然丝毫不惧、语气轻蔑:“平日里自相残杀的各大门派,你们现在倒是空前一致地团结。怕不是没见识过我地府阴兵的厉害!江虞,给我杀了这群人。” 他拿出五行阴铃,一脸阴狠地摇了一下。 穿着江虞的衣服的元慕昀在原地压了压腿。 唐风见自然是不信的,连忙又拿起铃铛又摇了一下。 元慕昀扭动了一下腰肢,甩了下手脚。 人群中的宋三娘都快笑惨了。 “这是什么情况?!”唐风见拼命摇着铃铛,可眼前的“江虞”就是不如他所愿那样挥剑杀戮,一如在北冥时背负的盛名那样。 “大哥,你看下那个铃铛的内侧写着什么?”元慕昀启用了自己的声音,穿着江虞的衣服佩戴着人皮面具,陡然出现了男人有力的声音,这画面确实诡异到不行。 “小江虞,你的声音?!”唐风见赶紧褪下了铃铛,凑近了仔仔细细地看,似乎这个铃铛内侧多了一行字,他由于午时的视力太差,一顿一顿地念了出来: “唐……风……见是……狗?你耍我!” 唐风见这才意识到,这是假的五行阴铃,他狠狠将这个铃铛丢到了“江虞”身上:“你到底是谁?” 元慕昀倒也不客气,直接撕开了人皮面具:“爷爷就是蜀葵门门主——人称千面郎君元九郎,唐掌门这几日,跟我这个大男人如胶似漆,可还痛快?” 唐风见恼羞成怒,而听得唐风见看见这铃铛内侧有字,人群中的宋三娘才忽然想起来,元慕昀这个家伙拿过铃铛的时候吐槽过一句话: 【你这造假也太真了,要是我啊,我就刻这五个字【唐风见是狗】。】 没想到他还真的这么干了…… 大概是他调包五行阴铃之前,拿小刀自己悄悄刻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无聊的小孩子脾气的事情,也真只有他元慕昀干得出来。 “你们以为——拿走我的五行阴铃,灭了我的五大魂灵、地府阴兵阵,就可以打败我妈啊?你们也太小看我了!他们五个一死,所有的功力都会在我身上,难怪这几日我总觉得神清气爽,似是有无敌的力量一股股地融入我的身躯,有魔女的味道、有江湖毛头的味道、有侠士的味道、最后一股,还有小江虞的味道……”说着,唐风见便无比变态地深吸了一下手腕的香气,仿佛那就是江虞一样。 看得江小鱼一阵毛骨悚然。 “各大门派弟子听令,剿灭活死人唐风见在此一举,天罗地网,上!”云时一声号令,便有一堆门派弟子往前冲去,仔细看去,此阵还带有一张网,连接处尖利异常,稍有不慎,便会被割出深深的伤痕。 轻功跃出的、地上飞扑的,还有一头线被抛给了距离唐风见目前最近的元慕昀。天罗地网瞬间将唐风见包裹,元慕昀用力一拽,整个人足尖点地,轻松回到宋三娘所在的阵营,唐风见便被牢牢困在天罗地网里,伴随着元慕昀越拉紧,那张网的尖利处就在他身躯中扎得更深,看起来可怕极了。 “怎么样,我厉害?”元慕昀得意地炫耀着。 “等等,你看!”宋三娘指着唐风见的方向,紧张兮兮地拍着元慕昀。 第183章 圣人无名 那唐风见丝毫不惧,仰天长笑:“雕虫小技,能困得住我?”网格中的他屏息凝神,攥紧拳头,一用力,那网格便碎成了渣渣。 因为网格上带着倒刺,所以唐风见身上尽是血口子,看起来更为可怖。 唐风见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要不然,我可就要开始大杀四方了!” 说着,唐风见就咆哮了一声,将扎入他身体的网格倒刺悉数逼出,击中了冲在最前面的门派弟子。那些人均被可怜地用倒刺抹了脖子,齐刷刷倒下。 倒刺被内力逼出,活死人的污血慢慢浸润开来,空气中弥漫着渗人的血腥。 真正的猎杀围捕,才刚刚开始。 “放龙虱!”云时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举起硕大的麻袋,把袋口一开,黑压压的一片龙虱倾巢而出。 所谓龙虱,专啃食尸体。这几日元慕昀扮演江虞拖延时间,各大门派便忙活着,都在各个山林墓地围捕足够多的龙虱,而后充入麻袋养了起来。 唐风见这活死人的身躯,自然是让这群饿久了的龙虱发了狂,全部一拥而上,对准唐风见的伤口开始肆无忌惮地啃咬、吸吮。唐风见拼命地赶着身上的龙虱,一时间方寸大乱。 就是现在! 云时、江小鱼、元慕昀、宋三娘、率领着天姬、北冥、南夕、蜀葵门为首的所有门派弟子,按排列好的布阵一拥而上,用尽全力与唐风见血战,想方设法直击唐风见的眉心。 唐风见虽然是被龙虱遮住眉眼,困顿手脚,但毕竟有了不少武林高手功力,还有魔女血加持,就算以一敌百,也是难分胜负,他不由得哈哈大笑:“待今日我唐风见得灭掉多个门派,我可就真正做到一统江湖了!” 真正的一统江湖么…… 江小鱼突然想起莫渊所说的奥义,还有那青铜棺上的雕花铭文: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莫渊的意思是,这句话要她这个逍遥游剑法唯一的传人来悟。逍遥游,真正的一统江湖……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 原来,这句话竟然是逍遥游的第九层境界! 无我、无功、无名。世间万物浑然一体,不分彼此,相互依存,江湖正因为门派割据、私心杂念,才有那么多因为执念导致的荒唐,无论是生死令、魔女血还是这活死人与地府阴兵。而只有像现在这样,生死天纲前无门派之分,万物超越对立,才能实现“道通为一”,达于“齐物”。 这也才是逍遥游剑法的真正奥义,愿世间逍遥,天下太平,人间皆安。 “来啊!你们都来啊!让我一个个送你们去地府相见!这人间是我的,江湖也是我的!”唐风见叫嚣着,双手已经提起无数门派弟子顺便一个个往远处扔去。 “不用着急,我现在就来!”江小鱼勾唇一笑,挥剑直指唐风见的眉心。 江小鱼此时此刻的身影,和那柄逍遥剑融为了一体,像极了展翅而来的大鹏,像极了千万纷飞的蝶翼,又像极了奔腾而至的海浪,唐风见只觉得眼前似有鲲鹏之势,势不可当。 他扔开了所有的其余门派弟子,一掌向江小鱼的方向劈去。江小鱼转身灵敏闪过,一剑直直劈下,竟让唐风见生生吐了一口血…… “这……这是什么……”唐风见捂着胸口。 “这是化鲲之力,逍遥游剑法第九层,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是被贪念所侵蚀的你,这辈子都无法领悟的奥义。”说着,江小鱼便拿起逍遥剑,往唐风见的眉心刺去。 逍遥剑直接刺中了眉心,唐风见被一阵剑势往后带去,持续后退。 江小鱼手持逍遥剑,不敢有半分松懈,持续步步逼近,往眉心深处刺去。 逍遥剑尖已刺破一寸眉间,唐风见又吐出一口鲜血。 江小鱼狠狠地说着:“这一寸,是替天姬刺的,你九年前害我娘亲与幼小的女儿分离,你无情无耻!” 逍遥剑尖已刺破两寸眉间。 江小鱼眼神依旧发狠:“这一寸,是替北冥刺的,你将一个门派变成毫无感情的杀手组织,连江虞、莫渊、唐雪瑶都是你的工具,你不仁不义!” 逍遥剑尖已刺破三寸眉间,唐风见已几乎咽气。 江小鱼不依不饶:“这一寸,是替这江湖无辜死去的亡灵刺的,你肆意为祸江湖,我江小鱼,今日就要让你,血债血偿!” 江小鱼一个用力,整柄逍遥剑贯穿了唐风见的头颅,活死人的污血喷涌而出。云时见状,一个飞身到了江小鱼身边,用身体披风挡住了飞溅而来的血污,而后将披风一卷,扔向了唐风见。 龙虱闻血而来,越过披风疯狂蚕食着唐风见的身体。不过片刻,地上只余一柄逍遥剑,和一地的血污。 还好有云时保护,不然江小鱼大抵是要被龙虱误伤了。 江小鱼呆呆地看着消失不见的唐风见,他们赢了,他们真的打败了唐风见这个可怕的活死人…… 云时将江小鱼搂入怀中:“都结束了,都结束了……别怕,不看了。” 活着的人无不欢呼雀跃,弹冠相庆,就连元慕昀都兴奋地把宋三娘抱起来原地转了三圈。 江小鱼将头埋入了云时的怀中,是啊,终于都结束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任何的杀戮了,这江湖,似乎真的暂时如小谢所希望的那样,荡尽天下不平事,人间皆安。 ———— 这日,云时和江小鱼在郊外放着风筝,这是他们对小谢的怀念。 小鱼转头问云时:“你说,小谢会看见这天下太平的盛世模样吗?” 云时在江小鱼额头印上一吻:“自然会,不过前提是,你啊,得好好管好你的北冥才行。” 江小鱼一听就不开心了:“你这语气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现在不要以为你是南夕门派的掌门就了不起,小心我分分钟举全门派之力灭了你!” 云时笑着说:“小谢可在天上看着呢,上一句还念叨着天下太平了,下一句你就要唯恐天下不乱?” 见江小鱼还嘟着嘴,云时俯身深情一吻,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南夕和北冥都联姻了,就还请夫人高抬贵手,放过这个江湖。” 第183章 圣人无名 那唐风见丝毫不惧,仰天长笑:“雕虫小技,能困得住我?”网格中的他屏息凝神,攥紧拳头,一用力,那网格便碎成了渣渣。 因为网格上带着倒刺,所以唐风见身上尽是血口子,看起来更为可怖。 唐风见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要不然,我可就要开始大杀四方了!” 说着,唐风见就咆哮了一声,将扎入他身体的网格倒刺悉数逼出,击中了冲在最前面的门派弟子。那些人均被可怜地用倒刺抹了脖子,齐刷刷倒下。 倒刺被内力逼出,活死人的污血慢慢浸润开来,空气中弥漫着渗人的血腥。 真正的猎杀围捕,才刚刚开始。 “放龙虱!”云时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举起硕大的麻袋,把袋口一开,黑压压的一片龙虱倾巢而出。 所谓龙虱,专啃食尸体。这几日元慕昀扮演江虞拖延时间,各大门派便忙活着,都在各个山林墓地围捕足够多的龙虱,而后充入麻袋养了起来。 唐风见这活死人的身躯,自然是让这群饿久了的龙虱发了狂,全部一拥而上,对准唐风见的伤口开始肆无忌惮地啃咬、吸吮。唐风见拼命地赶着身上的龙虱,一时间方寸大乱。 就是现在! 云时、江小鱼、元慕昀、宋三娘、率领着天姬、北冥、南夕、蜀葵门为首的所有门派弟子,按排列好的布阵一拥而上,用尽全力与唐风见血战,想方设法直击唐风见的眉心。 唐风见虽然是被龙虱遮住眉眼,困顿手脚,但毕竟有了不少武林高手功力,还有魔女血加持,就算以一敌百,也是难分胜负,他不由得哈哈大笑:“待今日我唐风见得灭掉多个门派,我可就真正做到一统江湖了!” 真正的一统江湖么…… 江小鱼突然想起莫渊所说的奥义,还有那青铜棺上的雕花铭文: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莫渊的意思是,这句话要她这个逍遥游剑法唯一的传人来悟。逍遥游,真正的一统江湖……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 原来,这句话竟然是逍遥游的第九层境界! 无我、无功、无名。世间万物浑然一体,不分彼此,相互依存,江湖正因为门派割据、私心杂念,才有那么多因为执念导致的荒唐,无论是生死令、魔女血还是这活死人与地府阴兵。而只有像现在这样,生死天纲前无门派之分,万物超越对立,才能实现“道通为一”,达于“齐物”。 这也才是逍遥游剑法的真正奥义,愿世间逍遥,天下太平,人间皆安。 “来啊!你们都来啊!让我一个个送你们去地府相见!这人间是我的,江湖也是我的!”唐风见叫嚣着,双手已经提起无数门派弟子顺便一个个往远处扔去。 “不用着急,我现在就来!”江小鱼勾唇一笑,挥剑直指唐风见的眉心。 江小鱼此时此刻的身影,和那柄逍遥剑融为了一体,像极了展翅而来的大鹏,像极了千万纷飞的蝶翼,又像极了奔腾而至的海浪,唐风见只觉得眼前似有鲲鹏之势,势不可当。 他扔开了所有的其余门派弟子,一掌向江小鱼的方向劈去。江小鱼转身灵敏闪过,一剑直直劈下,竟让唐风见生生吐了一口血…… “这……这是什么……”唐风见捂着胸口。 “这是化鲲之力,逍遥游剑法第九层,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是被贪念所侵蚀的你,这辈子都无法领悟的奥义。”说着,江小鱼便拿起逍遥剑,往唐风见的眉心刺去。 逍遥剑直接刺中了眉心,唐风见被一阵剑势往后带去,持续后退。 江小鱼手持逍遥剑,不敢有半分松懈,持续步步逼近,往眉心深处刺去。 逍遥剑尖已刺破一寸眉间,唐风见又吐出一口鲜血。 江小鱼狠狠地说着:“这一寸,是替天姬刺的,你九年前害我娘亲与幼小的女儿分离,你无情无耻!” 逍遥剑尖已刺破两寸眉间。 江小鱼眼神依旧发狠:“这一寸,是替北冥刺的,你将一个门派变成毫无感情的杀手组织,连江虞、莫渊、唐雪瑶都是你的工具,你不仁不义!” 逍遥剑尖已刺破三寸眉间,唐风见已几乎咽气。 江小鱼不依不饶:“这一寸,是替这江湖无辜死去的亡灵刺的,你肆意为祸江湖,我江小鱼,今日就要让你,血债血偿!” 江小鱼一个用力,整柄逍遥剑贯穿了唐风见的头颅,活死人的污血喷涌而出。云时见状,一个飞身到了江小鱼身边,用身体披风挡住了飞溅而来的血污,而后将披风一卷,扔向了唐风见。 龙虱闻血而来,越过披风疯狂蚕食着唐风见的身体。不过片刻,地上只余一柄逍遥剑,和一地的血污。 还好有云时保护,不然江小鱼大抵是要被龙虱误伤了。 江小鱼呆呆地看着消失不见的唐风见,他们赢了,他们真的打败了唐风见这个可怕的活死人…… 云时将江小鱼搂入怀中:“都结束了,都结束了……别怕,不看了。” 活着的人无不欢呼雀跃,弹冠相庆,就连元慕昀都兴奋地把宋三娘抱起来原地转了三圈。 江小鱼将头埋入了云时的怀中,是啊,终于都结束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任何的杀戮了,这江湖,似乎真的暂时如小谢所希望的那样,荡尽天下不平事,人间皆安。 ———— 这日,云时和江小鱼在郊外放着风筝,这是他们对小谢的怀念。 小鱼转头问云时:“你说,小谢会看见这天下太平的盛世模样吗?” 云时在江小鱼额头印上一吻:“自然会,不过前提是,你啊,得好好管好你的北冥才行。” 江小鱼一听就不开心了:“你这语气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现在不要以为你是南夕门派的掌门就了不起,小心我分分钟举全门派之力灭了你!” 云时笑着说:“小谢可在天上看着呢,上一句还念叨着天下太平了,下一句你就要唯恐天下不乱?” 见江小鱼还嘟着嘴,云时俯身深情一吻,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南夕和北冥都联姻了,就还请夫人高抬贵手,放过这个江湖。” 第184章 番外彩蛋:你的名字 江小鱼和云时幸福地嬉戏打闹,似乎忘了时间。 两个人躺在草地上,看着夕阳西沉,夜幕四起,安静的夜晚,甚是美好。 云时突然侧身看向江小鱼:“对了,你今日跟我这样出来,天姬怎么办?” 江小鱼伸了伸懒腰:“天姬还有我娘亲呢,还有紫风紫雅堂主,而且本来我之前不在天姬他们也这样过来了,有我没我,都没差别的,能偷懒肯定偷懒啊!” 果然,江小鱼还是以前那个江小鱼,一点没变。 “那北冥呢,你现在可是北冥的掌门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北冥现在也就那么点人了,江远舟师弟搞得定的。” 能让别人干的活,绝对不麻烦自己干,这就是江小鱼的江湖生存奥义。 说到这里,江小鱼突然坐起来:“不对啊,你要务比我繁忙多了,你就这样把你所有的摊子都丢给宋三娘,她没意见?你底下的弟子们,不会说你‘贪图美色,沉迷享乐,不问正事’?” 云时笑了笑:“谁说‘我’不在南夕了?” 江小鱼一脸懵逼:“你现在不是……” 云时眼神饱含笑意,意有所指,江小鱼突然之间心领神会。 ———— 与此同时,南夕的“云时”正在骂骂咧咧。 “说好的顶岗两个时辰,那两个家伙又超时了!每次都拿我当挡箭牌!我元九郎是这么用的吗?” 这个“云时”,正是顶着人皮面具的元慕昀。 为了打败盼儿,元慕昀被江小鱼找来扮演云时;为了灭那活死人唐风见,他又被这两夫妻坑来扮演江虞;现在又要每天给云时那家伙顶岗,他真的觉得,自己绝对是上辈子欠了这两个家伙一屁股债…… 宋三娘端着枣花酥进来了,元慕昀赶紧装出一副认真阅读卷宗的模样。 宋三娘觉得好气又好笑:“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 说着,就把枣花酥放在桌子上。 元慕昀把人皮面具一撕,露出了真容,一双狐狸眼神情莫辨:“你怎么看出来的?” 宋三娘耸耸肩:“我跟随云掌门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他什么习惯我还不知道啊?” 原来是因为他啊…… 元慕昀撇撇嘴,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信手把枣花酥放进嘴里,果然不开心的时候吃什么都不甜。 “咳咳,云掌门这种人,又怎么会用你身上这种熏香,而且也只有你这个家伙,才会无聊到把桌子上的卷宗按颜色分类……”宋三娘强忍着笑,解释着自己怎么识破元慕昀的装扮。 元慕昀突然觉得,这枣花酥还是挺甜的。 不管怎么说,认出熏香,认出这种颜色分类的习惯,好歹也是因为他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云时。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咯,你慢慢吃,要是还想要,我再去帮你做就是。”宋三娘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元慕昀突然飞身拦住了宋三娘,“我有事情要问你。” 突如其来两个人拉近了距离,宋三娘红了脸:“你想问什么?” “那个……我今日看了卷宗,你以前不叫宋三娘,你叫——宋芸昕?这名字挺好听的,干嘛要叫三娘,听起来多老。”元慕昀自认平时油嘴滑舌,不过真到时候,他还是略略有些怂。 宋三娘果然抬头白了他一眼:“对对对,我最老,你叫九郎,你排行还在我后面,叫姐姐,谢谢!” 说完就要离开,被元慕昀一把拽住了手腕重新拉到身边:“我的好姐姐,要不你把名字改回来。” 宋三娘突然被抓住了手腕一拽,整个人撞进元慕昀的胸膛,脸颊瞬间一片绯红。 这个男人,香香的。 是以往宋三娘讨厌的味道,不过现在居然并没有十分抗拒。 只是这名字她才不想改回来呢,取于【云】的【芸】,取于【时】的【昕】,她早就把这段年少懵懂的感情尘封,这世间再无宋芸昕。 “我不改。”宋三娘别过头去。 “可是,我挺喜欢的。”元慕昀直勾勾地盯着宋三娘脸上的红晕。 “你懂什么……你喜欢什么呀……再不放手,我挠你脸了哦!”宋三娘想挣扎开元慕昀握着她的手腕,不过这家伙今日突然力气大得很。 “我喜欢你的名字,也喜欢你。” 元慕昀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原本只想说前半句“我喜欢你的名字”,鬼使神差地把后半句“也喜欢你”,一起说了出来。 宋三娘怔怔地抬头,看着元慕昀。 他脑子没问题? 宋三娘这一脸凝视白痴、关爱智障的眼神,元慕昀怎么可能看不懂,一怒之下,他反手就扣住宋三娘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了下去。 喜欢就是喜欢,是一件无关脑子的事情。 一番辗转沉沦,元慕昀才依依不舍把宋三娘放开:“叫宋芸昕不好么?我知道你是介意里面有云时的名字,可是本来就很牵强啊。” 宋三娘内心一紧,他竟然都知道,连忙解释道:“所以我才避嫌,不愿再叫这个名字了。” 她话音刚落,元慕昀似是得到了无比满意的答复,突然勾唇一笑,露出了极其诱惑的模样,将宋三娘揽入怀中:“我知道,不过亲耳听你说,我会更开心。” 他轻轻用手安抚着怀里的宋三娘:“而且你不觉得,相比之下,【慕】与【芸】,【昀】与【昕】更相称么。冥冥之中,你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注定要与我相配。” 宋三娘心底一暖,这个家伙,净想些有的没的,这都能给他解释了过去。 元慕昀小心翼翼地问:“所以,我可以叫你‘芸昕’了吗?” 宋三娘梨涡浅笑:“当然可以,慕昀。” 第184章 番外彩蛋:你的名字 江小鱼和云时幸福地嬉戏打闹,似乎忘了时间。 两个人躺在草地上,看着夕阳西沉,夜幕四起,安静的夜晚,甚是美好。 云时突然侧身看向江小鱼:“对了,你今日跟我这样出来,天姬怎么办?” 江小鱼伸了伸懒腰:“天姬还有我娘亲呢,还有紫风紫雅堂主,而且本来我之前不在天姬他们也这样过来了,有我没我,都没差别的,能偷懒肯定偷懒啊!” 果然,江小鱼还是以前那个江小鱼,一点没变。 “那北冥呢,你现在可是北冥的掌门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北冥现在也就那么点人了,江远舟师弟搞得定的。” 能让别人干的活,绝对不麻烦自己干,这就是江小鱼的江湖生存奥义。 说到这里,江小鱼突然坐起来:“不对啊,你要务比我繁忙多了,你就这样把你所有的摊子都丢给宋三娘,她没意见?你底下的弟子们,不会说你‘贪图美色,沉迷享乐,不问正事’?” 云时笑了笑:“谁说‘我’不在南夕了?” 江小鱼一脸懵逼:“你现在不是……” 云时眼神饱含笑意,意有所指,江小鱼突然之间心领神会。 ———— 与此同时,南夕的“云时”正在骂骂咧咧。 “说好的顶岗两个时辰,那两个家伙又超时了!每次都拿我当挡箭牌!我元九郎是这么用的吗?” 这个“云时”,正是顶着人皮面具的元慕昀。 为了打败盼儿,元慕昀被江小鱼找来扮演云时;为了灭那活死人唐风见,他又被这两夫妻坑来扮演江虞;现在又要每天给云时那家伙顶岗,他真的觉得,自己绝对是上辈子欠了这两个家伙一屁股债…… 宋三娘端着枣花酥进来了,元慕昀赶紧装出一副认真阅读卷宗的模样。 宋三娘觉得好气又好笑:“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 说着,就把枣花酥放在桌子上。 元慕昀把人皮面具一撕,露出了真容,一双狐狸眼神情莫辨:“你怎么看出来的?” 宋三娘耸耸肩:“我跟随云掌门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他什么习惯我还不知道啊?” 原来是因为他啊…… 元慕昀撇撇嘴,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信手把枣花酥放进嘴里,果然不开心的时候吃什么都不甜。 “咳咳,云掌门这种人,又怎么会用你身上这种熏香,而且也只有你这个家伙,才会无聊到把桌子上的卷宗按颜色分类……”宋三娘强忍着笑,解释着自己怎么识破元慕昀的装扮。 元慕昀突然觉得,这枣花酥还是挺甜的。 不管怎么说,认出熏香,认出这种颜色分类的习惯,好歹也是因为他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云时。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咯,你慢慢吃,要是还想要,我再去帮你做就是。”宋三娘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元慕昀突然飞身拦住了宋三娘,“我有事情要问你。” 突如其来两个人拉近了距离,宋三娘红了脸:“你想问什么?” “那个……我今日看了卷宗,你以前不叫宋三娘,你叫——宋芸昕?这名字挺好听的,干嘛要叫三娘,听起来多老。”元慕昀自认平时油嘴滑舌,不过真到时候,他还是略略有些怂。 宋三娘果然抬头白了他一眼:“对对对,我最老,你叫九郎,你排行还在我后面,叫姐姐,谢谢!” 说完就要离开,被元慕昀一把拽住了手腕重新拉到身边:“我的好姐姐,要不你把名字改回来。” 宋三娘突然被抓住了手腕一拽,整个人撞进元慕昀的胸膛,脸颊瞬间一片绯红。 这个男人,香香的。 是以往宋三娘讨厌的味道,不过现在居然并没有十分抗拒。 只是这名字她才不想改回来呢,取于【云】的【芸】,取于【时】的【昕】,她早就把这段年少懵懂的感情尘封,这世间再无宋芸昕。 “我不改。”宋三娘别过头去。 “可是,我挺喜欢的。”元慕昀直勾勾地盯着宋三娘脸上的红晕。 “你懂什么……你喜欢什么呀……再不放手,我挠你脸了哦!”宋三娘想挣扎开元慕昀握着她的手腕,不过这家伙今日突然力气大得很。 “我喜欢你的名字,也喜欢你。” 元慕昀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原本只想说前半句“我喜欢你的名字”,鬼使神差地把后半句“也喜欢你”,一起说了出来。 宋三娘怔怔地抬头,看着元慕昀。 他脑子没问题? 宋三娘这一脸凝视白痴、关爱智障的眼神,元慕昀怎么可能看不懂,一怒之下,他反手就扣住宋三娘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了下去。 喜欢就是喜欢,是一件无关脑子的事情。 一番辗转沉沦,元慕昀才依依不舍把宋三娘放开:“叫宋芸昕不好么?我知道你是介意里面有云时的名字,可是本来就很牵强啊。” 宋三娘内心一紧,他竟然都知道,连忙解释道:“所以我才避嫌,不愿再叫这个名字了。” 她话音刚落,元慕昀似是得到了无比满意的答复,突然勾唇一笑,露出了极其诱惑的模样,将宋三娘揽入怀中:“我知道,不过亲耳听你说,我会更开心。” 他轻轻用手安抚着怀里的宋三娘:“而且你不觉得,相比之下,【慕】与【芸】,【昀】与【昕】更相称么。冥冥之中,你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注定要与我相配。” 宋三娘心底一暖,这个家伙,净想些有的没的,这都能给他解释了过去。 元慕昀小心翼翼地问:“所以,我可以叫你‘芸昕’了吗?” 宋三娘梨涡浅笑:“当然可以,慕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