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种田养崽》 第1章 结婚、生娃、死老公 自叶家大郎下葬过后,又连下了三天雨,直到今天终于放晴。 院子里泥泞不堪,坑坑洼洼地看着像是堆积起来的要吞噬人的骷髅,阳光折射出粼粼碎光,一直折进姜芷的眼睛里。 姜芷头上裹着白布坐在门槛上,怀里还窝着个娃。 “唉。” 这是她今天第二十三次叹气。 按规矩,死人过头七,需要在大门口挂白灯笼,设灵牌,焚香明烛,供献酒肴祭奠。 可是家里一贫如洗,别说焚香明烛,就是一个大白灯笼她也拿不出。 叶家大房几代单传,古早的流言里,叶家恍若中了什么诅咒,注定血脉单薄。 然而,到了叶大郎这一代,送子观音娘娘到底眷顾,诅咒谣言不攻自破。 原因是叶大郎她娘争气,一口气给叶家生了五个。 就是因为孩子生太多,叶大郎他爹早早地见了阎王。传言他是被活活儿累死的,毕竟要养一家七口人不是? 叶大郎他娘一个人拉扯五个孩子,遇到天荒灾年,拼了命也只护住了仨,现在只剩下俩——叶二郎和叶小妹。 叶老太是个十足的精干女人,她一辈子虽然只活了不到四十岁,但她培养出了一个秀才,就是叶大郎。 虽然她在世的时候,没有享过一天福,但她死后得了秀才娘的美称。 可惜了,天妒英才。 叶大郎在七天前从县学返乡的路上遇到了泥石流,半截身子埋进了乱石泥浆里,当场毙命。被挖出来的时候,整个上半身全都烂了。村里的大夫过来瞟了一眼,还好心帮忙给整理了遗容。 秀才公突然陨落,让这个人才匮乏,本以为出了个秀才公,有了扬眉吐气资本的叶家湾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而姜芷又是怎么嫁给叶大郎的呢?准确的说是原来的姜芷。 原姜芷的父亲姜令安是镇上的私塾先生,原先也是个秀才,但天资有限,多年科考升级无望,因此才彻底冷下心来,做了永安镇上的私塾先生。 他是叶大郎的开蒙老师,也是他的贵人。 姜令安深感叶大郎聪慧,虽然家里穷了点,但金鳞岂非池中之物?迟早会“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因此姜令安进行了提前投资,不仅资助叶大郎求学,还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他。 这就很绝! 姜芷带着薄财嫁进叶家,同时也成了叶家湾的风云人物。 毕竟在一众泥腿子的眼里,姜芷是秀才家的嫡亲女儿,算千金大小姐之列,没想到竟然会下嫁给穷地叮当响,还要坚决送大儿子读书的泥腿子叶家。 嫁进叶家的第一年,强势的叶老太就因为长年累月的劳累堆积,一命呜呼。 原姜芷虽没有了婆母蹉跎,但也不轻松。 叶家本来就穷,叶大郎还要读书,虽然靠着姜令安资助,但叶家还有嗷嗷待哺的小叔子和小姑,一个九岁,另一个八岁。 关键是,她肚子里还揣了一个。 姜芷的嫁妆在安葬完叶老太之后就所剩无几了。 后头慢慢地越过越穷,直到半年前叶大郎考上了秀才有了官府补贴这才让家里逐渐宽裕起来。 结果好景不长,叶大郎意外死了。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红白喜事最费钱,特别是白事。 人死之后,必须热热闹闹地办一场,而且棺材里封的还是叶家湾最富盛名的秀才公,那就得更隆重了。 于是这一场白事掏光了叶家大房。 请阴阳先生定墓穴,报丧,连夜抄家伙挖坟堆砖。还得请乐人吹弹三天,灵前不能断弦。请人哭丧,请前后帮忙的人吃饭,还得准备一顿大席面。 这些都是简化的仪式,如果富裕一些,就不是三天而是停灵七天,或者七七四十九天,请和尚道士诵经超度了。 简直不敢想,穷地叮当响,死就死了,还得办一场欢送仪式,掏干净家里的库存,简直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了。 姜芷揉了揉太阳穴,肚子里空荡荡的,她将怀里的三岁小娃叶珩放到床上,准备顺着记忆去看看米缸。 她是三天前叶大郎下葬时穿越过来的。原主因为雨地湿滑不小心摔了一跤,脑袋撞在了棺材上,当场殉夫。 姜芷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从这具失了魂魄的身体里醒了过来。 她醒来时,一堆农村妇女劝她别求死,家里还有儿子,年纪还那么小,刚失去父亲转眼没了母亲,多可怜啊。 姜芷眼泪哗哗地,忍着痛再三保证不会殉节后,那群妇人才放过了她。 就这样,姜芷“哭哭啼啼”地看着“夫君”的棺材不断被填埋,最后撒豆甩饼的时候,她还偷偷上去踩了一脚。 直到被人拥簇着回到院子,那些人帮忙处理了之后的事,姜芷才彻底融合了原主的记忆。 她穿越了。 好家伙。 结婚、生娃、死老公,一步登到位。 穿越前,姜芷是个二十六岁的母胎单身狗,发誓把一生都贡献给科学事业而把情感问题抛在一边的工作狂。 为此,她爸妈伤透了脑筋。 可姜芷觉得,她还是个宝宝呢,怎么能过于迅速得坠入爱河呢? 那天她正在飞往京市的飞机上,那边有一场重要的学术会议等着她出席。 忽然她瞥见云层里有个不明物体超高速向飞机砸来,好巧不巧,那东西直接钻破飞机玻璃窗贯穿了她的胸口。 紧接着下一刻,她坠机了,尸骨无存。 再睁眼,就是下葬的那天。 仔细计算过各种保险赔付后,姜芷心里对父母的愧疚才有所缓解,幸好她不是独生子女,她没了还有哥哥姐姐陪伴父母。 这几日她一直努力模仿原主,生怕露出马脚,一个不小心被当成鬼上身给抓去烧了。 叶大郎下葬后的第二天,因为家里见拙,叶二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县里继续做着木匠行学徒,偶尔还能拿钱回家,减轻家里的负担。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但姜芷能做什么,她只能含着泪挥着小手绢告别这个坚强的小弟弟。 至于叶小妹,天刚亮就背着背篓跑山上去割草了。 如果没记错,这妮子是光着脚出去的。 叶家这两个小辈,一个比一个懂事,也一个比一个可怜。 ------题外话------ 大家好,欢迎来到本书世界。 这是一本种田科举文。 女主家中无极品,不存在极品奶奶和爷爷。 本文可能有cp,但是会在很久很久以后出现。 如果后续人物发展超出预期,则可能无cp,但作者本人倾向于有。 第2章 感觉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米缸里只剩下两碗米,姜芷无奈地叹气,又转身小心翼翼踩着泥浆,去到菜园子里。 刚下过雨,地里的白菜长势喜人,揪了一把后,姜芷回到灶房。刚从米缸里抓出三把米,又看到水缸见了底。 该死的。 这是个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姜芷啮齿。 没错,姜芷三天了都还没适应这种原始的什么都需要人力的古代农村生活。 姜芷狠狠地抓起木桶,朝村里唯一的一口水井走去。 半晌午,村里大多数都在忙碌着春耕,有人扛着锄头同她打招呼,她尴尬而又不失礼地回复,而后一个人提着个笨重的木桶慢慢晃回家。 淘米、洗菜、下锅,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用打火石点着火。 终于,叶家大房的茅草院子的屋顶也冒起了袅袅炊烟。 放了几块柴火保证灶洞不熄火后,姜芷才起身想办法给院子的栅栏门上挂白灯笼。 家徒四壁,还想要灯笼纸,做梦去。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影子走在田坎上,并且离叶家越来越近。 叶家大房的小院儿坐落在一座小山包前头,院子旁边一片竹林森森,外边是两片旱田,旱田再往下就是池塘和成片的水田。 现下正春耕,旱地里麦苗绿油油的抽出了小麦穗儿,极为赏心悦目。水田里偶尔能看到两个弯着腰的农民拨弄秧苗,再过二十来天,就到了插秧的时节了。 那个人手上提着几包东西,走路的姿势很正刻,让姜芷回想起小时候见过的村干部。 等人走近了,姜芷才看清人的长相。 那个头戴青竹冠,身穿淡青色长袍,裤脚全都匝进鞋子里的中年男人是原姜芷她爹。 叶大郎下葬那天他来过,只是没什么交流,但仔细回忆,姜芷还是捕捉到了他脸上的遗憾。叶大郎是他最看好的学生,妥妥的潜力股,只要再稳住几年,或成举人。 可是老天爷开玩笑啊,叶大郎死的那般凄惨,他不仅失掉了希望,还人财两空,陪了女儿又折钱。 这换谁都得生气。 姜芷在记忆里调取了原主见到阿爹的样子,然后不顾泥泞迎了上去。 她不能表现得开心,也不能表现得特别伤心。 “阿爹,您怎么来了?”姜芷声音还很沙哑,有了寒气入体的迹象。 “怎么出来了?快先回去。”姜令安语气毋庸置疑。 原主在闺阁时是个温柔敦厚的孩子,嫁给叶大郎多年,难免被生活逼迫,学会了压制苟且的生活。 但每次面对父亲,原主都完全不会显露在乡间学会的粗鄙,反而像闺阁时的模样。 可能是怕父亲担心? 而姜芷在父母面前性格跳脱,心思活络,在外人面前一般稳重,对待学生更是严苛,因此在原主记忆的加持下,在姜令安面前装装贤良还是绰绰有余的。 姜令安挺直了背坐在堂屋板凳上,指着黑漆漆得木桌上那一大包东西。 “这些你拿去好好补补身子。”他说话每个字的间隔都十分均匀,语气不缓不急。 姜令安仔细端详着女儿姜芷,心道:才没过多久,女儿又清瘦了许多。 姜芷俯身,眼里凄凄含泪:“爹,女儿不孝,出阁后不能持家,以至于日子艰难,害的您为我忧心,如今更甚,是女儿无能。” 姜令安大叹一口气,心里悔恨过后,更多的是无奈和认命。 “快些起来。”姜令安扶起姜芷,看着她的一双水眸,也更咽了一下:“并非你的过错,是为父看走了眼,才让你如今夫亡家贫。” 姜令安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交到姜芷手上。听到里头的响声,姜芷心底一颤。 “如今你日子艰难,为父能力有限,这十两银子凑合着能用半年,大宁孝期不像前朝须得三年,等这一年孝期过了,你如果还想许配人家,爹会出面和叶家族老商议,你切不可再寻短见,爹爹年纪大了,你母亲又过世得早,外祖尚在人世,你绝不能让我们两个老东西见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姜令安极为认真。 姜芷重重的点头。 这一刻她内心极度复杂。 她在这里重生了,也意味着她的亲生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想到这里,姜芷内心五味杂陈。 “哥哥还在滁州?”姜芷又问道,这一次她没有演戏,而是真的融合了原主对于家人的情感。 姜令安道:“是,滁州遥远,大概还没收到大郎亡故的消息。” 提到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姜令安就生气。 要不是那小子从小沉溺于珠算,一长成就跑去行商,他能把目光看向叶大郎,甚至赔上女儿的一生幸福吗? 还有,娶了人家姑娘,不仅没收心,反而把姑娘落在家里,跑到滁州经商,害得他天天在家受气! 儿媳妇太厉害了,还是他亲闺女乖。 想到这里,姜令安对姜芷更怜爱了。 “珩哥儿呢?半晌没看到他。”姜令安又问。 “睡着了,爹,我做了羹饭,用一碗。”姜芷说罢要去灶房看她熬煮的白菜粥。 姜令安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摆设,摆摆手道:“罢了,我吃过才来的,现下不饿,珩哥儿三岁了,等明年孝期过了就四岁了,送到我私塾来,是时候开蒙了。” 啊?姜芷愣了一下。 才三岁的娃娃呀,这么早就开始鸡娃? “你还发愣?大郎天赋喜人,他的儿子能差到哪儿去?更何况我女儿亦是天资聪颖,所以为父断定珩哥儿必定也是个极好的苗子。”姜令安说着,又感觉自己的生活充满了希望,甚至越来越激动起来。 姜芷:“……” 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叶小珩苦逼得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摆着一堆古籍(“十三经注疏”),他要把这些书从正文到注解全都背下来,好可怜哦。 随后姜令安私塾还有事需要处理,水也没喝一口就走了。 姜芷再去看米粥,稀稀拉拉的几粒米在绿色的汤里浮沉。 再回到堂屋,姜芷拆开几个包袱。其中一个布袋里装着大米,还有袋面粉,姜芷不禁在心里高呼:东风吹来及时雨啊! 剩下的几个纸包里裹着红糖和一些糕点,以及一小包米粉跟豆豉。 ------题外话------ 感谢各位小可爱,请大家帮忙尽量五星好评哦,新书还是个幼苗,评分很重要呀。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啦 第3章 土地兼并 将粮食全都藏起来后,姜芷听到叶珩在屋子里哭,他凄厉地叫喊着阿娘。 可怜的孩子,三岁失枯,又没了亲生母亲。 “宝宝乖,你唤我一声啊娘,我也没别的法子,我就做你的阿娘。”姜芷将叶珩抱在怀里,这孩子软软糯糯地,好生可爱。 感觉直接有个孩子也不错诶,至少她不用再挨一次痛。 能再活一次,哪怕在这个什么都不方便的古代,还带了三个拖油瓶,姜芷也认了。 姜芷跑到灶屋里,给叶珩小娃盛了一碗白菜粥,然后将红糖切了一块儿丢进去搅合搅合。 有了甜味,叶珩咕噜咕噜吃着,饱腹过后,他才委屈地喊着:“娘亲,爹爹是不是到天上去了?” 叶珩脸上还挂着泪痕,姜芷提着小板凳坐到他面前,严肃且正式地告诉他:“阿娘不想骗你,但生死之间的事,你必须得明白,你阿爹他没有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出现了,但是你还有阿娘在,有小叔叔和小姑姑。” 三岁的叶珩懵懵懂懂地点头:“娘,阿爹说男子汉、大丈夫!” “嗯。”姜芷微微一笑。 这孩子确实聪明。 三岁说话虽然软言软语的,但条理清晰,和五六岁的孩子一样。 姜令安没看走眼。 姜芷抱着娃轻轻拂过他的背,给他极大的安全感。 这时,外头传来吵吵嚷嚷地声音,好像有许多人过来了。姜芷给叶珩小娃盖好被子,整理了一下衣衫出去。 “就是这里,这家男人刚死,今天头七,哟呵,居然没挂白灯笼?” “叶家大娘子,叶家大娘子快出来!” 女人捏着嗓子叫嚷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姜芷瞧见一个脸带谄媚的脏粉色上衣的中年妇人带着两个庄户管事的男人过来。 见那两个粗壮男子就没差把老子是大爷按在脑门儿上了。姜芷感到一阵不安,顺手将灶屋里的烧火棍提了出来,然后把孩子放到了屋里,并嘱咐他不要出来。 粉衣妇人站在院子门口,瞅着满院子的泥泞,嫌弃地说道:“哎哟,叶家大娘子啊,你这院子里可真烂噢。” 粉衣妇人走近后,姜芷认出了她。她叫吴三娘,有个绰号叫吴大脚,原因是她有一双比男人还宽大的大脚。 吴大脚是村里有名的多管闲事的婆娘,什么事儿都想掺合一脚,哪儿都有她尖酸刻薄的嘴脸。 原主姜芷对她从来没个好脸色,遇到了不是绕道走,要真躲不开,不免要讽刺几句。 “我说吴大脚,你今儿个怎么有空上我这里了?”姜芷仿若没看到吴大脚后头站着的两个人,抬眸对上了吴大脚的一双细眼。 “哎哟喂,叶家大娘子,我这是给你带好信儿来了,不过你这院子嘛,也着实太脏乱了些,我这都不好下脚。”吴大脚说着,推开院子篱笆门,小心地踩在碎瓦片或者石头上,生怕把自个儿的鞋子给弄脏了。 “呵,能说出这句话?吴三娘子,你可得好好出去问问,你这双脚谁家的院子容得下呀?”姜芷似笑非笑地看着吴大脚。 吴大脚面色一凝,旋即又施施然笑道:“叶家大娘子说笑了,我这回可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这儿有桩上好的生意。” “有什么事就在门口说,你后头那个两个是谁?”姜芷不再跟吴大脚废话,这两个男的一脸精明算计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他们啊。”提到那两人,吴大脚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儿,道:“他们是隔壁庄子上的官人,你们家那口子不是没了吗?眼见的也吃不上饭,庄子上的官人瞧见你家那两亩水田尚好,就此前来与你谋划一番。” “哦?怎么个谋划法?”姜芷提高声线看向那两人。 家里确实有两亩水田,两亩旱地,旱地就在门口,至于水田则是在村口山坡道旁,姜芷想不通两亩产量不高的薄田哪里值得别人看上了? “叶大娘子,我们是旁边祥和庄的管事,姓马,他是我儿子马二。”马管事指了指旁边的青年人。 两人皆身穿青色粗布麻衣,腰上匝着灰色腰带,裤腿绑在鞋袜里,上头具是泥点子。 庄户人家通常都是如此,一到下雨天,出门一趟,周身不爽。 这个时代可没什么水泥路可以让人不惹尘埃。 见姜芷打量着他们,马管事也将姜芷刷了一遍。 这个妇人,谣说前几天她的秀才丈夫下葬时,她一脑袋磕晕在了棺材板上,一时之间传成了殉节美谈。今日一见,倒有几分姿色,尚可入眼。 马管事半昂着头,傲慢地派头十足:“你们家两亩水田,偷了我们庄子的山泉水,我将此事禀报给主家,主家宽厚仁慈。” 说着马管事对着左上方作了个揖,接着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将田卖给我们祥和庄,我们再将田反租给你,这样我们庄子上的山泉水流到你们田里就顺理成章,不追究责任;二彻底死契,从此以后和那两亩田和你们再无关系。” 这一路上马管事是听吴大脚将叶家的情况说了个透彻。 死爹又死娘,死娘又死儿。 现在叶家大房就剩姜芷一个能说话的人了。 本就穷困,几年之间,又连办丧事,如今恐怕连饭都吃不起了。 这样的窘境,正好可以趁机压价。 姜芷蹙眉,早就听闻古代有权有势的人家欺压起百姓来毫无人性,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山泉水自己流到别人田里,别人的田还有罪。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姜芷简直不敢相信这样无厘头的理由是怎么说出口的? 大宁朝普通百姓赋税按照田土等级来算,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无论旱地还是水田,一律称田,上田岁赋五成,中田岁赋四成,下田岁赋三成。 很不巧,叶家那两亩田正是下田,每年产量低不说,还得交三成税。 还卖掉再返租?特么的痴人说梦。 交完朝廷三成税,再交三成给庄子?自己留四成,然后饿死。 或者说,交七成粮食给庄子。庄子是谁的不重要,有庄子的人一定是达官显贵,达官显贵税收有优惠政策。所以这什么狗屁祥和庄搁这儿空手套白狼呢。 姜芷道:“你家的山泉水流到了我家田里,关我们家田什么事?合着我们家田里住了条龙专门吸你们家山泉水吗?” 马管事捏了捏拳,看来这位叶大娘子不明白,什么山泉水只是个幌子,要你的田才是真。 这种趁人之危的事,他姓马的最是擅长。 “姜芷,马管事也是一心好意,想想你儿子,再想想还没长成的弟弟妹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马管事他是有心要助你渡过难关呢。”吴大脚看两方才几句话就讲不通了,立马蹦出来打圆场。 第4章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你住嘴,我在同马管事讲话,你插什么嘴?”姜芷脾气忽得上来,喝道。 吴大脚心头一顿。 这什么情况? 姜芷这个小贱人她居然生气了。 她凭什么生气?饭都吃不起了,老娘这是在帮她啊!没有钱,合着一家人全都得饿死。 “马管事,你要买田至少找个正当的理由,不然说出去徒惹人笑话。我不知道这位吴大脚和你做了什么交易,但是我家还没穷到卖田的地步,如果以后有需要,马管事又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考虑,但是现在不行,两位请回。” 姜芷还不想得罪庄子上的人,她已经后退一步,如果这些人穷追不舍,就别怪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马管事听到姜芷这话,哪里还不明白。 对方根本不像吴大脚说的那样穷困潦倒,马管事深感自己欺骗,狠狠得瞪了一眼吴大脚,吓得吴大脚较软手软。 “叨扰了。”马管事双手抱拳,随后手肘碰了马二一下,拽着马二转身离开,留下吴大脚一人在姜芷的院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姜芷暗自呼了口气,还好不是胡搅蛮缠的暴力狂,看这个马管事举手投足之间似乎懂礼。 吴大脚愣在原地,姜芷提着棍子踩在屋檐下的石板上,眼里迸发出针对实验室不上进学生时才使用的灵魂压制眼神,吓得吴大脚一阵哆嗦。 “如果还有下次,我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姜芷捏着烧火棍的手狠狠一甩,烧火棍如同一把锋利的长剑插在吴大脚的面前,再偏一点,就插到她脚上了。 吴大脚惊恐地看着姜芷,仿佛她就是地狱来的恶鬼。 “见鬼了!见鬼了!”吴大脚拔腿就跑,一路上就连自己踩在了牛粪上也浑然不觉,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见鬼了”三个字。 叶小妹背着一背篓的野菜飞奔在小路上,沉甸甸的背篓险些压弯了她的腰。吴大脚像疯了一样,一路叫喊过来,差点将叶小妹推进沟里。 看了一眼吴大脚跑来的方向,叶小妹暗道不好,更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姜芷去菜园子揪了一把葱,然后取了一小碗面粉调成糊糊。 “爹,那小娘们儿长得怪好看的,比家里那个婆娘好看多了。”马二跟在马管事后头,咽了咽口水。 马管事怎么没听出他的意思? “确实有姿色,只可惜是个寡妇。”而且是个性子硬的寡妇。 刚才一番对话下来,马管事就对姜芷有了大致的印象。 此妇人不可小觑。 叶家刚死了秀才公,如果他这时候硬买水田,就等于欺负孤儿寡母,定会激起民愤,所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寡妇才好呢。”马二在心里道:迟早办了她。 那娘们儿成了他的人,那叶家的土地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你小子,最好做得隐蔽点儿,她还有个爹,在镇上做私塾先生,好些读书人都是他的学生。”马管事提醒道。 但在提及姜令安时,马管事嘴上并无太多顾虑,他们祥和庄的主家可比一个小小的私塾先生势力大多了。 马二低头诺,心里已经想着那小娘们儿脱了衣裳是什么样儿的了,一定是个小辣椒。 “嫂嫂!”叶小妹一路跑回来,脚上糊满了泥巴,上气不接下气。 姜芷正在煎葱饼,回头看到叶小妹,放下手里的锅铲帮她取下背篓。 “怎么跑得这样急?地上湿滑摔了怎么办?” 见姜芷略微责备眼神,叶小妹按住想哭的冲动,低头认了个错,道:“刚才我见吴大脚从咱们家方向跑过去,她是不是又来咱家闹事?” 出门前叶小妹声线明亮,音色娇俏,说话和黄莺鸣叫一样好听,怎么回来遇到吴大脚就破音了呢? 姜芷纳闷儿过后,道:“吴大脚不经我们同意,私自请了祥和庄的管事过来买田,被我拒绝了。” 叶小妹洗过脚穿上草鞋后坐在灶前烧火,姜芷在锅里摊饼,然后慢慢将叶小妹出去割草后家中发生的事说给她听。 “怪不得今天有饼吃。”叶小妹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像饥饿的小鹿一样盯着锅里的饼子。 是白面的呢,很久很久没吃过了。 “这两个管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叶小妹猛吸了一口葱香气,而后道。 用的猪板油暖锅,因此有肉香气。 猪油比菜籽油更便宜,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储备。 庄户人家大多吃的是动物油,菜籽油比较少,照明则多用桐子油。 桐子油多吃会中毒,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拿来食用的。 姜芷点点头,让叶小妹以后出门时常注意。 叶珩艰难地跨过门槛爬了出来,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向叶小妹。 “小姑姑。”叶珩软软地喊了一声。 叶小妹将叶珩抱了个满怀,她眼底闪过懊悔、痛恨,最后化成欣喜。 “珩哥儿,今天你乖不乖?” 叶珩郑重的点头:“我很听娘亲的话。” “做得好,珩哥儿真乖。”叶小妹挠着叶珩的痒痒,两人嘻嘻哈哈打闹起来。 姜芷不可见得皱了皱眉,她感觉这个叶小妹成熟的有点过分了。 和记忆里的似乎有点差别。 难道? …… 第一张饼出锅,姜芷将其提起来吹了吹然后放进碗里递给叶小妹道:“早上你走的急,未吃一口,以后可不许这样,咱家会越来越好,不可以饿肚子,会饿坏的。” 叶小妹接过碗,眼眶微红。 嫂嫂永远都这样好,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自己的任性,也不会害得嫂嫂香消玉殒。 嫂嫂,这辈子我一定听你的话,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你和侄儿,还有二哥。 叶小妹吃着饼在心里暗暗发誓。 叶珩坐在叶小妹怀里流口水,叶小妹见此笑嘻嘻地撕下一块儿咸香的葱饼喂进他嘴里,他狼吞虎咽地吃着。 “慢点儿,还有呢。”姜芷笑着说道。 就着白菜粥吃完饼,叶小妹让姜芷去休息,自己把灶房收拾了,又将割来的草丢给后院儿的鸡。 还没到正午,叶小妹就从鸡笼里摸出两枚鸡蛋来,她小心翼翼地将鸡蛋放进篮子里。 等攒齐三十个鸡蛋,就能去镇上换取银钱了。 ------题外话------ 我听说月票特别重要,希望小可爱们如果喜欢这本书一定要多多投月票哦。ua~ 第5章 坦白 上辈子她受够了这种贫穷困苦的生活,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被县里春喜楼的妈妈骗了去,从此辗转于大宁的各大青楼妓馆。 她妄图在泥沼中保持清白,简直是痴人说梦。 最后她不仅没有清白,而且还是死了,死在那个满口甜言蜜语实则狼心狗肺的男人手里。 他利用她在达官显贵那里获取利益,还欺骗她以后一定娶她做正房娘子。 可笑的是,她居然信了。 老天待她不薄,她居然回到了滚下山坡那一天,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这辈子可以清清白白做人。 最重要的是,嫂嫂、二哥和侄子都还活的好好的。 这辈子,她再也不要相信男人的嘴。 只是上辈子她没有听说过吴大脚来家的事,这和后来嫂嫂的死会否有关系? 叶小妹留了个心眼儿。 吃过早午饭,姜芷将便宜老爹拿来的油纸包拆了贴到破烂的灯笼架子上,假装糊了一个白灯笼。 叶小妹提着灯笼将它挂到篱笆门上,然后去柴房拿了麦杆儿出来,和姜芷一起将麦杆剪成长短均匀的小节。 姜芷从房梁上取下最后一块儿过年省下来的腊肉,又将姜令安带来的糕点放进碗中。 没有酒,就用清水代替,蜡烛用油灯代替。 叶家这个院子是一半木质结构一半土质结构。那一半泥土夯起来的草房原先住的是婆婆柳氏,柳氏去世后就充作了杂物间,灶屋也在土房子那边。 另一半是木质结构,住了叶大郎夫妻、叶二郎以及叶小妹。 叶二郎去年年初去做了木匠行学徒,大部分时候他的房间都空着。 小院儿正中间有一间用来专门供奉叶家列祖列宗的香火的,也称为堂屋,姜令安来时,姜芷带他进的这个屋。 小家没有那么多讲究。 实际上叶家湾也有叶家祠堂,叶氏子与妻均上族谱,女不上,可见女儿不受重视。 除此之外还有猪圈和后院的草棚鸡圈。 将祭祀的物品搬到堂屋后,姜芷让叶珩跪下对着他爹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 叶小妹也主动跪下,磕着头,心里却堵得慌。 为什么不让我回来得早一些,这样大哥是不是就不会遇到泥石流? 叶小妹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姜芷牵着叶珩的手站在她身后,怪异得看着她。 总觉得这个叶小妹和前几天相处的那个不一样,现在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叶小妹可能是穿越或者重生的。 待她试上一试。 叶珩看见小姑姑哭了,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小姑姑拍拍,拍拍不伤心。” 然后一双软糯的小手搭在叶小妹的脖子上,那双手带着滚烫的温度,温热了她的脖子,也热了她一颗心。 叶小妹转过身擦了泪对叶珩小娃道:“小姑姑不哭,小姑姑还要看到珩哥儿长大,然后娶妻生子呢。” 叶珩听不懂什么叫做娶妻生子,只是觉得小姑姑不哭了,他就开心了,于是拍着巴掌笑了起来。 三人将麦杆儿烧进盆里,叶珩烧累了,姜芷将他放到床铺上,他缠着姜芷讲会儿故事,很快睡得像个小猪猪一样,圆圆的小脸肉嘟嘟地,十分惹人喜爱。 叶小妹忽然面色严肃,她仔细看过周围后,将院子的篱笆门扣上。随后拉着姜芷进入屋内,又将屋门半掩着。 “嫂嫂。”叶小妹沉声。 “怎么了?怎么突然如此?”姜芷疑惑。 “嫂嫂,你先坐下,接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相信我,而且绝不可以外传,嫂嫂你能够做到吗?”叶小妹双眸真诚得凝视着叶初。 “好,我能,你说。”姜芷也郑重地点头答应。 叶小妹瞬间落下泪来,将自己上辈子的事化作一个真实的梦境讲给姜芷听。当然她只说了一半,并未提及那个男人的事,只是说在她的梦里,她看到了未来十五年的自己。 姜芷从起初的“震惊”,到最后接受,叶小妹又抱着她哭了两场,这次自曝才算结束。 叶小妹一边在心里慨叹嫂嫂接受得如此之快,另一边又在合计下一步该怎么办。 如今大哥不在了,二哥是个学徒,她离开楚州后,只听到大嫂和侄子身亡的消息,对于二哥后来的结局她一无所知。 “小妹,既然你决心不走你梦境中的那条路,你可安心跟在我们身边,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齐心合力,总能够突破困境,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姜芷安慰着叶小妹。 无论叶小妹是从多少年以后重生回来的,她现在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叶小妹重重地点头。 记忆里嫂嫂也说过同样的话,可当时她的心不在这个家里,以至于十余年后午夜梦回,她都悔恨得流泪。 “我一定不会变成梦里的那个样子,嫂嫂也不会,珩哥儿也不会,二哥更不会,对不对?” “嗯!” 叶小妹从姜芷怀里出来,抬头认真得看着这个记忆当中已经模糊了的脸。 姜芷的面容在叶小妹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嫂嫂刚嫁进叶家时,水灵灵的,她有一双杏眼水眸,皮肤又嫩又白,嘴唇上永远点着蜜汁,说话轻言细语,总是很温柔的握着她的手,教她做人的道理。 才短短四年,嫂嫂就变得如此沧桑了,就连清澈的眼神也变得深沉起来,好似装了无数的东西,幽深得可怕。 终究是叶家对不起她。 “睡,午睡醒来,下午去给秧苗圃除草,嫂嫂现在有钱,不怕饿肚子。”姜芷声音很柔很轻。 “好。”叶小妹乖巧地闭上眼,重生回来已经精神紧绷,她确实累了。 姜芷负手站在屋檐底下,在这个世界上,她能穿越,就能接受叶小妹重生的设定。 如此看来,上天还真是眷顾叶家人。 来她一个穿越的不够,高矮再整个重生的。 如果这世界上还有别的穿越者或重生者……姜芷觉得自己行事一定要小心,切不可暴露太多。 不过眼下赚钱养家糊口才是王道。 叶家一共就四亩田地,如果不是因为叶大郎秀才的关系,他们还得交税,现在叶大郎已死,不知朝廷会有什么处置。 第6章 空间 “我说你就不能消停点儿?一天到晚净给老子惹事儿。”男人语气厌恶和不耐。 吴志刚才从地里回来,他早饭没吃就下地了,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正想着回来吃一口,结果冷锅冷灶不说,老婆吴大脚还叽里呱啦个不停。 嘴巴里说的尽是些不好的东西。 还说自己见鬼了。 见他娘的鬼。 没事儿跑到人家头七去闹,丢死个人了,还说自己为人家着想,结果被人打回来了又嚷嚷鬼上身。 吴志刚嫌弃到翻白眼,想着他当年怎么就娶了这么腌臜的玩意儿?要不是看在给老吴家生了四个儿子的份上,老子早休了你! 吴大脚见自家男人不待见她,自讨没趣得去了灶屋烧饭,一会儿她就借着纺线的行当和老姐姐说去。 哼,死狗男人不信,老姐姐总会信她。 …… 突然,姜芷胸口一阵剧痛。 那是她上辈子死前被不明物贯穿的地方。 姜芷慌忙进屋,她倒在床上,旁边就是睡得正香的叶珩。 该死的,太疼了,不会把她疼死?姜芷咬着牙,双目尽是血丝,五官紧皱,冷汗直流。 她险些发出痛苦的嘤咛,但她忍住了。 孩子还在旁边,不能叫他看见。于是姜芷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对面的土屋里,然后直直地倒向原先柳氏睡过的木床上。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跌下去,整个人就已经消失不见。 一阵水花过后,姜芷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鸡子,浑浑沌沌,看不真切。 “哗啦啦”水花四溅,姜芷从水里爬上岸,抹了一把脸后她才看清这是个什么地方。 她竟然站在一处陌生的山野之中,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大概只能看清方圆五百米。 身后是一片池子,水质清白却略微粘稠。 她方才就是掉进了这池子里,若不是会游泳,恐怕早就淹死了。 右侧有一处屋舍,竹木结构。 姜芷朝屋舍走去,地上铺着青石板,她一步一个水印,等走到屋子的时候,身上的水竟神奇的干了。 抬头看去,屋子大门上挂着一方匾额,上书《逍遥居》,字体狂放不羁,有龙飞凤舞之势。 好名字! 四下寂寥无人,悄苍幽邃,姜芷左右回顾后踏上石板台阶走到逍遥居大门前。 “初来贵宝地,不知是黄粱一梦否?叨扰了。”姜芷作了个礼,然后轻轻推门。 门没锁,她很轻易地打开了。 这间屋子十分通透,姜芷忍不住长吸了几口气,感觉浑身清爽。 里边儿的陈设十分典雅,中设一桌,有白布盖着,桌下蒲团,四周三面墙壁都摆着架子,架子上摆放着些书籍和瓷器。 另外左右墙有两道门,是通向其他房间的。 姜芷光顾后发现此处并无人居住过的痕迹,没有丝毫的人气。 她回到刚才的房间,这间屋子应该是原来主人家的书房,她掀开桌上白布。 姜芷瞳孔一震。 桌子上放着的不是别的,就是那天杀死她并毁灭一架飞机的不明物体。 这是一块儿一面白一面黑的石头,姜芷用白布裹着将它拿起来仔细端详,石头表面光滑,黑白界限分明,很像道教八卦鱼图。 突然,石头光芒大作,姜芷赶忙丢开,却见石头凌空浮起来,像是有生命意识一般,向姜芷飞去。 “不是,又来?”姜芷绝望了,这次石头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它轻轻触碰姜芷胸口,整块石头没了进去,而后消失不见。 姜芷慌忙扒拉着胸口,应该说是心口,她当日被贯了心脏。 没有,石头消失了? 完蛋了,我不会死掉? 就在这时,姜芷整个身体都浸没在荧光之中,她惊恐地抬起手臂,这光一阵白一阵黑,老阴阳人了。 光芒很快结束,姜芷又开始抽痛起来,这次不仅是胸口,整个身体都在疼,她躺在地上,连吼叫发泄的力气都没有,喉咙处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声。 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冲脑门儿,在姜芷脑子里强行加盖印记。 磅礴的记忆涌现—— 开天神石不小心掉落人间,自己形成了一方小世界,从此以阴阳石为媒介寻找有缘人。此方世界历经数十代有缘人,到而今已经是第四百八十八代。 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它不小心把自己选中的人给弄死了,没办法只好融进她的灵魂将她强行带入另一方世界,找到一个合适的躯壳容纳她的灵魂,这就是姜芷穿越的原因。 神石千百万年来从未和谁的灵魂绑在一起,这次姜芷误打误撞彻底绑定了它,它就只属于姜芷一个人了。 但是姜芷灵魂力太弱,须得修炼魂魄,待日后脱离肉身,和它一起畅游三千世界。 姜芷从地上坐起来,浑身咯吱咯吱响,拉了一会儿筋后,总算恢复了正常。 她终于明白到底是怎样一个乌龙。 她掀开衣裳,只见胸口处临近心脏的地方有一块黑白印记,这就是她做冤大头的证据。 从今往后,她是有自己秘密小天地的人了,很多秘密都可以往这里装。 姜芷按照记忆里的法子用意念出了空间,然后又进来,落在刚刚出去的位置。 甚是神奇。 此真乃居家旅行、打家劫舍之必备神器也。 姜芷拍拍胸口,出了空间。 有了逍遥小天地的支撑,姜芷觉得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没什么好怕的了,想做什么就大胆的去做。 叶珩醒来,看到自家阿娘正抱着自己睡,他好奇的摸了摸阿娘的脸,滑滑的。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嘴巴鼓了起来。 姜芷觉得一阵痒痒,叶珩的一张肉嘟嘟地小圆脸放大了似的映在她眼中。 “叶小珩,睡饱了?”姜芷双手将叶珩小娃抱了起来,隔壁叶小妹也醒了。 她是从噩梦中被吓醒的。 “啊啊啊啊!”叶小妹仰天大叫,而后小声说道:“从今往后,我定要活出个人样儿来!” “娘亲,小姑姑在叫诶!”叶珩小娃好奇得说道。 “是啊,所以你快快穿衣出去看看小姑姑呀。” 姜芷不可闻的轻笑,让叶珩自己穿上衣服下床穿鞋然后出来。叶珩虽然才三岁,但他作为一个村娃,这些都是他从小必须养成的技能。 第7章 种田种田 叶小妹掀开被子,披上打了补丁的衣裳,然后习惯性地找镜子梳状,却发现房间里没有镜子。 对啊,她回来了,家里穷,根本买不起铜镜。然后她凭着想象给自己扎好了头发。 这边姜芷用木簪将头发簪了起来,然后去杂物间拿了镰刀和锄头。 今天给菜园子里的秧苗除草,明天还得下田去收拾水田。 好些人家都租了牛翻地,自家也不例外,待晚饭十分她再去村里找有牛的人户商议。 这可是真种田啊!虽然小时候也在村里生活过一段日子,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没想到,现在还真成了地地道道的农妇。 “嫂嫂,我好了。”叶小妹拉着珩哥儿出来,姜芷观她气势都变了,似乎有了棱角和刺。 “好,走。”姜芷将镰刀交给她。 一家三口蹲在菜园子里,叶珩小娃还处在听话阶段,看阿娘和小姑姑那么卖力的拔草,他也学着拔草。 “珩哥儿你分得清秧苗和野草吗?可别把秧苗给拔了。”叶小妹指着那一丛丛青油油的秧苗对叶珩道。 小娃娃确实不太懂,于是姜芷抛给叶珩一簇野草:“珩哥儿仔细瞧瞧,然后告诉阿娘这两个之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叶珩捡起野草有模有样地对比了起来,他思索着该怎么表达。 “娘亲,我知道,秧苗长得直,好看,杂草贴着地,不好看。”叶珩小娃比对两者后大声得说。 “珩哥儿好厉害!比小姑姑还厉害。”叶小妹夸赞道。 被夸奖后的叶珩嘿嘿地笑。 姜芷一边除草,一边教叶珩认识新东西,一遍一遍纠正他的发音。 这地方的语言姜芷在脑海里演练了很久,起初她不怎么说话,用了一天一夜消化掉原主记忆才完全适应。 叶珩乖巧地跟着学了不少。 菜园子不大,除了一些个日常吃的蔬菜,就剩两圃秧苗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收工了。下午太阳猛烈了些,小院儿里的水几乎被蒸干了。 叶小妹挑着木桶去井口打水,姜芷则带着娃去巡视自家麦地。 和菜园子一样,就在自家门口,小麦已经抽穗,待到插秧之后,就可以收麦子了。 只是这麦穗儿,姜芷捏着没多长的小麦穗,是不是过分小了? 粮食产量如此低,靠土地吃饭始终不能长久,看来还得想些法子营生。 以后叶珩要读书,叶二郎虽然大概率会成为一个木匠,但私心里姜芷还是觉得叶二郎至少要做到基本识文断字,不然哪天被坑了都不知道。 还有叶小妹,她往后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和考量,但没有金钱亦是寸步难行。 傍晚,叶小妹带着叶珩在家烧饭,姜芷则穿越阡陌,去了叶家二房。 这个地方叫做叶家湾,意味着遍地都是姓叶的,虽然后来有过战争和各种天灾的冲击,多了许多外姓人定居,但叶姓还是占主要地位。 叶氏这一脉往上追溯有多少年姜芷不清楚,她只知道从老祖宗下来分为两脉,两边各自的辈分不同,为了区分,就称为大房和二房。除此以外,还有偏房若干,大家都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 大房二房从祖上开始算起,一直以来两支之间虽不算特别亲厚,但也没闹过什么矛盾,偶尔还会互相帮助。 与叶家大房人丁单薄相比,叶家二房就热闹了,到这一代,叶家二房实现了四世同堂,小辈加起来能凑三桌,最小的那个才出生不久。 可真能生啊!姜芷慨叹。 生产力落后的地区,人就是天然的生产力资源。 姜芷身为大房那边的长媳,在整个叶家大族里的辈分却是不低的。 和叶大郎差不多大的叶家二房小郎得称叶大郎为伯伯,因此姜芷和叶小郎的父母同辈,姜芷就得称叶家二房老太爷为叶二伯、叶小郎的父母为兄嫂。 叶家二房的老太爷今年六十几岁,他是个地道的庄稼汉,凝聚毕生积蓄养了两头牛,就是这两头牛维系着叶家二房的荣盛。 在荒灾年份,叶家二房靠着牛带来的收益盘活了二房一大家子。因此牛就是叶家二房的护命神,宝贝得不得了。 眼下春耕,牛派上了大用场,每日来请牛耕地的人络绎不绝。 姜芷到的时候,叶老太爷刚牵着干完活儿的牛回到家中。 “大郎媳妇,你咋来了?”叶老太爷正在给牛喂草,转头看到一个披麻戴孝的身影。 叶家湾现在披麻戴孝的就只有叶家大房。 “二伯安好,你家牛最近有空吗?”姜芷站在院儿门口问。 “有啊,明儿个一早耕完老五家的田,就有空档。”叶老太爷说话中气十足,姜芷见他一边的裤腿还卷在小腿之上,赤着脚,脚上全是泥巴。 “那行,明儿个下午我那两亩田,劳烦二伯搭把手一块儿耕了,银钱和他们一样。” “好嘞,就山口那档子?保证给你妥妥的”叶二伯爽快的应着。 “不过什么钱不钱的?你……就不要客气,今年二伯不收你钱。”叶老太爷觉得叶家大房也忒可怜了,流年不利啊,能帮一把是一把。 “那怎么行?二伯莫要如此,传出去坏了规矩。”姜芷道。 看起来二房这边确实好说话,人也比较朴实。 “大郎媳妇听话,如今你一个人盘全家,还有个奶娃娃,不容易,二伯别的上头帮不了你啥,耕两块田费不了什么力气。”叶老太爷语气之间十分真诚。 “对啊大妹子,大郎没了,可我们还互相是妯娌,这点事儿就别推辞了。”屋里走出来个布衣妇人,她身着是秋草黄的颜色褙子,一直垂到膝盖下,下头是杏色裤子,腰上挂着个香包。 “大嫂嫂安好!”姜芷礼道。这位叶大嫂嫂名叫秋燕,是叶老太爷的长媳,今年四十出头。 秋氏摆摆手:“听话哈,明儿个下午你只管准备些牛爱吃的草就行,其他的交给公爹。” 叶二伯给秋氏抛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姜芷道:“如此,多谢二伯和大嫂嫂。” “别客气,若有什么困难尽管来寻咱。”叶二伯点头道。 道完谢,姜芷去了田间,她要亲自去查看两亩田周边的情况。 见姜芷越走越远,叶老太爷分析似的道:“方才大郎媳妇眼眶子都红了,这阵子肯定受了不少罪,那日大郎下葬,她差点没了,可也得顾虑着家里的孩子呀,而今来找我耕田,说明她心中已无死志。” 第8章 收拾马二 “阿爹说的对,儿媳也是这般想的。”秋氏垂眸,瞥见叶老太爷还光着脚,立刻回屋舀了水出来给他清洗。 两块田的位置并不好,地势比较高,遇到天干时节里头肯定保不住水,还得提防周边缺德的小人挖开田埂放水。 姜芷抓了一把水田的淤泥起来,手插那么深下去摸起来的泥还是黄色的,可见里面没有什么营养,怪不得官府查看后判定为下田。 记忆里,这一亩田能产两石稻谷,交完税,剩个百来斤,脱壳后,能有一百斤米就烧高香了。 如果遇到灾荒年,恐怕只能收获几十斤米。 另一块田也是如此情况。 一家几口饿的嗷嗷直叫。 两块田合起来每年获得大米两百斤,只够一家人半年的口粮。 旱地为中田,丰年麦子亩产一百五十斤,共计三百斤,交完赋税,剩一百八十斤。 麦子收割后种豆子,大豆成熟后又种麦子或者种油菜,麦子和油菜都是翻冬类农作物。 总之两类作物是轮作状态。 一亩田每年只收取一次税。 姜芷洗完手走在田埂的草丛上,她倒要看看是哪里的山泉水被她的田给吸了? 转了一圈儿,什么都没发现,正当姜芷要离开时,一个黑影从草丛里蹿了出来拦在了她面前,语气猥琐。 “嘿嘿嘿,美人儿,我就猜你下午会来。” 姜芷定眼一看,此人竟是上午那个马管事的儿子马二。 上午姜芷还不曾注意到他的样貌,细看下发现他眉目间暗藏着一丝阴险,细眉小眼的,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鼻子,上头不仅长满了黑点点,还油光水滑的,看起来特别恶心。 他嘴巴特别薄,有一种经常磨嘴皮子的感觉,头发上还趴着一只绿莹莹得螳螂,螳螂前肢正耀武扬威得霍霍着。 整张脸配上令人作呕的表情,既猥琐又下流。 姜芷警惕起来,她蹲下捡起一块儿石头对着他,冷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马二挑眉道:“当然是来幽会美人的!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心里痒痒,不过才几个时辰未见,美人你更美了。”马二不仅说,还向姜芷靠近。 他早就观察过,附近的农人都回家了,这边地势又偏僻,没有人会来打搅他的。 姜芷后退着,怒呵道:“无耻!下流!滚!” 马二看着气急了的姜芷,丢下手里的狗尾巴草,露出油腻且奸诈的笑容。 “滚,好啊,抱着你一块儿滚~” 听到此话,姜芷胃里一阵恶心。 马二说完,朝姜芷扑过来,他连窝都准备好了呢,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今日天光上好,草丛里的水汽都蒸干了,翻滚正合适。 “你别过来!”姜芷挥舞着手中的石头。 马二见姜芷如此这般,更兴奋了,他迫不及待了呢。 “我他娘的让你别过来。”姜芷红了眼,一石头锤在马二的脸上,马二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掉到了旁边的水沟里。 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姜芷也跳了下来,一脚踩在他的屁股上。 而后姜芷像疯了一样,捏起石头向他脑袋砸去。 水沟里的水瞬间浑浊不堪,马二一身稀泥,人不人鬼不鬼的。 姜芷随手又撇断旁边的黄荆枝条,直接一条一条抽在马二身上,马二疼的直叫唤。 “叫你猥琐,叫你油腻,叫你杀千刀的耍流氓!” 姜芷一边骂一边抽,马二一边蠕动一边惨叫。 “老娘不发威你以为老娘好欺负!老娘那么穷,还要被你这杂种欺负,岂有此理?” 老娘刚穿越过来三天,喝了整整三天的稀粥,没见到一点油荤,好不容易有了一丝丝归属感,结果遇到你这么个腌臢货! “嗷嗷,唉呀!救命啊!姑奶奶,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马二抱头痛哭,疑似忏悔。 “说,你错在哪里?”姜芷恶狠狠踩了一脚马二。 一时之间,马二也弄不清谁才是流氓了。 “我不该对姑奶奶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不该来这里堵姑奶奶。”马二抱着头,祈求姜芷放过。 “不该?不该你还敢做?”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姑奶奶你饶了我?” 姜芷又锤了马二一顿,才道:“从你们上的态度就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劝你们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别怪我上你们祥和庄,闹个天翻地覆! 做人最重要的是名声,你们庄子的主人要是被你们这种耗子屎坏了他的一锅汤,你猜是我死得惨还是你们?” 姜芷说完,又踹了马二一脚。 马二吓得直打哆嗦。 以为是只小兔子,这她娘的径直化身母老虎,惹不起,惹不起。 “真对不起姑奶奶,那都是没有的事儿,您就当咱们从没见过,我一定回去就和爹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哼!”姜芷冷哼:“希望你们说到做到,否则别怪我杀上你们祥和庄和你们同归于尽。” 直娘贼! 姜芷丢下已经被抽断了的黄荆,几步踏出水沟,像没事儿的人似的在田埂上踱步往家里头。 马二摸着浑身的伤痕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看到姜芷迈着步子走在阡陌上的背影,心中凌然一怒。 小娼妇,这事儿没完,老子要弄死你! 姜芷忽然回头,眼神深邃,似有冷光,吓得马二一个激灵,连忙缩进沟里。 太吓人了,这娘们儿不会是撞在棺材上,然后鬼上身了? 想起今日上午,他们前脚一走,后脚吴三娘就疯了似的跑出去嘴里还叫嚷着“见鬼了!” 想到这里,一股冷气缓缓爬上马二的背脊,吓得他反手一锤,只听到一声爆响,一股粘稠的液体在他手里炸开,他拿起手一看,竟是一只螳螂腿。 姜芷慢慢平复怒意,她刚刚亲身经历了一场封建社会底层小民被欺负的现场。 如果不是内心足够强大,气势震慑,她未必能够制得住马二。 姜芷长呼了一口气,想着还得锻炼身体,好好赚钱,早日脱贫,然后建构自己的势力,否则谁都可以捏死她。 ------题外话------ 1石=2斛=5斗 118斤=259=5236(现代斤) 此时期1斤=现代136斤 1石米600文(经济好的城市) 1石米=300文(经济不好的地方) 1000文=1贯=05两银子(实际上一贯有800枚铜钱就不错了) 为了方便,我直接用十进制数据进行展示,避免换算问题,主要是作者愚钝,老算不清楚。 古代铜钱币的购买力特别强。 一枚大铜钱买一盏茶,一颗糖,包子,馒头,头绳,珠花什么的。 除此之外,还有小铁钱,称小钱,小钱购买力不如大钱。铁钱:铜钱=10:1,即十枚铁钱相当于一枚铜钱。 第9章 恶人告状 别说叶珩小娃四岁开蒙,姜芷觉得自己也需要开蒙。 原主对大宁朝的了解不够具体,只知道大宁朝地域广,分为五十六州,四百三十二郡,大小县无数。 再往下有镇、乡、村,这些名字的地域等级是同级,都不属于中央官方严控范围。国家机器监管范围只到县,县统管下属村镇,而县下面的村镇绝大部分是底层宗法统治,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惊动官府。 当然,官府也不会放过任何一点搜刮民脂民膏的机会,每当征收赋税时,他们定然准时出现。 叶家湾旁边有个永安镇,也是原主娘家所在地,实际上都属于新安县所管辖的范围。新安县再往上一级为焦桐郡,再扩大一些,乃是楚州。 姜芷回家路上碰到了周家嫂嫂,这位嫂嫂姓孙,没有大名,只有一个小名儿叫红花,习惯上大家都称她为孙婶子或周家嫂嫂。 “姜大娘子,你这是干了啥呀?咋弄了一身泥?”孙氏性子沉稳,是主内一把好手,生了一儿一女,女娃和叶小妹一般大,并且关系不错。 “周家嫂嫂莫笑,这不是请了牛明日耕田?想着先去田里察看察看,结果摔了一跤。”姜芷提起沾满泥浆的衣裳,不好意思得说道。 “哎,下次可得注意些,最近雨水多,到处都湿滑得很。”孙氏还是扑哧笑了。 姜芷也腼腆得笑了起来。 和之前狂揍马二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哦,对了,明儿一早你去赶集不?这次我打算给家里女子换点儿线,年纪不小了,得学会织布,以后在婆家免得被笑话。” “去,我等周家嫂嫂来唤我,我带小妹一块儿去。” “嗯,珩哥儿抱我那儿去,新媳妇刚进门俩月,叫她抱抱孩子,增点运气,好生大胖小子,你看行不?” “也好,麻烦侄儿媳妇照顾了。”姜芷想了想,应道。 “不麻烦,不麻烦,我还怕委屈了珩哥儿呢。”孙氏听姜芷答应了,心情更加愉悦,还非得送姜芷回家,姜芷推脱不掉,便一路和她聊着直到进了院子。 这周家嫂嫂太能说了。 叶小妹见姜芷一身泥,忙把锅里的热水弄出来,还给她拿了干净的衣裳。 正是孝期,孝服过了头七可以撤了,但头上得戴一朵素白的绢花。 没有绢花,就用孝服改制成白布条用来绑扎头发。 叶小妹心灵手巧,很快就做好了三条素带,明儿开始绑在头发上,珩哥儿头发少,绑在手臂上。 “也不知道二哥近况如何,好想去看看他。”叶小妹一边洗衣服,一边说着。 姜芷道:“后日咱们去赶镇集,明儿个去村集走走,镇集后就出发去县里一趟。” “好啊,嫂嫂我在梦里学会了打络子,我们去买些边角布。”叶小妹红着脸道。 “行,你打络子如果能挣到钱,就自己留着用,嫂子支持你。” 姜芷并没有多疑叶小妹给的借口,叶小妹还以为她真的骗住了姜芷呢。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姜芷又将头发拆下来洗了。 没有洗头膏,第一遍清洗用的草木灰泡出来的水。 洗完头发,用帕子拧干后披在肩上,姜芷走到那台令她感到既陌生又熟悉的织机面前。 上头有丈余长的布,是她和叶小妹两人这三日轮番织出来的。 起初,她就算有原主的记忆也无从下手,直到她在脑子里将整台织机拆解,弄懂了织布机的运转原理后,她才上手的。 这老古董一般的东西,姜芷分外嫌弃,但现在不能扔,因为它是一台具备生产力的高级机械工具,是整个叶家最具科技含量的东西。 姜芷“含泪”踏着踏板穿着竹梭,织布机发出咯吱咯吱得响声。 孔雀东南飞有言:“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实在太形象了,叶小妹九岁就会了。 当初婆婆柳氏有感时日无多,于是逼着叶小妹坐上织机,哪怕她人矮够不着,也要把这些都交给她。 只能说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柳氏可谓做到极致。 姜芷织了半个时辰,叶小妹将鸡收进了柴房的鸡圈而后唤她吃饭。 一家三口坐在灶屋的矮桌旁,姜芷先教叶珩自己吃饭。之前叶珩一直是喂饭状态,现在姜芷来了,她可不想惯娃。 叶珩学得很认真,他小心的不教粥饭撒出去。叶珩一看就是挨过饿的娃子,懂事儿、上道。 饭后换叶小妹织布,姜芷收拾灶房,叶珩坐在小板凳上泡脚。 大宁普遍都吃两顿餐饭,一顿在巳时,一顿在酉时。姜芷并不想只吃两餐,她灵魂里习惯三餐了。 收拾好后,天已经擦黑了。 “爹,那个疯婆子一定是厉鬼上身了,力气特别大,看把儿子给打的。”马二趴在床铺上头,他媳妇给他擦着清凉膏。 马管事坐在旁边椅子上,臭着一张脸:“你还有脸说,上午才提醒过你不要冲动,你下午就跑到地里去拦人,怎么你还想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不成?” “哎哟!”马二扯疼了嘴,一巴掌拍在老婆的手上,对方吃痛,收回了手,然后气冲冲地跑了。 “反正又不是第一回了!儿子以为那小寡妇是个软柿子,没想到竟是个硬茬子。”马二整个背上全是红痕,众横交错。 “我不管,我定要把那小贱人制地服服帖帖的,另外叶家的地我也要。”马二恶狠狠地说道。 马管事呸道:“你这头蠢猪,伤都还没好就忘了疼,那小寡妇就值你受大罪?你是没脑子还是被冲昏了头?”马管事觉得这个儿子被美色迷傻了。 那个小寡妇不过是个破鞋,有这么大法力? 马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叶家那个寡妇脾气爆,他好喜欢,越爆他越喜欢。 姜芷还是知道马二被她越打越勇,定会后悔今天打轻了。这种人就该打死,然后就地掩埋。反正古代又没有监控,没人看到谁知道她弄死了人? 翌日一早,睡眼惺忪的叶珩就被叶小妹送到周家去了,周家新媳妇红着脸接过孩子。 婆婆让她多抱抱,说不定运气好引来男孩儿。 叶小妹上辈子经历丰富,周婶儿想做甚她还不清楚? ------题外话------ 子时23~1点,丑时1~3点,寅时3~5点,卯时5~7点,辰时7~9点,巳时9~11点,午时11~13点,未时13~15点,申时15~17点,酉时17~19点,戌时19~21点,亥时21~23点 第10章 赶集 泥路经过一天的曝晒和一晚上的风吹已经变得坚硬,至少走路不会把鞋弄得太脏。 叶小妹背着背篓,姜芷则抱着一块青布。 这是他们今日赶集需要出手的东西,能和别人交换到想要的也行。 像这种农村小集大部分商贩都是十里八乡的村民,多为以物易物。 所谓“一只羊换两把斧头”的物物交易行为,在物资匮乏的大宁农村是个普遍现象。 今天赶集的除了姜芷一家和周家嫂嫂孙氏,还有村里的王氏以及叶家旁枝媳妇许氏。许氏是叶家偏房的媳妇,和叶家大房不熟,因而姜芷并未过多与之交流。 几人出了村,又翻了两座山,终于看到了热闹的集市。 这处集市设在几个村庄的交汇处,每十日一次,来往的人挺多。 “姜妹子,咱们先分开逛,还是按老规矩,在此处汇合。”孙氏笑着说。 “如此甚好。”姜芷颔首,随后和叶小妹一块儿上人群中搜罗。 在这里,姜芷见到了这个时代底层的百姓样貌。他们大多数都饱经风霜,三三两两围在一起,面上或带着朴实的笑容,或是愁容。 吆喝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有卖猪仔儿、鸡仔儿、鸭仔儿的,有卖土布、草鞋、扫帚的,还有卖菜的、卖果子的。 还有人支着小摊儿卖麦芽糖和包子馒头薄荷茶。 村集里并没有叶小妹想要的东西,倒是有姜芷想要的。 ——植物的种子和小树苗。 三月末四月初最适合种植什么姜芷不管,她想在空间里种作物。 空间里空荡荡的,除了逍遥居什么也没有。 恰好卖种子那人看中了姜芷手中的布料,于是两人愉快的做了交换。 叶小妹背篓里多了一大包各式各样的种子,还有小果树苗。姜芷又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五枚大钱,拍着叶小妹的肩膀道:“嫂子请你吃包子。” 叶小妹摇头道:“嫂嫂把钱留着,明日去镇上许我多买些布料。” “嗯,我答应你。”姜芷道:“但我也说过,以后不许再饿着肚子。” 姜芷用三枚钱买到一个包子一个馒头,她吃着馒头,将包子强行塞给了叶小妹。 叶小妹小口吃着,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姜芷瞧了一眼,菜包子一口居然咬不到馅料,垃圾包子! 尽管如此,她还是给叶珩买了个。 若大的村集没有心仪的东西,姜芷和叶小妹早早的去了汇合地,约莫等了两刻钟,孙氏和其他两个妇人才前前后后来到约定地点。 “大妹子,你咋双手空空?”孙氏瞧着姜芷手里什么也没拿,叶小妹的背篓里也只放了些许东西。 “布换成了种子,周家嫂嫂这次收获颇丰。”姜芷盯着孙氏手里的家伙什,孙氏买了一笼子鸭崽儿。 “哈哈哈,鸭子浑身都是宝,又能吃肉毛还能换钱,养到过年正好呢。”孙氏哈哈笑着,其他两位妇人也都换到了想要的东西。 几人回了叶家湾,一路上遇到好些人,十里八乡多半相互认识。 姜芷和叶小妹一路不怎么说话,姜芷不爱说话都被归结于她大户人家小姐出身,有小姐涵养。 叶小妹不爱说话是姜芷教的好,有闺秀样子,不像自家女子闹闹嚷嚷的。 姜芷恭维没听出来,倒是听到了一群人酸溜溜的暗语。 什么大户人家小姐?最后还不是嫁到村里,成了村妇。什么把叶小妹教的好?那是不合群,看不起她们农村人。 回到家里,叶小妹放下背篓好一通说。 叶小妹气鼓鼓的样子还挺可爱。 “嫂嫂,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家的事儿碍着她们什么了?一路上说个不停,就差没把咱们钉在晒谷场上令人围观了,真想把那群婆娘的嘴给缝住。” 叶小妹虽然有上一世的经历,但多游走在一群男人身边,女人戏她经历得少,知道的也就不多。 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姜芷道:“嘴长在他们身上,咱们又如何能缝?知道她们为什么议论的话题永远只有东家长西家短吗?” “啊?为什么?”叶小妹困惑不解。 “因为她们的世界里只有这些东西。”姜芷将种子从背篓里拿出来,在桌上细细摆开,道:“务农,蚕桑织业,男人,孩子,粮食,婚姻嫁娶,孝顺公婆,妯娌关系基本上构成了她们世界的全部,她们最远去过新安县吗?出过焦桐郡吗?见识过楚州的城楼的宏伟吗?” 叶小妹摇头:“都不曾有过。” “你因她们的无知而气恼很正常,但嫂嫂希望你明白这一切的本质,并且引以为戒。” “嫂嫂说的对。”叶小妹恍然觉得自己格局小了,她在拘泥和纠结什么?上辈子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被狗男人欺骗,最后伤得体无完肤,不就是因为见识太少了吗? 在这一刻,叶小妹的灵魂因为姜芷的一席话得到了升华。 既然老天爷许她重活一世,她就该将目光放得长远起来,和嫂嫂一样,把格局放开。 “其实我也生气,我恨不得上去扇他们两巴掌,再撕烂他们的嘴。”姜芷捏着拳头,恶狠狠的瞪着对面的屋顶:“叫她们尝尝我的厉害!” 叶小妹:“……” 嫂嫂,说好的格局呢? “珩哥儿还在孙婶儿家,我去接她回来。”叶小妹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呵! 姜芷将人给叫了回来,让叶小妹包了两块糕点带去周家,人家帮忙带了一上午的娃,空着手去不好。 在姜芷看来,姜令安送来的糕点又硬又不好吃,昨晚叶珩小娃啃的时候差点磕到了牙,她都不敢拿给娃吃了,正好送人。 这东西在村民眼里是个逢年过节才舍得买的稀罕物,平时孩子馋了才买上一块用来磨牙。 叶小妹将糕点包成个好看的形状,这样看起来更体面。 姜芷抓了四把米下锅,比昨天多一把米,煮出来的粥会粘稠一些。 然后将昨天用于祭祀的腊肉切了,再从地里揪了个白菜。 腊肉炒白菜。 又给叶珩和叶小妹蒸了鸡蛋。 叶小妹才十二岁,放到现代正常情况下,就一个初一学生。可看她现在的身高完全不像十二岁的孩子,倒像七八岁的样子。 ------题外话------ 姜芷:我什么时候说过格局? 第11章 新赋税政策 女孩子生长年限就那么几年,再不补,叶小妹就没机会补了。 不多时,叶小妹背着乖巧的叶珩推开院门,还没进来就闻到了一股肉香气。 叶小妹深吸了两口,叶珩也跟着深吸了两口。 “好香啊,嫂嫂不会是把家里最后一块儿肉给煮了?”叶小妹加快脚步,然后将叶珩放下来。 一大一小牵着手来到灶台边。 “娘亲。”叶珩糯糯得喊着。 “洗手吃饭。”姜芷将蒸蛋端上桌,然后拿了筷子。 吃饭前洗手是原主就定下的规矩,因此不肖她多说。 姜芷刚拿起筷子,只听到外头一阵阵敲锣声。 是两个身穿制服的差役,其中一个提着铜锣,另一个则举着一块写着字土黄布。 “请问可是叶秀才家?”举着黄布的差役问。 姜芷点头。 “叶秀才是否已然身故?” “是。”提到叶大郎,姜芷一秒入戏,悬泪低泣了起来,柔弱非常,脆弱不堪。 “请娘子节哀,在下兄弟两今日乃是奉命前来核对,现已确认叶秀才身故,那么从即日起叶秀才家的税赋便不再按朝廷规矩减免,今年需正常交税,另朝廷出新规,以后赋税统一根据田亩和人头折合成银钱,另外可以用丝、娟等物代替,不足处补足银钱,由里正收取汇集上交官府,在下话已带到,叶家娘子可还有异议?” 听说秀才公死于天灾,差役唏嘘了一路,就连县令大人也觉得惋惜。毕竟新安县多年以来能考上秀才的就没几个,如今还死了一个天赋出众的。 “妾无异议。”姜芷低声啜泣:“多谢官差大人专程来通告。” 之前朝廷征税,要求缴纳粮食和布匹,粮为先,不足用布匹抵扣。 现在折合银钱和布匹,可见最近世道开始太平了,不需要那么多战粮储备。 叶小妹拉着叶珩从屋里出来,两人瘦瘦小小的,身上的衣裳还打着补丁,叫人看了怜惜。 两名差役对视一眼,纷纷掏包袱,从中拿出钱来合成一吊交到姜芷手上。 “我二人感念秀才公年轻身亡,颇为遗憾,只是我们人微力薄,这些钱你且收下,好生度日去。”差役叹了口气。 怪天公不作美,旦夕祸福,只在一瞬。 “那怎么使得?”姜芷推脱着。 她此刻后悔死了,她就不该演戏太过,这下好了,手上的哪里是钱?是烫手的山芋。 “使得使得!叶相公在世时,我们就仰慕他的美名,现在他过世了,我们抚恤他的遗孀自是应该的,娘子莫要推辞。”差役言罢,硬是要姜芷收下银钱。 姜芷无奈,只得让叶珩过来作揖。她记住这两个人了,提铜锣的叫朱洪范,拿布的叫许德武,都是县衙里的小吏。 以后这两人若遇到困难,她也定然会施以援手。 之前叶大郎停灵那几天,他的几个同窗好友也都来吊唁了,留下些挽联和银钱,上过香便离去,也没多留。 人到困窘时方可知冷暖,那几人也在姜芷默默记住的范围内。 不为别的,只为日后发展留下一线人脉。 下午,姜芷提着一罐子加了红糖的米浆到田埂上,叶二伯正驱使着老牛犁田。 他先用梨慢慢将田里的下层泥土全都翻上来,让整块田看起来狰狞可怖,然后让牛歇了会儿,喝完姜芷送的米浆,又给牛换了耙。 他站在耙上,老牛在鞭子的伺候下跑得贼快,叶二伯迎风而立,好不威风! 叶小妹依依不舍的宰了只鸡,这都是她一手喂大小家伙,但晚上得请客吃饭,鸡是保不住了。 姜芷从外头回来,篮子里装着她在田间薅来的野菜。叶小妹已经将鸡处理干净,姜芷剁了一半用来炖汤,剩下的一半抹上盐挂在梁上。 家里的盐是粗颗粒的,里面有较多杂质。要不是没钱怕造,姜芷早就进行加工提纯了。 不过记忆当中,盐司有卖细盐的,只是比粗盐贵上不少。 柜子里仅剩的猪油昨天被姜芷煎了饼,幸好还有中午那块腊肉熬出来的油。 不过一会儿,叶家灶房里就传出了香气。 傍晚,一身材矮小的灰色麻布短衣中年男子造访。这位便是里正陈康,下管方圆五里一百二十户人家,负责督催赋税,参与推排户,编造五等丁产簿等。 大宁朝的里正虽有官名而无品级,相当于是个有编制的基层干部,主要由地方一等户担任。 陈康先是表达了一下哀思,然后直入主题。 “按照今年的粮价,麦子三十五文一斗,谷子四十五文一斗,你家旱地预估产麦两石,水田产粮四石,四亩田税合成银钱402文,人头税168文,你是选择交夏粮还是秋粮?”陈康随身带着小竹片,竹片上墨迹标注了叶家大房的土地田亩情况。 另外还有一本册子,里面有叶家大房人丁和具体财产情况,连锄头有几把都记录在案。 可真细致啊!姜芷瞧着叶大郎名字上画了个斜杠,表示此人已不存于世。 因为叶家大房是耕读之家,且自有田亩,不是佃农,因此户口标记为主户,而佃农户籍标记是客户。 主户根据具体田每亩价值排为五等,叶家大房列为五等户,因为家里全是下田且只有四亩,且每亩田价值仅六百文。 看到这里,姜芷人都麻了。 越看越穷,穷得她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因为叶大郎独子只有三岁,因此里正陈康将户主身份转移到了叶二郎身上。 没办法,时代如此,妇女出嫁随夫,夫死从子,子又不足,只能挪到小叔子身上去了。 叶二郎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叶家大房户主。 姜芷再三思量,决定交秋税。毕竟现在她一次性拿出五百七十文来很是心疼。 姜令安给了她十两银子,相当于二十贯,也就是二万钱。听起来多,实际上一匹绢就得二至三贯,一件普通成衣稍微颜色亮堂些五百文起步。 所以她穷得叮当响,属于赤贫阶段。 如果不是便宜老爹救济,她恐怕现在已经在山上找老鼠洞跟老鼠抢粮食了。 ------题外话------ 推拍户:排列户籍人口 五等丁产簿:登记乡村户的丁口、产业和户等。户等根据税钱或家业钱多少划分,分五等。每逢闰年,即约隔三年,推排产业,升降户等,加以重造。 第12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什么上市场去随便找个酒楼,卖上一两张食谱方子就能获得千金;上山就能找到极品药材,去药铺卖上百金……那都是电视剧里女主的待遇。 姜芷自认为她自己没那能耐,普遍的古代人并不愚蠢。 费上一番周折,钱是拿到了,那也得有命花啊。 估计出门就会被人给盯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的背景一清二白,突然就会很多东西压根儿站不住脚,人家只要稍微一查就能发现古怪。 更何况,家里还有个重生叶小妹对她知根知底。 因此姜芷不得不谨小慎微,就连叶小妹都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反而她自己在姜芷面前露了个底朝天。 姜芷虽然还没完全适应古代生活,但她有自己的一套生存计划。一定要充分考察了周边环境之后再循序渐进,将所有漏洞补齐后再大刀阔斧。 反正日子还长,慢慢地过呗。 农活她要干,布她也要织,小孩儿的教育也得跟上。 全家就她一个成年人,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夜晚,姜芷把叶珩丢给叶小妹,让她带着叶珩睡觉,自己则将房门反锁进了空间。 姜芷坐在台阶上,先观察了一番。 逍遥居外是一片平坦的土地,连根草都没长,水池就在青石板路的尽头,只不过她只能看到一部分,剩下的都在白雾之中。 最终姜芷选定了离逍遥居最近的湿土地作为菜园地,她买种子的时候有让卖家教她辨认,这些都是各个季节的蔬菜和水果。 种完各种蔬菜,姜芷将樱桃和毛桃种在水池旁边的空地上,依次是李子和枇杷。 桃子有几颗桃核,她全都埋了起来,这东西开花好看。 等这些长出来,她的空间就不会太空了。 姜芷种完菜后,在水池里泡了会脚,然后才进入逍遥居。 她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冥想,不过一会儿她就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十分玄妙的世界。 再次睁眼,姜芷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打开门去灶房费力的点燃火烧了锅热水。 昨夜她冥想着冥想着就睡着了,干脆一个意念闪出了空间睡,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原主十六嫁给叶大郎,十七生叶珩,如今才二十岁,所以她穿越一回白捡了六年时光。 自然人也更青春更有活力。 水开后姜芷在里边儿调入米粉,然后将坛里的咸菜挑了个出来切成碎末一起丢进去,用小火煨着,而后提上桶准备去打水。 叶小妹听到隔壁的动静儿迷迷糊糊的起床放鸡。 姜芷走在乡间小路上,早晨的空气湿漉漉的,还有些凉,远远看去,东方的山野间落着一片霞光微红。 有四五缕炊烟,六七声鸡鸣,以及打着哈欠的土狗。 井口很浅,姜芷不需要绳子就能直接将水打上来。 没想到片刻的冥想效果这样明显,她先前提一桶水还吃力地很,现在竟然略显轻松。 姜芷来来回回四五次才将水缸装满,这时叶珩小娃也被叶小妹拖起来洗漱完毕,正一口一口吃着咸菜米汤。 迄今为止,姜芷还没使用过超出原主水平以外的厨艺,所做的饭菜都是当地普通农家饭,但从叶小妹和叶珩的吃相来看,味道应该比原主做的要好很多。 早饭过后,叶珩趴在姜芷的背上,叶小妹背着两个背篓,一家三口朝着镇上出发。 去镇上比去村集远,她们脚程快还是走了半个多时辰。 正好姜令安之前念叨着叶珩,因此姜芷没打算客气,直接把叶珩小娃丢给了姜令安。 姜令安见到叶珩那一个高兴啊,还让书童去街上买糖葫芦回来逗弄他。 镇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发达,只有一条街,一通到底。 街道两边的房屋瓦舍都比较低矮,走在这样的高度的房屋中间会有一种穹庐很近的感觉,姜芷时不时抬头望天,蔚蓝色的一片天幕上散落着几片洁白的棉花。 “阿囡,你此来镇上盖添置物件儿不少,为父让童子给你雇辆牛车。”姜令安一看便知姜芷到镇上是来购物的,不然也不会把珩哥儿交给他这个老头子。 姜令安心里很清楚,这小妮子防着他呢。他有那么丧心病狂吗?不过是想让小外孙早点开蒙而已。 “也好,多谢阿爹。”姜芷点头,问:“嫂嫂最近可好?” “你嫂嫂觉得与老头子呆在一起甚是无趣,叫娘家大舅给接走了,呵,老头也不想看见她。”提到儿媳妇,姜令安气得吹胡子瞪眼。 当初他脑子抽了才会给儿子说了这个媳妇。也怪他喝酒不行,输给了死对头,死对头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儿子娶他女儿。 好家伙,娶了个祖宗回来! 儿子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不说,就连他也时常吃瘪。 不让他喝酒,不许他吃炸物,还不能光脚在院子里赏风景赋诗。 太可怕了。 姜芷无语,明明大哥大婚那天,这老头子高兴得找不着北,喝醉了还抓人就说自己儿子终于娶亲了,儿媳妇是个天仙般的人儿。 现在又不高兴了? 呵!口是心非的死老头子。 姜芷和叶小妹站在米铺门口,里面有四五人正提着布袋相互交谈着。 “嘿,两位小娘子可是来小店买米?”头戴泥土色布帽的年轻米店伙计扯着巨大笑容,露出八颗牙齿。 姜芷倾身上前问道:“敢问小哥儿,最近这米一斗几何?” “诶~您这可就问对人了,要不进小店儿看看,小店有三种米。” 店小二一边把姜芷跟叶小妹引进铺子,一边极为热情得介绍:“小店前不久新到了一种叫形状圆圆的米,称为翡翠珍珠,六十八文一斗,就是这……”店小二指着旁边布袋子里装的大米。 姜芷定眼一看,这不就是梗米吗? 旁边是比较长的品种籼米,店小二说五十八文一斗。 还有粗米,无论是色泽还是干净程度都不如先前两个品种的,四十八文一斗。 在姜芷的概念里,米这种硬物资还算比较便宜。 一斗米可供他们一家人吃一个多月。 因为饭菜里没什么油水,自然饭量也会变大,所以一斗米真不算多。 第13章 镇上购物、社恐、鸡娃 姜芷买了两斗梗米,瞥见店里还有红糖售卖,便又问道:“这位小哥,你这糖如何卖?” “红糖十八文一两,石蜜二十文一两,饴糖便宜十文一两,这位娘子需要哪样,小店可供纸包。” “没有白砂糖吗?”姜芷在店小二的指引下尝了尝红糖而后问道。 店小二发懵:“白砂糖是何物?小的从未听过呢。” “砂糖或者冰糖呢?” “小可猜测娘子您说的是浆糖,那东西我们小地方没有,而且浆糖和红糖也是一个颜色,不见有白色的。”店小二继续道。 姜芷点点头:“原来如此,请给我来十斤红糖。” 既然没有听过白砂糖或者冰糖,姜芷也就不再多言。 “好嘞,小的这就为您称取。”店小二用纸足足包了五大包,然后用绳子给绑结实了,确保不会漏出。 虽说是红糖,但姜芷却注意到这红糖十分松散,和之前便宜老爹送的不一样。 这松散的红糖呈现砂状,感觉想红糖与白砂糖的过度款。 出了米铺,叶小妹总算敢说出疑惑了。 “嫂嫂何故买如此多红糖?咱家不是还有吗?”十斤红糖,二贯又四百四十文,两斗米又是一百三十六文,这米铺可真是个销金窟。 好在进米铺之前,姜芷先去镇上唯一一家钱庄兑换了铜钱,一两银子可换两贯,姜芷换了四贯钱,如今花了大半。 “此事我们回去再说。”姜芷左右扫视,路上行人几多,不方便言谈。 叶小妹点头。 嫂嫂或许拿红糖有它用。 姜芷将红糖放进叶小妹背篓里,自己则背着两斗米,快六十斤,可太重了。于是两人先去到书童租借的牛车旁将东西卸下,让书童看着,而后再去布店。 镇上没有布庄,县里边儿才有。 叶小妹打络子需要彩绳,价钱并不算贵,买了一大包也只花了三百文。姜芷又进一步询问了成衣价格,一件普通麻布衣裳也需要三百文,布料稍微好点,配上刺绣和其他细节设计就得五百文往上。 姜芷在心里直呼:买不起,买不起。 还是自己在家织布,然后自己做衣裳划算。 原主不会裁衣,但叶小妹会啊,就交给孩子,做衣裳应该不算雇佣童工? 于是姜芷又入手了织布所以要用到的棉线,家里只有一台织布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手摇小缫丝车,效率低下。从捻线开始,到成布至少需要耗费一个月。 有这时间,还不如干点别的营生。 一匹布的线花费一贯六百钱,抛去人工费和时间消耗,这布基本上赚不到什么钱。姜芷本来就不打算卖掉,只是想用来做衣裳,因此也不在乎是否能赚钱的事儿了。 他们一家人身量都偏瘦削和娇小,动点脑筋,一匹布裁出四件衣裳也不是不行,而且材质还是纯棉,穿在身上舒服。 将东西送到牛车上,姜芷和叶小妹找到家猪肉铺子,还没靠近姜芷就闻到了一股骚臭味,这味道堪比羊骚味。 呕~ 姜芷和叶小妹捂住口鼻。姜芷发誓,她这辈子就这一回,被猪肉给熏着了。 屠夫是个彪形大汉,他一双锐利的眼紧紧盯着案板上的杀猪刀,几只苍蝇飞来飞去。 “啪”凶恶的屠夫一把拍死了一只苍蝇,然后用小手指将尸体弹了出去。他弹苍蝇的样子太过云淡风轻,以至于叶小妹心里发怵,紧紧的拽着姜芷衣裳的袖口。 姜芷背过身去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而后道:“这猪肉味冲人,定是未阉割的。” “嫂嫂,咱们每次卖肉都看运气,有的肉味道重,有得很轻,看来今日是运气不好。” “莫要胡说,咱们运气没有不好的时候。”姜芷止住了叶小妹的话,又转过身去往肉铺,那屠夫看起来着实不好惹,但姜芷还是要把困惑解开。 “小娘子来割肉?”屠夫抬起一边眉毛,额头上渐渐渗出细汗,手也不住抖。为了掩藏异样,他将手放到背后。 姜芷摇头,道:“我闻此肉骚人,老板这猪是从别处收的还是自己家养的呢?” 屠夫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收的。” “可方才我家小妹言,有时猪肉也骚人。”姜芷又道。 感觉这屠夫看起来有点紧张? “凭运气,收……收来的猪,有得臭,有得不臭。”屠夫汗水从鬓角滑落。 这屠夫不会是个社恐? 姜芷道:“我知道一种法子,自可去除猪的骚味。” “啊?” “将断奶十天后的小猪仔在凉快的时辰进行阉割,只要割得干净,自可祛除一身骚味,还能长膘。”姜芷说完,拉着叶小妹一块儿快步离开。 屠夫暗自松了口气,然后仔细回想方才姜芷说过的话。 阉割小猪仔?真的有用吗? “嫂嫂,咱们为什么要走那么快啊?”叶小妹气喘吁吁得说道。 姜芷止步,回过头来道:“味道太冲,而且那屠夫长得也凶神恶煞。” 还不是因为那家伙是个社恐,她才说了三句话,对方的汗水都落到案板上了。 她要是再不走,没准儿给人弄趴下。 真搞不懂他是如何成了屠夫的? “我也这般觉得,以往都是大哥买肉捎回来,我们从没去过猪肉铺。”叶小妹道。 大宁国人普遍不爱吃猪肉,因为猪肉骚臭,只有平民百姓偶尔碰运气买来解解馋。有钱人吃羊肉比较多,特别是达官显贵。牛肉是战略物资不能多吃,偶尔有只摔死的牛,刚肢解完就被一订而空了。但羊肉不限制啊,于是羊肉成了许多家庭的心头好。 其实姜芷认为还有别的原因,大夏之前铁锅都没普及,就连炒菜都是最近十几年才陆陆续续盛行起来的,所以和食物烹饪方式也有很大关系。 没买到肉,姜芷只好买了几个炊饼和叶小妹一起回到了姜令安处。 叶珩在看到姜芷那一刻,感觉像看到了救星,拼命往她怀里凑。 姜令安手中拿着一本《百家姓》,姜芷已经知道叶珩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了。 “为父今日对珩哥儿考察了一番,他的悟性和心性乃是同龄小孩完全比不上的,还是让他早一点入学为妙,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如何?以后你每七天来为父这里与他叙叙母子情,早点开蒙,说不定咱家还能出个神童。” ------题外话------ 石蜜(类冰糖,加入淀粉,较硬,不晶莹) 第14章 去他娘的无才便是德 姜令安心中美滋滋得想着。 珩哥儿三岁启蒙,五岁读完《论语》《诗经》,八岁通读“十三经”,十二岁可参加科考,一路往上,依照他的资质,必定是畅通无阻。 在读书之余,还可学琴棋书画。 作为文人,怎么能够不附庸风雅呢? 听到姜令安对叶珩往后规划的描述,姜芷只能说:好家伙,姜令安不愧是永安镇出了名的教书先生,鸡娃的本事他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姜芷觉得娃不是这样培养的,当即抱着孩子往外走,眼神都没给姜令安留一个,急得姜令安直跺脚。 “阿爹,珩哥儿年纪小,你晚几年再操心此事。”姜芷说完,抱着叶珩坐上牛车。 “哼哼。”叶珩不高兴得扭着头,朝姜令安吐了个舌头。 “娘亲,我不喜欢外祖父拉着我学字,就好像庙里的老和尚念经。”叶珩小娃嘟着嘴。 姜芷满头黑线瞧着叶珩,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咱们家珩哥儿还小呢,阿娘会给你一个快乐的童年。” 叶小妹忍不住往姜芷身边凑,疑惑得问道:“嫂嫂,珩哥儿读书不好吗?” “读书当然好,但珩哥儿年纪太小,还不适合读四书五经,等下次咱们去县里的书铺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珩哥儿读的本子。” “原来是这样。”叶小妹点点头。 “娘亲,珩哥儿想学认字的。”叶珩奶声奶气得说道。 “是吗?那娘亲教你好不好?”姜芷柔声问道。 “好呀好呀。”叶珩举双手赞成。 牛车慢慢悠悠走在小镇土路上,姜芷忽然对叶小妹道:“小妹想读书吗?” “读书?” 正当叶小妹惊诧时,牛车夫忽然哈哈大笑。 “自古以来,女子无才是德,这位娘子让家中女儿读书,难道不是限其于不德之中吗?” 姜芷蹙眉,这又是什么狗屁言论? “敢问老丈,你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何人所言?”姜芷问。 “呃,这老朽便不知了。”牛车夫没想到姜芷会反问他此言出处,顿感不妙。 “既然不知出处,便视为道听途说毫无根据之言;自古以来既无圣人也无文豪强言此说,这一定是哪个不知名的小人传出来哗众取宠的话,老伯莫要相信,说这样话的人一定没有母亲,是个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怪胎。”姜芷不可谓阴阳怪气。 去他娘的“无才便是德”。 就因为这样的陋习,一直陋到她那个时代,她在科研那条路上遭了不知道多少白眼,受了不知道多少冷遇。 现在身在古代,近距离接触这些糟粕,她更生气了。 牛车夫不再说话,他觉得自己开口一定说服不了这位娘子。 原主算出身于底层知识分子家庭,而姜令安对她的教育仅限于《女戒》《女德》,所持不过“妇容”“妇功”,借着这些条条款款,原主才认得几个字,不然姜芷来到这个世界就真的是个文盲了。 “没想到这小小的永安镇竟存在如此有见地的妇人,还以为只是个穷酸乡里偏僻之地呢。”男子捏着扇子坐在屋檐下的木桌旁,桌上摆着两碗粗茶,他对面是另一名男子。 刚刚牛车路过茶摊,姜芷的那番话恰好被他们听见。 那男子见牛车上的妇人衣着朴素,头发也只用简单的木簪盘起,脸上未施粉黛,说话时严肃得不像话,那周身的气势他只在父亲身上见到过。 直觉告诉他,这妇人不简单。 牛车渐行渐远,叶小妹心里想着姜芷方才的话,慢慢依靠在她肩膀上。 上辈子她出走前大字不识,后来跟多了达官显贵,总是要靠着某些手段吸引住他们,让他们教她识字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都是些寻常的字,她认得,也懂意思。但论作诗词歌赋,她却一窍不通。 今天嫂嫂问她想不想读书,她当然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只是这世道,哪里容得下女子上学堂呢? 牛车一路翻山越岭,终于到了到了村子。 姜令安已经付过钱了,姜芷也就没再给。 牛车夫原本就是打算要在叶家湾来串门子的,因此他把牛车停在叶家门口,自己揣着酒葫芦跑了。 姜芷看着这头牛,心里的小人儿在流口水。 什么时候出现一头摔死的牛就好了。 两人将米面都搬进屋,之后也没闲下来。叶珩自己一个人在屋檐下玩耍,叶小妹去做饭,姜芷则拿着锄头平院子。 之前办叶大郎那档子事儿,院子被人踩烂了,后头又下雨,看起来十分狰狞。 对于姜芷而言,这里就是她这辈子的家,叶家湾就是她开局的新手村,不管怎样,自己住的地方虽然破败,但要干净整洁才好。 这座茅草房,遇到小雨还好,要是大暴雨,准漏。 姜芷整好院子,饭也烧好了。 三人围坐在桌旁,叶珩软软的小手努力夹菜。 中午吃咸菜稀饭配炊饼,炊饼里面有一层薄薄的糖馅儿,在烤炉里拿出来,一口咬下去,香酥味美。 午饭后,姜芷将叶大郎的遗物整理出来。衣物大部分都烧了,只留了两套压箱底,剩下的就是书本和文房四宝。 书是一种昂贵的可复制资源,叶大郎没钱买书坊印刷的正版书籍,他留下的一箱子书都是手抄本。 其中包括《论语》《孟子》注疏本等科考所需经书。 当然也有儿童启蒙读物,这是叶大郎为叶珩准备的。 包括《千字文》《百家姓》等。 姜芷虽不赞同姜令安过早鸡娃,但她可以给娃启蒙,让娃快乐学习。 如果现在就把娃交给姜令安,恐怕她将来都不会拥有一个乖巧伶俐的儿子了,而是书呆子。 “小妹,之前嫂嫂问你想读书吗?只要你想,嫂嫂说到做到。”姜芷看向叶小妹。 哪怕叶小妹是重生的,她识字,姜芷也要给叶小妹铺上这条文化路,不然无从解释。 在叶小妹的认知里,原主是识字懂礼的,所以姜芷不需要说明她为什么识字。 “想,做梦都想,我从小就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读书的都是男儿,为什么女儿不能读书?现在我想明白了,所有人都在阻止我们,所以我想读书,我想去看看那些男人们向往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叶小妹坚定地说道。 “好,从今日起我每日教你十个字,你学会了可以想办法交给珩哥儿。” 叶珩小娃举手手:“娘亲,我习字字!外公公坏,我跟娘亲学。” ------题外话------ 女子无才便是德出自明·陈继儒《安得长者言》:“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此文当中也只是记录不是他原创。 《千家诗》南宋刘克庄 《三字经》南宋王应麟 《小儿语》明代吕得胜、吕坤父子 第15章 抓蛇蛇 姜芷哭笑不得,小孩子家家的,就知道什么是好坏了。 “好,跟娘亲学。” 叶珩高兴得差点在地上打滚儿,被叶小妹给拽起来了。 姜芷打开《千字文》,只见上书:“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没想到读来朗朗上口,看来编写此书之人用了很大心思,不仅能够让人习字还能明白一些自然界的规律。 她是理科出身,对历史的研究不太多,但经过这些天的亲身感受,她觉得这个时代的民风民俗很多与宋明时期相似。 更多的应该是偏向于宋,但某些方面又感觉像明。 别的她还未曾发觉。 只是这国号,却成了宁。 想来原主的记忆她应该是没有完全继承的,不然为什么不了解各种典故和民间传说呢? 还有除了大宁这个朝代之外的其他朝代,她也一无所知。 幸好她和叶小妹都没裹脚,不然穿越来那一天,她就算重新活了也会自戕。 所以姜芷要多了解这个时代,还需要学习。 确定好先学《千字文》后,姜芷在院子里规划出了一个沙盘。她要赶紧赚钱,然后把院子埋上石板,顺便修缮一下屋顶。 这房子风一吹雨一打就直往下掉渣,她屋里床铺上挂了遮帘,她昨晚看了一眼遮帘上方,全是灰尘渣滓。 下午,姜芷交给叶小妹十个字,叶小妹“悟性”很高,一会儿就学会了,然后开始教叶珩。 叶珩年纪小,理解能力不高,叶小妹教得十分辛苦,叶珩学得也十分辛苦。 姜芷提了柴刀和锄头去竹林,这片竹林都属于叶家所有,因此姜芷随便造。 她在竹林水沟旁选了个合适的地方开挖。叶小妹好奇姜芷到底在做什么,便带着叶珩一块儿过来看。 “嫂嫂在做甚?”叶小妹疑惑。 姜芷道:“我要在此处挖个坑烧炭。” “啊?眼见的天就热了,在这个季节烧炭不合常理呀?”叶小妹惊诧地说道。 “什么是炭?”年纪小的叶珩甩开叶小妹的手,小跑到姜芷身边,姜芷担心锄头伤到叶珩小娃,只好蹲下来耐心解释。 “就是一种黑乎乎的点燃了很暖和的东西,冬天的时候特别冷用这个可以驱寒保暖哦。”姜芷捏了捏叶珩小娃的脸。 “哦~”叶珩小娃恍然大悟似的,奶声奶气道:“冬天特别冷,有了它就不会冷了。” “是啊,乖宝,你站到一边儿去,娘亲要继续干活了。” “好哦,我是娘亲的乖宝。”叶珩十分听话地蹲在了一片竹子下方玩儿蚂蚁。 姜芷看向叶小妹道:“小妹,你帮我去弄点儿粘性比较好的田泥,我需要很多。” “嫂嫂,我现在就去。”叶小妹点点头,她表示自己也是个乖宝呢,好想要嫂子也叫她乖宝啊。 叶小妹的声音像黄鹂一样动听,姜芷心里美滋滋。 她要的炭不多,坑不用挖太大。活性炭可以重复利用,她条件有限,又要不被别人发现,这可真是个技术活儿。 挖好了坑,姜芷又去寻找原材料,家里柴房里的那些木柴大多数已经生虫,不可使用,得上山去找。 姜芷让叶小妹看着娃,自己背着背篓上山。 这里属于丘陵地带,到处都是小山包,姜芷怕遇到危险,都是在山的外围活动。这些树木都是无主的,她只挑看得上眼的带走。 姜芷提着两大捆柴从山上一路回来,中途没遇到什么人。 屋里静悄悄的,看样子叶小妹带着娃去田里了。 姜芷将木柴砍成长短差不多的小节,叶小妹背着半背篓湿泥回来。姜芷用湿泥先敷了一层墙壁一样的东西,然后将木头整整齐齐的摆进去,然后封口。 “珩哥儿呢?”姜芷忽然发现叶珩不在叶小妹身边,她心底一顿,旋即扫视四周,在竹林的下凹处看到一个撅起来的小屁股,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乖宝!在作甚呢?”姜芷一边糊木柴堆,一边问。 “抓蛇蛇~”叶珩说着,晃悠悠得站起来,他脚底没踩稳,差点摔一跤,最后好歹站稳了。垂下去的手慢慢举起来,一条通体绿的小蛇被他抓在手上。 那蛇的七寸被叶珩紧紧掐住,蛇身无力得向上卷,似想要缠上叶珩的手臂。 姜芷:“ヽ()?!!!?”卧槽!竹叶青!!!! “啊!”叶小妹尖叫,姜芷立即用袖子捂住她的嘴,对叶珩道:“乖宝,你再捏紧一点,娘亲慢慢向你走过来,乖宝你记住,越紧越好,明白吗?” 叶珩睁着一双大眼,里面盛满了困惑,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娘亲的话,手指不由得加大了力气,甚至还高兴的甩了起来。 “乖宝,捏紧了,别松手。”姜芷慢慢向叶珩靠近。 几乎快被叶珩甩晕了的竹叶青:我特么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姜芷一把捏住叶珩的手,从他手里抢过毒蛇,然后迅速重重的甩了出去。 获得自由的竹叶青一溜烟儿没影儿了。 姜芷一阵后怕,连忙抓起叶珩的后衣领,将他提到了空地上。 “你这死孩子,你知道那是什么吗?竹叶青啊,剧毒的蛇,你要是被咬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你知道吗?” 姜芷语气稍重,她克制住了要打孩子的冲动,她是个好老师,从不体罚学生,现在换成儿子也一样。 这蛇她自己不怕的,就怕伤到孩子,所以情绪才会那般激动。 叶珩嘴巴一撅,委屈巴巴的,眼泪一下子就出眼眶了。 “哇啊~”叶珩小娃大哭。 姜芷:“……”愚蠢的小孩,老娘都没打你,你哭个球。 “小妹你没事?”姜芷回顾看向叶小妹,方才这孩子也吓得不轻。 叶小妹连忙摇头。 姜芷稍点头,又严肃地盯着叶珩:“下次不许再抓这个东西了,明白吗?” 叶珩鼓着一双眼泪汪汪的大眼,委屈啦的蹲在地上,他双手抱头:“呜呜,珩哥儿再也不敢了。” 这缩成一团的姿势让姜芷也不知要说什么好。 第16章 红糖变白糖 “那东西有毒,你知道什么是毒吗?就是被它咬一口,你就再也见不到娘亲和小姑姑了,你知道吗?” “啊?”叶珩抬起头仔细看着姜芷,又看看叶小妹。 “珩哥儿不要,不要离开娘亲和小姑姑。” 叶珩陷入苦恼的抉择,小蛇蛇很有趣,但是小蛇蛇会让他见不到娘亲和小姑姑,这样的话就不能和小蛇蛇玩,因为他不能离开娘亲和小姑姑。 经过一番内心挣扎,叶珩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他不要再和小蛇蛇玩儿。 “那你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叶珩连连摇头。 “哼,怎么证明你不敢了?”姜芷嘟着嘴问。 叶珩扬着小爪子道:“拉勾勾~” 姜芷露出一抹笑,伸出小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还要和小姑姑拉钩,快去!双重保险!”姜芷指了指叶小妹。 叶珩小脸严肃的和叶小妹来了场发誓仪式。 抓蛇事件就此揭过,姜芷这次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了,于是用草绳在竹林旁边的空地上围了一圈,规定叶珩不可以出草绳的范围,这小子老实了,真听话。 “没想到嫂嫂会烧炭,只是这个季节烧来做什么呢?”叶小妹十分困惑。 姜芷开始点火,让里面的柴闷烧,在少氧环境下慢慢碳化。 “这就要从一个故事说起,我年幼失侍,从小长在外祖家,有一回家里没盐吃,外祖给我银钱许我上街买盐一斤,可我贪玩儿,中途盐撒了,我心中害怕便将盐拾掇起来,盐里许多渣滓碎石,慌忙之下,我将盐丢进锅里加水洗,把渣滓全挑出来后盐全都融化了,我回忆起烧开水时,明明是透明无暇的水,最后总能烧出白色粉末,于是我便像烧开水一样烧盐水。” 叶小妹捂着嘴,震惊道:“最后把盐煮出来了吗?” “小妹真聪明,嫂子确实将盐煮出来了,锅里的水烧干后,锅底出现一片白色的颗盐,外祖知道后不禁大笑。”姜芷扯谎不打稿子。 反正外祖父远在新邮县,谁会去求证她小时候发生的事儿呢? “所以这件事和现在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呢?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总之我一定要去尝试。”姜芷又道。 “嫂嫂指的是?” “将红糖变为盐一样的白糖,盐可以烧制还原,红糖是否能将其红色祛除,转为白色呢?” 这就是姜芷的目的。 这个时代还没出现白砂糖技术,而她想要白糖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嫂嫂要买那么多红糖了。”叶小妹大悟。 姜芷颔首:“此事乃为绝密,不得外传。” 叶小妹慎重点头。 她晓得的,如果嫂嫂真的做出了像盐一样颜色的糖,在没有势力保护的前提下,一旦被人给盯上,极有可能死于非命。 上辈子她见识过那些达官显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明明已经把人整入尘埃,却还要做成马贼抢掠的模样。 这叫斩草除根。 叶小妹一个激灵,一定要帮嫂嫂保守这个秘密,否则他们一家都会身首异处。 确保木柴碳化的土坑会达到理想结果过后,姜芷收了草绳抱着娃和叶小妹回屋。 太阳已经西沉,她竟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来做这件事。 晚饭姜芷亲自动手,还是不见一片肉,姜芷吃着素菜心里不是滋味儿。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她在大夏国吃苦,连肉都吃不到。 晚上,叶珩已然安睡,隔壁叶小妹点着油灯打络子,姜芷反锁上门,闪进空间。 好家伙! 她才种下去的种子竟然都长起来了,关键是有些蔬菜牵藤,这样乱七八糟摊在地里,不合适? 姜芷头大,她现在没法儿去外面取竹条来扎架子。 看来明天得想办法移栽一株竹子进来。 不知道是否为错觉,她感觉白雾后退了一些。 没法授粉,因为空间里没有风,因此还得弄一批蜜蜂进来劳动。否则这些草木就算开花也不会结果。 不过姜芷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些蔬菜生长的速度过快,今日一个样明日一个样,后日进来可能已经死了。 按照如今的架势,如果小动物进来,寿命短一点的恐怕一两天就死掉了。 难道是空间里的时间流速有问题? 开天神石所传授的记忆里并没有相关记载,也没有关于之前历代有缘人的相关记载。 倘若这个空间之前有人生活过,那便不可能是光秃秃的,不知白雾里边是什么样。 还有一个可能,这个空间每经历一个有缘人,便会自动清除里面的东西,直到下一个有缘人的出现。 无论是何种可能,现在姜芷都只能慢慢探索。 开天神石只传授了她神魂修炼之法,她要在这副身体寿命耗尽前达到神魂能够平安脱离的状态。 不多言,姜芷冥想了起来,这次她坚持了半个时辰便从冥想中困顿,而后出空间睡觉。 第二天一早,姜芷煮了早饭便扛着锄头便去竹林边费力得挖了一株竹子丢进空间,然后去旱地除草。 麦穗越来越结实,叶绿素消退,叶黄素趁势而上,等到这两片麦地都变成金黄色,就是收割的时候。 她速度很快,杂草遁形。 直到太阳升起,姜芷才从地里回来。 她越来越像个农民了。 叶小妹端着一盆洗好的衣裳在晾晒,见姜芷回来,甜甜地喊着“嫂嫂”。 姜芷回以微笑。 她对这个妹妹喜欢的紧。 很多事情不需要她提醒,她就会主动去做,不懒惰,勤快又充满蓬勃的朝气。 叶珩小娃正和一节柳枝斗智斗勇, “乖宝真棒,娘亲最喜欢爱干净的孩子了。”姜芷见状鼓励他,而后自己也折了柳枝一块儿刷牙,叶珩有样学样。 “啊哈哈。” 叶珩开开心心刷完牙,姜芷拉着他去灶房将早饭端到桌上。 “乖宝,去叫小姑姑吃饭。”姜芷拍了拍叶珩的肩膀,叶珩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儿翻过门槛。 第17章 厕筹、活性炭、捡柴事件 姜芷拉下眼皮,好像村里流传着一句话:门槛越高越有福气。 这对小胳膊小腿的娃娃来说着实困难了些。 叶小妹从鸡窝里掏出两枚鸡蛋,她攒鸡蛋的篮子再过几天就装满了,可以拿到县里换钱。 早饭后,姜芷去查看了一番木炭的烧制情况,木柴还没完全碳化,估摸着得等到明日。 然后又是教叶小妹习字,一边学,一边和叶小妹一起将买来的棉线上织机。她买的是染过色的线,可以自由组配颜色。 想了想,姜芷还是决定随大流,跟叶小妹的审美走。 叶小妹不愧是重生之人,她心灵手巧,组配的图案既不俗气也不张扬。 按照正常速度,非职业选手织布一匹需要七八天,叶小妹晚上打络子,白天织布,姜芷偶尔上手织一两个时辰,更多的时候她都在地里干活儿。 还有一件姜芷无法忍受的事。 农村的旱厕。 姜芷从穿越过来就十分惧怕那个灶房外头连着猪圈的茅厕。 虽然家里没养猪,但那臭味是真的,下头看得清清楚楚也是真的。 姜芷每次解决生理问题都胆战心惊,生怕那两块木板子断掉,她会掉下去。 太可怕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智能马桶和化粪池。 姜芷觉得这也是一个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 还有那个厕筹。 是竹片。 她这辈子的尴尬都用在这个厕筹上面了。 第二天一早,姜芷扒开已经烧干了了的泥土层,将里面的木炭扒拉出来。 两捆木柴收获了一大筐木炭。 她将一半的木炭用水清洗后沥干,放进对窝里,掩住脸部特别是口鼻,然后拿出石锤将木炭全部捣碎。 这个工程量十分巨大,要达到想要的效果,得把这东西研磨成粉末状。 叶小妹瞅着满身黑色碳末的姜芷,不由得担忧。 “嫂嫂,这东西不会有毒?”叶小妹指着小半框黑色粉末道。 “无毒。”姜芷回眸看向那框黑东西,然后拿出上次姜令安给的面粉和一早准备的米浆混入黑色粉末,将其充分搅拌,各种揉搓,最后揉成一团。 这碳变成了软软的黑球,叶小妹忍不住戳了一下,结果用力过度,直接给戳穿了。 她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迅速将黑球还原。 “本来就是要戳孔的。”姜芷笑着说道。 姜芷从柴房拿出一面破损的大竹席,在竹林旁边搭了个小架子,然后将得到了半成品活性炭移入到架子下方,又取下一丛草垛子,在里边儿插入竹条编织成草席模样,搭在破竹席上。 “小妹帮嫂嫂提水来。”姜芷吩咐叶小妹。 叶小妹越来越看不懂姜芷的操作了。 她提来一桶水,只见姜芷将水浇在稻草席上,又给草席糊了一层泥,让其处于少氧环境。 然后在草席搭建的棚子里点了一堆火。 “嫂嫂这又是什么?” “普通木炭吸附能力弱,如果这样做木炭内部就会膨胀出无数的小孔,嫂嫂想试一试这样做能不能吸走红糖的颜色。”姜芷脸不红心不跳得说着。 其实就是利用水蒸气和二氧化碳对木炭进行活化,以得到活性炭的过程。 “原来如此。”叶小妹虽然一个字都没听明白,但她还是选择了点头。 怎么感觉嫂嫂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叶小妹虽然怀疑,但她将这一切都归结于自己十五年未曾接触过长嫂,长嫂又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懂得多一些很正常。 这一烧就是一天一夜,姜芷消耗了家中不少干柴,逼着她出去捡柴。 姜芷抱着一大捆干柴从山上下来,在山野小道上的尽头有几户人家。 “我说我后院的柴怎么就少了,原来是你这个小贱蹄子给弄去了,小贱人,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还给老娘!” 姜芷驻足回过头来,竹林处站着个人影,定眼一看,此人乃是叶家湾有名的泼妇——王家媳妇梁氏。 为何称其为泼妇,得从她和邻居叶家李氏争吵掐架说起。 邻居家房屋旁有棵李子树,正好在两户中间。 李子树夏日里结满熟果子,梁氏的儿子胖虎偷李子摔了一跤,只擦破了点皮,梁氏不依不饶偏要叶家家赔偿医药损失,还要把这颗李子树送给她家作为赔偿。 李氏怎么肯干?明明是自己小孩偷李子摔伤的,和他们家有什么干系?何况这棵树是小孩未出生之前就在此的,还想强抢?做梦去! 梁氏还偏偏就讹上了。 两家人因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 梁氏多次在叶李氏家门口撒泼打滚,还引来不少人围观,两人对骂的次数一个手都数不过来。 最后梁氏把李氏气回了娘家,李氏在娘家待了足足三个月才回来。钱也陪了,树也给了。两家的关系也破裂了。 后头叶家在两家房子中间设了栅栏,一条路都没给王家留,更滑稽的是,那颗李子树原本就在叶家的地盘儿,设栅栏的时候,栅栏齐着树干绕了一圈,没把这棵树圈进去。 梁氏一战成名,在叶家湾是和吴大脚、姜芷齐名的风云人物。 姜芷觉得她何德何能与这两位大神的名号摆在一起? 姜芷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压根儿不想理梁氏。 梁氏是个什么性子?她能容忍姜芷走掉? “站住!你个小娼妇!把我老娘的柴放下,那是我们家的!”梁氏扬声大吼:“你要捡柴去别处捡,这后院的竹林一片是有主的,写了我们王家的名字,现在被你捡走了,你什么意思?” 姜芷怀疑这是谁家的狗没拴链子。 她好自信啊!是谁给她的勇气? 姜芷心里的小人道:比吴大脚还臭不要脸。 “你说什么?”姜芷松开手中的柴捆,再次回头。 “我说……” “我说你闭嘴!”姜芷呵道。 梁氏一愣。 姜芷从柴捆里抽出一根黄荆来,自上次用此物打过马二后,她觉得此物甚好。 叶小妹还说了句俗语:“黄荆条下出好人。” 此言甚为妙绝。 ------题外话------ 姜芷:真的在企图教会读者 第18章 泼妇、黄荆条子 对付这种泼妇,只有比她更凶狠才镇得住她。 “一口一个小贱人,一口一个小娼妇,你以为自己有多清高,你不是女的,没嫁过人,生过娃?”姜芷提着黄荆条子踱步到梁氏面前,一条子甩下去,地上的泥土被溅得老远。 凶相毕露,恶狠狠地像狼一样。 “姜氏你……你还想在我家门口……打打人不成?”梁氏被姜芷刺激到口吃。 “呵,我可没打你。” 姜芷提着黄荆条子,冷道:“老娘辛辛苦苦从山上拖下来的柴,怎么就成你家的了?你家是土皇帝,江山都是你家的,你怎么不去造反?” 梁氏被吓了好一大跳,这话说出来传出去可是要被杀头的。 “你你你……叶姜氏好大的胆子!你诬蔑我!”梁氏急道。 “污蔑你?你也配?”姜芷提着黄荆条子指向梁氏的脸:“你说这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你叫它一声它答应吗?” 梁氏一时语塞。 “怎么不说话?你叫啊!”姜芷抬高语调:“你叫啊!叫应了就是你的了!” 梁氏脸上的褶皱都快比得过黄土沟壑了,她怎么也想不通,她赖遍天下无敌手,今日怎么就败了? 姜芷冷哼,转身将黄荆条子插进柴捆里,一把抱起就走,连个眼神都没给王梁氏,气得王梁氏直跺脚。 “该死的小贱人!”梁氏手搭在竹子上,没注意到一条蜈蚣正往她衣裳里钻。 姜芷手里抱着的柴火就是个幌子,她空间里放了两大堆。 这是她新发现的功能,她可以用手触碰物体装入空间,也可以用意念将空间中的物体移动出来。而且她在空间可以用意念行动,这个空间世界里,她就是主宰。 空间里的绿色蔬菜已经可以吃了,姜芷并没有打算拿出来。叶小妹又不是傻子,家里菜园子里有什么她清清楚楚。 更何况姜芷还没确定空间里种植出来的东西是否能食用。 姜芷走在下坎儿的路上,忽听见有人在唤“姜娘子”,那人明显压着声音。姜芷环顾四周,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楚木槿花围成的栅栏旁有人在向她招手。 “姜娘子,姜娘子~” 是叶家的李氏。 姜芷把柴放到路边,走到木槿旁问道:“不知李娘子唤我作甚?” 李氏低低地笑:“这么多年我总算出了口恶气!方才姜娘子干了一件我一直想干的事,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才叫住你,鹅、鹅、鹅……”李氏笑出鹅叫。 “看到梁氏吃鳖的模样,我就好像吃了蜜一样,甚至能感受到蜜是出自于哪一朵鲜花。” 姜芷:“……”ˉ\_(ツ)_/ˉ “姜娘子,今日不便多言,改日我登门道谢。” 姜芷忙摆手:“如果不是今日那个疯婆子拦住我,我未必会对她发那一通火,我做这些也不是因为你,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 “不,我心里舒坦,简直舒坦极了,还望姜娘子给我这个机会,日后我们也要多走动才是,你要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想着我,我能帮你就一定会帮。”李氏面上带着解脱和疯狂,还有一丝诚恳。 行。 姜芷不想说太多,李氏一定是被压抑地太久,现在打开了闸门,发泄也是自然的事。 …… 为了验证空间里的蔬菜是否有毒,姜芷将目光瞄向了叶小妹养在后院儿的鸡。 先给鸡吃两口,鸡没死,意味着里边儿的东西无毒。 傍晚给,姜芷捏着一把菜叶子像做贼似的溜进后院。叶小妹正带着叶珩小娃认识家里的物件儿,短时间都不会来看她的宝贝鸡崽子。 姜芷将空间出产的蔬菜与外界的做过比对,发现空间的蔬菜更青翠,植物的气息更浓郁。 光从外形上就能看出空间里出产的植物品质远远高于外界。 姜芷还没怎么去过后院儿,后院有大片竹林,从这里可以上山。叶小妹用荆棘做篱笆围了一个圈儿专门用来养鸡。 平时那些鸡看起来蔫儿了唧的,一点儿都不活泼。吃的全是没营养的草,生出来的鸡蛋个头也不够大。 刚把菜叶子丢进石槽里,那群鸡就像看到了什么绝世珍宝一般,一窝蜂冲上来,吓得姜芷连连后退。 好家伙。 太疯狂了,菜鸡啄叶的动作几乎出现残影。 甚至有两只鸡为了争夺菜叶子互啄了起来。 但东西就那么一点儿,很快被瓜分得一干二净。 姜芷站在屋檐底下仔细观察,明显感觉这些吃了菜叶子的鸡比之前更有精气神,鸡脖子都比之前扬得高。 东西无毒,可能还营养过剩。 空间里的东西绝不能随便拿出来,姜芷感觉自己十分危险,如果这个秘密被有心人发现了的话,她极有可能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现在她就是个蝼蚁,完全无法自保。 还是继续苟着。 姜芷离开后院去检查碳块儿是否有被烘干,烧了许久,差不多能够用来进行吸附了。姜芷取了一块儿碳砸碎后将其倒入一碗红糖水中搅拌。 在叶小妹惊异的目光下,姜芷得到了一碗白净的糖水。 活性炭制作成功。 晚上,叶珩睡着后,姜芷点上两盏油灯。 叶小妹听姜芷的吩咐将十斤红糖用开水融化,然后放凉,之后加入颗粒碳。 只消静置一晚上,明天就能进行白糖结晶了。 不知道红糖白糖的出产比,姜芷也没有离心设备迅速进行白糖结晶,只能用最简单的蒸发法。 隔水蒸发糖水中部分水分,再加入淀粉,形成白色糖浆,然后倒在案板上,糖浆迅速冷却凝固。 如果直接在锅里熬,熬过火,或能得到焦糖。 姜芷想念焦糖布丁了。 最终十斤红糖,姜芷只得到三斤的整块儿的白糖,其余的几乎都是红糖杂质和碳。 碳清洗干净后可以循环再利用。 整块白糖则被她切成了大小不太均匀的糖块儿,里面还能看到些气泡,比冰糖更细腻,方方正正的,十分精致,然后撒上薄薄一层米粉,防止水分粘连。 “嫂嫂,咱们真的做出了白色的糖?”叶小妹压着声音却压不住兴奋。 “天下唯此一份,现在我们该商议卖多少银钱的问题了。”姜芷难得露出笑来。 说是白色的,其实更偏向于透明。 有了这个,她就能获得起步资金了。 ------题外话------ 国号由大夏改为大宁了 第19章 新安县、络子 姜芷又道:“咱们明天一早就去县里。” “珩哥儿也带去吗?” 姜芷摇头,道:“先送到他外祖家去。” “那咱们先去镇上。” “嗯。” 将白糖块用油纸包包好,然后小心翼翼放进柜子里。 叶小妹回屋整理自己这些天打出来的络子,她还打了两个小包包,都是很多年后新鲜样式。 希望明日一切顺利,她能将鸡蛋和络子都卖掉,嫂嫂也能将白糖成功出手。 这么稀罕的东西,得往贵了卖。 姜芷看叶小妹屋还点着油灯,这孩子平时刻苦得很,除了一日餐饭,剩下的时间就没让自己闲下来。 又是冥想不到一小时,姜芷迷迷糊糊地抱着孩子睡着了。 叶珩这娃娃好带,晚上还会自己起来撒尿,简直不要太省心。 早饭弄了米糊糊,三人喝了一大碗,背上给叶二郎准备的炒干菜和布鞋,便往镇上出发。 去县里正好会路过永安镇。 再三向叶珩保证后,叶珩小娃才依依不舍地放手。 姜令安高兴着呢,又可以含饴弄孙了。 新安县在永安镇外二十八里处,整个县城落在沼河旁,县里还有渡口和码头。 沿着河流一路往向东,进入京柳大运河,一直走到运河尽头,就能抵达大宁首都东都。 楚州去东都走水路只需要二十天,算比较快的速度了。 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姜芷和叶小妹生靠脚步丈量土地,二十八里走了两个时辰。 姜芷觉得自己脚底板已经磨出了水泡,叶小妹也没好到哪里去。 如果能够选择,姜芷根本不愿意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这可是四个小时,她和叶小妹,两个女孩子走了整整四个小时。不知翻过了几座山、涉过几条河。 虽然中途也有休息,但在一身汗水渍染下,可以用狼狈来形容了。 进城前姜芷花了两文钱和叶小妹在县城外的茶水铺子喝了碗茶,歇到汗水都蒸干了,才顶着太阳进城。 县城大门看守不严,只例行盘问就进去了。 新安县果然比永安镇气派多了,城外是大片农田,和一条宽阔到望不到边的大河,这边是沼河了。 城里边儿给人的感觉不同,至少有两条街,屋舍建筑使用的材料也比乡下的好多了。 当然,在姜芷看来,还是旧与穷。 脚底下踩的地是泥巴的,一下雨准难看地很。只有些许小巷铺了石板或者砂石,踩着不脏鞋。 房屋大部分是木质结构,上层盖瓦,放眼望去就有好些房子超过两层。 远眺过去,还有两座白塔落在绿林山野之中,极为善心悦目。 “唉。”姜芷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必要抱有太大的期待,先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才是真。 叶小妹站在这条既熟悉又陌生的土路上,心中无限感慨。 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春喜楼,她有嫂嫂陪着,恐怕一个眼神都不会再给。 “嫂嫂咱们先去看二哥哥还是去布庄?”叶小妹回头看向姜芷,有嫂嫂站在她身后,她无比安心。 “先去布庄,我想他们应该很喜欢你的络子。”姜芷柔和道。 叶小妹的络子在姜芷看来堪称艺术品,她这双巧手可太灵了,姜芷自己也跟着叶小妹学了学,结果显而易见,一团糟。 她没这天赋,吃不了这碗饭。 “好。”叶小妹正想先去把络子换了钱,给二哥哥和侄子买些好东西。 原主对新安县的记忆相对模糊,但看叶小妹轻松的步调,姜芷揣测叶小妹对县城比较熟悉。 她应该知道不少新安县未来发展,乃至于整个大宁国未来的很多事。 姜芷再次慨叹,她的金手指不仅有空间,还有先知啊。 新安县有两家布庄,姜芷和叶小妹去的城北江记布庄。这装修和招牌,永安镇完全比不上啊。 “两位娘子,来买布还是卖布呀?”布庄老板是个看起来朴素的中年男子,只见一身普通布衣,但剪裁和针脚细节明显比姜芷身上的要好太多,凑近还能看到他袖口的刺绣,掩藏得挺好,但还是在不经意间露出马脚。 他脸上挂着招牌儒雅的笑,给人一种随和感。 “敢问店家收络子否?”姜芷开口问。 “收的收的,请随我到这边来,我先说,若是品相不好,可不能卖出好价钱。”还没看东西,布庄老板便已经不太耐烦。 可见平常会有不少像姜芷这样的平民百姓过来兜售。 百姓自家产的东西与专业绣娘和织娘出产的东西在质量上存在一定差距,卖不上好价钱。 叶小妹对自己打的络子很自信,哪怕这会儿布庄老板变了脸色,她也有自信让人换上一幅态度看人。 她从背篓里拿出包袱,里面装着九个络子,不管是手法还是样式都十分新颖。 至少在布庄老板看来,这些款式他都没见过。 姜芷看布庄老板脸色都变了。 他惊讶道:“这些络子我走南闯北多年都没见过,两位娘子心灵手巧啊!”布庄老板笑着。 “全是舍妹编织,不知老板出价几何?”姜芷道。 “确实很好看,这个小包做得精巧,贵女门出门踏青,正需要此物存放细巧物件儿呢,只不过这料子太差了些,配不上贵女们的衣裳啊。”布庄老板摆弄着络子。 姜芷又道:“我家小妹会的不止这些。” “行,这样,除了那两个小包,其余几个我都收五十文一个,两个小包一百文,共计五百五十文,怎么样?” 姜芷看向叶小妹,见她点头,便又道:“不知老板贵姓?” “免贵姓蒋。”蒋老板道。 “蒋老板是个爽快人,以后有买卖我们还上门来找,既然你说料子不好,不如蒋老板帮我们挑选些上好的丝线,回头再编些新样式?” “这很好啊,两位娘子稍等,某去去就来。”蒋老板掀开门帘出去,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盒彩线进屋。 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道:“两位娘子久等,这是老夫从苏州带回来的彩线,一直想找个可靠的绣娘编制成络子售往西京,现在可算找着人了。” 在看到彩线的那一刻,叶小妹眼神发亮。 第20章 李县令(锦添) “这些都是上好的丝线,不便宜。”叶小妹想上手触碰,又缩回了。 “可不是吗?这些彩线和绸缎条子挑染得不容易,因此价格也令人望而却步。” “方才小妹卖出去的络子也只够这一撮线?所以蒋老板的意思是?” “娘子莫急,且听某道来,这彩线和绸缎是上等货,某也不指望娘子能买回去,某这里可以合作嘛。” 蒋老板放下盒子,接着道:“某可收取押金,两位娘子领了丝线回去编成络子再卖回我布庄,定价须评估,扣除丝线成本后,某付给两位娘子额外的编织费用。” 姜芷听后点点头,叶小妹拽着她腰上的衣裳,姜芷低头看向叶小妹。 “嫂嫂,万一这是个无良奸商,压榨咱们工钱,如果编织出来的东西不如之前,逃也逃不掉啊。”叶小妹拉着姜芷小声地说。 “嫂嫂定不会叫你吃亏。”姜芷示意叶小妹稍安勿躁。 新安县是个码头小县城,布庄生意可以靠着商船往来发往大宁各地,特别是东都。 名门贵女就喜欢这样的东西。 所以无论如何布庄老板都是稳赚不赔。 姜芷猜测此布庄可能是连锁店。 “蒋老板的提议甚好,但如果诚心合作,还得立下凭据,至于编织络子样式如何,我们姐妹自有保证,现在我想请问蒋老板,这些络子如果使用蒋老板提供的丝线,蒋老板具体可以出多少?”姜芷问道。 蒋老板思考片刻,从袖口掏出个小算盘拨弄了几下,而后道:“按照一撮丝线二百六十文算,我最多每个络子给到二十文。” “我看这样,小妹编织的络子普通样式二十文一个,带包的三十文一个,更复杂的样式三十五文,这样小妹就是给蒋老板做工,蒋老板付给小妹手工费,小妹一撮线可以打好多个络子,不知蒋老板意下如何?”姜芷询问的眼神望着蒋老板。 带包的需要一撮线,普通样式一撮线可以编织两到三个。 有时候还会做流苏。 如果不能满足这个,姜芷觉得做这个就没有利益可图,就没必要浪费时间。 蒋老板沉默,似乎在思考自己的获利空间。 其实姜芷提出来的这个方法,他相当于提供材料,原材料他可以压价,每个络子给的价格定下,如果样式和今天的一样,这些络子他拿到楚州去卖,肯定能赚得更多。 “你们能保证做出来的东西符合我的要求?” “我能保证,我做的络子别人之前一定没做过,是独一无二的。”叶小妹站出来语气坚定的说:“我愿立下状子”。 “那行,某姑且相信两位,不如本次两位卖到我们江记布庄的络子利钱就作为押金,某将这盒丝线绸布交与你们两人,一个月为期,一个月之后的今天我在此处等着二位带来新络子。” “多谢蒋老板,但我还有一个要求,便是这份合约的期限只能签署一年,一年后视情况而定。”姜芷又道。 “自然可以。” 随后双方签订契约,一式两份,加盖手印和私章。 这次叶小妹一分钱也没拿到,只拿到了一盒比较有价值的彩线。 她将彩线包裹起来放进背篓中,翘着嘴和姜芷出了布庄。 姜芷看出她不高兴,伸出食指刮了刮她的小翘嘴,笑道:“怎么啦?不开心?” 叶小妹当然不开心。 “辛苦好久,结果一个子儿都没拿到。” “现在有不费成本就能拿到银钱的活计,小妹真的不开心吗?”姜芷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叶小妹低头盯着脚尖:“自然是高兴的,这不是白忙活一场嘛。” “没事儿,咱们下个月把钱都挣回来。”姜芷安慰叶小妹。 两人走在街上,姜芷一直留心观察,应该在哪儿才能卖掉这白糖。 白糖不同于糖霜,算作新鲜稀罕之物。红糖十八文一两,物以稀为贵,白糖就卖八十文一两,五斤白糖可得五贯四百四十钱。 经过多番打听,两人来到周记杂货铺子。 这家杂货铺的口碑较好,称给得足,最重要的老板周器是个实诚人。 “娘子这糖霜……呃不,是白糖,如何得来?”周器尝了一口白糖边角料后身心都被惊艳到了,忙问姜芷。 “无意间得来,就只得了这么些。”姜芷模棱两可道。 周器一下就明白了,白糖摆在这里,有什么内幕也别问。周记杂货铺在新安县立足几十余年,周器自然不可能随便打听来败坏自己名声。 更何况,若是这娘子能拿出更多呢? 周器做生意的眼光非常独到,他只一眼就看出这白糖是个宝贝。 整个大夏都没见过这东西。 发财的机会他可不能轻易放走。 “这些白糖娘子准备多少出给某呢?”周器想听听姜芷的报价,如果她狮子大开口,自然就得好好思量一番了。 这时,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三人不约而同朝外头望去。 “李大人,上街买货啊。” “啊,是啊,你今日的饼不错。” “多谢李大人夸奖,小人喜不自胜,大人不若来一饼,小人不收钱。” “诶,不不不,一早就吃过了。”紧接着是一阵推搡,那个被唤作李大人的被强塞了一饼,只好掏出两枚大钱丢到饼铺铜钱篓子里。 李县令一脸无奈得嚼着饼,除了饼外,他身上还挂着一篮子蔬果鸡蛋,都是百姓强赛给他的。如果不是衣裳穿得不像普通百姓,旁人还会以为他就是个寻常上街买菜的老头子。 只见那李县令朝着周记杂货铺走来,周器连忙对着姜芷摆摆手,示意她稍加等待。 姜芷微微颔首,对于这位李县令她是有记忆的。这位李大人名锦添,一年前调来新安县,为人仁德,乐善好施,做了不少实事,因此深受百姓爱戴。 每次出街总是空手出去,满载而归,荷包也一扫而空。 上午回去,下午衙门那边就收到了百姓自发的退款,搞得他十分无奈,只能更加卖力得为百姓做点有用的事。 他才来一年,新安县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李锦添还大力兴办学校,促成教育,但其本身只是公文做得好,但文采不出挑,所以对本县有文化的学子颇为看重。 结果好好的一个潜力股年轻秀才公意外死了,整个新安县就十八个秀才六个举人,像秀才这种举人后备力量死一个少一个。 李锦添如何不痛心? 第21章 卖掉白糖块 但事已至此,李锦添也无可奈何,规矩摆在那里,他只能派衙役趁着下乡宣读朝廷新规的时候将后续事宜给处理了。 “李大人,不知是哪股风将您给吹来了,小店今日是蓬荜生辉呀!”周器微微弓着身子,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李锦添半垂着头抬手,手上还抓着没吃完的饼。 “我来看看你这铺子最近有何新鲜物。”李锦添闭眼摇头,还不忘往嘴里塞了口饼子嚼着。 周器一听顿时笑开怀:“有有有,昨日小人才收上来一个好物件儿。” “拿出来瞧瞧。” 周器提溜了板凳出来让李县令先坐着,他今日穿的常服,众人见了他只行寻常之礼,也不必拘谨。 在大宁,官与民之间在生活中的关系还不错,百姓见到皇帝都不用下跪的。当然,大型礼仪活动现场除外。 姜芷和叶小妹浅浅行了礼便站在一旁,不动也不说话。 只见周器从架子上拿出一古朴盒子来,打开递到李县令面前。 盒子里躺着一只淡青色小瓷瓶,细节烧制十分到位,上面还有浅浅得裂纹,看起来雅致至极。 李县令连连点头:“嗯,是个不错的好东西。”但他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这种小东西恐怕那位看不上。 那位起于蜀州,只二十四岁就进士及第,位头名状元。如今才不过三十三岁,就丁忧两次,被贬谪两次,一年前从地方被调任到东都,一年后又被贬谪至他小小的新安县做主簿。 有感于那位文采名扬天下,乃是天下士子公认大文豪,李县令接到那位调任至此的消息后,高兴地一个晚上没睡觉。 这不,第二天一早就出来找礼物准备作为见面礼送给那位。 听说那位虽然好雅致,但更爱吃。 可惜小小的新安县并无令人惊艳的吃食。 “就没别的了?”李县令歪着脖子问。 “这……这确实是小店最宝贵的物件儿了。”周器难为情地说道。 姜芷见这李县令好像不太感冒周器拿出来的瓷瓶儿,直觉自己生意来了。这样的高质量瓷瓶都看不上,想来对方想要的多半是从未见过的东西。 李锦添仿似感受到了旁边姜芷热切的眼神,他看向姜芷道:“汝二人在此处买货?” 姜芷浅浅福身,并不紧张。叶小妹前世见过不少达官显贵,也不畏惧。 两人站在那里,几乎和李县令对视。 “不是,妾身姐妹二人在此找周掌柜售货。” 李锦添心里略微怪异,但没有多想,他道:“是布匹还是乡间特产?” “都不是。”姜芷摇头,道:“是白糖,妾身偶然获得。” “白糖?那是什么东西?”李锦添只知红糖、饴糖等,不知白糖是何物,他来了兴趣。 姜芷拿起放在柜子上还没封起来的小纸包,这是姜芷单独装的白糖小包,用来给人品尝的。 纯白糖的甜度要远远大于红糖与饴糖,而且她这个比糖霜更容易保存。 “这就是白糖?”李锦添瞧着纸包里包裹不规则的白色颗粒晶体,这个是边角料,比较细小。 单看一颗,其细小晶莹剔透,玲珑巧致。不论是单看还是和在一起,都赏心悦目。 李县令用手指捻一点儿放进嘴里,顿时一股香甜之气蹿上脑门儿。 唔~果真是糖啊,真甜。 “此物甚妙啊。”李锦添慨叹。现在他不光是想要送人了,这样的稀罕物留给自己也是好的。 “你还有多少?”李锦添抬头看姜芷,觉得这妇人身上有股刚硬之气,眉眼间却又不失温和。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交织在她身上,看起来格外和谐。 站在她身旁的女孩儿也自带了一种无法忽视的气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锦添总感觉那女孩儿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绪不是正常人家里该有的。 “唯余五斤。” “本官全要,你出个价。”李锦添爽朗地笑。 “妾原本打算百文钱一两,既然县令大人喜欢,妾身便八十文一两,五斤共计五千四百钱。”姜芷从叶小妹背篓里拿出三个纸包,里面装的都是白糖。 “好啊,真是好啊,以后若是还有,就放到周记。”李锦添爽快付了钱,让周器拿了大一点的油纸再将白糖封了一层。 他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和方才那出来的不同,那是一块儿一块儿的,还有刀子斩过的痕迹。 “是,妾身谨记。”姜芷福了福身,和叶小妹对视一眼,两人脸上具是笑容。 买到了心仪之物,李锦添提着菜篮子悠哉悠哉离开周记杂货铺,周器这才敢和姜芷说话。 “敢问娘子贵姓?” 姜芷礼貌道:“免贵姓姜,舍妹姓叶。” “这是我嫂嫂。”叶小妹道。 “哦哦,姜大娘子,叶小娘子,两位请移步内间,某让内子出来看守店铺。”周器将两人引入内间,还贴心倒上茶水。 “这白糖的确是稀罕物,某观其中一些颗粒似冰,姜娘子莫不是将一整块冰敲碎了才得到此物的?” “呵呵呵。”姜芷轻轻笑着:“周老板所说不错,大概如此,你刚才品尝的乃是边角料,县令大人买走的才是块状的白糖。” “哦~方才县令眉开眼笑,让某家这小店也增色不少,多亏了姜娘子,我周记杂货铺立足这新安县业已六十六年,从祖上传下来的老铺子了,口碑名声自是不差,姜娘子以后若是还能得到此物,切要上我周记呀。” “然已,方才县令大人也是这个意思,可见掌柜人品端方,妾身自是信得过的。”姜芷顺势道。 “是的,是的,多谢李大人抬爱。”周器对着上方作了个揖。 “承蒙大家的信任,周器明人不说暗话,就是这价格,不知娘子是否能稍稍降下些?” 姜芷抿了口茶,放下茶碗,眼神微动,道:“周老板,这做生意讲究的是什么?是从一而终,言而有信,我前脚刚卖给李大人八十文一两,后脚就降低出价卖给你周记杂货铺,周老板是想让我做人无信,受人诟病不成?” “某不是这个意思,哎呀,这件事的确难办。”周器左右为难,白糖是很稀有,但县令大人买成八十文一两,在别人处提价也不太好啊。 姜芷不肯降他的成本,他亦不敢抬售价。 ------题外话------ 1斤=136斤 第22章 叶二郎 “不知周掌柜可否记得,我之前说原本是一百文一两,只因买家是县令大人所以才八十文一两,有了这句话你还愁没赚头吗?” 周器:“……”我只是想多赚一点而已。 最终姜芷还是用三寸不烂之舌维持住了八十文一两的价格, 关键核心技术是个好东西,只要有这个在手里,短时间内就无人可以复制。 从周记杂货铺出来,姜芷给叶小妹使了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 刚走出大路口就分头拐进了两个巷子,叶小妹对县城十分熟悉,她很快就甩掉了后头的尾巴。 “佛祖保佑,希望嫂嫂平安。”叶小妹背着背篓进了一家成衣铺子,姜芷把今日卖糖得来的钱一半都放她这儿了。 在家时就说好了给二哥哥买一件儿成衣,她用心挑着。由于年纪小,又衣着寒酸,被当作乡野村姑,成衣铺子掌柜娘子忙着给别的客人介绍,并不搭理她。 姜芷在县城里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才甩掉了跟踪者,然后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两顶围帽,戴上其中一顶进了米铺买了十斤红糖。 县城红糖比永安县贵两文,二十文一两。 十斤二贯七百二十文,抹掉零头二贯七百文。 而后姜芷去了官营酒坊打了两壶酒,酒壶现买的,花了不少钱。 姜芷万万没想到,大宁不仅盐铁官营,就连酒和酒曲都为国家所控制。 民间百姓私自沽酒,须征得官府同意,使用官府酒坊出售的酒曲,还得交酒税。 简直毫无人性可言。 当然,日常果酒、花酒不算在内。而且酒坊里的酒的度数都不高,怪不得武松可以一次喝十八碗还能去打虎。 他一定喝了假酒。 姜芷买酒自然不是为了喝的,她只是想尝试一下蒸馏提纯而已。 没办法,时代太古老,医疗颇落后,一个小感染,足以送人头。 有了酒精消毒,她再把青霉素弄出来,就会安全多了。 只是现在设备设施跟不上,她短时间内整不出来这些,或许她以后可能也不会弄青霉素。 太过超前会破坏时代平衡。 她必须始终牢记一点,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也影响生产力。 这个时代不该出现的东西,绝不能随便就拿出来了,她自己偷偷用一用还行。 一旦产生负面影响,有可能提前引爆国家混乱,造成迅速亡国,百姓流离失所。 这并不是姜芷愿意看到的情况。 一只小蝴蝶能引起风暴,这就是蝴蝶效应,她自不愿稀里糊涂的就做了小蝴蝶。 背着酒,姜芷七拐八拐走到一处绝对角落将其中一壶酒丢进空间,然后才去了木匠行旁边等待叶小妹。 这边叶小妹千挑万选,终于找到一件比较合适的成衣,材质是麻,针脚细密,也没有过多装饰。 正适合二哥哥在木匠行做学徒时穿。 一问价,三百六十个大钱,叶小妹爽快地付了,倒是惊掉了成衣铺掌柜娘子的下巴。 哼,她叶小妹也是有脾气的。 她就是要打这见人下菜碟儿的掌柜娘子的脸。 叫她看不起人! 兜兜转转,二人在木匠行门口的茶摊汇合。 “嫂嫂,现在没人跟着咱们了。”叶小妹放下背篓对姜芷说道。 姜芷摸出围帽给叶小妹戴上,道:“以后咱们出门要更小心才是。” 叶小妹点点头。 木匠行是官督民办的,里面都是县里有名的木匠艺人,户籍也是匠籍。叶二郎现在只是在里边儿当学徒,没有资格入匠籍。 叶小妹找到姜芷之前,姜芷就已经和木匠行里的人通气,午时放叶二郎出来一家团聚。叶二郎小小年纪就在做学徒,姜芷不免心生怜惜。 之前她刚穿越过来还没搞清楚具体情况,现在她已经慢慢在这个时代渗透,有了一定能力就想给孩子们更好的生活。 姜芷在旁边的苍蝇馆子订了个酒菜,一是为了庆祝,二是为了让叶二郎补一补。犹记得这孩子匆匆离开家,那小身板儿瘦得呀,姜芷险些看不下去。 学徒的活计不轻,这次姜芷要从二郎口中探明里边的具体情况,好做下一步打算。 正事都做完了,叶小妹坐在木桌子旁编织络子,姜芷坐在她外边儿替她稍微遮挡。 午时,一小小的人影提着包袱从侧边小门出来。 “嫂嫂,小妹。”叶二郎压住心酸,冲着姜芷两人扯出个露齿笑。 姜芷一看叶二郎的状态就觉得不对劲,这孩子强颜欢笑,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快来二郎,我让店家烧菜来。”姜芷朝着叶二郎招手。 叶小妹眼眶微红,放下络子不敢看叶二郎。 她上辈子走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叶二郎,重来一次,她最不敢面对的就是他。 “嫂嫂这?”叶二郎见姜芷要在食盏点菜,这一个菜就得十几二十文,太贵了。 叶二郎个子还没拔高,加上没吃到什么好东西,又时常干重活儿,十三岁了还没姜芷肩膀高。 “不妨事,不妨事,最近我和小妹挣得点小钱,你快来坐下喝碗粗茶,才几天没见,你又清减了许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都怪嫂嫂没用。”姜芷起身拉他坐下,自责道。 这些孩子若无她,就都是孤儿了。 “嫂嫂莫要自责,二郎无事。”叶二郎左看右看,不见侄儿,于是问道:“珩哥儿呢?怎不在此?” 姜芷给叶二郎倒了碗茶水:“放在镇上外祖家。” 叶小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她只浅浅地喊了声:“二哥哥。” “哎,小妹,你在家要多多照拂嫂嫂和侄儿,哥哥最近颇得师傅夸奖,日后定有成就,到那是,哥哥就能替大哥撑起门户啦。” “我晓得的,二哥哥。”叶小妹压住想哭的冲动点头。 姜芷观叶二郎身上有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心里不由得叹着气。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这是我最近练手做的小木雕,送给妹妹和侄儿。”叶二郎摊开包袱,里边儿摆着好几个相对粗糙的木雕小玩意儿,有小马和其他小动物,能根据形状判断。 “二郎真厉害。”姜芷笑着夸奖。 叶二郎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食盏老板将炒菜端上来,姜芷吩咐两人使劲儿吃。 她还要了一只烧鸡,这可把叶二郎心疼坏了。 姜芷让他不要心疼钱,现在家里有钱,不必为了衣食而烦恼。 第23章 甘蔗,不懂圣人道理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叶二郎愣是一滴汤水都没浪费,把菜盘子用米饭裹了一遍。 这些菜对于姜芷来说算不上美味,但对于叶二郎和叶小妹来说,已经是珍馐了。 “这些都是给你带的,有鞋子和衣裳,你一个人身在县城,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别硬撑着,有什么事儿一定要记得捎信儿回来,如果在木匠行呆不下去,别乱跑,直接回家,知道吗?”姜芷摸着叶二郎的头发,温柔地说道。 叶二郎感受到嫂嫂给予他的柔和,他无比温暖。 大哥虽然骤然去了,但他还有大嫂和小妹,还有可爱的侄儿。 他现在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 在那一刻,叶二郎下了决心,在木匠行里无论受了什么委屈都要咬牙坚持下去,绝不能垮。学有所成,日后才能养活全家。 “多谢嫂嫂。”二郎抱手礼道。 看得出来,二郎是个要强的孩子。 姜芷在给叶二郎的包袱里塞了五百文,她没当面说,是怕孩子不收。 现在家里的存款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饿肚子。 还要继续赚取银钱才是,见识过新安县的繁华,姜芷更想去看看焦桐郡,看看楚州,甚至是大宁的都城西京。 叶珩要读书,姜芷不奢求他一定要博取一个功名出来,但求问心无愧。 要给二弟和小妹攒家底,让他们也一世无忧。 把叶二郎送至角门,姜芷才去割了二斤羊肉,和叶小妹租赁了一辆马车回永安镇。 姜芷发誓,走过那一回路后,她日后出远门都不要再用两脚丈量了,实在是太过折磨人,这双脚要是走一个来回,得废。 马车走的大路,早上姜芷和叶小妹为了节省时间,走的小路。 大路会绕一些。 叶小妹在马车上编络子也不无聊,姜芷无所谓,她闭眼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十斤红糖出五斤白糖,扣除成本不算人工费可以获得六贯余。 待会儿到镇上还可以委托姜令安的书童帮忙购置十斤红糖,再多就不能了。 恐引人注意。 姜芷认真观察过整个新安县的风土物候,此地气温偏温暖,有的人会为了安然度过一整年会种植两次水稻,也就是俗称一年两熟。 可说明此地偏南方,种植甘蔗未必不可。 甘蔗于每年的三到四月种下,十月过后收获。 或许下次可以去县里码头边问一问,哪里有糖蔗。 姜芷想到了家里那两片旱地,虽是旱地但地势不算高,可以引水灌溉,甘蔗除了前期堆肥,后期基本上不用去管,而且种植一年,以后就不用再重复种植。 “小妹你知道咱们这儿有谁家里面种了甘蔗吗?”姜芷忽然问。 叶小妹迟疑了一下摇头道:“不知道。”她脑子里对以往的很多东西都挺模糊,毕竟她是从十五年之后回来的,很多东西都记不得了。 就连嫂嫂的脸,如果不是再次亲眼看到,她恐怕都难以描摹出来。 “行,晚些时候我再去问问。” “嫂嫂怎么突然问这个?”叶小妹困惑道。 “我只是有个想法,你知道的甘蔗可以做成糖,我们总不能一直都去买红糖对不对?这样成本太高,如果我们能够直接取材,便可以压缩成本赚得更多。” 红糖的制取法子叶小妹很清楚,但是白糖她的确只见过自家嫂嫂造出来过。 按照嫂嫂的意思来说,她用碳吸走了红糖水里的红色,剩下了白净的糖水,然后再熬煮,只要火候合适,就能得到糖块儿。 这个流程她全程参与过,觉得甚是神奇。 而嫂嫂仅从煮盐就能在脑子里演化推导这些,对此叶小妹十分钦佩。 嫂嫂一直是很聪明又勤劳的的人,也是叶小妹最为佩服的人。 如果上辈子嫂嫂没有出事,那是不是就会出现另外的结局? 都怪她太任性。 这辈子她不会再任性了,嫂嫂无论做什么,她都无条件支持。 而且她都回来这么多天了,那些可怕的危险暂时都还没发觉,叶小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最近一定要小心提防,特别是那些陌生人。 还有祥和庄。 自那日嫂嫂说有两个管事过来买地没成后,叶小妹就一直提心吊胆。 上辈子嫂嫂的死似乎与祥和庄有关系。 姜芷没有告诉叶小妹,她把马二拍进沟里毒打了一顿,要不然叶小妹准惊掉下巴。 马车一路颠簸进永安镇,叶珩在见到姜芷那一刻,就差没喊救命了。 他学了一整天的“仁义礼智信”,脑壳疼,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外祖父就是不放过他。 他才三岁,就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他_(′?`」∠)_阵亡了。 叶珩哭哭唧唧得趴在姜芷怀里,委屈得说道:“娘亲,我不想来外祖父家了,呜呜呜~” “好好好,乖宝不来就不来,娘的乖宝不哭昂。”姜芷忙哄着叶珩,安抚他受伤的小心灵。 姜芷抬头看向正半低着头的姜令安:“阿爹,你今日又做了什么?”她声音清亮又不失柔和,并无质问的成分。 “呃……嗯,只是讲解了两章经文。”姜令安挑着眉,鼻下的胡子一翘一翘得。 “不求甚解,不求甚解,娃娃嘛,时常在他耳边念叨,他准能听进去。”姜令安又道。 “好。”姜芷大概知道了缘由。 姜令安失掉了叶大郎这个苗子后,将目光转向他儿子,迫切的希望这个孩子能尽快成长起来继承叶大郎的遗志。 与其说是叶大郎的,不如说是姜令安的。 姜芷觉得他太过心急,殊不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阿爹,《学记》记载教学应当循序渐进,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凡事要有个度,珩哥儿才三岁,他理解不了那么深奥的大道理,女儿没办法左右爹爹的意志,但也请爹爹听女儿一句劝,珩哥儿年纪小,断不可过早接触经文,爹爹在经文上的造诣您自己心知肚明,也知道圣人之言看似简单实则深奥,珩哥儿只不过是玩泥巴的年纪,他又怎么会懂得圣人的道理呢?” 第24章 不孝,收麦子,半吊钱 要是放到现代,姜芷早就和自己老爹怼起来了,但这里是以孝治天下的封建社会,孝字大过天,就是皇帝老儿站在面前也得给这个字让路。 因此姜芷不但不能对姜令安发火,还得压着脾气好言相劝。 否则就是忤逆不孝,一旦沾染上这样的名声,叶珩这辈子就完了。 姜芷肯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总之先礼后兵,不听再进行下一步。 “寻常小孩开蒙,夫子通常以故事引之导之,爹爹在私塾里不也是如此吗?珩哥儿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姜芷又道。 姜令安抬起头来,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他对珩哥儿的期盼和作为不叫揠苗助长,而是在摧毁一个可能成才的孩子,让他坏了根基。 “阿囡说得极有道理,爹以后不会了。”姜令安反思自己的过错,然后提步走到叶珩跟前,扯着笑说:“珩哥儿,外公下次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叶珩揪着脸,还是不想看姜令安。 姜芷拍拍他的肩膀:“外祖父讲的故事很好听哦,阿娘小时候也听了很多故事呢。” 自家娘亲小时候也听故事,叶珩这才松了口,看到姜令安还是翻了白眼:“那好,珩哥儿听外祖父讲故事,下次!” “乖宝真是娘亲的好孩子。”姜芷赞道。 叶珩羞怯怯得笑了。 原来自家娃子也是个害羞的宝宝。 姜芷让叶珩跟姜令安告别,带着叶小妹一块儿回村里。 这次姜芷不忙着做白糖,家里的麦子快要熟了,往年都是叶家人一块儿收割的。 现在姜芷来了,她压根儿不想自己动手。 听说村里每年都会来流动收割人,她想等这些人来帮忙收割。 这些天,叶小妹在家编络子,还给叶珩讲了许多她知道的典故,不过这些叶小妹都是背着姜芷讲的。她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典故,如果什么都推给梦境的话,可信度未免太低了。 希望嫂嫂对她没有怀疑。 姜芷睁眼看着麦子变成金黄色,就在她准备割麦子这一天,村里终于来了收割人。 是隔壁村儿的,姜芷打听过。 五个人,两亩地一人六十个铜板,姜芷总共给了他们三百个。 除此之外,姜芷需要管一顿饭。 这没问题。 这些都是民间自发形成的专业收割团队,姜芷见他们各个皮肤黝黑干涩,手上不是裂开的伤口就是深厚的老茧。他们卖力得在地里弓着腰,甚至还有个小伙子跪着割麦子,手法干净利索,几乎不掉麦穗儿。 一般请人收麦子的人户并不多,毕竟人力成本不低。 在同村人看来,姜芷家中没有主要劳动力,请人收麦都是迫不得已。 麦子割回来,几乎填满了叶家的院子。姜芷又犯难了,麦穗儿还在麦秆儿上,怎么把麦子快些脱下来啊?记忆之中,往年家里都是用棒槌一锤一锤得打下来的,没个五六七天根本搞不定。 效率低下,弄完了还一身伤。 必须想别的办法进行脱粒。 “嫂嫂,我回来了。”叶二郎背着个小包袱,推开院门。 “二郎怎么回来了,吃饭了吗?饿不饿?”叶二郎手上捏着布鞋,脚底穿的是一双草鞋,姜芷按下心里大大的疑惑,问道。 叶二郎关上篱笆门,回过头来道:“我在路上吃了干粮还不饿,估摸着家里该收麦子了,我向师傅告了假。” “快些进来。”姜芷向他招手,而后转身去了厨房。 叶二郎在水缸旁舀了瓢水咕噜咕噜喝下,然后捧水扑在脸上,洗干净脸上的汗渍。 “二哥。” “小叔叔。” 叶小妹拉着叶珩从屋里出来,见到叶二郎格外高兴。 “小妹,珩哥儿。”叶二郎蹲在地上,脸上水渍未干,叶小妹赶忙拿了帕子给他擦拭。 叶二郎抽过帕子自己胡乱在脸上抹:“家里的麦子都收了吗?” “嫂嫂请人帮忙收的。”叶小妹道。 “我该早点回来的。”叶二郎略微自责,这样就不必花钱了,能节约一笔是一笔。 叶小妹笑道:“没事的,现在家里还算宽裕,嫂嫂正在为麦子脱粒犯难呢,往年咱们都是敲下来的,嫂嫂嫌这速度太慢了,其实我也这么觉得,麦穗上头的须子扎人得很。” “没关系,我来敲就是了。”叶二郎道。 “我也敲。”叶珩在一旁拿着根短竹棒子霍霍道。 “好,乖宝也敲。”姜芷端端着一碗荷包蛋出来,道:“二郎,来吃些东西。” “嫂嫂,我不饿的。”叶二郎摆手摇头,推辞不吃。 姜芷蹙眉:“你长大了连嫂嫂的话都不听了吗?” 这话一出,叶二郎犹如被下了圣旨,反抗不得,只好埋头吃了起来。 一滴咸咸的泪落进甜甜的糖水之中,还是家里好,长嫂如母,对他甚至比母亲还要好。 母亲一生要强,把全家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大哥身上,他们这些小的都只能捡大哥剩下的。他是从何时感觉到有家的温暖的呢?就是从嫂嫂嫁进来之后。 “吃着甜的,怎么还掉出咸的来了?快收回去。”一家人围坐在黑漆木桌旁,姜芷见叶二郎哭了,半开玩笑得安慰着。 “娘亲说得对,小叔叔不哭,之前小姑姑哭,珩哥儿拍拍,现在小叔叔哭,珩哥儿也拍拍。”叶珩说着,伸出小手拍了拍叶二郎,还不忘念叨:“小叔叔不哭,拍拍,吹吹,不哭不哭。” “噗嗤——”姜芷忍不住笑,叶小妹也跟着笑了起来。 吃完荷包蛋,叶二郎将包袱打开,摸出里边儿的半吊大钱。 “嫂嫂,我在木匠行不愁吃喝,我有钱的,这些钱都是嫂嫂的辛苦钱,当留给侄儿日后读书用,我是个粗人带太多钱在身上不好。” 这孩子,长辈给零花钱不应该吗?他一个人小小年纪在外打拼,碍于时代的特点,姜芷才没强行把人给捞回来,给点傍身钱,这还客气上了,也太实诚了些。 “二郎,你是个好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嫂嫂为什么要偷塞给你半吊钱?”姜芷反问。 第25章 同心协力,大哥姜御 “嫂嫂是怕二郎独自一人在外头受苦。”叶二郎想了想,答道。 姜芷道:“不仅是如此。” 三小只都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姜芷。 “我且问你,你去木匠行的初衷是什么?是想要减轻家里的负担,还是因为心里喜欢?”姜芷一双眼睛紧紧锁定在叶二郎的脸上。 叶二郎沉默片刻才道:“应该都有。” “好,这是你亲口说的,现在嫂子想告诉你,好孩子,家里现在不用你来减轻负担,嫂子能赚到很多钱,你只需要为了你喜欢的东西去奋斗,完全不用畏首畏尾,我们就是你的后盾。” 姜芷拉着叶二郎的袖子到她睡的房间,从床底下搬出个箱子来打开道:“看,这是钱,现在虽然只有这么一些,但以后一定会有更多,你是叶家的一份子,嫂子做事不瞒着你。”姜芷复看向叶小妹,道:“小妹亦然,咱们是一家人,就要同心协力,一致对外。” 四人又回到饭桌。 “你们大哥,珩哥儿的父亲虽然不在了,但你们也要永远明白,一家人只要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叶二郎和叶小妹终于绷不住,抱头痛哭了起来。 姜芷知道,叶二郎这孩子从小受了许多委屈。被他母亲柳氏拿棒子打骂是常有的事,柳氏打叶二郎有她的理由,但孩子的内心定遭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所以当原主嫁到姜家后,叶二郎感受到了一种被关注和爱护的温柔感,因此对原主颇为依赖。 同样的还有叶小妹,柳氏得病后,害怕自己没了,叶小妹什么都不会就没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逼着她学会了裁衣织布。 在姜芷穿越过来之前,叶小妹还处于叛逆阶段,姜芷根据原主记忆里的叶小妹形象进行了分析,发现叶小妹已经产生了离家出走的念头。 估计如果她没穿越过来,叶小妹早就把自己给卖了。 或许叶小妹在这个时候重生,这些天一直卖力得干活儿,也有悔恨的成分在。 她极有可能是在上辈子选择的道路上碰壁了。 当然,这些都是姜芷的揣测,并无真凭实据。 她来都来了,自然也不想看到这些姓叶的孩子这辈子找不到自己的人生定位,在封建古代的底层浮沉,甚至未来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是姜芷如此努力赚钱的初衷。 反正她上辈子也是个带孩子的角色,只不过那些孩子年纪稍微大一些,有的孩子年纪比她的都要大而已。 带什么孩子不是带? 而且她也不想饿死在这个该死的古代农村啊! 她作为一个未来时空穿越者,不仅要融入这个时代,还要以旁观者的姿态存在。她以后还想游历大宁,记载她在这个时代的历史呢。 叶大郎下葬时,叶二郎一滴泪都没掉,这会子哭得撕心裂肺,总算将这段日子以来的情绪给彻底发泄了出来。而叶小妹同样是在发泄自己上辈子的怨愤与不甘。 他们哭,叶珩小娃也跟着哭。 姜芷皱起眉头,她还没说什么呢,这些个孩子,情绪管理很不到位啊。 不过发泄出来也好,以后少点心病。 “妹妹,妹妹,阿芷!阿芷!我的天呐!我的妹妹。”叶家的篱笆突然被人暴力破开,一个灰衣男子大踏步的跑进来,语气焦急。 姜御约莫六天前接到父亲托人送来的信,信上说他的好妹夫意外死掉了,让他快些回来。 天知道他有多高兴,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这个妹夫,长得虽然清秀,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让原本不富裕的家庭变得更穷。 那家伙在他眼里就是没用的废物。 但有碍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这个当哥哥的实在拗不过父亲,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子出嫁。 但是现在嘛…… 嘿嘿,妹夫亡了! 那小子一看就是个短命仔。 不过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妹妹对那个死鬼妹夫肯定有感情,现在不知道如何伤心呢。 自己得想办法安慰安慰。 反正有孝期只有一年,它可以慢慢物色新妹夫。 他姜御的妹妹,长得一副国色天香,再怎么也得配个员外郎。 姜御在心里盘算着,一路骑马到叶家湾,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急匆匆地闯进叶家。 姜芷一看来人,竟然是便宜大哥,她有一丢丢意外。 “兄长,你不是还在滁州?” “哥接到信,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没想到还是太晚了。”姜御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姜芷先带着姜御到叶大郎的灵位前祭拜。 在妹妹面前还是得装装样子,于是姜御故作伤心。 “哎哟,我可怜的妹夫运气怎么就这样不好呢?这样的是竟叫你给遇上了,你就这样匆匆地去了留下我妹妹孤儿寡母的以后该怎么办呀?”姜御假哭。 姜芷嘴角抽了抽。 如果不是深知姜御的为人,姜芷差点就信了。 他居然还真哭出了几滴眼泪,只能说鳄鱼的眼泪罢了。 姜御最是看不上业大郎这样的读书人了,在他的观念里,没钱大可不必掏空整个家里去供养读书人。叶家就是典型的打肿脸充胖子,叶大郎的爹娘都是为孩子累死的,现在自己小妹又带着三个拖油瓶,直接把他亲亲妹子的半辈子都搭进去了。 一想到这些,姜御恨不得在心里把姜令安这个糊涂老爹骂上三百遍。 叶二郎和叶小妹一见到姜御就往姜芷身后躲,嫂嫂的娘家大哥一直不喜欢他们大哥,恨屋及乌,因此他们也不得这位嫂嫂的娘家大哥喜欢,每次见到他们,这位都不会有太好的脸色。 反而是叶珩,这个嫂嫂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姜家大哥很是喜爱,每回总是要亲亲抱抱。 不过现在叶珩年纪稍长了,止乎于礼,才没襁褓时候那么亲热。 姜芷轻轻拍着叶二郎和叶小妹的肩膀,让他们去灶房做两道小菜,两个孩子如蒙大赦,浅浅点头然后一块儿跑出了堂屋。 第26章 什么营生 “我那可怜的侄儿呢?快让我这个做舅舅的抱抱,你们二人都受苦了。”姜御不再哭了,这种妹夫,不配让他掉太多眼泪。他哭都是为了自己的妹妹,现在他该笑了。 哈哈哈哈哈,那些不愉快的东西都被埋进了土里,以后妹妹就是自由之身,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去物色新妹夫。保证又有钱,又好看那种。 “舅舅,珩哥儿在这儿。”叶珩伸手拉扯姜御的衣袖,姜御一把将他抱起,放到肩膀上。 “好几个月不见,珩哥儿又长高了,你要再长快些,以后你就是你娘的后盾,好好保护你娘亲,不能让她伤心明白吗?” 叶珩虽然不太懂姜御的意思,但他还是听懂了后半截,于是重重点头:“保护娘亲,不让她伤心。” “很好,很上道。”姜御脸上像绽开了一朵牡丹花,笑的既灿烂,又猥琐。 这一幕简直不要太好笑,姜芷道:“兄长,快把珩哥儿放下,他现在太重了,压着你。” “无事,你兄长这把子力气还是有的,我听父亲说你最近去了趟县里,可是在找什么营生?大郎死了,叶家原定的田亩税和人头税还得照常交,你一个又要养活三个孩子,实在辛苦。”姜御压着身子从堂屋里走出来,举着叶珩小娃站在院子里。 “兄长猜的不错,小妹的确是在寻找些养家糊口的营生。”姜芷毫不避讳得说道。没想到姜御自己提出来了,省得她再想办法引导话题解释一番。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做生意最要讲究的就是得到一方大势力的庇佑,只要自己后台后台硬,就不怕别人冒犯。 她在做白糖这件事迟早要见光的,姜御常年在外走南闯北,自有自己的商业渠道和路线。 姜芷并不想单打独斗,她一没势力二没钱,稍微来个小人作祟,她几乎无反手之力。 “原先我想着你和我一块儿行商,但女子在外行商的难度比及男子可以说犹如天堑鸿沟,因此为兄打消了这个念头,你闺中时大部分又在外祖家,可有学过什么傍身?” 这才是姜御这次来的目的,他要替妹妹找到一条出路。 他作为商人,手里的确有两个小钱,养妹子是够了。但他并没有想着养妹子全家,毕竟是曾经讨厌过的,而且妹子天生不是个寄生种,他就算这么做了,妹子也不会同意的。 最保险的方式就是给妹子一些启动金,让妹子自己去做想做的事,哪怕失败了没没事,有他这个做大哥的兜底。 “兄长知我,原在外祖家我跟随外祖父并没学到太多附庸风雅的事,外祖年轻时也曾大展宏图,我别的没学到,倒是听了不少异能趣事,外祖母不善针线,我亦不善,倒是和表哥表姐们学了骑马射箭,回顾起来,我大概知道我是个什么样儿的了。” “嗯?”姜御困惑。妹妹好像说了什么,但好像什么都没说。 “我的头脑里总装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总想着去试一试,但唯恐爹爹不喜,爹爹逼我读《女戒》《女则》,我便依了他的愿,现在想来这些东西根本无法令我生存。”姜芷很平静得说着。 她这是要慢慢将她会一些这个时代不曾有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不然后面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没法解释。 这就叫渗透。 姜御心塞,妹妹妙龄时期,他在外行商,那时候父亲反对,他一怒之下什么都没带就跟船队跑了,日子也过得十分艰难,不曾想过妹妹也生活在父亲压迫的夹缝中。 如今想来,他这个哥哥做得并不称职。 “前段时间,我偶然回想起一件在外祖父家中发生的糗事,于是便与家中小妹商议变通一下,兄长你且来看。” 姜芷回屋拿出一大块红糖,用炉子上正烧着的开水将其化开,然后加入一大把活性炭,没过一会儿活性炭在大海碗里沉降,留下上方一层白净的糖水。 “这……这是什么情况?”姜御差点惊掉下巴,他将叶珩放到板凳上,姜芷让叶小妹将叶珩抱走,两人面对着桌上的海碗。 “兄长,这是小妹无意间发现的。”姜芷撇掉糖水最上方的少量活性炭浮沫,然后将糖水匀了出来,倒进一个小锅里放到炉子上的大锅里,为了防止烧成焦糖,姜芷隔水熬煮蒸发,并且加入一些白色粉末,不停搅拌。 不一会儿里边儿的水分蒸发得差不多了,姜芷将糖浆倒在案板上,糖浆很快凝固,所得到的糖块儿是透明的,里面还有小气泡。 姜御大呼神奇,不禁惊喜地说道:“妹妹大才,此为何物?” “兄长莫要激动,这是小妹无意间做出来的,没想到会一次性成功。” “所以先前你去县里就是为了售卖此物?”姜御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没错,天下糖品不外乎红糖、石蜜、蜂糖,从未有过如此洁白的糖块,因此我将其命名为白糖。”姜芷微微颔首。 “善!大善!”姜御再次惊叹。 回过神来,姜御立马严肃脸:“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个?” 姜芷道:“李县令和周记杂货铺老板,除此之外便只有咱们。” “好,你暂且莫要去县城,待到我前去打探一番,确保安全无虞之后,再行动。”姜御心里愈发担忧自家妹子的安全问题了。 如果被歹人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叶二郎呆愣了,他都不知道这段日子家里发生了这些事。嫂嫂弄出来的东西,足以惊动整个大夏国。 怪不得嫂嫂会一直强调,让他不要担心家中无钱。 有了这个,叶家成县里的首富都没问题。 叶珩伸手向姜芷要糖:“娘亲,我要吃吃。” 姜芷用刀把已经凝固的糖块儿斩成小片,分给姜御和三个孩子。 “乖宝,家里有糖糖的事儿不能告诉别人,如果别人知道咱们家有这个,你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记住了吗?”姜芷半蹲着,对正认真舔着糖块儿的叶珩说道。 叶珩吃糖的动作一顿。 第27章 死的好,死的妙,死的呱呱叫 旋即叶珩鼻头发酸,他努力克制住想哭的冲动,说话却带着哭腔。 “会有坏蛋抓走娘亲吗?” “是啊,乖宝之前不还说要保护娘亲吗?” “乖宝一定会保护好娘亲,绝对不会让坏蛋把娘亲抓走,乖宝什么也不说。”叶珩小脸严肃,很是紧张。 他舔了舔嘴唇,嘴角的糖让他感觉特别甜。 这个甜甜的东西被别人吃到了,娘亲就危险了。 不行,绝对不行。 谁都不行。 姜芷又看向叶小妹和叶二郎,最终她的眼神停留在叶二郎身上。 “二郎之前一直在木匠行做学徒,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这件事,现在你也看到了,嫂嫂就不多解释了。” 叶二郎道:“二郎绝对守口如瓶,定不声张。” “好,小妹也要记住。” “我省得,请嫂嫂放心。” 姜御吃完那糖块儿,心里已经思量了八百遍。一方面要保证小妹全家的安全,另一方面又要用这东西来赚钱。 商路那边他有渠道,但要将这东西放到明面上去,得费一番功夫了。 最终姜芷和姜御在饭桌上合计,在守孝期一年间,姜芷每个月做五斤糖块儿放到周记杂货铺。同时将家里的旱地全都种上甘蔗。姜御那边也会将自己买的田亩也种上甘蔗,只不过这件事还得和自己夫人商议,毕竟家中田地的事都归夫人管。 今年十月过后,甘蔗收获,正式将白糖制作放到明面上。 姜芷的白糖在第一次售卖的时候就遇到了李县令,倒是可以和李县令先打好关系,以后过明路也更顺利一些。 只不过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姜芷有自信,只要她能成功做出离心设备,她就可以做出真正的白砂糖,所以在和姜御商议具体条款的时候,姜芷明显态度强硬。 砂糖这份产业未来由姜御在明面上经营,姜芷在暗地里操作,两人也不脸红不客气,改日签订契约,获利五五分。 对此,姜芷比较满意,毕竟前期投入的时候,姜御占大头,她是技术入股,后期分红时她还和姜御平起平坐,姜御明显吃亏。 姜御是个有野心也有实干精神的商人,他这些年一直在做皮草丝货生意,基本上吃住都在外边儿,不是在船上,就是在马车上,好不容易才打拼出一线生机。 皮草丝货生意并不好做,他们楚州又不是产丝大州,因此他经常被那些老牌商户摆一道。 现在他在自家妹妹这里看到了未来,怎么能放过这个天大的好机会? 姜御觉得,妹夫死的好,死的妙,死的呱呱叫! 男人只会影响女人拔刀的速度! 如果不是因为妹夫,妹妹早就一飞冲天了。 姜芷不知道姜御内心所想,只觉得姜御似乎格外高兴了些。她不由得看向堂屋,隐约可以瞥到叶大郎的牌位,一阵风吹过,排位在风中微微晃动。姜芷收回目光,给叶二郎夹了一筷子菜,叫他多吃些。 现在家里到处都放着麦秆儿,沉甸甸的麦穗还在上头,接下来几天都要把时间耗费在上头,姜芷一想到就觉得头痛。 等以后她有钱了,一定多买田地,然后佃出去,她就安心做一个收租的包租婆。 才不要像现在这样,每天累死累活的,还赚不到几个钱呢。 美滋滋。 饭后,姜御留下十贯钱,带着对未来的设想蓝图回到镇上,他回来的消息已经通知妻子安氏,他刚回家没多久,安氏的马车也停在了家门口。 许久没见过丈夫的安氏扑进了丈夫的怀中,姜御也不是什么圣人,更何况软香在怀,他一把抱起安氏回屋。 两人躺在床上,安氏依偎在姜御的怀中,平日里的剑拔弩张全然不见,此刻她就是个清秀温柔小佳人。 “相公,你去见过小妹了?” “见了,小妹还好。”姜御看向怀里的女人,道:“听闻你拿了十两银子让父亲代为转送?”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妹那一家子穷的叮当响,我这个做嫂嫂的简直看不下去。”安氏一提到小姑子的夫家,就忍不住叹气。 就姜家这条件,在县城里给小姑子找个婆家也说得过去。 还别说别的,就公公看上了人家潜力股,急着先定下呢。等公公百年之后,姜家极有可能会转商籍,公爹极有可能有这方面的考量。 以后有个当官的亲戚,自家男人日后在行商,自然也就无人敢惹。 可惜了,叶大郎命不好,死的也冤。 “阿蛮真是我的爱妻,我在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小妹,我还想着以后把小妹接到镇上来住……”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还要供养她不成?小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自尊心强,不然这么些年,也不会与我这个做嫂嫂的生分,就是再穷她也不受嗟来之食。”安氏一听姜御的言辞,就本能的应激。 在妹夫死后,她本可以接小妹直接回娘家,可之前妹夫家里穷的时候,她就是因为太过照顾小妹,导致小妹与她生分,甚至除了逢年过节,到镇上来连话都不与她讲。 安氏也很无奈,这次妹夫死了,她连多余的银钱都不敢给,只好拖公爹转赠。 公爹是个怪会演戏的人,小妹估计现在都还不知道那十两银子到底是谁给她的呢。 “阿蛮莫急,待为夫说完,为夫并没和小妹讲这个,更何况小妹现在在孝期,真搬了家,村子里的人会怎么想她?还有叶家族老,那些人都还没死绝呢,小妹现在在叶家湾辈分颇高,不适宜挪动。”姜御解释道。 “那就好,小妹如果想和咱们一块儿住,妾身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欢迎,但咱们可不能强迫小妹,万一适得其反。” 安氏和姜御成婚三年余,还没一儿半女傍身,她格外喜欢小妹的孩子,只可惜一年也见不到几次。 如果小妹能搬到镇上来该多好啊。 “除了这个,我还有一件更重要,或许能改变咱们将来的事要和你说。”姜御把在姜芷家里发生的事说给了安氏听。 第28章 来客,居然喊她大娘? 安氏越听越觉得心惊。 “没想到小妹是这样一个可人!”安氏震惊道。 “是啊,小妹自小就没和我这个做大哥的生活在一块儿,她今天同我说了好些话,我这个当大哥的都没她那么透彻呢。”姜御提到姜芷,心里不由地骄傲起来。 不愧是他姜御的妹妹,就是聪明。 安氏已经决定下次姜芷来镇上时,她就算豁出一张老脸也要强行留住小姑子,同她好好唠嗑唠嗑了。 “唉,苏兄,想不到这小小的新安县乡下竟如此寂寥,连翻两座山都没找到一户人家,不过王某看那山窝窝里有一片青翠幽深的竹林,还冒着青烟缕缕,定有人户。” 王石清左手持扇,右肩挂着个包袱远眺,那个被他称作苏兄的男子正站在他后侧。 相比起王石清跳脱的性子,苏裕民就沉稳多了。 他不疾不徐地踏上山间碎石,也朝王石清指的方向望去。 果见青烟几许,竹林村色。 “那我二人就且下山寻那户人家讨碗水喝?”王石清看向苏裕民道。 苏裕民点点头,两人行走在崎岖山道上,周围木深虫鸟齐鸣,更显清幽。 姜芷一家正在用梿枷给麦子脱粒,过程十分小心,务求不浪费一颗麦子。 家里就一把梿枷,她先用这个捶打麦穗后,叶小妹再用木棍进行二次清扫,再由叶二郎做最后的扫尾工作。 叶珩小娃在一旁玩儿着麦穗,姜芷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瞟他一眼,确保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抓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之前那条竹叶青可把她吓得够呛,从没带过孩子的她觉得熊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她儿子千万别变熊孩子,不然她得气死。 苏裕民还没靠近就听到了木棍的打击声,他和王石清对视一眼,两人加快脚步。 “这是农人在收麦啊!”王石清嘴唇微张,眼里迸发出感兴趣的光芒,他与苏兄游历,除了寻访名山大川,还有就是体悟民情。 没想到刚下村就看到了收获之景,不得不说一句幸运了。 王石清与苏裕民两人逐渐靠近,姜芷正忙着打麦子,叶小妹埋着头敲打,压根儿没看到。 倒是叶珩小娃发现了人,他脑子里“见不到娘亲”的话还在循环运转,看到陌生人出没,叶珩小娃几乎是本能,他笨拙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柴棒,小碎步跑到那二个陌生男子面前。 “你们是谁?到我家里来做甚?”叶珩小脸严肃,捏着柴棒指向王石清和苏裕民。 王石清和苏裕民皆身材高大,相比之下,三岁的叶珩看起来就像个小萝卜头。 王石清听到叶珩奶声奶气问候,顿时大笑道:“我们……” 还没等他说完,叶珩小娃又道:“我不管你们是谁,如果你们是来抢我娘亲的,就速速离开,否则我定要杀你们个片甲不留。”语气严厉,颇有气势。 姜芷:“……” 臭娃子。 这些话是谁教他的? “哈哈哈哈,这奶娃有意思。”王石清折扇一收,哈哈大笑。 姜芷垂下梿枷,王石清见最年长的那位妇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立刻上前道:“这位大娘,我与苏兄二人是游学士子,今流转到此处,行走疲软,不知可否讨一碗水喝。” 大娘???? 特么的你全家都是大娘!!! 姜芷回过头露出一张清丽年轻的脸来,她这些天晚上再空间冥想,吸收灵气精华,脸上的胶原蛋白逐渐回来了。 原主的底子不错,年纪又不大,此正值青春年华。 她再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喊她大娘? 姜芷气不打一出来! 王石清顿感自己闯祸了,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那日牛车上说下惊人言辞的妇人吗? 啊!他想起来了,这个小孩儿那日也在牛车上。 叶珩小娃摸摸脑袋,小跑到姜芷身旁,拽着她的衣角。 姜芷今日穿的一身粗布交领短衣,下身长裤,为了方便干活儿,裤腿用布条绑了,宛若两个灯笼,肩膀上还捆着臂绳将袖子挽住。 “乖宝快出去站好,麦穗会伤到你。”姜芷一把将叶珩小娃抱到竹席外面,这些麦穗上的须子扎肉,儿子细皮嫩肉的极容易受伤。 “娘亲,那两个怪叔一定是坏人,小姑姑讲的故事里都说了,衣冠禽兽!”叶珩还不死心,抓着姜芷的袖子赶紧补充。 姜芷看向叶小妹,几乎是一瞬间,她笑不成声。 这孩子,听了几个传奇故事就学以致用了。 衣冠禽兽王石清觉得自己洗不清了,没想到今日还被一个奶娃娃指着鼻子骂。 他和苏兄当真冤枉得很。 苏裕民上前对着姜芷抱手躬身一礼:“这位娘子,实在抱歉,今日莽撞了,在下与王兄是游学至此,一路疲惫,饿得头昏眼花,这才出了错,还望娘子不要同我二人一般见识。” “妾身不敢,二位若是口渴,还请随我来。”姜芷屈身回礼。 这两人衣着虽朴素简单,但气质不凡,而且礼数周全,恐大有来头。 她当然不会多有怠慢。 姜芷抱起叶珩,看向叶小妹和叶二郎。 “二弟,小妹,日头高了,咱们先休息一番,晚些时候再来干活。” 叶二郎点点头,去水缸处洗了洗手,引着王石清和苏裕民两人进屋。 姜芷又对叶小妹道:“咱们家无成年男子,你又未出阁,待会儿让你哥哥将桌椅都搬到院子来,门户大开,切不可关门闭户,叫村里人看了误会。” “听嫂嫂的。”叶小妹说完,将院子篱笆门完全放开,然后从屋里拿出板凳,和叶二郎合力将黑漆木桌搬到了院子里。 姜芷则去了灶房将炉子上温着的烧水壶提了出来。 “两位请坐,农家无茶,只粗水两碗,放些红糖。”姜芷在桌上摆上两个碗,冲了两碗红糖水。 “多谢娘子,在下王石清这位是我的好兄弟苏裕民,我们都是重元二年的举人。” “重元二年?”姜芷恍然想起,古代是年号纪年,当今皇帝的年号便是重元,这已经是他第四个年号了。 如今是重元三年。 第29章 举人(王、苏),招待 也就是这两人去年考上了举人,那为什么没有参加今年的春闱,反而跑到了楚州来游学? 按照时间推算,春闱恐怕已经开始,这两人错过了。 姜芷虽然疑惑,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她让叶二郎陪坐在院子里,自己去灶间烧饭。 面对这两个突然到来的陌生人,叶珩不懂为什么娘亲要放他们进来,但他也没有因此而吵闹,反而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手握木棍,盯着他们。 他想法很简单,只要这两人敢抢他娘亲,他就咬死他们。 昨日大哥来过,带了新鲜的羊肉和两只鸡,还有豆腐干、蔬菜与果子若干。 今天正好用来招待客人。 农家朴素,基本上都是来者是客,更何况姜芷本就不是小气之人。 她将果子取了些装进盘里,端到桌上,道:“两位相公先吃些果子垫垫肚子。” 王石清看着桌上摆的品相不错的点心,他和苏裕民之前在镇上时并未见过这样的果子,莫不是这妇人自己做的? 苏裕民也注意到这点,王石清与他交头接耳了起来。 “嫂嫂,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举人老爷,他们都是身份高贵的人,干嘛还在咱们这里讨吃啊?”叶小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她可不想见到这些官老爷,她只想和家人一块儿安稳得过日子。 “这些咱们不要过多过问,只管烧饭煮点水就行。” 看样子这两人不是吃白食的,对姜芷而言,给不给钱无所谓,左右不过是添两双筷子的事儿。 姜芷将鸡腿肉切成小块儿,她准备做一个简单些的宫保鸡丁,这道菜在这个时代有平替,配料基本差不多,由于没有名字,姜芷姑且称为宫保鸡丁。 实际上在现代时,姜芷的烧饭水平不咋滴,只能说是吃不死人的水平,要说好吃,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到了这个时代,她只需要稍微装一下,就和原主的水平差不多了。 毕竟这个时代铁锅都才普及没多久,很多有名菜式还没有研制出来,原主的做饭水平,和她简直是半斤八两。 这就是姜芷一开始并没有执着于搞餐饮的原因,因为她在这方面本就是个废物。 最令人难受的是这里没有辣椒、土豆、番薯等农作物,光没有辣椒一项,就让她失去了许多快乐。 很快灶屋传来一阵菜香,王石清和苏裕民的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咕叫了起来。 “好香啊。”王石清忍不住感叹道:“这味道,好生熟悉,有一种家的感觉。” 灶房其实不远,他们说的话姜芷能听见。 姜芷无语极了,开局喊大娘,做饭就是家,她真的有那么老吗? 这两个举人老爷的年纪都得比她大好几岁。 呵! 姜芷在心里骂骂咧咧。 炒好了宫保鸡丁,再炒个干菜,和地里的小白菜,以及豆腐干,旁边的干饭也蒸好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沥米饭,她现在有钱,吃得起干饭了。 有米汤喝,她就不烧汤了。 这些菜闻着还挺香,至于吃起来嘛,就那么回事儿,姜芷觉得味道一般。 饭菜上桌,王石清和苏裕民赶忙起身行礼道谢。 “多谢娘子盛情款待。” “无妨,都是些农家饭,两位老爷将就些。”姜芷点头示意两人坐下,不必客气。 “娘子的菜色香味俱全,哪是将就?简直就是享受。”王石清不禁赞叹。 姜芷:就这? “我们家无论女客还是男客均要上桌的,两位不会介意?”姜芷又道。 两人纷纷摇头,不怎么说话的苏裕民道:“我们不介意。” 王石清摆手道:“不介意不介意,我们都是远游之人,娘子愿意收我们吃顿便饭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哪有主人家不上桌的道理?” 姜芷让叶二郎和叶珩坐在两边隔开她和叶小妹与这两男子的距离。 这两人可能饿坏了,吃相虽没难看,但速度一点不慢。 叶二郎没见过举人老爷,今天还是一次见到俩,难免有些紧张,饭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他很想下桌去角落里待着,可眼下他是家里唯一能说的上话的男丁,必须撑起门户来,他不能走。 叶小妹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食不下咽吃的差不多便下桌了。 她对这两人着实不喜,不是因为他们突然来蹭饭,而是因为这两人是举人,日后必定参加春闱,极有可能做官。 有了上辈子的经历,叶小妹对做官的几乎没什么好感。 之前在县里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李锦添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她看都不想看一眼。 这些当官的,大多是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姜芷早看出了叶小妹的异样,但此时有外人在,她不好过问。 饭后,姜芷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撤了,换上开水和之前没吃完的果子。 叶珩坐在姜芷膝上,窝在她怀里。 “两位刚吃过饭,休息片刻再行离去也不迟。” “多谢娘子,吾二人正有此意。”苏裕民道。 “正好我也有问题想要询问两位。”姜芷看向苏裕民道:“二位都是下过场的人,想必对三坟五典再熟悉不过,更是熟读经史子集,如今我有不解之处还望两位相公替我解惑。” “请娘子道来。” 苏裕民没想到这位那日在镇上有过擦肩交集的妇人没向他们索要钱财,而是提问。 听到这话,姜芷心下了然。当她说出“三坟五典”的时候,这两个人面上的表情没有困惑,再加上之前姜令安让叶珩读经书,说明至少先秦历史极有可能和她上辈子的世界差不多。 “妾身乃一乡野村妇,所学所知甚少,我想知道这历朝历代的事儿,大宁之前都历经了那些朝代。” “原来是这个,我观娘子言行,似乎是读过书的,不知娘子都读过哪些书?”王石清道。 “家父乃为秀才,不过在闺中读过两本书,虚认得几个字罢了,亡夫也是秀才。”姜芷说到这儿便不再言。 王石清和苏裕民这才注意到姜芷头上还缠着白条,这是服丧的标志。王石清瞬间老实了,他需克制自己的言辞,别伤到这位可怜的女子了。 ------题外话------ 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皆是中国先秦时期典籍。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一句最早见于《左传·昭公十二年》,楚灵王称赞左史倚相:“是良史也,子善视之,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第30章 朝代更迭,大宁朝 她怀里那个,应该是她的儿子。 看她样貌,年纪应该不算大,那两个大一点的孩子,有可能不是她的儿女。 年纪轻轻便守了寡,上天真是不公平。 “往上数当属上古三代,夏、商、周,往下数便是大秦、汉、太始、太康,三坟五典是上古三代的东西。”苏裕民不缓不急的说道。 王石清又给姜芷补充了些细节,历朝历代之间的起起伏伏。 “太康之后呢?” 苏裕民娓娓而来:“太康之后,便是盛朝和太元,而太元仅存六十八年,太元皇帝暴虐,二世而亡,后兵祸不断,天灾迭起,百姓无以为生,我朝太祖于甘州起义,席卷八方,包举宇内,建立大宁,至今已是第四代,当今官家贤德仁慈,爱民如子。” 大唐呢? 大唐盛世怎么没有了? 姜芷大大的疑惑,按照这种历史发展脉络,没有隋唐很不应该啊,可她又没办法问出这种疑惑,怕被怀疑。 王石清又补充了盛朝和太元的细节,姜芷才明白过来,盛朝可以和大唐对标,但是很多历史细节又完全不同了。 姜芷现在彻底确定了,这里压根儿不是她原来的那个世界,历史发展到汉末的时候拐了弯儿。太始和太康混乱,和魏晋南北朝类似。太康末,一个郑姓士族异军突起,接管了历史使命,建立了大盛朝,大盛朝存在了四百六十余年。 盛朝末年天灾人祸不断,这时北方游牧民族金戈铁马,接管了没落的大盛王朝,建立了少数民族政权。 但他们眼界低,刚开始接管天下,立一个没什么墨水的巫师为国师,压迫妇女,每年遴选宫妃无数。 还大肆虐杀无辜百姓,刚开始太元还能武力镇压起义,后头无力还击才被扑灭了。 赵忠义带着一群兄弟弄垮了太元政权,而后黄袍加身,称帝建立宁朝,一般称大宁。 这里的确是一个类似宋朝的朝代,而且往上的一些历史名人和典籍也有相似之处。 所以在姜令安说要让叶珩读书时,她脑子里才会浮现出“十三经”。 可是又有很多不同,没有西夏和辽,北方却有敌人蛮,被称为北胡,西北有羌人,西南有吐蕃,还有大理。 如此看来,大宁被半包围啊,敌人还不少。 姑且就当她上辈子世界的平行世界。 苏裕民出声打断姜芷的沉思。 “在下有些好奇,娘子为何要问这些?” 姜芷抬眸:“正如公子方才所言,妾身也是好奇,妾身亡夫虽未有两位的成就,但也算个读书人,妾时常听他念书,久而久之也懂得了些书中的道理,人总是贪婪的,见到了好东西自然想要更多,更何况妾只不过想知道一些历史上的事儿呢。” “实在抱歉,是在下唐突了。”苏裕民垂颅歉意得说道。 “公子言重了,并没有唐突,如今妾身家中有三个孩子,小的那个还不知事,大的两个我也想他们成为懂礼之人,因此才想知道的更多,长嫂如母,我为他们能够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苏裕民跟王石清再次对视,心中些许震撼。 这一路游山沥水过来,也去过许多个乡村,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具有前瞻性的妇人。 这位娘子的见识足以与京都世家夫人媲美,如今却屈居于乡里之中,实在是大为可惜。 有这样胸怀宽广的母亲,或许将来,她的孩子也能有一番成就,真为这三个孩子感到庆幸。 姜芷觉得很有意思,这俩人是读书人,便宜老爹姜令安也是读书人,他们说话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讲的分外清楚,举手投足之间恪守礼仪,站姿坐姿都有规矩。 秋氏提着菜篮子踩着小碎步子款款而来,发现大房这边的院门大开,却不见人。她在竹林旁边观望了片刻后喊道:“大妹子,大妹子在家吗?” 姜芷听到有人在喊,听声音好像是二房长媳秋氏的,只好对王石清两人道:“麻烦稍等片刻,妾身去去就来。” “请。”苏裕民微微颔首。 “大嫂嫂,是你吗?”姜芷探头看了看,那背影确实是秋氏的。 “是我,我今日来一个是听闻有两个陌生男子进了你家门,故而过来看看,若是以后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我也好做个见证,另外这是我家允哥儿在山上打回来的野味,我匀半只给你尝尝鲜。”秋氏将篮子递到姜芷面前。 姜芷定眼一看,是半只野鸡,人家都送到家门口了,她也不好意思不收,便接下了。 “我都不曾想过有人来我家的事儿传得那样快,大嫂嫂若不嫌弃就进屋坐坐,那两位老爷都是去年中榜的举人,推了今年的春围出来游学的,一路疲软,故而敲我家门讨口水喝。”姜芷解释道。 古人最重名声,更何况她又是个寡妇,村里有太多人看不惯她了,有些事情必须放在明面上解释清楚。 “原来如此,嫂嫂我就不进去了,只是眼见得天色渐晚……”秋氏虑道。 姜芷道:“我知嫂嫂的顾虑,因而想麻烦嫂嫂一件事,两位相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也不好委屈了他们,还请嫂嫂想个法子去村长那里走一趟,让村长安排安排。” “这是自然,你且安心,嫂嫂这就去。”秋氏挥手离开。 姜芷转身进院子,将晚上住宿的事与王、苏二人说了一遍,两人欣然同意。 说了一下午历史,又讲了些沿途过来的趣事,宾客尽欢。 他们想留下些银钱,却被姜芷给拒绝了。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没必要再掺入金钱。 两人离开后,姜芷抱起叶珩将他放到桌上。 叶珩以为姜芷要和他做游戏,他笑不自胜。 “娘亲~” 姜芷坐在板凳上,盯着叶珩的脸道:“咱们的珩哥儿长得真好看。”姜芷微笑着。 “哑哑~”叶珩摸上了自己的小脸蛋儿。 “漂亮的珩哥儿说说你今天为什么怕娘亲被人抢走了呀?”姜芷哄问道。 “娘亲很漂亮,珩哥儿怕娘亲去找爹爹了,不要珩哥儿了。”叶珩嘟着嘴,很是委屈。 “还有坏蛋,坏人会抢走娘亲,珩哥儿不能让坏人打娘亲主意。”叶珩一下子理直气壮了起来。 第31章 不会被抢,观者言 姜芷没想到才三岁的孩子说话口齿如此清晰。 这孩子怕不是早慧? 一时之间,姜芷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可是娘亲要告诉乖宝的是,没人能抢走娘亲,娘亲也永远不会去找你爹爹。”姜芷承诺道。 “真的吗?”叶珩歪着脑袋,眼神质疑。 “千真万确,娘亲向你保证。”也向你道歉。姜芷觉得应该是她之前说过两次再也见不到她的话,才让叶珩如此没有安全感。 安全感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很重要,因此她之前才会给叶二郎看家里的存款,目的是想让叶二郎不要自卑,家里并不是他想的那样难过。 富养出来的孩子,无论男女,在看问题方面总能更出色些。 当人不为生存发愁时,他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才能被激发透彻。 而现下叶珩缺的不是钱,而是作为一个孩童应有的安全感。 姜芷给他的太少了。 “娘亲向乖宝保证,乖宝也要向娘亲保证,以后不可以再对别人说抢娘亲的话了。” “好。”叶珩痛快答应。 解决完叶珩的这个问题,姜芷才让二郎将桌子收进屋。 叶二郎边搬边说道:“嫂嫂,我原先也不晓得这些,今日听两位举人相公说的,咱们大宁朝往前数居然有如此多的朝代。” 姜芷问问题的时候,叶二郎一直在认真听,他感觉自己的三观在今天又被重塑了一次。 如果不是偶尔一个有文化有学识的人出现,底层老百姓还真活在云里雾里,不知当今是何世,无论魏晋。 “所以读史能明事、懂礼,你想要上学堂吗?”姜芷问二郎。 叶二郎迟疑,他也可以像哥哥一样去学堂读书吗? 叶珩低着头,若有所思。 村里是有村学的,村学先生姓叶,人称绣先生,读过几年书,也没考秀才,便接了朝廷村学的活儿,每日给学生教授一些启蒙知识,剩下的时间都在种地,不然村学的束修根本养活不了一家人。 叶先生算起来也是叶氏家族的人,整个叶氏家族会识字的没多少人,大多数是泥腿子。 大房这边出了叶大郎,以后或许还会出叶珩。 姜芷希望叶二郎也去学点文化,哪怕他没有太多天赋,能认字会珠算也行。 “嫂嫂算看出来了,你想对不对?”姜芷见叶二郎不好意思,便主动抛砖引玉。 叶二郎点头,他确实想学。 “那就学,嫂嫂供得起你。”姜芷唇角微微勾起,笑着看向叶二郎:“就目前来看,木匠行学徒是份苦差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叶二郎内心闪过欣喜,旋即又是一阵沉默。 他确实喜欢木工,但家里不可能转匠籍,否则侄子就无缘科考了。他喜欢雕刻,想去学一身雕刻手艺。 原先他从未在大人面前提起过这件事,因为那时候家里穷,什么都紧着大哥来,学雕刻是要花钱拜师的。 真正的好师傅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恐怕他这一生都难以遇到。 现在嫂嫂的话,似乎又激起了他内心的那份冲动。 真的好想,好想! 终于,叶二郎鼓起了勇气。 “嫂嫂,我喜欢木活,更喜欢雕刻,并且是一直喜欢的那种。”叶二郎抬头看向姜芷,眼神坚定。 他今年十三岁,还未变声,声音青涩稚嫩,但那气势给的很足。 姜芷道:“好,从现在起,你便辞去木匠行学徒的活计,先去村学读书,嫂嫂替你打听哪儿有雕刻师傅,嫂嫂一定会送你去拜师的。” 木匠行学徒非匠籍,是不会传授真正的技术的。叶二郎一直在里面呆着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不如出来学点其他的,以后有机会了再进行深造。 “多谢嫂嫂,嫂嫂你真好。”叶二郎躬身行礼,这一刻他无比激动,甚至更咽了。 他终于可以像大哥一样进学堂了。 上学堂是一回事,既然要回家,家里的活儿他也会帮嫂嫂揽下大半儿的。 嫂嫂一个人养一大家子,又累又辛苦,他作为一个男丁,怎么能拖后腿呢? 趁着天还没完全黑透,叶二郎拉上叶小妹两人去给麦穗脱粒 姜芷便随他们去了,她进厨房给几个孩子烧了一大锅热水,然后自己提着掺了些许热水的木桶到她搭建的洗澡间去。 之前家里冲凉都在猪圈里,猪圈里有茅坑臭不可闻。 连续两次后,姜芷说什么也不干了,于是用芦苇席子搭建了个临时冲凉房,四面都遮得严严实实,保证无人看见。 冲过澡后,姜芷又将叶珩拖过去洗刷刷了一遍。 没有香皂沐浴露,大部分人清洁身体用的皂角,皂角粉末入水能生成肥皂样泡沫,具有去污能力。 姜芷用着颇不习惯,想着家里有罐猪油,改天可以熬制出两块肥皂来。 眼下先要将麦子给脱了粒才行。 原本她想弄个简易版的脱粒机,但目前的条件来说,要做成功这个实在太难。而且麦子也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一旦有个什么风吹雨打,这东西落地就生根发芽。 她是迫不得已才使用的最原始的方法。 天完全黑了下来,姜芷让两个半大的孩子停下来,去洗洗然后休息。 翌日一早,姜芷将米粥煮进锅里,扛着连枷继续打麦。 按照这个速度,三天内应该能将其全部解决。 苏裕民和王石清下午来向她告别,并留下一本他们连夜默出来的西京小儿启蒙书《观者言》,作为送给她儿子开蒙的礼物。 姜芷很感激,但又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作为回赠,两人并不介意,挥手告别。 大宁朝科举考试三年一次,他们没有参加今年的春闱,便只有参加三年之后的了。 原本两人就是打算游历三年,熟悉各地民风民俗,然后再回去参加春闱,现在他们要出发去下一个目的地了。 姜御是个行动派,那日回去后,他便四处打听甘蔗的事。 终于在一个荆州客商那里买到了一批足够种植十亩地的带芽甘蔗。 姜芷这边将最后一筐麦子入柜,姜御那边拉着甘蔗进村了。 第32章 种植甘蔗 这几天姜芷除了打麦子,别的事儿也没闲着。 她请了叶二伯将那两亩旱地也给犁了,甘蔗种植需要松散且深的土壤环境,叶二伯的牛费了老大力气,这次姜芷说什么也要叶二伯把钱收下。 然后她又花钱雇人将其挖拢堆肥。 她实在是过不了自己挑粪那一关,太头疼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在地里堆肥,还让人把这些东西用泥土盖了起来,确保她下地不会踩到。 今天姜御带了两亩地的甘蔗来,姜芷要将甘蔗埋进土里。 糖蔗只要种植了一年,剩下几年都可以不用重新种植,地底下的根会自动发芽,重新长出新的甘蔗来。 “大妹子,你这地真不打算种豆子啦?”周家嫂嫂孙氏过来看热闹,她家离叶家近,叶家发生了什么事,她总是第一个知道的。 “是啊,都种上甘蔗,我大哥有门路可以将甘蔗销出去,比种豆子划算。”姜芷并没有将她种植甘蔗的目的说出去,之后要榨汁熬糖也不会在这儿,姜御会准备专门的地方进行甘蔗糖分提取。 “哎,你家孩子多,进项又少,是该筹谋着,以后二郎要娶媳妇,小妹嫁人也要嫁妆,可都指望着你嘞。” 孙婶子一想到姜芷一人拉扯三个孩子,就替姜芷感到惋惜。 要是大郎还在世,姜芷也不至于难过至此。 姜芷并不知道李氏同情她的事,说到叶二郎和叶小妹以后的事,姜芷也只是笑笑。 想那么远做什么?先过好当下。 “小妹,我看村里其他人户都在插秧了,正好哥哥赶上了,帮你把秧一块儿插了。”姜御想起沿途所见,又想到自家曾经好歹是娇养过的,下田要捞起裤腿子始终不雅。 “求之不得。”姜芷此刻想要大笑好吗?这简直就是天凉了有人帮她加衣裳。 叶大郎在世的时候,插秧几乎都是他和二郎一块儿完成,家里的妇女不下水田的,这也是所谓的男耕女织的规矩。 还有就是妇容问题,捞裤腿子,露出女人洁白的大腿,老封建人了。 姜芷并不在意这些,有人会替她在意。 她想的仅仅是有劳动力帮忙作业,她能轻松些而已。 种植甘蔗姜御带了专业的人来,姜芷带着三个孩子在一旁学习观摩,等学会了就下地实操。两亩地的甘蔗种得很快,甘蔗种植间距至少要三尺,她这两亩地并没种多少甘蔗下去。 这东西村里好些户人家都有,但也只是种在菜园子里当水果吃的,通常也就十来根,像叶家大房这样成片种植的,还是头一回看见。 因此姜芷一家在种甘蔗时,村里好些人拖家带口前来观摩。 “不是说叶家大房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么?这地却不种粮食,改种甘蔗?这东西能填饱肚子?” “二拴家的,这你就不知道了?叶家是穷,可媳妇不穷啊,喏~”旁人指着姜御道:“看见没,人娘家哥哥,一看就不是个坏种。” “娘家人有底气就是好,我要是能有这么一个哥哥,做梦都得笑醒。” 中午姜芷做了顿饭,做农活的人饿得快,她不惜米,直接上蒸笼,蒸了锅米饭,炒上分量足的四五个菜,吃完又继续下地干活。 叶小妹帮着洗碗收拾,姜芷没再让她下地,叶小妹在家看着叶珩,顺便打络子和织布。 上次买回来的线,如今还没织出一匹布来,叶小妹加快了进度。 两亩地的甘蔗,人种了一天。 天将擦黑,收了工。剩下许多苗子,姜芷要了些,余下的姜御让人带了回去。 姜御爽利得扒饭,他甚少吃到姜芷做的饭菜,此刻竟觉得格外好吃。 就着菜,不知不觉间竟干了三碗饭。 姜芷笑盈盈看着他,这种大口干饭的模样令人很有食欲,今晚一家人都吃撑了。 吃饱喝足后,姜御放下筷子道:“小妹,咱明天就去把秧插了。” “好,明儿个一早我就拿水将苗圃泼透了水,小妹和我拔苗,二郎,你和大哥下田。”姜芷看向叶二郎。 “成。”二郎点点头。 经过今日栽甘蔗的相处,叶二郎和叶小妹都感觉嫂嫂的娘家大哥没那么讨厌他们了。 后知后觉间,他们恍然大悟。 这怕是大舅子厌恶妹夫? 所以才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的。 晚上姜御睡在叶二郎房间里头,叶珩小娃见了舅舅,哭着闹着要和舅舅一块儿睡,于是三个睡在一架床上。 一个成年男子带着俩小孩,床不算拥挤。 叶珩平常都在姜芷屋里的,姜芷进出空间还得想方设法避着他,这下可好,她今晚可以放心进去了。 她埋下去的各类种子都疯了似的生长,现在那些果子树有的比她还高了。至于那些蔬菜,不仅没死,还越长越好。 姜芷打算在自己身上做实验,她扯了把小青菜,这东西可以生吃。空间里环境不错,这些菜没有生虫,也没弄过药,她直接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居然一点也不苦,反而有股子清甜味。 这种清新的味道让姜芷精神一振,好鲜。 这菜吃了让人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她将扯下来的一把全吃了,这样新鲜的菜,她吃了肯定没事。 吃了菜,姜芷盘腿坐在蒲团上进入冥想,最近她忙着务农,修炼神魂的事儿就给搁下了。她用家里的简易沙漏计算过,她现在可以冥想上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 比之前长很多了。 从冥想里出来,姜芷昏昏沉沉得躺在床上,很快陷入睡眠。 一夜无梦,翌日姜芷破天荒没有早醒,叶小妹和叶二郎早早起来煮好了米浆,还学着姜芷烙了葱油饼。叶珩小娃自己洗漱好,坐在门槛上玩儿姜御给他编的蚂蚱。 姜御伸着懒腰,瞥了一眼姜芷那屋。 这妮子,不是说好的一早起来拔秧苗吗?小骗子。 姜御天刚亮就去挑了井水泼透了秧苗圃,路上还遇到出早工的村人。有些没见过或者对姜御印象不深的农人还和姜御搭讪。 ------题外话------ 新书很短,但作者还有一本目前82万字的长文可阅读哦,这是我第一次写现代文,有问题请多多包涵。 第33章 插秧,安氏,礼尚往来 姜御一一回复,只要不认得的年轻的就喊老哥,年长的就喊老伯,没什么好忌讳的。 他这波出去,也间接告诉了村里人,别看他妹妹姜芷是个寡妇,她还有娘家护着,谁要敢趁火打劫,也得掂量掂量。 姜御虽说是个镇上秀才家出身,但家里有十余亩地,他干起农活来自然也是一把好手。这一点,在外祖家长大的姜芷都得甘拜下风。 “兄长,你起得早。” 姜御回来时,姜芷正在摆碗筷。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的,姜御竟然觉得自己妹妹的皮肤白皙水润了不少。难道是起的稍微晚点的原因? “还说自己早起泼苗呢,老哥都给你干完了。”姜御半翻着白眼。 “那小妹还得好好感谢兄长才是。”姜芷从袖口掏出个煮鸡蛋来,递到姜御面前,道:“还请兄长笑纳。” 上次去县城,由于路途遥远,叶小妹忘记卖鸡蛋了,再放下去恐怕放坏,便拿出来煮了吃了。 叶珩小小的一只坐在姜芷旁边,手里正握着叶小妹给他剥好的鸡蛋,忽然喊:“舅舅!” “嗯?珩哥儿叫舅舅作甚?”姜御笑着问叶珩。 这可是小妹的孩子,他的亲外甥,自然是要疼到骨子里,所以姜御对叶珩那是有求必应。 “给,珩哥儿替娘亲谢谢舅舅。”叶珩一脸不舍得把鸡蛋也递给姜御。这一行为惹得姜御哈哈大笑,直呼外甥没白疼。 叶二郎在一旁忍俊不禁。 “好外甥,舅舅不吃,你快吃,吃好了还得帮你娘亲干活呢,吃饱了才有力气是不?”姜御哄小孩儿比姜芷还溜,这可能是舅舅天生的能力? 叶珩一听要帮姜芷干活,鸡蛋也不给姜御了,他自己小口吃完,还喝了半碗米浆,然后吵着闹着要去地里干活。 小孩子这波操作把姜芷给整无奈了。 饭后,姜芷一手两个撮箕,一手拉着叶珩。“走,咱们去拔苗,你可以要小心哦,不可以把秧苗的根扯坏了,不然插在田里种不出谷子来哦。” “我知道啦,娘亲。”叶珩偏过头看向姜芷,他肿么有种娘亲变漂亮了的感觉呢? 叶小妹跟在后头,姜御先去田里头了,叶二郎背着背篓,先背一部分秧苗过去。 姜芷手里动作很快,都是手插入苗子根部,连根拔起的。 叶珩小娃没什么耐心,才拔了几根就被蝴蝶给吸引过去了。 “小妹,你待会儿就传送秧苗,嫂嫂可以搞定这边,我怕那边没苗子。” “好的嫂嫂。”叶小妹装满菜篮,便用扁担挑着两个菜篮子往水田那边去了。 姜芷如雁过拔毛,将地里的秧苗薅得一干二净。 等差不多时,她带着叶珩晦回屋做饭,叶小妹充当秧苗搬运工,二郎和姜御都是下田的劳动苦力。 姜芷刚将米饭放进蒸屉,便听到一阵狗吠,很快路边出现一辆一顶小轿,从里边儿下来个梳着个螺髻,穿着杏黄色下裙的女人。 安氏不是第一次来叶家,上回是接到叶大郎死讯那一天,她来帮忙料理了下后事安排,祭拜过后又匆忙回去了。 后头的事都是小妹一人主持。 毕竟小妹不怎么喜欢她。 实际上在姜芷的记忆里,原主并非不喜欢这位大嫂,只是觉得大嫂一些做法有违她的志向,故而没那么亲近罢了。 自姜芷来到这里过后,她在一些细节上并没有按照原主的性格行事,就比如接受娘家救济这件事,她可是亲手收了便宜老爹十两银子的。 姜御送来的东西她也一分不辞的收下了。 正准备送秧苗的叶小妹忽然看到竹林里出来个年轻女人,梳着妇人的发髻,手上还摸着串莹莹的宝珠。她后头还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她在脑子里想了很久,终于在几乎看不清的记忆里找到了这号人物。 这不是嫂嫂的娘家大嫂吗? 要去接她吗?叶小妹陷入了困境,她跟这位实在是不熟,还是进屋去把嫂嫂叫出来。 叶小妹放下扁担,小跑进院子,见姜芷正在烧火,于是拉着她出门子去。 “嫂嫂,我见到你娘家大嫂子来了。”叶小妹边走边说。 姜芷心里一个激灵,这娘家大嫂子算是半个闺阁千金,地主家庭出身,她老爹是姜令安的拜把子兄弟,姜令安那个私塾也有她家一半。 因为原主对她存在别扭,所以她暂时也没想好该怎么和她相处。 上次见到姜令安会问一句嫂嫂,也只是出于礼貌客套一下罢了。 大嫂子之前原主老公死那天来过,但原主正伤心着呢,没空搭理。 安氏正在想着该如何说,她从村口进来的时候,看见姜御了,他忙着插秧,自己也就没多去打扰,只是听说小妹在家烧饭。 管他呢,姜芷淡然的走过去,她又不是原主,她有什么好尴尬的。 “大嫂嫂,你怎么来了?”姜芷率先开口缓解了两人见面时的尴尬。 安氏愣了半秒,几乎是脱口而出:“听你大哥哥说最近你这儿正是农忙时,故而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安氏说话时的言行举止都十分的温柔,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姜芷瞬间就察觉到了她和这位嫂嫂的不同,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像安氏这样的温柔。她哄儿子的温柔都是装的,平时对待学生犯错不给死亡凝视都不错了。 奇怪的是,这样的一位可人儿,怎么在姜令安眼里就变成了牛鬼蛇神呢? “这……这怎生的好?听闻大嫂嫂厨艺了得。”姜芷暗示得很明显了,安氏如何能不会意。 “那嫂嫂帮你烧饭。”安氏提议。 姜芷没有拒绝。 安氏的衣裳袖口比较宽,因此丫鬟给她戴上了襻膊,姜芷的衣袖袖口窄,没那么顾虑。 这个时代的厨房十分原始,叶家这个有两口锅,一口是平时烧菜煮饭的,另外一口大一些,以前柳氏还在世的时候养过猪,用这口大锅煮猪食。另外两口锅中间的烟囱部支起了一个可以放置小罐子的空洞,平时借着烧菜还可以同时烧热水。 再就是可活动炉子,姜芷就是用这个炉子进行白糖块的制作的。 第34章 癞蛤蟆 安氏这次来带了些茶叶来,终于不用喝白开水了。 农村泡茶没城里人讲究,茶叶匀碗里,倒上开水便是。 姜芷记忆里,城里人泡茶要加很多辅料,不过更多的是将茶磨成粉末。 对此,姜芷表示欣赏不来。 她没有喝茶的习惯,加上家里穷,她一片茶叶子都没买。要是有牛奶就好了,奶茶不就做出来了? 安氏还真如听说的那样,烧饭特别香,姜芷狠狠地慕了。 烧饭时,安氏的小丫鬟也没闲着,去田间帮忙去了。 “娘亲,我有东西要给你哦。”叶珩小娃双手揣在袖子里,小跑到灶间,冲着姜芷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 “哦?是什么东西呀?”姜芷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小的娃娃送礼物,她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小孩子能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的? 叶珩奶声奶气道:“娘亲伸手哦。” “好啊。”姜芷摊开手掌。 叶珩神秘兮兮得从袖子里掏出个青绿色团子,笨拙得放进姜芷的手心。 “嘻嘻嘻,我的宝贝哦。”叶珩小娃傲娇道。 安氏也凑过来看,她十分好奇大侄子送给他娘什么东西。 姜芷打开叶子包裹的团子,定睛一看:“……” 好家伙,这桑树叶子里边儿躺着一只瘌蛤蟆——五毒之一。 姜芷隔着树叶捏着癞蛤蟆,咽了咽,拍着儿子叶珩的小肩膀,好像有很多话要讲,但最终万千话语只化作了一句话:“乖宝,你搁这儿集五毒呢。” “啊,娘亲,什么是五毒呀?”叶珩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很不理解,难道娘亲收到这个不开心吗?那下次要找更好的东西让娘亲开心呢。 叶珩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 他捉小虫虫的时候,看大路边一棵树上结着黄色果果,娘亲肯定喜欢。 “没什么,你怎么捉住这东西了呢?”姜芷觉得这孩子打小就虎,上次是竹叶青,这次是瘌蛤蟆,下次别弄个蜈蚣回来。 这些东西都危险得很。 姜芷虽然知道手上这东西是癞蛤蟆,但是这是孩子满怀期待送给她的,她也没有丢出去,还打算待会儿拿个竹筒盖着。 “就在那里。”叶珩小娃指着院子外面的一片田野。 姜芷点点头,然后哄道:“咱们乖宝很厉害呢,但是娘亲要告诉乖宝,有些东西有毒,你要是上手去摸的话,会受伤的,娘亲最害怕看到受伤的乖宝了,娘亲会担心的,你知道吗?” “啊?”叶珩撅起嘴。 “就比如这个瘌蛤蟆,乖宝告诉娘亲,你抓它的时候用手摸了吗?” 叶珩摇摇头,咧嘴笑着:“我拿叶子盖住然后捉哒。” “确定没有拿手手戳它吗?”姜芷再次确认。 “没有呐。” 安氏在看到瘌蛤蟆那一刻,就寻了木盆舀了水。 “小妹,洗个手保险些。” “嫂嫂说得极是。”姜芷将瘌蛤蟆包裹起来,用柴棒压着,然后带着叶珩足足洗了三遍手,又检查了一番,手上和脸上的皮肤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才放过他。 “乖宝,下次要抓什么,一定要确定它不会伤害你的情况下才行哦。” “好的哦。”叶珩乖巧应着。 孩子的忘性很大,不过一会儿,叶珩就忘了他刚才给了姜芷什么了。 姜芷递给叶珩一根细竹棍,让他去院子里的沙盘上画画。 前不久她做了些小儿益智游戏,其中就有院子里的那个沙盘,那个盘里的沙子是她去河边淘的,费了一番心思。 “方才多谢嫂嫂。”看叶珩兴致勃勃得玩儿沙子,姜芷才得空感谢安氏。 安氏受宠若惊,忙道:“自家人,还道什么谢?折煞我。” “没有没有,嫂嫂莫怪。”姜芷摆手。 完事儿后两人相视一笑。 安氏撇过头,宛然浅笑,看来妹夫去世,小妹对她有所改观呢。 两人烧好饭,姜芷提着米浆,安氏抱着叶珩走在田间小路上。 一路上,碰到田里好多带着草帽的农人在插秧。 村子里有哪些人村民们一清二楚,突然冒出个杏黄色裙子的女子,都觉得新鲜。 “姜大妹子,你这是去送浆啊,旁边这个是?” 旁边田里的一个老伯伸手在水里荡了荡,然后单手叉腰,双眼被阳光灼刺着不太能睁开。 “徐大伯,这是我娘家大嫂子。”姜芷停下脚步,对徐大伯说道。这位徐大伯是和叶二伯同辈的人物,家中是做药材种植的,平时也种田糊口。 “真好啊,姜大妹子好福气。”徐大伯竖起大拇指。 安氏对着徐大伯笑了笑,而后继续向前走,姜芷提着米浆跟上。 大郎虽然骤然而去,但姜大妹子一看就是个能顶立门户的,娘家人还那么顾着她,她可真是个有福之人,徐二伯望着姜芷的背影露出淳朴的笑来。 姜御和叶二郎闷头猛干,才到半上午就插了大半亩田。 “舅舅,小叔叔,小姑姑~”叶珩扯着嗓子大喊。 叶小妹在扯田埂上的杂草,姜御和叶二郎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往岸边走来。 “嫂嫂,姜家大嫂嫂。”叶小妹甜甜道。 “哎,快来喝些米浆。”姜芷给叶小妹倒了碗米浆递到她面前,叶小妹捧着碗喝着浆,还腼腆得对安氏微笑,安氏也回报微笑。 一切都心照不宣。 都各自在潜移默化中熟悉着。 喝了浆又吃了些安氏带过来的发糕,姜御和二郎又开始插秧。 安氏就在一旁带着孩子,姜芷、叶小妹和丫鬟一块儿拔草,直到日头正午十分,几人才回家。 还没到家门口,姜芷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东张西望。 “姜娘子,我等了你好半天。”原来是之前和梁氏几次干上的叶家李氏,她手上提着个小竹篮,里边儿摆着个小南瓜,还有些黄色果子。 “呀,今日你家有客人呀,我来得不巧。”李氏诧异了一下,跟在姜芷身后的妇人一看就不是她们这种农家粗俗农家出身。 没想到姜芷还有这样的富亲戚。 不会又是上次那两个游学士子那种身份的人物? “这位是我娘家亲大嫂,那位是我大哥,李娘子有什么事吗?” 经过姜芷的提醒,李氏才反应过来:“你看我,瞧我这记性,我家南瓜熟了,给你送些过来,感谢你上次替我出的那口恶气,还有这琵琶,是我家院子里,婆婆当年嫁进来时,和公爹一块儿种下的,吃起来格外清甜。” 第35章 白砂糖和冰糖,关键核心技术 姜御和二郎干了一上午活儿,这会子又累又饿,姜芷实在没工夫和李氏在这里周旋。她没客气得接下了南瓜和枇杷,又回屋拿了几块发糕,礼尚往来,并承诺下次去她家串门子。 送别李氏,安氏已经吩咐丫鬟布置好了餐桌,丫鬟端着一碗饭在灶屋烧火小板凳上吃,没上主桌。姜芷只是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这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她没有推翻王朝的心思,自然就入乡随俗。 饭菜是安氏烧的,姜芷只负责打下手和烧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小妹竟然觉得这菜比自家嫂嫂烧得好吃。 “对了小妹,都这么些年了,咱们还没把称呼理清楚,以后总不能一直让二郎他们一直叫我们姜家某某?”姜御扒着饭,忽然开口提道。 安氏力挺自家相公:“是的呢,小妹,今天我听到这位妹妹和你说嫂嫂的娘家嫂嫂,我寻思着我这称呼怎么到这位妹妹这里变得这样长?怪别扭的。” 姜芷给叶珩夹了一筷子小青菜,思考了一会儿道:“我看以后我家二郎和小妹不如随我,叫兄长为姜大哥,大嫂嫂为安嫂嫂如何?” “挺好。”姜御咬了口发糕,点着头。 叶二郎和叶小妹两人放下筷子,同时起身对姜御和安氏行礼,异口同声道:“姜大哥安,安嫂嫂福。” “嗯,好好好。快坐下吃饭。”安氏连连点头。 小妹都走这一步了,看来是有心与我修好。 想及此,安氏又瞅了瞅正埋头苦吃的叶珩。 珩哥儿一点儿都不排斥她呢。 希望她也能有一个像珩哥儿一样聪明伶俐的孩子。 一顿饭后,姜御和叶二郎继续下田插秧,厨房的残局自有丫鬟跟叶小妹收拾。 安氏则抱着叶珩在院子周围四处逛着,姜芷拔秧苗送秧苗。 傍晚,由于姜芷这里实在没地方安顿安氏,一定小轿又将安氏送回了镇上。 姜芷断然不能让安氏与她睡一架床,安氏至少是正头千金,和小姑子睡,是委屈了她。 虽然安氏也很想留下,但也是想想罢了。 第二天上午栽种完剩下的田,姜御也骑着马辞别了姜芷,他一年到头和妻聚少离多,马不停蹄回去除了照顾妻以外,就是要将甘蔗尽快下地。 一旦过了四月份,甘蔗就没法种植了,种下去也影响收成。 送走姜御,姜芷才进原来柳氏住的那屋里查看糖的结晶状况。 她在好几天前就将上次买回来的红糖进行了过滤。 这次她决定做成冰糖,少部分用棉线析出白糖晶体。 至于怎么在无意间弄出白砂糖的,姜芷花了一番功夫。 她利用叶珩奶娃子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理,给了他一根棉线,然后一步一步引导叶珩将棉线投入到白净的糖水之中,没过多久就有白糖结晶吸附在棉线上。至于冰糖,也是同样的道理。 叶珩小娃瞪着一双大眼睛,里面盛满了不理解。姜芷耐心给他解释,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听明白。 经过一夜的静置,姜芷得到了白砂糖,她复刻了许多次,也仅仅只得到三两白砂糖。 剩下的熬出一部分水分,然后加入清油等其他材料熬制出糖浆,然后放到阴凉通风的地方进行自然冷却风干结晶。盐结晶需要热环境蒸干水分,而糖却是个怕热的玩意儿。 靠自然的过程是很漫长的。 姜芷将上一回的技术总结出来,熬煮糖浆而后凝胶可以制造出各式各样的糖果,而自然冷却汽化、晶化是能得到晶体冰糖的。 在看到白砂糖的那一刻,叶小妹感叹自己的渺小。 她就算有过上辈子的经历又怎样?除了弹琴和跳舞,别的她都不会。 聪明的嫂嫂却在红糖里发现了宝藏。 原本打算农忙过了,叶二郎即刻动身去县城辞掉木匠行学徒的差事,但姜芷要他等上自己几天。 叶二郎亲眼见到了嫂嫂制出了好几斤白糖,在看到糖块那一刻,叶二郎沉寂已久的心灵也得到碰撞和洗涤。 多么美的白糖啊,晶体通透,好像冰块儿一般,叫人看了浑身爽利。 不过嫂嫂将之称为冰糖。 思考过后,姜芷还是决定不售卖冰糖和白砂糖了,一来是数量较少,二来是她不想引来觊觎。在大片甘蔗没有出产时,姜芷还是打算只售卖基础白糖块儿。 这东西的关键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一时半会儿没人能够复刻。 一大早,姜芷看着三岁的叶珩自己穿戴好,然后将其放在背篓中,背着他带着叶二郎和小妹踏上前往县城的路。 之前姜令安给了她十两银子也就是二十贯钱,之后姜御又给了她十贯,所以她现在一点也不缺钱花。 这些钱就当是借来的,等以后那片甘蔗赚了钱,再还给他们。 这次姜芷没有选择走路,而是到镇上租赁了一辆马车和车夫一名,马车虽然颠簸,但一想到上次走了好几个时辰才到县城,姜芷就两脚发软。 等她有钱了,一定要把交通工具给买齐全了。 大宁朝陆地出行高等座驾——马车;低等座驾——牛车。另外还有汗血宝马、骡子、驴子等。 现在她一个都买不起。 算了算了,想想便罢了。租这个马车去县城,花了她一斤猪肉钱呢。 马车的速度比脚程快很多,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还是在县城大门口的路边摊吃了早饭,再进入城内。 四人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只被例行盘问了一下就进去了,而是被拦了下来。 守门军士道:“县太老爷要修个防洪大堤,因此以后进县城每人需一文钱,作良善钱,直至大堤修成之日截止。” “嗯?”姜芷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操作,不过她还是爽利的给了。 顺利进入县城后,叶二郎带着人直奔木匠行。 “嫂嫂,木匠行里全是男人,你和小妹都是女人,进去不合适,还请嫂嫂在外等待。” 姜芷点点头,道:“去,我们在老地方等你。”姜芷指了指上次他们一块儿吃饭的苍蝇馆子。 “哟,矮冬瓜还舍得回来啊?叶小二,你胆儿肥了,竟然敢偷懒这么多天。”一个身穿粗麻衣,袖子挽起来的高大男孩儿扯着嗓子道。 叶二郎眉头一皱。 真是晦气,刚进门就碰到这个煞神。 第36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呵,我已经禀明师傅,叶小二,你就等着被赶出木匠行。”许三冷哼着,昂头双手抱胸。 “那又怎么样?”叶二郎挺起胸脯,反正现在他都不在这儿讨饭吃了,没必要再对这两面三刀的畜生和颜悦色。 而且嫂嫂和小妹还在外面等着他,他有后盾。 这个畜生,师傅竟然还没有把他赶出去,就像话本子里的妖怪,道行很深。 自他来到这木匠行当学徒,许三就经常和他不对付。能来这木匠行当学徒的,都是这十里八乡的穷苦人出身,哪个有钱人会去当学徒的? 别的不说,许三就是仗着自家有十亩良田,比别家的富裕,才如此嚣张跋扈。因为他料定这些穷乡僻壤出来的学徒不敢轻易把事情闹大,丢了这学徒的活儿,家里定然雪上加霜。 之所以说他是个畜生,是因为这个畜生他欺负师傅的女儿未遂,还妄图嫁祸给他。 叶二郎敛眸,如果不是因为那天他恰好被师傅叫去搬东西,这畜生就成功了。 而那日,正好是嫂嫂带着小妹给他送东西之后的第三日。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是嫂嫂拉了他一把,他这辈子都会心存感激。 想到家人都在外面等着他,他要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 “呀嘿——几天不见,叶小二你越发没尊卑,哼!今天你就得给老子滚出木匠行,你就瞧好!” 叶二郎一个眼神都没给许三,径直去了带教师傅的房间。 许三望着这个平日里屁都不敢放的死乌龟,今日竟然敢杀他的脸子,简直不知死活,待会儿看老子怎么整死你。 院子里到处都摆放着木料、杂乱的木屑,屋子里到处都是木工成品或半成品,有桌椅板凳、柜窗橱等,还有房间摆放棺材。 叶二郎冲着屋里喊了声:“师傅。” “咳咳,二郎,怎么才回来?”一阵粉尘过后,屋子里传来咳嗽声。 “师傅,二郎在门口遇到许二哥,才晚了些。”叶二郎恭敬说道。 里面的人面色一凝,老子说的是这?这小子回去过个农忙平白无故晚来七八日,要是唤作别的作坊,早就被赶出去不知多少遍了。 “老子说的是你为啥晚来这么多天?” 叶二郎站在门口,迟疑几息:“师傅,小可这次来是向您告辞的。” “啥?”屋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哗啦声,紧接着是缓慢且沉重的脚步声,不过片刻走出个头发花白,眉头皱成了川字的老人来。 这人是叶二郎的带教师傅,姓张,人称老张头。 他虽看着显老,实则精气神尚好,除了脖颈和背上有点毛病,其他一切正常。 “师傅,小可向师傅辞别。”叶二郎当即跪地,磕了个响头:“感谢师傅这一年以来的教诲,小可学到了许多,承蒙师傅关照。” 老张头一脸懵:“你先起来,告诉师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二郎起身,跟着老人进屋:“家嫂要送小可上村学了。” “读书?”显然是诧异了,张师傅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来。他知道叶家大郎是个秀才,然而天公不作美,人前段时间死了。也知道叶家的窘境,怎么现在还有闲钱供二郎读书啊? “是的,师傅,嫂嫂待我如亲子,这次回去商议送我入村学,而且家里嫂嫂一个人实在顶不过来,再三思量下,还是决定回家去。”二郎道。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是。” 老张头觉得挺可惜的,叶二郎的天赋上乘,若是一直干下去,未来定是个有成就的木匠,未必不能靠这行拼下一份家业。 “读书好啊,你是良籍,可以去下场科考,实在不济,学些珠算,去做账房先生也不要来吃木匠碗辛苦饭。”老张头虽然惋惜叶二郎不当学徒,但考虑到叶家的情况,未来也不可能转成匠籍。 除非以后去做官,否则用不能脱匠籍,木匠的儿子是木匠,铁匠的儿子是铁匠,祖祖辈辈都是如此。 哎,这个制度有好也有坏。 叶二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又道:“师傅,在走之前小可还有事要同您说,许二哥不是好人,荣姐儿一定要小心提防着他,师傅请宽恕我这话的不妥。” 老张头低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挥手让叶二郎去收拾东西。 学徒而已,又不是他的弟子,没那么多规矩。至于那个许二,荣姐儿已经同他说过这件事,荣姐儿业已送到乡下外祖家去。今日叶二郎的话证实了这件事,许二也是时候放出去了。 “二郎,你真要走?”王十八趴在床架子上,瞄着叶二郎收拾床铺,他东西本就不多,一个包袱就打包完了。 叶二郎抬头道:“是啊,十八,我大哥没了,我就是家里顶天的男人,不能离家太远,而且嫂子说要送我去村学读书。” “什么?你要读书啦?”王十八翻身下了床架子,扒拉上叶二郎的肩膀。 这简直不可思议,二郎竟然要去上学了。 叶二郎拍了拍王十八的手:“以后这里就你一个了,一定要防着点许三那畜生。” 王十八是他在这里最亲近的兄弟,他走了,这里就他和许三两个学徒,许三是个畜生,难免对王十八下狠手。他有必要提醒王十八提防许三。 “你还不知道,荣姐儿告状了被老张头送到了乡下避风头,就等你回来,我估摸着张师傅不会留许三,你放心好了。”王十八在叶二郎耳边道。 “我没听师傅提过。”叶二郎诧异。 这可太好了! 方才进门的时候许三还在嘲弄他,呵,多行不义必自毙。 王十八忽然爬到床底下拖出个木箱子来,拍了拍灰尘,从里头摸出个布包递给叶二郎。 “二郎,这是我存了很久的宝贝,本来想着之前就给你的,一直拖到现在。” “这是什么?”叶二郎打开布包,只见里头是白色的娟,上面还有炭笔的痕迹。 “我偷偷画下来的,这些都是师傅们无意间露出的诀窍,我看了就记了下来。”王十八解释着。 第37章 无赖 叶二郎感动得一塌糊涂,他越看越喜欢这些炭笔画出来的图样。王十八不识字,图样旁边的注释也是用他们兄弟之间的暗号画出来的,总之看起来就不像字,但不影响他阅读。 “好兄弟,哥哥以后飞黄腾达了,一定不会忘了你。”叶二郎怕着王十八的肩膀,给出他最真挚的承诺。 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患难识忠贞,王十八绝对是他可以信得过的兄弟。 王十八开着玩笑:“好哥哥,就等你发达了来拉我一把呢。” “放心,一定的。”叶二郎将布包里的娟分成几份塞进身上各处的口袋,然后背起包袱朝外走。 他只是这木匠行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学徒,木匠行大师傅多了去了,真传弟子也多了去了,他离开连朵水花也溅不起来。 “等等,你来的时候可没见你带这么大个包,你是不是偷拿了行里的东西?”许三拦住二郎去路,强行拖开他的包袱,被子和衣物散了一地,沾染上不少木屑和灰尘。 叶二郎的脸当即就黑了。 “许三你太过分了!”王十八一边呵斥,一边帮着叶二郎将东西捡起来。 “啪~”叶二郎一巴掌挥在比他高一个脑袋的许三脸上:“许三,我本想给你留几分颜面,可你实在对不起我这份苦心,我忍你许久了,今天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你以为我玩不起吗?” 叶二郎一改往日的包子形象,他咬着牙闷头又给了许三一拳。 许三吃痛,差点跪趴在地。 “你!叶二郎,你大胆!”许三捏拳要反打回去,却被一声呵斥给制止住。 “住手!许三,你在做什么?” 三人回头一看,廊上站着的正是老张头。他正在和别的师傅们商议县太爷要修的堤坝木工活儿该怎么做,忽然想起还有件事没处理,刚出来就碰到这样的场面。 主角还是他要找的人。 得了,这下理由都是现成的 “许三,你难道忘了我们木匠行的规矩了?”长者的声音总是带着几分威严,用来震慑许三这种泼皮无赖绰绰有余。 “师……师傅……”许三平日里行事都是在暗地里,哪里像今天这样被陡然抓包?他腿软了一下,局促不安得低头站在一旁。 “师傅,小可这就走了,师傅请保重。”叶二郎重新背上包袱,朝老张头行了个礼。 老张头闭眼挥手,叶二郎跨步出了角门,王十八在门口目送他离去,心里不禁悲戚起来,自家要是也有这样的好嫂子就好了。 可惜,家里弟弟妹妹还没成人,哥哥又是个木讷的,父母咬牙供着,自己又在幻想些什么呢? 眼下最为令人快活的事莫过于许三被踢出木匠行,这样的话,在这里虽然孤单了些,也不至于随时随地都得提心吊胆。 “许三,你跟老子过来。”老张头双手负在身后,走进内院。 这木匠行是朝廷建造给他们这些木匠人服役所用的,平时他们吃住都在这里,偶尔也会回乡探亲,或者把家眷接到县里租房子住。 老张头经过多年打拼,成功把自己家搬到了县城,不忙的晚上他都回家住。 这几日忙着沼河大堤的事宜,恐怕都得在这儿忍受了。 “许三,你回去收拾东西,离开木匠行。”老张头坐在上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对许三说道。 这毕竟是木匠行的学徒,若是他轻浮的名声传出去了,以后谁还敢上他们木匠行做学徒?因此张师傅才极力压制这场混事,而且事情的过错方并不在自己女儿。 他早该察觉到此人心术不正,现在才来清理门户,的确对很多人不公平了。 许三面上一僵,瞳孔猛缩道:“师傅,我犯了什么错?” 这杀千刀的畜生,难道非要他说出那桩丑事不成? “你还不承认?” “承认什么?师傅,是承认我调戏了你的女儿,看光了你女儿的身子,还知道她屁股上有颗红痣不成?”许三唇角一勾,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老头子要赶走他了。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还以为今天被赶走的只有叶二郎,事实上叶二郎的确像丧家之犬一样的被赶走了。 只是没曾想他也被连坐。 一定是叶二郎在这死老头子面前说了些什么。 不过他许三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最有利,也最重要。 就比如他偷看过这死老头子女儿洗澡,这死老头子除了把女儿嫁给他,几乎没有别的路可走。 哼,还想赶他走? 他偏不! 老张头气急,他现在后悔没把这畜生打死,还叫这畜生掌握住了把柄。 “师傅,你看都这样了,荣姐儿还去她外祖父家做什么呀,直接接回来和咱成婚才是真,荣姐儿早已和我私定终身,这辈子非我不嫁了。” “你他娘的放屁!想让老子把荣姐儿嫁给你这个畜生,你做梦。”老张头“啪”的一巴掌差点把桌子拍出条裂纹来。 “那我只好出去到处宣扬荣姐儿屁股上有颗红痣了,我想这新安县定有好些贩夫走卒对荣姐儿情根深种……”许三说着,还油腻得挑起眉毛,瞥向老张头那张面色铁青的脸。 呵呵呵,这不就被老子拿捏住了吗? 许三在心里得意一笑。 他的目标可是得到木匠行真正的木匠传承,而不是非得入匠籍才能拿到木匠绝活儿。 谁让他们这些做师傅的一天到晚高高在上,搞得谁都欠他百十两银子似的,臭不可闻。 说实话,荣姐儿比那些窑子里的差远了。 “你他娘的给老子住嘴。”老张头只是长得显老,实际上他也才四十来岁,常年操劳才导致了他如今的这幅面容。 没想到他的荣姐儿竟然活生生的被这个畜生给毁了。 都怪他这个当爹的,非要她来木匠行给他煮煮饭。 “师傅,我喊你一声师傅,以后咱可就是一家人了,别搞的那么生分。”许三得意一笑。老张头算得上是木匠龙头人物,按照他设想的发展,以后整个木匠行都是他的。 第38章 畜生,买文房四宝 “滚!谁跟你这个畜生是一家人?”老张头险些气得喷出一口老血来。 他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这个许三还是他亲自选进来的。 老张头此刻悔不当初。 此人是打定了主意要毁了他全家啊! 老张头不由得想起之前叶二郎对他说的话来,就连叶二郎这个闷葫芦都看出来的事,他怎么就任由这个畜生猖獗了下去呢? “师傅别气,很快就是了。”许三说着还上去给老张头顺背,老张头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胀得他难受。 这门婚事他定然不会答应,定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除了这无赖。 老张头迅速在脑子里翻找能帮的帮忙的人。 而这一切,早早出了门的叶二郎全然不知。 他背着包袱从角门里出来,直奔苍蝇馆子来。 “东西可拿齐了?”姜芷一边将叶二郎的包袱拆开往背篓里压,一边问。 “齐了的。”叶二郎包袱变成背篓背在背上,并不觉得的有多重。 “二哥哥,咱们现在去布庄,待会儿才能把东西卸下。”叶小妹拉着叶二郎的袖角道。 “行,不重,比嫂嫂怀里的侄儿轻便不少。” 叶珩:小叔叔是在说他重吗? “哎呀,叶小娘子这络子打得比上次的还要漂亮。” “蒋老板可满意?”姜芷道。 “满意,满意,叶小娘子这双巧手啊,还有这脑袋瓜,不知有多少奇思妙想?妙哉,妙哉!”蒋老板眼睛丝毫没有离开这一包络子。 上次的络子他托人拿到了杭州去卖,卖得了个好价钱,这次的比上次更精巧,定要拿到东都去,卖给那些高门闺秀,一个能得不少钱。 叶小妹站在姜芷身后,嘴角挂着浅笑。 她这次带了十三个络子来,都是她没日没夜的赶制出来的,手作精致。 按照契约上的约定,叶小妹这次获得纯利三百五十文。 下个月端午,她努把力,应该能集齐一贯钱的纯利。 而且上次带回去那一盒丝线还没有用完。 “老夫这里新得了一盒丝线以及装饰物,都做过登记造册,两位娘子且拿去,做好了送过来便是。” “行,多谢蒋老板的信任。”姜芷微微却头。蒋老板说什么登记造册,都是防他们昧下材料的手段。下次来送络子,定要让小妹把边角料一块儿带来,让这个蒋老板自己好好拼接拼接,看看少了点儿什么。 “过不久端午,本县沼河有赛龙舟,两位娘子一定要早早来占个好位置啊。” “好啊,瞧我这记性,多亏了蒋老板提醒,妾身都快忘了这事儿了。”姜芷笑说道。 一家人出了布庄,姜芷想到端午将至,还需买些过端午的家伙什。 雄黄必不可少,姜芷又入手了一斗糯米,还有各种果干。 “嫂嫂,咱们这次还买红糖吗?” “买,不过得分不同店铺,少量多次。” 商议过后,姜芷拨出两贯钱交给叶二郎,让他去城南糖铺买糖。 由叶小妹看着叶珩,姜芷则去城北买糖。 城北还有家书铺,叶小妹和二郎要读书,笔墨纸砚不可缺。 就是不知她今天带的钱够不够。 这东西贵的离谱。 姜芷背着八斤红糖进了卓记书铺,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卷,还能透过镂空木窗看到内院有书生正在抄录书册。 耳边还隐约传来木制器械咯吱咯吱的声音。 里面竟然还有个印刷作坊。 记忆当中,大宁普遍使用活字印刷。这大大加快了书籍传播速度,也使得更多平民百姓有了读书的机会。 大宁朝对教育的重视是以往各个朝代都比不上的。 村有村学、县有县学、州有州学,中央还有太学和国子监。 更别提各路书生广开私塾,各种书院层出不穷,各类大能坐地讲学了。 学习风气十分浓郁。 当然,这也仅仅是一个角度,一个侧面,穷苦老百姓才是大多数。 实际上笔墨纸砚该贵还是贵,因此许多贫穷书生都是靠抄录书籍来进行学术学习的。 “这位娘子是来找人还是买物?”柜台后头站着个带帽青年男子。 他这书铺内有许多书生抄书,还有忙着印刷书籍的,人员流动相对较大,偶尔会有人前来寻人。 “文房四宝,不知掌柜可有推荐?”姜芷将背篓放到一边的角落里。 “原来是买笔墨的,娘子请随在下来。”掌柜引着姜芷走到另一个房间,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纸张、毛笔、砚台以及块墨。 “不知娘子预算如何?是要成套还是?” “妾身需要比较经用的毛笔,写大字用,请问店家,纸张之类按品质价钱如何算?” 掌柜扫了一眼姜芷的衣着打扮,看她身穿粗布麻衣,知晓她不富裕,于是径直走向低价区、 “娘子买这些是给多大的人使用呢?” “孩子,一个三岁,另外两个十二岁左右。”姜芷答道。 “娃儿们的手柔软无力,不适合用大笔,在下这里正好有几种笔适合给娃娃用。”掌柜拿尺子指着架子上挂着的几支笔,道:“这些都是羊毫,适合写楷书大字,特别是这支白云,但如果是初学者的话,还是用兼毫比较合适,兼毫弹性适中,刚柔相济,易于初练书法者上手,羊毫毕竟太软。” 姜芷又问:“可有大小成套?” “如果娘子想要买成套的话,在下可以给娘子搭配。”掌柜是个知书懂礼之人,并没有因为姜芷问题多而不耐烦,反而更加尽心尽力的帮姜芷介绍起来。 最终姜芷以一贯二百钱入手了两套兼毫共八支毛笔,其中还有掌柜赠送的四支劣质笔,让孩子在地上用水作墨进行写画,等写好了一个字再往纸上写。 至于纸,那就更贵了,中低档纸三十文一张,姜芷只买了五十张,花掉一贯半钱。 幸好墨没太贵,只花了五百文就买到方重一斤半的松烟墨。至于砚台,之前叶大郎用的是瓦制的碗,姜芷还是买了一方不那么好但卖相不错的青色砚台,一百文。 “请问店家这里可有咱们大宁的山川舆图出售?” “啊?这……大宁明令禁止,任何人不得私自贩卖舆图,否则以叛国罪论处。”书铺掌柜在听到姜芷的问询之后,看她的眼光都变了。 第39章 你就叫叶策 姜芷连忙解释道:“店家莫要误会,前不久有两位举人老爷游历至妾身家中讨水喝,妾身得知他二人是柳州与开州人,他们还给妾身的儿子留下启蒙书籍,妾身便好奇这柳州与开州到底在哪儿。” “原是这样,以后娘子切莫要在青天白日问这舆图的事了,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娘子恐小命不保。”掌柜压低声音对姜芷道。 “多谢店家提醒。”姜芷道完谢,背着一筐子“金钱”出了书铺。 她之前还想着自己有钱了,不缺钱花了。 这一进读书人的地方,她瞬间回到解放前。 村学还要交束修呢。 钱真的一点儿也不经花啊。 姜芷又去点心铺子买了些能存放的干糕点,隔壁还有家许大娘烧饼,闻着挺香,她一下没忍住买了四个。 叶二郎背着红糖进了家肉铺,看着今日这猪肉不错,于是买下三刀子宽,约莫五斤。 这也是嫂嫂吩咐的。 若是碰到没臊味儿的猪肉尽量多买些,然后二郎又买了一挂猪板油。 姜芷路过成衣铺子,想到家里那块布她和小妹两人轮流赶工,已织成一匹。 还剩下些线,一并织了出来,准备做成布包给叶二郎上学用。 一家人在县城门口汇合,租了马车回乡下。 叶珩被抱在姜芷怀里,她闷闷得想着,这次出来可谓是大出血了。 回头还得拿个小本本儿记个账。 叶二郎上了马车紧绷的身体才敢松下来,他慢慢从口袋里掏出王十八塞给他的绢布。 上头都是王十八偷画出来的木匠手艺图。 他将这些揉成一团的绢布小心翼翼摊开。 王十八记性特别好,这些图都是他偷看到的,然后一点一点画了出来。 木匠行里规矩多,不是亲传弟子学不到这些,更何况他们两个底层学徒了。 非匠籍,也成不了亲传弟子。 “二哥你这是?”叶小妹一下子便看出这图代表着什么。 “嘘。”叶二郎瞄了一眼马车的帘门,小声道:“回去再说。” 叶小妹立刻噤声。 “娘亲,我想吃烧饼。”叶珩忽然道。 “好,娘给你拿。”姜芷将烧饼分给三个孩子,人手一个。 “多谢嫂嫂。”二郎和小妹异口同声道。 “一家人,整那么客气做什么?”姜芷自己也拿了一个,慢慢得啃着。 烧饼凉了,就没那股子脆劲儿了,不过味道差强人意。 叶珩瞧着这个比他的脸还大的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 姜芷差点被他这个表情逗笑,于是将烧饼撕成小块儿拿给他。 “看到一个东西太大无法解决的时候,不妨以小见大呀珩哥儿。” “嗯嗯。”叶珩吃着烧饼,两个腮帮子鼓得跟个仓鼠似的,可爱至极。 马车停在镇上,姜芷让叶二郎下车去米铺买了一袋面粉和十斤红糖,然后才让马车继续往乡下赶。 村学招收学生不论季节,只要开学随时都可以去。 但是村学并不在叶家湾这片区域,而是在几个村子的偏中间位置,能吸引到不同村子的孩子过来读书。 大部分学生都是家里送来混年龄的,混到年纪稍微大些,差不多八九岁的样子,就得回家继承家业,帮着家里务事农桑。 只有极少数家里有钱,能读到十几岁。 或可参加县里的考试,成绩突出者能做到秀才,初步进入读书人行列。 供不下去了,就得乖乖回家结婚生子。 大宁朝的结婚年龄普遍比较早,原主不就是十六岁嫁人的吗? 姜芷想到二郎跟小妹,按照时代潮流,她还得给叶小妹物色夫婿,给叶二郎物色媳妇。 这可真难啊。 还是让他们自己去找真爱。 愁人。 婚姻嫁娶所需花费比之前叶大郎的白事还要多很多。 姜芷的存钱之路,任重而道远。 叶家堂屋。 “二郎,你此去读书,不能没有大名,你大哥在世时也没来得及给你取个大名。”姜芷对叶二郎说完又看向叶小妹:“小妹以后不可能一直让人叫你小妹。” “嫂嫂要给我们取名吗?”叶小妹盯着院子里的一株杂草,似乎在想什么。 上辈子春喜楼的妈妈找算命先生给她起了个名儿叫彩云,一生如朝晖夕阳般璀璨夺目,可彩云的另一面却是转瞬即逝。 所以她上辈子落得个那般凄惨的下场,是不是也和这个名字有关呢? “是啊,人活一世,名字就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印记,别人知道你这个人,大概率首先是从知道你的名字开始的,名字有很多含义,你们大哥虽然平日里大家都称他作大郎,可他也是有本名叫叶钊的,这个名儿还是我爹给他起的。”姜芷解释道。 “大哥的名字特别好。”叶二郎忍住羡慕道。 “如果你们不嫌弃,今日嫂嫂就给你们定名,等你们及冠或者及笄的时候,嫂嫂出面去宗祠让族老给你们上族谱就用此名。”姜芷忽然想起家里的孩子都还没上族谱,按照叶氏宗祠规矩,只有平安活到成年的人才能上族谱,而女儿不上族谱。 一个原因是女儿将来是外嫁的,嫁人了就得上别人家的族谱,另一个原因就是重男轻女,女不值钱。 姜芷最见不得重男轻女的行为了。 她现在是大房的长辈,在宗祠里也算是长老级别的人物,至少说得上两句话,将来她一定要扭转这种族谱不挂女名的风气。 二郎忙道:“不嫌弃,不嫌弃,嫂嫂起的名一定不比大哥的差。” “那好,你们随我来。”姜芷进屋从叶大郎的书箱里拿出《千字文》。 “‘策功茂实,勒碑刻铭。磻溪伊尹,佐时阿衡。’这两句的意思是那些有功劳的人,国家会记录、表彰他们的功绩,他们的事迹会被刻在石碑与金属器皿上而永远流传。姜子牙在磻溪等到了周文王,辅佐周朝讨伐商纣,统一了天下;伊尹做成汤的相,把商朝治理得很好。” 姜芷看向也二郎,道:“嫂嫂读过的书不多,但嫂嫂希望你做一个像姜子牙和伊尹那样的人,因此选此句的开头首字来警示你,希望你策马扬鞭,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做,从此以后你就叫叶策。” 第40章 叶筝, 都有光明的未来 “至于小妹,嫂嫂想到一个筝字,和策一样都与竹有关,谐音铮,竹有拔高气节,而铁骨铮铮则是嫂嫂对你的寄托,希望你日后无论遇到任何艰难险阻,都要秉持泰山压顶而不惧、外物侵扰而不忧的态度。” “小妹,嫂嫂希望你这辈子永远保持做自己就好。”姜芷瞧着叶小妹, ‘永远保持做自己‘?真的可以吗?叶小妹煞时红了眼眶,这不比那彩云好上千倍万倍? 而且嫂嫂还在里面寄托了那么多美好的祝愿。 上辈子她那个彩云,妈妈想到的只是钱,靠她赚许多许多钱,但是嫂嫂从来不这样,嫂嫂只愿她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她的将来一片坦途。 两个小孩大为感动,均后退一步,跪地磕头。 “多谢嫂嫂。” “快起来,别跪,咱们家不要有这种规矩。”姜芷连忙扶起叶策跟叶筝。 这些孩子,怎么动不动就下跪呢?看来还得立个规矩,以后在家不予许随便下跪,出门在外也不行。 这世道,除了跪天地与父母,别的东西都不配折腰。 叶二郎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达自己的激动,总之他特别开心,甚至想跑出去仰天长啸一番。 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 只见叶二郎激动到五官变形,拉着小妹像个猴子似的飞蹿出去。 “妹妹,以后咱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了。”叶二郎拽着叶小妹的手,边跑边说。 叶二郎甚至能感受到他手的颤抖:“二哥哥,可以喊我阿筝呢。” “阿筝,阿筝好啊,哈哈哈哈。”叶二郎放开叶小妹的手,手舞足蹈。 春日里的山花正开得烂漫,春风和煦,暖阳尚不灼人。 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女孩一前一后奔跑在乡间的小道上,脸上洋溢着淳朴而热烈的笑容。 叶二伯正提着鱼篓子准备去河里捞两条鱼起来煮汤,迎面差点碰上两个孩子。 “咋啦?二郎、小妹仔咋这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叶二伯笑问道。 “二伯。”两人异口同声喊,随后叶二郎道:“二伯,我们有名字啦,我叫叶策。” “我叫叶筝。”叶小妹展露出甜甜的笑来,这是她重生回来第一次这样开心。 她这一世,从名字开始,摆脱上辈子的桎梏。二哥哥也不是木匠行学徒,他要去上学堂了。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哈哈,好啊,是谁给你们起的名儿呢?” “是……”叶二郎正要说,叶小妹拉了他一把,然后笑说道:“是一位长辈。” 叶二郎反应过来,道:“啊对对,是一位长辈,二伯伯,二郎过不久就要上学堂了。” “上学堂?”叶二伯惊异道:“是你们嫂子说的?你不是在县城里做学徒吗?怎么不做了?” “不做了,嫂嫂说送我去读书,二郎不求功名,但求知书识礼,学得珠算,往后也好谋好差事。” 叶二伯点点头:“这很好啊,学徒毕竟太苦,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升成正徒呢,读了书认得字,往后找差事也能让人高看三分,说不定能赚更多的钱。” “二伯说的是。”叶二郎拉着叶小妹的袖子绕过叶二伯,然后朝他挥挥手,继续在小路上奔跑,一直跑到口的大榕树下。 村口大榕树一直都是村里孩子们玩乐的天堂,叶二郎今天就是要告诉和他玩耍的伙伴们,他和妹妹有了大名儿,以后都喊他做策哥。 “小二,你这大名到底是谁起的啊?” “当然是长辈。”叶二郎双手叉腰站在榕树旁的大石头上,叶小妹坐在他身旁。 还是那套说辞,虽不知小妹为何不让他说是嫂嫂起的,但总归是为了家里好。 “你和三娘姐姐的名儿都好好听啊,不像咱们的,不是狗蛋儿就是娇娇女。”另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儿时候拽了个柳枝编成的头环。 三娘是外人对叶小妹的称呼,她在叶家大房排行第三,因此外人多唤她为叶三娘子。 还有更小的几个小孩儿也围在一起。 村里面大部分的人都没什么文化,对待孩子的名字更是随意,有的是根据出生年月日取的,也有按照家族排行的,更有的是根据父亲的出生日期取名。 就好比叶二郎的好兄弟王十八,原因是他在整个家族里面排行第十八。 而叶二郎之前一直都叫二郎,就是因为他排在家里第二个,又是个男孩子。 大家普遍都相信贱名好养活,因此村里有许多狗蛋、二狗、葱花、小猫儿等等。 平时村里的孩子们一起玩闹,总是会产生攀比心理,姓名的攀比就是其中一项。 谁的名字比谁的更好听,谁起的云云。 叶二郎原先与他们别无二致,如今不同了,他和小妹都有了具有深刻意义的名字,可以说在这一群孩子里面算高人一等。 “那是自然,我以后可是要成为比姜子牙和伊尹更厉害的人物!”叶二郎道。 虽然他年纪比小姑娘大许多,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少年气。 “伊尹是谁呀?”另一个和叶二郎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侧着头问道。 姜子牙他话本子里说过,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可那什么伊尹没听过啊。 叶二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完全不知道。 不过能和姜子牙放在一起,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就是和姜子牙一样的呀,对天下有贡献的。”叶二郎含糊地解释了过去。 “哦~” 众人恍然大悟的点头。 经此一事,二郎多半得成孩子王。 叶小妹可没兴趣参与这些,她的灵魂年龄比自家嫂嫂还大,是决计不可能和这些人玩在一起的。 可不知怎的,她觉得自己各方面都不如嫂嫂成熟。 嫂嫂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一样。 当然,除了打络子。 “二哥,我想回去了。”叶小妹跳下石头,朝着叶二郎招招手。 姜芷将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现金。 她这段时间各种花销,拢共加起来花了十余贯。 第41章 过节吗 她前前后后加上赚来的五贯余钱,总共三十五贯钱,现在已经花掉十几贯,剩余二十贯,还有些零碎铜钱。 在这样花下去,恐怕以后又得恢复到赤贫的地步。 叶小妹的钱姜芷一分都没拿,全让她自己给存起来了。 “娘亲,小姑姑和小叔叔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叶珩小娃嘟着嘴,有些不高兴。 娘亲只知道做她自己的事,小姑姑和小叔叔跑走了,就没人陪他玩儿了。 “乖宝不急,待会儿他们兴致尽了,就会回家和珩哥儿耍了,乖宝现在要不要帮娘亲一块儿做饭呀?” “好呀好呀。”叶珩坐在灶洞前面的小板凳上,帮着姜芷烧火。 他虽然是个小孩子,但干起活来也格外认真,姜芷观察了一会儿,竟然发现这孩子还会想办法用最少的柴烧出最大的火来。 委实聪明。 不愧是她姜芷的儿子。 连姜芷自己的没发现,她越来越把叶珩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了。 今天叶二郎买到了正常一点的猪肉,她割了一小块儿下来,准备烧俩菜,剩下的用盐腌制了。 明天一早便捉只鸡,提二斤肉以及二百钱去村学找先生,须得尽快让二郎入学。 眼下正是蔬菜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菜地的青菜都快吃光了,还得想办法寻些其他蔬菜。 猪板油洗过后焯水下锅煎出猪油,这个过程里姜芷又舀了两碗面粉出来和面,面团子成型猪油也熬制得差不多了,为了不浪费油她又将就着油锅炒了个干菜。 匀了一半的猪油渣切碎,加入韭菜和其他调料和成馅儿。 姜芷切了瘦肉下来做了个滑肉青菜汤,边烧汤边包韭菜油渣盒子,盒子包到一半汤也成了。 姜芷加快速度,包了八九个盒子出来,放进锅里用小火慢煎。叶珩小娃是个没定力的,烧了会儿火就去玩儿沙子了。 “好香啊~”叶珩拍拍身上的灰尘,咽了咽口水,露出渴望的小神情,是肉肉的香气,他好想吃。 可是没有得到娘亲的准许,他也不敢偷吃。 姜芷将煎好的韭菜盒子切了半个递给叶珩。 “乖宝馋坏了,吃,吃。”姜芷和他一块儿坐在屋檐下的板凳上吃着韭菜盒子,至于主菜,姜芷用剩下的肥肉将上次李氏送来的南瓜给闷了锅南瓜焖饭。 一揭开盖子,香气四溢。 叶二郎和叶小妹抱着两个周家孙婶子送的大南瓜回来,正好碰上姜芷盛饭。 “嫂嫂,我们回来啦。”叶小妹见姜芷已经做好了饭,不由得惭愧,他们尽高兴了,忘了要做饭的事儿。 从县城回来,到现在已经傍晚,太阳已经不见了,村里散落着炊烟。 叶家大房,一家人围在桌子前,今天的饭菜无比丰盛,看得叶小妹和叶二郎口水直咽。 他们只在姜家哥哥嫂嫂在的时候吃过羊肉和鸡肉,之后就再没碰过肉星子,嘴里都快淡出鸟儿来了。 “嫂嫂,咱们今天过节吗?”叶二郎忍不住问。 “不过节就还不许吃顿好的啦?”姜芷失笑,道:“快吃,吃饱了咱们还得合计你们上学的事儿。” “好。”叶二郎得令奋力扒饭,叶小妹吃得斯文许多,甚至姜芷隐约还能看出刻意修炼过的餐桌礼仪。 这是姜芷一直以来的疑惑,她十分好奇叶小妹重生之前具体经历了些什么。叶小妹上次摊牌也只是说了个大概,大概就是她被骗了出去,辗转各大青楼妓馆,被买,被各种逼去赚钱,后来死的很惨。 其余的一个字也没透露。 而且姜芷还观察到,叶小妹对那些当官的,有功名在身的人都十分不待见。 足以见得,这姑娘故事不少哇。 翌日一早,叶小妹和叶二郎早早起床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然后将昨晚吃剩的东西热了。 四月的天还不太热,因此不用担心食物被放坏的问题。 饭后,姜芷将门窗锁好,拖家带口朝村学去。 “嫂嫂,我都这么大了,又没开过蒙,村学夫子会不会不收啊?”叶二郎有些担心,他已经十三岁,再过两年就该议亲了,去上学堂,一定会有很多人笑话的。 姜芷道:“不会的,英雄不问出处,读书不论早晚,你只要自己的心不动摇,就没人能够动摇得了你。” “嫂嫂说得对,二哥,你在学堂学了东西,回来后还要教我和珩哥儿呢,还没进学堂,你怎可轻言放弃?”叶小妹从路边摘起一根狗尾巴草,握在手里把玩。 “我不是放弃,只是担心。”叶二郎道。 姜芷扬眉:“无需担忧,若村学不能上,我便送你至镇上私塾。” 反正还有个便宜老爹不是? 之所以先送叶二郎上村学,是因为村学比镇上私塾离家近,再加上村学里面讲授的东西较为基础,适合叶二郎这样毫无基础的人。 叶二郎不敢再说丧气话,嫂嫂和妹妹都在身边,难道他的胆子还比不过妹妹一个女娃子? 姜芷瞟了一眼叶二郎,旋即在心中叹气,二郎缺了几分勇气,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扭转过来的。 还在时间还长着呢。 叶珩也还小。 慢慢成长。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到山野平坦处有应该小院儿,几间屋舍,有童子朗朗读书声。除此之外还有狗吠鹅叫,炊烟几缕。 叶二郎推开村学篱笆院门,狗没出来,倒是大鹅先跑出来呷人,吓得叶二郎急忙往后退,差点踩到走在后头的叶小妹。 一老妇从旁边小屋出来,探了探头,而后驱开大鹅道:“是谁?” “是叶家村的。”叶小妹声音清亮, “哦,进来,夫子正在授课,你们随老妪到侧屋来。”老妇人 “多谢阿婆,请问阿婆如何称呼?”叶小妹走到姜芷身后,显然是让姜芷带着侄儿走在前,她和叶二郎走在后头,这是长幼规矩。 “老妪姓陈,夫家姓杨,是小河村的,被叶先生请来给娃儿们煮饭。”陈阿婆笑说道。 姜芷道:“陈阿婆安好,妾身送孩子过来进学,不知叶先生什么时候有空?” “先生一般上午只讲两堂,中途会休息一刻钟,没多久了,你们先随老妪进去坐会儿。” “多谢。”姜芷点头。 第42章 进学堂,怀疑 “现下学堂共有童子一十三人,都是各村送来的,最大的十岁,最小的五岁,平日里卯时末之前入学堂,申时中下学,晌午会在学堂吃些简饭打尖儿,吃不起学堂饭食的可以自带,其实先生是个好心人,对家境贫苦的孩子多有照顾。” “多谢阿婆告知,我家二郎今年一十三岁,此番前来是为了他的入学事宜。”姜芷指了指叶二郎。 “哦?十三啦,看着不像啊。”陈阿婆瞅着叶二郎,觉着十三不会是个虚数? 叶家之前穷,孩子长得自然也不太好。也是在叶大郎考上秀才之后才渐渐吃得饱饭,之前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姜芷在有限的能力下尽量提高伙食水平,只不过时日尚短,还未见成效。 因此叶二郎和叶小妹都比正常年纪下看起来更瘦小。 “唉,都是穷惹得祸。”姜芷叹气道。 “这世道就是这样。”陈阿婆也跟着叹气。 前几年朝廷一直都在打仗,每逢打仗苦的就是他们老百姓,她两个儿子都被征兵,其中一个死在战场上,另一个虽说平安归来,但精神出了问题。 难为她老婆子一大把年纪还得出来混饭吃,也多亏了叶先生不嫌弃。 只是这两年才开始太平了些,但这些伤是永久的,这辈子都无法抚平。 两人正说着,一书童从旁边小门出来摇铃铛,不一会儿屋内传来哄闹声,十来个娃娃冲出来。 走在最后身着长衫的高个子便是村学绣先生。 姜芷看他年岁不小,怕有个四五十岁。他面容平和,面挂慈爱,走在后头眼里还瞧着学生,确如陈阿婆所说的陈阿婆所说的那样,是个有仁慈之人。 叶家高祖时代为了躲避战乱和徭役,高祖几脉带着族人举家南迁至焦桐郡,兜转之后扎根在了这里。 原本这里不叫叶家村,只是因为高祖到来才叫的,陆陆续续聚集了一大批流民,渐渐的有了叶家村。 话说叶家祖上几百年延续至今,也出过许多做官的,而今却没落了。 叶家大房出自高祖嫡长子一脉,因此称大房,二房是次子脉。 绣先生是高祖几脉的其他叶家旁支后人。 “你是大房那边的长媳妇?老夫见过你,当真是个贞守忠节的烈女子。”绣先生赞道。 丈夫下葬,竟不顾自身,以头碰棺,要殉夫。 虽然朝廷强行将孝期缩短至一年,但偏远之地仍是三年,就是不知这位娘子会为丈夫守孝多少年。 “夫子谬赞,今日妾身老访是有事要求夫子。”姜芷虽不喜欢被用这样的词语夸赞, “哦?但说无妨。”绣先生道。 “大郎刚走,二弟年岁不小,现家中尚有余力可送其入学,还望夫子莫要嫌弃。” “二郎也要入学?”绣先生扫了一眼,这屋里就只有一个孩子符合姜芷所说的那个人。 “是,二郎快来见过先生。”姜芷对叶二郎道。 “先生安好。”叶二郎微微低着头,他有些紧张。 大概天下学子见到老师都会犯同样的毛病。 这就是传说中的王者威压,刻骨铭心。 “这孩子有个大名,叫叶策,平日里唤二郎更多。”姜芷又道。 “此名不错,这孩子在家开过蒙吗?”绣先生问。 姜芷道:“二郎快回答先生。” “是。”叶二郎略抬头:“回先生,小子在家并未开蒙,还望先生不要嫌弃,小子定勤奋进学,争取早日跟上其他同窗。” 绣先生道:“有此想法,甚好!姜娘子,老夫便收下你这二郎,可老夫也有言在先,若一个月之后他未能全背出《百家姓》,老夫便不能再让他呆在学堂,还是早日出去谋个其他生路。” 绣先生有三方面的顾虑,一个是二郎年岁太大,读罢两年,便要考虑成家立业,不能专心治学;另一个则是叶家家境摆在那里,他略有耳闻,也怕姜芷掏空了家底以致活不下去。 再之,叶二郎没有开蒙,虽读书未必能夺得功名。 到最后识得一些《百家姓》也足够使用。 “好,那便就依先生所言。”姜芷觉得,一个月熟背《百家姓》作为入学考试试题也太简单了些,一天足矣。 姜芷又让叶二郎呈上束修,猪肉一条,约么三斤,活鸡一只,另一百五十文。 之前有向陈阿婆了解过,绣先生一月束修收一百五十文。 另外他们带来的肉类和糕点等作为初次拜师礼,往后便不可再送,绣先生不喜欢。 绣先生本想问问姜芷叶珩什么时候进学,但他低头一看叶珩还是个懵懂天真的奶娃,便又打消了心思。 回程路上,姜芷对走在后头的叶二郎道:“二郎,回头嫂嫂就把《百家姓》交给你,不须一月,三日便可滚瓜烂熟。” “嗯,谢谢嫂嫂。”叶二郎重重点头。 明日一早他便要上学堂,家里的一切事宜,大部分都得落在嫂嫂和小妹手中,他该做什么来弥补这些呢? 他可以早起烧早饭,然后挑水、劈柴,用过早饭后再去学堂跟随先生。 下午回家路途中他还可以沿途割草拿回来喂鸡。 叶小妹走在最后,她凝神一直盯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芷则拉着叶珩欣赏这乡野杂乱却美丽的风景。 已是春末,蝴蝶翩跹,百花逐渐消散在草丛中,留下大片绿色和各种没长成的小果实。 虫鸣鸟叫,一派热闹。 叶珩小胳膊小腿,这里抓一下,那里抓一下,一刻也不停歇。 忽然,叶小妹驻足。她一直在回忆十多年前发生的事,就在刚才她突然想起,就是那日,嫂嫂……嫂嫂不是早就已经? 就是祥和庄,祥和庄的管事见色起意,害死了嫂嫂和侄儿。 那如今嫂嫂为何还安然于此,甚至改变了二郎原本的足迹? 难道是因为她的归来? 可是她虽重生,对嫂嫂的一言一行该产生不了特别大的影响啊? 她上辈子在山坡上摔了下去,扭伤了脚,好不容易才拖着残躯回去。 回来后嫂嫂告诉她家中的四亩田地被人抢了去,嫂嫂因此整日以泪洗面,责怪自己没有看护好家。 祥和庄的马管事不仅财人还抢人。 她重生回来直到今天才终于想起了尘封于上辈子的某些记忆。 现在他们家不仅好好的,还有余钱送二哥哥读书,还能买那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 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叶小妹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她回来那日嫂嫂也说过,祥和庄管事确实上门来买过地,被嫂嫂给拒绝了。 第43章 小神童 问题就出在这拒绝上头。 好像上辈子,嫂嫂含糊说了,地应该是被抢了去,而且还是以极低的价钱。 叶小妹看着已经走远的姜芷和叶二郎,小步子追了上去。 有些问题她不敢问出口,拉着侄儿走在最前头的,确实是自己的嫂嫂没有错。平时为人处事,就连细节上都和记忆里那个嫂嫂相差无几。 更何况就连二哥哥都对她深信不疑,自己是从十五年之后回来的,很多事情记不清了,但二哥哥没有啊,他都觉得没问题,那肯定是没问题了。 姜芷见叶珩走不动了,将他抱起。她不知道,方才叶小妹将怀疑的种子倒出来反复翻炒了一番。 回到家中,姜芷拿出《百家姓》,之前叶小妹学的是《千字文》,叶小妹学得快,已经学了几百个字,连带着叶珩也认会了不少,但不会写。 现在村学夫子要求《百家姓》,叶二郎只能从《百家姓》开始学起。 叶二郎小心翼翼捧着书册,书箱是大哥留下来的。这些都是他从来没碰过的宝贝,现在这些成他的了。 姜芷道:“二郎,这便是《百家姓》,你学过一些木匠活儿,不如伐些竹子,将这些字刻在竹片上?” “这是个好主意。”叶二郎道。 他还怕自己是个大老粗,损坏了这些大哥好不容易得来的书籍呢。 “我现在就去。” 叶二郎虽不认得这些字,但他可以照着刻。好些匠人都是不识字的,雕刻出来的碑都和字一模一样,对他而言做这个并不难。 现在家里又有了读书人,就该专门腾个地方出来给孩子学习。 姜芷把目光瞄向了柳氏原先住过的屋子,土墙结构窗户开得都挺小,采光不足,不合适。 看来只能在屋檐底下另外搭建一处。 叶二郎伐竹的功夫,姜芷和叶小妹把屋檐下能够避暴风雨的一块儿收拾出来放上一张旧桌子。 往外就是院子的沙盘,非常方便学习。 叶小妹站在桌子旁边,瞧着这虽然简陋,但很温馨的角落,投向姜芷的目光逾法看不清,渐渐得她的所有理智都被感性战胜。 这就是她嫂嫂。 “怎么了?怎么还看神了去?”姜芷伸手在叶小妹面前晃了晃,从村学回来她就觉得叶小妹有些不对劲,莫不是存了什么心事? 叶小妹反应过来,道:“没,没什么。” “娘亲,珩哥儿也要读书。”叶珩拽着姜芷的衣角,小小年纪的他跟风学样,看到小叔叔上学堂,他也心痒痒了,全然忘了之前外祖父和他讲经文的时候他一脸苦涩的样子。 “好啊,你真的想要读书?”姜芷蹲下来问。 “嗯嗯。”叶珩点点头,好像这个家里,就他没什么事儿做了呢。 叶珩心里空落落的。 虽然他也不懂什么是空落落。 “之前你不是跟小姑姑学了认字吗?你认识几个字了呀?”姜芷又问道。 “我……”叶珩埋头想了想:“我知道,知道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zè),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德建名立,形端表正,空谷传声,虚堂习听,祸因恶积,福缘善庆。‘” 叶小妹惊呆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千字文才学了一小半,侄儿竟然能够将她学的都背下来。 神童啊! “乖宝,这些字单独拆开你还认识吗?就比如这样?”姜芷提起一支劣质毛笔蘸上清水在石板上写下一个“福”字。 叶珩盯着那字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摇头。 “不认得。” 因为不认识自家阿娘写的字,叶珩小娃一张小脸都快皱在一起了。 “别灰心,阿娘教你啊。”姜芷将笔拿给叶珩握着,然后握住叶珩的手,先蘸清水,然后再在石板上写画。 “先写‘示’字旁,再写一横,下一口一田,每一个字都是由不同的偏旁部首组成,而不同的偏旁部首也是有相应的意义的,你看这个福字,’示‘与神灵有关,而口和田象征着人和土地,人有田能吃饱饭就是有福气啦。”姜芷很耐心得教着叶珩。 虽然关于福的解释都是她随便想的,那字儿写的也不是很好看,但还是能认出来这是个什么字儿。 姜芷觉得自己失策了,忘记买临帖回来。她可什么书法造诣,拿着毛笔最多字形正确,却不具备美感。 她之所以认识这些繁体字,除了原主的记忆傍身,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上辈子由于工作关系,阅读过大量古籍。 不然她来到这儿就是个妥妥的文盲。 “好哦,我学会啦。”叶珩高兴得抽开手,他要自己再写一遍。 只见叶珩学着刚才姜芷教他的步骤,先蘸水,然后在石板上一笔一画将“福”字给画了出来。 歪歪扭扭的,但笔画没有差错。 “哇哦,乖宝好厉害啊。”姜芷给叶珩鼓掌。 叶小妹笑说道:“珩哥儿就是咱们家的小神童!” “对,小神童,要继续保持知道吗?”姜芷摸着叶珩头上的小啾啾,这娃娃一双大眼里全是乖巧。 “好的哦。” 姜芷又教他写了好几个字,他都能一遍就复制出来。 该不会是过目不忘? 姜芷立刻认真起来,她道:“乖宝,你还记得之前阿娘让你分辨杂草和秧苗的区别吗?” 叶珩眼神一片空白,摇头道:“不记得了。” “哦,好。” 这时叶二郎也将伐好的竹片拖了回来,他将竹片放在院子里,抬头喊着:“嫂嫂,小妹,我待会儿再把竹片砍成小段,就能刻字啦。” “好,小妹你帮二郎刻竹片,我去烧饭。” “是,嫂嫂。”叶小妹将叶二郎的工具箱提了出来,他虽然是个学徒,但一些小巧的木匠工具他还是有的。 叶小妹一边教,叶二郎一边刻。 “小妹,你也会这些啊?”叶二郎内心一阵郁闷,在这个家里就只有他不识字吗? “是嫂嫂前几天教我的,二哥那时候你都不在家呢。” 她今天总算体会到嫂嫂教她认字的好处了。 第44章 破坏甘蔗的贼 嫂嫂真的什么都为她考虑到了。 自从春耕农忙过后,家里三顿饭就成了常态,中午吃得比较丰盛,等到了晚上便清淡些。 午饭后姜芷想起上次留了些甘蔗还没处理,她削了一根拿来吃,剩下的称重后剁成小块儿丢进对窝里捣成汁液,汁液也要过秤,然后用纱布过滤出来。 过滤出来的汁液再次过秤,姜芷拿了张纸将之前所得到的数据一一记录下来,最终的汁液重量为六斤三两。 将灶洞里剩下的炭火转移进炉子中,再添置了两块干柴,姜芷开始熬煮蔗糖。 她这样做目的是为了日后能够预估出两亩甘蔗地收获的甘蔗最终能出多少糖。 只这一次的数据是不够的,等到地里甘蔗成熟后,她还会再测算两次。 甘蔗汁本身颜色浓度比较低,在杂质情况下呈现淡青色,不是红糖那种棕色的。 将蒸发过后的蔗糖糖浆称重后放进碗口比较浅的大盘里,端进之前养冰糖的屋子。 这种自然蒸发冷却结晶的速度非常慢,现在家里不缺钱花,姜芷愿意观察等待。 之前养了几斤冰糖出来,大小颗粒并不均匀,有的还结成了一整块儿。姜芷取下一些作为晶体母种保存,剩下的都加入少量米粉干燥封存。 家里还有几十斤红糖,这些红糖姜芷决定做全部做成糖块卖给周记杂货铺,之后赚钱就不是首要要做的事了。 姜芷这边做好了白糖块,叶二郎那边《百家姓》也刻好了,一共四百一十六个字,叶二郎每八个为一组,共刻了五十二组竹片,用麻绳穿上挂在屋檐下,每天抬头就能看到,还方便带出门随时随地学习,不怕损坏和磨擦掉字迹。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在一个月内将《百家姓》完全掌握的。 而且这个竹片不仅他自己能使用,小妹和侄儿也可以。 就在雕刻的功夫,叶二郎已经在叶小妹的帮助下学会了几十个字了。 叶小妹藏拙了,她不想暴露太多,后面的还是交给村学绣先生和嫂嫂。 天快黑了,一家人晚上就炒干菜喝了两碗肉粥。 姜芷想起甘蔗种下去好几天还没去看过,于是用过饭便去准备去田里,她刚走到竹林,发现有个黑影鬼鬼祟祟的从另一个方向冒出来,那黑影的身形逐渐显露,姜芷见其蒙着面,看不到脸。 都这个点儿了,这家伙从哪儿冒出来,又想去做什么? 姜芷借助地势隐藏住自己,跟在那人后头。 只见她左顾右盼,做贼心虚似的往自家甘蔗田里去。 好家伙,她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还是怎的?竟是遇到个偷到自家的贼。 待老娘亲手捉了他去。 等等,若是贼人不认怎么办?还得想个法子。 姜芷立刻折返,叫上叶二郎,让他迅速从后院小路去将叶二伯请来,就说请二伯看一场闹剧。 叶二郎点头立刻去了。 姜芷这才继续潜伏,那贼人掏出个小镰刀,扒开姜芷家的甘蔗地,将甘蔗上正要开拔的芽子削掉,她还要提防自己被发现,因此动作很慢。 这些甘蔗的芽子还埋在土里,这家伙找芽子也挺费劲的。这贼,刨着土,嘴里还神神叨叨的。 姜芷站在小土包后头,静静地看着这个人表演。 从身形和动作上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个女人。 姜芷本意是不太想看到一个包藏祸心的女人来冒犯她的,因为她不愿意搞女人。 在这个古代封建社会,女人生存十分不容易,做女人的何苦要为难女人? 显然,这个正在破坏她家甘蔗地的女人就没有这个觉悟。 姜芷瞟了一眼,见叶二伯带着好几个人冲了过来。 时机到了。 姜芷一下冲进地里,一把将那人按住,那人正在认真割甘蔗芽,没想到会被偷袭,顿时慌了。 “啊啊啊!”那女人尖叫,姜芷一巴掌将她扇懵了,连带着她用来遮脸的面巾都给拽了下来。 哟呵,这不是那日在竹林要抢她柴火的梁氏吗? “呵,有本事啊,做坏事都做到老娘面前,老娘地里来了。”姜芷一脚踩在梁氏的脊背上,踩着她爬也爬不起来。 “姜氏,你放开老娘,放开我!”梁氏趴在地上哇啦哇啦喊,像只被掀翻的乌龟,四肢乱窜,五官乱飞。 “梁氏,还没天黑呢,你就来做贼了,放了你?你方才在我地里坏我甘蔗,你以为你今天还能全身而退吗?我可不是李氏,被你拿捏。”姜芷语气森冷。 梁氏打了个寒颤,她这是出门没看老黄历,被人给抓包了。 可这又无人看到,说出去也没个证据,姜氏能奈她何? “姜氏,我只不过出来割草,不小心踩了你的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坏了你的甘蔗?还是说你在诬陷我,报私仇。”梁氏狡辩道。 反正她咬死了自己只是出来割草的,却被姜芷发疯了似的按进土里,她什么也不知道。 “哦?”姜芷差点气笑了:“你觉得是我傻,还是你傻呀?” 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来捉你,就凭借你一张嘴让你能跑了?”姜芷加重了脚底的力气,梁氏吃痛,发出惨叫。 “嫂嫂,二伯伯他们来了,刚才我们看见一个人在咱家地里刨土。”叶二郎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见自家嫂嫂脚下踩了个人,便知道如何应对。 来的一群人远远的就看到有人在叶家地里行不轨,他们还没来得及赶到,那人就被姜芷给制服了。 “二伯,各位族叔安好。”姜芷收回脚,对站在田埂上的几人福了福身。 “姜大娘子,这是怎么回事?此人是谁?”叶二伯说话的语气稍显严厉。 居然有人敢在叶家地盘撒野,真当他们村叶姓死绝了不成? “此人乃是王家梁氏,眼见的天黑,竟然来我家地里毁坏甘蔗苗,二伯,您可要为我们大房主持公道啊,大郎刚走,这些天杀的就看不惯我们孤儿寡母,要将我们逼上绝路哇。” 姜芷指着地上的梁氏,控诉着。 第45章 墙倒众人推 “你胡说!”梁氏不甘心:“我明明是来割草的,是你不由分说将我按在地里,现在还来说我的不是,啊呸,姜芷你个狐狸精不要脸。” 姜芷掩面装哭,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梁氏。 哼,这得是多少年的脑血栓才想得出这样的开脱法子? 前面都说了,大家伙都看见你刨土毁苗了。 更何况人证物证俱在。 姜芷甩袖,怒道:“梁氏,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来割草的,那么你的背篓和草在哪里?你的镰刀上面为什么有甘蔗渣和我地里泥土,你手上的指甲盖里为什么还有甘蔗芽?” 梁氏慌忙去抠指甲里的泥土,梁氏不怎么爱干净,十根手指的指甲里全是乌黑的泥垢。 此地无银三百两。 “梁氏,你还不认?”叶二伯提高声线。叶二伯年轻时候服过兵役,在战场上捡了条命回来,身上还带有铁血的气息,震得梁氏直打哆嗦。 一旁的徐大伯也道:“是啊,我们可都看见了,梁氏,我可不是叶氏族人,没有偏袒嫌疑。” 梁氏终于意识到她毫无胜算的余地。 那就只能发挥传统艺能了。 梁氏顿时躺平,在泥巴上滚来滚去,边滚还边大声哭喊:“欺负死人了,欺负死人了,叶家仗着人多欺负一个老婆子了,要命啊,要命啊,可怜我不过是出来割草喂猪就被糟践诬陷啦,欺负死人了,欺负死人了。” 姜芷嫌弃得侧过头去,她抚了抚额头,对叶二郎道:“二郎,看来这位梁大娘不见棺材不落泪呀,你且去将王氏长辈请来,叫他们一睹自家媳妇的风采。” 梁氏所嫁,乃是村中王姓人户,她是个极度自负又小气无赖的人,唯一的克星大概就是婆婆曲氏了。 曲氏年过六十,是村里有名的长寿妇人,对外为人和善,对内嘛,便是把家里的三个儿子以及媳妇管理的密不透风。 梁氏与叶家旁支媳妇李氏的恩怨,也有曲氏的默许。 但曲氏这种人,绝不可能纵容自己的儿媳妇在外头败坏王家的名声。 是以姜芷一提到王家长辈,梁氏立马就止住了撒泼。 “别,别去!”梁氏顾不得脏乱了,从地上坐起来挥手阻挠。 这一举动惹的众人哄笑。 眼见得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梁氏只能放弃。 “对不起。”梁氏破天荒的对姜芷道歉,当然她声音跟个蚊子似的,姜芷还真没听见。 见姜芷没反应,梁氏恶道:“姜氏,你耳朵聋了吗?老娘都说了你还要老娘怎样?” “你说什么了?”姜芷反问回去,倒把梁氏给整懵了。 “各位族老乡亲,大家都知道我叶家大房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可还是有些无知蠢妇作恶,毁我良田甘蔗,这是要断我叶家生计,让大郎的弟弟妹妹,以及我那可怜的三岁孩儿活不下去,我就想问一句,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样的恶毒蠢妇应当如何处置?” “擅自毁坏他人财物,在县太爷那里去告一状,少说也得二十个板子外加三倍赔偿。”村里一个懂些许大宁律的壮年男子道。 “所以一句对不起就有用了吗?梁氏,今日你若是不陪我三倍的甘蔗钱,我就拉你去见官,反正我家大郎四舍五入也是县太爷的学生,他在县太爷那里也是说得上话的,哪怕他现在已经死了,要弄你也绰绰有余,到时候把你那些陈年旧账统统翻出来,别怪县太爷按照大宁律叛你个游街示众。” 什么? 梁氏害怕了。 她就没见过这架势,什么报官?什么游街示众?这些词听起来也太可怕了,她不要,不要报官,更不要游街示众。 “不要,不要,姜娘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梁氏慌忙爬到姜芷跟前拽住她的裙角。 姜芷嫌弃得将她甩开。 “不见官也行,你刚才坏了我两拢甘蔗苗,按照一斤甘蔗苗六文钱来算,两拢就是三百钱,三倍也就是九百文。” “你怎么不去抢?”梁氏大骂姜芷不知好歹,蛇蝎心肠。 “那就随我去见官,今晚先关猪笼。梁氏你可要想好了,一旦你进猪笼的消息传开了,你这辈子也就别想再抬起头来做人。” 不给梁氏一个刻苦铭心的教训,她日后定还要作妖。 梁氏凝噎,姜芷太狠了。 她没想到会遇上个硬茬,都怪吴大脚,要不是她串掇,自己又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 “可是我没那么多钱啊?”梁氏撒泼发狠都不行,就只剩下装可怜了。 “二郎——”姜芷朝着叶二郎挥手,叶二郎会意直奔王家。 “不要!姜芷你好狠的心。” “你做了贼,还不许别人抓贼索要赔偿了不成?梁氏你莫要太自以为是,平日里你一副谁都欠你似的在村里作威作福,这里掐一把,那里拽一片也就算了,我和你往日无雠,近日无冤,你偏要扰到我家门口,你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好?你这个妒妇!”姜芷色厉,指着梁氏一阵输出。 句句字字杀人诛心。 “没错,梁氏小偷小摸在村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叶家村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泼皮无赖?败坏了我们村的名声不说,还害得我们大家伙苦不堪言。” “对啊,这王家娶媳妇也不考察人品,真是作贱。” “怪不得我家的小鸡仔会少两只,我到处找都没找到,后来在梁氏家中发现了一模一样的,但梁氏偏说是她自己家孵出来的。” “嘿,我家菜园子也不时丢菜呢。” “别的不提,我从她家门口过路她还朝我吐口水呢。”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得说着,不管有没有证据,通通往梁氏身上堆。 梁氏百口莫辩。 所以语言暴力在哪个时代都存在的是吗? 姜芷自己都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她可不是同情梁氏。 这大概就是墙倒众人推。 梁氏在村里打遍天下无敌手,只是没遇上姜芷啊。 姜芷今日,彻底把梁氏平日里的嚣张都碾进了尘埃里。 不一会儿,叶二郎果真把王家的人给请了来。 第46章 赔钱,蒸馏酒精 不过来的不是曲氏,而是梁氏的丈夫王富贵。 王富贵提着扫帚冲到地里不由分说就往梁氏身上抽。 “你这臭娘们儿,臭娘们儿,看老子不打死你,叫你乱跑出来,乱跑出来……”王富贵说着越抽越狠,后面梁氏到底做了什么,他并没说出口。 梁氏疼得在地上打滚,连连求饶。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富贵,富贵你别打了,别打我了,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我不做人,我怕了。” 王富贵不仅没听,还打得更厉害了。 突然,梁氏爬向姜芷,嘴巴里还交唤着:“姜娘子,姜娘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饶了我?” “饶了你?啊呸,你这臭婆娘,你往哪儿爬呢?”王富贵又开始爆锤梁氏,边打还要边瞟向姜芷。 姜芷冷眼看着王富贵和梁氏的一举一动。 家暴男,不可取。 老赖,更无耻。 “行了,别打了。”姜芷最终还是选择了呵止这样的行为。 她可不觉得王富贵打梁氏她就会很解气。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甚至对这个梁氏产生了同情。 王富贵打梁氏对吗?他只不过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摆脱赔付而已。 看两人这样又假又露骨的演技,想来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现在打她也没用,你们家的人恶意毁坏我家的甘蔗,得赔钱!”姜芷又看向正在看热闹的村民道:“大家伙可都看见了,王富贵,你家不会想赖账?还是说咱们就这样去对簿公堂?” 王富贵嘴角抽搐,这叶家小寡妇是铁石心肠么?他都把梁氏打成这样了,还不收手,等着要钱? “对啊,王富贵,就算你把梁氏给打死了,也逃不掉赔钱?人家姜娘子招你惹你了,你们家梁氏要去毁人家地?” “富贵,这件事必须要给叶家一个交代。”徐大伯站出来,语气毋庸置疑。 一旁有人小声嘀咕:“早就看不惯梁氏了,使劲儿打,我虽然解气,但凡是得讲过理字,叶家碰上这么个丧门星,真晦气。” “王富贵也不是好惹的。” “我看这件事过后,最高兴的当是李氏,当年那件事……” “嘘……” 王富贵吐了口唾沫,伸袖子擦了擦嘴巴,压下心中的不甘道:“赔,赔多少?” “九百文。”姜芷道。 “什么?姜寡妇,你这甘蔗是金子做的不成,要九百文,你怎么不去抢?”王富贵一听姜芷说的话,就觉得她狮子大开口。 “姜寡妇,小心胀破了肚子没法收场!”王富贵语气带着几分怒意,他人打也打了,现在还要赔钱。 这波委实亏惨了。 叶二伯也不高兴了:“王富贵,你怎么说话的?张口闭口就是寡妇,你这么多年的教养都喂狗了?” “难道她不是?”王富贵单手叉腰。 “王富贵!”叶二伯跺脚:“今天这钱必须赔!” 徐大伯也出来打圆场:“唉,我看这样,姜娘子,你家甘蔗地也没被破坏到那么多,就按被坏掉的估算,都是一个村的,也不能把关系彻底闹僵。” “是啊,王富贵你把脾气收了,姜娘子,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就按实价赔偿。”另一位村子里比较德高望重的长辈站出来附和徐大伯的话。 姜芷微微点头 “既然徐大伯和周大伯都替你们说话,那咱们就各退一步,我和你婆娘梁氏的恩怨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上次那件事我没和她计较,不代表我姜芷是好惹的,这是最后一次,你们赔我三百文即可。” 姜芷转身面对村中众人道:“也请大家做个见证,这件事三百文一笔勾销,若是日后我家的甘蔗少了一根,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客气。” “好嘞,姜娘子咱们都为你作证。” “是啊,你就放心,以后梁氏再敢作恶,我们一定不饶她。” 王富贵不情不愿的付了三百文,然后拖着梁氏怒气冲冲的回了家。当晚,王家传出阵阵惨叫,那声音简直绕梁三日而不绝。 吓得村里许多平时有小偷小摸习惯的人纷纷瑟抖。 “各位辛苦了,都快天黑了,还劳烦你们前来陪我看了这场闹剧。”姜芷福了福身,又和村里人寒暄了几句,待他们走后才用叶小妹从家里拿出来的锄头把地给平了。 “嫂嫂,那个梁氏脑子有坑,平常就神神叨叨的,还乱骂人,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恶毒来坏我们家的庄稼。”叶小妹鼓着脸颊,愤愤不平道。 “她就是个疯子,你们平时见到她最好绕道走。”姜芷眼神落在叶二郎牵着的叶珩。 今天这件事让姜芷对孩子的安全产生了担忧。 村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姜芷第一次希望时间过快一点,一年的孝期结束,就赶紧搬家。 天已经黑到路边的杂草都分不清颜色了,隐约只能看到小路反射出来的微光。 回到家中,就着油灯洗漱完毕,姜芷让叶二郎带着叶珩去睡觉。 反锁好门,姜芷闪身进入空间。空间外面是黑夜,空间里面是白天。 在空间里种植的竹子已经发成了一丛,她砍伐了两根下来做成竹筒和竹管。 她在县城的时候悄悄买了些盛器,进屋前将炉子也收进了空间,空间里还放着她烧的炭。 姜芷用竹筒和竹管做了一个简易的蒸馏装置。 点燃炉子将酒倒入竹筒,密封好,然后放到炉子的瓦罐里隔水加热。蒸出来的蒸汽顺着事先挖好的小洞里进入小竹管内,最终流出,进入另一个密封状态的竹筒中。 这就是初次蒸馏的酒精。 如果还想得到纯度更高的,可以二次蒸馏。 姜芷在进行蒸馏之前对盛放酒精的竹筒进行了容积和重量测量,目的是为了算出最终酒精密度,得到酒精度数。 理论上只有浓度百分之七十至七十五的酒精属于有效酒精,低于或高于都不利于消毒。 姜芷一个晚上都在空间里冥想,最终蒸馏了两次又加了一丢丢水,才得到最终想要的度数。 第47章 休妻,欧阳? 姜芷仔细封存好半竹管的酒精,谨防挥发。 有了这个,她觉得这个世界又安全了两分。 王家屋子里,一盏小有灯在风中摇曳,照得屋里气氛森然。 “阿娘,梁氏今日把我们老王家的脸都丢尽了,儿子是一刻都不想见到这个泼妇,儿子想休妻。”王富贵拱手对坐在堂上面无表情的妇人道。 半瘫在地上的梁氏一听,顿时诈起:“什么?休妻!王富贵,你要休了我?”梁氏惊叫。 “啪”王富贵一巴掌甩在梁氏脸上:“你给老子住嘴!一天天的像个疯婆子似的,吵吵闹闹,” 梁氏脸上一阵麻,嘴角破开了条口子,渗出条红线。 “王富贵!”梁氏伤心恸哭。 “老子早就受够你这疯婆子了!”王富贵回头对曲氏道:“娘,你还要保她,那就是不认我这个儿子,当年你逼着儿子娶了你那妹妹、我那三姨的女儿,进门前说的是什么?温柔、善良、说话轻言细语,做事稳妥,还长得漂亮,结果成婚当夜我掀开盖头,险些没被气死!” “儿子都忍了这么多年了,此刻儿子再也忍不下去了。”王富贵捏起拳头砸在墙上。 梁氏彻底傻眼了。 这么多年,王富贵从来没提过休妻,对她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今天居然要休妻? 难不成是因为那个贱人! 贱人,才刚成了寡妇,就那般迫不及待了? 曲氏斜眸瞄了一眼瘫在地上狼狈至极的梁氏。 瞧瞧这哪里是个人? 分明是个邋遢鬼,比乞丐还不如。 当初娶这个儿媳妇回来是妹妹临终托孤,她也知晓这个儿媳妇不是个正常人,可这么多年不也正常的过来了? 看儿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曲氏偏向谁板上钉钉。 “不,婆婆,不可以休我,求你了,你这是要逼死我呀!”曲氏撇过头去,不想看梁氏,但她又于心不忍。 “儿啊,这……为娘也为难呐。”曲氏想到妹妹临终前的模样,心里越发伤痛。 “娘,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王富贵气得连不孝的话都抛出来:“说好了,有我没有她,有她没我,别以为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就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了。”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地上的梁氏说的。 门外头,俩个女孩子手拉手趴在门缝偷看,脸上均是凝重的表情。 新安县是临水县城,此时沼河旁酒家灯火通明,夜市喧嚣。水上丝竹,岸上杯盏交碰。 “诶~~酒来了,两位慢用。”店小二端着空餐盘,三步作两步出了雅间。 春喜楼的游船正歌舞热闹,船上丝竹之声不断,还传来各种男男女女的笑声。传到这边雅间,声音朦胧了许多。 “欧阳大人,来,下官给你满上。”李县令信手提着酒壶给身旁人斟酒。 欧阳?眉毛下拔,端起酒杯敬李县令道:“李大人,本官现已是贵县小小一主簿,莫要再讲下官什么的话,要说下官,还得某来说。” “好好好,本官敬仰欧阳大人,既然欧阳大人来到了我这小小的新安县,便入乡随俗。”李县令也不再虚礼。 欧阳?(jun去)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此次他向皇帝谏言崇山道士一事,希望皇帝不要再沉溺于金丹之术,结果触怒龙颜,再加上朝中小人作祟,就被贬到了新安县。 那些人有意羞辱他,本可以将他驱逐出朝廷,却还是安排了个九品芝麻官给他做。 也罢! 出了东都就远离了朝廷纷争,落得个清静自在。 “说句可能令欧阳大人不高兴的老实话,本关听闻欧阳大人你要下放到本县,高兴的整宿睡不着觉。” “本官仰慕汝之才华已久,日后一起共事,还望欧阳大人为本县百姓多出一分力,本县地虽处江南,却文化不兴,本县花了一年多时间,才有些许改观,愁啊。”李县令叹着气。 “这是本官份内之事,本官定当竭尽全力。”欧阳?端起酒杯和李县令走了一个。 本朝重文轻武,各地大兴文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对欧阳?来说,完成这点任务不难。 而后李县令吩咐店小二将他前不久得到的宝贝给端上来。 欧阳?见李县令笑得春光灿烂,心中不禁也好奇起来。 他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状元及第的出身,翰林院大学士的地位,后头走马上任,起起伏伏,但他还有不少门生在朝中,有门生在朝中斡旋,过不了多久他又得换地盘了。 外放的地方条件虽然艰苦,却能够更加深入民间,探访民情,了解大宁百姓的生活。 因此他完全不因被贬谪而气恼。 这份苦与不被理解的痛,他担当得起。 李县令亲自接住了托盘,然后摆到欧阳?面前,道:“欧阳兄请看,此乃晶糖,不知见多识广的欧阳兄此前可有见过?” 托盘内置一碗一碟,碗内装着带着花骨朵儿的桃花,碟内则是上次姜芷卖给县令的糖块儿。 “未曾见过,这真是糖?竟如此晶莹剔透,恍若冬日里河面的薄冰。”欧阳?伸出手指按了一下,发现此物坚硬不为外力所动。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糖块儿。 “这是本官在市井从一妇人手中收来,想来是个稀罕物,欧阳兄不如尝尝?本官觉得此物与这新鲜桃花一块儿嚼别有雅趣。”李县令捡起一块儿放入茶中,这是他最近发明的吃法,带着浮沫的茶水加糖放凉,滋味比加盐好多了。 欧阳?也捻起一块儿放入口中,甜味在嘴里炸开,整个味蕾都被打开了。 这糖竟然比饴糖和蜂蜜更甜!而且质地坚硬,吃起来若嘴里含冰,冰块融化成糖水。 欧阳?眼神发亮。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除了醉心于诗词外,还有个不算雅趣的雅趣,那就是吃。 “哈哈,待到天热时,以此物佐牛奶、冰块、各色果干,以及米酒醪糟做成一道冰酥酪,更有一番滋味。”欧阳?大笑。 “这可东都那边的时兴?可惜本县偏远,不及京都繁盛。” 第48章 又来? 遥想当年,李县令也是登科进士,但排名靠后,在东都又没有高官庇护,就被外放了。 按照大宁的规矩,州官县官都是三年一轮,不允许官员在一个地方常驻。他辗转于大宁各州县,如今已经轮了三回。 而这位曾经的新科状元,名满大宁的大才子,仕途坎坷,总不得好。 “李兄莫要妄自菲薄,某一路水路而来,入城沿途也见了不少,新安县在李兄治下一派兴兴向荣。”欧阳?的嘴里还留着甜味。 这一抹甜,让欧阳?对接下来新安县的生活有了那么一丝期待。 旋即,欧阳?兴致大发,当场作诗一首。 “甜满杯中一水冰,千片白练自天成。冷香入骨追琼液,秀色当筵莹水晶。”欧阳?一边喝酒,一边娓娓道来。 “好好好,好诗好诗!”李县令拍案叫绝。 这白糖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赋诗。 “某方闻李大人言此物是从一妇人手中所得,不是新安县的特产吗?” 李县里笑说:“还真不是,本官也是头回见着,觉得新奇,便都买了回来,听那妇人说也是偶然得之。” “原来如此,此物若能铺开产出,定是一份好产业。”欧阳?继续说着,两人杯酒对饮,谈天说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清晨,姜芷洗漱过后提着篮子走在乡道上,家里蔬菜青黄不接,她出来采些野菜回家煮羹。 姜芷一边走,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个月份,蒲公英、荠菜路边到处都是。才不过一会儿,姜芷菜篮子里就装上了大半。 居然还有薄荷,姜芷直接连根端了,移栽到自家菜园子里头去。 薄荷可以用来制作薄荷精油,薄荷精油的功效特别多,有个绝妙的好处便是驱蚊。 原主记忆中,夏天除了物理驱蚊——蚊帐,就只有烧艾这个办法。 还有香皂与牙膏,姜芷想尽快把材料买齐,将这些东西都制作出来。她真的快要在生活卫生上坚持不住了。 试想一个用惯了现代洗手间与智能马桶的人,突然被传送到这个各方面都落后甚至没有卫生纸的地方,那股惶惑与不安是多么的强烈。 如果不是还有个空间作为她的后盾,她得疯。 姜芷还顺带着去田间走了一圈,看着前段时间插的秧苗正茁壮成长,姜芷坐在天边的大石头上看了许久。 梁氏昨天晚上犯的那事儿,注定了日后两家相见便是仇人。 王富贵能当众殴打辱骂梁氏,再加上昨夜传来的惨叫声,而且王富贵看她的眼神里有暴力因素,姜芷有些担心家里小孩子的安全。 回头少不得嘱咐一声。 一家人用过早饭后,刚把叶二郎送出门不久,梁氏居然上门了。 梁氏被打得鼻青脸肿,蓬头垢面,一脸阴郁,衣裳也破烂不堪。 “你来做什么?” 姜芷让叶小妹把叶珩拉到屋里去,三岁小孩看这样的劲爆场面不合适。 “姜芷,你个贱人!下作的小娼妇,勾引我男人,你不要脸!”梁氏叫着嚷着,声音可谓不大,直接把临得近的周家人给引了过来。 “姜大妹子,这一大早的发生了什么事?” 周家嫂嫂孙氏最先过来,接着是她丈夫周大郎,以及儿子周春。 “孙嫂嫂,我也想问问呢,这一大早的咱们在家自个儿过得好好的,怎么就有人上门骂人呢?”姜芷很无辜的说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梁氏得了疯病,像条疯狗一样乱咬人。” “简直太不像话了!”孙氏大骂道:“梁氏,昨晚那场闹剧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怎么,你这个腌臢货还想上门讹人了不成?” “娼妇勾引我男人,关你这个贱人什么事?难道你这贱人也勾引我男人?你这皮囊,一副老弥老苍的样子,就是脱光了老娘男人也看不上!”梁氏已经彻底磨疯了,逮着谁就骂谁。 孙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这辈子都没受到过这种侮辱。 周大郎见媳妇被如此辱骂,气不过,直接抄起旁边的竹条向梁氏抽去。 梁氏惯性发抖躲避,却没躲过,被抽了个正着。 “这婆子疯了,大春去叫王家人过来把人给领回去,最好关起来。” 周春点点头,快步朝往家走,一路上还碰到好些过来看热闹的人。 村子就这么大点地盘,谁家高声说话,别家大概能听个三两句。 更何况梁氏刚才歇斯底里,声音传的更远了。 姜芷觉得梁氏精神上应该有什么毛病,但凡是个正常人也做不出这种既没有逻辑又得罪人的事来。 王家家庭内部有多矛盾多复杂,姜芷一概不知,就冲她与梁氏的两次接触看,梁氏脑子真的有问题。 传说中的神经病。 经常神神叨叨,见好就要抢,就要偷的那种。 姜芷无语,如果她能够预见后头发生的事,就是打死她也不会拖着柴走那条路下山。 她现在算是理解了李氏当时那个高兴劲儿是为什么了。 谁遇到疯子不是一身骚? “姜芷,小贱人你纳命来!”梁氏不管不顾,手里捏着石头,直冲向姜芷。 “妹子快跑!”周家嫂嫂孙氏大喊。 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喊声,叶珩被外头的动静儿吓哭了。 叶小妹抱着叶珩在屋里喊道:“嫂嫂小心!” 姜芷迅速提起旁边的扫帚,敲掉梁氏手上的石头,梁氏吃痛捂着手乱叫。 “啊啊啊,休了我,他居然要休了我!他还想另娶,啊啊啊,我偏不让他如意,都去死,都给我去死。” 梁氏双目通红,被周大郎一把按在地上。 姜芷拿了草绳,周大郎把梁氏给绑了起来。 梁氏还咬着牙:“小贱妇,去死!” 不过一会儿,王富贵带着曲氏和两个女儿都来了,而叶家院子门口也围了一大圈人。 曲氏见梁氏那模样,嫌弃的得很,立马叫两个穿着打满补丁衣裳的孙女去服侍她们的母亲。 “富贵,这虽说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可你也不能把人打成了疯子啊,你看看你,梁氏都疯了。”一男子摊手对王富贵说。 第49章 疯子,切结 王富贵脸颊发烫,这话他接不下去。 梁氏本就是个疯子。 和他打不打完全没关系。 “曲婆子,你媳妇大早上的寻人晦气,还不让你儿子把人给弄走?”又有人道。 曲氏神色几乎凝滞,昨夜大儿子要休了梁氏,她好不容易才让大儿子打消了这个想法,只答应给他纳个妾室。 结果今早梁氏又闹出了幺蛾子。 “姜娘子,老婆子对不住你,回头老婆子让我儿修理她便是。”曲氏还是选择了面子。 “嗯,看样子梁氏病的不清,尽快带去看大夫。”姜芷郁闷。 还以为又要打一架呢。 结果三言两语就给解决了。 这一早的好心情自然也被破坏的差不多了。 “小贱妇,你就只配做妾,你勾引我男人!你要是敢嫁进我们王家,我就立刻吊死在你家门口,你给我等着!”梁氏被王富贵钳制,还在谩骂。 王富贵面色铁青。 这个疯婆子! 他看向姜芷的脸,在朝阳的照耀下,那张脸熠熠生辉,比全村的女人其他女人美上十倍不止。 一时之间,王富贵竟看呆了去。 昨天晚上天太暗了,他光顾着生气没仔细看过姜芷,光顾着生气打人去了,没注意到姜芷的容貌。 虽说大家是一个村的,但见面的机会并不多,王富贵对原先姜芷的印象只是个说话有时刺耳有时温柔的女人,还是秀才娘子! “啧啧,你看王富贵看姜寡妇那样,口水都快流出来?” “看来梁氏说的有道理,姜氏莫不是真的在勾引王富贵?” “不能,叶大郎不才刚死?” “这人啊,偷腥子气还分谁谁谁在不在啊?” 王富贵被人说得面红耳赤,周家嫂嫂一看势头不对,立马站出来道:“胡说什么呢?” 众人顿时闭口。 王富贵连拖带拽得拉着梁氏离开,曲氏也觉得没脸没皮的,小碎步走了。 叶珩从叶小妹的怀里挣脱,爬过门槛扑向姜芷。 “娘亲。” 姜芷见他脸上还挂着泪痕,显然是吓得够呛。 “乖宝不哭,阿娘没事、”姜芷哄道。 叶珩抽噎着:“珩哥儿……嗝……想快快长大,这样就没人……嗝……敢欺负娘亲了。” “好,阿娘等着咱们珩哥儿快快长大。”姜芷心里一股暖流飘过。 安抚好叶珩,姜芷才抱着孩子走向周家嫂嫂。 “多谢大哥和嫂嫂一家慷慨相助。” 周大郎摆摆手道:“诶,都是邻居,谢什么谢?” “是啊,梁氏那个人是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这种泼妇,无耻得很,一旦染上了,就跟个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周家嫂嫂道。 “就是就是,我老觉得梁氏脑子有问题,这不会是疯病发作才这般疯狂的?她居然还要吊死在叶家门口,太可怕了。” “天啊,姜芷和王富贵真的?” “看不出来啊。” 姜芷咳嗽了两声,眼眶渐红,众人偃下窃窃私语。 “各位,姜芷嫁到叶家来已有四年,敢问这四年我可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叶家、对不起婆母和相公的事?我可有与乡邻闹过任何不愉快?” 众人想了想,纷纷摇头。 “还真没有。” “姜娘子一直都是温良纯善的性子,又孝顺,又爱护姊妹,乡亲们都看在眼里。” “我一个妇道人家,在家相夫教子,一直安安稳稳,可就是有人要坏我名声。昨晚我一直都在反思,到底怎么就冒犯了梁娘子,致使她竟然到了不爱惜生命的地步,非要在咱们门口吊死。梁娘子口口声声说我勾引他丈夫,苍天可见,我连她丈夫都没见过几次,每次见了不都是绕道走的吗?”姜芷道。 “姜娘子还不知道吗?梁氏啊,这儿有点问题。”一旁的十五六岁小男孩儿指着自己脑袋说。 又一个小萝卜头站道:“我们平时都不敢去王家附近玩儿,我阿娘说了,那女的有毛病,会吃小孩儿。” “去去去,小孩子别乱说话。” “她当真是个疯子?”姜芷问。 “可不是?没人的时候就在竹林里嚼舌根,还自言自语,有人的时候,总是出点幺蛾子,出来也要摸点东西,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不能让梁氏再出来发疯。” “还是让王富贵把梁氏关起来妥当些。” 叶二伯牵着牛走过来,叶家门口围着的人给他让了个位置。 “大郎媳妇,这是梁氏刚才闹过了?”叶二伯来的路上也听了一耳朵,他只是没想到昨晚那场闹剧还会继续上演。 姜芷如实道:“是,梁氏说王富贵要休了她,还以为我与王富贵有染。” 叶二伯面色铁青:“一派胡言,无稽之谈!老子要撕了梁氏的嘴。” “你与大郎的关系咱们自家人一清二楚,大郎新丧,就有人来诋毁你了,真当咱们叶家无人了是吗?” 言罢,叶二伯将牛栓在竹子上,气冲冲的回去带了一群叶家男丁扛着钉耙、锄头等要把王家给围了。 吴大脚远远地看着热闹,心肝发颤。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同好姐妹说那些话了,万一供出她来了咋办? 姜芷见事态发展到几乎不可收拾,拦住他们道:“诸位莫急!” 旁支的一位老大哥道:“哎呀,阿钊媳妇,你难道还要为那种人说情不成?” “我们叶氏族人在本地发展了百来年了,从来都是乡邻和睦,还没有人敢这样欺负咱们。”二房的大郎叶平捏着一把钉耙:“弟媳妇,你就放心,我们替你讨回公道。” 姜芷后退几步,抬手压下。 “诸位叔叔伯伯且听姜芷一言,梁氏确实有罪,但是我也不愿咱们叶家在村里留下个欺软不容人的名声,梁氏是个疯子,和一个疯子计较得失,有损我们叶家家风,咱们要是这样打上门去,往后孩子们结亲的时候,恐有人非议,不若这样,二伯您替我出面,帮我送份切结文过去,只要他们按上手印,日后若是再坏我叶家财产,损我叶家女子名声,就按切结上所言,告官赔偿。” 所谓切结文,就是保证书或者承诺书。 姜芷那日在购买文房四宝的时候,正好看到书铺里有官府印记的契约纸,掌柜的送了她两张。 第50章 呕哑嘲哳难为听 此正好派上用场。 姜芷将一份写好的切结文交给叶二伯。 “这?”叶二伯被姜芷的操作给整蒙了。 “就是这样,这是官府专用契纸,一旦涉及到官府,他们不敢生事,毕竟咱们叶家也是有德之家,怎么能随便动武呢?” 姜芷这样做也是出于另一种考量,若是叶家携带大量武器去了王家,王家人反而诬告叶家蛮狠,企图持械进入王家杀人,岂不是有伤叶家? 秋氏好似明白了什么:“大妹子,你是不是害怕王家反告咱们。” “没错,毕竟万一出了人命,咱还得吃官司不是?”姜芷点头。 “好,那老头子就走一趟,不过还是得带人去,大牛二毛,你们跟我走。”叶二伯唤了两个身材壮实的男子。 姜芷回到家中,让叶小妹拿了所有的鸡蛋出来,只是这样分成十份就太少了。姜芷决定做个红糖发糕,一共蒸了两锅。 “小妹,你将这碗发糕送去周家,就说是感谢他们相助。”姜芷将切好的红糖发糕递给叶小妹,然后在将剩下的发糕和鸡蛋放进两个篮子里,等叶小妹回来,她再带着两个孩子去村里送糕。 一圈回来,叶珩也认了不少人,还因为长得可爱,头上被插了好些花。 这是本地习俗,对喜欢的人总以花相送。 “快看咱们乖宝,打小就受人喜欢。”姜芷一手托着篮子一手牵着叶珩。 叶小妹头上也插着鲜花儿,她还在路边采了不少,回去之后插着玩儿。 “我也喜欢娘亲。”叶珩抬头对着姜芷咧嘴笑。 “我也喜欢嫂嫂。”叶小妹学着叶珩的语气对姜芷咧嘴笑。 “好啊,一个个都在消遣我!看我不安排你们。”姜芷松开叶珩,腾出手挠叶小妹,被叶小妹躲过。 姜芷一把抱起叶珩挠,嘿嘿,被她圈着,总跑不掉! 叶二伯的牛还栓在自家竹林,叶珩扯了草喂牛,这头牛对他来说是个庞然大物,他在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小萝卜头,二爷爷来牵牛了,你把这个交给你娘啊。”叶二伯将一卷纸交给叶珩,纸张微皱,卷起来看起来好看些。 叶珩将纸拿在手里,弓腰侧头望着叶二伯:“二爷爷,你家牛牛好大只呀。” “是吗?牛要耕田,可不得越大越好?” “好像是诶。”叶珩和叶二伯道别,看着牛越来越远后才跑进屋里。 “娘亲,这是二爷爷让我交给你哒。”叶珩踮脚举着切结文。 姜芷打开契约,上头盖着三个手印,曲氏、王富贵和梁氏的一个都没少。 很好,日后他们再来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 “仔细观察,《三字经》《千字文》,和《诗经》是一样的,都是四字排列,朗朗上口,便于歌咏传唱。”姜芷站在屋檐下,叶二郎和叶珩坐在桌旁。 叶小妹坐在针线框旁边打络子。 “二郎,绣先生今日是如何教你?” 叶二郎道:“绣先生教我唱《三字经》歌,我学了好长一段呢,多亏了昨日小妹提前帮我,今日绣先生还夸我学得快。” “二哥唱唱呗。”叶小妹抬头笑道,摆弄络子的模样像个摆弄针线的老太太。 姜芷一边听叶二郎唱《三字经》一边在竹片上画叶小妹,叶珩小嘴巴一动一动的,也在跟着唱。 不过这调子,姜芷已经在极力忍着,实在太古怪,太好笑了。 这就是古代孩子学的东西吗? 哈哈哈哈哈。 一点都不符合音律逻辑,而且还自带方言习性。 唱了好一大段后,叶二郎才停下来,他羞着一张脸:“嫂嫂,二郎今日就只学了这些。” “嗯,很好,二郎很厉害,不肖三日,《三字经》你便都学会了。”姜芷强压住笑,鼓励也二郎。 “谢谢嫂嫂。”叶二郎埋头继续复习今天在学堂学的东西。 叶珩缠着叶二郎教他唱《三字经》,姜芷坐不住了。 梅开二度。 姜芷默默起来,提着砍刀去伐木,她不想听见比唱歌跑调还难听的《三字经》唱词,太尴尬了有没有? 上次烧的木炭太少了,这次她要砍些好一点的木头再烧一次碳,顺便移栽一些树木到空间里去,以后在空间里做实验的时候少不了木炭的帮助。 见姜芷提刀出去,叶小妹瞥向灶房,想着今晚该弄些什么吃的好。 这个时候才半下午,太阳被密云给遮了,林子里正阴凉着。 山脚处还有耕地,越往里走杂草树木越重,也就没有人开荒的痕迹,只剩下日常行走的小路,以及山中猎户留下的陷阱了。 姜芷背着背篓,沿途什么好东西都没遇到,倒是移栽了不少柏树苗进了空间。现在空间可视范围只有不到五百米,那些被白雾遮住的地方她进不去,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但她知道,这个空间浩然广阔,白雾之外并非是光秃秃一片。 姜芷又移栽了一棵黄葛树到空间,就种在逍遥居旁边,日后此树长大了,她还可以在上头建造一个露台。 一路走进山里,虫鸣鸟叫声不断,各类高大树木遮天蔽日。 地上不比外头干燥,长了好些菌菇出来。 不过她不敢吃这些野生菌,万一吃了什么毒蘑菇,得不偿失。 咦,这是什么? 姜芷忽然瞥见草丛里有红色的东西,她蹲下去扒拉草丛。 “啾啾~”暗处传来奇怪的声音,姜芷还没来得及回头,一支利箭穿叶而来。 “啪擦——”利箭穿透了姜芷的背篓,就差一毫便要没入她的肩背。 卧槽! 姜芷面色一凝,冷汗即出。 “谁啊?”姜芷脱下背篓,看这箭做工粗糙,羽毛不纯,像是山中猎户的。 “哈啊,对不住对不住。”不远处的石头后面闯出个人来,长得虎背熊腰,一脸络腮胡子,一双大眉毛又浓又厚。 姜芷定睛一看,果是猎户装扮。 只是这样貌,也太熊了。 “我看细草浮动,还以为是只雉,对不住,你没受伤?” 他声音雄厚有力,但语气又卑芊。 第51章 次桑,端午节 姜芷捏着背篓的布绳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是这山中猎户,名叫次桑,你真的没伤到哪儿吗?”次桑担忧道。 “我没事,但我的背篓有事,它被你给一箭射穿了。”姜芷觉得有些可惜,家里的箩筐物什都是柳氏在世的时候编织的,用坏一个少一个。 “啊,实在太不好意思了,你家住在哪儿?改天我给你送一个新的去。”次桑拼命摆手。 “不必了,你把箭取下来拿走,我还要继续踏山,就不多事了。”姜芷摇摇头。 “你真的没事?”次桑还是有些担忧。 “快取箭。” 次桑不再多问,他将箭取下来后对姜芷抱拳道:“姑娘,敢问姑娘姓名,家住何处?” “我叫姜芷,是叶家湾的。”姜芷说罢,背上背篓继续踏山。 次桑立在原地,手里拿着那支略微破损的箭,憨笑着盯着姜芷渐行渐远的背影。 背篓破了个洞,姜芷在上头挂了些能够驱虫的草药。 自被那个叫次桑的猎户差点伤到后,姜芷更加小心翼翼,用意念收取植物进空间都要左看右看,确保无人看得见才行。 好香啊。 姜芷闻到一股子幽然欣香,四处看了发现一株巨大的藤蔓,上头看着一簇簇白花。 香花。 姜芷折了一节插进空间里,又将剩下的能摘到的木香花都摘了下来,摊开晒在超然居的屋顶上。 这些花香气浓郁,可以用于制作香水。 都是发财的宝贝啊。 姜芷一路收了五六根好木,回头烧成的碳一定比上次随便捡的树枝好。 晚上,姜芷在空间里和稀泥,在池水旁挖了个新的烧碳的坑,并把薄荷也移栽了一半进来。 在空间里,她就是神,可以支配万物。 姜芷动用意念将木柴劈成小块,先插了一圈竹子,然后将剩余的木柴都放进去,用稀泥糊了,最后在里边儿点着火。 只肖等它慢慢碳化。 之前第一批种进来的菜长到巅峰便不再生长,一直维持着青翠欲滴的模样。 而那些果树,大多数长出了花骨朵儿,还有的开放了。 只是一直不挂果,弄的姜芷一度认为卖种子那人给了她假种子。 她也怀疑过,是不是因为没授粉的缘故。她想办法弄了些外头的花粉进行人工授粉后,还是不挂果。 经过观察后,姜芷认命了,空间里的植物真的只能长到它们最美的时候,便停止生长,永远保持那个状态。 姜芷每次看见桃树上的桃花瓣,都不由得暗骂一句:垃圾空间! 转眼便是端午,五月初一,一大早姜芷给叶珩换上新做的衣裳,带着他和小妹去镇上,叶二郎今日还得上村学,只等到五月初三,学堂才会休沐。 “哈哈哈哈,好哇,好哇,没想到短短一月,我们珩哥儿都能背下《百家姓》啦,老夫欣慰啊!” 姜令安高兴的连喝三杯茶,抱起叶珩就要出去买小零食。 “阿爹,快中午了,上哪去?”姜芷抱着一坛子酒酿,安氏要做酒酿丸子,让她拿的。 出阁前的屋子姜令安还给她留着,这会儿叶小妹正在里头玩儿。 “啊,带珩哥儿上街买花儿去。”姜令安挑眉:“片刻即回,片刻即回!” 姜芷无奈,玩就玩,弄的跟做贼似的做甚? “得了,我可管不了。”姜芷头也不回进了内院。 安氏正在厨房忙碌。 姜家聘请了一个仆人,专门干些粗活杂活儿。另外安氏自己带了陪嫁丫鬟,姜令安自己还有个书童。 此刻老仆正烧火,丫鬟打下手,安氏掌勺。 姜芷做饭不如安氏,就没献丑了。 原主出嫁前在这里住过一年多,每一处都很熟悉。 放下酒酿,姜芷见没她事儿做,便去原主出阁前的房间找叶小妹。 “嫂嫂,这些年我还是第一次进你曾经的闺房呢。”叶小妹触目的家具物件,无一比自家的精致。 想想嫂嫂出嫁前过的神仙日子,而嫁给她哥后,这日子竟是一天不如一天,都是因为她家太穷了。 “是吗?都是前尘往事,我也多年没回到这里了。”若不是叶小妹提醒,她都忘了要维持人设这件事了。 原主出嫁后,一来是心里有气,二来是心子傲,不愿接受娘家帮助,每回回娘家都不会进内院,也就从没再看过自己的闺房。 “嫂嫂先前说过,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我一直都记着呢,我只愿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是最好了。” 叶小妹嘻嘻笑着。 “是啊。”姜芷也跟着笑。 她平日里也不常笑,今日叶小妹笑得可爱,她被感染了。 “吃饭嘞!”老仆喊了声,那边姜令安刚好也带着叶珩回来了。 一老一小抱着吃的玩儿的一大堆。 姜令安可稀罕叶珩了,恨不得立马把姜芷给赶走,他亲自教养叶珩。 姜御不在,甘蔗种下后不久他又去了滁州,那边有一批早春新茶出来,得押送至扬州售卖,另外他还要给姜芷购买红糖回来。 本地卖红糖的店铺太少,多买几次未免叫人起疑心,因此才托姜御从外头带回来。 饭桌上,姜芷几次见安氏盯着一旁的空碗筷欲言又止。 想来是想念姜御了。 “大嫂是在想念大哥吗?” “是啊,你大哥出门已有十日,行走在外,总不如在自家方便。” “大哥是个有主意的人,嫂嫂莫要担心了,照顾好自己才能令大哥安心。” “你说得对,快吃,等到五月初五咱们一块儿上县城去看赛龙舟,那天肯定很好玩儿。”安氏柔和一笑。 “好。” 吃过饭后,姜芷和叶小妹上街买了一大把鲜花,然后在姜令安依依不舍的送别下回到乡下。 端午节从五月初一开始,一直持续到五月初五。 本地习俗是插花、采集蒿草跟茱萸挂门上辟邪、煮百草水洗澡祛毒、还有喝雄黄酒跟撒雄黄。 由于上次竹林里出现了竹叶青,姜芷这次买了一大包雄黄可劲儿撒,还有从镇上药铺里购入的其他的驱虫药粉,一块儿覆盖,房前屋后整整扫荡了三次。 叶珩正在玩儿小风车,这孩子不是玩儿,而是拆,拆了还要想办法重装上去。 第52章 粽子,做香包 小小年纪就展露出独特的拆家天赋,姜芷不知是喜还是忧。 傍晚,秋氏提着一篮子粽子和咸鸭蛋过来。 “来,这是给你家的,我好像没看见你砍粽叶,想你家肯定没包粽子吃。” 姜芷尴尬一笑,她问过了,家里小妹不爱吃粽子,二郎爱吃这个,至于叶珩孩儿,他只说吃一个就好,再多就太腻了。 想到自己是个手残,因此就没包,而是去镇上买了五六个,如今正搁在锅里蒸呢,就等二郎回来吃。 “快拿着,你还要跟嫂嫂我客气不成?”秋氏见姜芷发愣,一股脑儿将篮子挂在她手腕上。 姜芷握着篮子的提柄道:“不是这样,刚才我想着锅里正好蒸着呢,今年确实没包粽子,去外面买来的。” 秋氏一听,顿时恨铁不成钢:“哎呦,如今你一拖三,还花那个冤枉钱干啥?凡是自家出才不费钱,你过日子可得精打细算些,若是一直大手大脚,未来要遇到什么变故,那就麻烦了。” “好,多谢大嫂嫂提点。”姜芷让秋氏等等,旋即进屋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又放了一包安氏做的蒸糕与一小把鲜花进去,随后拿给秋氏。 秋氏以为姜芷只在里面放了鲜花,便没看就提溜着篮子回家了。 端午互相赠送鲜花的行为屡见不鲜。 “嫂嫂,我想出去采些香花做成香包,待到端午节那日,咱们还可以去县城兜售这些香包。”叶小妹腰间围着围裙从屋里出来。 姜芷道:“好啊,待会儿二郎回来了,咱们再去。” “听嫂嫂的。”叶小妹揭开锅盖戳了戳粽子,也不知道熟了没有。她闻不得粽子的味道,因此才在嫂嫂问她要不要包粽子的时候选择拒绝。 但这东西二哥哥喜欢,她也就忍着了。 叶二郎背着斜挎包走在小路上,手里还捏着一把鲜花,腰间绑着蒿草,沾了一身蒿草的苦香气。 端节佳节,他顺利背完了《百家姓》,现已经是村学的正式学生了。 村学那些乡里小孩儿不嫌他年纪大,反而围着他转。 只因为他会雕刻小马小老虎,他们觉得很新鲜。 上学堂的日子实在是太幸福啦。 怪不得以前大哥那么喜欢读书,他日后也要更加勤勉才行。 叶二郎狼吞虎咽得吃着粽子,姜芷将蒿草挂在门上,并让他看着叶珩,自己和叶小妹上山采艾草、蒲草等,叶小妹居然碰到了凤仙花,这个放进香包里再合适不过了。 姜芷想起自己空间里还有木香花,这种花芳香四溢,木香是一种极其顽强的藤蔓类植物,这山上应当到处都有才对。 果不其然,还真让她给找着了。 两人雁过拔毛,把能摘到的都给摘了。 晚上叶小妹将白天采回来的两筐子植物进行处理,有得要进行烘干,有得则不需要。 叶小妹对女人家的东西显然有独到见解,在这方面姜芷都得听她的。 姜芷也学了不少古人制作香包的经验。 不同于香料堆积起来的闷香,叶小妹用简单材料做出来的香包有一种独特的清新之气。恰好菜园里有一圃姜芷移栽的薄荷,叶小妹在香包中加上薄荷,使得整个香包散发出的香气具有了提神醒脑的效果。 叶小妹跟个缝纫机似的,动作特别快,虽然绣的都是简单图案却活灵活现。 姜芷看她半个时辰就能绣好一只香包,自愧不如,于是帮着剪裁,装草药。 晚上两人点油灯工作到亥时,叶二郎也没闲着,就着同一盏有灯在研究王十八给他的木工图纸,家里就只有叶珩小娃一个睡得像小猪猪。 经过三天的努力,叶小妹做出了二十五个香包,还积累了十八个络子。香包定价不高,每个五文钱,如果能全部买完也才获得一百二十五文,而十八个络子她能得到四百六十五文。 也就是说,理想状态下,她明天端午节去县城能拿到五百九十文。加上之前卖络子得到的三百五十文,她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将近赚一贯钱。 在大宁,普通百姓一年能赚二十几贯钱,省吃俭用能存六七贯,若是家里有个大灾大难的,基本上存不下钱,甚至还有负债。 她辛苦编络子,一个多月也才只能赚不到一贯钱,一年下来撑死了十贯。 而家里以后要供养两个读书人,读书人的开销她一清二楚,普通耕读之家要养一个读书人,一年至少要花掉三四十贯钱。 书本笔墨占了大头,还有人情送礼,尊师重道的开销,除了这个,书生的面子也尤为重要,因此他们的衣裳穿地比普通百姓要好上一些,也是一大笔花销。 以前阿娘还在的时候,她拼命的织布,基本上每五天要断一匹,不然根本养不出一个读书人。 现在她和嫂嫂两个谁也没有阿娘的能耐。 她编织络子最多能供养还在上村学的二哥哥,往后二哥哥要是进了县学,或者是私塾,开销会不会和大哥哥一样? 珩哥儿长大了,也是要上学堂的。珩哥儿有他的外祖父资助,可外祖父始终是外祖父,难道这养育孩子的钱就不用嫂嫂出了吗?养孩子最是费钱,短时间珩哥儿的外祖父还能支撑,可日子长了,珩哥儿的舅舅家不会说闲话吗? 如今嫂嫂每个月能出五斤白糖,能卖到四贯钱,可这四贯钱里边儿还有两贯钱的成本。嫂嫂每个月也堪堪赚两贯而已。 叶小妹已经想到如此长远的地步了,这是姜芷都还没想过的。 姜芷背篓里背着五斤糖块儿,今日准备送到周家杂货铺,回个本钱。 冰糖和白砂糖是她的杀手锏,在甘蔗没有批量出产的时候,她的冰糖和白砂糖不会出现在市面上。 这份生意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以后她的姜氏集团第一桶金就是白冰糖和白砂糖。 去县城的前一天,安氏让人带话给姜芷说娘家那边有些事儿,回娘家去了,因此就只姜芷家几人前往县城。 “小妹,待会儿二郎陪你去布庄,嫂嫂带着珩哥儿去周记杂货铺,之后咱们去码头汇合,看赛龙舟的同时也帮着卖香包。”还没进县城大门,姜芷便把工给分了。 第53章 簪花,卖香包 四人分开办事效率会更高一些,叶小妹和叶二郎对此无异议。 姜芷先去码头边订了江边酒楼视野开阔的房间,然后再前往周记杂货铺。 刚踏进周记杂货铺,就迎来了周器盼星星盼月亮的声音。 “姜娘子啊,你可算来了,某等你等的花儿都快谢了。”周期拖着长调子,吓得叶珩直往姜芷身后躲。 “还望周老板正常说话,我儿子胆子有些小。”姜芷礼貌道。 惊到孩子了,姜芷真想给周器一拳。姜芷才注意到周器耳朵上挂着一朵鲜花,帽子上也夹着一朵。 “哈,不好意思,这不是县太爷都派人来问过好几回了嘛,这日日等得我焦灼。”周期道过歉后,引着姜芷去往内间。 “这次娘子带了几斤白糖来呀?某跟你说咯,县里来了个大人物,虽说官职不高,但架不住人家来头大,县太爷就差把他给供起来了。” 周器小声说着。 “这次也是五斤,这东西太难得了,我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得到这一点的,周老板你可要珍惜啊。”姜芷故意夸大其词。 这些东西越是来之不易,就越能勾得人们魂牵梦绕。 “好好好。”周器笑眯眯得把姜芷带来的白糖块儿过秤,不多不少,正好五斤。 两家的称是一样的,说明周记杂货铺是真的从不缺斤少两。 姜芷家里那杆秤能称八十斤的东西,当初她看秤杆花了不少功夫。古代的秤杆上头刻度是刻出来的小圆点,圆点所在的刻度代表着重量,家里的那杆秤还是两档的,姜芷可迷糊了。 看到周器手里的秤杆,姜芷忽然想起她还要买两杆称药材用的那种小刻度秤,以便来日后做实验时使用,以及各种盛器,用来装材料或者成品。 “老规矩,八十文一两,五贯四百钱。”周器将糖块都收起来,准备从柜台后头拿钱,姜芷道:“周掌柜莫急,你这儿有小称卖不?可以称半钱那种。” 周器抬眸:“嘿,还真有,你等着我给你拿。”周器旋即去了另一个房间,不过一会儿便拿了两杆称出来。 那小秤一个巴掌大,另一个稍微大一些,三个巴掌那么大。 “这小称是一个专门做称的放我这里代卖的,说是做出来给学算筹的小孩儿玩儿的,放了好几个月了无人问津,我闲来无事拿出来玩儿过,刻度准确一点不输大秤。” 周器将自己放在柜台后头用来放笔的笔托放到小称上,认了刻度,转身又拿起自己平时用的大称,将其放了上去,用上最小的砝码。 两杆称称出来的重量差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周器又试了试另外一杆称,也是同样的结果。 “这两个我都要了。”姜芷注意到周器的置物架上还摆放着许多小瓶子,那些瓶子她挑了五六个一并从那四贯钱里扣。 姜芷又付了一批定金,委托周器帮她购入一批瓷瓶。 最后姜芷拿到四贯五百钱。 背着东西,姜芷牵着叶珩的小手走在街上。 家家户户门上都挂着驱邪避虫的艾草,大部分人头上插着鲜花。 男子簪花是大宁朝的习俗,姜芷碰到卖花女,给叶珩小娃也买了束花戴在头上,叶珩也给姜芷插了一朵在发髻里。 “咱们乖宝真可爱。”姜芷瞅着自家小萝卜头,头上插了一圈花,像个小姑娘似的。 叶珩鼓着一双懵懂得大眼睛,偶尔遇到有路过的人夸他长得好看,他竟害羞的将脸埋在姜芷的衣裳里。 小小年纪,居然懂得害羞了呢。 姜芷心情十分愉悦。 “娘亲,现在去找小姑姑和小叔叔吗?” “当然,咱们去码头等你的小姑姑和小叔叔一块儿去看赛龙舟,你知道什么是赛龙舟吗?”姜芷笑问。 “不知道诶。”叶珩小娃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沿途姜芷还看到有人赶着一群鸭子往河边去,以为是放鸭子。 叶珩对鸭子很感兴趣,一路跟着跑。 今天天公作美,艳阳高照,但不算灼热。姜芷有观察这个时空的天气,发现五月份的太阳并不像后世那样能煎鸡蛋,只是比三月的太阳稍微热一些,还是人所能承受的范围。 这个可能跟这个世界没有开启工业文明有关,而且绿植覆盖面积也空前的惊人。 还没走到码头,姜芷便听到有人在呼唤她,搜罗一圈后,她才看见叶二郎跟叶小妹向她小跑过来。 “嫂嫂,可让我们好找。”叶小妹单手叉腰,喘着粗气。 叶二郎道:“我打听清楚了,丙字号龙舟上有咱们村的,是叶六哥和徐显哥。” “咱们去押注,押丙字号龙舟能赢。”叶小妹提议。 “行啊。”姜芷摸出五枚大钱,递给叶二郎做本钱。 这种赌博只是图个乐子,钱什么的,不在乎多少。 “走咯。”投了钱,拿上票,叶二郎抱起叶珩就跑。 此时江边围满了人,叶小妹将自己做的香包拿出来,挂在姜芷所背的背篓上,方便售卖。这里兜售鲜花和香包的并不在少数,本来自信满满的叶小妹现在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卖出去了。 “卖香包咯,卖香包咯,咱的香包能驱蚊防虫,还特别好闻,一点也不刺鼻哦,卖香包咯。”叶二郎学着旁边的小摊贩的样子叫卖起来。 “嘿,客官,要不要看看咱的香包?既好闻又能防蚊虫,里面还加了薄荷,很清凉哦。”叶二郎提着香包拦着路人兜售。 “不好意思,我已经买到香包了。”路人拒绝。 “好嘞,祝您端午吉祥。”叶二郎不恼,还真心祝福路人,收获了一批周围人投来的善意的目光。 叶小妹看自家哥哥如此卖力的吆喝,叶小妹也不管什么矜持不矜持了,也跟着吆喝了起来。姜芷带着叶珩小娃上了一旁的江边酒楼。 终于叶二郎开了第一单生意,顾客闻了闻香包,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息冲上脑门儿。 观看赛龙舟与抓鸭比赛本就人挤人,就算不热也热起来了,有了这个香包,便能凉快许多。 “多少钱一个?” 第54章 在酒楼上,龙舟竞渡 “这位客官,五文钱一个,香包是自家小妹一针一线绣的,里面的干花和薄荷等都是去山上现采烘干,十分新鲜,带在身上十天半个月都是清凉的呢。 “给我来一个。”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就有无数次,这边叶小妹也开张了。二十五个香包很快就卖了出去,其中不乏有先前买了的,后头又带人回购的。 可见叶小妹的手艺不俗。 “走,小妹咱们和嫂嫂看龙舟比赛去。”叶二郎背起背篓和叶小妹一块儿上了酒楼。 姜芷坐在雅间里,从这酒楼向外看能够看到沼河码头,那里停靠着六支龙舟,河两岸挤满了行人和各种小摊贩,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嫂嫂,我做的香包都给卖出去了,多亏了哥哥,他可太厉害啦。”叶小妹笑着跑进来,提了茶壶先给叶二郎倒了杯粗茶水。 “好,你和二郎都厉害,小妹香包绣得好,二郎头一次卖东西就比那些干了十来年的还老道。”姜芷看向叶二郎:“二郎再辛苦下,让店小二捡些好吃的送上来。” “得令。”叶二郎下楼去找店小二。 “咱们家难得潇洒,今天趁着端午最后一日,尽兴一回。”姜芷给叶小妹倒了杯茶。 叶珩此刻正歪在椅子上瞌睡,姜芷没舍得扰醒他。 一家人靠在窗台上看着下头李县令带着众人请龙神祭祀,祭祀完毕,又给龙舟安装上龙头与龙尾,接下来便是杀鸡歃血。 这一套流程下来,姜芷已经磕掉了半盘瓜子。 叶小妹甚至闲得打起了络子。 只有叶二郎看得认真,他甚少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如今见了觉得新鲜极了。 以前端午节都在家里头过,就着咸菜吃俩白粽子,哪像现在还能坐在酒楼上看? “哇哦,要开始了。”叶二郎将叶珩摇醒,给他塞了一个小肉包子,抱着他在窗台旁边看。 外头鼓声震天,呐喊声声不断。 六条龙舟随着李县令一声令下,嗖得飞出去。 龙舟上的涂料似乎和后世有所不同,姜芷一直盯着上头的图案,目不转睛。 “冲,冲,冲!” “快啊,丙字号,快啊!” “乙字号要超了,要超了!” “甲字号,甲字号,用力划呀,用力啊!” 岸上大部分百姓跟随着龙舟一路向前跑,人头攒动。 码头那边支了个摊,县里的那几位都坐在一处,龙舟发出去,抵达既定目的地后再回来。 最后谁是第一个回到出发线的就为第一名,夺得彩头。 今年龙舟竞渡的头彩是十两银子。 这可是整整二十贯,普通百姓一年的收益也就这个数了。 因此竞争才会如此激烈。 “没想到咱们新安县的端午竟如此盛大,本官而今开了眼,在李兄治下,新安县下属乡里想必民风淳朴至极。”欧阳?瞅着水上越来越远的龙舟。 在东都求学时,他不止一次见过龙舟竞渡,每回陛下都会前往观赏。虽然比起新安县的不知道盛大多少倍,但由于陛下在场,加之表演目的更强,所以还不如在这里的纯粹呢。 这里的人各个脸上笑容都十分纯粹,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不是假笑,更不是尬笑。 “欧阳兄过誉了,本官来之前这已经有此习俗,往年的县官也会举办龙舟竞渡。”李县令并不据功。 只不过往年的县官可不会拿这么多银钱出来当彩头,还要组织官衙官兵宇明同争,彩头往往都不会被百姓拿到。 所以最后进了谁的腰包不言而喻。 “待会儿竞渡结束,欧阳兄可否赏脸,咱们到酒楼一醉方休?” “不消李兄提。”欧阳?折扇一开,胡子在风中飘摇,茶杯中的茶沫子逐渐消散,两盏茶后,摇旗呐喊的百姓呼声渐近。 看来他们回来了。 李锦添起身双手扶上栏杆,风卷起他青色的官服衣角,远处的龙舟在一阵大鼓声中飞渡而来。 “快,要被超了。”李县令也为目前的头名捏一把汗。 “李兄认为当前头名能成最终头名吗?”欧阳?合上扇面,笑问。 李锦添面露难色:“这……不到最后一刻,确实瞧不出。” “那本官就赌这目前的第三会拿到李兄所设的高额彩头。”欧阳?笃定道。 酒楼之上,叶家几人认真看着河面上的动静儿。 姜芷嗑着瓜子,看着这去和回来有的龙舟明显划痕紊乱了,大概是平日里锻炼不够的缘故。 “诶,小妹,不如咱们来猜猜哪条龙能夺得头筹?”叶二郎碰了碰叶小妹趴在窗台上的胳膊肘。 “这我哪里晓得,咱们不是投了丙字号赢么?那我就押丙字号。”叶小妹随便说了个字号,可如今这情形看起来似乎赢面不大啊。 “小妹越发敷衍,我偏要押第一条赢,这条龙从一开始就稳居第一,他们定然会保持到最后。”叶二郎道。 “坏二哥,你怎知我就是敷衍?”其实她还真是敷衍,只是被叶二郎当众无情揭发而已。 姜芷摸着叶珩的脑袋道:“乖宝,你觉得下头哪条船能赢呀?” “有红色花花那条。”叶珩指着河面上。 “你仔细看看,每条船上可都有红色花花呢。”姜芷道。 “那个,那个。”叶珩努力指着:“那个人身上挂着大花花,他好胖胖哦。” 姜芷朝着叶珩指的方向看去,正是第三条船,船上敲大鼓的挂着大红花。由于隔得太远,船上人的面容看不清楚,的确是个胖子。 “那你告诉阿娘,你为什么觉得那条船能得头名呢?”姜芷又问。 “不知道。”叶珩摇头。 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要知道为什么? 叶珩搞不明白。 “哦~”姜芷揉着叶珩的脑袋瓜。这个小孩子,也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不过还真让他给说中了,确实是第三条龙舟夺得了最终第一。 岸上迸发出欢呼声,也有观众因为压错了宝而叹息。 李县令仰天大笑:“哈哈哈,不愧为欧阳兄,不过欧阳兄啊,你是如何判定那艘胖者击鼓的一定会赢呢?” ------题外话------ 由于个人关系,以后每日更新移动到晚上9:00左右 另外,有小可爱提议,在古代斤和现代斤上的计算问题。事先是我考虑不周,之前一直用的现代斤,因此读起来有些别扭。所以对这一章之前的斤两问题进行了修正,改成了1:136,但是由于前面有10万字的内容,因此难免有疏漏,我会不断进行检查改正前面的问题,若有错处,也请大家指正,小幼苗需要呵护,谢谢宝贝们啦。 第55章 可否赏脸? 站在李锦添旁边的欧阳?神秘一笑。 “自古以来打仗所依靠的一大助力便是摇旗呐喊与鼓声震天所凝聚起来的的士气,余观那六条船上,唯有丙字号船的击鼓声最为明透,正所谓一鼓作气,便是这个意思了。” 李锦添点点头,觉得欧阳?说的有理。 叶二郎偏头问姜芷:“嫂嫂,你认为那船为什么最后会超过之前领先的呢?” 姜芷放下瓜子,看了看正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领取彩头的丙字号龙舟代表,道:“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那艘船上的击鼓声最为有力,且节奏最为匀称;二一个则是丙字号上头的人动作幅度几乎一样,与鼓手配合得天衣无缝,反观其他几组,在服从指挥上显然不如丙字号,特别是丙字号还没超之前,前方的两艘船已经在互相争斗,丙字号自然黄雀在后了。” “我和嫂嫂想到一块儿去了。”叶小妹道。 “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叶二郎摸着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二哥哥还不够细心呢。”叶小妹玩笑道。 “话说是丙字号赢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去拿钱了呢?而且还有咱们村的人呢!可真给咱们村子长脸。”叶小妹嗑着瓜子说。 “我去!”叶二郎扬起那张票据,嫂嫂出了五文钱,妹妹十文,他也出了十文,一共二十五文。 丙字号赢面很大,本金一块儿取回能拿到一百文呢。 “小叔叔,珩哥儿想吃炊饼!”叶珩举着小手提要求。 “好,珩哥儿等着哈。”叶二郎跑下楼去,姜芷看桌上的小吃吃的差不多了,便召开店小二点了几道小菜。 饭菜刚端上来,叶二郎也捧着炊饼回来了。 他擦了擦汗,把炊饼撕成几块儿放进盘子里,叶珩迫不及待的拿了块儿吃了起来。 “兑钱的人太多了,得亏我身量小,不然还得挤上好一会儿。”叶二郎提了凳子坐下。 “二哥哥幸苦了,吃个鸡腿,长个儿。”叶小妹夹了个鸡腿子给叶二郎。 叶二郎欣然接受,但怎么感觉妹妹说的不是好话呢? 欧阳?不等李锦添,自己离开了码头,他找了家常去的酒楼准备踏步而上。 “主簿大人留步。”周器提着篮子,气喘吁吁。 欧阳?转头看过去,周器立即对他抱手躬身一礼,礼后周器道:“主簿大人,小人这里有一宝贝,还望主簿大人赏个脸。” “嗯?”欧阳?甚为不解,他刚来新安县不久,还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怎么有人上来就直呼他的官名? “这是小人刚得到的。”周器掀开搭在篮子上的帕子,露出里面的白糖块儿来,这里有两斤。 “你怎么有这个?”欧阳?睁开眼瞅着那一篮子白糖块。 “主簿大人一定知晓这糖块儿,上回县令大人正是在小店买的,而这些是小店从一位小娘子手中得来,不知主簿大人可否赏脸?”周器一直弓着腰,体态相当恭敬。 “这……”欧阳?略微犹豫,主簿的月俸为九贯,他听说这东西将尽百文一两,一斤就是一贯又三百文钱。 也太贵了些。 但欧阳?又十分心动。 在这荒茫的新安县,唯有一点甜能慰藉他的心。 罢了,花上几贯又如何?大不了日日糖佐白粥就是。 “你这儿有多少?” 周器一听,有戏!嘿嘿。 周器笑嘻嘻道:“小人不敢虚价,一百二十文一两,小人这里有二斤,收您三贯三百钱。” 这么贵? 他没问李县令买成多少钱一两,但直觉上欧阳?觉得自己被坑了。 一两白糖足够买三斗米了,遇到丰收年,一百二十足可买五斗米。 这价格实在太过荒唐。 “主簿大人宁可别嫌贵啊,小人实在是没办法,因为卖给小人白糖块的娘子一百文一两不少价,小人实在没得赚,只能稍微提提价格,不过也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啊。”周器屈着一张脸,委屈极了。 实际上他进价八十文一两。 这进价实在是太喜人,他要是不提价,不就没得赚了吗? “拿着这枚香囊送到城南霞山居,有人会给你钱。” “诶诶诶,好嘞,多谢主簿大人。” 欧阳?拂袖上了酒楼,今日可谓是大出血了,欧阳?点了盘豆子,就着浊酒一壶慢慢喝着。 隔壁桌两男子嗑着瓜子喝着酒。 “听闻我们县来了个状元郎做主簿,那可是状元郎诶,还是鼎鼎大名的欧阳?呢,哎哟,在咱们大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也不知在上头得罪了什么人,堂堂翰林院大学士被贬成了个小小的主簿,果真令人唏嘘。” “谁说不是呢?咱们老百姓有老百姓的难处,当官的也有当官的难处,当官的稍不注意就丢了命。” “还是当咱老百姓好,每日只为了吃穿,也不用担心谁来害了咱们的命。” 得了,欧阳?豆子嚼不下去了。自他以诗词闻名以来,就成了大宁朝上下的谈资,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百姓就拿他开玩笑。此刻他落魄了,虽不至于落井下石,但这说小话被正主听到也挺尴尬的。 豆子咽不下去,如鲠在喉。 “娘亲,娘亲你快点儿。”叶珩迈着小短腿在前面跑,还不忘回头呼唤自家阿娘。 不等姜芷开口,叶小妹便上前拽住了叶珩的衣领:“珩哥儿你慢点,别摔着了。” 叶珩挥舞着小手,要挣脱叶小妹的牵制,姜芷无奈伸手抚上他的头发轻声道:“乖宝,等下了楼梯再跑好吗?” “好哦。”叶珩瞬间安静下来,扶着栏杆扶手下楼梯。 欧阳?抬起头,正好对上姜芷往下看的眼神。两人一瞬间有了眼神交汇,姜芷淡定收回眼神,欧阳?则低下头又啃了一嘴豆子。 想不到乡野之中竟然有如此灵气之人,他险些看得失态。那妇人面容不算绝佳,但那份气质中略带了三分神性,这是连宫中的官家娘子都没有的。 欧阳?眼角的余光目送姜芷一家结账离开。 姜芷又去官营酒坊买了两大坛子烈酒,花去六百五十文。 要制作香水,就必须要高度酒精,烈酒的纯度和度数比普通酒高一些,届时提炼起来更容易。 第56章 再见王十八,老式肥皂 从酒坊出来,叶二郎把酒搬上马车。 “嫂嫂,我想去木匠行找十八。” “去,未时末一定要到城门口来,不然回家就得天黑了。”姜芷将叶珩抱上马车,叶小妹从里边钻出来将叶珩拉了进去。 “好。” 车夫甩着鞭子道:“娘子现在去哪儿?” “老丈,你知道县里有什么地方能买到石碱和皂角吗?” “啊,你买这个做什么?石碱和皂角,药铺应该有。”马车夫想了想之后说。 “烦请老丈带我们前去。”姜芷上了马车,马车夫先拉着姜芷去到药铺。药铺里的皂角价格便宜但是量少,姜芷花了六十文就给买空了。 石碱是用蒿、蓼等草燃烧过后的草木灰提取出来的碱汁,加了面粉凝固而成,比皂角贵上一点。 姜芷又去了铁匠铺,买了两口大铁锅,还做了登记。 叶小妹对姜芷的一系列行为疑惑不解,想问却也没问出口,嫂嫂买这些东西一定有她自己的看法。 叶珩年纪小,扑在叶小妹怀里睡着了,这一路的马车颠簸都没把他颠簸醒来。 “二郎,你咋来了?”王十八站在角门旁欣喜得望着叶二郎。叶二郎不由分说,拉着王十八就往外跑。 “走,哥请你喝茶吃饼。”两人来到木匠行不远处的歇脚摊,叶二郎要了两碗茶,外加俩炊饼。 王十八边啃饼边说:“哥,你听我说,荣姐儿初一的时候嫁给那个畜生啦,老张头险些气到吐血。” “什么?”叶二郎眉头大皱:“你说的是真的?” “可不是?那畜生手里握着荣姐儿的把柄,结婚当晚那畜生竟然没洞房,反而跑到外头找了春喜楼的姐儿,直到半夜才回去。” 叶二郎越听越觉得心惊,荣姐儿的一生算是被这个王八蛋给毁了。 “老张头竟然妥协了。”叶二郎连喝了一大碗水。 这件事已经发生,生米煮成熟饭他才获知消息,已经无可挽回。 “那畜生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得到老张头的传承,简直无耻至极。”王十八又补充道:“你是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嚣张。” “十八,你定要护住了自己,若有哪天坚持不住了,就赶紧出来,千万别着了那厮的道儿。”叶二郎担忧道。 “我省得,二哥你现在上了学堂一定学了不少东西。” “嗯,学了《百家姓》,现在已经开始《千字文》了。”叶二郎又和王十八唠嗑了一下近况,最后塞给王十八两张新饼子才送他进木匠行。 叶二郎摸了摸荷包,往县城大门口而去。荣姐儿和老张头什么样他管不着,他和王十八也没那个能耐管这事儿,也只能是在旁边唏嘘一阵而已。 至于畜生曾经差点冤枉了他这件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嫂嫂一定久等了,叶二郎加快了脚步。 从县城回家,姜芷将上次买的酒分了一壶出来,这个季节山上长了许多野草莓,她准备摘些出来浸泡出草莓酒。至于这次买的烈酒,姜芷允了部分封存,剩下的全都拿去蒸馏高度酒精。 叶二郎帮着姜芷搬坛子:“嫂嫂为何要买如此多的酒?” “我曾经无意间在古籍上看到一个关于酒的方子,所以才花了大价钱买回来尝试一下,二郎也知道单凭种地,咱们家就得永远受穷,嫂嫂必须开拓别的赚钱法子。”姜芷舀了勺酒起来尝了尝,果真和烈酒有口感上的差距。 叶二郎低下头,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他很清楚。如今他不在木匠行做学徒,嫂嫂的负担更重了。 不肖姜芷提醒,叶二郎把家里能做的活儿都给做了。 打扫卫生、挑水砍柴这些都是他的分内之事。 晚上,叶小妹挑起油灯缝制叶珩的夏衣。 苎麻布料夏季单穿十分凉快,叶珩小娃长得太快,叶小妹将他之前的衣裳拆了布料重新缝制,也险些追不上叶珩的生长速度。 端午一过,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姜芷换上一身单薄些的衣裳,从上次没用完的种子里挑出小青菜种来,撒在菜园已经耕过的土地里。 这小片地她浇过水,而这水里加入了她碾碎的一小片空间出产的菜叶子。这是她第二次将空间里的东西拿到外面来做实验,自从上次她拿菜叶子喂过鸡后,那群鸡疯狂生蛋不说,个头还比以前大了不少。 这次她就用了一点点,还稀释进了水中,想继续看看效果。 是灵丹妙药还是普通之物,明日一早便可见分晓。 撒完菜种,姜芷搬出炉子,将大铁锅安排上。 “我来帮忙。”叶小妹坐在炉子旁,要给炉子添柴加火。 “不用坐在这儿,你去帮嫂嫂将先前熬制的那罐猪油搬出来。” 她今天要熬制老式肥皂。 在锅里加入适量的水以及买回来的石碱,熬化了石碱后,姜芷发现里边儿竟然有许多杂质,不得不拿出来过滤。 早知道就自己弄草木灰水了,还干净些。 姜芷将过滤之后的碱水重新倒入锅中,煮开后加入猪油。 每一样都严格按照比例来,没有多加也没有少加。 然后姜芷就开启了漫长的小火搅拌过程,搅拌搅拌,不停的搅拌。制作肥皂需要皂化反应,她搅拌的过程就是造化的过程。 从半晌午一直搅拌到日暮西沉。 姜芷就是个无情的搅拌机。 她可真是个大冤种。 最后加入盐,继续搅拌。 “得了,老娘受不了了,冷却。”姜芷端开大铁锅。 “二郎,我让你准备的小模具你准备好了吗?”姜芷熄掉炉子上的火,将铁锅盖上一块木板放到柳氏的房间里去。 “已经弄好了。”叶二郎用竹片编了个方形盛器,只要在里面插入竹片就能任意改造模具大小。 叶小妹去后院取了片芭蕉叶,叶二郎将芭蕉叶垫在里头,这样就不会漏了。 等待自然冷却后,锅里会有一层肥皂浮起来。吃过晚饭后,姜芷把那层浆糊状的肥皂均进叶二郎准备的模具里,用新鲜的竹子给碾平。 ------题外话------ 今天收到好多宝宝捉虫,谢谢宝宝们,我以后一定仔仔细细得检查检查,尽量避免影响观感。 第57章 黄粱一梦,秧田被坏 第二天早上起来,姜芷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肥皂,此时肥皂完全凝结成了硬块儿。 晚上的时候,姜芷趁着肥皂还没完全凝固用刀子将其切成了大小见方的方块儿,这会子这些肥皂拿出来就是一块儿一块儿的。 “嫂嫂,这是什么东西呀?闻起来味道怪怪的,有种很苦的感觉,我昨天看到嫂嫂放了一大罐子油进去,这东西能吃吗?”叶二郎好奇得问道。 “不能吃,这是用来洗衣裳的,不信你打盆水来试试?”姜芷拿出一块儿来交到叶二郎手上。 这东西被碾过的那一面十分平滑,而接触模具底层的那一面则带着芭蕉叶的纹路,显得没那么好看。 颜色有点像青绿色,比青绿色要淡上许多。 “水来了。”叶小妹端着木盆,里边儿放着一条擦桌子的烂帕子。 姜芷接过肥皂浸湿在帕子上擦了几下,水立马变了颜色,并产生出细微的泡泡来。姜芷将肥皂放在一边,认真搓帕子。 很快水就变黑了。 “这帕子太脏了,再换盆水来。”姜芷将盆中水倒掉,重新搓洗擦桌帕,如此三次以后,叶小妹神奇得发现帕子上的油渍竟然被洗掉了。 之前用草木灰水洗这个可达不到这种程度。 “好神奇啊。”叶二郎慨叹。 叶珩抱着姜芷的腿,仰着头问:“娘亲,娘亲,它叫什么名字呀?” “这个东西叫肥皂,是我曾经在古籍上看到的配方,说是有极强的去污能力,熬制肥皂需要用到大量的猪油或者其他动物的油,叫这个名字倒也合适。” “哇哦,可以用来搓澡吗?”叶二郎红着脸问道。 “当然可以。”姜芷笑说道。 这只是基础肥皂,以后还可以继续改良配方,做出香皂,甚至洗头膏。 她的姜氏集团又多了一个金钱来源。 这次做的肥皂切好后足有二十块那么多,得用好久了。 她留了三块儿在外头平常使用。 姜芷破天荒用昂贵的纸将剩下的都包起来放到阴凉通风的地方。 天气太炎热皂会化掉的。 叶小妹坐在织布机前,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可终究还是忍不住。 这位嫂嫂和记忆中的相似又不像了,提炼出白糖,上次送二哥哥去读书,这次她又做出了肥皂。 若是早看过古籍,为什么大哥没去世之前她没有弄出这些来呢? 难道嫂嫂不是嫂嫂? 不对,如果她不是,只是一缕孤魂野鬼,那么她为什么要对他们一家人那样好? 所以她不是孤魂野鬼。 难不成嫂嫂和她一样,都是从将来回来的? 太乙仙尊保佑,嫂嫂若真的和她一样,她岂不是早已经在嫂嫂面前自曝? “小妹,你想什么呢?想神了。”姜芷伸手在叶小妹面前荡了荡。 叶小妹一个寒颤,慌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小妹,你是不是在想嫂嫂为何之前没有拿这些本事出来?”姜芷坐在叶小妹身旁,叶小妹不能从她的表情上得到什么信息。 姜芷很平和,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情绪。 “是……”纠结半晌,叶小妹还是选择了点头。 “呵呵,那是因为嫂嫂也同你一样,只不过嫂嫂在梦里去到了一个很神奇的地方,那里的一切都和咱们现在所经历的不一样,简直就和仙境一般,国家没有帝王,是由百姓选出来的代表主持国政,大街上车马飞驰,天上飞的能载人,水里的航船比沼河里的航船大上十倍不止,那里的人无论男女都能进学校读书,从学校出来可以靠自己打拼闯出一份事业来,嫂嫂在那里学会了许许多多的东西,这便是其中之一,只可惜终究是黄粱一梦,醒来时还是在送走你大哥的棺材旁。” 姜芷一口气说完,叶小妹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三清真人在上,如果嫂嫂所说的都是真的的话,她心向往之。 大宁朝就没有女子能公然进学的先例,向来都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 很多有钱人家或者高官深闺的女子也都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嫂嫂,我……” “嘘,别说了,这是咱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今后哪怕是死也不能说出半个字来,这段奇遇改变了你我,也改变了咱们这个家,这是老天爷给咱们的眷顾,从今以后毋需再多问,想做什么便去做就是。” “好。”叶小妹坚定得应道。 经过这次谈话,以后姜芷无论做什么,至少在叶小妹面前不需要像做贼一样了。 叶二郎对她有超强滤镜,她做什么都是对的,也不需要过多解释。 猪油成本八十文,石碱五十五文,加上人工费,总成本就算一百五十文,共制作出二十块肥皂,每一块儿都是巴掌大,能用个把月。 如果以后对外出售,草木灰碱水可以自己制作,成本可以忽略不计,每块肥皂定价为十文,最为合适。 除了油脂肥皂,姜芷还做出了皂角皂。这个比较简单,只需要泡发皂角,剥掉里边儿的种子,然后捣碎碾压成块儿就行,就是大宁朝也随处都在使用,没什么稀奇的。 皂角对外使用,在家用肥皂。 不到五日,地里的菜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姜芷掐了一把,只用清水煮了,放了些盐调味。 家里的盐已经被她换成了精盐,虽然贵了些,胜在吃着放心。 味道比不上空间里的同类菜,却比普通平常的好吃,很是鲜美。不爱吃菜的叶珩都抢着吃。 端午节后,气温逐渐升高,田里的稻子在高气温下长势喜人。 姜芷也闲下来了,她晚上在空间冥想,顺便研究香水。白天则偶尔给甘蔗地除除草,剩下的时间闲着没事儿做,便跟着孩子们一块儿练字。 天天在石头上写字,她的字比之前的看起来好看多了。 “嫂嫂,不好了嫂嫂!咱们家的稻子都蔫儿了,我下手一摸,发现有人把咱家的秧子拔了一半儿出来,现在可咋办啊?”叶二郎焦急得跑回来,姜芷见他膝盖处的衣裳有擦痕,忙止住他。 第58章 脚印,到底是谁? “二郎莫急,慢慢说来就是。”姜芷拍着叶二郎肩膀,安抚他的情绪。 “今日下学回来,我照例去瞧咱家的稻田,结果看到咱们家其中一块田的秧子全蔫儿了。” “走,看看去。”姜芷心里闪过不好的感觉。她提了镰刀换上一双草鞋,快步走到院子里。 叶小妹掀开门上的帘子出来探究竟。 “咋滴了,嫂嫂?”叶小妹刚在休息,听到外头的动静才爬起来看,此刻正迷糊着。 姜芷道:“没什么,我先去瞧瞧,你且在家中看着叶珩,别让他抓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叶小妹诺。 日薄西山,金色的天幕把大地也给映成了金色的,姜芷踩着草鞋与叶二郎奔走在田埂上。今年雨水量足,加之本地有河流穿行,因此稻田里并不缺水,各家田里的秧子都长得不错。 姜芷一路闻着夏天特有的稻田气息。 四处均是蛙声。 只待有人靠近,蛙声便少一片。 走到自家稻田里一看,果真如二郎所说的那样,秧子都蔫儿了。 还真是揠苗助长。 “嫂嫂,这可咋办啊?”叶二郎分外焦急,这两块田所产稻米可是家中一年的口粮,现下竟被人给毁了。 “莫慌,待到明日一早,咱们把它们重新栽回去。”姜芷脱下草鞋,挽起裤腿,也不管什么世俗礼仪了。这些稻子都分蘖(nie去)了,已经长到膝盖处,再过两个月就该结穗。 其实在这个时候被扯出来,基本上就没救了。 但姜芷不想放弃,她还有个空间,大不了取一滴空间池子里的凝露稀释后撒入田中,定可以救活这些秧。 她下水是想摸一摸秧子的根部被破坏成了什么样。 但现在不是把他们栽回去的时候,那些人想方设法毁了她一亩田,她还有第二亩。 “二郎,你现在回去拿剪刀去后院儿剪两张芭蕉叶来。” “嫂嫂为什么我们不现在就把稻重新插下去?” “因为我们还没抓住真凶,如果你要破坏别人的东西,会选择只做一部分而另一部分不坏掉吗?” “我如果存心整人,一定会一做到底。”叶二郎说着看向旁边的另外一亩田。 “你明白就好。”姜芷连探了好几窝子,大部分根系都断掉了,就算种下去也于事无补。 一股火气从胸口迸发出来,姜芷压制住怒火,上岸穿上草鞋。 她绕着田埂走了一圈,果真发现了十来处脚印。 叶二郎带来芭蕉叶,姜芷用芭蕉叶比对着脚印,将其全部裁剪下来,能够明显区分成一对的就凑成一对挨在一起。 经过现场勘查,姜芷确认至少有三人的足迹。 鞋印比较长,且所踩侧重有别,均为成年男子。 村里的人姜芷都知道,她第一时间排除了王富贵一家子,王富贵家没有大家长,是寡母曲氏带着两个儿子,王富贵的弟弟王友福在县里帮厨,而且据传闻他与王富贵关系并不融洽。 而王富贵本人在叶家村不可能找到两个成年男子来破坏叶家的稻田,因为他与其他人户的关系一般。 所以在一夜之间揠苗助长的到底是谁呢? 姜芷让叶二郎先回家,什么也不要想,也不许声张,她则一个人去找了叶二伯和村长。叶家村的村长也是叶氏家族的,是叶二伯的大哥,姜芷该喊大伯。 “阿钊媳妇,你是说你们家的稻田被人给拔了?”叶村长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可不是一般的仇恨,这是想要人命啊。 损阴德的事。 “大伯,此事千真万确,我正是从那边儿过来的,田埂上有一大串脚印,我都给印下来了,大概有三四人。”姜芷拿出芭蕉叶裁剪出来的脚印。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叶二伯捏紧了拳头。 叶二伯的二儿子二毛坐在翻转的锄头上嘴里嚼着晒干的薄荷,他一口呸掉薄荷渣。 “妹子,大郎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二毛道。 “大郎平时都在私塾读书,绝无接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我也觉得很纳闷,这得是多大的仇恨才要断人生路,上次王家梁氏快天黑了来坏我家的甘蔗,这次那些人做得更绝,这分明是想要我们家的命根子。”姜芷说。 叶二伯道:“难道还是王富贵家干的?” “我看不像。”叶村长道:“昨夜曲氏发了高热,王富贵在家侍奉老母,连夜提着灯笼背来了郎中。” “确实有这么回事。”叶二伯也点点头。 “妹子,你再仔细想想,家中可有得罪什么人?” 姜芷想了想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未曾说出口,只因这事儿羞人。” “这……” “还得从大郎的头七说起,那日吴大脚带了两个祥和庄的管事上我家买田,被我给拒绝了,下午我到了二伯家来问牛耕田,二伯答应后我便去田间转了一圈,谁曾想那上午管事的儿子竟然埋伏在田边欲行不轨,情急之下我用石头敲了他一脑袋,又拿黄荆抽了他一身,会不会是他在报复?” “我滴个天爷耶,这么大个事儿你先前咋不说给咱听啊?这个登徒浪子,下次见了我非得打死他不可。”秋氏端着茶碗出来,给公爹和大伯都倒上茶水后才给姜芷和二毛。 “这终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姜芷面色凝重了起来。 如果是马二干的,马二的背后是祥和庄,就很难办。 “祥和庄的主家是陈员外,多年前是举人,后来朝廷恩赏了个县丞。”二毛去年去祥和庄干过,知道祥和庄的一些事情。 里边儿的管事各个心眼子跟蜂巢似的,尽是窟窿眼。 若姜芷真的惹上了他们,恐怕将来都难以落得个清静。 姜芷默然。 他们是官,自己是民,自古以来民与官斗都是以卵击石。 这个哑巴亏,难道真的要咽下去? 不,绝不能开局就认输。自己还在新手村呢,不过是个新手村的小挫折,若是连这点小坎都不能对付,以后建立起了姜氏集团,她又该如何自处? ------题外话------ 感谢云起宝宝一颦一笑间的打赏,感谢被看宝宝莜柚的打赏。 爱你们呀,ua~ 以后尽量做到早上五点起床码字,然后早上更新……等我调整好作息,尽量固定时间更新。 第59章 抓住恶贼 姜芷心中是有目标和方向的。 来到这个世界,她孤身一人,如果不给自己找点事做,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竭尽所能的在提升这个时代百姓的生活品质同时多多赚钱,就成了她最大的目标。 哪怕死在这条路上,也无怨无悔。 “还请诸位叔伯兄长助我一助。”姜芷忽得抬头。 “你要怎么做?”二毛率先开口。 虽然他觉得无论怎样都是以卵击石,他还是愿意出份力。 “我猜测他们今晚会有所行动,这天底下到底还是有王法的,管他是哪里来的人,他故意破坏别人的东西,就是犯了大宁的律法,告到官府去,只要我有理有据,他就拿我没辙。”姜芷道。 “大妹子说的有理,嫂嫂支持你,咱们虽然是平头老百姓,身后没有靠山,但咱们做得端行得正,就不带害怕的。”秋氏道。 “对,先把贼人抓住再说。”叶村长也道。 出事的是叶氏的族人,他身为叶家村的村长兼任族老,不能弃之于不顾。 天刚黑不久,叶氏家族一众男丁潜伏在秧田周边各处的草丛里,静待猎物的到来。 “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嫂子现在还没回来?” 天都黑了,姜芷还没归家,叶小妹急急得问道。 “哥哥也不知道,嫂嫂让我回来等着,更不要声张。”叶二郎点着了油灯,才让黑漆漆的屋子里多了些安全感。 “不行,你得老实跟我说。” 经不住叶小妹的纠缠,叶二郎如是说道:“咱们家的秧田被人给坏了,嫂嫂一定是想解决办法去了,白日里嫂嫂提醒我夜里他们还会来,我猜嫂嫂正在守株待兔。” “那得多危险?不行,我也要去。”叶小妹说着拽了架子上的攀膊往袖子上绑。 要是嫂嫂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别去,小妹!嫂嫂让我随时保持家里有人的状态,怕的就是那些人会来咱家,嫂嫂肯定不会单打独斗,她叫了二伯他们。”叶二郎拦住叶小妹道。 “天呐,上苍保佑,太乙真人保佑嫂嫂一切顺利。”叶小妹对着院子里的天空作揖。 原本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兔子就来了。 只见远远地出现了三个黑影,他们在向姜芷家的水田靠近。 他们并没有大摇大摆,而是仔细观察,确保周边没有人的动静才走到了田间。 “老大,你看这秧田里的秧子歪七八拐的,想来是还没发现,你说要是等那个臭婆娘发现了,估计眼睛都得哭瞎。” “呸,那婆娘也是你能骂的?”为首的吊儿郎当得说道。 “诶诶,我记住了老大,今晚咱们的目标是……” “记住了,一根都不许剩下,但又不能完全拔出来。” “是!” “好的老大!” 这些个腌臢货,下水田居然解开腰带脱裤子,只留下一条白色内衬裤子,还卷起裤腿子。 四人脱了鞋子刚下田,刚准备作案,只听得杂草丛一瞬间细琐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查探是什么,他们就被突然出现的人给压趴下了。 “堵住嘴,关进猪笼里,挂在村口大榕树上,待到明日一早送官。”四个人身上湿漉漉的,混成一团。 “好嘞!” 抓这种坏蛋,他们叶家可再熟悉不过了。 四人被五花大绑,还用破布团子堵了嘴巴装进猪笼里,叫嚣挣扎不得。 二毛掏出火折子点燃火把,凑近才照清楚了这三人的长相。 其他两人姜芷都不认识,但中间那个,姜芷却是一清二楚。 “马二!没想到竟然是你!”姜芷抓过叶二伯手中的柴棍就往马二身上招呼,奈何中间隔着猪笼,马二终究是没受几分罪。 “果然是祥和庄,你是为了上次之事,心存报复。”姜芷拿棍子戳着马二,奈何马二被堵住了嘴,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能被动承受姜芷的怒火。 马二一脸的不甘心与愤懑,若是此时抽开他嘴巴里的破布,他定破口大骂。 姜芷戳累了,又将目光锁定到另外两名贼子身上,她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另外两人瑟瑟发抖。 姜芷旋即拿出芭蕉叶裁出来的脚印,你对上三人的脚,果真是这三人。 “大牛,你和二毛留下来看守,阿钊媳妇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叶村长三两句分配好任务。 姜芷归还柴棒,点点头:“麻烦诸位了,等这件事解决,姜芷当摆席感谢。” “谢什么谢?都是一个姓儿的一家人,快回去,人绝不会给你放跑咯。” 月明星稀,远处的天幕上传来两声布谷鸟叫,姜芷端着一盏油灯回到家中。 今夜注定无眠。 姜芷回到家先将芭蕉叶裁出来的脚印拓到了纸上,芭蕉叶放一晚上定然会缩水,放进水里又怕泡发。 最后叶小妹问情况,姜芷将今晚发生的事一一说给两个大孩子听。 叶小妹听后心惊胆战的,她前不久才想起上辈子嫂嫂的死和祥和庄的人有关,这么快就又对上了? 要是祥和庄的人报复可咋办? 他们现在无权无势,祥和庄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伙,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姜芷道:“明日一早我去县里告官,这是宗祠管不到的事,祥和庄背后的主人在县里做县丞,李县令是个有德之人,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不行,我们一块儿去。”叶小妹态度强硬:“嫂嫂,我必须要去。” “小妹,我和嫂嫂去就行,你去了珩哥儿不就没人带了吗?我见过田埂上的脚印,可以去作证。”叶二郎希望叶小妹在家带孩子,万一县衙里出了点什么事,他们好有人在外面接应。 “二郎也不去,你要在家守着,若是今天官府没派人前来查探,明日一早,你把田里的秧苗重新栽回去,能活一根是一根,再晚可就来不及了。”姜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两个半大的孩子同她一起去县衙告状。 之所以这样,姜芷是担心一天打不完官司,但田里的作物又等不了那么久。 “好,我们就等着嫂嫂回来。”既然自家嫂嫂都已经想好了对策,叶二郎也不强说什么,田里被毁了都秧子确实比较重要,他会好好完成嫂嫂交代的任务。 第60章 打官司 从柜子里拿出老酵头,姜芷和面发了一锅馒头,又煮了十几个鸡蛋。 家里的鸡下的鸡蛋被彻底掏空了。 天还没亮,姜芷提着一篮子馒头和鸡蛋,以及煎好的干菜往村口大榕树走去。 路上遇到同样提着篮子的秋氏。 “大妹子,这么早。”秋氏掀开自己的篮子,露出里边的黄面饼子。 “我发了馒头,嫂嫂吃些。”姜芷也掀开自己的篮子,从里面拿出一枚热乎乎的鸡蛋塞到秋氏的手上。 “唉呀,你咋还煮上了鸡蛋?这么金贵的东西,你留着自己补身体。”秋氏作势要把鸡蛋退回来。 姜芷哪里肯?她连忙盖上篮子道:“嫂嫂剥了吃,我这篮子里还有十来个,今天要干的可都是体力活儿,不吃饱怎么能行?” 推搡过后,秋氏只好收了鸡蛋,她又把黄面饼子拿俩出来给姜芷,姜芷吃着秋氏做的黄面饼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口大榕树。 彼时村长、叶二伯以及家族里几个青壮劳动力都在。 姜芷和秋氏把篮子里的东西分发下去。 “大妹子,昨夜咱已经逼问了一番,这些杂种就是祥和庄的。”二毛就着咸菜啃馒头,抹了抹嘴巴道。 “对,阿钊媳妇你来看看,除了马二严防死守之外,其余二人已经和盘托出。”叶二伯用棍子锤了锤离他最近的猪笼。 吓得里面的人瑟瑟发抖,险些吓尿。 昨晚他们简直遭受了一场非人的折磨。 堵着马二嘴巴的布已经完全被他的口水浸透,马二找着机会,用舌头将破布给抵了出去。 “你这该死的小贱人,敢把老子送官,好啊,看你这贱人能得意到几时?县丞大人可是我们老爷,你就等着挨五十个杀威棒,受死!” “给老子闭上你这臭嘴!小心老子揍你!”叶二伯一棍子将破布重新怼进了马二的嘴巴里,塞得马二差点出不了气。 “唔唔!唔唔唔~”马二在猪笼里拼命挣扎,一时没忍住,竟然屎尿失禁,拉了一裤裆。 姜芷嫌弃得捂上了嘴巴和鼻子。 最后是大牛打了一桶水来,泼了马二一身,这才将这股味道给散了去。 “走咯,趁着天不亮,赶紧送上县里,叫县太老爷定夺。” 几个青壮年将人搬上牛车绑了起来,太阳刚出,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县城。 一路上引起不少人围观,甚至还有人上前问发生啥,叶村长一律答抓了几个毛贼,正送官府查办。 城门口的守卫看这架势,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立刻拍了俩人护送姜芷等人到县衙。 县衙门口有好几个书生打扮的人扇着扇子坐在小板凳上,守卫告诉姜芷这些都是识文断字能够写状纸的书生,在县衙门口摆摊混口饭吃。 姜芷随便找了个书生花十文钱询问了一下县衙告状的注意事项。 要想县太爷升堂断案,准备好各种证据,然后写状纸。有句话叫做民不举官不察,打官司有证据后,就可以敲鸣冤鼓了。 若是人命官司,县衙无权处理,得上报到州府去,由州府解决,并形成文书发到东都,东都提点刑狱司进行核查审判过后,方可定夺。 状纸有模版,姜芷看了看书生递出来的模板,还是决定让那书生代笔写了一份状纸,上具原告姜芷信息,被告马二等人信息,所告何事,证据如何云云。 姜芷的证据准备得十分齐全,人证物证具有,包括被告人也是完整的,而且还是当场抓获。 马二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逃脱。 姜芷还考虑到一层,马二背后所站的乃是县丞,如果这个人出来耍官威……这场官司就难打了。 但她不怕被官员压制而输,就让她见识见识古代的司法系统,这件事过后她一定要买上全套大宁律进行深入研究,不论在哪个时空行走,都要充分了解世界背景才不会被坑。 姜芷拿着一纸状书敲响了鸣冤鼓,县衙里很快出来了个官差打扮的人对姜芷进行问询。 大约等待了半个时辰,姜芷一行人被带进了县衙正堂,马二三人也从猪笼里被放了出来,身上的绳索暂时没解。 这是姜芷第一次见到县衙大堂,和电视剧里的大致一样,陆陆续续有百姓进来围观。 李锦添一身青色官府,头戴交脚幞头(一种低级官员戴的官帽),打着哈欠走上公堂坐到桌案前。 他到新安县上任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这么早审理案子。 这些老百姓都不睡觉的吗? 李锦添坐下后,姜芷等人才被带进去。 “堂下何人?”李锦添拍案高声问。 姜芷福了福身,不卑不亢道:“妾身乃叶家村姜氏,这些都是我叶家村村民。” “姜氏?”李锦添定睛一看,这不是上次卖糖那个妇人吗? “你有何冤屈,状告何人?且速速道来。” 姜芷道:“妾要状告那祥和庄的马二及其帮凶共计三人,毁我良田,坏我秧苗,害得妾家中今年损失整整一亩田的粮食,他这是要害妾身全家的命!这是妾身的状纸和物证,请大人过目。”姜芷说完,将状纸和纸裁的脚印递上。 一盘的小吏接过姜芷手中的文书呈给李锦添。 李锦添细细看完状纸,又盯着那几张纸裁的脚印问道:“姜氏,这是何物?” “这是民妇在田边发现的鞋脚印,当时民妇就觉得不对劲,于是比对着脚印将其裁剪出来,与那三个贼人脚上一合,果真脚印是他们三人的不假。”姜芷指着跪在地上的马二三人。 马二看向姜芷的眸光仿佛淬了毒一样可怕,他发誓一定要弄死这个贱人。 小吏把三人口里的破布一把扯出来,破布骤然离口,险些造成颌骨错位。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嘴巴上说什么和我好,转头就把老子给卖了,贱人!”马二几乎是怒吼出来的,口水喷了一地。 幸好姜芷动作够快,早早撤离战斗波及区域,这才免遭口水袭击。 “你含血喷人!”叶二伯骂道:“我们阿钊媳妇清清白白,你这个龌龊小人,心思不纯!” 第61章 打官司2 “又是你个老头子……”马二像条疯狗一样,蹭得一下要去撞叶二伯。 “肃静!公堂之上大声喧哗还想动武,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李锦添怒道:“把他给本官压着,先打上五棍再提上来。” 李锦添一句话,马二就生生挨了五棍,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 姜芷冷眼看着,古代的庭审可真没人权啊。 余下那两人战战兢兢得跪在一旁,生怕他们也挨上两棍子。 姜芷道:“大人,民妇所说句句属实,民妇丈夫头七那日,村里的吴三娘子带着马管事和他儿子马二以祥和庄山泉水流入到了民妇家田为由,要贱买民妇家田,民妇自然不可能答应,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 结果下午这马二竟然埋伏在水田边,要强行欺辱民妇,被民妇被逼无奈打了他才得以逃脱,事后马二心存报复,毁了我家辛辛苦苦才种出来的秧田,大人如果不信可以派人骑马前去查探,整整一亩地的秧苗,这几个杀千刀的一根都没给留下……” 姜芷还没说完,站在后方的百姓窃窃私语。 “头七就带人上门买田?谁啊,这般缺德?” “听里边儿那娘子说的,这个马二还是个登徒子。” “祥和庄?那不是县丞大人名下的庄子吗?” “这小娘子打官司够呛咯,这一下可不就得罪了县丞大人?” 李锦添听完姜芷的陈述,复看向马二道:“被告马二,姜氏说的可属实?” 马二顿时凝口,他扯了两下嘴皮子,咬着牙道:“姜氏她胡说八道!大人,小民是祥和庄马管事的儿子马二,我家主人乃是县丞陈大人,他老人家时常到庄子上巡视,也告诫咱万万不可做那损人不利己的事,小民谨尊家里主君的教诲,这些恶事简直就是诬告!”马二一口气说完,顿时觉得身心苏爽。 呵,凡事都得讲个人情世故,看你这个无权无势的贱人拿老子怎么办? 李锦添料到马二会拒不承认,他对着旁边的小吏耳语一番,小吏得令而出。 “现双方各执一词,本县派人快马去祥和庄查探,若是姜氏所说属实,马二你在公堂之上所说有假,视为藐视公堂,你可承担得起?”李锦添眼神盯着马二一点儿也没松开。 “大人小民所说句句属实!”马二仍然固执己见。 “好,除了你,还有其余二人,你们可认同马二的说辞?”李锦添又将目光转移到另外两人身上。 那两人拖拉了一阵后,都浅浅的点头,表示认可。 放下马二给了他们一个安全的信号,因此他们才敢不揭发马二的行径。 “大人,马二只有片面之词,可民妇这里却人证物证俱在,大人请公正评判。”姜芷说完,回过头眼神示意村长。 叶村长作揖道:“大人,草民乃是叶家村村长,可以作证,昨夜亲眼目睹了马二带着其他两人潜入水田,拔苗。” “大人,马二和他旁边的两个恶贼若是不来做贼,我等村民又是怎么捉住的他们呢?大人,我们是在田里捉的人,田里还有咱们打斗留下来的痕迹呢。”二毛也说。 “就是,就是,人都是我们几个合力在姜娘子水田里面抓出来的,我们村子里好多人都看见了。” “肃静,肃静,本官已经派人前去核实,现在休堂,来人将原告和被告两边儿都给本县关起来,等衙役回来之后,立刻让他来见我。”李锦添摆手挥袖离开大堂。 这事儿简单,只要核查属实,就能结案。 只不过还涉及到一个身份问题,姜氏是普通民籍,而马二是祥和庄管事的儿子,也就是奴籍。这事儿还得和陈县丞通个气。 “什么?我儿子被抓了?”马管事拍案而起,连续两个晚上,自家儿子都伙同庄子里其他两个小管事的儿子天黑出门子去,他还以为是和往常一样去找哪个小寡妇叙旧去了。 马管事急道:“快说,怎么回事?” “二郎他和其他两个娃子连着两夜去坏人家稻田,被人当场抓获,现已在县衙被县太老爷堂审了。” “这个孽障!让他别急,他就是沉不住气,立刻套车,马上去县里找主君。” “是。” 马管事急急忙忙的上车,马车一路疾驰。希望主君还不知道此事,否则主君必定要卖县令一个面子。 若是那姜寡妇没证据也就罢了,可偏生儿子被人家亲手抓的。 把柄全都在人手里握着。 除非主君出手,否则一切就都完了。 “姜娘子,真的是你啊。” 姜芷抬头,面前所站之人便是那日来家宣传新赋税政策的衙役之一朱洪范。 “朱小官人,是我。”姜芷叹了口气道:“麻烦朱小官人了。” 朱洪范道:“不麻烦,才短短个把月,没想到那些恶人就欺上门了,姜娘子务必要小心。不过咱们县太爷是个极好的父母官,不会冤枉了好人,更不会放过恶人。” “多谢朱小官人提醒。”姜芷福了福身,被引进了县衙用来临时提供给告官者的憩息之地,一个县衙内部的破棚子。 为了安全着想,留了两个人证跟着她,分别是大牛跟二毛,这两位姜芷应当称呼为兄长的壮年,大牛和二毛都是好养活的贱名,实际上他们本名并不是此。 村长和二伯则带着剩下的人去外面找歇脚摊子休息,等待县衙大门重新开启。 “小叔叔,我娘亲去哪里了呀?”叶珩眼眶含泪抱着叶二郎的大腿,嘴角下掉,像个指甲盖弯弯。 “为什么我醒来没有看见娘亲,我娘亲呢?”叶珩眼眶子里的泪水终于积蓄完成,像珠子似的往下掉。 “哇哇哇,娘亲,我要娘亲。” 叶二郎一把抱住叶珩,哄道:“珩哥儿莫要哭啦,你娘去县城了,她走的时候可是有话交代过的哦,珩哥儿再哭下去该听不见小叔叔说话啦。” 叶珩听后,果然不再哭嚷。 “娘去……嗝……娘亲真的……真的没有丢下珩哥儿吗?”叶珩鼻涕不受控制得流下来,叶二郎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 第62章 县里来人,为什么送去读书 “当然,有坏人欺负了咱们,娘亲去县里告状让县太爷严惩坏人去啦,晚上她一定会回来的,她走之前要小叔叔跟珩哥儿说,珩哥儿在家要听小叔叔和小姑姑的话,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不能乱跑哦。” “嗯嗯,珩哥儿乖乖的,听小叔叔和小姑姑的话。” 又有坏人来欺负娘亲! 叶小珩捏紧了拳头,好想快快长大,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样就没人敢再欺负娘亲了。 “二郎,你们家到底出什么事了?方才县里来人了,跑到咱家来问你家的田,什么意思啊?”周家小郎周孝平跑到叶家门口,抓着篱笆门问正站在院子里哄叶珩的叶二郎。 县里来人了? 叶二郎放下叶珩,召唤叶小妹出来接替他。叶二郎跟着周孝平寻上了前来打探的那人,只见那人身穿县衙差役的衣裳,叶二郎大抵明白了。 “你就是叶二郎?我是县太爷派来查探实情的,快些带我去你家田里走走。”差役半昂着头,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严肃极了。 叶二郎不敢怠慢,带着他来到被毁坏的秧田旁:“咱家的秧田就在村口不远处,在里正那里均有存案。” “嗯。”衙役趴在地上,认真摸了好几株秧子,路上的脚印,另一块水田的打斗痕迹都十分明显,看来姜氏说的不假。 两个衙役也同样把姜芷所说的脚印拓了一份回去做比对,只是这一大片田的稻子,太可惜了,基本上没救了。 “我等已经检查完毕,你赶紧把这些重新插进去,看能不能成。”衙役好心提醒道。 叶二郎点头称是。 送走衙役,叶二郎便自作主张请了领居周家两位劳动力帮忙一块儿插秧,叶小妹带着叶珩在家煮饭。叶小妹将饭菜煮好后,和叶二郎说了声,背着叶珩出了村直接往镇上去了。 她没去找姜令安,而是雇了辆马车直捣县城。一路上叶小妹在心里祈求老天爷保佑,嫂嫂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大妹子,幸好你带了干粮,不然咱晌午得挨饿嘞。”大牛就着要来的凉水吃着姜芷做的馒头。 这位大牛的本名叫叶树,正是秋氏的丈夫,叶二伯的大儿子,为人比较憨厚老实。在性格上,二毛比他活。 “篮子里还有好多,大哥多吃些。”姜芷将篮子提起来放到桌上,自己也拿起馒头吃着。 吃饱了才有力气,等李县令查明真相后,便可以安枕。 二毛坐在院子的西南角,边吃馒头边逗弄地上的螳螂,这只螳螂十分瘦削,甚至苍老,但那双螳螂腿子却一直昂着,仿似在宣扬它的勇武。 玩了好一会之后,二毛捡起地上的石头,直直的砸下去,螳螂顿时被砸的稀碎,等到棕绿色的汁液浸入土壤之中,二毛才将石头拿开,竟是嗤嗤得笑了起来。 “你看那螳螂,耀武扬威的模样,还以为它有多强,不过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二毛转过头来看向姜芷。 姜芷一下便听出他话中有话。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姜芷接着二毛的话道。 “我听说你送二郎去读书了,二郎天资咋样?”二毛突然站起来走向姜芷。 姜芷困惑,二毛为何这样问。大牛笑着解释道:“二毛小时候我爹也送他去读过书,可这小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没半年就打死也不去了,为此我爹没少伤脑筋。” 原来如此,二毛本名叶根,比原主丈夫叶大郎还要大好几岁,他小时候的事姜芷肯定不知道。姜芷继承原主的记忆,只知道二毛早年丧妻就再没娶过,多年以来孤身一人,算是村里面的异类。 二毛瞪了大牛一眼,又看向姜芷道:“你别听他胡说,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三个孩子,还要像婶子一样送他们读书,你可知婶子两口子都是累死的,如今你也走这条路,真心不值得,还不如让他们多种地,存点家业,日后找媳妇或嫁人也容易些,更何况珩哥儿还小,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岂不是就什么嫡亲也没有了。” 姜芷愣住了,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下来,这是姜芷第一次听到二毛说这样多的话。姜芷一时无言,只是笑看向二毛。 “你怎么还笑?我这是关心你啊。”二毛急道。 “二哥的说法不无道理,我也知道这是关心,只不过你恐怕误会了,我送二郎去读书,珩哥儿将来也会如此,不会因为家里穷就不做这件事,读书可以明事理、知得失,更加有利于心性,如果没有考取功名的天分,靠着识文断字也能谋一份更好的差事,总比面朝黄泥背朝天强啊,更何况我不是婆婆柳氏,我娘家不弱,我自己也不弱啊,二哥你多虑了。”姜芷娓娓道。 “看看,之前我就跟你说,这弟媳妇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大牛在一旁嘲笑。 二毛挠了挠后脑勺:“看来确实是我不了解。”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多远,别到时候一家子穷的叮当响,连饭都吃不起,再来哭穷。 “那你种甘蔗是怎么一回事?别说叶家村,就是整个新安县也少有大片种植甘蔗的人户,这东西偶尔吃吃图个新鲜,多吃也伤嘴,在县里没什么门路。” “二哥知道,我娘家哥哥常年在外行商,他自是有法子的。”姜芷一句话就把甘蔗推到了姜御身上,在白糖没出来之前,她不会暴露一丁点有关的信息。 再说亲兄弟还明算账,更何况是即将要出五服的叶氏族人呢。不过古代宗法制甚是严苛,就算出了五服还是宗族里的人。 在古代要想走得更远,就必须培养自己的宗族势力。 很巧,叶氏家族曾经也辉煌过,只不过因为大迁徙而没落了,现在连寒门都算不上,只能算泥腿子小门户,好在对子女品行的教育上还算过得去,内部也团结,可以进行扶植与培养。 大牛道:“既是这样,二毛别再多问,弟妹你莫要怪哥哥如此这般打探,着实是二毛不太放心。” 第63章 新安县有你,是真的了不起 姜芷微微颔首:“我省得,不会往心里去,二哥放心,我自是能够把握分寸。” “那就好。”二毛又找到个新的玩物,蹲在地上用小枯枝戳着。 此刻县衙侧厅里,李县令双手叉腰站着,陈县丞端着杯茶水半天也没喝一口。 “我说李老兄,你庄子上那些人那些事儿平日里本官睁一只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这次都捅到本官面前了,你说本官是管呢还是不管呢?这于公于私那些人都是你庄子上的,按理说我该卖你一个面子。” 陈县丞心里的小人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你他娘的堂审了还在问我管还是不管? 你这像是不管的样子吗? “呵呵,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些庄子上的恶奴,欺压百姓,罪不容诛,大人就不要再顾忌我,直接依法严办了就是。” 陈县丞整颗心在滴血,平日里庄子上的那些奴仆没少孝敬他,至于这孝敬的东西从哪儿来的陈县丞一清二楚。可就是有些不长眼的要来告发,若是还是上一个县令,这不过都是小事,完全不会损害到他的利益。 可问题就出在李锦添是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最是清高,对这种事从来不姑息,这就麻烦了。 在最终判决之前他还能来自己面前问询,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否则这件事牵连到他,在每年官员考核簿上再记上一笔,自己这县丞也就做到头了。 “很好,陈大人不愧是本官的左右臂膀之一,新安县有你,是真的了不起。”李锦添露出标准的狐狸笑。 陈县丞:“……”尼玛,三年之期,赶紧过去,老子真的受不了了。 下午,差役骑马归来,向李锦添禀明事实。 “你们二人可看清楚了?”李锦添坐在上首,身子微微向前倾。 “是的大人,田里的情况、岸上的情况、以及周围人的描述都和姜娘子所说的一模一样,毫无夸大之词。” “很好,本官命你二人,将姜氏与被告发者通通带上来,本案就此审结。”李锦添大手一挥,县衙又响起了“威武”声,县衙周围的四邻有空的也来观赏,只是人没上午那么多。 村长与二伯闻讯过后迅速赶来,刚好赶上李锦添宣判。 “马二,刘三,王四,你们三人恶意损毁他人稻田,现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何话可说?”李锦添气势充足,有震慑力。 “不可能,你们在污蔑,这是诬陷、嫁祸!我爹呢?我爹来了没有?主君呢?我没犯错,我也没犯王法,你们没权压我。”马二几乎咆哮。 李锦添给气笑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县令,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胡搅蛮缠的人。 “马二,这里是公堂,证据确凿,就算你爹是天王老子也没用。”李锦添拍案道:“根据大宁律恶意破坏他人田地,当除以鞭刑五十,并双倍赔偿他人损失,现本官依法判决,马二荆棘鞭五十,赔偿姜氏家银钱一贯,刘三,王四,念在你二人为从犯,本官现判你二人荆棘鞭四十,赔偿姜家损失银钱七百文,三日内结清,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多谢大人,大人真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啊,新安县能有你,是真的了不起。”叶村长激动到落泪。 李锦添:“……”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呢? 人群骚动起来。 “那位老者说的对呀,自从李大人到了咱们新安县,我是夜不闭户,东西也从来没丢过。要是在以前,谁敢这样做呀?” “李大人清明廉洁,令我等读书人佩服。” “那公子你得好好读书,以后做个像李大人一样的好官。” “谢这位婶子吉言。” 姜芷还以为会受到什么官场倾轧,结果并没有。相反这位李大人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这件事,看来之前都是由于电视剧的误导,而导致她对这些官吏有了刻板印象。 “多谢大人为民妇作主!”按照规矩,姜芷行了个跪拜礼。 “嗯,来人,将这三个恶贼拖下去形刑。” 所谓荆棘鞭子,就是山上砍下来的荆棘藤条绑在一起做成的鞭子,上头布满了尖刺,这要是打下去,身上得多好些个血洞。 这些刺都是三角形的,扎下去痛死个人。 二毛主动挡在姜芷前面,不让她看到如此惨烈的画面。 马管事刚到县衙,就看到自己儿子被绑在宽凳上,浑身是血,目眦险些裂开。 “儿啊!我的儿!迟了,我来迟了!”马管事半跪在地上抱头痛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打了一鞭又一鞭。 最开始马二还能嚎叫几声,渐渐的就只剩下呜咽,直到五十鞭子打完,整个人都已经浑浑噩噩了。 县衙里执行鞭刑的差役有些技巧在身上,能够确保这五十鞭子打下去人不死,即便是不死,也离废物不远了。 马二算是废了。 姜芷第一次领略到大宁朝的律法,仅仅是毁坏他人田地,就遭受如此严苛的刑罚。并不是对马二表示同情,而是产生了对时代的感慨。 她只能在心里竖起一根大拇指:牛皮! 马管事只觉得一股浓浓的恨意由心底升起,就是那个女人,红颜祸水,呸,分明就是妖精。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谢堂后,马管事不情不愿地掏出一贯七百钱,咬牙切齿:“贱人,他日老子定要弄死你。” 姜芷将钱揣进袖子里,唇角微? “马管事,姜芷行得正、坐得直,咱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你有种就放马过来!”姜芷说完,头也不回得跟着叶二伯一群人走出县衙。 那三人被打的太惨,已经送去医馆了。 最终会是什么结果,姜芷不关心。 “嫂嫂,你没事嫂嫂?”叶小妹从马车上下来,见姜芷完好无损,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又落回了肚子里。 叶珩从车帘里探出个头来,大喊娘亲。 姜芷上前一把将他抱住,拍了拍他的背道:“乖宝,急坏了?” “太好了,娘亲没事。”叶珩愁云密布的小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 第64章 他很笨的 姜芷转过头对叶家众人道:“大伯,二伯,还有各位兄长,今天多亏了有你们,这事儿才解决的这般容易,咱们先找个歇脚摊吃两碗面再回去,你们看成吗?” “成,都听你的。”叶村长开怀笑道。 姜芷找了家有店面的小食店,分两桌坐,叶家女眷和叶珩小娃一桌。然后她不顾叶二伯的劝阻,要了五六个小菜,外加烧酒一壶。每个人再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浇头面,身心舒畅。 叶珩人小胃口也小,很快就吃饱了。 他仰着头问自家阿娘:“娘亲,怎么样才不会受欺负呢?” 姜芷眉毛上扬,显然对叶珩问的这个问题感到诧异。 “哈哈哈,小萝卜头,不消你娘说,二爷爷来告诉你,只要拳头够硬,就没人欺负的了你,谁要是敢欺负你,你一拳就把人给砸死了。”叶二伯玩笑道。 “别听这个老头子胡说,小萝卜,听大爷爷的,要用这里。”叶村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这里装着智慧,拳头不能解决一切,只要有智慧你就是无敌的。” “那要是这两样我都没有呢?”叶珩急了。 他很笨的,有好多东西都不明白呢。他常常想,天为什么一会变黑一会变白呢?树叶为什么会落下来呢?他为什么不能独自出门呢? 拳头硬,可是他的拳头是软的呀,而且比娘亲的手小好多好多,他连村里的小胖都打不过。 “你们都错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刚才那两位长者都叫你小萝卜头,我也这么叫你,小萝卜头,你想要不受欺负,就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让自己变得强大的途径有很多,比如读书。”门口进来一头戴布帽的墨蓝色衣衫的男子,他的皮肤看起来年轻,可罪巴周围一圈胡子,让他看起来似饱经沧桑的模样。 “为什么读书就能强大呢?”叶珩不理解,旋即又问。 那人道:“因为读书可以让你的脑子变得更厉害,眼睛看得更远,也能让你的身体变得更强壮。” “真的吗?我阿娘教我读书的,我只要把那些书都读完,是不是就能变得很强很强?就能保护娘亲了。” “哈哈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极了~这黄口小儿,对我胃口。” 欧阳?哈哈大笑。 他路过这家店,进来喝两口茶,没想到碰到上次在酒楼一瞥的妇人。 这孩子眼睛大而有神,和她长得很像,那股子聪明伶俐劲儿仿佛与身俱来。 “这是自然,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开始读书了。” “我阿娘、外祖父和小姑姑都会教我的。”叶珩插着小腰,傲娇得说道。 “伯伯,你是教书先生吗?我外祖父就是,他屋子里有好几大箱子书。”叶珩又问。 欧阳?摇头道:“我不是,但我也饱读诗书。” “那你可以教我吗?”叶珩仰头。读书可以让自己变得强大,就能保护家人,让他们不被欺负,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一定要读好多好多书。外祖父以后念经,他一定不会再堵住耳朵。 姜芷一把搂过叶珩,歉意得对欧阳?道:“不好意思,我家孩子不懂事,唐突了先生。” “无妨,本……本人头一次见如此聪慧的孩子,他今年多大了?”欧阳?脸上仍挂着笑。 “先生莫要嫌弃,请先生入座。”姜芷抬手让店小二给欧阳?加了个凳子,再上壶好茶来,待到欧阳?坐下,她才道:“小儿今年虚四岁。” 欧阳?眉尖微动,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才三岁。 好材料,天生的读书人。 听方才这娘子说,孩子的外祖父是教书先生。这娘子自己识字,家里的小姑子也识字,看来是家学渊源。 再看她这身打扮,也不像是富贵人家出身,想来应该是耕读之家。 也只有这样的家庭氛围才能够培养出这样的孩子。 那日在酒楼上也只是惊鸿一瞥,如今欧阳?不得不叹一声自己的眼光着实不错。 “在下冒昧问一句,娘子家住何处?” 不等姜芷说,叶珩小娃抢答:“我们是叶家村的,有人拔了家里的秧苗,娘亲抓住了坏人,县令大人把坏人的屁股打开花了。”县令大人可真是个大好人呢,他以后也要成为县令大人那样的人,让所有人都听他的,谁不听话就把谁的屁股打开花。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还怪会说。”叶村长差点一口面汤喷出来。 “原来真的有坏人欺负你啊。”欧阳?道。 “对呀对呀,村子里有好些坏人,他们把我爹爹埋进土里,然后跑上门来欺负我娘亲。”叶珩恨恨地捏着小拳拳。 “把你爹爹埋进土里?”欧阳?一脸懵。 “他爹去世了。”姜芷露出个难看的笑来,叶珩年纪太小,没有死亡意识,他可能以为叶大郎埋进土里还会长出来。 欧阳?意识到不脱,便道:“节哀。” “没事,人活在这世上总是要向前看,不能一直守着过往,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家里这三个孩子将来能过得好。”姜芷语气很平静。 姜芷不认识欧阳?,叶小妹是认识的。 这位乃是名动大宁的大才子! 还是在上辈子春喜楼的时候,她长得有几分姿色,春喜楼妈妈培养了她大半年,她便跟着春喜楼的大花魁去到了县令府上陪酒,那个时候她只作为陪衬负责倒酒,更像是个小丫鬟。 在县令和诸位大人的交谈中,她听到别人叫他欧阳官人,后来在回来的路上,大花魁不停的夸赞这位欧阳官人,文采风流,仪表堂堂,这辈子能见到他,同他说上几句话就已经是八辈子积的福气了。 他自诩文章冠绝天下,有经世之能。但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命途多舛,几经贬谪,最后病死他乡。他死的时候也才四十三岁,大概就是十年后,太可惜了。 没想到这辈子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还以为她选了一条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道路,就不会再和这些人有交集了呢。 第65章 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叶小妹埋头吃着碗里的面条,往事十五年,如今一朝回到原点,完全不一样了。 不知道命运会不会再让她遇上那个贱男人,如果真的遇到,她的心态又会是如何呢? 所有的伤害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可笑,这辈子竟然找不到报复的理由。 “娘子的心态甚好,在下就放心了,在下住在城南霞山居,若是娘子有何困难,可到此处来寻,报上霞山居士的名号便可。” 姜芷起身一礼:“多谢先生,还没请教先生大名。” “哈哈哈,在下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字。”欧阳?起身摆摆手,边说边跨出门去。 “欧阳?!”姜芷愣住了,原主的记忆之中,这个名号特别响亮——欧阳大才子!整个大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今日有幸一见,姜芷发觉此人格外接地气。不似那些傲慢的读书人,见了人下巴仰到天上去了,根本不屑和普通百姓有过多的接触,更何况这位欧阳大才子刚才还对她许下承诺。 “这就是欧阳大官人?真乃神人也!” “咱也是上次进城的时候,听守城官兵提了两嘴,说欧阳大官人上任咱们县的主簿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不愧是大才子啊,这周身的书生气息,令我等望尘莫及。” 二房几人和店里的其他人讨论了起来。 店里甚至还有蠢蠢欲动想来巴结姜芷的,姜芷见状,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使了个眼神,叶小妹得令去掌柜处付了钱,一行人即刻出了小馆子。 “大人,小人的儿子现在躺在医馆里生死不明,小人可就这一个儿子,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小人真的活不下去,求大人一定要替小人做主啊,那个姜寡妇她嚣张跋扈,先前就打了我儿一顿,我儿气不过才去拔了她的秧苗,那个黑心肝,没想到那么黑,竟然要置我儿于死地,我可怎么活呀?” 马管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悲伤的不能自已。 陈县丞侧身翻了个白眼,死老头子自己儿子作死没被抓住就罢了,偏生被人逮个正着,还能翻天覆地不成?真当他这个县丞在县里无敌了?他头上不是还有个县令? “行了?这二十两银子拿去给你儿子还有那两个混球治伤,把本官的脸都给丢尽了,还敢在公堂之上提到本官,你是嫌本官这个县丞做的年头太长了还是嫌本官命太长了?”陈县丞不耐。 马管事顿时吓软了脚,急忙道:“大人息怒,是小人的错,小人没管教好儿子,给大人带来了麻烦。” “那个姜寡妇不过就是个无知妇人,有千万种办法可以弄死她,你儿子那个蠢蛋,偏选了个最下下的办法,活该他被打个半死。” “是,是,小人回去一定好好反思。”马管事连连点头。 “上次你说庄子上的山泉水流到她家田里,现在她秧子都死了,要那么多水有什么用?”陈县丞说完,拂袖而去。 马管事跪坐在地上,盯着面前的椅子腿发神。 这一行有家族其他长辈在,姜芷也不好自己叫马车。不过好在叶二伯有牛车,两个女眷一个小孩童坐在牛车上头,一大家子慢慢悠悠的回村。 说是慢慢悠悠,实际上脚程并不慢。 姜芷一路上都在想该如何答谢叶二伯他们这两天的仗义出手。 除了办一场酒宴,还应该再送点什么。姜芷发现家里能够拿得出手的除了那些糖就不剩别的了。 罢了,此正是桑葚出产的季节,可熬制一些桑葚糖。 刚到镇上,姜芷就看到站在叶二郎身旁的姜令安了,旁边的角门处还有个小姑娘探头探脑,此正是嫂嫂安氏的婢女。 糟糕,被发现了。 姜芷侧过脸,不再看姜令安的方向。 “嫂嫂,是二哥哥哎,他在等我们吗?”叶小妹摇着姜芷的手臂,直接把她给卖了。 “嗯,应该是。”姜芷点点头。叶珩从姜芷怀中醒来,看到小叔叔,闹着要下车。叶二伯将牛车停稳了,把叶珩从车上抱下来。 “叶大老弟,二老弟,别来无恙啊!”姜令安给了姜芷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然后笑迎上了叶家两位长辈。 “姜兄,个把月没见我们都好着呢。”叶二伯从善如流。 在姜芷看来,这就是双方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这一下子就交流到饭桌上去了,姜令安摆上了一桌好酒好菜,非拉着叶家一众喝酒。 而姜芷则是被安氏带进了内院。 “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要不是二郎前来寻小妹,我都不知道你胆子竟然这样大,敢把人给绑了,还给送上了衙门。”安氏一阵后怕。 她娘家就是地主,对那祥和庄再清楚不过了,那可是县丞大人的产业。出了这档子事,今日是告赢了,将来难免被人报复。 “让嫂嫂担心了,是我的不对。”姜芷又道:“可除了这条法子又能做什么呢?他们势大便只能找势力比他们还大的进行压制,如果单打独斗,我们家恐怕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你说的是没错,可我也怕万一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你要是反被他们咬了一口,这可如何是好?轻则判个年,重则流放。”安氏越想越心惊。 “这倒不至于,我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只是我这么做就彻底将他们给得罪死了,未来不知道会面临什么麻烦,我也害怕牵连到爹爹和嫂嫂。”姜芷垂下头,有关于以后的事,还得小心合计一番。 “你还知道啊。”安氏点了点姜芷的额头:“眼下要防的,一个是他们雇凶上门;另一个则是他们在暗地里做手脚。特别是珩哥儿,一定要看护好了,他是你家大郎唯一的血脉。” “还是嫂嫂想的周到,我愿称嫂嫂为闺中女诸葛。”姜芷笑说道。 “噗嗤——”安氏笑得不能自已。 “瞧你,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染房来了。”安氏复看向叶小妹,道:“小妹也是个好的,平日里也需得长几个心眼子,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安嫂嫂的话小妹都记住了。”叶小妹重重点头。 第68章 小伙伴 大哥?二哥? “君子一诺千金,以后我就是你大哥啦。”叶珩嘿嘿笑着。 小胖撇嘴:“什么啊?我明明比你大好不好?” “可是,是你刚才说大哥别说二哥的呀?”叶珩指着小胖:“你说话不算话,你骗人,你不是好小孩儿。” “才不是呢,我是个好小孩儿,你才不是好小孩呢。”小胖不服气,反驳道:“你刚才给我的桑果子,是你手里最小的一颗,你别以为我没看见,小气鬼。” “我不是小气鬼,哼,这是我阿娘给我的,我想给你哪一颗就给你哪一颗。”叶珩翘起小嘴唇,傲娇道:“你有本事让你阿娘也给你摘这么大的呀!” 小胖一听,顿时炸毛了。 “啊呸,早知道我就不吃你的桑果子,你好不讲道理,我不要和你玩了。”小胖朝着地上吐口水,小跑到桑树下告状:“姜姨,姜姨,小胖也要吃桑果子,小萝卜他不给我。” 姜芷站在树上哭笑不得。 这两个孩子吵架还有模有样的,自家孩子战斗力挺强,弄得人家跑过来告状了。 “好,姜姨也给你摘几颗大的。”姜芷从树尖儿上兜下来好几颗,伸到小胖面前,道:“这些都是给你的,快拿下来吃。” “好哦,谢谢姜姨。”小胖对姜芷行了礼,才拿了兜子里的桑葚。 “不客气哦。” 叶珩见姜芷给了桑葚给小胖,气鼓鼓的跑过来,跺着脚说道:“娘亲我也要。” “你手上不是还有吗?”姜芷微笑着说道。 “可是这是最大的果子,我想留给娘亲和小姑姑。”叶珩挠了挠后脑勺。 小胖舔着沾着桑葚汁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是因为这样你才给我最小的呀,我不和你生气了。” “当然呀,我要把最好的都给我娘亲。”叶珩歪着头,冲着树上的姜芷笑。 姜芷感动的一塌糊涂。 真是为娘的好儿子,不枉为娘疼你爱你一场。 “咱们乖宝真乖。”姜芷夸赞道。叶珩得了夸赞,又和小胖和好了,两人蹲在草丛里捉小虫子玩。 姜芷时不时要看上一眼,确保孩子们都安全无虞。 甘蔗地周围的桑树共有十六棵,每年得的桑叶都卖给了养蚕的人户,只是今年还没有人前来询问,也就任其自由发展了。 记忆里每年秋末冬初的时候,都会将桑树上面大部分的枝条剪去,待到来年春天这些枝条又会重新长出来。 只有这样做,来年的桑叶才会更青翠。 科学一点的话术来说,剪桑枝的行为是为了保存桑树里面的营养成分,这样来年春天桑叶成熟的时候里面才会集满养分,养出来的蚕出丝质量会更高。 也不知为何今年迟迟没有人上来收桑叶。 桑树上还有少许未成熟的桑葚,就便宜鸟儿或其他孩子了。 “乖宝,咱们该回去了。”姜芷朝着叶珩招手,两个孩子纷纷抬起头来。 叶珩嘟着嘴,看了看小胖,又看了看姜芷,露出不舍的神情:“可是娘亲我还想再和小胖玩一会儿。” “那你可以邀请小胖到咱们家去啊。”姜芷柔声道。 “你要去我家吗?”叶珩问道。 “你家有什么好玩儿的吗?”小胖反问。 “当然啦嗯,我小叔叔给我做了小马。” “哇,我要去,我要去。” 两个小孩儿不约而同地露出紫色的小嘴,就连手上和衣裳上面也沾了桑葚的汁液。 姜芷扶额,她走在后头,看着前面两个小鬼头打打闹闹的跑了一路。 回到家,姜芷先用清水给他们俩都清洗了一番,然后再放他们去玩儿。 叶珩有玩伴是一件好事。 毕竟谁不想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呢。 姜芷将桑葚全部洗净,控水晾干,剁成桑葚泥。然后拿出两斤冰糖放入锅中加清水小火熬制。 不一会儿空气中便蹿出了一股甜香。 小胖咽了咽口水,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 “姜姨,你在煮什么呀?好香哦,好像糖的味道。” “就是糖呀。”姜芷掰了块红糖给小胖,小胖先是拒绝,然后顶不住糖的诱惑,还是接了。 正当他想一口吃掉的时候,忽然想起之前小萝卜说要把最大的桑葚给娘吃,想到家里对他最好的娘亲,小胖只掰了一点点红糖碎末放进嘴里,然后把剩下的小心翼翼的放进小荷包里。 好东西一定要和娘亲分享。 等到糖熬的差不多的时候,姜芷将一大碗桑葚泥倒进去,不停的搅拌,直至糖与桑葚混合均匀,再倒在涂过油的案板上。 叶小妹闻着味道从针线框旁边移开。 “这是桑葚糖吗?”方才她见嫂嫂放了一大碗桑葚进去。 “没错。”姜芷切了一小块儿还没完全凝固的桑葚糖下来,递给叶小妹,道:“快尝尝味道。” 叶小妹拿筷子夹着吹了吹。 “好甜啊,还有桑葚果的香气,又很像梅子。”叶小妹仔细品尝之后评价道。 “先前二房帮了我们甚多,我就想用点什么回礼,糖是最为金贵的了,这样熬了之后他们便看不出糖的颜色。”姜芷只说到这里,叶小妹就全然明白了。 白糖的事仍然是一个秘密。 傍晚,小胖的娘过来接小胖。 小胖还没有取大名,村里人,都叫他小胖,因为他被养的白白胖胖的。 他娘姓燕,大家叫她燕四娘。燕四娘家是几年前和丈夫一块儿迁到叶家村来的,燕四娘的丈夫钱川做流动杂货生意,俗称卖货郎。 平时挑着一担子货物四处售卖,十天半个月不着家是常有的事。 不过他们的夫妻关系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好。 钱川疼爱老婆孩子,卖货挣来的辛苦钱都交给妻子打理,燕四娘凭着这些钱短短几年间就攒下了五亩地,还造出三间木房。 燕四娘性格比较腼腆,还没和姜芷说上几句话,便面红耳赤的。 这和之前那个社恐屠夫有的一拼,不同的是,燕四娘更柔,也不及屠夫那样凶神恶煞。 不过姜芷觉得燕四娘身上有种不属于乡野的气息,尽管她已经尽力掩饰,但她身上那种行走坐卧的规矩绝不是普通人户培养得出来的。 ------题外话------ 上架了,上架感言写什么好呢? 摸爬滚打求月票! 感谢大家支持,ua~ 另,今天还有四章哦 第69章 种爹爹,赔礼 “你爹爹回来了。”燕四娘拍了拍小胖。 “真的吗?爹爹回来啦。”小胖压住想一蹦三尺高的想法,认真朝姜芷拱手行了个礼。 “姜姨,我以后还能来找小萝卜玩儿吗?” 姜芷注意到钱小胖的行礼方式和本地男子的有所区别。 或许真的大有来头。 “可以呀,随时都可以来,姜姨非常欢迎。”姜芷半蹲着摸了摸小胖的头发,这孩子养的比自家的好,瞧这浑身的肉肉,自家的那个小孩儿脸上带着婴儿肥,身上却干干的,没有小胖可爱。 “好哦,那我和娘亲回家啦,我爹爹还等着呢,姜姨再见,小萝卜再见。” 叶珩抱着小木马,嫌弃得超小胖挥挥手。 呼,终于走了,没人和他抢娘亲的注意力啦。 叶珩将木马放进房间的小木柜里,而后自己去桌上喝了开水,拿起竹片在沙盘上画画。 姜芷见叶珩似乎有些不开心,凑过去问:“咱们家乖宝咋啦?是舍不得小胖吗?” 叶珩摇摇头,想了想说:“娘亲,我以后还会有爹爹吗?” 姜芷嘴角抽了抽:“???” “小胖都有爹爹。”叶珩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可是你也有啊,你上次还说你爹爹被人埋进了土里呢。”姜芷学着叶珩嘟嘴。 “啊?”叶珩懵了:“那我爹爹还会从土里再长出来吗?” “你听阿娘给你说,我们假设播种,有的种子埋进土里就能长出很多粮食,而有的种子却长不出来,这是为什么呢?”姜芷蹲在叶珩身边,轻轻抚着他的背。 “因为那个种子是坏的。”叶珩不假思索的答道。 “所以你可以把你爹爹当做一枚种子,如果他坏掉了就长不出来了。” “啊,所以爹爹坏掉了吗?”叶珩恍然想起之前阿娘对他说过,爹爹永远也回不来了,那他是真的没有爹爹了。 “是啊。”姜芷点点头。 叶珩歪着头好一会儿:“可是我听二爷爷说种进地里的种子没长出来可以补种,阿娘可以再种一个爹爹,这样我就能有好多好多爹爹了。” 姜芷:“……” 孩子的思想果真天马行空。 跟不上跟不上。 “你看哈,种粮食也要分季节,更何况你这是种爹爹,要等到缘分到了才可以哦。” “那什么时候缘分才到呀?什么是缘分?”叶珩双重问。 姜芷心底一凝,她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可以和小孩子讲道理呢。 “缘分啊,那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就像天气,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下雨。”姜芷耐心解释。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个爹爹。”叶珩不再问。 姜芷心力交瘁,不是重点好吗? 傍晚,叶二郎背着抱着一捆草回来。今天走之前和小妹说好了,喂鸡的草他在下学路上带回来,所有叶小妹才没出去割草。 叶二郎回来,意味着二郎小课堂开课了。叶小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和叶珩一起听叶二郎讲今日学堂所学。叶二郎模仿着绣先生的仪态,活像个小老头。 姜芷则负责一家人的晚饭。 翌日天不甚晴朗,阴云密布,姜芷见屋里的地上湿漉漉的,这是将要下雨的征兆。于是她去了柳氏房间里将冰糖等全都收起来,放到干燥的地方去。 忽然想起甘蔗地里杂草长出来了,便扛着锄头去除草。 “姜娘子,请问这里是姜娘子的家吗?” “姜娘子!” 院子门口有个壮壮的身影抱着个什么东西翘首呼喊,听他语气颇为焦急的样子,叶小妹从织机上下来,打开院门。 来者是个陌生男子,手里抱着的是装满杂草的背篓。他长得恐武有力,叶小妹不禁后退了两步。 “你是谁?有何贵干?”叶小妹警惕道。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这个人怎么会认识嫂嫂? 那汉子挠了挠头,问道:“请问这里可是姜娘子家?我是山中猎户,上回不小心射坏了她的背篓,这回是来赔礼道歉的。” 嗯?叶小妹懵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家中的确有个背篓破开了个洞,难道就是上回? “你且等着,我嫂嫂在地里劳作,我寻她去。”正当叶小妹要去寻姜芷,却看到熟悉的身影扛着锄头从外头回来。 “次桑,你怎么会在此?”姜芷一眼就认出这是那日在山中射坏她背篓的猎人。 “嘿嘿,上次是我唐突了,差点儿伤到娘子,这些天我编了一个新的背篓给你娘子送来,娘子可别嫌弃我手艺粗笨。”次桑放下背篓,憨笑着。 “那日不是说好了吗?我并不计较。”姜芷无奈,这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这位猎人的长相和想象中的有所不同,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干练,矮壮矮壮的,脸上和身上都是一大片饱经日晒的肥肉,肚皮上的衣裳无法正常扣上,便用腰带环了两圈给勒紧了,但还是遮不住胸口那撮毛。 “这可不行,咱的错咱就得弥补,反正这些东西我是万万不会收回去的。”次桑一双眯眯眼里全是真诚:“还请娘子收下,都是山里的东西,不值两个钱。” 姜芷无法,只得点头。 “你住在山里面,离叶家村挺远的,进来坐坐,喝口水再走。”姜芷邀请次桑进院子,然后将屋檐下那张平日里用来吃饭的小桌子抬出来,叶小妹见状给次桑倒了碗茶水。 这茶是上次安嫂嫂带来的,之后便一直喝着。 练了会儿字便趴在桌上睡着了的叶珩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次桑。 哇,大块头! “小姑姑,他是谁呀?怎么会在我家?” 叶小妹柔声解释道:“这是山里的猎人,你可以叫他次叔。” “猎人?”叶珩兴致勃勃地跑到次桑面前,仔细打量着他。 “嘿,大块头,你会捉小鸟吗?”叶珩胆子很大,似乎一点儿也不怕次桑。 次桑先是愣了一下,耳根子红了起来,自信道:“当然,我不仅会捉小鸟,还会捉野鸡,打狍子!” 这是他作为猎户的专长,说起来当然得自信满满。 次桑说话时,手臂上的肉还轻轻颤动,他生怕自己长得太丑了,会吓到孩子。 第70章 七七丧祭 “哇哦,那你也太厉害了!”叶珩小娃崇拜道。 次桑不说话,只是笑,脸愈发的红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娃娃夸赞,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次桑叔,你可以教我打猎不?我也好想学呀,这样家里就能常常吃到肉了。”叶珩小娃仰着头一脸期待的看着次桑。 “好啊,不过你现在太小了,等你长大些。”次桑道。 “哦,可是我五岁了耶。”叶珩胡乱说着。 虚岁也是岁。 “那也不行,至少得七八岁。” 姜芷抓起背篓里的杂草,发现下头躺着只还有气儿野鸡。 这……若是背篓就算了,怎么还能接受别人送的野鸡呢?姜芷提着背篓到次桑面前:“次桑小哥,背篓我就收下了,但这野鸡你必须拿回去,这我万万是不能收的。” “不行的,不行的。”次桑连忙摆手:“差点伤到你,让你受惊了,这个补补。”次桑起身后退,一定要姜芷收下。 看来不把事情说严重一点,是摆脱不了了。 “这可不成,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脸皮有多厚,什么事儿也没有,平白无故讹了人家一只野鸡。”姜芷单手叉腰,指着院子外头。 次桑犯了难,他没想到只是送只野鸡会给人造成这样的麻烦。 “我看这样,你就按市场价把这只鸡卖给我,过几天我们家要请客吃饭正缺野味,你手里还有别的东西吗?” 姜芷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家里还养着几只活兔子,如果你要的话我明儿个给你送来。”不过这价格,就不要按市场价了,打个对折才好。 上次就差那么一点儿,如果没有背篓挡着,他就杀了人了,实在是后怕。因为太过愧疚,所以才要好好补偿。 “行,就这只野鸡,再加两只兔子。”姜芷想到手撕兔了,那滋味,令人口水直流。 送走次桑,姜芷关上院门,将上次在山上发生的事与小妹说了下,叶小妹捂着胸口一阵惊讶。 “祸从天上来啊。” “可不是嘛,不过嫂嫂我福大命大。” “没错,嫂嫂是有福之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叶小妹微笑。 姜芷将那只半死不活的野鸡处理后给几刀子肢解了,动物解剖她完全不在话下。 像这种长年奔跑在山野之中的野鸡,浑身腱子肉,特别的紧实,不适合拿来红烧,只能炖汤。 第二天一早,叶二郎刚出门不久,次桑便提着两只兔子上门了。姜芷昨日傍晚在村里打听过,县里酒楼食铺收野鸡、野兔都按肥瘦大小来。 经过分析,姜芷决定这只野鸡就付给次桑五十文,野兔两只一百四十文,共计一百九十文,另外再给红糖发糕两大块儿,作为背篓的报酬。 次桑起先不接受,按照他自己的设想,他是想半价的,可姜芷不同意。 姜芷没有占别人小便宜的习惯,何况是一个性子单纯的陌生人。 次桑被迫揣着两大块红糖发糕以及一百九十文钱回到山上。 “东西都送出去啦?”一老妇动作麻利的切着猪草,见儿子次桑回来,抬头笑问。 “这不叫送,叫卖,阿娘,这是姜娘子送的发糕,很是香甜。”次桑拿了湿帕子给老妇擦手,然后递上发糕。 “这娘子人品好,善良,不占便宜。”老妇闻了闻红糖发糕,一股子焦糖香气,一下子刺激得她味蕾大开。 “是啊。”次桑耳尖又红了,人也漂亮,看着特精神,让人高兴。 次桑慌忙甩了甩头,他咋有这种想法?太丢人了。 老妇又颇为可惜的说道:“人好,却已嫁人为人妇,这样的女儿注定不能成咱儿媳。” 次桑眼里的光顿时暗了下去。 她不仅嫁为人妇,还有可爱的孩子。 “明日便是你大哥哥去世七七四十九天,待明日祭拜后,便摆上几桌,请大家吃个便饭。”按照本地习俗,人从死的那天开始,第一个七天算头七,往后二七、三七……一直到七七都要祭祀。家里穷,也就只前三天请了道士诵经,人埋了便主人家自己设祭。 但这七七,还是得重视一下。 叶大郎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知道明日会否有同窗好友到? 还得多预备一些。 叶小妹提了篮子:“嫂嫂,我去田间采些野菜回来,做成野菜团子也不失为一道好菜。” 姜芷则牵了叶珩锁上门。 “娘亲,咱们去哪儿呀?” “明天是你爹爹四十九天冥祭,咱们要办一场。” “哦,有哥哥姐姐来吗?” “当然,你大爷爷、二爷爷家的小孩都会来呢。” 姜芷先去了周家,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周家帮忙颇多,在姜芷的邀请范围内。 然后是叶家二房众人。 这样算起来,每桌八人就得办五桌,其中四桌给自家人,另外留一桌,预备给叶大郎生前的同窗。 虽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预备着总不至于到时候措手不及。 家里没有那么多桌椅板凳以及碗筷,还得借。 因为家里要过四九,叶二郎提前向绣先生告了假。 翌日五更天,姜芷一家人便起床,叶小妹和叶二郎负责打扫收拾家里。姜芷则提着两只饿了一天的兔子到井边处理。 兔子剖开后味道挺大,姜芷将两只兔子挂在树枝上剥皮。上辈子做过一个关于兔子的实验,不知道有多少只兔子死在她手上,最开兔子始她被剖得稀巴烂了,到后头直接“庖丁解牛”。 姜芷速度很快,兔子皮保存的也很完整,现在天气渐热,兔子皮要尽快处理。正当姜芷要埋掉兔子内脏时,她发现四五条狗正蹲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 “行行行,都给你们。”姜芷将内脏甩出去,顿时被狗哄抢。 冲掉血水过后,姜芷提着木桶和两只兔子回到家中,然后用各种调味品对兔子进行腌制。 没有辣椒的世界,少了很多快乐。 要想得到辣味,除了姜蒜,就只有用芥菜的种子,这是用来制作芥末的原材料。 第71章 办酒席 姜芷回来时,叶小妹已经做好了早饭。吃过早饭,姜芷马不停蹄得将野鸡斩了用姜片加猪油炒过丢进砂锅里炖煮。 “嫂嫂,我看有兔子、野鸡,咱还杀了只自家养的鸡,准备几个菜呢?”这些菜比过年还丰盛,往年他们过年最多有两只鸡,几块腊肉吃。 也是因为家里的日子好了,要是放在以前这些东西过年也未必能见到。 “待会儿让二郎把兔子烤了,咱们手撕,再炒个鸡丁,炒个青菜,还有你的野菜团子,柜子里的油果子,煎一摞饼,咱们再蒸一大锅米饭。” “好,野菜团子先蒸过后再炸会更好吃。” 天刚亮,村里炊烟袅袅,偶尔有几声犬吠、鸡鸣。 叶小妹捏着菜刀在案板上飞速剁菜,姜芷抬头看了下东方的天空,这天气似乎不太妙,从昨儿个开始就阴沉沉的,还特别的闷热,似要下雨。 这白日不要下雨才好,免得弄脏了鞋袜。 姜芷埋头清洗着各种食材。 又发了一盆面,准备蒸上一屉馒头。 天已经完全亮了,清晨的宁静被打破,乡间小路上陆陆续续有了人影。 “大妹子,我给你送桌子板凳来了。”大牛扛着一张桌子,身后跟着二毛,二毛挑着担子,里头装着碗筷。 昨日得知姜芷要办席面过来借碗,今天一早吃过饭就将碗洗干净了送来,二房不像大房人丁单薄,吃饭的人多,吃饭的家伙自然也就多。 二房送来了碗筷过后,周家也送了两张桌子和两副碗筷来。 加上家里的两张,刚好凑齐了五张桌子,以及相配套的板凳。 姜芷撕完兔子,又烧好了鸡丁。周氏带着儿媳妇前来问询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姜芷也不客气,像这样的农村酒席,都是左邻右舍自发帮忙做的。 除了周氏和她儿媳妇,还有秋氏过来一块儿帮着姜芷做饭。 叶二郎在外头招呼客人,这个时间,大家都还忙着自家的事儿,只有少数几个人上门唠嗑了。 各家几个小孩子拢在一块儿带着叶珩在竹林玩儿。 姜芷事先烧好了茶水,叶二郎下学后削的竹筒做杯子,这样就不会用吃饭使用的碗,导致碗碟不够了。 等到半上午的时候,姜家一家子坐着马车来了。 “小妹,快看是谁来了?”姜御跳下马,丢开马绳便冲向正在添茶的姜芷。 “谁来了?不就是大哥哥你?”姜芷目不斜视,没有注意到姜御眨巴眨巴的眼睛。 姜御一脸受伤,捂着胸口道:“哎哟,我还以为你把大哥都给忘了呢。” 姜芷放下壶,看向姜御:“几日不见,大哥风采依旧。” “哈,小妹这话我爱听。”姜御的脸像开出了花一样。 “行了,别在这耍嘴皮子,还不去搬东西?”安氏跨步进来,没好气得打断姜御演戏。 “小妹,我带了二斤五花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安氏让丫鬟将猪肉送到灶房。 “嫂嫂尽快去耍,灶房那边我来就可以了,让大哥带着你四处转转。”姜芷不是不想让安氏下厨,实在是灶房太小了,容不下那么多人。 安氏道:“好,我先和你哥哥去祭拜大郎,随后帮你招待客人。” 姜芷点点头,走进灶房,丫鬟小翠是个社牛,已经和周家嫂嫂和秋氏等人打成一片。 “姜娘子,这猪肉该如何做?”小翠提着肉问。 “我来。”姜芷接了肉,这肉闻起来没有难闻的味道,又是五花肉,姜芷一瞬间就想到做什么了。 只见姜芷将猪肉洗净,丢入温水中浸泡,一盏茶时间后又捞出,加入葱段和酒焯水,浮沫后捞出抹酱油上色,然后用清油煸炸,炸好后抹上用盐、酱油、五香粉、糖调制的调料。 然后就着锅,炒了一大海碗梅干菜。 又拿出小碗来,底下铺上涂好调料的肉,再上头铺上梅干菜,将剩下的料汁匀入碗中,而后将几只碗放进蒸笼。 “大妹子,这又是什么做法?”秋氏见姜芷一顿操作,觉得甚为奇特,还是头回看到这样的做法。 将肉煮了又炸,炸了又蒸。 “我也是突发奇想,这样肉可以染上梅菜的味道,而蒸出来的肉十分软糯,想来味道应该不错。”姜芷盖上蒸笼盖,让小翠给灶里添柴。 “从未听说过肉还能这样做。”秋氏道。 周家嫂嫂也道:“是啊,这菜可有名字?” “待肉熟透后,我便将碗扣过来,上头的梅菜会到下头去,不如就叫它梅菜扣肉。”姜芷知道,这个时代八大菜系还没有完全形成,梅菜扣肉也没出现。 恰好,这种不考验火候的蒸菜对于炒菜不好吃的人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这样蒸出来的扣肉,能下两碗米饭。 “好啊,这名字好听又贴切,若是好吃,往后逢年过节我也做。”秋氏笑道。 姜芷微微颔首,炒青菜交给了秋氏。 炒鸡丁和手撕兔在秋氏等人来帮忙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放在灶台上用碗盖着保温。 叶小妹在摆碗筷,快到中午了,叶大郎没有一个同窗前来。不过这样也好,少了些人情往来。 小青菜在锅里炒炒便能上桌。 姜令安和一众大老爷们儿坐在院子里谈天说地。 姜芷让二郎带着叶珩去叶大郎坟前前磕头烧冥钱,回来之后开席。她要留在家里招呼客人,就不去了。姜芷不去是有原因的,她不是叶大郎真正的妻子,去了不合适。 封建时代的规矩,男女不同席。 因此姜芷将男客的桌安排在屋内,女客的桌子安排在屋外。 这样安排也是因为男客里有几个年岁大且辈分高的。 “大妹子辛苦了,弄出这么多好吃的,可真香啊。”大牛坐在板凳上,闻着香气咽了咽口水。 姜芷朗笑着:“大牛哥觉得香就多吃些。” 今日这桌席面上有宫保鸡丁、梅菜扣肉、手撕兔三个硬菜,又有野菜丸团子、炒青菜、油果子三个下酒配菜。还有鸡汤暖胃,且馒头米饭管够,还有酒。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就是村里的富贵人家也不敢这样吃啊。 看得出来这是下血本了。 ------题外话------ 真不是挑了这个日子吃酒席,实在是撞上了,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儿。安倍亡了啊。 第72章 明算账,身世 不过一想到跟着姜芷娘家人一块儿来的大箱子,加之姜御常年在外行商的商人身份,便知姜芷有这样的娘家护身,再穷也穷不到哪里去,大家又都放心得吃了。 实际上姜御并非商户,他只是在外混口饭吃的民户。 姜令安不肯让姜御入商籍,故而姜御空有一身行商的本事却处处受限。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风光。 姜芷带着叶珩坐在小孩儿桌,她从天不亮就开始烧饭,现在除了想喝点茶水,对食物一点别的想法也没有。看着叶珩认真吃饭,桌子旁的别的小朋友抢着吃,姜芷有些后悔坐小孩儿桌了。 这里的小孩儿才不会吃几口就下桌呢,村里每家每户,一年也吃不上几回肉,现在席面上有这么多肉,他们都往死里撑。 姜芷看着他们大口吃饭,不跟他们抢了。叶珩吃饱后,姜芷便将他交给叶小妹带着,自己在灶房收拾,顺便给大家伙添饭。 饭后,几个空闲的妇人帮着姜芷收拾,今天桌上的饭菜几乎被薅光了,姜芷还加炒了一个青菜,这才够的,她第一次请人吃饭,低估了这帮人的饭量,幸好蒸了一大锅米饭和馒头,主食管够。 要是放到后世,桌上菜不够主人家会丢失颜面。 但在这里,他们似乎一点也不计较。 也有可能是今天肉菜丰盛,就如那道梅菜扣肉,刚上桌肉就被一抢而空。 统共二斤五花肉,做了五碗,每一碗分到的其实没几片。 这是姜芷第一次做这个世界目前没有的菜,除了好吃,没有引起别的轰动,很好。 以后可以尝试做东坡肘子,炸酥肉、椒麻鸡等,这些她都知道怎么做,只是没做过。 “秋大嫂嫂,清点一下你家的碗筷和板凳,看有没有少?”姜芷将二房的碗碟筷子都清理出来放进框里,借来的碗各家长得并不相同,因此能够分辨出来。 只是今日还是出了个事故,周家的碗打破了一个,还得拿到镇上去修补。 碗也是金贵物件,谁家碎了一只碗,首先考虑的不是扔掉,而是拾起来收好,找补锅匠看看能不能修好继续使用,补锅匠一般也能锔碗。 姜芷在周家送来装碗的篮子里放了五文钱,赔碎碗钱,并没有和周家嫂嫂说,如果她知道了,定然是不会收的。 秋氏数了数,道:“没错,就是这些,一个没少。”随后大牛将这些都挑了回去,二毛扛着桌子。 收完灶房的各种残余,秋氏去了周家嫂嫂家唠嗑,把空间都留给了姜家人。 姜御和姜令安一起将装有红糖的箱子抬进门,姜令安便带着叶珩出门子去村口玩儿去了。 “小妹,我这次沿途回来经过各地买了两百斤红糖,都是以比新安县低的价格买的,每斤一百六十文,共三十二贯。” “确实削减了成本,不过大哥,红糖毕竟是成糖,如果要最大程度削减成本,还是甘蔗更好,甘蔗榨汁,熬煮后就能成红糖。”姜芷道。 姜御赞同得点点头:“的确,你那两亩地甘蔗苗成本就四贯钱,我询问了琼州甘蔗商和百越糖商,一亩地能产甘蔗六千五百斤,十五斤甘蔗出一斤红糖,大概算了算,这一亩地的甘蔗少说也得产四百三十斤红糖呢。” “成本低,白糖的卖价便不用定太高,这些账大哥可要记好了,等第一批甘蔗出来做成糖卖掉后,咱们再来结算成本,小妹我现在可是一贫如洗,家里能运转,全靠着大哥大嫂帮衬。” “哈哈哈,咱们家虽然不是家财万贯,但养你还是养的起的,这些就不要计较了。”姜御看了看身旁的安氏,复看向姜芷。 “那可不行,亲兄弟得明算账,大哥你是姜家大郎,而我已经是叶家妇,叶家不止我孩儿一人,还有二郎和小妹,这份产业是我与大哥之间的,切不可攀扯上咱们背后的家族。” 她早就想好了,和姜御的合作是她与姜御单方面的合作,两个家族之间的利益绝不能攀咬过紧,否则日后稍微有点矛盾,便会导致合作崩盘。 这种家族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的事,姜芷不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许她这一代和下一代不会,那么下下代呢? “阿御,我觉得小妹说的对,账本上的事不可糊涂。”安氏在一旁道。 “那好,咱们双方各自做一个账册,等到甘蔗成熟,一切步入正轨后,咱们再合账本,重新做蔗糖的账,这几个月的所有成本等第一批甘蔗白糖做出来之后再从中扣除。二百斤红糖大概够小妹用到甘蔗成熟了。” “好,还是大哥想得周到。”姜芷笑道。 姜御又道:“我听说你送二郎上了村学,你居然不把人送咱阿爹的私塾,尽花冤枉钱,咱阿爹要是知道了,得削你一层皮。” “这件事我有自己的考量,大哥二郎毕竟是叶家人,若是送到阿爹的私塾,所有的花销阿爹肯定不好意思收我的,二郎性质敏感,自尊心强,他怎么会接受?更何况镇上太远来回不方便,加之二郎从未启蒙,阿爹教起来肯定不习惯。”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送到镇上私塾,村学对于二郎启蒙来说相对方便些,日后二郎基础打好了,便可送到镇上或县上去读书,其实看的是二郎自己的意愿。 姜御又问:“哎,那珩哥儿呢?” “珩哥儿年纪还小,我想再留一两年,到时候再交给阿爹也不迟。”姜芷一点也不想让叶珩现在就去读那些儒家圣贤书。三岁到五岁,快乐学习识点字,学学算学。 姜芷理科出身,在儒家经典上教不了叶珩什么,但在算学上她绝对可以完爆这个时代的所有人。她十四岁就上了大学,三年修够本科学分,本科提前毕业,后来硕博连读,二十二岁就博士毕业了,直接留校任教。 她本科学的生物,硕博都读的化学相关。 只可惜她挂了,还穿越到了古代,那些高深的知识现在都用不上了,倒是一些实用性化学还适用些。 第73章 站稳了,再走,再跑 比如白糖、肥皂、香水,甚至是口红。这些,学过初高中化学就能制作出来的小玩意儿。 姜芷觉得,她有必要在原有学识的基础上进行古代文学专业的学习,以及古代民风民俗相关的记载收录,不然和别人谈话时容易受文化限制而导致露馅儿。 “先前我听你嫂嫂说过,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姜御说着,安氏也跟着点了点头。 姜令安带着叶珩回来,和外孙出去一趟他又想把人给拐进私塾,这次可不是他强烈要求的,而是外孙主动提及的。 “阿爹,珩哥儿还在孝期,再忍耐些。”姜御帮腔道。 “是啊,阿爹,等孝期过了,别说外孙就是小妹也会从叶家村搬走。”安氏也道。 “是吗?怎么之前没说过?”姜令安半信半疑。 安氏道:“刚才商议定的,之前当然没说过,而且珩哥儿刚没了爹,你舍得让他离开母亲吗?” 姜令安瞅着姜芷,好半晌才说道:“且再等等,可先说好啊,这次不是我提的,是小萝卜自己说出口我才提起,可别怪我呀。”姜令安觉得自己在家里人面前的名声全毁了。说的他猴急似的,一点情面也不讲,一点道理也不讲。 “天色不早了,咱们得回去,家里头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处理呢。”安氏说罢,和姜芷道别。 姜芷并未强留,她对人情世故的处理还没进化到这个程度。 自上次在县城里立下读书变强的志向后,叶珩就下定决心要好好读书了。可是以往逼着他读书的外祖父怎么又不同意了呢?叶珩疑惑不解。 “娘亲,我以后都不害怕了,我会像爹爹一样,读好多好多书,然后给娘亲好日子。” 叶珩望着自家娘亲,那双大眼睛里装的满是对知识的渴望。 姜芷微微一笑,一把将叶珩抱在怀里。 “可是你现在不正在学吗?每天小叔叔都会把学堂里学到的知识教给你,你就忘了?” 叶珩摇摇头:“我没忘。” “小孩子都是从躺着,然后再坐着、站起来、走路,最后学会跑的。”姜芷翻出《论语》,随便打开一页放到叶珩面前,道:“现在阿娘打开的是《论语》,这上面的每一个字你都认识吗?” 叶珩看了老半天,然后苦着一张脸摇头:“不,好多字都不认识。” “所以你现在刚学会站起来,还不会走路,更不会跑,你得站起来,站稳了,然后再学会走路对吗?” “是的。”叶珩若有所思得点头。 虽然阿娘说的他听的不是很懂,那还有道理的样子,阿娘说的对。 “很好,咱们乖宝先跟着小叔叔学习识字和简单的句子,等到小叔叔都没办法教你的时候,阿娘就把你和小叔叔送到外祖父的私塾,好吗?” “好。”叶珩乖巧答应。 这小滑头。 姜令安的私塾里学生都是启蒙过的,他和二郎两个文盲在里头除非开小灶,否则就只能是听天书。 此时周家,周家新妇坐在自家男人身边做着针线活儿。 周家嫂嫂则在一旁纳鞋底。 至于男人们,百无聊奈的数着院子篱笆上有几根竹条。 “叶大郎死前怎么不见娘家人如此频繁过来?”周家嫂嫂忽然说。 周大郎道:“可怜同情外嫁女。” “我看未必,这事儿我早有耳闻,之前姜芷和叶家大郎定亲的时候,他的那个大哥对叶家大郎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姜芷成婚时,就一身嫁衣看的过眼,想想也知道,一个开私塾时?能赚多少钱?那些钱都是她那个好大哥给的。” “娘子说的有道理,我还听说娘家大郎都这般年纪了,还没个一男半女,这舅子稀罕外甥也说得过去。”周大郎接着道。 “是啊,可惜可惜。” 大雨噼里啪啦得下起来了,姜芷换上草鞋背着蓑衣斗笠去接下学的二郎,这一路泥土湿软绵密,她险些把草鞋扯断。 只见叶二郎抱着胸前鼓起的包,在大雨下狂奔,一身湿透,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二郎,雨太大了,你当心些。”姜芷双手并用,将蓑衣斗笠往叶二郎身上套,系好带子后,姜芷又道:“咱们走快些,回去冲个热水,再喝碗姜汤驱驱寒。” “多谢嫂嫂,今日大雨,学堂西南角塌了一处,险些压到人。”叶二郎边跑边说。 “那你可是吓到了?”姜芷摸了一把自己头上的斗笠,抖掉不少积水。 “没有,我认真看了西南角的那片,只是年久失修而已,若是老张头在,三天就可以捯饬好了。” “原来如此。” 两人快步走在田埂上,远远地可以看到偏偏稻田,青油油一片在雨中被打得东倒西歪。 “这雨下得好,嫂嫂我想出来捉鱼吃。” “这……”还有鱼? “每次下大雨,小河边总有鱼要越过河到稻田里,咱们可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行,待会儿我和你一块儿去。”姜芷怕叶二郎出事,满足孩子要求的同时,还得兼顾他的安全。 不知不觉,就就到了院子里,叶二郎衣裳没换,拿了捉鱼的笼子和篓子就往外跑。 “诶诶诶,二哥哥你去哪儿?”叶小妹在屋檐下招手。 叶二郎摆摆手,道:“捉鱼去,小妹你且在家等着,待哥哥与大嫂嫂捉几尾鱼回来煮鱼汤喝。” 下雨时,天气焖,水里缺氧,因此许多鱼会跟着氧气跑。只要田里的水往河里流,那些鱼就会顺着水流的逆方向使劲儿蹿。 叶二郎运气不错,下篓子的人不多,他找到个有利位置。 姜芷在一旁看着,她回过头去看向自家那两片秧田,长势颇为喜人,被揠过苗的那片长得比之前没被破坏过的还要好。 不愧是她空间出品,就是精品。 下好了篓子,叶二郎又在岸上巡视了两圈,水面上浮动着许多鱼嘴巴,可惜这些鱼狡猾的很,根本捉不到。 改天学堂休沐一定要做两根鱼竿来此处钓上几尾。 第74章 治愈的声音 “笼子下好了?”姜芷问道。 她第一次见到捉鱼,还挺新鲜。 “嗯嗯,等天快黑了我再来提笼。”二郎语气欢快,看起来心情不错。 两人冒着雨出来,冒着雨回去。叶小妹已经煮好了姜汤,并准备好了干净的衣裳。 姜芷端着一盆热水,关上门进了空间。逍遥居里面有专门的洗浴间,里头有个浴池。姜芷早上去井边剖兔子的时候,吸了一池子的井水。 没想到这会儿进来,池子里的水竟然变成了温水,刚好到适宜泡澡的温度,姑且就当它是个温泉。 姜芷又愉悦了许多,这个垃圾空间总算有点好处了。 以后还可以买几口大缸,装些能喝的清水进去。 空间原来的的水是不能喝的,能量太强,容易爆体而亡。 泡了十几分钟,姜芷感觉脚底下像踩着棉花团似的,浑身舒畅。 雨一直下到天黑还没停,姜芷一脸愁容的看着院子的院坝,她因为没钱,还没来得及将院坝弄成硬地面。这下好了,出行极其不方便。 这该死的孝期赶紧过去,她真的好想搬家。 “嫂嫂,我出去将鱼收回。”叶二郎说完冲向了雨里。 没过多久,叶二郎提着装着鱼的笼子从雨中归来,虽然泥地湿滑,但他的步子却和天晴时一样轻快,一看就知道是收获颇丰。 “快来看,有好几条呢。”叶二郎扬了扬手里的笼子,然后将其放到石台上。姜芷瞅了瞅,三条四指宽的鲫鱼,还有两条一斤多的鲤鱼。 “哇,有鱼汤喝了。”叶小妹手里举着剪刀,还没来得及放下。 “小叔叔,我能玩儿一下小鱼吗?” 叶二郎笑了笑,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个绿叶包,打开后里面躺着两条小鱼:“小萝卜快看,这是什么?” “是小鱼鱼!”叶珩跳起来,然后捧着两条小鱼,把它们丢在屋檐下的水坑里,然后蹲在那里用枯树枝戳着。 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甚至还有些滑稽。 姜芷轻笑,孩子真是个可爱的生物。 “我把篓子留下了,明早再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装几尾。”叶二郎借了叶小妹的剪刀,要去杀鱼,姜芷道:“二郎快去换衣裳,再喝些姜汤,明早我来解决这些鱼。” “好。”叶二郎停下脚步。 晚上,姜芷进入空间,砍了根竹子破成竹条,并将竹条插入到白雾旁。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白雾后退了些。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姜芷决定在空间里做标记,一共插了六根竹条,构成六边形,这样能更直观的观察到。 姜芷回眸,瞅像那些满树繁花的果子树,不禁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才结果啊?这些桃树进来之后不会变成王母娘娘的蟠桃了?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那得等到啥时候?那时候都没她了。 这场雨一连下了两天,只是后一天没有前一天的雨那么猛。姜芷将自己熬制的桑葚糖分给上次打官司帮了她的二房与周家后,便扛着锄头去查看田里的情况,如果水太多,则要开闸放水。 她刚到田边,就发现自家田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一股水从里边儿冲出来,冲到另一块田里。 而田里的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反而比之前更浅了。 姜芷挥动锄头将缺口给堵上。 一股无名之火从她胸口升起,怎么老是有人动她的田? 她真的搞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这样? 再看别人家的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姜芷去看了看二房的田,也没动过,所以不可能是二房看她田里水多帮忙开的缺口。 忍不住了! 尼玛!要是被她知道是哪个鲨比,她一定要弄死那个家伙。 姜芷扛着锄头气鼓鼓得回到家中,这两块田的事儿算是过不去了。该死的鲨比! “嫂嫂怎么了?”叶小妹一下就注意到姜芷周身的低气压,关切问道。 姜芷摇头:“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之前的某些事,情绪蹭的一下就上来了而已。” “没事就好,咱不气,不能为那些不想干的人事气坏了身子。”叶小妹安慰着。 姜芷本来在气头上,但一听到叶小妹的声音,气顿时消了一半。 “小妹的声音真好听。”姜芷笑道。 叶小妹心底一顿,声音……她的声音…… 其实她的长相在一群花魁里不算出众,她能有一定名气,靠的只不过是三分容貌,剩下的七分都是声音。 那个男人曾经也深情款款的在她耳边呢喃:娇翠欲滴,余音绕梁,似水如歌…… 呵呵,假的全都是假的。 叶小妹吸了吸鼻子:“是吗?真的有那么好听?” 姜芷发现叶小妹的异样,迅速在脑子里脑补。 假定叶小妹的声如银铃是不变的事实,那么她在未来围绕着声音一定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有好有坏。 看她方才一瞬间的神色变化,情况应该不是很妙。 “当然,如天赐一般。”姜芷赞道:“你不知道,嫂嫂可喜欢听你说话了呢,我方才心情不好,一听你说话,我气顿消,只有带有仙法的声音才有这般效果。” 真的吗?叶小妹怀疑的看着姜芷。 “没错,就是治愈!你的声音可以治愈,就像大夫手里的药一样,可以治愈别人,让人感到无比舒心。”姜芷总算想起了那个形容叶小妹声音最合适的词。 叶小妹愣住了,所有的人都夸赞他的声音美,宛若天籁,从来没有人说过治愈,原来声音还有这种作用?叶小妹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姜芷柔声道:“就像你刚才治愈了我,这是一种心灵上的,并非肉身。” 叶小妹点点头,她明白了。叶小妹转身走回到织机旁,一边打络子,一边哼唱:“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雨霖铃》柳永) 姜芷坐在屋檐下,闭眼享受。 在一旁认真练字的叶珩也停下笔认真聆听。 第75章 水车 叶小妹声如抽丝,点点风情藏纳其中,绕梁三日而不绝也。 重生回来唱的第一支词,便是三变名词。她有幸识得三变公子,得其一首赠词,已知足了。三变公子去时,她也曾缟素。这天底下,没有比三变公子更加怜惜她们这些青楼妓馆的婊子了。 姜芷听完叶小妹的歌声,莫名的觉得叶小妹的唱词十分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哪儿熟悉了。 自上次水田缺口后,姜芷每日少不了早晚要去田间溜达一圈,像一头维护领地的豹子,目光对准了暗处的敌人,谁要是敢来践踏,定要撕下他几块肉来。上一场雨过后,连续三个月都没下雨,反而天天曝晒,田里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了。 就连周围的植物也蔫儿了不少。 前几个月姜芷还在夸古代的天气好,夏天不热呢,进入六月后她就被打脸了。 田间的水从淹过小腿,一直到干裂,只用了两个月时间。而此时稻子要抽穗,绝不能缺水。 姜芷无语得望着天空,她小时候见别人种过地,自己没种过,现在亲自下手操作了才知道有多难。每天早出晚归不说,还得老天爷赏饭才有得吃。 工靠机器,农靠天,这话真没错。 叶二郎费力得拖着一根柏木下山,姜芷听到后院有声音,忙过去看,只见那树比叶二郎的大腿还要粗壮,他抱着十分吃力。 “砍树怎么不叫人帮忙?”姜芷忙走过去和叶二郎一块儿将剃了枝桠的柏树抬到前院。 叶二郎放下树,又背上背篓准备上山,他道:“我看嫂嫂和小妹都在忙,而且这东西不重,嫂嫂莫要担心。” 山上还有柏树枝桠,是极好的柴,烧起来火特旺,必须拿回来。 叶家全家人都出动了,跑了两趟才把柏树枝桠给搜罗干净。叶二郎提着柴刀将大一点的柏树枝桠砍成小节,再用稻草捆成小把,整整齐齐的码进柴房。 姜芷想要上手却被二郎给制止了,他说柏树上有难洗的浆,一旦粘在手上,好几天都洗不掉。 叶小妹纳闷儿:“好好端端的,砍树作甚?” 二郎道:“王十八给我的图,我最近拆解出了一张,想做做看。” 那图姜芷知道,是木匠行师父的绝活,叶二郎除了读书,最宝贵的就是那些图纸,只是她从未真切看过那些图。 柏树剥了皮,还得晾晒些时日,待里头的水分空了,才能成好材料。 叶二郎将剥过皮的柏树拖入柴房的草堆上摆着,里头趟着一堆木料,都是他这几个月一点一点的积赞起来的。 而后他又掏出宝贝图纸在地上比划研究,姜芷好奇那些图纸上具体画了些什么,于是提着小板凳凑过去看,叶珩也学着姜芷的样子挤在一起。 “娘亲,画画,画画……”叶珩想要伸手去拿叶二郎的图纸,被姜芷拍掉不安分的小手。 “乖宝,没经过小叔叔的允许,不可以动小叔叔的东西知道吗?要是你弄坏了小叔叔的宝贝,你拿什么赔偿给小叔叔?” “唔~痛。”叶珩嚷着,眼泪挂在眼角上了。 姜芷轻轻握住叶珩的小手:“呼呼,吃痛才能长记性,没经过别人允许,就不能碰别人东西知道吗?今天就算你嚎啕大哭,满地打滚,这也是阿娘必须要让你知道的铁条定律。” “还有,是谁之前说男子汉大丈夫的,瞧瞧你现在哭哭啼啼的小模样,还是小男子汉吗?” “嘤嘤,珩哥儿不哭了。”叶珩伸出袖子擦干眼泪,撅着嘴。 “这才对嘛,谁天天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姜芷摸了摸叶珩的脑袋,继续看叶二郎的图纸,姜芷给了他两大张纸,他将原图分解后,分解图都画在纸上。 看了半天,这图有些像堤坝啊。 突然她瞧见了另一张图上的齿轮。 齿轮……动力装置……干涸……小河……姜芷的思绪渐渐飘远,飘到水田不远处的小河边,小河的地势比水田的地势稍微矮一些,要想不费大力气将河水引入水田就需要一个动力装置。 而在古代,没有水泵这种东西,但有水车啊。 “乖宝,跟阿娘出去一趟如何?” “好呀,好呀。”叶珩伸手要姜芷抱他,姜芷只给了她一个拥抱,并没有将他抱起来。 “走小子,你都多大了,还要老娘背你走?跟上。”姜芷走前头,给叶珩留了个门儿。叶珩小腿快跑着跟上姜芷的步伐。 天朗气明,天光明媚,姜芷拉着叶珩沿着村口的小叶河走,一直走到七块田村,她才看到一个水车模样的东西。 “还真有。” 姜芷一把搂起走到不太耐烦的叶珩,加快脚步。 水车落在河里,只有一个大轮,而田与河之间是相平行的。这个水车的功能是将河水荡进小沟里,这个小沟连着一块田,而这田里的水又通过另一个人力翻车进入到别的田里。 “汪汪汪~汪汪汪汪~”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只黑狗对着姜芷使劲儿狂吠,姜芷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慌忙间将叶珩举了起来。 “大黑!住嘴!”呵斥声一出,黑狗瞬间偃旗息鼓,毫无之前的盛气凌人。 “实在是对不住,老夫这黑狗见不得陌生人,这位娘子你是哪家的?老朽咋没在村里见过你?” 老者一身布衣,双手背在背后,走起路来稳健有力。 姜芷抱着孩子对那老者微微颔首,道:“老人家,我是上头叶家村的,这一路走下来是为了看看水车。” “哦?”老者面露疑惑。一个叶家村的妇人专程来他们七块田村看水车?还带着个孩子? “敢问老丈,这水车是何时建在此处,建造这水车又耗费了多少木料呢?”姜芷道。 老者仔细打量了叶初半晌,走到水车旁,颇有些自豪得说道:“当初这水车可费了不少老夫精气神,先要劝村中民投钱,再请匠人选择合适地方建造,这前前后后至少花了得有十贯,” “原来如此,老丈辛苦。”姜芷盯着那水车,将其构造和选用的材料默默记在心中,又去看了看翻车,翻车和水车不同,有一个类似于传送带的东西。 第76章 决定抽水 翻车是人用脚蹬,然后滚轮滚动,将水像传送带一样从地势低的田送到高的田。 这水车已经代表了古代最高科技水平了。姜芷心里并不嫌弃,反而充满敬畏。无论生在那个时代,人们都在努力得活着。 老伯瞧着姜芷确实对水车很上心,且不是心思不纯之人,于是解释颇多。 姜芷观察完后和老伯告别,牵着叶珩原路返回。一路上她一边教叶珩认些草木,一边查探小叶河的水流情况。要在河边建造一座水车,首先要了解实际情况,因地制宜,然后再考虑是否有能力造出一座来。 小叶河流经叶家村的边缘处,河对岸是薛家庄,相对七块田村而言,叶家村在下游,因此水量比七块田村大些。 河岸两边都是农田,此刻清一色水稻,都进行到花期甚至抽穗了。 这个时候缺水,收成直接减半。 这几日姜芷看到有村民挑河水到田中,以此来维系稻田里稻子的生长,这么做劳累不止,还杯水车薪。 但是水车光靠二郎木匠行学徒,也不可能在十天之内造得出来。姜芷想,或许还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回到家中天已快黑,两个大孩子弄了简单的晚饭,姜芷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 “嫂嫂是在为田中无水发愁吗?”叶二郎道。 叶小妹道:“这天要是再不下雨,咱们今年可真的要颗粒无收了。” “嫂嫂和小妹莫要忧虑,从明日开始,我下学后便从河里挑水到田中去,必不让稻子干死。”叶二郎捏着拳头展现自己的力量。 姜芷轻轻笑道:“二郎今日那图是用于堤坝的?” 叶二郎点头称是。 “为什么要建堤坝?”姜芷问道。 “是为了抵抗洪水。” “所以是堵。” 叶二郎想了想说:“是这个意思。” “如今田中缺水,可咱们家田与小叶河又隔了几块田,而且地势高,下头的水上不来……”姜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叶二郎抢了去。 “今日绣先生给我们讲了铁杵磨成针的故事,我就不信我一桶一桶的提,那块田就还装不满了。”叶二郎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一点情绪,他以为嫂嫂在否定他的能力。 姜芷道:“二郎听我把话说完。” “是。”叶二郎半低下头。 姜芷问叶二郎:“一桶水有几升?” “这……大概有二十升。”具体多少他也不知晓。 “那我再问你,这一亩田不算浸进地下的水,大概能容多少升水呢?” “啊,嫂嫂,你这是在为难我!这我怎会知道?”叶二郎懵了,他只是说出去挑水浇稻田,怎么就扯上一块田能装多少水了呢? “二哥哥还不明白,嫂嫂是笑话你只知道用蛮力去做事,反而误事。咱们家两亩田,光靠你挑水,那得到何年何月去?”叶小妹撇过头,捂嘴笑。 “我还真没想过。”叶二郎红着脸说道。 “所以刚才我问你堤坝是做什么用的,你说是为了防洪,那么大禹治水用的又是什么方法呢?” “我知道!”叶珩小娃举手道:“是‘左准绳,右规矩,载四时,以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叶珩一字一句有模有样的背完,嘻嘻得笑着等待姜芷的夸赞。 “不愧是娘亲的乖宝,就是聪明。” 叶珩得了夸奖,笑得更灿烂了。 “所以大禹治水用的方法是疏。”姜芷摸着叶珩柔软的头发。这细毛毛,像小猫儿似的,摸起来特别爽。 叶二郎又迷糊了:“可这和咱们田中缺水有什么关系呢?咱们家的田地势高,河流的水再怎么样也留不过来呀。” “山不过来我们便过去,和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我只不过是想引出我的想法,二郎莫要往心里去。”姜芷笑容里带了三分慈爱。 “怎会?嫂嫂自有嫂嫂的道理。”已经在学堂读了将近三个月的书,叶二郎自是知晓什么是启发。自家嫂嫂这是在引导他,告诫他遇到困难不要钻牛角尖。 “今日我去七块田村,看了他们的水车和翻车,他们之所以能够用水车也是因为他们的稻田与河岸齐平,甚至地势还比河岸更低一些,因此水车可以将水传送到田中,但咱们这边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我们可以使用翻车,但河边的地是王富贵家的,我断然不会便宜了他们。” 姜芷做人,小气的很,可别指望她以德报怨。 “既是如此,那咱们该怎么办呢?”叶小妹问道。这相邻之间有了矛盾,所影响的范围不止在当时,恐怕三代都存在仇恨。 “我有一法子,需要二郎和小妹一同帮忙。”姜芷端起油灯走到沙盘旁:“麻烦小妹帮我拿竹片来。” 叶小妹将竹片递给姜芷,又点了一盏油灯, “水在河中,我们可以将水从河中转移,从空中运到咱们田里,只需要这样……”姜芷在沙盘上慢慢画出一套手动抽水装置。 在电动机没有产生之前,人们就在不断地探索如何让水按照自己的想法流动起来。其实抽水的这套原理非常的简单,只可惜生在古代没有现代材料那么方便,一切都只能找平替。 她今天在河边观察许久,河水的流动性比较低,所以双轮大型的水车不适用。 七块田村的单轮水车之所以能够转动,是由于他们地势较高,河水流速稍急。 又因为制造水车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太过巨大,时间过长完全来不及,姜芷不得不改变策略。 叶二郎从最开始的迷糊,到后来双眼越发明亮。 这……这简直闻所未闻,奇之又奇,世上竟有如此巧妙的设计!而且这个还是出自自家嫂嫂之手。 “嫂嫂,真的能行吗?”叶二郎惊叹过后又怀疑。 “成不成咱们试试就知道,若是不成,我与你一同挑水如何?”姜芷扬眉。 “哪能让嫂嫂操劳?如若不成,还是二郎去挑水。”叶二郎咬牙下定决心,他要把嫂嫂画的给做出来。姜芷将沙盘上的草图移到草纸上,而后开始演算和思考。 第77章 重文轻理 眼下面临几大难题。 一个是这一整套装置的数据问题,姜芷习惯使用现代单位,要换算成古代单位;其次,材料的选用上存在难度,水泵需要密封性强的环境,所以还得在河边打一深洞,做出活塞;再就是管道,管道姜芷不可能创造出胶管,只能用竹子,想办法将竹节打通,然后将其组装在一起。 叶二郎的木匠手艺初见起色,做一些基础的活没问题,大头还得姜芷自己来完成。 她有个天然作弊利器——空间。 空间里的柏树、竹子都已经成材,她想削成啥样就削成啥样。 晚上,叶二郎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他披着衣裳悄悄起床,点燃油灯推开门跑到沙盘处,抽水装置的沙盘图还在,虽然被风吹得有些地方看不太真切了,但仍抵挡不住他的澎湃的激情。 之前听嫂嫂说,这个东西如果做出来,就能直接将河水抽到自家田里。想到先前他在嫂嫂面前说挑水浇田,嫂嫂笑他的模样,他可真傻。 嘿嘿,明天就和嫂嫂讨论选用什么材料。 今晚叶珩在叶小妹处,姜芷进了空间。她盘腿坐在逍遥居的厅里,用削过的炭笔,在纸上画。 没有电脑数据建模,她就只能凭感觉,具体要做多大才能达到抽水到田里的目的。还有河平面到田的高度,要计算倾斜角。以及水田周围的实际情况,人情世故等方面的问题。 待明日正式测算完数据后,再进行具体实施。画出细节图后,姜芷开始修炼,刚来那几日,她精神不济,随着冥想时间加长,她精气神越发好,之前淋了两次雨身体都都没出问题。 翌日早饭过后,叶二郎兴奋得拉着姜芷,让姜芷讲讲细节。 姜芷将抽水的原理讲给叶二郎听后,叶二郎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抽走空气就能将里头的水抽上来,真的如此神奇?” 叶二郎头回知道,就这一点已经打破了叶二郎原本的世界观。 古代重“经文”,轻视技术,对技术理论的总结不足。这就导致了许多人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叶二郎开蒙学的是儒家经典,没有学过技术方面的书籍。姜芷将这一点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写一些诸如《梦溪笔谈》这样的书来。 “这事儿简单,你去折两支麦秆儿来。”上次收了麦子,麦垛子都码在柴房旁边。 叶二郎取了一把麦秆来。 麦秆是中空的,因此可作吸管使用。姜芷将其掐头去尾,递给叶二郎,道:“你含着它吸两口?” “啊?”叶二郎顿了顿,还是照做了。 一股凉凉的气从麦秆中间的空洞中冲进叶二郎的口腔里,二郎一个不注意,竟然被口水呛到,咳嗽起来。 待他缓过劲儿来,姜芷端了碗温水给他,道:“方才你吸进去一口凉风,你再汲这碗水试试。” 叶二郎这次学乖了,吸得特别慢。 “很好,你不用将水吸进口中,只消到一半,然后用舌头抵住里头的口子,拿出来再松开。”叶二郎跟着姜芷的声音指示照做,待他一松口,麦秆里面的水不受控制似的系数掉了出来。 姜芷道:“明白了吗?” 叶二郎颔首。 “气之于人,尤水之于鱼也,不可缺也。”姜芷说完,让叶二郎带上尺子和之前做的竹片,两人去河边以及田边实地考察。 令叶二郎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嫂嫂的算学极好,她竟然能心算。就是老张头,在做活儿前,也是要珠算的。 姜芷和叶二郎一上午都蹲在田间地头,大概了确定了水泵和竹管摆放的具体位置。 剩下的选材进行制作了。 回到家中,姜芷去竹林选了几根相对较直的竹子,让二郎处理。有些精细零件,需要去铁匠铺定制。村子里有打铁的匠人叫陈大力,在县里做工,每十日回来一趟。 巧了,陈大力今日正要去县里上工。 “姜娘子要打的这东西颇为精巧,有些难度啊。”陈大力看了图后,抠着脑门儿。 “麻烦陈家阿哥,钱我一定多多给。”姜芷递上半贯钱。 陈大力犹豫片刻后:“嘶,行,下次我回来时,给你带回来。”陈大力收了钱,点着头。一个大铁锅三钱半银子,这几件东西,要做出来还得费一番功夫,恐怕没有七八百钱拿不下来,这五百文就算定金。 十日,也罢。 姜芷被啪啪打脸了,为了维持田里稻子和甘蔗的生存,姜芷白天和叶小妹挑水浇田,村里好多村民都在做这件事。听说隔壁村里的庙子里香火越发鼎盛,都是一群求雨的人。上午刚求神拜佛,虔诚无比,下午就开始咒骂老天爷雷公脸,不留情。 叶小妹每日要说上好几句三清真人在上,祈求上苍保佑云云。 姜芷刚开始挑水时,十分滑稽,多摔了几次,也就掌握了挑水要领,她肩膀都快磨出厚厚的茧子来了。 叶珩小娃年纪小,没烦恼,除了吃喝玩乐便是读书写字,姜芷见了十分羡慕。果然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同,她除了挑水还要时不时辅导这小子功课,做个没收入的辅导老师。 谁言其中滋味? 十日之期到,陈大力带着姜芷想要的东西回来,这东西算是姜芷私下里委托陈大力打的,银qian入了陈大力私囊,因此不走登记流程。 姜芷补了三百文,拿到了水泵的主体,仔细量过后,和图纸上的分毫不差。 陈大力的打铁技术可信,姜芷不吝惜赞叹的话,把陈大力夸了个天花乱坠。 “哈哈哈,借姜娘子吉言,下回你还找我,保证给你做的妥妥帖帖。” “行,多谢陈家阿哥。”姜芷带着东西进了院子,这些天除了挑水,她一点也没闲着,将水泵的其他部件给制作了出来。自己手笨做不到的,就拿到空间去,用意念一次性到位。 为了不引起叶二郎的怀疑,姜芷将原本要告假的叶二郎撵去读书。 叶小妹精力都在络子和织布机上,没空对她过多关注。 第78章 艰难钻洞 姜芷事先问过,河边那片地是无主之地,因此她想在上头做什么,不会有人管。姜芷扬着锄头开始深挖地,经过修炼之后,她力气越来越大,挖地自不在话下。 她手上略有薄茧,不至于立刻就磨出水泡。 大概挖了三尺深,泥土就湿漉漉的了。 姜芷腿上沾染上泥土,她顾不了许多,还需继续往下挖,至少得挖丈深下去。 叶二郎下学堂回来时,姜芷已经挖出了个六尺深坑。 她本人站进去,外头的人根本看不到她。 “嫂嫂,快换我来。”叶二郎伸手要拉姜芷上去。 姜芷这会儿已经不成人形了,头发乱糟糟的,还挂着不少泥巴,脚背完全浸泡在泥浆里,身上的衣衫全都粘上了稀泥。 总之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姜芷并未抬头,她道:“不用,下头脏,我再挖三尺便可,你与小妹多去河滩上寻些石子来。” 叶小妹已经捡了两大框石子,都堆在这深坑旁边。偶尔她还要帮着姜芷将下头挖上去的泥土给倒掉。 姜芷又艰难的挖了两尺下去,里面的水越渗越多了。 下头竟然不再是泥土,而是石头。 姜芷无奈,她找的这地儿,本就靠着一块岩石,洞是圆的,一半泥土一般石头,是为了防止洞内因为挤压而坍塌。 挖了八尺余就挖不动了,姜芷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气爆锤泥土面的洞壁,然后将两个大孩子捡来的石子一块儿锤进去。 夜晚,姜芷还在干活儿,仿佛不知疲倦似的,点了油灯在夜色下锤炼石子镶嵌的洞壁,只留了一处,用来钻通向河中的洞。 “咱们回去,嫂嫂你都一整天没歇息了。”叶二郎和叶小妹轮番劝着姜芷。 “没事,就差一点了。”姜芷趴在地上,将最后一点整平,然后在洞口盖上竹子编织的篱笆,防止有人不小心掉进去。 明日还得下去钻洞。 吃了晚饭,姜芷和叶二郎一块儿组装手动抽水装置,里面的抽水活塞是叶小妹用破布一层一层废了好大力气裹起来的,用竹子窟匝起来做出来的,用家中水缸做了一次实验,真的抽出了水来。 “奇了,奇了!”叶二郎不禁振臂高呼。 “明日通了河水,咱就可以抽水上田了。”姜芷也笑道。 第二天一早,姜芷就换上昨天的脏衣裳,拖着根打通了竹节的笔直竹竿和木桶往昨日挖的深坑去。揭开竹篾褶片一看,里头竟然浸了半洞子的水,这水经过一晚上的沉淀,清澈无比。 这可不行,她还得下去钻洞呢。 叶大牛挑着一挑子河水正往自家田里走,忽碰到姜芷准备下洞。 “大妹子,你没事儿挖这洞子作甚?挖井也不能选在这里呀,离家多远呢,挑水也不方便。” 姜芷准备下洞将里头的水的舀出来。 “不是挖井,等我做出来大家就都知道了。”姜芷摆摆手,用树枝搅动了几下水里,确保里头没有长条形小动物,然后扶着洞壁慢慢下去。 叶大牛见姜芷没有要他帮忙的意思,便挑着水离开了,家里的地还等着水救命。 这里离小叶河大约六尺,但横挖洞比竖着挖更痛苦。要是她力大无穷就好了。 叶二郎说什么也不肯去学堂,要留下来给姜芷帮忙,一家人合力将水舀出去,姜芷开始横打洞。 里面碎石特别多,姜芷虎口因为撞击石头,用力过猛而破裂,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力气活不能拖延,否则还得再苦一日。 于是更加卖力钻洞。 此刻的她宛若一只钻地鼠,小腿净泡在泥浆里,双手拿着敲石头的工具打洞。 两个时辰后,姜芷上岸,替换叶二郎继续。 两人轮作钻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时,终于一股冰冰凉凉的水冲过姜芷的袖口。 成了! “二郎快拉我上去。”姜芷举起手,在叶二郎的帮助下从洞中出来。 她不敢耽搁,直接奔向河边立竹竿做记号的地方,此时河水出现了个小小的漩涡,洞口比预计略有偏移。 “嫂嫂,我该怎么做?”叶二郎问道。 “待会儿我要潜下河去,将打通竹节的竹管插入洞中,你用木桶将洞中水打出来,切记不可叫洞中水超过咱们钻的洞。” “好。” 姜芷在身上捆上草绳,然后将草绳的另一端递给叶小妹和叶珩,安全措施得做好。 “乖宝,你和小姑姑帮娘亲抓绳子好不好?” “嗯嗯,阿娘要小心。”叶珩点头道。 姜芷拖着竹竿,草鞋未脱,直接下了河。 小叶河没污染,河水清澈,她潜下去,岸上的人还能看到她的影子。 水中,姜芷艰难地将寻找入水的洞口,时不时还要上水面换气。 岸边逐渐围了一群村民,纷纷问叶小妹和叶二郎,这是在作甚? 叶小妹也不甚了解,叶二郎囫囵说不清楚,只说是做来浇田的。 所有人都不信,挖个坑浇田?说笑呢? 这叶家的田里河边儿少说有十几丈远,更别提这田地势还高。 挖坑蓄水不挖在田边,反而挖在河边,逗谁呢? 这时,姜芷从水里冒出来,叶小妹连忙道:“各位叔伯婶婶,我们嫂嫂还在水里呢,请大家莫要再看了,先回去,咱挖这个自有咱的道理,没什么好稀奇的,等到时候做好了,叔叔婶婶就都知道这是什么了。” “你这丫头,我们又没看你嫂嫂。” “就是就是,这不是帮忙来了?小丫头话里有话,算了,我家里还有一片草山没除呢,回了,回了。” 围观群众陆陆续续退去,姜芷上下浮沉换气三次,才终于找到了自己费尽力气钻出来的洞,于是将竹管对准洞口,往里一插,叶二郎那边的水流顿时变小了。 选竹子的时候量过尺寸,所以会有一截露到河里,姜芷浮出水面拿过叶珩小娃递来的细棍子,对着竹管一捅,竹管里的泥沙被戳了出去,流入坑中。而后姜芷抽出细棍,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缝了绳子的绢布,将其绑在竹管子的入水口处,这样可以起到过滤的作用。 第79章 抽水成功 姜芷浮出水面拿过装米的框子,将洞口给掩上,这也能起到过滤作用。做好这一切,姜芷从水里爬出来。 叶小妹立刻递上干净的帕子,让她擦了擦脸,又给姜芷披上了一件厚实的衣裳。 夏衣太薄,这一入水,全贴在身上了。 幸好之前看热闹的人被自己给说走了,不然嫂嫂出来,还不得给人占了便宜。 不得不说,叶小妹考虑周到。 一家四口带着家伙什回家,姜芷趁着换衣裳的空档,去空间里跑了个热水澡,出来才用叶小妹烧的水洗了头发。 她这两天,可谓狼狈至极。 明天再狼狈一天就结束了。 姜芷难得睡了个懒觉,都是累的,起床吃过早饭,姜芷检查了一下叶珩小娃最近的学习情况,这孩子才三岁就自律了,认字、写字雷打不动。 “乖宝啊,你这字看起来很正常,但又很不正常,你写来给阿娘看看。”姜芷指着叶珩写的他的小名儿“小萝卜”的“萝”字。 这个“萝”字笔画异常复杂,因此叶珩的手不太控制的住,写的超级大,还歪歪扭扭的。好在是在沙盘上,要是在纸上,恐怕都装不下叶珩写的这个字。 “好哦。”叶珩拿起小竹片在沙盘上划。 姜芷总算明白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不对劲了,这小娃,他竟然是从底部开始往上写的,乱笔画。 永远也不知道他下一笔会拐到哪去。 “你觉得你写的对吗?” 叶珩点点头:“对的,对的,和小叔叔给我的竹片上的字一模一样呢。”叶珩掏出竹片,上头有“小萝卜”三个字,竹片上头钻了孔,叶小妹给他绑了绳子,平时他都把这个竹片挂在脖子上。 姜芷不可闻得笑了笑,对叶珩道:“可是阿娘说你写错了,你该怎么办呢?” “啊,不能够啊。”叶珩取下竹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对比过后,还是没有发现自己的错处。 姜芷拿过竹片,耐心道:“你看,你是从下头往上画的呀,字的真正写法是从上头的草往下写你明白吗?” “哦。”叶珩语气挫败。 逗弄完叶珩,姜芷便带着他和两个大孩子前往未完成的小叶河东水西调工程处,今天一定要实现抽水大业。 这次是由叶二郎下水操作,他先下水将之前钻的洞口用破布和黄泥做的塞子堵住,然后将里边儿的水给弄出来,再在底部铺上一层石头。 做好这一切,再将塞子给取下来,顿时一股河水冲出来,很快将洞里填满水,洞中的水位比河里的稍微低一些。叶二郎和叶小妹舀水期间,姜芷在和黄泥。 待会儿要用这个密封整个抽水的装置。 按照之前实验的样子,叶二郎和姜芷一块儿将这东西插入洞中,先上下颠簸了数十次,再往里灌水,排除空气,最后由叶小妹抱来木板将洞口盖住。 姜芷按压了一下,果真水从另一边的竹管流了出来。 “太好了,成功了!” “咱们可以抽水上田咯!” 两个大孩子兴奋得像猴儿,姜芷用黄泥将东西固定住,然后上脚踏板子。单用手压太累了,所以做成了脚踏,而链条就是姜芷请陈大力打出来的。 叶二郎对木工活有天赋,只看了一遍,就能做个八九不离十,所以扶手和坐板都是他做出来的。 欧阳?单手背在背后,慢慢悠悠走在乡道上,旁边小厮牵着马,马托着俩箱子。 “老爷,前头就是叶家村村口,大半都是叶姓,前不久还出了桩官司,听说是个寡妇娘子状告县丞庄子上的管事儿子,这事儿新鲜。”小厮在边走边给欧阳?介绍。 “嗯?竟有如此大胆的妇人,本官倒有些佩服了。”欧阳?折扇扇着风,太阳虽然下去了,但空气中还有余热。 远看过去,居然还有农人在田间劳作。 欧阳?顿感农人辛苦。 姜芷正在接竹管,为了防漏,使尽浑身解数。两根竹管衔接之处用浆糊先黏上一层,再用打出浆的黄土糊上,裹上一层绢布,用一块更合适的竹片充当保护层。 一共用了八九根竹管,从决定做这个开始,叶二郎就在费力打通竹管。他去上学堂后,姜芷就在空间里用意念做,大大减轻了叶二郎的压力。 可怜的叶二郎还以为姜芷在家为了打通竹节过得水深火热呢。 小厮感觉不对劲,跳起来指着姜芷的方向:“诶,他们为什么把竹子接起来啊?” 终于把最后一根竹管接好,姜芷觉得自己的腰快废了。她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一张沾满泥土的侧脸露在欧阳?的眼中。 咦?这不是那日的妇人? 欧阳?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嫂嫂,是欧阳大官人,他朝咱们来了。”叶小妹舌动唇不动,对姜芷小声说道。 姜芷刚要扬起的笑容立刻收了回去。 真尴尬啊,她倒是知道欧阳大官人的名字,但这位欧阳大官人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啊。 谁先开口啊。 姜芷看向叶珩,递给他一个眼神,叶珩懵懂不明,娘亲刚刚眼睛好像抽筋啦。 叶小妹缓步走到欧阳?面前,福身道:“欧阳大官人。” 欧阳?惊讶,这个小姑娘怎么认得他? “你……小娘子有礼了。”欧阳?折扇抖了抖,他又看向姜芷,眼神亮了一下,又恢复寻常,道:“原来是娘子,请问娘子这是在做什么?” 欧阳?已经注意到河边一堆乱糟糟东西里埋着从未见过的奇怪之物。 姜芷上前摸了摸叶小妹的手,给她安全感,而后才看向欧阳?,道:“大人请随我来。” 两人走到抽水机前,姜芷道:“此乃我与二弟做出来的抽水车,用来灌溉农田,不过还没有尝试能不能把水抽送到田中。” “哦?抽水车?在下只听过水车,还不曾见过此物,还请娘子演示一番。” 姜芷没有拒绝,她唤来叶二郎上抽水车操作。 叶二郎脚蹬了一会儿过后,明显感到有水流进竹管中。 姜芷沿途检查管子有无漏水,果然有两处漏水,但不妨事,漏的不多,用黄泥堵住就行。 走到自家田中时,已经有水流进田中了。 第80章 上交朝廷 “二哥哥,成了,出水了。”叶小妹小跑到叶二郎身边,告诉他情况。叶二郎也想去看看,便换了叶小妹踩踏板。 欧阳?张大眼睛,看着竹管里的水流进干裂的田中,渐渐浸透田中的泥土,一股泥土的芳香蹿进欧阳?的鼻子。 方才那位娘子说此物乃抽水车,现在看来,此物比水车所涉更广,水车只能用于河流多水之处,而抽水车只要有水井之处,都可使用。 如此田土浇灌,均不成问题。大宁粮食收成必定更上一层楼,遇上旱灾荒年也不怕了。 此物才是真的百姓之福啊。 “还未请教娘子姓名。”欧阳?对姜芷一礼。 欧阳?突然如此客气,姜芷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妾身娘家姓姜,夫家姓叶,单名一个姜字。”姜芷 “可有小字?” “并无。”姜芷微微摇头。 姜芷牵着叶珩和欧阳?边走边说,叶二郎留下来给田里灌水,叶小妹则回家烧茶水。 天色渐晚,这位欧阳大官人又与自家嫂嫂相谈甚欢,今夜顿然不会离开叶家村了,还得请叶大伯安排住处。 “这便是那抽水车的图纸?”欧阳?拿起图纸仔细看了看,上头的东西是拆开画的,合起来应该就是抽水车。 “是,只不过能得到的材料有限,现在做出来的这个用的了一时,恐怕用不到明年便报废了。”姜芷也不怕泄露了技术,本来她弄出这个来,就是打算利国利民的。 被欧阳?看到了也好,如此一来,此物传播的速度会比想象中的更快。只有一个国家的生产力上去了,她日后才会有好日子过。 “那么姜娘子,要使得此物经实耐用,该用什么来打造呢?” “铁,最重要的部分用铁来完成。”姜芷指着抽水的部分说道。她是平民百姓,想要请铁匠铺子打个东西十分不容易,就是买个铁锅都要登记,所以这次做出来的成品并不经实耐用。 “原来如此。”欧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叶小妹烧了茶水出来,姜芷给欧阳?倒了碗热茶。叶小妹也给小厮倒了一碗,提板凳出来让他休息。 “娘亲,乖宝想起来了,这是上次吃饭时搭话的伯伯诶。” “是啊,这个你叫欧阳伯伯。”姜芷抱起叶珩,让他坐在欧阳?身边。 欧阳伯伯?欧阳?郁闷,他当真这么老的吗? 欧阳?今年三十四,再大个几岁都是能当姜芷爹的人了,对于叶珩一个三岁小娃来说,可不就是伯伯么? “姜娘子……”欧阳?放下图纸,想要开口。 姜芷会意,道:“我知欧阳官人的意思,此物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劳您说,我正有将其献给朝廷之意,此物不仅能够浇灌田地,若是稍微改造一番,还能放到井口,以后打水便不用再将桶扔下去,只需按压即可。” “姜娘子大义。”欧阳?忽生敬佩,这么一个乡野村妇,所做之事亦在为天下人着想。他被贬谪到此偏远之地,也不能因为官小位卑而丧失胸中情怀。 “非我大义,而是咱们种田的都靠天吃饭,也是被老天爷逼迫不得已而为之,每年赋税四五成,若是遇到灾荒年份,不仅交不上税,恐怕连命都保不住。”姜芷坐在板凳上,将怀里的叶珩放下,拍了拍他的背,让他自己玩儿去。 欧阳?听说姜芷的话意有所指。 朝廷每年的税负全压在百姓身上,这几年表面上看起来风调雨顺,可实际上,各地官吏层层盘剥,税银抵达国库竟只剩下五成。 官场的积弊已久,他只不过是上书劝谏皇帝勤政肃清官场贪腐之风,便被政敌厌恶。 这一刻,在欧阳?心中,姜芷已经变成了个可以与他平的对话的知己,哪怕或许她对自己一无所知。姜芷的的见识岂是“乡野村妇”四个字能够形容的?他在心里谴责自己,莫要以身份取人。 再三思量过后,欧阳?让仆人拿来纸笔,决定写上一张陈述,让小厮明日一早策马请李县令下榻乡里,再与姜芷商议此物上交,然后呈上工部的事。 届时,不仅是李县令的功绩,史书上也要记上一笔。回头他整理县志的时候,一定要给姜娘子着重笔墨。 叶小妹在灶屋烧了两碗汤饼出来,一碗给欧阳?,一碗给小厮,里头窝了俩鸡蛋。 欧阳?闻香,想起之前和姜芷一块儿回来的,这会子都应该没用饭才对,怎么就只做了两碗? “欧阳官人怎么不吃?农家食物简单,怕不符合官人的胃口。”姜芷看欧阳?许久不动筷子,出声道。 “姜娘子吃过了吗?” “我家二郎还没回来,欧阳官人只管吃,天将暗尽,天黑之前我送欧阳官人到村长家去,帮欧阳官人安排住处。”姜芷道。 原来是在避嫌。 欧阳?不再顿疑,这是普通清汤面饼,但吃起来却感觉格外温馨,仿佛回到了家乡。 回想起妻子还在世的时候,也做得一手好汤饼,只要是出远门,她都会做一份,要看着他吃尽了才放他走。 欧阳?吃完最后一口汤,不禁悲从中来,吟道:“念往事,独心碎,只合人间无滋味。” “欧阳官人有伤心事?” 姜芷见他几乎落泪,很是疑惑不解。不就是吃碗汤面吗?还给吃哭了,这汤面有这么好吃? “娘子见笑了,是这碗面勾起了再下些许往事罢了。”欧阳?苦笑。 还真是抱歉,姜芷心道。 “时候不早,还请姜娘子为在下寻个住处。”欧阳?起身一礼。 “请随我来。”姜芷拉着叶珩,又递了个眼神给叶小妹,叶小妹点点头。 姜芷带着欧阳?敲响叶大伯的门,在看到欧阳?后,叶大伯着实惊了一把。上次在酒肆就听人说过这位欧阳大官人的厉害,这还没过去多久人就上门住了。 他这是烧了多少年的高香?才能遇到这位神仙。 “老朽家中长子在外当兵,次子在外跑漕运,均不在家,就媳妇和孙孙,所以空了两间房子,欧阳大人不嫌弃,老朽这就来布置。” 第81章 公开 “在下不嫌弃,老伯准备就好。”欧阳?礼貌性抱手一礼。 叶大伯顿时眉开眼笑,今日欧阳大官人住了他的屋,这屋子就沾上了神仙之气,以后让两个孙子都搬进去,沾沾神气。不求能得欧阳大官人的十之一二,只求脑子灵光一些。 “嫂嫂是说这抽水车要献给朝廷?”叶二郎再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姜芷道:“没错。” “可是这样一来咱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叶二郎实在搞不懂,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到头来白送的人。 “二哥哥不要只看眼前,先前咱们得罪了县丞,现在有了这个,又过了明路,县丞想报复也得掂量三分。”叶小妹解释说。 “小妹想到了一处。”姜芷点点头,叶小妹不愧是有成熟人格的人,在想事情方面远超叶二郎。 “我的初衷,只是想让更多人的土地都能浇水更方便而已。更何况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能守得住吗?而且县太爷不会白要咱们的东西,交出去咱们得到的只会更多。” “听嫂嫂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叶二郎道:“是我目光短浅了,欧阳大官人的名头我听绣先生说过,他日后一定还会东山再起,咱们有了一个大靠山。” “这话虽然不假,但是二郎,作为嫂嫂我还是得提醒你,靠人不如靠己,日后行走在外,切莫轻易托付。我听闻此次与欧阳?一同被贬的还有朝议大夫张奉,此人与欧阳?交情甚好,经常诗酒唱和。” “明白!”叶二郎顿然严肃起来。 凡事有利也有弊。 他发达时,自可鸡犬得道升天。有朝一日他若失势,便会牵连周围所有人。这就是在朝中做官所要承担的风险。须得八面玲珑,圆滑如石,方可守住性命。 不过想这些都是多余的,他这辈子又不可能做官,倒是小侄子有这个天赋潜力。 等上完村学,他就求嫂嫂送他去学算学,这个学好了才是真的有用。 夜晚,姜芷进入空间,她再一次蒸馏酒精,这次经过计算浓度超过百分之九十,她要用这个来制作香水。 上午,姜芷做的抽水车旁围了一大群人,在一旁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姜芷坐在上面不停的踩踏,向田中源源不断的输送河水。 “姜娘子,看你忙了些许天,做出来的这个东西是什么呀?”村民甲问。 一妇人乙道:“你们看,只要踩踏,就能把水从河里抽到田里,这可比一挑子挑进去容易多了。” “对呀!怪不得我说这几天叶家大房咋在这儿挖坑呢。”老妇人丙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叶大牛挑着水桶走来,后头还跟着叶家二房一众人。 “大妹子,你这做成啦?到底是个啥东西?” 就在此时,不知谁喊了一声,欧阳大官人来了,顿时所有人都向声源处望去。 只见欧阳?身子板正,迈着结实的步子朝姜芷方向而来。 “姜娘子早。” “欧阳官人也早,我正要和大家介绍抽水车,你正好赶上,便一块儿听如何?”姜芷道。 “嗯,求之不得。” 众人见姜芷和欧阳?似乎很熟悉的模样,心中姜芷的位置高了一些。 姜芷面向众人,叶家村大部分村民都在此了。还有许多小孩儿跟着自家大人出来,此刻正嬉戏玩闹着。 “大家都安静听我说,这是我与家中二郎一块儿做出来的抽水车,现已决意献给朝廷,你们也都看到了此物比水车更为方便,若是能用到自家田地里,一日便可解旱,美否?”姜芷问。 “美!放才我见姜娘子只是坐在上头,用脚踏,那水就沿着竹管进了田中。” “甚为神奇!” “给朝廷之后咱们可以用吗?” “当然,朝廷心系百姓,给咱们派了李县令与欧阳官人这样的爱民如子的好官,上回有贼人坏我秧田,如果没有县令大人,我又能如何讨回公道?不多时,县令大人会亲临,我将献上抽水车,将来不光是咱们村,新安县、焦桐郡、楚州,乃至整个大宁都会用上抽水车。” “姜娘子是做了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啊。” “没错了,咱们叶家村光宗耀祖的时刻到了。” “没想到大郎娶了个如此有能耐的好媳妇,大郎在天之灵,他也一定看着高兴呢。” 姜芷扫了一眼,有的人因此满心欢喜,而有的人却在默默的低下头,或是算计,或是心有不甘。姜芷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自家的利益和叶氏这个家族。 有了这个,叶氏家族在叶家村的根基与地位便无人可撼动。 祥和庄那边再有什么手段,也得仔细考量,值不值当。五日前她发现,那所谓的山泉水早已断流,想也知道是祥和庄的小手段。 “等我家水田水抽够了,便可将其挪给大家使用,十文钱一天。”姜芷又道。 “咋还要钱?不是都要献给朝廷了?” “就是,不就是个破抽水的还要钱,你咋不上天?” 果然一提到钱的事儿,这伙儿人的嘴脸就变了。 她就是不,又如何? “谁说献给朝廷就能白用了?这是我弄出来的东西,你们要是觉得合适就用,不合适便不用。”姜芷面色一下冷了下来。 欧阳?在一旁看着,并不觉得收钱不对劲。这毕竟是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耗费了巨大的精力,收点小钱不是应该的吗? “对,我赞同大妹子的,十文钱又不多,就少吃十个馒头而已,你们用我家牛的时候不也要给钱?这抽水车就跟牛一样,也是要吃东西恢复精力的。”叶大牛站出来力挺姜芷。 “可不是吗?哪有白用人家东西的,也不嫌丢人。”周家嫂嫂翻了个白眼,“啧啧”两声。 “给钱就给钱,我出十文钱,啥时候能用?”男子丁掏出十文钱就要塞给姜芷,姜芷并未接。 姜芷道:“各位莫要急,待今日县令大人看过之后,再行商议此事也不迟。” “哎呀,我家田里的稻子就快被太阳烧死了,怎的不急哟?” “姜娘子,你就行行好,到时候一定先让我家抽水。” ------题外话------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求了 第82章 送字画,县令到 “不要急,大家先散了。”姜芷摆摆手,然后看了看欧阳?。 欧阳?正打量着姜芷,一不小心被姜芷给抓包了。 “姜娘子收钱是对的。”欧阳?道。 “大官人不反对?”姜芷还以为欧阳?会因为身份而不认同她的做法。如果他真这样想了,那么欧阳?和那些道貌岸然的圣公伪君子也就没什么区别了。得到这个答案,姜芷也挺意外的。 “在下为何要反对?东西是姜娘子的,和在下并无关系。在下之所以说姜娘子做的对,也是考量到人心罢了,人总是贪的,见不惯别家好,便会想尽办法搞破坏,我已有几次经历。” “如此看来,民妇倒是与欧阳大官人有相似之处。”姜芷淡淡得说着。 她还要抽水浇灌自家的田地,没办法照应欧阳?了,得想个办法把此人支开。 见姜芷要干活,欧阳?觉得踩踏抽水十分新鲜,便道:“若是姜娘子不介意,可否让在下试试?” 姜芷顿了顿,道:“怎可劳烦大人?” “诶~我未着官服,况且此刻在你的地盘上,就不要纠结身份了,就当我是个寻常人。”欧阳?直接把自称给改了,更有亲近之意。 “好,劳烦欧阳官人了。”姜芷把位置让给欧阳?,自己则沿途检查竹管是否有漏水。 她挖的坑只有一丈深,单靠土壤浸出水来浇灌田地不现实,因此她才凿洞与河连通,这样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水涌入到坑中,不怕将深坑抽干了。 欧阳?刚开始还觉得轻松,才不过半个时辰,便觉得无聊。 这样无限制的重复踩踏,虽然人坐着,但双腿亦是非常劳累。可是他又夸下海口要帮忙的,自是不能半途而废,连一个小娘子都不如。 姜芷修补了几个漏洞,又将田中河蟹等钻出来的洞给堵上了。 这田里居然有蟹,这东西好像能吃? 姜芷瞬间想到清蒸大闸蟹,不禁咽了咽口水。 快到晌午十分,县令还没来,姜芷把正在奋力抽水的欧阳?撂下,回屋准备饭食。 叶小妹洗着胡瓜(黄瓜),问:“嫂嫂,县太爷真的会来吗?” “我也不知。”姜芷从坛子中摸出前段时间泡的咸菜,准备做一个酸菜鲤鱼。听叶小妹说,这鱼是二房那边听说县太爷要来而送来的,万一县太爷赶上了晌午,加个菜。 李锦添上门,自是要让二房的长辈过来陪酒的。 对比一下昨日对欧阳?的态度,姜芷觉得自己似乎过分苛刻于他了,竟然只给他吃了一碗素面,早饭又是在村长家吃的。 “咱上次做的桑葚糖还有吗?”姜芷抬头问叶小妹。 叶小妹边倒洗菜水边说道:“有得,平常也没舍得吃。”就上次摆席面送了些出去。 “待会儿送些给欧阳?,然后把他替下来,小妹,食材我已准备妥当,剩下的交给你了,那鱼待我回来再烧。”姜芷说完,将腌制的鱼放进柜子里盖上一片芭蕉叶。 这鱼被她用刀子片成了如雪花一样的片状,鱼骨和鱼肉分离了。她只是单纯炒菜不好吃而已,不代表煮菜不行。 这些个大菜她看过无数视频,只要调料放足,就不存在不好吃的道理。 “好勒。” 姜芷看了看正在沙盘上画画的叶珩,给他嘴里喂了片桑葚糖,又嘱咐他在家不可以随便乱跑,才出门去河边。 欧阳?盯着手中紫黑色的糖块,一阵头皮发麻。 这真是糖? 怎么是这个颜色? “这是闲来无事熬制的桑葚糖,里头掺了桑葚碎末,故而呈现出紫黑色。”姜芷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倒是头一回听说有这个糖的存在。” “山楂可挂糖霜,桑葚为什么不可以?”姜芷心中的小人翻白眼,刚看欧阳?从抽水车上下来时脚在发颤。欧阳?就是个薄弱书生,没干过什么力气活的。 以后她家珩哥儿可不能这样,读书不能死读书,文武双全为上。若不然走几步路就喘,那这人也就废了。 欧阳?虽被大宁百姓奉为天下第一才子,但在姜芷的心中,并没有把他当神仙才子对待。毕竟她对这个时代没什么归属情结,更不熟悉。要是在她上辈子的时空,她遇到的是欧阳修、苏轼这样的人,她或许还会敬三分。 “这糖吃起来竟有一股淡淡的酸味,不过甜更甚,酸味也就不那么明显了,反而回味香甜。”欧阳?吃完糖,发表自己的评价。 姜芷微微一笑。 刚才来时,她见自家田中已经有了一层约深三寸的水,看来明日便可借给村里人使用来创收了。 欧阳?带着糖走到村口大榕树下乘凉,约么七八个孩童在此处玩耍,他捏了捏袖袋里的桑葚糖,觉得不够分,便打消了分糖的心思。 想起之前端午节时买的白糖,再看看如今的桑葚糖,欧阳?心在滴血。 糖是个金贵物,如今姜娘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给了他这么多。 这岂不是欠下了人情? 姜娘子身上的衣衫布料并不好,家中家具物什也都是陈年旧物。 欧阳?当即取了一幅字画来,他出门一般都会携带自己近期所作字画,又单写了一首诗,打算将其均赠予姜芷。 在大宁,多少人求他的字画都求不到,他只兴到而动笔,绝不贩卖字画。如今他特别想留下些手迹给姜芷,作为知己的赠礼。 晌午过半,几匹马出现在叶家村村口,马背上正坐在新安县县令李锦添,另外还有陈县丞以及匠人两名,欧阳?的小厮一个。 “大人,前面不远就是抽水车了。”小厮指着抽水车的方向,现在应该有人在。 李锦添微微颔首,策马向小厮指的方向。两个匠人在马背上颠簸,他们不会骑马。这一路,他们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颠出来了。 陈县丞骑马走在最后,他的庄子就在小叶村隔壁,这就是那个和他作对的村妇所在的村子,今天就让他见识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村妇的庐山真面目。 欧阳?将字画送到叶家不久,就听到外头一阵喧闹,村民们纷纷往叶家的抽水车涌去。 第83章 酸菜鱼 叶小妹盖好食材,背着叶珩和欧阳?一块儿出去。 “咦,是你啊。”李锦添又惊了一把,他翻身下马,走到姜芷面前。 第一次见到姜氏是在周记杂货铺,五斤白糖,把他的私房钱坑走了大半。后头又带人告状,状纸、证据准备齐全。 自他到新安县,还有见过告状的把证据准备得这般齐全的,他直接便可以一锤定音。 现在她又搞出了个什么抽水车。 这妇人也有点意思。 “李大人安。”姜芷福了福身。 陆陆续续来的村民也纷纷对李锦添行礼,双方进行亲切友好问候过后,李锦添环顾四周,问:“欧阳官人在何处?” “李兄,我在此。”欧阳?手里抱着叶珩,他一出声,村民自动给他让出条道来。 “哈哈,欧阳兄,看到你来信,便马不停蹄赶来了。”李锦添见到欧阳?,立刻迎了上去:“你抱着的是?” “这是姜娘子的孩子,叫叶珩。”欧阳?介绍道。 “你就是县太爷吗?”叶珩双手抱胸,小脸严肃。 听到这话,叶二伯和周围的叶家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这孩子也太目无尊长了,希望县太爷不要计较。 李锦添大笑:“哈哈哈,你这娃娃人小,胆子倒挺大,那本官便告诉你,本官就是县太爷,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o⊙)哇。”叶珩在欧阳?怀里挣扎,欧阳?只好将他放下。 只见叶珩认认真真的对着李锦添抱手鞠躬行礼,然后又传来欠揍的语气:“谢谢县令大人保护了我娘亲,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猝不及防,李锦添获得了一张小娃娃发给他的好人卡。 姜芷捂嘴笑,这孩子对陌生人连道谢都如此傲娇。 以后叫他小傲娇得了。 “哈哈哈哈,孩子,你今年多大啦?你阿爹呢?”李锦添半蹲下来问。 “我今年五岁,可阿娘一直说我三岁,我爹爹被他们埋起来啦,我正在等着长出好多好多爹爹来。”小萝卜头奶声奶气的,这样长一段话,费了他好大力气。 说到埋起来,李锦添立刻明白了,这孩子的阿爹没了啊。 “县令大人,这孩子就是叶家大郎叶钊的孩子,前不久大郎遇到泥石流,去了。” “你是叶秀才的儿子?”李锦添看了看叶珩,复看向姜芷,这妇人是叶秀才的妻子,得知噩耗之后他还派人前来慰问过。 李锦添释怀了,他也曾考教过叶秀才的学问,新安县的秀才中没几个可以与之匹敌。只可惜天妒英才,把人给收了。 现在看到叶珩,李锦添有预感,这娃娃将来的建树,定会远超其父。 还有姜氏这样的母亲培养,是这孩子之幸啊。 “叶秀才是谁?”叶珩困惑,他小跑到姜芷面前,扑进她怀中。 陈县丞站在一旁,所有的光芒都在李锦添身上。他紧盯着李锦添,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县令每三年一轮换,李锦添不过才来一年多,就把本县所有百姓的目光都给吸了去。 百姓只知李县令,而不记得陈县丞。 还有这个和他作对的名叫姜芷的妇人,方才他听百姓说小话,听了个大概。一个寡妇,到处惹是生非,呵,也不过如此。 谁也没有回答叶秀才是谁,李锦添毫不尴尬得转移话题:“哈哈哈,欧阳兄,快些带我看看那抽水车去。” “李兄,此物乃是姜娘子与其弟所制,由姜娘子与你细说。”欧阳?摆了个请的手势。 李锦添颔首。 “李大人,此物名为抽水车,由三部分构成,抽水主体,脚踏压水,以及竹管送水,最重要的便是抽水主体,这是抽出水的关键。”姜芷脚踏几下,演示了一遍,水从洞中抽出,通过竹管进入了田中。 其实这个东西的做法不难,并且没什么技术含量。 只是单纯利用空气动力与压力而已。 姜芷边说,两位匠人也在仔细观察。不仅是李锦添觉得神奇,他们二人也为之深深吸引。 “和欧阳兄信中所写分毫不差,原先本官还怀疑是夸大其词,现在看来是本官考虑不够。”李锦添也上去试了试,以为会很费力,没想到轻轻地就压下去了。 走了一圈过后,李锦添心中越发的澎湃起来。 有了这抽水车,大宁的土地何须惧怕干旱?姜娘子果神人也。 姜芷请了叶大伯和叶二伯全程作陪。 一行人来到姜芷家中。 叶小妹从见到李锦添时,情绪就很不对劲。姜芷知道,叶小妹的敌意不是针对李锦添的,而是站在他背后的陈县丞。 姜芷上前握住叶小妹的手,示意她沉住气。叶小妹这才敛下情绪,重新抬头,她又是那个淡定的叶小妹。 叶大伯和叶二伯帮姜芷招呼客人,姜芷则和叶小妹准备吃食。 村民们自发得送来不少食材,活鸡、鸡蛋以及各种蔬菜,甚至还有腊肉,姜芷一概不收。 这些东西一顿吃不完,她又不可能让李锦添吃不完兜着走。以后这些人反过来怪她私吞他们的粮食,谁说得清? 酸菜鱼的做法很简单,在没有辣椒的情况下,姜芷只能用泡姜与芥菜种子和花椒做辛辣味道出来。一碗酸菜下热油锅翻炒,炒出酸香味。锅中加入温水,下入鱼头炖煮,再加入鱼骨。待水烧开后,鱼头煮过一小会儿,放入腌制好的鱼片。 “好香。”叶小妹咽了咽口水,有种感觉,嫂嫂烧的菜越来越好吃了。 叶小妹盯着锅里鱼,之前做鱼只知炖鱼汤,酸菜佐鱼的做法还是头回见。 鱼熟后,姜芷将其分别盛到两个碗中,在起表面放上葱花、花椒和蒜末,然后热油泼之,顿时香气四溢。 坐在院子里的欧阳?闻着这香味,立即抬眸望向灶屋。 好味道! 不知是何等人间美味? 他这辈子没什么喜好,唯有吃放不下。 姜芷端着鱼出来,一桌子男子都不约而同得盯向她手中的碗。 “姜娘子,你这十八般武艺俱全,厨艺也是一绝啊。”李锦添赞道。 第84章 多造几个,急上火 “李大人谬赞,都是农家粗茶淡饭,比不得城里酒楼美食。”在这方面,姜芷格外谦虚。 酸菜鱼一上桌,立刻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什么唠嗑也顾不得了。 鱼片下口,欧阳?双眼顿然迸发出神采,随后他闭眼细细享受起鱼片柔嫩顺滑的口感。 太美味了。 此物只应天上有啊! 叶大伯和叶二伯等几位当官的都夹了之后,才敢浅夹一小块儿品尝。果真如他们所夸的那样,酸菜的咸酸配上嫩滑的鱼片儿,简直人间美味。 除了鱼,其余的菜都是叶小妹做的,姜芷负责打下手。姜芷瞧出了叶小妹极力隐忍的模样,她知道,这里头有叶小妹极其厌恶的一个人——陈县丞。 但论演戏的天赋,姜芷可以封神,她能在陈县丞面前装作不认识他,并且面不改色。 对待敌人,怎么可以沉不住气呢? 短时间内,谁也找不到理由去迫害对方,但双方都知道,终有一日,会有一场真正的较量。 饭后,姜芷给李锦添带来的两个匠人讲解图纸。他们毕竟是手艺人,很快便上手,在手艺上比姜芷更专业,只用了几根竹子,就做出了个小模型。 只要把材质换成铁,用上几十年都没问题。 “姜娘子大善,我等佩服。”匠人今日在姜芷处学了不少颠覆以往的东西,他们本就已经出于行业顶尖,苦于没有上升空间了。 如今看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所走的这条路的顶端永远触摸不到。 “两位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个半吊子,两位才是真正有绝活的人。”姜芷微微一笑。 李锦添与欧阳?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听说之前还有人破坏了叶家的甘蔗地,因此特意在王富贵门前多站了会儿,吓得王富贵一家躲在屋里半天不敢走动。 远远看着这一切的吴大脚也哆嗦着,在家自言自语,说着什么‘我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 村中其他酸溜溜的人也纷纷收敛自己的行径。 往后叶家大房是绝对惹不起了。 陈县丞在姜芷家吃过饭后,便只身骑马去了祥和庄。陈县丞走后,叶小妹才出来露脸。她袖子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 姜芷同一群村民将李锦添与欧阳?一行人送至村口。 “姜娘子你与令弟所做的贡献,本官会上呈扎子到有司,相信很快便会有朝廷赏赐下来,姜娘子且等着。” “多谢县令大人。”姜芷认真行了一礼,叶珩和叶小妹也跟着拜了拜。 李锦添颔首,而后目视前方,策马离去。 欧阳?回头看了姜芷一眼,姜芷正在与叶珩逗乐,这一幕深深的印在了欧阳?的脑海中。 路上,李锦添笑问欧阳?:“欧阳兄,此行可有何收获?” “哈哈哈。”欧阳?先是爽朗一笑,而后道:“妙景、妙人、妙事!” “我可以理解这三妙都是说的同一人者呼?”李锦添双眼半眯,很有深意的看向欧阳?。 欧阳?难得窘迫:“李兄就莫要取笑我了,姜娘子确实是我所见过的娘子中,最有胆识和智慧的了。” “是啊,我也是头回见到这样的妙人,年纪轻轻的。”李锦添不禁感慨。 金鳞岂非池中之物? 送走县里的人,姜芷继续去抽水。却发现二毛坐在抽水车上,见姜芷过来,他朝姜芷招了招手,道:“大妹子,我来帮你抽水,你给我免了一天的银钱如何?” 有劳动力? 姜芷眼前都亮堂了好吗? “行,辛苦二毛哥,你要是能给我家田抽上半尺深的水,你家所有的田我都不收钱。”姜芷道。 “一言为定!”二毛觉得这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其实一个抽水的太慢了,姜芷又去叶二伯家,此时叶大伯也在,姜芷说明来意后,两个上了年纪的欣然同意。 叶大伯作为村长,他有能力召集全村共同出钱出力,建造三个抽水车。 这样,就可以不用姜芷家的抽水车,从而省钱了。 果然,所有人都倾向的。 陈大力又接到了三个活儿,这次是村里人共同出钱,所有他拢共只收了一千五百钱。 这其中需要费时费力的是那个链条,小而精,很容易出错,因此耗费的时间更长。 短短十五天时间,叶家村出现了四座抽水机,那些干裂的田中有了水,水稻顺利开花抽穗,没有损失。 “感谢姜娘子啊,说过没有她,咱们村今年多半会颗粒无收。” “没错,姜娘子就是咱们的大救星。” “不愧是书香之家出来的,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二郎也不错呢,听说他也出力不少。” 自从解决了田旱问题,姜芷走到哪,叶家村夸夸群就夸到哪儿。 弄得姜芷不敢出门子。 叶小妹偶尔去河边洗衣裳,她看到河水水位下去了大约两尺深,便知干旱的严重性了。 他们叶家村尚且有水能自足,别的无河水流经的地方,恐怕已经难以为继。 祈祷上苍赶紧下雨。 东都,紫宸殿。 皇帝焦躁得坐在龙椅上,底下一群大臣正在讨论关于国计民生的要事。 今年开春,风调雨顺,本以为这样的状况会一直维系一整年,谁曾想春末夏初开始,南方一大片地竟然滴雨不下。到如今秋收,楚州、宣州均大旱,有的地方竟至于颗粒无收。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生北方的青州又接连暴雨,导致洪涝灾害频发。 这老天爷就是不给人活路。 皇帝急得上火,嘴角起了个燎泡,此刻这火烧火燎的疼。 底下的一众大臣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到底是谁去赈灾?如何赈灾?一个完整的方案也没有。 这群废物,都快气死他了。 “三司,三司!你们一群都是吃干饭的吗?”皇帝一巴掌拍在龙椅上,手辣辣的疼。 哎哟,这群废物,就这一点小事也处理不好。 “官家容禀,臣有话要说。”一袭绯色官袍,手持笏板低头趋步向前。 皇帝抬眸看向下头的李舜钦,点点头:“李卿言就是了,不必拘谨。” ------题外话------ 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 第85章 朝堂上 “官家,如今秋税还未收上来,内库正值空虚,要让内库拿出银钱来赈灾确实不容易,我等文武官员家中尚可凑出点儿数来,但不过是蚂蚁比大象,杯水车薪。” “说重点。”皇帝不耐得摆摆手。 这些个奸诈小人,说点办法还不忘在前头先把自己表扬一番,可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官家莫急,臣这就说来,青州旁有徐、衮二州,此二州今年还算雨顺,收成不成问题,可派此二州知州与朝中派遣提举司的人共同合作赈灾。另外南方楚州与宣州二州与青州情况不同,此二州尤其是宣州,无主支大河贯通,故而一旱便无计可施。” “是啊,最严重的青州,其次便是宣州了。”后边儿有人窃窃私语。 “卿可有办法?”皇帝追问。 “臣对此亦无法子,世人皆知,干旱后容易出蚱蜢,一旦此物兴,那百姓可就更惨了。”李舜钦小时候也遇到过蝗虫灾害,这个民间叫做蚱蜢的东西,所过之处,万物具败生机。 此乃害虫之头名,百姓深恶痛绝。 “青州就按李卿所说的办,至于宣州,若有蝗虫生,便宣朝廷诏令,捕捉蝗虫送交官府有司,每一升给菽米五斗或者一升给二十钱。”皇帝道。 每次都是这个办法,既可以让百姓有饭吃,又能灭杀蝗虫。 “是。”李舜钦后退至自己的位置。 “还有谁有好法子可解楚州与宣州之急?”皇帝扫视全场,不少人低下头去。 一不小心碰到了嘴上的溃疡,皇帝献血龇牙咧嘴,但他是一个从小受过良好训练的皇帝,绝不可能在一众臣子面前做出这种有损威严的事。 “禀官家,臣有一事,或可解楚州与宣州之急。”说话的是个身体挺得板正,脸上挂了一圈长胡须的中年男子。 只见他迈着整齐匀称的步子走向前。 “徐卿且道来。”让朕听听你的妙招。 “回官家,此法并非臣所想出,而是楚州焦桐郡新安县县令递上来的扎子,上头说新安县有一妇人与其夫家二弟一同造出了个能抽水的器物,能够将河水、井水抽取到田中,比水车、翻车更为好用。” “哦?竟有如此奇异之物?卿且道来,此物究竟如何?” “官家,这是随同扎子一块儿呈上来的抽水车竹范(模型),请官家一观。” 内侍上前取了竹范呈给皇帝,皇帝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起初臣也以为此物只是个玩闹戏耍的玩意儿,直到臣请匠人用递上来的图纸做出了实物之后,臣才惊觉自己浅陋无知。” “徐大人,此果真能将水运送至远离河岸的田中。” “没错,扎子上说,做得越精妙恰当,便可将水送得更远,不仅是河水,还能抽井水,地下暗河之水。” “带来了吗?”皇帝忽然问。 “此物需要密封,臣今日准备了封缸,请官家与诸位大人随臣去侧殿小园一观。”徐相走在皇帝身后,到了侧殿后,让人将放着抽水车的密封杠子给抬来,然后当场演示了抽水。 “好,好,好!”皇帝率先拍掌:“徐卿,方才你说此物是谁呈上来,谁造出来的?” “回官家,是新安县县令李锦添呈上,村妇姜氏与其夫家二弟所做。” “好,很好,李锦添这回是立了大功了,在簿子上记上一笔,下回京中有了空缺,就让他升上来。”皇帝回忆了一下李锦添此人。这个人他知道,进士出身,外放多年,每到一处,政绩均斐然,深受百姓爱戴,是个不可多得的爱民如子的父母官。 其实他早就该升任京都要职,可他就是看中此人亲民的能力,让他多年待在地方上,造福一方百姓。 “多谢官家,其实这也有欧阳官人的功劳。” “哪个欧阳官人?”皇帝眉间忽的蹙上了。 “天佑三年新科状元,前翰林院大学士欧阳?,抽水车乃是他率先发现,而后举荐给李锦添,才有了如今在大殿上看到的。”徐相拱手垂胸,语气中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众人哪里听不出这是徐相在为欧阳?求情。 顿时,大殿上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皇帝一言不发,转身走上台阶。 徐相旁边的好友颜熙良拼命朝他使眼色。 欧阳?已经被贬下去几个月,皇帝仍然在气头上,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欧阳?这辈子都没有翻身余地了。哪怕满腹才华,有治国经世致才又如何?一个被皇帝厌弃的臣子,这辈子都注定只配在烂泥里生存。 这时,皇帝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传令三司,此抽水车既有如此妙用,那边要让我大宁百姓都用上此物,眼下先让楚州、宣州先行置办,待旱情缓解,再行推广,姜氏与其族弟有功,赏黄金十两,绸缎五匹,娟十匹,新安县县令李锦添赏黄金二十两,绸缎五匹,娟十五匹。” “是,谨遵官家旨意。”徐相不可闻得轻叹,官家还是不肯谅解欧阳官人。 几个月以来,他无数次想在官家面前为欧阳官人说句公道话。 可这天底下的公道都在官家一人之手,他不松口,欧阳官人想要回东都谈何容易? 现在欧阳官人立下如此大功,官家竟然一丁点儿表示都没有。 散朝后,颜熙良追上徐相。他道:“徐大官人你刚才在朝堂上可把我给吓死了,你怎么敢在官家面前提他欧阳?三个字?你不要命啦?” 徐相自嘲一笑,想说的有千言万语,可最终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颜熙宁不懂,欧阳?是他恩师,同样的也是朋友。 他就这么被冤枉了,叫他孤身一人在朝中应付这些牛鬼蛇神。 要是他在这儿就好了,在闲暇时光,一起相约翠微楼,他俩琴笛合奏,好不快活。 可如今他身不由己,被迫外放,也不知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 翻遍了所堪舆图,均找不到新安县,这新安县不愧是穷县,地图上都不标注。 第86章 赏赐,爆发 徐相叹着气让自家马车夫先回去禀告家中,今日三司有事,他要留下来议事。 具体赈灾还得讨论,以及推广抽水车所需要花费的相关钱财、人力,得先让地方上的匠人学会了,才能尽快落实下去。 工部那边的匠人还得继续研究,毕竟各地情况有所不同,此物不一定每一个地方都适用。 姜芷坐在田边闻着稻谷的香气,再过两日就得收割了。 等等,不会还要像上次那样,用梿枷脱粒?还有米,她一直都是买来吃的。没有记错,古代人都是舂米,要让谷子“质壁分离”,需要很大力气。 姜芷:“……” 都快收割了,现在做打谷机完全不现实。 没办法,好可怕~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了。 脚踩打谷机的原理简单,做法也不难,但是在哪里搞到铁呢?盐铁官营的世界里,这样大量用铁,铁匠铺子也不敢兜着呀。 姜芷在心里又把这个该死的鸟不拉屎的落后世界给骂了一顿。 她本来是学生物化学的,现在被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逼着搞农业,谁让她在新手村的身份是个农妇? 算了,还是手动,就只是辛苦些而已。 姜芷看着双手的薄茧发呆。 “嫂嫂,嫂嫂叫我好找,快跟我回去,家中来人了。”叶小妹喘着粗气,扶上姜芷的手臂。 “别着急,先把气给匀了。”姜芷轻轻抚着叶小妹的背。 “家里来了几个差役,还有县令李官人和主簿欧阳官人。” 两人快步回家,已经有一群村民在门口观望了。刚进门,姜芷就注意到有几个箱子落在院中,四五个衙役站在屋檐下,至于李锦添和欧阳?则在教叶珩写字。 “姜娘子。”朱洪范朝着姜芷眨了眨眼,姜芷微笑着点头。 “原来是姜娘子回来了,姜娘子这是官家赏赐给你的,黄金十两,绸缎五匹,绢布十匹。”李锦添让人打开箱子,里头放着布帛与一个小托盘,托盘中放着大小均匀的金灿灿的金锭。 姜芷些许惊讶。 李锦添又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快谢过官家。” 怎么谢? 姜芷没学过对待皇帝的规矩。 她和叶小妹以及叶珩只能对着北方皇帝的方向跪下拜了三拜,嘴里还说着多谢官家,官家万福之类的话。 “怎可如此厚赏?”姜芷道。 待姜芷起身,李锦添道:“多亏了姜娘子及令弟,今年不止咱们楚州大旱,隔壁宣州比我们楚州更为严重,听说抽水车极大缓解了宣州旱情,可真是上苍庇佑啊,这是姜娘子应得的赏赐。” “那也是两位大官人的慧眼识珠。”姜芷客套道。 今日非休沐,李锦添和欧阳?送了东西来,就又回去了。 再说姜芷也不想留他们吃饭。 村中已经有些许流言蜚语,说她与欧阳大官人有一腿。 她简直是无辜中枪,两人清清白白,别说肢体接触,就是每次说话都隔着桌子宽。 再说,就算她要找个老公,也不至于看上个比她大十四岁的老头子? 还以为县令都来撑腰了,这些人会有所改变,看来本性难移。 “姜娘子,你家可出息了,这可是官家赏赐!” “天哪,我这辈子还能见到官家赏赐,我这双眼睛就算瞎了也值得了。” “我们叶家村不得了哦。” “姜娘子,这可是官家赏赐,你身为叶氏族人,这些都得送到宗族祠堂里去。”言下之意是,你再怎么扑腾,也不得忘了叶氏宗族。 说这话的并不是叶氏族人,而是个外姓人。 “诶~你说得颇有些道理。”另一人看向姜芷:“姜娘子你该不会是想再嫁?可你这还有孩子呢,你要是再嫁了人,珩哥儿是留在族里,还是跟着你走呢?再就是今天的赏赐,你可不能一人独吞而不顾村里啊。” “就是就是,姜娘子现在发达了,定然不会忘了叶家村,要不是叶家哪轮得到她呀!” 这些人越说越过分,一向温柔沉默的叶小妹捏紧了拳头,破口大骂:“都他娘的闭嘴!” 叶小妹吼完,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就连姜芷都惊了,感觉小妹今天火气特别旺盛。 “抽水车是我嫂嫂和二哥哥的功劳,怎么?你们看到眼红了,也想分一杯调羹?脸呢?我们叶家族人还没说话呢,就轮到你一个外姓人在这里阴阳怪气了?你谁啊你?”叶小妹火力全开。 “你这妮子,平日里温温柔柔的,这会子本性暴露了,一个女娃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别太闹腾,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一个龅牙老婆子指着叶小妹,噼里啪啦一顿说。 姜芷怒了,骂她没关系,但是骂还是个孩子的叶小妹,那就踩到她的底线了。 “我们家招你惹你了,你跑到我们家门口骂?你是缺粮食吃了,还是出门吃狗屎了,嘴巴这么臭?” “还有刚才要我把东西送到宗祠里去的,说我要再嫁的,你们都好大的口气呵!县太爷还没走远,要我去追人回来同你们理论几句吗?” 姜芷语气相当平静,没有之前和吴大脚以及梁氏吵架时的那种剑拔弩张,但众人分明感受到一股子压迫感。 这些人心思十分复杂,前一秒可以将人夸出花来,下一秒就能将人踩进泥土里。 “大妹子别听这些老不羞的胡说,我们叶氏是个极其看中长幼尊卑的,你们这一支便是高祖大房传下来的,我们是二房,要论宗祠排位,肯定是高祖大房排在二房以及其他支脉的前头,这一点毋庸置疑。”秋氏提着篮子姗姗来迟。 这群人就是看大房成年男子都没了,才这般肆无忌惮。 有人撑腰时,便表现出良善恭敬的样子。无人做主时,便可以随意欺辱孤儿寡母。 要不是今日自家男人都拿了钱替隔壁村造屋去了,也轮不到这些人说三道四。 “可不是,秋婶婶,我就说嘛,我还以为咱们叶家祖坟埋了外人了呢。”叶小妹也学着那几个眼红的村民,阴阳怪气。 “都散了,再看这些东西也不是你们的,更断然不可能放到宗祠里去,又不是圣旨。”秋氏出口赶人,这些人才渐渐退去。 第87章 不收,开家庭小会 见人都走了,秋氏又道:“大妹子,今日的事别往心里去,这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说又有什么法子?”姜芷无奈得笑笑。 叶小妹仍愤愤不平,上次赶集被说了一路就算了,这次若不是嫂嫂做出来的抽水车,他们今年的稻子全都得完。 现在嫂嫂得到了朝廷赏赐,也是多亏了李官人和欧阳官人,他们神气个什么劲儿?还叫嚣个不停。那样子,是非要嫂嫂将布匹与金子都分给他们不成? 真是好大一张脸! 姜芷拉过秋氏:“咱们也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了,这些布料我瞧着用不完,咱们平民百姓不允许穿绸缎,绸缎我就不给秋嫂嫂了,这绢布你拿三匹去,匀给大伯一匹,剩两匹做些绣花扇面或者手帕什么的,实在没那个精力,收稻过后还可以用它来抵扣秋税。” “这怎么好?我可不能收,大妹子你听我的,这些东西千万不能给我们任何人,悄悄给也不行,方才那架势你也瞧见了,要是让那些天杀的知晓,少不了得心中不平,再偷鸡摸狗。”秋氏坚决不肯收,姜芷只好让叶小妹将布匹都收进屋子里。 今日要感谢秋氏解围才是,姜芷便匀了半斤红糖个秋氏拿回去给二伯煮糖水蛋吃。 不过一会儿,秋氏又背着两个南瓜来。 这就是大房和二房的礼尚往来。 姜芷收下南瓜,今晚可以煮个南瓜甜汤喝。 叶二郎回来,姜芷封上院子门,半掩堂屋门,一家子围坐在黑漆木桌前。 “乖宝,咱们家里的事儿可千万不要往外说给别人听哦。”姜芷先给叶珩打预防针,她今天要公布家中未来计划。 既然真心要做一家人,很多事情就不能瞒着,只有一家人一致齐心对外,才能不被小人钻了空子。 “嗯嗯,娘亲放心,乖宝保证把嘴巴闭的紧紧的。”叶珩虽然不知道自家娘亲为什么要他这样做,但他知道手里的糖糖要是被村里的小伙伴们知道了,他们一准来要,这样他就没有糖糖吃了。 “好,咱们乖宝真棒。” 叶二郎鼓着一双大眼,方才他听小妹说家里得了皇帝赏赐,这可是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大事儿。 等到秋收之后,便是宗祠秋祭。到时候,这样的荣耀一定会入了叶家族谱。 “二郎,你最近课业如何?”姜芷看向叶二郎,他上村学已有三月余,是时候做个述职报告了。 被点名的叶二郎浑身打了激灵,嫂嫂的眼神和之前阿娘管束他时的样子。 “已经跟随绣先生学完了《百家姓》《千字文》现在已经初读《论语》和《千家诗》,绣先生说我虽然年级稍大,但是悟性不错,学得快,我快赶上学堂其他学子们的进度啦。”叶二郎高兴地说。 “很好。”二郎平日读书刻苦,下学后还要钻研木工,这孩子是她见过最勤勉的。 姜芷又看向叶小妹,问道:“小妹呢?” 叶小妹道:“回嫂嫂,我一直跟二哥哥学习,二哥哥学了什么,我便学了什么。” “另外呢?” “另外?”叶小妹疑惑,另外她还做了什么? “你的络子打了多少?荷包秀了多少个?”姜芷道。 “这个月络子打得不如上个月多,目前为止只有十五个,样式也和上个月有所重复,荷包只绣了两个,准备送给嫂嫂和二哥哥佩戴。”叶小妹回答道。 “你们二人这几个月都各自有收获,这说明我们都是在前进的。”姜芷顿了顿道:“二郎,你学了字,现在开始学圣人道理了,要继续努力,木工这边我会尽快为你寻到一位师傅。” “好的,嫂嫂。” “至于小妹,二郎有自己喜欢并且坚持的东西,小妹你可有想过你自己?”这个姜芷老早就想问叶小妹了。 二郎喜欢木工,想学雕刻,小妹却从未吐露过她想要什么。 叶小妹迟疑了,她想要什么? 这是可以选择的吗? 姜芷看出她的顾虑,道:“当初你不是说想活出个人样来?今日我见你泼辣的样子,觉得甚是欢喜,人生在世,就应该为了自己想要得去打拼,去争取不是吗?” 叶小妹眼神微颤,这话说的有理没错,但她内心极为矛盾。一方面不想家人受到伤害,另一方面又不敢迈出那一步。 刚回来时,她想活出个人样来;遇到村中长舌妇时,她愤愤不平;马二坏田,想起上辈子嫂嫂和侄儿的死和祥和庄的主人陈县丞有关时,她特别想立刻弄死陈县丞。可真正想要这么做时,却显得那么难。 直到今日,她终于破口大骂,发泄了她心中的郁结之气。 “我……”叶小妹还有些犹豫。 “你今日就很好。”姜芷又添上一把火:“不是说女子就不能有自己的脾气,而是咱要会演戏,有些场合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咱不惹事,但咱也不怕事儿。” “嫂嫂说得对!”叶小妹抬头,目光坚定:“我就不是个贤妻良母的好料子,二哥哥你说是不是?人善被人欺,软弱无能只能被人永远踩在脚底下,他们就是欺负咱们大哥哥去了,家里没有顶梁柱,我们谁也不是好惹得,谁都是家中的顶梁柱。” 叶小妹想好了,她这辈子就不嫁人,就要守着这个家,要站起来,撑起来。 她要赚钱,大胆地去赚钱。 就像今天当众骂人一样,上次在赶集路上她隐忍了,嫂嫂说这些长舌妇没见识,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她深以为然。 但这次她忍不下去了。 忍不可忍,无需再忍。 就要痛痛快快得大骂一场,别叫人没来由的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可以踩在她头上了。 姜芷展眉一笑道:“看,这就很好,这才是咱们的小妹,有事儿咱不用憋着。” 叶二郎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这哪儿跟哪儿啊,他是不是因为上学堂错过了很多家里的事儿啊? 是有人欺负到家里来了吗?叶二郎顿时在心中自责了起来。他能不能快点长大,再长高一点,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他们一大家子了。 第88章 未来搬家,打谷子 姜芷又道:“我观小妹擅长绣织,除了这个,还生得一副好嗓子,你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 她就是想守护这个家,不要落得她上辈子经历的那个下场。 嫂嫂怎么还要问她有什么打算呢? 看到叶小妹一脸懵,姜芷道:“二郎将来有一身木工手艺,小妹又会织布,又会打络子,还能绣花做荷包,就没想过往这方面多发展发展?” 姜芷的意思是叶小妹完全可以在纺织业这条路上走得更远,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单打独斗。 “嫂嫂的意思我明白了。”叶小妹顿了一下:“我现在只有一台织机,每日所织的布有限,若是我有十台织机,十个织工……” 若是还有绝妙的刺绣技术,再办一个绣庄…… 姜芷没想到叶小妹如此上道。 这就叫做资本主义的萌芽。 叶小妹低头舔了舔嘴唇,这是她之前从未想过的。 “其实我也仅仅是说一说,具体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想法,现在我要说我自己的想法了。”姜芷正色道:“原先你们大哥哥还在的时候,我并未着意这件事,一心想等到他高中。” “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瞧见了。” 叶小妹和叶二郎纷纷点头。 “从头七那日起,家中发生了许多事,我便一直琢磨着要搬家。” “搬家?”叶二郎震惊。这好端端的干嘛要搬家呀? “二郎莫要急,待我说完。”姜芷按手示意叶二郎稍安勿躁。 “以后咱们家要做蔗糖生意,待在叶家村可不行,二郎也要学技艺,我前前后后打听过不少,这十里八乡就没有一个技艺高超的木匠,小妹日后做出更加精美的绣活,在县里卖给布庄老板还要被他压价,这么一来就十分不划算。” “嫂嫂说的对,而且这村里头长舌妇太多,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看见咱们眼红的很,我早就想眼不见心不烦了。”叶小妹听到姜芷嘴里说搬家,别提多高兴了。 搬走了好,整个人生轨迹就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那些糟心事儿也就遇不到了。 “往后珩哥儿也要入学,他现在跟你们学,村学便教不了他什么了。”姜芷又补充。 就和现在社会一样,农村小农社会自给自足,过不了富贵的日子,也施展不了雄才大略。 只有进城。 叶二郎问:“那咱们什么时候搬呢?” “眼下还在孝期,孝期一结束,咱们就着手搬家。”姜芷接着又道:“家里的水田,就佃给二房,至于甘蔗地,我另有打算。这段时间,你们都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你们要怎样走,不管做什么决定,我绝不阻拦。” 家庭小会结束,姜芷拍了拍叶珩,带着她进房间。 叶珩自己换上了睡觉时穿的小衣裳,然后仰面躺在床上。 “乖宝,今天阿娘说的话你听懂没?”姜芷摸了摸叶珩的小脸蛋,柔声问道。 叶珩翻身起来,站在床上,对姜芷道:“娘亲,娘亲,我听懂啦,我们以后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对吗?” “对,没错的。”姜芷伸出双手,接住叶珩,一把将他按在床上。 “以后阿娘一定给你营造最好的环境,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姜芷在心里说。 小小一团的叶珩格外懂事,在姜芷挠痒痒技法下,笑个不停,还不忘说:“娘亲,娘亲,以后乖宝要把最好的都给你。” 姜芷心中一阵暖。 “小妹,突然听嫂嫂说要搬走,我还真舍不得。”姜芷走后,叶二郎双手撑着下巴,慢慢说出自己心里的事。 他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早已经对这里的一点一滴放不下了。 “我也不舍。”才怪,她巴不得赶紧走。“可是二哥哥,不破不立,你难道想一辈子都守着家里这四亩田地,娶个隔壁村的姑娘,生一群孩子,然后活得跟咱爹咱娘一样,早早就故去,留下咱们孤零零的在这世上吗?” 叶二郎立刻道:“才不要!” 爹娘去了,他方知人间冷暖。 留在这里,最终的结局只能是步上一代的后尘。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他若以后有了子女,断然不会让他们活得像自己一样。 “所以只有搬离此地才能博得一线生机,我能织布赚钱,嫂嫂还有一身奇异的本事,二哥哥日后定也会有一技之长,我就不信咱还能在外头给饿死了。”叶小妹道。 “小妹说得不错。”哄睡了叶珩,姜芷正好听见叶小妹的一番言论。 “只是现在我还没想好,具体往哪儿搬,是县里还是楚州城,按照水运河线,从新安县沼河入航,并不会经过楚州。” 小妹问:“嫂嫂为何会考虑楚州城?” “毕竟是一州之城,人多城大,唯一不足之处便是水运不那么便利,如果要考虑咱们的第一站,自然是新安县更好一些。” “就县里嫂嫂。”叶二郎道:“王十八就在县里。” “我知道,是你结拜兄弟对?”姜芷笑看叶二郎。 “我也觉得县里更好,一方面咱们可以积攒本钱,另一方面县里是咱们熟悉的地盘,又远离了村里这些糟心的东西。” “好,既然你们想先在县里,咱就去县里。”姜芷的第一个小目标暂时与孩子们达成一致。 正好欧阳?在县里任主簿,他答应了教叶珩,这样的优厚师资,不用白不用。 希望欧阳?仕途失意,在这儿待上两年。 姜芷第一次有如此恶毒的想法。 啊呸呸呸! 大才子应当仕途更顺遂,她在想什么呢? 打稻子那一日,姜芷和叶二郎抬出家里那个拌桶拖出来,姜芷第一次扛起一件庞然大物,差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叶小妹抱着围页子和打禾板,一路到了田里,先割了一大片稻子下来,然后将拌桶弄进去。 姜芷割完稻子便蹲在岸边休息。 割稻子简单,待会儿打稻子才难。要像锤仇人一样,提溜着一把稻子使出吃奶的劲儿往打禾板上砸。 这还不得把它想成马二、吴大脚、梁氏那些人才坚持得下去? 两亩地,足足两亩地的稻子呢! ------题外话------ 今天就这一更啦,实在不好意思,用眼过度,眼睛疼头也疼,还拉肚子,脱水了……实在写不了了……以后补上 第89章 风车车,风筝 家里就她一个成年人,二郎虽是男丁,但才十三岁,也不能指望他将这片田给承包了。 所以累的只有姜芷一人。 不管了,一鼓作气。 姜芷只休息了一会儿,喝了碗加了糖的米浆之后,撒开膀子开始了打谷子大业。 一把稻子要打干净,就得在打禾板上反复锤炼。一上午,姜芷和叶二郎一块儿努力也才干掉半亩地,姜芷的耐性都快磨光了。 接下来的两天,姜芷度日如年。她真的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想起来,然后造个简易打谷机了。 稻子打下来,要放到晒席上去,叶小妹将里边儿的杂物用竹爪勾出来,只待太阳将其水分晒干。 叶小妹的活儿不比姜芷在田里的轻,她还要照看叶珩。 晒干后的谷子需要用风车将其里边稀碎的杂物给吹走,这样才能留下纯正的谷子。 叶家没有风车,整个叶家村也只有三户人家有风车。 二房就有一台,叶二伯让大牛二毛抬着风车到叶家。二毛见姜芷家今年的谷子似乎和自家的有所不同,应该说比自家的颗粒要大上一些,而且堆积在晒席上的谷子好一大堆,根本不像下田的,这和上田的产量差不多了。 于是二毛问道:“大妹子,你这是什么种,这谷子怎生得如此膨胀?”一部分膨胀,里头还掺了细小的。一块田出产的,还分大小了? 大牛也发现了这个,觉得很是好奇,便追问姜芷用的什么谷种。 “上一年省下来的谷子撒的秧苗圃,没什么稀奇。”姜芷回道。 “不可能啊,咱用的都是上年省下来的谷种,咱家还专门挑的大颗的谷子育秧,但稻米也没生得这样圆滚滚,这中间定是出了什么,你仔细想想?”大牛很渴望能将米种的如姜芷种出来的这般。 “我也不清楚。”她哪里说得清?其中有一块田被揠苗助长,她连夜用了空间中的灵水让其起死回生,没想到还是被人给发现了异样。 “这是被毁了的田里生出来的?”二毛又问。 “两块田的谷子都混在一起了。”姜芷怕二毛来年也去揠苗,立刻补充道:“可能是老天爷看不过去,才让我这多灾多难的田产出了这么好的谷子。” 这事儿就连姜芷自己都不知,看来只能归结于天时了。 叶大牛和叶二毛没再多问。 姜芷见事被搪塞过去,很自然得开始用风车车谷子。 进风车之前,这些谷子已经过了两边筛子,将其中大颗粒的石头和黑色的稗草种子除去大半,剩下的小颗粒只能靠风车驱逐出去。 姜芷只能用眼力劲判定产量,她这两亩田大概收了六百斤左右的谷子(古代斤)。要是放到现代亩产千斤,她这点产量简直不够看。 一家人辛苦了半日,谷子得以清理干净,收进柜子里。 姜芷继承原主记忆不全,问了叶二毛才知道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舂米,都是用碾子碾。隔壁村有个碾米铺子,十里八乡的米都送到隔壁七块田村碾米作坊里,稍许花些银钱就能得到白花花的大米了。 她瞎担心了一场。 现在家中不缺米,不忙着将谷子送去碾米作坊。 谷子入仓,也算了却了姜芷一块心病。地里就只剩甘蔗没收了,这个还得等两个多月,十月末才正式收获。 甘蔗不榨糖就是种水果,姜芷只能祈祷: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管好小手和嘴巴。 千万别来偷哇,偷了也千万别被逮到哇。 卖过两次白糖块儿之后,姜芷就再没卖过白糖。姜御上次给她带来的红糖全被她做成了白砂糖和冰糖。 现在她已经有了数十斤的存货。 “珩哥儿的衣裳又短了一节,他长得真快。”叶小妹将原先叶二郎小时候的衣裳裁剪后,接到叶珩衣摆和袖子上去。 叶珩只是长高了,但身材没什么变化。 明年开春,他就四岁了。 搬家就定在叶珩四岁生辰之后。 “这是好事儿啊。”今天天气不错,姜芷拿了叶小妹做团扇剩下的绢布,扎风筝。她才在村儿里待了几个月,就已经学会了村妇的各种农家绝活。 挖地、锄地都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她跟着一群村妇学会了竹编、编草鞋、纳鞋底(虽然做的不好,但好歹学会了方法),知道什么季节种植什么作物等。 秋氏带着她打入自己的村妇小圈子,里面还有周家嫂嫂和她家新媳妇。 她在被叶家村的村妇影响的同时,也在影响着他们。 姜芷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些本土人不知道的常识,特别是关于防疫方面的,听说二十多年前发生过瘟疫,到处都是死人,现在提起来还唏嘘。 叶珩放下小木马和布老虎,跑到姜芷面前,看着她在扎起来的绢布上画画:“娘亲,这是风筝吗?” “对啊,小乖宝,等娘亲做出来了,带你去村口放风筝哦。”姜芷手中的笔没停,继续画着。 “好耶!”叶珩激动到手脚顺拐。 差点笑到肚子痉挛,好不容易提起笔,想到刚才叶珩顺拐的模样,又开始大笑。 叶珩不明白自家娘亲为啥笑,但直觉告诉他,娘亲是在笑他。 能让娘亲开心,他也开心,于是一大一小笑成了一团。 “好了,好了,不笑了,不然小姑姑看了准说娘亲没打个好样,教坏了你。”姜芷将叶珩放下来。 一旁的叶小妹抬眸:“……”我哪敢? 风筝线用的是前段时间和一群村妇一块儿玩儿的时候,学会了提取苎麻纤维,然后混合绢布中取下来的丝捻成的麻线,这种麻线经过炮制,柔韧度很高,不容易扯断。 用来做风筝线,刚刚好。 姜芷在风筝上画了一副q版的小孩儿戏虎图,原型便是叶珩。 “走,出去放风筝,小妹快跟上。”姜芷拉着叶珩,又朝叶小妹招招手。 一家三口蹦蹦跳跳得走在乡间小路上。越到村口,越是开阔。 “待阿娘将风筝给你放起来,小乖宝先等等。”姜芷摸了摸叶珩的头发,然后掏出手帕测了测风向。 第90章 蝗虫、灾难、烟熏 姜芷开始逆风蹦跑。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秋的气息,姜芷脸上的笑莫名冲淡了这股枯寂败落的萧瑟感。 秋老虎还在,气温略闷热。 叶小妹伸出双手抚摸着无形的风,温凉感觉从手上流蹿过去。叶珩跟着姜芷跑远了,姜芷跑了两个来回,才将风筝放上天。 “乖宝,你去叫小姑姑教你放风筝好不好?”姜芷指了指不远处的叶小妹,叶珩很听话得将叶小妹拉了过来。 然后叶小妹陪着叶珩放风筝,她的目的达到了。 叶小妹天天窝在屋里,不是编络子、用绢布做绣花团扇,就是练字跟做家务,姜芷怕她憋出病来,所以才在秋天做了风筝,原本风筝还是春天的特产。 突然,风筝线断了,风筝无情的落了下来。 叶珩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 “哥儿别哭,小姑姑帮你把风筝捡回来。”叶小妹恍然抬头,一片黑压压的密密麻麻的东西正以超快的速度飞来。 叶小妹瞪大了眸子,她连忙将叶珩抱在怀里,回头冲着正在河边洗手的姜芷大喊:“嫂嫂,快走!” “什么?”姜芷顺着叶小妹的方向看去。 好家伙!那是什么? 姜芷什么也顾不得了,立即狂奔到叶小妹身旁,这时她瞧见田边的芦苇上趴着几只虫。 其大致呈黄褐色,触角淡黄,侧面呈弧形。前翅狭长,有褐色、暗色斑纹,后翅无色透明。 这特喵是蝗虫! 夏秋季最容易出现蝗灾,更何况今年入夏以来,就没下过一次雨,河水水位严重下降,就连井水水位都降了。 出现蝗灾不无可能。 她刚收完稻谷,但村里还有好些人户没收。 “完了!”姜芷嘴里念叨着,而后她盯向叶小妹:“小妹快带着叶珩赶紧回家,用竹褶将菜园子盖起来,能盖多少盖多少,然后把家里鸡全放出来。” “好,那嫂嫂呢?”叶小妹眼底闪过担忧。 “我知道一些对付这东西的方法,你先回去,屋后有许多柏树,拿刀砍其枝桠下来,我有用,还有保护好自己。”姜芷拍了拍叶小妹的肩膀,让她放心,然后往村子里跑去。 叶小妹望着姜芷的背影,咽了咽,然后抱着叶珩往家里跑。 “姜娘子,你在跑什么?”是燕四娘子端着盆子,看样子准备去河边洗衣裳。 姜芷指了指河边的方向道:“燕四娘子看天。” “那是什么?”燕四娘脚一软,手中的木盆“啪”得掉在地上:“是蚱蜢!天哪!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家还有好几亩田的稻子还没收回来!”燕四娘的眼泪一下子被逼了出来。 “不要急,赶紧回家,拿了镰刀去田里,能收多少是多少!”姜芷朝燕四娘点点头,然后飞快朝二房那边跑去。 她没有药可以对抗蝗虫,这东西主要是农作物,基本都吃,而且速度极快,几乎什么都不会留下,是农业上的头号劲敌。 为今之计,要保住村中的粮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团结一致,进行抢收。 以前村中也来过衙役,宣传过官家定的规矩。若是遇到蝗虫,可捉之,每升可换菽米一斗,或钱二十。 现在重要的不是捉虫,而是要在虫子口中尽可能抢救出更多的粮食。 村里已经有不少人发现了蝗虫过境,好多人提了镰刀出来,家里收完谷子的也出来帮忙。 “蚱蜢,蚱蜢过境,咱家虽然昨日便收完了谷子,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村里其他谷子还没熟透的人户颗粒无收!”叶大伯痛心疾首,他作为叶家村的村长,最是见不得这种事了。 作为一村之长就得负起责任来。 他已经准备带人去抢收了,没熟透,总比没有得好。 “大妹子,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对于蝗虫,叶二毛无计可施,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读过书的女人身上,他知道姜芷是个有想法的人。 “烟熏!用艾草、花椒叶的更好,味道越刺鼻,蝗虫应该越不喜欢,抢收完后,便要放焚田,烧死虫卵。”姜芷补充道:“除此之外,便是将鸡鸭都驱赶到田中,鸡鸭最是喜欢吃这些了。” “来不及了,不能再留在此,大妹子也快回去,你家还有两亩甘蔗地,二毛去帮大妹子。”叶二伯当场决断,马上准备烟熏,并且将此法子传给村里其他人户,今天就是把粮食给烧了,也不要给害虫吃一口。 自家男丁多,家里的几亩旱地,人手完全够用。 考虑到姜芷家中只有她一人能做事,叶二伯便将二儿子推了出去。 叶二毛不矫情,姜芷更不觉得有什么。两人奔走在乡间小路上,一路上已经陆陆续续有虫子在吃地里的豆苗。 姜芷家里的甘蔗地完全没能幸免。 怎么办?姜芷心中有些慌了。她只能凭借着机械意识在甘蔗地周围点燃了柏树枝桠,然后盖上叶二郎平日做木工剩下来的木屑,一股股浓烟在叶家村升起。 半个时辰后,姜芷瞧见山的另一面也升起了浓烟。 应该是七块田村看到叶家村升起了浓烟,也想到了烟熏之法。 姜芷被熏红了眼,二毛还以为她是害怕了。但词穷,又不敢出声安慰。姜芷抹了抹眼睛,深深吐了口气,然后将手帕净湿了,当做口罩掩住口鼻,而后进入甘蔗地内部。 因为外围的烟尘,内围的蝗虫量没那么多,她可以手捉了去换钱。 “二毛哥,你回去,你家田地多,需要人手多,我这儿已经差不多了,只要不让烟熄灭就行。”姜芷对正在捉蝗虫的二毛道。 “好,我去看看别家。”叶二毛点头离开。他方才看过了,姜芷这边蚱蜢不多,她能搞定,大头应该在水田那边,特别是还没收的稻田。 叶小妹让叶珩乖乖待在家里别出来,然后锁上门,背上篓子跟姜芷一块儿捉虫。 今天本来是风和日丽的一天,这群可恶的不速之客,把美好的日子全毁了。叶小妹几乎是带着痛恨的情绪在捉虫,还踩死了不少。 “小妹,踩死了也得装起来,这可都是钱。”姜芷咬牙切齿。 第91章 召唤!蝗虫的天敌 “知道了嫂嫂。”叶小妹愤恨的捡起地上被她踩扁的蝗虫,然后加快速度啄虫。 甘蔗长得很高,姜芷只能用棍子将上头的蝗虫打下来,再捉。 眼下这也不是个办法,姜芷只好在甘蔗地里又点上几堆烟。 她渐渐地发现烟熏也不是个办法。 蝗虫的繁殖能力很强,而且似乎烟尘对它们的震慑力量有限。 这可如何是好? 她这里的数量都算少的了,稻田那边才是重灾区。 姜芷大脑飞速运转。 就是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蝗灾问题也没能根本上解决,更何况是在科学体系没建立起来的古代。 蝗虫的天敌是鸡鸭、鸟类等以虫为食的动物,可短时间内在哪儿去弄这么多去? 忽然姜芷心口钝痛,一股陌生能量灌注进她脑子里。 这是……呃……姜芷疼得跪在地上。 另一边的叶小妹见状急忙抛下篓子向姜芷奔来:“嫂嫂!”叶小妹扶住姜芷,才发现人已经昏迷。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几十斤重的姜芷背到背上,慢慢挪回了家。 叶小妹把姜芷放到床上,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外头大家都忙着对抗蝗虫,乱成了一团,根本没时间腾出手来帮她一把。 “小姑姑,娘亲怎么了?”叶珩抱住姜芷的手臂,害怕得哭了起来。爹爹没了,现在阿娘也躺着不动了,会不会像爹爹一样抛下他再也不见? 想到这里,叶珩更难受了,但他没有放肆大哭,因为这样会给小姑姑添麻烦。 小姑姑已经很焦急了。 叶小妹打了热水来,给姜芷擦了擦脸和手,然后掐她人中与虎口。 老半天姜芷还是一动不动,一探姜芷脉搏,再对比自己的,她才发现嫂嫂的脉搏似乎极其微弱,甚至都快触摸不到了。 天啊!叶小妹差点惊叫起来,得找大夫! 可最近的大夫在镇上,她要是走了,嫂嫂出了意外咋办? 二哥哥啊,你今天为什么偏偏不在家呢? 就在这时,“不省人事”的姜芷突然醒了过来,还直接坐了起来。 “娘亲!娘亲你醒啦?”叶珩率先惊喜的大喊。 太好了,娘亲还没有离开他,叶珩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姜芷。 “嫂嫂~”叶小妹立刻走到姜芷面前。 姜芷摆了摆手道:“刚才急火攻心,我现在没事了,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急火攻心需要吃些清火的,我这就去煮莲子羹,再熬个薄荷水。”紧张至极的叶小妹终于放下心来,她奔出房门,悄悄擦干眼泪。 叶珩扯了扯姜芷的袖口,可怜兮兮道:“娘亲,娘亲,你以后一定不要丢下珩哥儿一个人好吗?” “好,乖宝莫怕,娘亲不会离开你的。”姜芷一把将叶珩拢进怀里,抱了一会儿,她将叶珩放开,然后认真得对叶珩道:“现在阿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有虫子在吃咱们家和别家的粮食,如果不把虫子消灭,咱们就都会饿肚子,乖宝,你乖乖留在家里等娘亲回来好吗?” “好,娘亲一定要平安回来。”叶珩乖巧点头。 “嗯,乖。”姜芷起身穿上鞋子,出门径直去了山上。 就在方才,她获得了开天神石第二道传承,现在空间里应该也有所变化,但她来不及进去看了,她要去山林间请来蝗虫的天敌。 叶小妹从灶间出来,发现姜芷不见了。 “珩哥儿,你娘呢?”叶小妹急问。 “娘亲说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叶珩坐在小板凳上,怀里抱着小木马。 “什么?”叶小妹赶忙叮嘱叶珩不要出门,而后往外跑去。嫂嫂才昏倒过,还没养好,怎么又开始操劳? 大不了这两亩甘蔗地都不要了,她多编些络子,总能补上亏损的。 叶小妹鼻头一酸,嫂嫂何苦那样拼命? 就在此时,姜芷从山上狂奔下来,她在叶小妹背后拍了拍她,吓了叶小妹好一大跳。 “小妹,速度河边抽水车旁抽水,现在要全村将烟全熄灭了。” “什么?” “来不及解释,快去。”姜芷提着木桶去井边打水,将甘蔗地旁点燃的烟全部熄灭,马不停蹄得去找二房和村中其他人。 虽然不知道姜芷为什么要他们这样,但还是派人去河边抽水将烟给熄了。 这个烟效果不错,但架不住虫太多了。 “姜娘子,这烟是你让我们点的,现在又让我们熄了,你什么意思啊?” “对啊,我家田里的粮食都快被吃完了,你陪得起吗?” “你总得说个由头?” 姜芷抬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 “我刚才看到一大群鸟儿从山那边过来了,但是咱们烟太多,它们不敢靠近。” “什么?” “是蝗虫的天敌!我看见了。” “大家快看,好多麻雀!” “还有斑鸠和其他我都不认识的。” 天空一群密密麻麻的鸟从各个山头冲下来,什么种类的都有。 “快走,快离开这儿!”叶大伯一声令下,大家纷纷退出田土之中,都不敢在外头呆着了。 这架势也太吓人了,感觉鸟的数量比蝗虫的还多。 姜芷去河边寻回叶小妹,两人就站在河边相对安全的地方看着黑压压的双方争斗,这哪里是争斗,分明是单方面的碾压。 敏感多疑的叶小妹觉得这些鸟的出现太过离奇,不知怎么的,她偷瞄了一眼淡然得站在旁边的嫂嫂姜芷,总觉得这些鸟和嫂嫂有关,但她没有丝毫的证据。 一天一夜过后,再加上有鸡鸭的人户也把鸡鸭赶进地里,蝗虫被啄食得差不多了。 叶大伯苍老的面上流下两行清泪,他跪在地上对天磕了三个响头。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其他村民见状也纷纷跪下来,感谢上苍。 “感谢老天爷保住了我家的谷子!” “还有地里的豆子。” 姜芷坐在竹林下,远远地看着村民跪地祈福的行为,她深藏功与名。 空间的第二道传承便是与万兽沟通,姜芷刚得到这份传承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进了玄幻世界,但可以确定这个世界并不玄幻。 这些鸟都是她招来的。 第92章 只剩下敬畏,算学,好怀念啊 当然也要提供好处,这些鸟吃了她空间里种植的蔬菜,这东西对动物来说,是天然的十全大补丸。 这种事情,这辈子做一次也就罢了,以后都不要再用。 蝗虫并没有完全清理干净,村民们互相帮助,将地里死掉的和没死又没被吃的都捉了。 这可都是钱! 朝廷有赏,到时候可以拿去换一堆钱回来。 没收完稻子的,就都在马不停蹄的收稻子。 经过五六天的奋战,地里看得见的蝗虫被清理干净。 随后叶大伯便组织村民火烧干田,将田中蝗虫后代焚烧殆尽。 叶二郎那日见势头不对,就和绣先生请了假,绣先生也发觉蝗灾,便一次性休沐五日,若虫灾还是未除,便休沐十日。 蝗虫的影响不止叶家村,可以说整个新安县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听说隔壁宣州更为严重。姜芷一人的能力有限,她只顾得上一个镇的范围,其余的她能力作用不到。蝗灾损失就只能看古代国家机器的力量了。 甘蔗地全部保住,姜芷砍了根还没太成熟的甘蔗,削了皮,坐在甘蔗地旁边吃,还没太熟的甘蔗不那么甜,甚至有股青涩的感觉。 经历了蝗灾之后,姜芷才有了一种在古代创业的艰辛感。 一个小小的天灾,就可能导致颗粒无收,将她所有的计划全盘打乱。 想要在古代生存下去真是难于上青天,怪不得古代人寿命极短。上辈子的时候,还见网上有好些人想要穿越古代干一番大事业,姜芷现在很想无情的嘲笑他们。 可笑,可笑,真可笑。 没电、没网、没辣椒。交通全靠两只脚,做饭只能烧柴灶。一不小心天灾来临自乱阵脚,失去性命皆属寻常。还谈什么事业,养什么老? 只能艰难苟活。 如果说姜芷之前还有一丝丝属于现代高级知识分子的傲慢在里头,现在她是一点也没了,只剩下敬畏。 这里的山川景物、风土人情,甚至是她遇到的每一个人,她都不可以等闲轻视之。 总之,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姜芷将剩下的甘蔗带回家,拿来炖甘蔗鸡汤喝。 自蝗灾过后,叶小妹养成了记账的习惯,也有了自己的计划小册子,姜芷瞧见计划那一栏上头正躺着四个字:“入小鸡子。” “家里的鸡不多了,我去买些和过鸡公的蛋,孵些小鸡子出来。”叶小妹和上了的小册子,对姜芷道。 “也好,现在养到过年也能有得吃。” 叶小妹闻言点点头,提着篮子去了村中,她打算去问问村中其他人户里有没有能孵出鸡的鸡蛋。 姜芷将处理好的鸡丢入锅中加入甘蔗和水炖煮,刚添好柴火,就听二郎在灶房旁说:“嫂嫂,绣先生教不了我算学,比起四书五经,我更愿意学习算学。” “算学?我可以教你啊。”其实姜芷早有此意,她的数学放到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开天辟地第一人”的水平了,教叶二郎简直不要太简单。 顺便还可以教他物理,毕竟二郎以后要干的是技术活,不会点物理怎么行? 叶二郎喜出望外:“真的吗?”嫂嫂的算学,上次做抽水车时他就见识过了。他也料定自己提出学习算学,嫂嫂会亲自教他,一切都在他预测的范围内,嘿嘿。 “娘亲怎可只教小叔叔一人,你都忘了我吗?”叶珩跑到姜芷面前,委屈巴巴的望着她。 “哎呀,我们家乖宝是害怕自己少学了什么呀?阿娘怎么会忘了乖宝呢,你和小叔叔还有小姑姑一块儿学。” 叶二郎觉得奇怪,为什么嫂嫂还要教小妹? 这些小妹学了也没什么用啊?但疑问仅仅是一瞬间的,小妹读书比他厉害,他有好些不懂的地方,小妹都能给他解释清楚。如此小妹学了,若是以后算学他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询小妹。 要教孩子们算学,姜芷还需要了解大宁的算学水平。对于两个大孩子来说,其实只需要实用算学即可,不需要上升到算学研究上去。 叶小妹更多的是算账使用,叶二郎则是在测量以及材料计算上,他们分属于不同的方向。至于叶珩,这孩子还小,要继承其父亲的遗志,可以往数学的更深层次培养,就看他愿不愿意了。 于姜芷而言,难点在于将单位换算成现在的通行单位,她脑子里的东西基本上根深蒂固,短时期内要适应这边的各种名词术语,还需要时间。 就从最简单的数字做起——九九乘法表,这个东西自古以来就有。 不多时,叶小妹提了一篮子鸡蛋回来,而后和叶二郎两个将孵小鸡的窝给做了出来,家里正好有只鸡成天感觉自己在孵小鸡,天天窝在窝里十分暴躁。叶小妹把这种鸡叫做伏鸡,这鸡蛋就交给那只伏鸡来孵小鸡。 “方才我问过周家嫂嫂,说是孵小鸡需要二十一至二十五天,恐怕咱们家这批新鸡养到过年还不能吃呢,毛都没长全。”叶小妹捂嘴笑。 嫂嫂想过年杀鸡吃的愿望落空了。 “哈哈,你让我这说什么好呢?”姜芷坐在凳子上摘菜。 童子鸡可以做炸鸡嘛。姜芷想到炸鸡,该流的口水还是得流,好怀念以前做完实验后去吃炸鸡喝奶茶跟啤酒的日子。 “改明儿我去集市上,买两只仔鸡养着,过年就可以吃啦。”叶小妹又道。 叶小妹说到集市,姜芷还想起自己欠了姜家四十贯钱的事,得找个机会还了。虽然是有血缘的娘家,但该还的钱还是得还。 现在家里已经周转过来,官家赏赐的十两黄金,可换铜钱二百贯。还了钱还剩一百六十贯,在县里租个带后院的铺面足够了。再说,她还有几匹绸缎,每匹绸缎和绢布市价也值四五贯跟两贯。 叶二郎正在做一种可以压汁的机器,姜芷参考了现代的榨汁流程设计出了理想设计图。地里的几千斤甘蔗,如果都靠人力进行榨汁,姜芷觉得她可以升天了。 所以必须在甘蔗成熟之前,把榨汁儿的做出来。 第93章 还钱,甘蔗汁 流程还算顺利,动力虽然只能用人力来代替,但比起纯手工榨汁来说,已经省力许多了。 古代人虽然在力学上没有形成一整套理论,但他们很会使用巧劲儿,这个就是省力的方式。 姜芷利用了石磨的原理做出来的榨汁机,在巧劲儿上可谓把握到了极致。 “嫂嫂,榨汁机做出来了。”叶二郎往凹槽里加入几节提前切成小块儿的甘蔗,然后推动石墨带动下方的球形石头,甘蔗在压力和摩擦力的作用下,被压扁榨出汁液。 甘蔗汁液顺着凹槽流出来,流进旁边的木桶中。 “二郎的技艺比上次更为精湛了。”姜芷夸赞叶二郎道。 “嘿嘿。”叶二郎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得笑了笑。 “有了这个,咱们两亩地几千斤甘蔗就能全部转化成甘蔗汁,届时便可熬制成糖。” 距离甘蔗成熟时间越来越近,姜芷去了趟镇上,听安氏说姜御三日后回来。姜家这边有十几亩地的甘蔗,至少需要两台榨汁机,叶二郎便被姜芷留在了镇上。 永安镇虽然被称为镇,实际上也就是个看起来稍微富裕点儿的大村子而已,还没出镇,就能看到大片的农田。 姜家的田亩一大半种的甘蔗,剩下的全种了粮食。 蝗灾的时候,姜御在外地,等他收到消息再赶回来,少说也得二十天。 因此现在姜御还在路上。 和安氏说了会儿话,姜芷起身去找姜令安。他私塾每日午间要休息一个时辰,他通常都会回家来歇会儿。 “我的儿,你咋来了也不提前和爹说一声?”姜令安一把拽出别在腰间的书本,然后让姜芷进屋说话,两人坐在堂屋外的矮桌子旁。 姜芷从布兜里掏出二两金锭推到姜令安面前,道:“阿爹,大郎头七那日你送了十两银子过来,后头大哥哥又给了我二十贯,这里是二两金,现在家里头日子过好了,这钱就得还给阿爹和大哥哥。” “这……哎呀!我那钱就是给你用的,不是借给你的,你这孩子跟你爹还客气上了!还有你大哥,你看他像缺钱花的人吗?”姜令安差点翻白眼。 这孩子从小就没长在他身边,在外祖父家养成了要强的性格,最怕沾染了别人,最怕占小便宜,面对一大家子血脉亲人也是如此。 怪不得上回大儿媳妇要让他充作好人去送钱。要是这孩子知道是她嫂嫂的钱,还不得当场给退回来。 “阿爹的意思我清楚,只不过现在咱们两个家在合计干一番事业,有些事情得掰扯清楚,我不是拿你们当外人,而是这钱我最开始就当是借的,如果现在宽裕了不还,日后我又落魄了你们岂不是要舔我这个无底洞?”姜芷道。 姜令安神色一变:“这是什么歪理?” “哪里就成了歪理了?”姜芷不由分说,将金锭塞进姜令安的怀中。 这虽然是赏赐下来的金子,却没有带上官方的痕迹,应该是李锦添地方政府出的钱。 一般情况下,行走江湖都不会用金银,除非实在没换到铜币。用金子银子找零会很麻烦,不仅要上称,还得裁剪。遇到手生的,剪下诸多细碎来,还得用蜡将之粘黏起来。 等蜡块积累多了便将蜡质融化蒸发掉,重新烧出整块金银来。 所以大宁的一般通行货币都是铜钱,除此之外还有纸票——俗称交子。其实姜芷更愿意把它叫做支票,或者银票。 可以凭票到钱庄换取银票上的钱额。 当然,这些也只是听过而没见过。 她目前的资产还达不到用纸币的程度。 姜令安无奈,但一想到姜芷如今也是受过官家赏赐的人,心中不由得愉悦了三分。 家里儿子不争气,但嫁出去的女儿是个争气的,将来的外孙必定也不差。 哈哈哈哈,他姜家将来还是有救滴! 至于为什么不把希望寄托在儿媳妇的肚皮里,姜令安表示,儿媳妇表面看起来温温柔柔,实则是个母老虎。 把家里管得严丝合缝,一滴水都露不出去。 还是他的小棉袄令人舒心。 叶珩今日没有跟来,姜芷在娘家吃过饭,就在镇上一家卖水缸的铺子里订了六个大水缸子,然后又委托镇上能帮忙跑腿的,给去县里买上三口大锅。跑腿自然要给跑腿费,来回二十文。 回去的路上,姜芷一度后悔,就不该出门,一出门准要花钱。 三日后,姜御在自家后院看到了叶二郎做出来的榨汁机雏形,倍感神奇。 他板凳还没坐热,就策马到了乡下寻姜芷。 姜芷正在守护她家的两亩甘蔗,临近成熟期,如果不好好守护,村里面好些人会顺手牵羊。那些人顺着一根她就损失一根甘蔗的糖,她在等,等姜御带消息回来。 外地的甘蔗销路如何,几文能买到一根。 这样她大可在村中竖一招牌进行售卖。 “小妹,我方才听小筝妹妹说你在此处,你果真在此。”姜御三两下跑到土包下头,和姜芷一块儿坐在台阶上。 “蝗灾时我没能赶回来,幸好老天保佑,群鸟出动,解决了这杂碎。”姜御现在想起来还一阵后怕,如果没有那些鸟,自家的田里的粮食恐怕全都保不住。 还有他和小妹的甘蔗,这可是一整年的期盼,若是全都毁于蝗虫之口,不晓得得有多伤心。 “是啊,当时可吓死我了。”姜芷也心有余悸。 “大哥可打听清楚了?这甘蔗多少钱一斤?浆糖又卖的是多少?”姜芷又问。 姜御道:“一根不足十文,寻常品质六文,品质稍好八文,浆糖色青,一蜜罐那么多,可值两贯。” 那便是不值钱。 浆糖是一种介于白糖与砂糖之间的糖,大宁的白糖技术还没达到出砂糖的境界,所出的浆糖,就是一种能够析出砂糖的糖浆,而且里面杂质比较多,颜色也不那么透明。 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大宁最高的制糖技术了。 差的只不过是通过离心力量甩掉里边的水分,这样就能得到砂糖了,只不过不是白色的而已。 第94章 皇商,白砂糖 “大哥不知道村里有好些孩子眼馋我这甘蔗的很,我倒是想送几根出去,但也经不住人家日日来吃呀。”姜芷起身回家,姜御跟在她身后。 “所以我打算写个牌子,要吃甘蔗的,给五分钱便可取走一根,自行进去挑选粗壮的。” “哈哈哈,小妹心思活络。”姜御笑赞道。 在姜御心里,小妹做什么都是对的。 今天他来是为了跟姜芷学习榨汁和煮糖的。 姜芷带姜御看了去柳氏的房间看了她最近生出来的冰糖,这比之前煮出来的白糖块儿更为纯正。 “竟然如冰块儿一般洁白,这是如何做到的?”姜御简直惊呆了,他也只是看了姜芷上次煮出白糖来,没想到还能得到这样的糖。 另外还有纸包的白砂糖。 姜御更加震惊。 “有了这个,咱们姜家不愁不会闻名于大宁,哥哥一定会成为皇商!”姜御眼含憧憬以及坚定的决心。 “这天底下最不好做的就是与皇家的生意,大哥你可要想好了。”姜芷头一回听到姜御的梦想,只是这个梦想有些危险。 自古以来重农抑商,商人的地位最是卑贱,商人的后代无法参与科举考试,没有参政资格,甚至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穿绸缎,就连马车也要严格限制。也是因为他在乡野,所以骑马无人管。 马对大宁百姓而言,就相当于劳斯莱斯之于现代人。 姜御那匹马花了他不少钱。 听说之前县令所骑之马,都是从县里马行租来的。 姜芷并不反对姜御行商,但这意味着将来他会遭到的歧视的打击也是常人的数倍。 “这事儿啊,从你还没出生起就已经想好了。”姜御别的都没说,只是笑了笑。他比妹妹大好几岁,他已经知世的时候,妹妹才怀进阿娘的肚子里。 只可惜后头阿娘早亡,妹妹一天母爱都没享受到。 “行,大哥,只这糖便可令你飞黄腾达。”姜芷从屋内取出她做的“企划书”,这是她姜氏集团下制糖产业一年、三年、五年与十年近景与远景规划简表。 具体的细节还需要姜御从外界带回来的消息进行填补。 她这段时间一点儿也没闲着,还让二郎去找绣先生借了大宁律来看。 绣先生虽然连秀才都不是,但他的装备挺齐全,也就是传说中的差生文具多。 姜芷如愿以偿地蹭到了。 “还是小妹想得周到。”姜御看到如此一目了然的表,心里不免对姜芷越发钦佩起来。 “其实这里面也有阿筝的功劳。”姜芷早做计划的时候,没有回避叶小妹,反而让他积极主动参与。 叶小妹是经历过事儿的人,她知道很多未来会发生的事,经过叶小妹的从旁指点,姜芷避开了许多坑。 毕竟她并非是纯正的古人,在风俗物候上,还是本时空的更为熟悉。 “阿筝也很好。”姜御也夸了夸叶小妹。 叶小妹露出尴尬而不是礼貌的微笑。 这位嫂嫂的娘家大哥心里只有嫂嫂这一个妹妹,什么夸她?如果不是嫂嫂提一嘴,他是断然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叶小妹深谙姜御的为人,总之不会产生任何怨气就是了。 “这上头说除了白糖,还可做各种口味的糖果,被称之为水果糖?”姜御觉得水果糖倒是新鲜。 后头还附带有配方,将水果榨成汁液,进行提炼,做成果浆,然后掺入糖中,做成水果糖。 原来还能这样。 那这糖吃起来就是鲜果的味道。 糖还能这么做呢。 姜御再一次刷新了认知。 其实除了水果糖,还有各种关于糖的使用方法,姜芷能想到的都写进去了。糖还可以作为调味品使用,另外还有焦糖、焦糖味瓜子……总之用处多多。 姜御将自己从所行走州县打听而来的消息全都说给姜芷听,姜芷只捡了有用的留下,而后便是上手操作。 虽然甘蔗还没完全成熟,但这并不妨碍姜芷砍了拿来用。 首先是榨汁机的操作和一些寻常的维修细节。 榨汁后便是进行过滤和杂质沉降祛除,这方面,姜芷尝试过使用活性炭和石灰两种吸附材料,后来发现,其作用都差不多,但石灰更容易获得,因此此物很快得到了姜芷的青睐。 加入石灰的蔗糖溶液要进行沉淀。 沉淀需要时间,姜芷便和姜御讨论如何制作水果糖。 待到沉淀得差不多了,姜芷将深褐色蔗糖溶液倒出,进行蒸发熬煮,蒸发掉其中的水分,得到浓度更高的蔗糖糖浆。 这便可以开始结晶了。 要想得到白糖,姜芷用拉线飞轮这种小玩具的原理做了个小离心机,将糖浆装进去,加入事先准备好的晶种,通过离心,白糖结晶被甩出来了,然后是风干。 在有限的条件下没办法做到迅速烘干,就只能在干燥的环境下烘干。 而整个手工的全过程持续了一天一夜。 所以说要做出白砂糖还真不容易。 姜御跟着姜芷大致学会了走流程,具体方面以后甘蔗成熟了再来学。 反正甘蔗就在地里,又不会跑。 只有叶家人知道,姜芷成功这么一次背后至少失败了二十几次,地里的甘蔗都被她薅了一大片了。 看到白砂糖的出现,叶小妹心里也是雀跃的。 姜御离开叶家回到镇上,当他脚踩在地上的时候,还是软绵绵的。 离发达的日子不远了。 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待甘蔗全转化成白糖后,一定要请他个十个八个护院儿才行。 姜芷和姜御聊天的时候提了一句搬家的事,姜御回到家中才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儿。 小妹是个有野心的人,断然不会屈居永安镇,她胸怀天下,第一站就在新安县了。 姜御想着,有时间还要去县里给小妹寻套带院的屋子,要是有铺面就更好了。 他和小妹都商量好了,要开自己家的店,绝不能便宜了那些喜欢赚差价的中间商。 “啥?爹你没说错?小妹把钱给退回来了?”姜御震惊,要知道爹在叶大郎头七那日去看过小妹,才和咱说小妹受欺负了,特别单薄,啥也不收。 第95章 制作白砂糖 小妹收了阿爹的钱,还以为小妹会变,结果她又把钱退还了。 这是飘了啊! 姜御知道姜芷得了朝廷赏赐,也知道姜芷是个要强而不吃软饭的性子。 退还就退还,以后分红的时候多分几分便可。 甘蔗成熟后,姜芷请了二房众人帮忙将甘蔗收了回来。像这种帮忙自然要付工钱,每人每天三十五文,价钱不算高,但对村里的活儿足够了。 “原来这些甘蔗你要拿来制糖。”二毛将最后一捆甘蔗丢近姜芷院子里,他看到院子里的石磨,以及下头的榨汁用具,这东西很容易认出来。 榨汁的东西在大宁并不新鲜,但用石磨压榨还是第一次见。 姜芷应该是对榨汁床做了改良,所以能够榨甘蔗汁。 “对,甘蔗熬出的糖都是红糖,红糖镇上十八文一两,在县里二十文一两,获利不会少。”姜芷回过头来,对叶二毛说道。 “可寻常铺子并不会收这些,他们都是从专门制糖大户低价购入红糖,然后再涨价售卖。”叶二毛道。 他虽然不做买卖,但这些叶二毛一清二楚。 “这没错,可我并不打算将其单售给店铺,我要自己开店。”姜芷如实说道。 她没想瞒着,甚至还要吸收二房,特别是叶二毛。 此人心思活络,而且社会经验丰富,如果能加以使用,不失为得力助手。 “自己开店?”叶二毛惊讶了几个呼吸间,随后释然。 有一个得力的哥哥,姜芷自然可以开起店铺来。 “对,便是自己开铺子,只做糖生意。” 只做糖?糖那么贵,能买得起的都是富贵人家,新安县富户虽多,但也不是每日都得吃糖? 叶二毛顿时不看好姜芷的糖铺了。 糖就那么几种,红糖、饴糖、糖蜜、蜂糖。 饴糖一文钱便可买到一两颗,至于糖蜜和蜂糖,都是论斤两算的。 姜芷接着道:“二毛哥以为我只卖市面上已有之糖?非也,我要开糖铺,自然不会循着这些人的旧路,我自和他人有所不同。” “哦?”叶二毛疑惑。 能有啥不同,还不都是糖。 姜芷故意卖了个关子,道:“明日我便开始煮糖,二毛哥可以前来观看,此事不要声张。” “好。”他倒要看看姜芷信誓旦旦的模样,会做出什么花样来。 翌日,姜芷从柴房虫搜罗出一堆大柴,这几日都要进行熬糖大业。 叶二郎榨汁,叶小妹熬煮,姜芷负责控品。 年纪小的叶珩做不了什么,就在旁边加油打气。 二毛在一旁看到了姜芷做糖的全过程,从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最后的惊叹不已。 姜芷道:“二毛哥不若来帮忙?”姜芷有意将二毛拉上贼船。 二毛闻言也上手,他先帮叶二郎榨汁,榨汁是门力气活儿,叶二郎年纪小,力气不大,有了二毛的帮助,自然如鱼得水。 一上午的时间,姜芷只熬煮出了两锅糖浆,吃过午饭后,再用离心机疯狂离心旋转出了白砂糖。 (不好意思,今天爷爷去世了,今天更新特别不好,只能以后补上) (爷爷在我面前去世的……现在在守夜) 第96章 生产队的驴 “洁白若雪,细腻若米!”叶二毛彻底震惊了。 原来姜芷说的与众不同在这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姜芷开糖铺确实与众不同。 姜芷这条制糖流水线持续了十日,从开始的两口锅,发展到四口锅同时进行。 石灰用了四麻袋。 平均十五斤甘蔗产出一斤白糖。 两亩地甘蔗越重一万两千斤,姜芷得到白砂糖八百斤。 计算成本,外加市场调研过后,姜芷决定每一两白砂糖定价四十五文。 根据市场情况,在这个价格区间上下浮动。日后若是出现竞争对手,姜芷也可进行价格调控,保证自己不亏。 姜芷这边将制作完所有糖,姜御便花钱雇人将白砂糖运送到新安县去。 他在县里盘了个地势较好的铺面,现将姜芷做出来的这批糖运送到店铺之中的干燥仓库存放。 一层细布密封,一层细麻布密封。 过程十分隐秘,运送的人完全不知道细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那边按照姜芷的要求,开始修灶,为了减轻负担,直接在院子的地上挖坑,放低锅子的高度。 泥瓦匠做出这个灶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谁家开铺子做这种大锅灶,也不怕赔得裤衩都不剩。 还不说用途,弄得他造这个灶都提心吊胆,生怕搞出的东西后头用不得。 好在最后圆满完成任务。 叶二毛因为观看姜芷造糖被姜芷拐上贼船,一纸契约文书,将他套牢。 除了叶二毛,其余几个叶家二房的劳动力也在姜芷的考虑范围内。 叶二毛有管理层潜质,因此姜芷格外关注。 随后叶二毛和姜芷一块儿去了姜家搭在田边的专门用于白糖制作的棚子。姜芷用来熬糖的大铁锅和炉子也都运送过去。 “一万多斤的甘蔗才出八百斤白砂糖,我这十几亩地该出几千斤白砂糖?”姜御望着农人正在收割的甘蔗地,这些都是他雇来帮忙的。 “能收多少,做出来吃知道,大哥,你不弄些去整根卖?”姜芷问道。 “甘蔗销路不好,虽说甜,但终究没有白砂糖保险。”姜御把宝全都压在白砂糖上,他这次拼了。 前期投入不少,后期收入若是不补上,他这几年都白干了。 甘蔗运回来还需要清洗,清洗甘蔗是个十分巨大的过程。之前在家时,姜芷动用了空间力量,和在里面洗和在外面洗真假参半,这才少了许多麻烦。 但姜御这里人多眼杂,姜芷不太好使用空间,这十几亩地甘蔗的清洗分外麻烦。 最后没办法,只能削皮。 虽说损失了一部分糖料,但大大减少了工作量。 这次原材料过多,干事儿的人少,还要时时刻刻守着,稍不注意就熬过头,不仅是姜芷,其余姜家人、叶家人都险些累瘫。 姜芷看叶二郎和叶二毛,就像看生产队的驴,生产队的驴都没他们二人能干。 那一刻,叶二毛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姜芷和他说得好,获利高,回报好,现在他都快累瘫了,这算哪门子的轻松? 第97章 她木有钱 “小妹,哥哥如是想,白糖一部分放到县上铺子里,剩下的大部分咱得通过漕运卖到北方去。”正在搬运白糖的姜御大汗淋漓。 “可以,我也是这般想,新安县有码头,流动人口大,但能买得起白糖的毕竟是少数,这东西在没有大量产出之前,价格不会降下去,目前暂定的售卖对象还是手里有钱的大户人家。”姜芷很是赞同姜御的想法。 现在看来,小小的新安县的确吃不下几千斤白糖。 更何况姜芷还想开拓有关于糖的其他业务,什么饴糖、蜂蜜、红糖等都要发展起来。 红糖有某些特有的功效,还可以发展出姜汁红糖,专供女性。 一想到这些,姜芷内心就难掩兴奋。 她看向二毛,正色道:“二毛哥,咱们以后要做的都是大事,新安县不是我的最终目的。” 二毛点点头,道:“我已经猜到,弟妹一直都很有本事,你就说我如何帮你?” “好,在家族之中,我最看好的便是二毛哥,二毛哥的珠算和看账的本事学得怎么样?”姜芷先要了解叶二毛的实际水平,才好对症下药。 二毛道:“一般,上过学堂,只识得几个字,会珠算。” 姜芷颔首,未来新安县的生意交到此人手上未尝不可。新安县是她的起步之地,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因此格外重要。 这也是叶氏家族的祖籍所在之地,必须要可靠之人镇守。 姜芷能问这话,二毛便知道姜芷会对他委以重任了。叶二毛低下头开始思考自己的能力是否对得起姜芷的信任。年轻的时候家里送他上学堂,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学到什么有用的,但唯独对珠算感兴趣。绣先生教不了他多少,他都是自学的。 现在要用在生意场上,恐怕完全不够看。 姜芷似乎瞧出了叶二毛的顾虑,于是道:“我家二郎正学珠算,二毛哥若是在这方面生疏了,可与他共学之。” “好。”叶二毛也不是什么讳疾忌医之人,有地方学习,他巴不得。 姜芷并未透露叶二郎的珠算是她所教,她对家里的孩子都是因材施教。其实叶二毛跟着叶小妹学习会更合适。但由于时代有男女大防的原因,姜芷不能够让叶小妹教叶二毛,甚至她自己教叶二毛也不成。 综合之下,还是跟着叶二郎更合适。 姜御家的甘蔗实在太多了,姜芷留了一部分直接做的红糖,工序没有白糖那么多。这个时代的红糖已经是翻沙状态,姜芷做出来的也是这种。 她参考了这个时代红糖翻沙的做法,结合自己的经验进行了改良,大大减少了红糖制作的步骤,节约了成本。 经过一个多月的建设,新安县的糖铺逐渐建成,姜芷在里头投入了五十贯钱,租房不贵,贵的是装修等事宜。同样,姜御也投入了五十贯。 装修花去大半,剩下的买了牛车和板车等各种器物,姜芷在市场上看中了一匹骡子,恋恋不舍,但也只能舍去,她还幻想着骑驴仗剑走天涯呢。 理想很丰满,显示很骨感。 她木有钱。 ------题外话------ 非常抱歉各位,这本书停更了几天,因为爷爷去世了,我是唯一送终的后辈,这几天忙后事,还要克服心里上的痛苦,今天仍一更,后续慢慢恢复更新。 第98章 过年了 如此便接近年关,姜芷家中也陆陆续续准备年货了。 姜芷循着记忆,制作了腊肉和香肠,分量不大,毕竟猪肉有她特别不喜欢的味道。 至于糖铺,得等到孝期过了才能开。 姜御难得在家中过年,今年新安县里有三头老死、或不小心摔死的牛,姜御花了大价钱购置了三斤,给了姜芷一斤。 姜芷穿越至今,第一次见到牛肉,这在古代是个稀罕物。 “还有三斤羊肉呢。”叶二郎从背篓里拿出羊肉来,都是姜大哥给的,他修理完制糖的各种器物回家过年,姜御便给他装了这些。 在往年,叶家是绝无可能见过的。自嫂嫂嫁到叶家,姜家每年过年送来的年货不是多是鸭肉和鱼,以及少许果子。如果没有嫂嫂,年节时阿娘也会准备鸡二只,远不及嫂嫂来之后过得好。 姜芷将肉都交给叶小妹,要抹上些盐巴,再放进地窖中才好保存其鲜美。 楚州地处南面,冬季并不太冷,但仍需夹衣。 家中无钱的,就取芦苇花来充作棉花,缝进衣裳之中,做成夹衣。叶家往年的夹衣是棉与芦花掺半,今年姜芷手头有余钱,就全做成棉花的夹层了,这样能暖和许多。 过年那日,姜芷早早包好了红包,每个包两文钱。三个孩子先是祭祖,然后对她磕头道福,姜芷的红包就这样发给了三个孩子。 红包里钱不多,取的是个好头彩。 叶珩第一次拥有私房钱,他格外珍惜。 他近日学到了银钱换算,也知道了一文钱可买炊饼吃,现在他有两文呢。 过年守岁,家里没买烟花,叶二郎上镇上买得几个爆竹,携小妹与侄儿三人在院子里玩儿,姜芷坐在凳子上望着眼前这片天空,思绪逐渐飘远。 这是她在这陌生的世界里过的第一个年,若是上辈子,她准蹲在实验室,一速冻饺子对付了去。哪里像而今,还能悠闲地坐在屋檐下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凉风吹不散村里热腾腾的年味气息,姜芷起身走向院外。万物凋零,但人心不曾凋零。 等这个年过了,她就正式向叶氏二房提出搬家之事。 大年初一,姜芷带着娃娃们提着篮子在村里拜年,篮子里装的都是糖果,见人就发。 一圈下来,篮子也就空了。 “从来没见过叶家大房这样大的手笔,莫不是大郎死后还留下了什么宝贝?姜芷娘家人再厉害,也养不起这样霍霍的外嫁女啊。”得到糖的村民甲望着姜芷等渐行渐远的背影道。 “呸,叶家大郎再穷,好歹也是个秀才出身,每个月县里都发粮食和银钱,你难道忘了,姜芷撞了棺盖醒来后不也一分钱没借咱们的吗?她娘家人也挺顶事儿,人家能穷到哪里去?”村民乙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出来。 “你说的也对。” “更何况她有两亩地的甘蔗,做成糖少说也有几大箩筐,还差给你我这二颗。”村民乙说着搓了搓略微冻僵的手。 该死的天气,每年冬季都是如此,冷彻心扉。 拜完年,姜芷和三个孩子回到家中烧起了炭盆。 昨天跨年吃的白色面皮的饺子,闲来无事姜芷调了彩色蔬菜汁,准备包彩色饺子。 彩色饺子分外新奇,叶小妹一直注意着姜芷的制作步骤,然后默默记在了心里。 莫说是新安县,就是整个大宁也不曾见到过彩色饺子。 正在包饺子的姜芷忽然看到篱笆门外有两人在张望。 第98章 过年了 如此便接近年关,姜芷家中也陆陆续续准备年货了。 姜芷循着记忆,制作了腊肉和香肠,分量不大,毕竟猪肉有她特别不喜欢的味道。 至于糖铺,得等到孝期过了才能开。 姜御难得在家中过年,今年新安县里有三头老死、或不小心摔死的牛,姜御花了大价钱购置了三斤,给了姜芷一斤。 姜芷穿越至今,第一次见到牛肉,这在古代是个稀罕物。 “还有三斤羊肉呢。”叶二郎从背篓里拿出羊肉来,都是姜大哥给的,他修理完制糖的各种器物回家过年,姜御便给他装了这些。 在往年,叶家是绝无可能见过的。自嫂嫂嫁到叶家,姜家每年过年送来的年货不是多是鸭肉和鱼,以及少许果子。如果没有嫂嫂,年节时阿娘也会准备鸡二只,远不及嫂嫂来之后过得好。 姜芷将肉都交给叶小妹,要抹上些盐巴,再放进地窖中才好保存其鲜美。 楚州地处南面,冬季并不太冷,但仍需夹衣。 家中无钱的,就取芦苇花来充作棉花,缝进衣裳之中,做成夹衣。叶家往年的夹衣是棉与芦花掺半,今年姜芷手头有余钱,就全做成棉花的夹层了,这样能暖和许多。 过年那日,姜芷早早包好了红包,每个包两文钱。三个孩子先是祭祖,然后对她磕头道福,姜芷的红包就这样发给了三个孩子。 红包里钱不多,取的是个好头彩。 叶珩第一次拥有私房钱,他格外珍惜。 他近日学到了银钱换算,也知道了一文钱可买炊饼吃,现在他有两文呢。 过年守岁,家里没买烟花,叶二郎上镇上买得几个爆竹,携小妹与侄儿三人在院子里玩儿,姜芷坐在凳子上望着眼前这片天空,思绪逐渐飘远。 这是她在这陌生的世界里过的第一个年,若是上辈子,她准蹲在实验室,一速冻饺子对付了去。哪里像而今,还能悠闲地坐在屋檐下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凉风吹不散村里热腾腾的年味气息,姜芷起身走向院外。万物凋零,但人心不曾凋零。 等这个年过了,她就正式向叶氏二房提出搬家之事。 大年初一,姜芷带着娃娃们提着篮子在村里拜年,篮子里装的都是糖果,见人就发。 一圈下来,篮子也就空了。 “从来没见过叶家大房这样大的手笔,莫不是大郎死后还留下了什么宝贝?姜芷娘家人再厉害,也养不起这样霍霍的外嫁女啊。”得到糖的村民甲望着姜芷等渐行渐远的背影道。 “呸,叶家大郎再穷,好歹也是个秀才出身,每个月县里都发粮食和银钱,你难道忘了,姜芷撞了棺盖醒来后不也一分钱没借咱们的吗?她娘家人也挺顶事儿,人家能穷到哪里去?”村民乙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出来。 “你说的也对。” “更何况她有两亩地的甘蔗,做成糖少说也有几大箩筐,还差给你我这二颗。”村民乙说着搓了搓略微冻僵的手。 该死的天气,每年冬季都是如此,冷彻心扉。 拜完年,姜芷和三个孩子回到家中烧起了炭盆。 昨天跨年吃的白色面皮的饺子,闲来无事姜芷调了彩色蔬菜汁,准备包彩色饺子。 彩色饺子分外新奇,叶小妹一直注意着姜芷的制作步骤,然后默默记在了心里。 莫说是新安县,就是整个大宁也不曾见到过彩色饺子。 正在包饺子的姜芷忽然看到篱笆门外有两人在张望。 第99章 族谱增添内容 定眼一看竟然是叶大伯,姜芷立即将人迎进院里。 “阿钊媳妇,老头子今天来是知会你上元节那日族里要办一场,另外还要增改族谱,你是大房的长辈,必须到场,族里商量的意思是你的还得在族谱上添上几笔。” 叶大伯委婉地表达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姜芷太厉害了,得到了今上的赏赐,这对叶氏来说是无上荣光。本身姜芷就是秀才娘子,娘家也是书香门第,族谱在志的时候不可太单薄。 接着叶大伯又对姜芷传达她需要在族议上表达一些她的经验什么的,让族里也跟着沾沾光。 这对姜芷来说并不算难事,姜芷自是欣然答应。 至于族谱增添是几什么的,是由村学绣先生来完成,姜芷无需多顾虑。 送走叶大伯,叶二郎一蹦三尺高:“太好了嫂嫂!这样后人就知道咱们叶家有位贤良,咱们大房在族中的地位就更高了,至少在叶家村可以横着走。” 姜芷微笑,果然在古代宗族的力量不容小觑。 不是她进入封建社会就变成封建,而是此乃历史的痕迹,她想要在大宁混的风生水起,单靠单打独斗完全不够,裙带关系也很重要。 当然,她可不是什么圣母玛丽苏,帮了别人还不求回报。 过年期间,叶小妹难得放下了针线活儿和村里的女娃子们在河边散步,还教她们唱歌。 “三娘,你咋就会唱这么多好听的曲子呢?”二妮子拉着叶小妹的手,好奇地问。 叶小妹说着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在县里听来的,这些曲子都是那些名家之词呢,你们也知道我每个月都会上县城去,这一来二去就学了许多曲子和唱词,都是时兴的。” “哇,三娘你好厉害呀!那你这么频繁上县城,你嫂嫂都不说你么?” “怎么会呢?我嫂嫂说了,我可以做我想做的所有事。”叶小妹提到姜芷,掩饰不住眼中的骄傲。 “是……是吗?”青草忽然觉得悲伤,但她掩饰住了,旁边的二妮子更是羡慕的紧。 “姜嫂嫂可真好。”二妮子道。 她们家中管的严,每日的活都做不完,别说做自己的事了,能在天黑后上床睡觉都是奢侈,更多的时候是摸黑做活,做不完就得挨打挨骂。 真的好羡慕三娘,自己亲娘早死,全凭嫂嫂带着。她嫂嫂还那么温柔,那么护短。 如果她们也有这样的嫂嫂该多好啊。 叶小妹也算见多识广,怎会没看出两个女孩心里想得什么? 忽然她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回忆起之前嫂嫂说过的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是放屁的言论,似乎这个世道真的对女子多有不公,甚至从未将女子当做人来对待。她何不做一些令女子直得起腰杆的事来? 反正她都死过一回了。 重生回来,难道还要遵循上辈子的性格,一辈子只晓得那些女子闺房或公然献媚之物吗? “我嫂嫂确实很好,我代嫂嫂多谢两位的夸奖。”叶小妹先把自家嫂嫂夸了一把,然后问二妮道:“二妮,你阿娘教你针线本事了吗?” “我已经上织机了,家里说今年让我跟着二嫂养蚕。”二妮睁着一双困惑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叶小妹。 “那青草呢?” “我还没有,我娘没这本事,自然也就不可能传我什么。”青草摊开手,很是无奈。她没做过什么针线活,但早些年家里养猪养鸡的活儿她包了,还要看着弟弟妹妹们。 现在弟弟妹妹们长大了,祖母也不让她做养猪养鸡的活了,说是那些东西臭,以后身上要是带上了猪骚味,会嫁不出去,所有她被安排进了灶房,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都还不太会,特别是青草。” “是啊。”青草不假思索地说道。 其实仔细回味,青草的语气里是带有一丝怨气的。 青草家不像叶家大房人丁单薄,她上头不仅有三个哥哥,下头还有两个弟妹。外家叔叔婶婶、嫂嫂小姨若干,除此之外,爹娘和祖父母都健在。 人丁兴旺是一回事,关键是家中重男轻女,青草恰恰处于中间,是最不被重视的那一个。 最尴尬的是,青草现在年岁渐长,再过一年就要及笄了,家中正在给她物色夫婿。 那样的家庭,如何能挑选到真正适合青草的人,还不是谁有钱,人就是谁的。 虽然民俗规矩上讲究嫁妆丰厚才能让女儿有嫁出去的脸面,但这绝不是卖女儿的人户干的出来的。 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想的是女子反正都是别人家的,何必投资那么多? 叶小妹虽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但她特别能感同身受。 “没关系,你们可以跟我学呀,我娘去世之前逼着我学会了织绣,我可以教你们。”叶小妹边走边说:“咱们女子在这世道上行走艰难,远不如男子来得容易,他们如果不读书考取功名,还有许多路可走,咱们女子不同,所以我愿意教你们织绣,将来若是在夫家过得不如意,还可靠此技混口饭吃。” “真的吗三娘?”二妮眼神都亮了,她只会上织机织布,三娘却会绣花,她的衣裳袖口还绣着小碎花呢,看得她羡慕死了。 大宁朝有规定,平民百姓身上的刺绣是不可逾制,所以叶小妹衣裳上的绣花才只有一点点,再多就触犯了大宁律,是要吃板子的。 “我还是算了。”青草思考过后摇头道:“要是我祖母知道我要来三娘这里学织绣,她一定会认为我是来偷懒而不是学织绣的。” 二妮低下头盘算,她觉得自己的母亲或许不会阻拦,毕竟这是母亲不会的,而三娘却会。 叶小妹看着青草道:“每日只消花上一个时辰来我这儿学裁衣、做草鞋也不行吗?” 面对叶小妹真诚的眼神,青草犹豫了。她真的很想学,可家里未必肯。 没办法叶小妹只能让两人回去考虑一日,明日下午去河边回复就行。 姜芷听了叶小妹的想法后并不反对,但也不是很支持。 第99章 族谱增添内容 定眼一看竟然是叶大伯,姜芷立即将人迎进院里。 “阿钊媳妇,老头子今天来是知会你上元节那日族里要办一场,另外还要增改族谱,你是大房的长辈,必须到场,族里商量的意思是你的还得在族谱上添上几笔。” 叶大伯委婉地表达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姜芷太厉害了,得到了今上的赏赐,这对叶氏来说是无上荣光。本身姜芷就是秀才娘子,娘家也是书香门第,族谱在志的时候不可太单薄。 接着叶大伯又对姜芷传达她需要在族议上表达一些她的经验什么的,让族里也跟着沾沾光。 这对姜芷来说并不算难事,姜芷自是欣然答应。 至于族谱增添是几什么的,是由村学绣先生来完成,姜芷无需多顾虑。 送走叶大伯,叶二郎一蹦三尺高:“太好了嫂嫂!这样后人就知道咱们叶家有位贤良,咱们大房在族中的地位就更高了,至少在叶家村可以横着走。” 姜芷微笑,果然在古代宗族的力量不容小觑。 不是她进入封建社会就变成封建,而是此乃历史的痕迹,她想要在大宁混的风生水起,单靠单打独斗完全不够,裙带关系也很重要。 当然,她可不是什么圣母玛丽苏,帮了别人还不求回报。 过年期间,叶小妹难得放下了针线活儿和村里的女娃子们在河边散步,还教她们唱歌。 “三娘,你咋就会唱这么多好听的曲子呢?”二妮子拉着叶小妹的手,好奇地问。 叶小妹说着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在县里听来的,这些曲子都是那些名家之词呢,你们也知道我每个月都会上县城去,这一来二去就学了许多曲子和唱词,都是时兴的。” “哇,三娘你好厉害呀!那你这么频繁上县城,你嫂嫂都不说你么?” “怎么会呢?我嫂嫂说了,我可以做我想做的所有事。”叶小妹提到姜芷,掩饰不住眼中的骄傲。 “是……是吗?”青草忽然觉得悲伤,但她掩饰住了,旁边的二妮子更是羡慕的紧。 “姜嫂嫂可真好。”二妮子道。 她们家中管的严,每日的活都做不完,别说做自己的事了,能在天黑后上床睡觉都是奢侈,更多的时候是摸黑做活,做不完就得挨打挨骂。 真的好羡慕三娘,自己亲娘早死,全凭嫂嫂带着。她嫂嫂还那么温柔,那么护短。 如果她们也有这样的嫂嫂该多好啊。 叶小妹也算见多识广,怎会没看出两个女孩心里想得什么? 忽然她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回忆起之前嫂嫂说过的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是放屁的言论,似乎这个世道真的对女子多有不公,甚至从未将女子当做人来对待。她何不做一些令女子直得起腰杆的事来? 反正她都死过一回了。 重生回来,难道还要遵循上辈子的性格,一辈子只晓得那些女子闺房或公然献媚之物吗? “我嫂嫂确实很好,我代嫂嫂多谢两位的夸奖。”叶小妹先把自家嫂嫂夸了一把,然后问二妮道:“二妮,你阿娘教你针线本事了吗?” “我已经上织机了,家里说今年让我跟着二嫂养蚕。”二妮睁着一双困惑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叶小妹。 “那青草呢?” “我还没有,我娘没这本事,自然也就不可能传我什么。”青草摊开手,很是无奈。她没做过什么针线活,但早些年家里养猪养鸡的活儿她包了,还要看着弟弟妹妹们。 现在弟弟妹妹们长大了,祖母也不让她做养猪养鸡的活了,说是那些东西臭,以后身上要是带上了猪骚味,会嫁不出去,所有她被安排进了灶房,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都还不太会,特别是青草。” “是啊。”青草不假思索地说道。 其实仔细回味,青草的语气里是带有一丝怨气的。 青草家不像叶家大房人丁单薄,她上头不仅有三个哥哥,下头还有两个弟妹。外家叔叔婶婶、嫂嫂小姨若干,除此之外,爹娘和祖父母都健在。 人丁兴旺是一回事,关键是家中重男轻女,青草恰恰处于中间,是最不被重视的那一个。 最尴尬的是,青草现在年岁渐长,再过一年就要及笄了,家中正在给她物色夫婿。 那样的家庭,如何能挑选到真正适合青草的人,还不是谁有钱,人就是谁的。 虽然民俗规矩上讲究嫁妆丰厚才能让女儿有嫁出去的脸面,但这绝不是卖女儿的人户干的出来的。 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想的是女子反正都是别人家的,何必投资那么多? 叶小妹虽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但她特别能感同身受。 “没关系,你们可以跟我学呀,我娘去世之前逼着我学会了织绣,我可以教你们。”叶小妹边走边说:“咱们女子在这世道上行走艰难,远不如男子来得容易,他们如果不读书考取功名,还有许多路可走,咱们女子不同,所以我愿意教你们织绣,将来若是在夫家过得不如意,还可靠此技混口饭吃。” “真的吗三娘?”二妮眼神都亮了,她只会上织机织布,三娘却会绣花,她的衣裳袖口还绣着小碎花呢,看得她羡慕死了。 大宁朝有规定,平民百姓身上的刺绣是不可逾制,所以叶小妹衣裳上的绣花才只有一点点,再多就触犯了大宁律,是要吃板子的。 “我还是算了。”青草思考过后摇头道:“要是我祖母知道我要来三娘这里学织绣,她一定会认为我是来偷懒而不是学织绣的。” 二妮低下头盘算,她觉得自己的母亲或许不会阻拦,毕竟这是母亲不会的,而三娘却会。 叶小妹看着青草道:“每日只消花上一个时辰来我这儿学裁衣、做草鞋也不行吗?” 面对叶小妹真诚的眼神,青草犹豫了。她真的很想学,可家里未必肯。 没办法叶小妹只能让两人回去考虑一日,明日下午去河边回复就行。 姜芷听了叶小妹的想法后并不反对,但也不是很支持。 第100章 成了 首先叶小妹帮助小姐妹的精神值得肯定与赞扬,但她事先并不知晓小姐妹在家里的具体处境,如果贸然决定,会导致小姐妹与家中的矛盾加重,严重些还会受到惩罚,这样岂不是害了小姐妹? 其次,三月后自家就要搬离叶家村了,叶小妹便很难再有机会将织绣传给两个小姐妹。做事不做完,那两个女孩未必不会在心里产生怨恨。 相比起这个时代很多女子的处境,叶小妹已是分外自由,姜芷从不束缚她。叶小妹做事也稳妥,但这一次姜芷确实觉得叶小妹有些欠缺考虑了。 不过姜芷也愿意在一旁当个吃瓜群众,看叶小妹接下来如何处理。 “她说教你,你就敢当真了?”妇人站在灶台前,手上操着锅铲,一个眼神都没给灶前的青草。语气虽无生气,但也很冷硬,那一副神色宛如外界之事在她面前都漠不关心。 青草面对这样的祖母,心里发怵。 “可是三娘说每日只需一个时辰,祖母,我母亲不善织绣这您是知道的……若……若是我能跟着三娘学会个一招半式,哪怕是纳鞋底也好,日后……日后也好嫁个好郎君。”青草断断续续得说着叶小妹教给她的话。 这些都是三娘、二妮和她商量好的。 她这些年也看清楚了家中是个怎样的情况,三娘说了,唯有这个理由,能让祖母松口。 只要祖母同意,家里就没人敢反对了。 妇人听了青草的话果然顿了顿,稍微迟疑了片刻,便点头道:“你最好学些真本事回来,要是去借口去偷懒的,看老娘不打死你。”妇人语气仍是冷硬。 青草心里突突跳了一阵,直到饭都做好了,才按捺住心慌。 成了。 祖母还真是如三娘所说那般,在她眼里女子都是用来换钱的,她学要是会织绣,多了一项技能傍身,可不就能卖得更好的价钱了嘛。 当晚,青草饭没吃几口便收拾了上床睡了。 她没有正经床铺,只是和小妹一起从猪圈上头的柴楼上移到了另一个柴棚而已。 翌日半晌午,二妮提着针线篮子小跑到叶家来找叶小妹。 “三娘,三娘我娘让我来跟你学啦!我听说了,青草祖母也同意了,只不过青草得割了猪草才能来。” 二妮的母亲好歹还护着些,二妮性格相对青草来说活泼得多。青草可真就是河边青青草,无人疼无人爱,性子也沉闷许多。 这两个女娃都是叶小妹儿时的玩伴,叶小妹重生回来,也没有选择遗忘了她们。 “太好了。”叶小妹笑道,然后拉着二妮进院子两人热烈的说起了话。 姜芷给两个女孩提了烧好的茶水,让她们口渴了喝。 没过多久,青草也低着头踩着小碎步子来了。 叶小妹直入主题,开始教两个女孩儿如何织布。 姜芷没有多好奇,她在屋檐下教着叶珩《千家诗》。 一首王维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让叶珩如痴如醉。 “娘亲,弹琴长啸,好自在呀。”叶珩歪头对姜芷说。 “哈,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自在啦?你现在不自在吗?”姜芷觉得儿子未免也太聪明了些。 叶珩摇摇头,道:“不自在。” “为什么呢?”姜芷疑惑,叶珩三月初也才四岁,小小年纪,心里憋着愁绪可不好啊。 “因为孩儿不够强大,不能保护娘亲。”叶珩十分认真得说道。 “……”这孩子,怎么又让人暖心,又让人无奈与感动呢? 姜芷一把抱住小小的一团,笑道:“娘亲的好大儿,你还小,娘亲能保护你和我自己,你只要开心快乐就好,别一天到晚给自己压力,没那么多需要你一个小孩子来承担的。” 叶珩险些被姜芷抱得喘不过气来,不过娘亲的怀抱那么温暖,他才舍不得离开呢。 叶二郎今日得空,去县城找王十八了。李锦添已经开始修建沼河堤坝,去年自春末到秋末都未曾下过雨,直到冬初才下了一场小雨。 就是因为大旱,沼河的水位也下降了不少。 都如此严峻了,李锦添还下令修建堤坝,因此招来了许多人的不满。但叶二郎对此很是支持,并且偷偷前往施工场地进行观察。 修建堤坝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与环境融为一体,所以叶二郎才会对此十分上心。上元节之前,叶二郎都和王十八住在一起,每日天一亮就往工地跑,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回来就画图纸,画完便和王十八点着油灯在屋里偷偷讨论。 许三带着荣姐儿回乡过年去了,老张头要忙着大堤事宜,长吁短叹的同时不能怠慢公事。许三那个无赖,拿捏住了荣姐儿,相当于拿捏住了老张头。现在木匠行里,其他几个大师傅对老张头已颇多微词。 无奈老张头什么话也不能说。 上元节前一日,叶二郎背着个大包袱风尘仆仆赶回来。 “二哥哥,看你包袱,这次出去收获颇丰。”叶小妹取下叶二郎背上的包袱。 叶二郎笑道:“是啊,县里在修大堤坝,主簿和县丞亲自监工。” “县丞?”叶小妹面色一凝。 “小妹放心,有主簿大人在,陈老狗没贪到东西,不过你可不知道,他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陈老狗是个暴发户街溜子呢,大家都对他没什么好感。” 叶二郎在私下里都叫陈县丞为陈老狗,甚至还有人编出了歌谣,专门嘲讽此人。由此看来,陈老狗在县里的名声真不太好。 “听到哥哥叫他陈老狗,我就放心了。”叶小妹放下包袱,围着叶二郎转了一圈,确保他没有缺掉一块后,才放下心来,递给他一碗温水。 姜芷道:“明日族内要做上元节流水宴,二郎一会儿送些米、油去二房。” “好的嫂嫂。”叶二郎将碗递回给小妹,马上动身去匀油和米。 姜芷又准备了白菜和一块腊肉,交给叶二郎提溜过去。 第100章 成了 首先叶小妹帮助小姐妹的精神值得肯定与赞扬,但她事先并不知晓小姐妹在家里的具体处境,如果贸然决定,会导致小姐妹与家中的矛盾加重,严重些还会受到惩罚,这样岂不是害了小姐妹? 其次,三月后自家就要搬离叶家村了,叶小妹便很难再有机会将织绣传给两个小姐妹。做事不做完,那两个女孩未必不会在心里产生怨恨。 相比起这个时代很多女子的处境,叶小妹已是分外自由,姜芷从不束缚她。叶小妹做事也稳妥,但这一次姜芷确实觉得叶小妹有些欠缺考虑了。 不过姜芷也愿意在一旁当个吃瓜群众,看叶小妹接下来如何处理。 “她说教你,你就敢当真了?”妇人站在灶台前,手上操着锅铲,一个眼神都没给灶前的青草。语气虽无生气,但也很冷硬,那一副神色宛如外界之事在她面前都漠不关心。 青草面对这样的祖母,心里发怵。 “可是三娘说每日只需一个时辰,祖母,我母亲不善织绣这您是知道的……若……若是我能跟着三娘学会个一招半式,哪怕是纳鞋底也好,日后……日后也好嫁个好郎君。”青草断断续续得说着叶小妹教给她的话。 这些都是三娘、二妮和她商量好的。 她这些年也看清楚了家中是个怎样的情况,三娘说了,唯有这个理由,能让祖母松口。 只要祖母同意,家里就没人敢反对了。 妇人听了青草的话果然顿了顿,稍微迟疑了片刻,便点头道:“你最好学些真本事回来,要是去借口去偷懒的,看老娘不打死你。”妇人语气仍是冷硬。 青草心里突突跳了一阵,直到饭都做好了,才按捺住心慌。 成了。 祖母还真是如三娘所说那般,在她眼里女子都是用来换钱的,她学要是会织绣,多了一项技能傍身,可不就能卖得更好的价钱了嘛。 当晚,青草饭没吃几口便收拾了上床睡了。 她没有正经床铺,只是和小妹一起从猪圈上头的柴楼上移到了另一个柴棚而已。 翌日半晌午,二妮提着针线篮子小跑到叶家来找叶小妹。 “三娘,三娘我娘让我来跟你学啦!我听说了,青草祖母也同意了,只不过青草得割了猪草才能来。” 二妮的母亲好歹还护着些,二妮性格相对青草来说活泼得多。青草可真就是河边青青草,无人疼无人爱,性子也沉闷许多。 这两个女娃都是叶小妹儿时的玩伴,叶小妹重生回来,也没有选择遗忘了她们。 “太好了。”叶小妹笑道,然后拉着二妮进院子两人热烈的说起了话。 姜芷给两个女孩提了烧好的茶水,让她们口渴了喝。 没过多久,青草也低着头踩着小碎步子来了。 叶小妹直入主题,开始教两个女孩儿如何织布。 姜芷没有多好奇,她在屋檐下教着叶珩《千家诗》。 一首王维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让叶珩如痴如醉。 “娘亲,弹琴长啸,好自在呀。”叶珩歪头对姜芷说。 “哈,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自在啦?你现在不自在吗?”姜芷觉得儿子未免也太聪明了些。 叶珩摇摇头,道:“不自在。” “为什么呢?”姜芷疑惑,叶珩三月初也才四岁,小小年纪,心里憋着愁绪可不好啊。 “因为孩儿不够强大,不能保护娘亲。”叶珩十分认真得说道。 “……”这孩子,怎么又让人暖心,又让人无奈与感动呢? 姜芷一把抱住小小的一团,笑道:“娘亲的好大儿,你还小,娘亲能保护你和我自己,你只要开心快乐就好,别一天到晚给自己压力,没那么多需要你一个小孩子来承担的。” 叶珩险些被姜芷抱得喘不过气来,不过娘亲的怀抱那么温暖,他才舍不得离开呢。 叶二郎今日得空,去县城找王十八了。李锦添已经开始修建沼河堤坝,去年自春末到秋末都未曾下过雨,直到冬初才下了一场小雨。 就是因为大旱,沼河的水位也下降了不少。 都如此严峻了,李锦添还下令修建堤坝,因此招来了许多人的不满。但叶二郎对此很是支持,并且偷偷前往施工场地进行观察。 修建堤坝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与环境融为一体,所以叶二郎才会对此十分上心。上元节之前,叶二郎都和王十八住在一起,每日天一亮就往工地跑,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回来就画图纸,画完便和王十八点着油灯在屋里偷偷讨论。 许三带着荣姐儿回乡过年去了,老张头要忙着大堤事宜,长吁短叹的同时不能怠慢公事。许三那个无赖,拿捏住了荣姐儿,相当于拿捏住了老张头。现在木匠行里,其他几个大师傅对老张头已颇多微词。 无奈老张头什么话也不能说。 上元节前一日,叶二郎背着个大包袱风尘仆仆赶回来。 “二哥哥,看你包袱,这次出去收获颇丰。”叶小妹取下叶二郎背上的包袱。 叶二郎笑道:“是啊,县里在修大堤坝,主簿和县丞亲自监工。” “县丞?”叶小妹面色一凝。 “小妹放心,有主簿大人在,陈老狗没贪到东西,不过你可不知道,他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陈老狗是个暴发户街溜子呢,大家都对他没什么好感。” 叶二郎在私下里都叫陈县丞为陈老狗,甚至还有人编出了歌谣,专门嘲讽此人。由此看来,陈老狗在县里的名声真不太好。 “听到哥哥叫他陈老狗,我就放心了。”叶小妹放下包袱,围着叶二郎转了一圈,确保他没有缺掉一块后,才放下心来,递给他一碗温水。 姜芷道:“明日族内要做上元节流水宴,二郎一会儿送些米、油去二房。” “好的嫂嫂。”叶二郎将碗递回给小妹,马上动身去匀油和米。 姜芷又准备了白菜和一块腊肉,交给叶二郎提溜过去。 第101章 发言 这也算传说中的百家饭。 谁叫叶氏家族里没有族产,全都是私产呢?所以就连办个族宴都得家家户户掏吃食。 第二天一早,姜芷便带着叶小妹去族里帮忙,祖祠旁边男人们支起了大锅,正在做一些力气活。 姜芷和叶小妹负责洗菜和切菜。姜芷还没做一会儿,便被叶二伯抓去打扫族祠了。 不是说古代女人没资格进族祠,寡妇更不能干打扫祠堂的活儿吗? 君不见鲁迅《祝福》里一辈子凄凄惨惨的祥林嫂,永远死在了那个冷漠的雪夜。姜芷提着扫帚,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这都什么呀? 她真不是封建,只是现在她做的这个事儿,不会被那些长舌妇戳脊梁骨吗? 不多时,姜芷手上又多了一块儿抹布,叶大伯让她擦祖宗牌位。 牌位最高处放的是高祖,最后一个是叶大郎。 叶大郎名字叫叶钊。 姜芷按照叶大伯交代的,一点一点将牌位擦拭干净,没有丝毫怠慢。 看到姜芷如此认真,叶大伯不禁欣慰点头。姜芷是叶家的福星,族祠由她亲自打扫,相当于祖宗也沾上了福气,有了福气,以后谁来上香,都能沾染上些许福气。 多沾沾,多沾沾! 叶大伯笑咪咪的眼神一直落在姜芷身上,搞的姜芷浑身不自在。 “阿钊媳妇打扫完没?绣先生已经到了。”叶二伯从隔壁走过来,手里还抱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叶家族谱。 他们这一支是大迁徙过来的,族谱往上也曾显赫过,只是现在没落得不能再没落了。 大房现在就是叶氏家族唯一的希望。 因此今日修订族谱,要给大房着重一笔。 这样既保住了高祖血脉在族里的地位,又能收了姜芷之心。 其实,叶氏很多人都在私下里讨论姜芷会不会改嫁。姜芷现在的处境可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叶氏将来的走向,就在她一念之间。 诚然,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妇人身上,为大丈夫所不齿,但他们叶氏向来不拘泥那些虚礼,这些在本族历来如此。 叶珩挣脱叶二郎的手,精准投入姜芷怀抱。 今日叶氏族里旁支还活着的长辈都来了,高祖脉的长辈只有叶大伯和叶二伯,其他都是小辈了。姜芷的辈分仅次于两位伯伯,所以在族里辈分很高。 高祖是嫡出,因此每次族里有大决策的时候,旁支都不能起最终决定作用。 “咱们乖宝,快见过大伯、二伯,绣先生,以及各位族老。”姜芷将叶珩推到前头,给长辈们打招呼。 叶珩很是认真得对族里长辈行了礼,乖巧的样子惹得长辈们赞不绝口,纷纷掏出红包。叶珩心里美滋滋,小金库又有进账了耶。 而后做饭的也都停下了做饭,大家都以族老们和绣先生为中心,绣先生拿出已经泛黄的族谱,郑重得在上头添了几句话。 姜芷没太看清楚,只晓得是在自己名字旁边。 另外,叶二郎的名字也登了族谱,唯独不见叶小妹。 姜芷本想问,一旁的秋氏却拉着她要和她说悄悄话,没办法,姜芷只能私下里问问叶大伯。 “阿钊媳妇,今天上元节,族里趁着这个喜庆的日子修族谱,你得说点什么。”叶二伯道。 “行。”姜芷前进两步,走到空地上,回过身来面对众人。 放眼望去,叶氏足有有百来人,这也太能繁衍了。除了在外服兵役的,在远方做工的,其余都回来了。 “大郎媳妇,你这孝期,是守一年,还是三年啊?”人群中忽然有人问。 姜芷一愣,哟呵,她这还没说话呢。 看来她这叶家村的风云人物果然能引得旁人的好奇心。 “够了,这是阿钊媳妇的私事,休要问此徒生嫌隙的问题。”不待姜芷开口,叶二伯便给姜芷解决了尴尬。 姜芷微微一笑,道:“自我嫁到叶家,族里便一直对我颇为照顾,特别是大郎没了后,不然我们孤儿寡母的也不知道被欺负成啥样。” “阿钊媳妇你人好,咱帮你也是应该的。”又有人说。 “今日承蒙族中照顾,族谱亦添几笔,诚惶欣喜。” 大家听姜芷说话文邹邹的,部分人心道不愧是书香之家所出,和泥腿子就是不一样。当然也有心中不服、不屑的。 只不过面上全没表现过。 “今日我当着祖宗面承诺,日后姜芷倘若发达,定然不会忘了族里的大恩。” 姜芷也只是提了一嘴,没有具体到细节。 人心有时不齐,大饼可画,但不可拿真的出来,否则人心经不起考验,会引起诸多麻烦事。 “说得好!姜娘子人美心善!” 一人起哄,众人举柴。 姜芷回头眼神示意叶二伯,她的话讲完了。 然后是正宴,在这之前姜芷出了五百钱,用于族祠修缮。 饭后,秋氏受公爹和大伯的委托,要对姜芷旁敲侧击。 姜芷一听,哪里不明白? 他们还是担心自己改嫁了,这对叶氏来说不是好事。 “嫂子的意思我明白,我现在最割舍不下的就是珩哥儿这个孩子,嫂子也知道,除了儿子,家中还有两个半大的弟妹,我现在哪有时间考虑什么改嫁呀?”姜芷并没有钉死不改嫁,反而留了几分余地。 万一她将来要是遇到一个看得对眼的人呢?现在谈这些未免太不切实际了。 “嗯,大妹子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一定有你的道理。”秋氏也不希望姜芷把自己一辈子都拴在叶家,她才二十岁,还那么年轻。 这世上改嫁的女子多了去了,甚至三嫁、四嫁都已为常,根本不用顾忌。 “多谢嫂子体谅。”姜芷点点头,而后又道:“明日上午,我上你家去,有些事情要和你家商量一番。” “什么事情,不能放到今天说吗?” “今天人多嘴杂,我不想太多人知道。”姜芷道。 “行!公爹明日也在家,大伯一准要和公爹喝小酒。”秋氏提到两个嗜酒如命的老年人,语气变得柔缓了许多。 第101章 发言 这也算传说中的百家饭。 谁叫叶氏家族里没有族产,全都是私产呢?所以就连办个族宴都得家家户户掏吃食。 第二天一早,姜芷便带着叶小妹去族里帮忙,祖祠旁边男人们支起了大锅,正在做一些力气活。 姜芷和叶小妹负责洗菜和切菜。姜芷还没做一会儿,便被叶二伯抓去打扫族祠了。 不是说古代女人没资格进族祠,寡妇更不能干打扫祠堂的活儿吗? 君不见鲁迅《祝福》里一辈子凄凄惨惨的祥林嫂,永远死在了那个冷漠的雪夜。姜芷提着扫帚,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这都什么呀? 她真不是封建,只是现在她做的这个事儿,不会被那些长舌妇戳脊梁骨吗? 不多时,姜芷手上又多了一块儿抹布,叶大伯让她擦祖宗牌位。 牌位最高处放的是高祖,最后一个是叶大郎。 叶大郎名字叫叶钊。 姜芷按照叶大伯交代的,一点一点将牌位擦拭干净,没有丝毫怠慢。 看到姜芷如此认真,叶大伯不禁欣慰点头。姜芷是叶家的福星,族祠由她亲自打扫,相当于祖宗也沾上了福气,有了福气,以后谁来上香,都能沾染上些许福气。 多沾沾,多沾沾! 叶大伯笑咪咪的眼神一直落在姜芷身上,搞的姜芷浑身不自在。 “阿钊媳妇打扫完没?绣先生已经到了。”叶二伯从隔壁走过来,手里还抱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叶家族谱。 他们这一支是大迁徙过来的,族谱往上也曾显赫过,只是现在没落得不能再没落了。 大房现在就是叶氏家族唯一的希望。 因此今日修订族谱,要给大房着重一笔。 这样既保住了高祖血脉在族里的地位,又能收了姜芷之心。 其实,叶氏很多人都在私下里讨论姜芷会不会改嫁。姜芷现在的处境可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叶氏将来的走向,就在她一念之间。 诚然,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妇人身上,为大丈夫所不齿,但他们叶氏向来不拘泥那些虚礼,这些在本族历来如此。 叶珩挣脱叶二郎的手,精准投入姜芷怀抱。 今日叶氏族里旁支还活着的长辈都来了,高祖脉的长辈只有叶大伯和叶二伯,其他都是小辈了。姜芷的辈分仅次于两位伯伯,所以在族里辈分很高。 高祖是嫡出,因此每次族里有大决策的时候,旁支都不能起最终决定作用。 “咱们乖宝,快见过大伯、二伯,绣先生,以及各位族老。”姜芷将叶珩推到前头,给长辈们打招呼。 叶珩很是认真得对族里长辈行了礼,乖巧的样子惹得长辈们赞不绝口,纷纷掏出红包。叶珩心里美滋滋,小金库又有进账了耶。 而后做饭的也都停下了做饭,大家都以族老们和绣先生为中心,绣先生拿出已经泛黄的族谱,郑重得在上头添了几句话。 姜芷没太看清楚,只晓得是在自己名字旁边。 另外,叶二郎的名字也登了族谱,唯独不见叶小妹。 姜芷本想问,一旁的秋氏却拉着她要和她说悄悄话,没办法,姜芷只能私下里问问叶大伯。 “阿钊媳妇,今天上元节,族里趁着这个喜庆的日子修族谱,你得说点什么。”叶二伯道。 “行。”姜芷前进两步,走到空地上,回过身来面对众人。 放眼望去,叶氏足有有百来人,这也太能繁衍了。除了在外服兵役的,在远方做工的,其余都回来了。 “大郎媳妇,你这孝期,是守一年,还是三年啊?”人群中忽然有人问。 姜芷一愣,哟呵,她这还没说话呢。 看来她这叶家村的风云人物果然能引得旁人的好奇心。 “够了,这是阿钊媳妇的私事,休要问此徒生嫌隙的问题。”不待姜芷开口,叶二伯便给姜芷解决了尴尬。 姜芷微微一笑,道:“自我嫁到叶家,族里便一直对我颇为照顾,特别是大郎没了后,不然我们孤儿寡母的也不知道被欺负成啥样。” “阿钊媳妇你人好,咱帮你也是应该的。”又有人说。 “今日承蒙族中照顾,族谱亦添几笔,诚惶欣喜。” 大家听姜芷说话文邹邹的,部分人心道不愧是书香之家所出,和泥腿子就是不一样。当然也有心中不服、不屑的。 只不过面上全没表现过。 “今日我当着祖宗面承诺,日后姜芷倘若发达,定然不会忘了族里的大恩。” 姜芷也只是提了一嘴,没有具体到细节。 人心有时不齐,大饼可画,但不可拿真的出来,否则人心经不起考验,会引起诸多麻烦事。 “说得好!姜娘子人美心善!” 一人起哄,众人举柴。 姜芷回头眼神示意叶二伯,她的话讲完了。 然后是正宴,在这之前姜芷出了五百钱,用于族祠修缮。 饭后,秋氏受公爹和大伯的委托,要对姜芷旁敲侧击。 姜芷一听,哪里不明白? 他们还是担心自己改嫁了,这对叶氏来说不是好事。 “嫂子的意思我明白,我现在最割舍不下的就是珩哥儿这个孩子,嫂子也知道,除了儿子,家中还有两个半大的弟妹,我现在哪有时间考虑什么改嫁呀?”姜芷并没有钉死不改嫁,反而留了几分余地。 万一她将来要是遇到一个看得对眼的人呢?现在谈这些未免太不切实际了。 “嗯,大妹子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一定有你的道理。”秋氏也不希望姜芷把自己一辈子都拴在叶家,她才二十岁,还那么年轻。 这世上改嫁的女子多了去了,甚至三嫁、四嫁都已为常,根本不用顾忌。 “多谢嫂子体谅。”姜芷点点头,而后又道:“明日上午,我上你家去,有些事情要和你家商量一番。” “什么事情,不能放到今天说吗?” “今天人多嘴杂,我不想太多人知道。”姜芷道。 “行!公爹明日也在家,大伯一准要和公爹喝小酒。”秋氏提到两个嗜酒如命的老年人,语气变得柔缓了许多。 第102章 福满堂 上元节一过,姜芷便向二房坦白了自己要搬家的事。 “这事儿啊,咱听二毛提过,先前你不种粮食种甘蔗咱就隐约猜到些,你这一家子全靠你养活,光种地不来事儿。”叶二伯对姜芷的决定表示理解。 “你一个人有时候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有二毛帮你,咱很放心。”叶二伯又道。 秋氏道:“是啊,大妹子,昨日有人问你守孝一年还是三年,咱心里都清楚,要真的守三年你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只是现在孩子还小,咱们都希望大妹子多为孩子考量。” 姜芷点点头,秋氏的意思她很明白,这是怕自己改嫁断了叶大郎的香火。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很多东西也只有自己人明白。”姜芷道。 其余人均点头赞同。 “举家搬迁定是需要人手,到时候大妹子提前和咱说一说,咱也好出份力帮个忙。”大牛依靠在牛圈旁,开口说道。 “好。”姜芷笑道:“到时候咱还真要带上大牛哥一把。” “哦?此话怎讲?”大牛好奇。 “我家两亩水田,两亩旱地,其中水田每年均可种稻,朝廷收税三成,若是大牛哥不嫌弃,今年的水田就交给你打理了,只消给我两成粮即可。” 姜芷接着又说道:“至于两亩旱地,这几年全种了甘蔗,以后也要劳烦二伯安排,除草施肥,请人劳作,不拘泥是否是自家人,都按天算工钱,日后这两亩旱地若是不种甘蔗了,便也给大牛哥种,还是给我两成粮即可。” “这……大妹子,你这是大善人之举,太过冲动了。”大牛放下手臂,惊道。 姜芷摆摆手,道:“无妨,不过是薄田,等日后我在城里安顿下来,少不了麻烦诸位,大家都是一脉出来的,大郎去后,承蒙叔伯们不弃,这些咱都记在心里。” “这些都是小事,不必记得太清楚。”叶二伯又道。 二毛已经被姜芷拐上了贼船,姜芷开铺子他也出了不少力,按照市场上聘用掌柜的价钱,姜芷打算给叶二毛每月两贯钱的底薪,年底了还有年终奖金。 对这个价钱,叶二毛相当满意,比好些出去帮工的都高了。 帮工的,每月能拿到六七百文都烧高香了,吃住都还要靠自己。 一年到头也挣不到几个钱。 二月初姜芷将自家柜子里的谷子挑出来,筛了些大颗粒的交给秋氏。 再过不久就到了育秧时节了,大牛早就看中了姜芷去年收获的大颗粒谷子。 所以姜芷才会用米筛筛出些大颗粒的给他家送去。 三月初叶珩四岁生辰,过了叶珩生辰不久,就是叶大郎的冥祭。 姜芷特意带三个孩子去叶大郎坟前磕头,此去经年,再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家里的器物早在叶珩生辰之后就陆陆续续往县里搬了。 此刻家中已不剩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 又过了一夜,姜芷一早告别村里,带着孩子往县里去了。 便宜老爹姜令安在镇上等着姜芷,一是叶珩已经四岁,吃五岁的饭,该虚六岁了,必须进学。二是有些话要交代姜芷,他也知道,自己生的这一双儿女,有了一个决定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啊爹,您还真等在这儿啊?”姜芷掀开马车帘子,几步跳下马车,而后又接了叶珩下车。 叶小妹与叶二郎紧随其后。 “老夫不在这儿等,你恐怕连老夫家门都不会看上一眼,更别提看看老夫了。”姜令安略微带着些小情绪,在姜芷看来,这不是撒娇是什么? “想不到阿爹一大把年纪了,还……”姜芷揶揄一笑,姜令安老脸顿时红了。 “呸呸呸,竟敢调侃老夫,也不怕孩子尽学了你的坏习惯。”姜令安翻了白眼,又说道:“珩哥儿都四岁了,当初是你一意孤行,不让我给他三岁启蒙的,如今人家孩子四岁了,该交给我了?” 姜令安一脸期待。 “嗯,确实如此。”姜芷点点头,侧身对叶珩道:“阿娘的小乖宝,你要跟你外祖父学习吗?” 叶珩疑问道:“这样是不是就不能和娘亲待在一起了?” “当然不是啊,阿娘和你说哦,你可以这样……”姜芷对叶珩耳语了一番。 叶珩乖巧得点点头,很愉快的投入了姜令安的怀抱。 姜令安满足的朝姜芷挥挥手,抱起叶珩,一个健步如飞,迅速跑掉了。生怕姜芷反悔,不让他带走叶珩。 这可是他的宝贝金疙瘩。 姜芷无奈得笑了笑,旋即招呼两个大孩子上马车。 这翻了年,叶二郎就该十四岁,叶小妹也十三了。 姜芷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叶小妹再过几年就到古代社会约定的嫁人的年纪了。 马车一路在官道上奔忙,进了县城,直达县里姜芷的糖铺。 下了车,请车夫将行李从角门搬进去,姜芷站在店铺大门口,抬头往上看,这个二层小楼的中间挂着一方匾额,上书“福满堂”三个大字。 没起什么惊世骇俗的名字,完全是随大流的店名。 周围的店铺不是什么“王婆婆甜瓜”“李大郎烧饼”,就是某某油铺,某某茶铺。 都是有名有姓儿的招牌。 起福满堂还用了所谓谐音梗,以后如果开创了商号,则不能用福字起商号名,福字太大,在外行走压不住。 所以大家名儿都起得简单。 “嫂嫂,这便是咱们以后得立身之本了吗?”叶小妹站在姜芷身侧,望着匾额上的三个字,想到将来,心中一阵欢喜。 “没错,新安县是我们的根,待日后福满堂开遍大宁,便是树木开枝散叶,如今咱们根扎得越牢靠越好。” “小妹省得。”叶小妹面色变得严肃。再过不久,她和布庄的契约也到期了。 她也要像嫂嫂一样,开创属于自己的店铺。 叶小妹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 想到自己离开,二妮和青草追送了一里地。 她一定要设法让两个小姐妹脱离苦海,和她一块儿走一条和别人完全不同的路。 第102章 福满堂 上元节一过,姜芷便向二房坦白了自己要搬家的事。 “这事儿啊,咱听二毛提过,先前你不种粮食种甘蔗咱就隐约猜到些,你这一家子全靠你养活,光种地不来事儿。”叶二伯对姜芷的决定表示理解。 “你一个人有时候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有二毛帮你,咱很放心。”叶二伯又道。 秋氏道:“是啊,大妹子,昨日有人问你守孝一年还是三年,咱心里都清楚,要真的守三年你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只是现在孩子还小,咱们都希望大妹子多为孩子考量。” 姜芷点点头,秋氏的意思她很明白,这是怕自己改嫁断了叶大郎的香火。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很多东西也只有自己人明白。”姜芷道。 其余人均点头赞同。 “举家搬迁定是需要人手,到时候大妹子提前和咱说一说,咱也好出份力帮个忙。”大牛依靠在牛圈旁,开口说道。 “好。”姜芷笑道:“到时候咱还真要带上大牛哥一把。” “哦?此话怎讲?”大牛好奇。 “我家两亩水田,两亩旱地,其中水田每年均可种稻,朝廷收税三成,若是大牛哥不嫌弃,今年的水田就交给你打理了,只消给我两成粮即可。” 姜芷接着又说道:“至于两亩旱地,这几年全种了甘蔗,以后也要劳烦二伯安排,除草施肥,请人劳作,不拘泥是否是自家人,都按天算工钱,日后这两亩旱地若是不种甘蔗了,便也给大牛哥种,还是给我两成粮即可。” “这……大妹子,你这是大善人之举,太过冲动了。”大牛放下手臂,惊道。 姜芷摆摆手,道:“无妨,不过是薄田,等日后我在城里安顿下来,少不了麻烦诸位,大家都是一脉出来的,大郎去后,承蒙叔伯们不弃,这些咱都记在心里。” “这些都是小事,不必记得太清楚。”叶二伯又道。 二毛已经被姜芷拐上了贼船,姜芷开铺子他也出了不少力,按照市场上聘用掌柜的价钱,姜芷打算给叶二毛每月两贯钱的底薪,年底了还有年终奖金。 对这个价钱,叶二毛相当满意,比好些出去帮工的都高了。 帮工的,每月能拿到六七百文都烧高香了,吃住都还要靠自己。 一年到头也挣不到几个钱。 二月初姜芷将自家柜子里的谷子挑出来,筛了些大颗粒的交给秋氏。 再过不久就到了育秧时节了,大牛早就看中了姜芷去年收获的大颗粒谷子。 所以姜芷才会用米筛筛出些大颗粒的给他家送去。 三月初叶珩四岁生辰,过了叶珩生辰不久,就是叶大郎的冥祭。 姜芷特意带三个孩子去叶大郎坟前磕头,此去经年,再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家里的器物早在叶珩生辰之后就陆陆续续往县里搬了。 此刻家中已不剩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 又过了一夜,姜芷一早告别村里,带着孩子往县里去了。 便宜老爹姜令安在镇上等着姜芷,一是叶珩已经四岁,吃五岁的饭,该虚六岁了,必须进学。二是有些话要交代姜芷,他也知道,自己生的这一双儿女,有了一个决定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啊爹,您还真等在这儿啊?”姜芷掀开马车帘子,几步跳下马车,而后又接了叶珩下车。 叶小妹与叶二郎紧随其后。 “老夫不在这儿等,你恐怕连老夫家门都不会看上一眼,更别提看看老夫了。”姜令安略微带着些小情绪,在姜芷看来,这不是撒娇是什么? “想不到阿爹一大把年纪了,还……”姜芷揶揄一笑,姜令安老脸顿时红了。 “呸呸呸,竟敢调侃老夫,也不怕孩子尽学了你的坏习惯。”姜令安翻了白眼,又说道:“珩哥儿都四岁了,当初是你一意孤行,不让我给他三岁启蒙的,如今人家孩子四岁了,该交给我了?” 姜令安一脸期待。 “嗯,确实如此。”姜芷点点头,侧身对叶珩道:“阿娘的小乖宝,你要跟你外祖父学习吗?” 叶珩疑问道:“这样是不是就不能和娘亲待在一起了?” “当然不是啊,阿娘和你说哦,你可以这样……”姜芷对叶珩耳语了一番。 叶珩乖巧得点点头,很愉快的投入了姜令安的怀抱。 姜令安满足的朝姜芷挥挥手,抱起叶珩,一个健步如飞,迅速跑掉了。生怕姜芷反悔,不让他带走叶珩。 这可是他的宝贝金疙瘩。 姜芷无奈得笑了笑,旋即招呼两个大孩子上马车。 这翻了年,叶二郎就该十四岁,叶小妹也十三了。 姜芷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叶小妹再过几年就到古代社会约定的嫁人的年纪了。 马车一路在官道上奔忙,进了县城,直达县里姜芷的糖铺。 下了车,请车夫将行李从角门搬进去,姜芷站在店铺大门口,抬头往上看,这个二层小楼的中间挂着一方匾额,上书“福满堂”三个大字。 没起什么惊世骇俗的名字,完全是随大流的店名。 周围的店铺不是什么“王婆婆甜瓜”“李大郎烧饼”,就是某某油铺,某某茶铺。 都是有名有姓儿的招牌。 起福满堂还用了所谓谐音梗,以后如果开创了商号,则不能用福字起商号名,福字太大,在外行走压不住。 所以大家名儿都起得简单。 “嫂嫂,这便是咱们以后得立身之本了吗?”叶小妹站在姜芷身侧,望着匾额上的三个字,想到将来,心中一阵欢喜。 “没错,新安县是我们的根,待日后福满堂开遍大宁,便是树木开枝散叶,如今咱们根扎得越牢靠越好。” “小妹省得。”叶小妹面色变得严肃。再过不久,她和布庄的契约也到期了。 她也要像嫂嫂一样,开创属于自己的店铺。 叶小妹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 想到自己离开,二妮和青草追送了一里地。 她一定要设法让两个小姐妹脱离苦海,和她一块儿走一条和别人完全不同的路。 第103章 开业大吉 开业很讲究,姜芷没有出面,全由姜御站在台前。 二毛还需要先培训一段时间,等他完全上手后,才能委派掌柜身份。届时姜御就得跑外头行商,开辟新安县以外的市场了。 从今往后,姜芷就是姜氏集团的幕后之人。 姜芷在白砂糖做出来后,又研制出了薄荷糖、牛乳糖,还学会了麦芽糖的做法。 目前店铺里售卖的就是红糖、冰糖、白砂糖、饴糖、薄荷糖、牛乳糖几个品种。 根据姜芷的计划方案,每样糖先试点,若是反响不错再加大生产。 因此目前店铺还没有雇佣任何帮工。 爆竹噼里啪啦燃放完毕。 “哎哎哎!大家伙快来看,快来瞧啊!福满堂开业啦!今日全场六成大优惠,先到先得呀!”姜御一改之前的干练,化身销售狂人,奔走于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很快便聚集了一大批人。 “你们这福满堂名字起的倒不错,可咱不知道你们卖的是啥东西啊?” “就是就是!你们这家店到底是干啥的?这几个月就听到里头叮叮咚咚砰砰声音不断,没见到过什么主人家。” “哈哈哈哈,福满堂福满糖,咱们卖的自然是糖!没错,就是这个,大家请看!”姜御一拍掌,二毛立刻端出几个被盖住的盘子来。 姜御揭开一个盖子,只见里头躺着一块一块方方正正的饴糖(麦芽糖)。 人群:“切!不就是饴糖嘛,咱自己就会做。” “什么福满堂,就这点东西,还开这么大铺子,我看是有钱烧着玩儿呢。” “诶~大家别急啊!”姜御眉毛上挑,紧接着又打开第二个盖子:“大家请看!” 第二个盘子里放的是棕色块状,一看就是红糖,又惹了众人不屑与耻笑。 姜御并不气馁,姜芷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只见姜御对众人道:“大家伙儿知道的糖就那么几样,无非是红糖、饴糖、浆糖(相当于结晶的饱和白砂糖溶液)和蜂糖,可我这里还有这么多个盖子,你们难道都不好奇,我这其他盖子盖住的究竟是什么糖吗?” 还真有人数了数叶二毛手上米筛里剩余的几个没打开的盖子,其数量远远超过姜御方才所说的。 这下看客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纷纷要求姜御赶紧打开盖子,让大家伙儿见识见识。 姜御应要求又揭开一盖子,小碟子上躺着几枚晶莹剔透的方形物体。 “这……这是什么?” “好像冰块儿,但又比冰块儿浑浊一些。” “哈哈哈哈,这可是咱们店的镇店之宝之一,薄荷糖!乃是取薄荷精华与糖融为一体所制,至于其口感,乃再清爽宜人不过了,甭管你三伏天还是神情恍惚疲倦,只要吃了薄荷糖,保管神清气爽,和吃了冰块儿似的。” 姜御对着薄荷糖就是一阵猛夸,然后当众拿起一枚递给离自己最近的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这位公子莫不是因彻夜苦读面容才如此憔悴,不如吃一粒,提提神。” 那书生接过糖,将信将疑得稳了稳,果有一股薄荷清新的香气。于是他想也没想便将糖放入嘴中,顿时一股清凉之感在口腔内炸开。 书生打了个激灵,脑子忽然清醒了许多。 “怎么样?这糖果真那般神奇?”旁人问。 “好!好!好啊!小生又可好生读书啦,请问掌柜店家,此糖售价几何?”书生一阵激动,恨不得立刻将叶二毛手中的糖给抢了回去。 “看来这位公子已经品尝出了薄荷糖的奇效,其实这糖薄荷味浓郁,一般人还真喜欢不上,用来提神醒脑再好不过了,至于价钱,待会儿某自会一一道来。”姜御点了点头,转而笑眯眯得揭开下一盖子。 这个盘子里装的则是白色方块儿,乃牛乳糖。 姜芷为了做这个糖,损失了不下十斤白砂糖,终于才出了成品。它的价格是所有糖类里最高的,用的都是货真价实的难以得到的原料——牛乳。 要是在现代,冷链技术完整,牛乳得以很好保存,价格必然不贵。而在古代,牛乳挤下来三天不用便会腐朽,因此价格不便宜。 薄荷糖晶莹剔透,牛乳糖洁白如雪。 众人心中渐渐对剩下的两个盖子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定要留到最后。 “这最后两样,某也就不卖关子了!”姜御直接双手揭开两个盖子,众人一阵惊呼。 “天啊,这是什么?” “那大粒的和薄荷糖一样,但更像冰了,至于细沙的,则像冰碴子,但似乎也长得很周正,不似冰碴子那样破碎。” “太好看了!掌柜的,这都是些什么糖啊!” 大家都惊奇得不得了。 “哈哈哈哈。”姜御先是哈哈大笑,随后转头看向姜芷,道:“这两种糖,得由大掌柜来解释。” 姜芷没想到姜御会突然cue她,于是走上前来,手指向白砂糖道:“这是白砂糖,形状宛若细沙,故而有砂糖之称。” “而这个,正如大家所说的那样,因为其形状类冰,故而叫做冰糖。”姜芷介绍完,微笑着退了下去,下面又轮到姜御表演。 “好了,本店目前的招牌都介绍完毕,除了饴糖和红糖,其他都是本店招牌,即镇店之宝。” “就这些了吗?”有人问。 姜御神秘一笑:“当然不止!我们还有季节限定!什么叫季节限定,就是一年四季都会推出与时节有关的各类糖品,春三月有樱花、桃花以及杏花糖等,夏六月则是莲花糖等其他类糖,以此类推,这些都是时令糖品,过了那个时节便会停止售卖。” “原来如此!”说话的是那书生,他生怕待会儿薄荷糖卖光了,于是赶忙道:“店家、店家!快快些给小生称得十颗薄荷糖,小生待会儿进学晚了!” “行!”姜御接着道:“薄荷糖十文钱一粒,今日六折价,便是六文钱一粒,十粒六十文,请客官进铺子,内有人等着,只需说要什么,便可包于客官。” 第103章 开业大吉 开业很讲究,姜芷没有出面,全由姜御站在台前。 二毛还需要先培训一段时间,等他完全上手后,才能委派掌柜身份。届时姜御就得跑外头行商,开辟新安县以外的市场了。 从今往后,姜芷就是姜氏集团的幕后之人。 姜芷在白砂糖做出来后,又研制出了薄荷糖、牛乳糖,还学会了麦芽糖的做法。 目前店铺里售卖的就是红糖、冰糖、白砂糖、饴糖、薄荷糖、牛乳糖几个品种。 根据姜芷的计划方案,每样糖先试点,若是反响不错再加大生产。 因此目前店铺还没有雇佣任何帮工。 爆竹噼里啪啦燃放完毕。 “哎哎哎!大家伙快来看,快来瞧啊!福满堂开业啦!今日全场六成大优惠,先到先得呀!”姜御一改之前的干练,化身销售狂人,奔走于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很快便聚集了一大批人。 “你们这福满堂名字起的倒不错,可咱不知道你们卖的是啥东西啊?” “就是就是!你们这家店到底是干啥的?这几个月就听到里头叮叮咚咚砰砰声音不断,没见到过什么主人家。” “哈哈哈哈,福满堂福满糖,咱们卖的自然是糖!没错,就是这个,大家请看!”姜御一拍掌,二毛立刻端出几个被盖住的盘子来。 姜御揭开一个盖子,只见里头躺着一块一块方方正正的饴糖(麦芽糖)。 人群:“切!不就是饴糖嘛,咱自己就会做。” “什么福满堂,就这点东西,还开这么大铺子,我看是有钱烧着玩儿呢。” “诶~大家别急啊!”姜御眉毛上挑,紧接着又打开第二个盖子:“大家请看!” 第二个盘子里放的是棕色块状,一看就是红糖,又惹了众人不屑与耻笑。 姜御并不气馁,姜芷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只见姜御对众人道:“大家伙儿知道的糖就那么几样,无非是红糖、饴糖、浆糖(相当于结晶的饱和白砂糖溶液)和蜂糖,可我这里还有这么多个盖子,你们难道都不好奇,我这其他盖子盖住的究竟是什么糖吗?” 还真有人数了数叶二毛手上米筛里剩余的几个没打开的盖子,其数量远远超过姜御方才所说的。 这下看客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纷纷要求姜御赶紧打开盖子,让大家伙儿见识见识。 姜御应要求又揭开一盖子,小碟子上躺着几枚晶莹剔透的方形物体。 “这……这是什么?” “好像冰块儿,但又比冰块儿浑浊一些。” “哈哈哈哈,这可是咱们店的镇店之宝之一,薄荷糖!乃是取薄荷精华与糖融为一体所制,至于其口感,乃再清爽宜人不过了,甭管你三伏天还是神情恍惚疲倦,只要吃了薄荷糖,保管神清气爽,和吃了冰块儿似的。” 姜御对着薄荷糖就是一阵猛夸,然后当众拿起一枚递给离自己最近的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这位公子莫不是因彻夜苦读面容才如此憔悴,不如吃一粒,提提神。” 那书生接过糖,将信将疑得稳了稳,果有一股薄荷清新的香气。于是他想也没想便将糖放入嘴中,顿时一股清凉之感在口腔内炸开。 书生打了个激灵,脑子忽然清醒了许多。 “怎么样?这糖果真那般神奇?”旁人问。 “好!好!好啊!小生又可好生读书啦,请问掌柜店家,此糖售价几何?”书生一阵激动,恨不得立刻将叶二毛手中的糖给抢了回去。 “看来这位公子已经品尝出了薄荷糖的奇效,其实这糖薄荷味浓郁,一般人还真喜欢不上,用来提神醒脑再好不过了,至于价钱,待会儿某自会一一道来。”姜御点了点头,转而笑眯眯得揭开下一盖子。 这个盘子里装的则是白色方块儿,乃牛乳糖。 姜芷为了做这个糖,损失了不下十斤白砂糖,终于才出了成品。它的价格是所有糖类里最高的,用的都是货真价实的难以得到的原料——牛乳。 要是在现代,冷链技术完整,牛乳得以很好保存,价格必然不贵。而在古代,牛乳挤下来三天不用便会腐朽,因此价格不便宜。 薄荷糖晶莹剔透,牛乳糖洁白如雪。 众人心中渐渐对剩下的两个盖子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定要留到最后。 “这最后两样,某也就不卖关子了!”姜御直接双手揭开两个盖子,众人一阵惊呼。 “天啊,这是什么?” “那大粒的和薄荷糖一样,但更像冰了,至于细沙的,则像冰碴子,但似乎也长得很周正,不似冰碴子那样破碎。” “太好看了!掌柜的,这都是些什么糖啊!” 大家都惊奇得不得了。 “哈哈哈哈。”姜御先是哈哈大笑,随后转头看向姜芷,道:“这两种糖,得由大掌柜来解释。” 姜芷没想到姜御会突然cue她,于是走上前来,手指向白砂糖道:“这是白砂糖,形状宛若细沙,故而有砂糖之称。” “而这个,正如大家所说的那样,因为其形状类冰,故而叫做冰糖。”姜芷介绍完,微笑着退了下去,下面又轮到姜御表演。 “好了,本店目前的招牌都介绍完毕,除了饴糖和红糖,其他都是本店招牌,即镇店之宝。” “就这些了吗?”有人问。 姜御神秘一笑:“当然不止!我们还有季节限定!什么叫季节限定,就是一年四季都会推出与时节有关的各类糖品,春三月有樱花、桃花以及杏花糖等,夏六月则是莲花糖等其他类糖,以此类推,这些都是时令糖品,过了那个时节便会停止售卖。” “原来如此!”说话的是那书生,他生怕待会儿薄荷糖卖光了,于是赶忙道:“店家、店家!快快些给小生称得十颗薄荷糖,小生待会儿进学晚了!” “行!”姜御接着道:“薄荷糖十文钱一粒,今日六折价,便是六文钱一粒,十粒六十文,请客官进铺子,内有人等着,只需说要什么,便可包于客官。” 第104章 薄荷糖、路人缘 “一颗糖这么贵?” “对啊,一颗薄荷糖也就拇指尖那么大就要十文钱,那其他糖岂不是贵出天际?” “吃不起,吃不起!这玩意儿谁吃得起啊?” 书生才没管那么多,他就是喜欢薄荷糖,吃了神清气爽。 因此他是第一个跑进店里的人。 叶小妹和叶二郎早已等候多时。 店铺里的装修明显和外头看到的不一样。最先开始,书生还以为店里提供了桌椅板凳呢,看起来那么空旷。 不过是个卖糖的铺子,姜芷直接让匠人造了个超大柜台,外头看里头的情况不会太真切。 这样既可以起到保护里边儿人的作用,又可以有效防止盗窃问题的发生。 这些都是糖,若是随意放置在外头,供人以手触摸,随手抓取,那她生意可就难做了。 姜御找的这个铺子很大,卖糖的部分只占据了一角,剩下的部分被姜芷规划出了两个区域,一个是隔断的,以后拿给叶小妹开铺子,剩下的一角,用来售卖香皂。 “姑娘,给我十颗薄荷糖。”书生见柜台小厮竟然是个女子,不由得有些惊讶。 想到外头那个女大掌柜,书生也就释然了。 店铺老板就是个女人,聘用女小厮也说得过去,说不定这就是人家丫鬟,临时来帮忙什么的。 “给!”叶小妹利索的用夹子夹出十颗薄荷糖,用油纸包好后放在了柜台上,这边书生也数出了六十枚铜钱,铜钱散了一柜台。 叶小妹拿出小秤来,也不数钱,而是悉数将铜钱放置小秤盘上,称了称重量,然后再取出其中一枚,用更小的称称了称。 如此确定数量确实为六十枚。 书生被叶小妹的操作给整懵了。 从未见过这样数钱的。 这女子真是聪慧。 书生不由得多看了叶小妹几眼,随后又问了问牛乳糖的价格。 “客官,牛乳糖就字面意思,乃是牛乳加糖所制,价钱相对较高些,二十文一粒,今日全场六折,算十二文一粒。” “给我来十粒。”不知怎么的,看到这雪白雪白的牛乳糖,他就忍不住流口水,这味道不尝尝,便是人间损失。 “好。”叶小妹又夹子夹了十粒牛乳糖出来。 今日这些糖除了白砂糖,每样都准备了一箩筐。 看这价格,就得劝退一批人,所以一箩筐能不能卖得出去都还成问题。 拿到牛乳糖,书生迫不及待吃了一粒,味道出来后立即赞不绝口。 “味道醇厚,还软有嚼劲,不错不错,改明儿小生定要带同窗好友过来品鉴一番。” “多谢客官赞美,小店不胜荣幸。”叶小妹福了福身。 这话是姜芷交给叶小妹的,虽然叶小妹就只负责今天一天,但今天尤为重要,礼数必须到位。 书生乐呵呵的出了去,剩下的人都翘首以盼他给出评价,只听他道:“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好东西,是好东西!贵点又怎么了?独一无二才是真!” 有了书生的赞词,周围一些蠢蠢欲动之人也按捺不住了,一窝蜂往里闯。 还没吵闹就看到墙上挂着几个大字:“人多时请自觉排队!” 好家伙,买个东西还得自觉排队,还不许插队,这还有没有人性啊! 但大家还是选择了遵守,不一会儿福满堂店门口就排起了长队。 买得起的等待投喂,买不起的看个热闹。 姜御还给排队的不拘泥是买还是不买,人人都发了一颗冰糖。 这一波操作直接收获了一批人的好感,拿姜芷的话来说,一个铺子可以无人光顾,但铺子的路人缘必须要好,否则就永无翻身之地。 果然,路人缘好了,原本许多不想买糖的人也加入了卖糖行列。 虽然大多数只是买几颗糖尝尝鲜,只有少数买二三两白砂糖或者冰糖回去的。但下午关店后,姜芷和两个大孩子数了数钱,竟有五贯之多。 抛开成本两贯,净赚三贯。 这还是一天的盈利。 姜芷铺面的位置靠近码头,以后进出的商人必然不少,说不定还会接到大单子,一切可能性还很大。 她这房子后院的后门一推开就是河流,清洗东西十分方便,出行只需撑起一叶小船。 院子里还有水井一口,井口被姜芷安排了压水机,只需要握住手柄按压,出水口便会扯水上来,完全不需要丢桶下去打水上来。 “小妹,对于这个结果你可满意?”姜御看着叶二毛记完账后问。 姜芷微笑不说话,不满意或者满意,没表态。 做生意特别不容易,要计算各种成本,时间、人力、物力、浪费都算成本。卖吃的的东西要考虑保质期的问题,一旦过期时间太久,就形成了浪费,损失不是一丁点儿。 开业第一天,姜芷便陷入了这样的焦虑当中。 若是亏的裤衩都不剩,以后还怎么好好养孩子? 但姜芷又自信自己的东西可以在这个时代争夺璀璨光辉。 看到姜芷的反应,姜御便知晓姜芷的心里的预期远远没有达到。 新安县太小了,要是在东都,现在他们这点东西根本不够东都人塞牙缝儿的。 店铺是开起来了,姜芷该按照计划书上的走下一步了。 叶二郎在村学里学了识字和理解文章后,又萌生了只学算术不再识文断字的想法。 经过姜芷苦口婆心的劝诫,叶二郎答应上县里的私塾再读两年书。在姜芷看来,叶二郎才学了些皮毛,甚至皮毛都不是,竟就不想再学了,一心想钻进匠人行列去。 万一以后吃了没文化的亏,岂不得不偿失? 镇上私塾价格比村学贵很多,姜芷不怕花钱,叶二郎进了私塾也怕白花了钱,因此学得颇为认真。 姜芷的下一步便是香皂,目前店铺里放的是基础的土肥皂,不过她在里面加入了木香花香水,因此土肥皂有了木香花的香气。 叶小妹和叶二郎都有自己的事要做,须得在店里放置几个小厮才行。 “小妹是在为人手不够发愁?”姜御看着姜芷皱着眉头,不由得试探性一问。 第104章 薄荷糖、路人缘 “一颗糖这么贵?” “对啊,一颗薄荷糖也就拇指尖那么大就要十文钱,那其他糖岂不是贵出天际?” “吃不起,吃不起!这玩意儿谁吃得起啊?” 书生才没管那么多,他就是喜欢薄荷糖,吃了神清气爽。 因此他是第一个跑进店里的人。 叶小妹和叶二郎早已等候多时。 店铺里的装修明显和外头看到的不一样。最先开始,书生还以为店里提供了桌椅板凳呢,看起来那么空旷。 不过是个卖糖的铺子,姜芷直接让匠人造了个超大柜台,外头看里头的情况不会太真切。 这样既可以起到保护里边儿人的作用,又可以有效防止盗窃问题的发生。 这些都是糖,若是随意放置在外头,供人以手触摸,随手抓取,那她生意可就难做了。 姜御找的这个铺子很大,卖糖的部分只占据了一角,剩下的部分被姜芷规划出了两个区域,一个是隔断的,以后拿给叶小妹开铺子,剩下的一角,用来售卖香皂。 “姑娘,给我十颗薄荷糖。”书生见柜台小厮竟然是个女子,不由得有些惊讶。 想到外头那个女大掌柜,书生也就释然了。 店铺老板就是个女人,聘用女小厮也说得过去,说不定这就是人家丫鬟,临时来帮忙什么的。 “给!”叶小妹利索的用夹子夹出十颗薄荷糖,用油纸包好后放在了柜台上,这边书生也数出了六十枚铜钱,铜钱散了一柜台。 叶小妹拿出小秤来,也不数钱,而是悉数将铜钱放置小秤盘上,称了称重量,然后再取出其中一枚,用更小的称称了称。 如此确定数量确实为六十枚。 书生被叶小妹的操作给整懵了。 从未见过这样数钱的。 这女子真是聪慧。 书生不由得多看了叶小妹几眼,随后又问了问牛乳糖的价格。 “客官,牛乳糖就字面意思,乃是牛乳加糖所制,价钱相对较高些,二十文一粒,今日全场六折,算十二文一粒。” “给我来十粒。”不知怎么的,看到这雪白雪白的牛乳糖,他就忍不住流口水,这味道不尝尝,便是人间损失。 “好。”叶小妹又夹子夹了十粒牛乳糖出来。 今日这些糖除了白砂糖,每样都准备了一箩筐。 看这价格,就得劝退一批人,所以一箩筐能不能卖得出去都还成问题。 拿到牛乳糖,书生迫不及待吃了一粒,味道出来后立即赞不绝口。 “味道醇厚,还软有嚼劲,不错不错,改明儿小生定要带同窗好友过来品鉴一番。” “多谢客官赞美,小店不胜荣幸。”叶小妹福了福身。 这话是姜芷交给叶小妹的,虽然叶小妹就只负责今天一天,但今天尤为重要,礼数必须到位。 书生乐呵呵的出了去,剩下的人都翘首以盼他给出评价,只听他道:“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好东西,是好东西!贵点又怎么了?独一无二才是真!” 有了书生的赞词,周围一些蠢蠢欲动之人也按捺不住了,一窝蜂往里闯。 还没吵闹就看到墙上挂着几个大字:“人多时请自觉排队!” 好家伙,买个东西还得自觉排队,还不许插队,这还有没有人性啊! 但大家还是选择了遵守,不一会儿福满堂店门口就排起了长队。 买得起的等待投喂,买不起的看个热闹。 姜御还给排队的不拘泥是买还是不买,人人都发了一颗冰糖。 这一波操作直接收获了一批人的好感,拿姜芷的话来说,一个铺子可以无人光顾,但铺子的路人缘必须要好,否则就永无翻身之地。 果然,路人缘好了,原本许多不想买糖的人也加入了卖糖行列。 虽然大多数只是买几颗糖尝尝鲜,只有少数买二三两白砂糖或者冰糖回去的。但下午关店后,姜芷和两个大孩子数了数钱,竟有五贯之多。 抛开成本两贯,净赚三贯。 这还是一天的盈利。 姜芷铺面的位置靠近码头,以后进出的商人必然不少,说不定还会接到大单子,一切可能性还很大。 她这房子后院的后门一推开就是河流,清洗东西十分方便,出行只需撑起一叶小船。 院子里还有水井一口,井口被姜芷安排了压水机,只需要握住手柄按压,出水口便会扯水上来,完全不需要丢桶下去打水上来。 “小妹,对于这个结果你可满意?”姜御看着叶二毛记完账后问。 姜芷微笑不说话,不满意或者满意,没表态。 做生意特别不容易,要计算各种成本,时间、人力、物力、浪费都算成本。卖吃的的东西要考虑保质期的问题,一旦过期时间太久,就形成了浪费,损失不是一丁点儿。 开业第一天,姜芷便陷入了这样的焦虑当中。 若是亏的裤衩都不剩,以后还怎么好好养孩子? 但姜芷又自信自己的东西可以在这个时代争夺璀璨光辉。 看到姜芷的反应,姜御便知晓姜芷的心里的预期远远没有达到。 新安县太小了,要是在东都,现在他们这点东西根本不够东都人塞牙缝儿的。 店铺是开起来了,姜芷该按照计划书上的走下一步了。 叶二郎在村学里学了识字和理解文章后,又萌生了只学算术不再识文断字的想法。 经过姜芷苦口婆心的劝诫,叶二郎答应上县里的私塾再读两年书。在姜芷看来,叶二郎才学了些皮毛,甚至皮毛都不是,竟就不想再学了,一心想钻进匠人行列去。 万一以后吃了没文化的亏,岂不得不偿失? 镇上私塾价格比村学贵很多,姜芷不怕花钱,叶二郎进了私塾也怕白花了钱,因此学得颇为认真。 姜芷的下一步便是香皂,目前店铺里放的是基础的土肥皂,不过她在里面加入了木香花香水,因此土肥皂有了木香花的香气。 叶小妹和叶二郎都有自己的事要做,须得在店里放置几个小厮才行。 “小妹是在为人手不够发愁?”姜御看着姜芷皱着眉头,不由得试探性一问。 第105章 买仆人,大佬罩着 “的确。”姜芷点头道:“阿策和阿筝都不得空,店里买卖还需信得过的人才好。” “明日一早哥哥去找县里的牙婆,带两个精明能干的仆人回来,这样叶家二郎和小妹就有时间做自己的事了。”姜御把这件事纳入计划当中,他事先不知道叶家两个大孩子都无法在店里帮忙,如果早知道,早早地就雇了人了。 现在他们铺子才刚起步,不能找信不过的人,要想图安宁,还是买人最为实在。 第二天姜御果然带了一男一女两个仆人回来,去年干旱家破人亡的隔壁宣州人士,辗转被卖到了新安县。 比起东都,仆人得三百贯才能买到。而在小小的新安县,三十贯足矣。 这两人原本不认识,只是在被卖的途中相遇,这才结识了。 福满堂后院,姜芷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姜御带回来的二人。 “都介绍下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 两人年岁都不太长,男的叫霍七,今年二十岁。女的叫玉珍,今年十八岁。 女的成过婚,还怀过孩子,但被不良婆母给作妖作掉了,娘家人只剩老娘,被旱情逼得走投无路,最后饿死了。 真是个可怜人。 但姜芷雇佣人从来不论背景,只看对方是否有用。如果是身世悲惨,那么用个一回两回也就罢了,该作福利安排就安排,但要是一直用这个来道德绑架别人,那么就要论人品了。 “回掌柜的话,小的名叫霍七,在家种地砍柴啥都干,能吃苦,不怕累,有饭吃就行。” “我叫玉珍,会女工刺绣,平日里没什么喜好,另外婢子还会做些吃食。” “识字吗?”姜芷问两人。 “不识字。”两人异口同声。 姜芷让叶小妹拿出笔墨来,将两人的基本信息全都记录在案,包括籍贯、家里的人口情况、出生日期以及喜好,以前是做什么的等等,和卖身契一起锁进姜芷的小箱子内。 “你们二人一路定是吃了不少苦,我也不改你们的名字,玉珍会做饭,便去灶房煮一桌足够五人的饭食来,至于霍七,后院还有不少柴火没劈,你去劈柴。”姜芷吩咐完两人便起身去柜台,现在是中午,没人来买糖果。 两人得令后,感觉生活又有了奔头,他们被卖掉后,遇到的第一个主家看似严厉,实则刀子嘴豆腐心,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玉珍瞧着厨房里的各类食材,她方才来到灶房的路上看到院子里竟然开辟了一小片地,里头种着菜,看来主家是个极会过日子的。 “小妹对这两人可还满意?”姜御单手撑在柜台上,看着正在给糖封上糯米纸的姜芷。 “还行,美中不足的是两人都不识字,还是得教点《百家姓》《千字文》才好。” 姜御也觉得有道理,会识字最好,免得被骗。 以前也发生过奴仆不识字,被人欺骗,以至于翻下杀人罪孽的,给主家引起了巨大麻烦。 就算不认得全部,好歹知道其中几个字,避免被骗。 这时,福满堂门口走来了两个气质不俗的男子,两人正是李锦添与欧阳?。 “哈哈哈,姜娘子,本官听底下的人说新安县城开了家糖铺,幕后老板还是个女子,糖也与别处不同,通体晶莹雪白,本官当时就想到了你,没想到还真是你开的。”李锦添仰天笑道。 想到当初姜芷卖给自己的白糖,他的心又开始滴血。 今早一打听,才知道这里的白糖四十五文一两,自己当初可买成八十文一两,差点就贵了一倍啊。 这个说法必须讨回!他可亏惨了。 姜芷从柜台后出来,福了福身,身旁的姜御也跟着行了礼。 “李大官人,欧阳大官人。”姜芷侧过头眼神示意姜御搬凳子出来,姜御微微颔首,给两人搬来桌椅,顺便奉上茶水。 “昨日有个书生给我送来四颗薄荷糖,滋味甚是奇特,问后才知是福满堂的,我便与李兄结伴来了。”欧阳?也说明了自己来此地原因。 姜芷觉得他们太客气了,来就来,还专门解释一下为什么来,这显得她有多高地位似的,实际上她就平民百姓一个,在这两人面前什么都不是。姜芷从柜台后拿出冰糖、薄荷糖和牛乳糖各一小盘,端至两人面前。 “本店招牌,这个是牛乳糖,请两位官人品尝。”姜芷介绍了一番后,走到姜御身边道:“这位是我哥哥,单名一个御,字公明。” “公明!好字啊!”李锦添吃了颗牛乳糖,夸赞道。 “民妇能开得起这个糖铺,全靠哥哥帮衬。”姜芷又补充了一句姜御的重要性。 和李锦添预料到的一样,姜芷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女人,她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开起一家铺子来,肯定少不了人帮衬。 福满堂开铺前去官府备过案,并获得了许可的,但这事儿不归县令管,所以李锦添不知道。 也幸亏是姜御忙前忙后,不然县衙那一关姜芷去恐怕会遇到麻烦,管这个的是陈县丞和欧阳?。 从山泉水被阻断至今来看,陈县丞必定还视姜芷为眼中钉肉中刺。 哪怕他曾经还来家里吃过饭。 叶小妹都极力忍着给给他端碗送筷了。 由于去年买的糖还没吃完,李锦添和欧阳?只要了些牛乳糖和薄荷糖。 姜芷一个人做糖精力有限,因此每日糖品的数量有限,卖完即止。 今天两个当官的来了,姜芷不好收钱,给两人分别包了一包,说是送的。 欧阳?是个走到哪里都能引起轰动的大人物,他和李锦添大中午进了福满堂的铺子,还喝茶聊天。 虽说接待当官的都得这么客气,可县太老爷和欧阳大官人对那长得颇为好看的姜芷也太熟稔了,跟不是刚认识的一样。 于是福满堂背后站的是县太老爷和县主簿的消息被传了出去,并且一传十十传百。 无形之中,那些蠢蠢欲动的暗处苍蝇也不敢擅自行动了。 这福满堂背后站的竟然是县太老爷和欧阳大官人。 这谁惹得起? 这一切姜芷都不知道,她没往这么坏处想过。 第105章 买仆人,大佬罩着 “的确。”姜芷点头道:“阿策和阿筝都不得空,店里买卖还需信得过的人才好。” “明日一早哥哥去找县里的牙婆,带两个精明能干的仆人回来,这样叶家二郎和小妹就有时间做自己的事了。”姜御把这件事纳入计划当中,他事先不知道叶家两个大孩子都无法在店里帮忙,如果早知道,早早地就雇了人了。 现在他们铺子才刚起步,不能找信不过的人,要想图安宁,还是买人最为实在。 第二天姜御果然带了一男一女两个仆人回来,去年干旱家破人亡的隔壁宣州人士,辗转被卖到了新安县。 比起东都,仆人得三百贯才能买到。而在小小的新安县,三十贯足矣。 这两人原本不认识,只是在被卖的途中相遇,这才结识了。 福满堂后院,姜芷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姜御带回来的二人。 “都介绍下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 两人年岁都不太长,男的叫霍七,今年二十岁。女的叫玉珍,今年十八岁。 女的成过婚,还怀过孩子,但被不良婆母给作妖作掉了,娘家人只剩老娘,被旱情逼得走投无路,最后饿死了。 真是个可怜人。 但姜芷雇佣人从来不论背景,只看对方是否有用。如果是身世悲惨,那么用个一回两回也就罢了,该作福利安排就安排,但要是一直用这个来道德绑架别人,那么就要论人品了。 “回掌柜的话,小的名叫霍七,在家种地砍柴啥都干,能吃苦,不怕累,有饭吃就行。” “我叫玉珍,会女工刺绣,平日里没什么喜好,另外婢子还会做些吃食。” “识字吗?”姜芷问两人。 “不识字。”两人异口同声。 姜芷让叶小妹拿出笔墨来,将两人的基本信息全都记录在案,包括籍贯、家里的人口情况、出生日期以及喜好,以前是做什么的等等,和卖身契一起锁进姜芷的小箱子内。 “你们二人一路定是吃了不少苦,我也不改你们的名字,玉珍会做饭,便去灶房煮一桌足够五人的饭食来,至于霍七,后院还有不少柴火没劈,你去劈柴。”姜芷吩咐完两人便起身去柜台,现在是中午,没人来买糖果。 两人得令后,感觉生活又有了奔头,他们被卖掉后,遇到的第一个主家看似严厉,实则刀子嘴豆腐心,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玉珍瞧着厨房里的各类食材,她方才来到灶房的路上看到院子里竟然开辟了一小片地,里头种着菜,看来主家是个极会过日子的。 “小妹对这两人可还满意?”姜御单手撑在柜台上,看着正在给糖封上糯米纸的姜芷。 “还行,美中不足的是两人都不识字,还是得教点《百家姓》《千字文》才好。” 姜御也觉得有道理,会识字最好,免得被骗。 以前也发生过奴仆不识字,被人欺骗,以至于翻下杀人罪孽的,给主家引起了巨大麻烦。 就算不认得全部,好歹知道其中几个字,避免被骗。 这时,福满堂门口走来了两个气质不俗的男子,两人正是李锦添与欧阳?。 “哈哈哈,姜娘子,本官听底下的人说新安县城开了家糖铺,幕后老板还是个女子,糖也与别处不同,通体晶莹雪白,本官当时就想到了你,没想到还真是你开的。”李锦添仰天笑道。 想到当初姜芷卖给自己的白糖,他的心又开始滴血。 今早一打听,才知道这里的白糖四十五文一两,自己当初可买成八十文一两,差点就贵了一倍啊。 这个说法必须讨回!他可亏惨了。 姜芷从柜台后出来,福了福身,身旁的姜御也跟着行了礼。 “李大官人,欧阳大官人。”姜芷侧过头眼神示意姜御搬凳子出来,姜御微微颔首,给两人搬来桌椅,顺便奉上茶水。 “昨日有个书生给我送来四颗薄荷糖,滋味甚是奇特,问后才知是福满堂的,我便与李兄结伴来了。”欧阳?也说明了自己来此地原因。 姜芷觉得他们太客气了,来就来,还专门解释一下为什么来,这显得她有多高地位似的,实际上她就平民百姓一个,在这两人面前什么都不是。姜芷从柜台后拿出冰糖、薄荷糖和牛乳糖各一小盘,端至两人面前。 “本店招牌,这个是牛乳糖,请两位官人品尝。”姜芷介绍了一番后,走到姜御身边道:“这位是我哥哥,单名一个御,字公明。” “公明!好字啊!”李锦添吃了颗牛乳糖,夸赞道。 “民妇能开得起这个糖铺,全靠哥哥帮衬。”姜芷又补充了一句姜御的重要性。 和李锦添预料到的一样,姜芷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女人,她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开起一家铺子来,肯定少不了人帮衬。 福满堂开铺前去官府备过案,并获得了许可的,但这事儿不归县令管,所以李锦添不知道。 也幸亏是姜御忙前忙后,不然县衙那一关姜芷去恐怕会遇到麻烦,管这个的是陈县丞和欧阳?。 从山泉水被阻断至今来看,陈县丞必定还视姜芷为眼中钉肉中刺。 哪怕他曾经还来家里吃过饭。 叶小妹都极力忍着给给他端碗送筷了。 由于去年买的糖还没吃完,李锦添和欧阳?只要了些牛乳糖和薄荷糖。 姜芷一个人做糖精力有限,因此每日糖品的数量有限,卖完即止。 今天两个当官的来了,姜芷不好收钱,给两人分别包了一包,说是送的。 欧阳?是个走到哪里都能引起轰动的大人物,他和李锦添大中午进了福满堂的铺子,还喝茶聊天。 虽说接待当官的都得这么客气,可县太老爷和欧阳大官人对那长得颇为好看的姜芷也太熟稔了,跟不是刚认识的一样。 于是福满堂背后站的是县太老爷和县主簿的消息被传了出去,并且一传十十传百。 无形之中,那些蠢蠢欲动的暗处苍蝇也不敢擅自行动了。 这福满堂背后站的竟然是县太老爷和欧阳大官人。 这谁惹得起? 这一切姜芷都不知道,她没往这么坏处想过。 第106章 崩溃的姜令安 有了县令亲自认证的活招牌,姜芷糖铺每日的人流量还算可观,大部分买的都不算多,几乎都是小孩子嘴馋的,大人咬牙买一两颗牛乳糖或者薄荷糖解馋。还有的则是老年人年纪大了,吃啥都没味道,嘴里喜欢含两颗糖,冰糖的主要客户便是年长者。 开铺子十余天后,姜御见二毛上手得差不多了,便带着存货乘船北上去寻找开拓市场的机会,他走后没多久,顶着一双熊猫眼的姜令安牵着叶珩出现在了福满堂的门口。 姜令安见到姜芷立马换上了一副委屈的面容,在她面前洋装哭泣:“女儿啊,你这娃子你爹我管不了了啊,天可见的,他才四岁,就如此调皮捣蛋,安氏背地里的小性子全给他学了去啊。” “阿爹你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放心,我这就教训孩子去,让他敢不敬长辈!”姜芷站在一旁,听到姜令安的哭诉,当即火冒三丈,操起竹条要将叶珩爆锤一顿。 叶珩躲在叶小妹身后,用叶小妹的衣袖挡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 看姜芷是真的生气了要惩罚叶珩,姜令安忽而又舍不得,他就这么一个小孙孙,这要是被责出个三长两短,那还得了? “别,孩子还小,打人不好,打坏了怎么办?”姜令安一把将姜芷拦住,生怕她一个不注意碰到了外孙孙。 姜芷甩了甩竹条:“可是阿爹,看看这孩子都把你气成啥样了?我做为阿爹的女儿我能看得下去吗?” “就是就是。”叶小妹在一旁帮腔。叶珩愣住了,啥时候小姑姑也叛变了? 最终姜芷和姜令安双方达成和解,两人坐在椅子上,盯着站在屋子中间的叶珩。姜芷道:“说,你在外祖家都做了些什么?” 叶珩半低下头,双根食指对戳,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出完整的话。 “娘亲对不起,我不认真学习,惹了外祖父不高兴,还时常偷跑出去和镇上的小伙伴们一块儿玩儿丢石子,害得祖父经常找不到我而着急。” “那你知错了,能改正吗?”姜芷问。 叶珩使劲儿得点点头:“能的,能的。” 姜芷看向姜令安,道:“阿爹你看,叶珩已经知错了,你就别生气了哈。” “哼!看你教的好儿子!”姜令安舍不得责备叶珩,现在把矛盾点集中到了姜芷身上。 姜芷表示她很无辜的有没有?叶珩在家也不这么皮的啊,他可乖了,每日除了吃饭便是锻炼身体和练字,哪里有跑出去找不到人的情况? “外祖父不要凶我娘,都是珩哥儿的错,珩哥儿贪玩!”平时阿娘在家的时候,我可乖了呢,从来都不偷偷跑出去。 “你这小娃,就那么维护你娘亲,连我这个外祖父的面子都不给?”姜令安一阵郁闷,自从他属意这孩子,立志要将这孩子培养成神童后,这孩子就千般万般与他不对付。 哪怕得知这孩子经历过一些事儿后,也决意进学。 第106章 崩溃的姜令安 有了县令亲自认证的活招牌,姜芷糖铺每日的人流量还算可观,大部分买的都不算多,几乎都是小孩子嘴馋的,大人咬牙买一两颗牛乳糖或者薄荷糖解馋。还有的则是老年人年纪大了,吃啥都没味道,嘴里喜欢含两颗糖,冰糖的主要客户便是年长者。 开铺子十余天后,姜御见二毛上手得差不多了,便带着存货乘船北上去寻找开拓市场的机会,他走后没多久,顶着一双熊猫眼的姜令安牵着叶珩出现在了福满堂的门口。 姜令安见到姜芷立马换上了一副委屈的面容,在她面前洋装哭泣:“女儿啊,你这娃子你爹我管不了了啊,天可见的,他才四岁,就如此调皮捣蛋,安氏背地里的小性子全给他学了去啊。” “阿爹你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放心,我这就教训孩子去,让他敢不敬长辈!”姜芷站在一旁,听到姜令安的哭诉,当即火冒三丈,操起竹条要将叶珩爆锤一顿。 叶珩躲在叶小妹身后,用叶小妹的衣袖挡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 看姜芷是真的生气了要惩罚叶珩,姜令安忽而又舍不得,他就这么一个小孙孙,这要是被责出个三长两短,那还得了? “别,孩子还小,打人不好,打坏了怎么办?”姜令安一把将姜芷拦住,生怕她一个不注意碰到了外孙孙。 姜芷甩了甩竹条:“可是阿爹,看看这孩子都把你气成啥样了?我做为阿爹的女儿我能看得下去吗?” “就是就是。”叶小妹在一旁帮腔。叶珩愣住了,啥时候小姑姑也叛变了? 最终姜芷和姜令安双方达成和解,两人坐在椅子上,盯着站在屋子中间的叶珩。姜芷道:“说,你在外祖家都做了些什么?” 叶珩半低下头,双根食指对戳,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出完整的话。 “娘亲对不起,我不认真学习,惹了外祖父不高兴,还时常偷跑出去和镇上的小伙伴们一块儿玩儿丢石子,害得祖父经常找不到我而着急。” “那你知错了,能改正吗?”姜芷问。 叶珩使劲儿得点点头:“能的,能的。” 姜芷看向姜令安,道:“阿爹你看,叶珩已经知错了,你就别生气了哈。” “哼!看你教的好儿子!”姜令安舍不得责备叶珩,现在把矛盾点集中到了姜芷身上。 姜芷表示她很无辜的有没有?叶珩在家也不这么皮的啊,他可乖了,每日除了吃饭便是锻炼身体和练字,哪里有跑出去找不到人的情况? “外祖父不要凶我娘,都是珩哥儿的错,珩哥儿贪玩!”平时阿娘在家的时候,我可乖了呢,从来都不偷偷跑出去。 “你这小娃,就那么维护你娘亲,连我这个外祖父的面子都不给?”姜令安一阵郁闷,自从他属意这孩子,立志要将这孩子培养成神童后,这孩子就千般万般与他不对付。 哪怕得知这孩子经历过一些事儿后,也决意进学。 第107章 我要自己去 其实叶珩不服姜令安管教也是有些许不得不说的原因的,君不见辅导孩子功课的家长们哪个不是气得直跳脚?但是人孩子在学校里就是另一幅面孔,在老师面前就温顺乖巧得不得了。 姜令安失败在什么地方?就是因为他是叶珩的外祖父,是叶珩的血缘家人,恰好又占了老师这个角色,对叶珩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吓哭了叶珩好几次,导致叶珩听不进去他的讲课。 这也怪不得姜令安,是孩子都有这么一个阶段。 叶珩不反感姜芷教他也是因为姜芷只想要他快乐学习,从不逼迫他做什么事情。 “好了,好了,阿爹也别气,珩哥儿年纪不大,等再大点了想通了便不会再如此任性了。”姜芷又出来打圆场。 一家人要和乐,总是要有人出来给台阶的。 “外祖,您就别生气了,我一定会好好学的,而且珩哥儿有老师哒。”叶珩跑到姜令安面前撒娇。 奶团子撒娇谁招架的住? “嗯?谁?” “就是上次那个怪大叔,他说要教我的。”叶珩不假思索地答道。 姜令安看向姜芷,眼里盛满了这事儿你不给我一个解释就没完的信号。 “说,又瞒着老夫做了些什么?” 姜芷解释道:“先前在店里遇到了欧阳大官人,许是一句玩笑话,孩子当真了。” “才不呢!君子一诺重千金。”叶珩反驳道,声音里带着些焦急情绪了。姜芷冲他眨眨眼,叶珩接收到自家阿娘讯息,心情又平复了许多。 “欧阳大官人?可是当年的新科状元如今的新安县主簿欧阳??”姜令安可谓不震惊,这事是能乱说的吗? 这可是大宁朝人境皆知的大才子。 声名显赫,出身不凡,说句不好听的,如今是得罪了人才被贬到新安县的,这样金贵的人新安县根本配不上。 他怎会提出要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此事可是真的?”姜令安还是不相信。 “那日确实提了几句,不过是我家孩儿先问的,对方似乎没有给予确切的回复。”姜芷如实说道。 “那就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更何况欧阳大官来教一个四岁小娃,未免太过大材小用。”姜令安并不觉得当日欧阳?说的是真话,人家一个好端端的大才子,凭什么要教一个小奶娃读书?非亲非故的。 更何况,就算人家答应做叶珩的老师了,给得起拜师礼吗? 姜令安不禁为叶珩担忧,这孩子脑瓜子十分聪明,就是不服他管教,他这也是没法子了才来找姜芷,没想到又遇到了更棘手的问题。 这事儿讨论也论不出个结果来,恰好到了晌午,姜芷便吩咐玉珍做了午饭出来给便宜老爹吃。叶珩这孩子也饿坏了,吃了一大碗米饭才罢。 饭后叶珩偷偷拉着姜芷走到一旁角落里,认真且严肃的说:“娘亲,珩哥儿就是要怪大叔做我的老师,不想要外祖父,外祖父教我的我学不会。” 姜芷思考片刻,道:“好,为娘替你走一趟,问问欧阳官人的意思才行。” 叶珩却摇头:“娘亲别去啦,我要自己去。” 第107章 我要自己去 其实叶珩不服姜令安管教也是有些许不得不说的原因的,君不见辅导孩子功课的家长们哪个不是气得直跳脚?但是人孩子在学校里就是另一幅面孔,在老师面前就温顺乖巧得不得了。 姜令安失败在什么地方?就是因为他是叶珩的外祖父,是叶珩的血缘家人,恰好又占了老师这个角色,对叶珩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吓哭了叶珩好几次,导致叶珩听不进去他的讲课。 这也怪不得姜令安,是孩子都有这么一个阶段。 叶珩不反感姜芷教他也是因为姜芷只想要他快乐学习,从不逼迫他做什么事情。 “好了,好了,阿爹也别气,珩哥儿年纪不大,等再大点了想通了便不会再如此任性了。”姜芷又出来打圆场。 一家人要和乐,总是要有人出来给台阶的。 “外祖,您就别生气了,我一定会好好学的,而且珩哥儿有老师哒。”叶珩跑到姜令安面前撒娇。 奶团子撒娇谁招架的住? “嗯?谁?” “就是上次那个怪大叔,他说要教我的。”叶珩不假思索地答道。 姜令安看向姜芷,眼里盛满了这事儿你不给我一个解释就没完的信号。 “说,又瞒着老夫做了些什么?” 姜芷解释道:“先前在店里遇到了欧阳大官人,许是一句玩笑话,孩子当真了。” “才不呢!君子一诺重千金。”叶珩反驳道,声音里带着些焦急情绪了。姜芷冲他眨眨眼,叶珩接收到自家阿娘讯息,心情又平复了许多。 “欧阳大官人?可是当年的新科状元如今的新安县主簿欧阳??”姜令安可谓不震惊,这事是能乱说的吗? 这可是大宁朝人境皆知的大才子。 声名显赫,出身不凡,说句不好听的,如今是得罪了人才被贬到新安县的,这样金贵的人新安县根本配不上。 他怎会提出要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此事可是真的?”姜令安还是不相信。 “那日确实提了几句,不过是我家孩儿先问的,对方似乎没有给予确切的回复。”姜芷如实说道。 “那就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更何况欧阳大官来教一个四岁小娃,未免太过大材小用。”姜令安并不觉得当日欧阳?说的是真话,人家一个好端端的大才子,凭什么要教一个小奶娃读书?非亲非故的。 更何况,就算人家答应做叶珩的老师了,给得起拜师礼吗? 姜令安不禁为叶珩担忧,这孩子脑瓜子十分聪明,就是不服他管教,他这也是没法子了才来找姜芷,没想到又遇到了更棘手的问题。 这事儿讨论也论不出个结果来,恰好到了晌午,姜芷便吩咐玉珍做了午饭出来给便宜老爹吃。叶珩这孩子也饿坏了,吃了一大碗米饭才罢。 饭后叶珩偷偷拉着姜芷走到一旁角落里,认真且严肃的说:“娘亲,珩哥儿就是要怪大叔做我的老师,不想要外祖父,外祖父教我的我学不会。” 姜芷思考片刻,道:“好,为娘替你走一趟,问问欧阳官人的意思才行。” 叶珩却摇头:“娘亲别去啦,我要自己去。” 第108章 去霞山居 “哦?你又如何知道他住在哪?你就那么笃定他就一定会见你?”姜芷连发两问。 “不知道。”叶珩又蔫儿下去:“可是这是我自己要找的老师啊。” “那娘亲告诉你他住在哪如何?剩下的就凭你的本事,看你自己能不能打动他。”姜芷蹲下来,拍着叶珩的肩膀说道:“咱们先说好,若是你失败了不要气馁,更不能耍脾气,要是你成功了也不许骄傲。” “好。”叶珩在心里给自己鼓励,这是他认定的老师,不管如何都要一试。 如果被拒绝,就说明他不够好,不是老师的问题。 但自己也不差嘛,毕竟村里就只有他一个四岁小孩儿会念书。 “他住在城南霞山居,阿娘送你过去,之后就在暗处保护你。”这是姜芷成为孩子所做的极限了。这个孩子成喜了原主的脾性,小小年纪性子就如此刚强,自己认定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不过这孩子品性好,不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人正直,光明正大,日后定不会走上歧路。 常言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姜芷觉得她还是得多加引导才行,万一就在某个契机下变坏了怎么办? “嗯嗯。” 随即姜芷带叶珩去到给他准备的房间,姜御租的这个铺子后头是个特别大的院子,就是为了方便在后院进行甘蔗加工,相应的里面的房间也比较多。 自家四口加上姜御住进去,还剩四个房间,其中两个小隔间给了玉珍和霍九,剩下的做成了杂物间和仓库。 叶珩四岁了,姜芷要培养他男女有别的意识,所以给他准备了单独的房间。 以后他都自己一个人睡了。 “快看,阿娘给你准备了单独的书桌和书架,还有装玩具的框子,以及装衣裳的箱子,书架和箱子都是你二叔给你做的哦。”姜芷把叶珩抱到床铺上坐着,这个床铺架子有些高,叶珩小胳膊小腿上去还有些困难。 等晚些时候,让二郎给叶珩放个小凳子在床边。 “谢谢娘亲,娘亲你真好,我以后要给娘亲挣很多很多钱回来,娘亲就不用这样辛苦了。”叶珩依偎着姜芷,露出甜甜的笑容。 “傻孩子。”姜芷摸着叶珩柔软的头发,心里一阵暖。 小小年纪就是暖男一枚了,以后不知道便宜了哪个漂亮小姑娘。 下午,姜芷给叶珩准备了个篮子,里面装着文房四宝和姜芷亲自在厨房准备的吃食以及过年做的干肉两条。 叶珩下了马车,独自一人提着篮子走到霞山居门口。姜芷和姜令安都在马车上,姜芷见叶珩敲门了,便下车藏匿到叶珩附近。 最近拍花子猖獗,叶珩这种可爱的小孩儿独自出门最是危险。 姜芷操着一颗老母亲的心,怕孩子被拍走了,才会近身保护。 县衙的官吏下午一般不上班,除非太忙。 所以欧阳?要是没有应酬,那便在家。叶珩捏着小拳拳敲开了霞山居的大门,一个老仆睡眼惺忪地打开门。 叶珩对着老仆抱手一礼,而后仰头道:“老伯伯,请问欧阳大官人在家吗?” 第108章 去霞山居 “哦?你又如何知道他住在哪?你就那么笃定他就一定会见你?”姜芷连发两问。 “不知道。”叶珩又蔫儿下去:“可是这是我自己要找的老师啊。” “那娘亲告诉你他住在哪如何?剩下的就凭你的本事,看你自己能不能打动他。”姜芷蹲下来,拍着叶珩的肩膀说道:“咱们先说好,若是你失败了不要气馁,更不能耍脾气,要是你成功了也不许骄傲。” “好。”叶珩在心里给自己鼓励,这是他认定的老师,不管如何都要一试。 如果被拒绝,就说明他不够好,不是老师的问题。 但自己也不差嘛,毕竟村里就只有他一个四岁小孩儿会念书。 “他住在城南霞山居,阿娘送你过去,之后就在暗处保护你。”这是姜芷成为孩子所做的极限了。这个孩子成喜了原主的脾性,小小年纪性子就如此刚强,自己认定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不过这孩子品性好,不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人正直,光明正大,日后定不会走上歧路。 常言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姜芷觉得她还是得多加引导才行,万一就在某个契机下变坏了怎么办? “嗯嗯。” 随即姜芷带叶珩去到给他准备的房间,姜御租的这个铺子后头是个特别大的院子,就是为了方便在后院进行甘蔗加工,相应的里面的房间也比较多。 自家四口加上姜御住进去,还剩四个房间,其中两个小隔间给了玉珍和霍九,剩下的做成了杂物间和仓库。 叶珩四岁了,姜芷要培养他男女有别的意识,所以给他准备了单独的房间。 以后他都自己一个人睡了。 “快看,阿娘给你准备了单独的书桌和书架,还有装玩具的框子,以及装衣裳的箱子,书架和箱子都是你二叔给你做的哦。”姜芷把叶珩抱到床铺上坐着,这个床铺架子有些高,叶珩小胳膊小腿上去还有些困难。 等晚些时候,让二郎给叶珩放个小凳子在床边。 “谢谢娘亲,娘亲你真好,我以后要给娘亲挣很多很多钱回来,娘亲就不用这样辛苦了。”叶珩依偎着姜芷,露出甜甜的笑容。 “傻孩子。”姜芷摸着叶珩柔软的头发,心里一阵暖。 小小年纪就是暖男一枚了,以后不知道便宜了哪个漂亮小姑娘。 下午,姜芷给叶珩准备了个篮子,里面装着文房四宝和姜芷亲自在厨房准备的吃食以及过年做的干肉两条。 叶珩下了马车,独自一人提着篮子走到霞山居门口。姜芷和姜令安都在马车上,姜芷见叶珩敲门了,便下车藏匿到叶珩附近。 最近拍花子猖獗,叶珩这种可爱的小孩儿独自出门最是危险。 姜芷操着一颗老母亲的心,怕孩子被拍走了,才会近身保护。 县衙的官吏下午一般不上班,除非太忙。 所以欧阳?要是没有应酬,那便在家。叶珩捏着小拳拳敲开了霞山居的大门,一个老仆睡眼惺忪地打开门。 叶珩对着老仆抱手一礼,而后仰头道:“老伯伯,请问欧阳大官人在家吗?” 第109章 能做你的弟子吗? 老仆先是一惊,而后见这个是个如此可爱的孩子,于是问道:“小娃娃,你是哪儿来的?叫什么?找我家主人有什么事?” “回伯伯的话,是叫叶珩,以前和欧阳大官人见过的,我家在县里啦,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找欧阳大官人,麻烦伯伯如果大官人在的话,能不能让我进去见见呀?” 叶珩一口气说出这样长且有逻辑和礼貌的话,姜芷觉得欣慰极了。 如果欧阳?不肯收下叶珩,那她也一定会苦读诗书,尽快上手自己教导叶珩。 “就你一个小娃娃?你家大人呢?”老仆迈步出来,左右望了望,没见到其他人。 霞山居临近县郊,下午的时候人流量不大,好一会儿也没人经过。 “就我一个呀,伯伯,欧阳大官人一定在家对?” “孩子,我做不得主,你跟我进去找我家主人,要是他不肯见你我就得送你出来,你就自己回家去,切莫逗留明白吗?” “好哦,伯伯。”叶珩很有礼貌的说道,然后提着篮子乖巧地跟上了老仆的步伐。 他实在是太矮了,以至于提着篮子有些滑稽,姜芷目送他进了院子,便安心守在外头等待。 “主人,有个孩童找您,说是之前见过的,因这孩子孤身一人,老奴便私自带进来了。”老仆站在门口敲了敲木门。 正在弹琴吟诗的欧阳?缓缓断了琴音。 叶珩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不知怎么的,他觉得那乐器的声音让人听了不高兴。 门咯吱一声被打开,欧阳?一身宽松长袍,低头看着就比他膝盖高一点的叶珩。 嗯?是这个小家伙。 “程伯下去忙,这孩子某认得。”欧阳?抬眸看向老仆。 “是,老奴让桂圆准备些茶水。”老仆退下后,欧阳?才对叶珩道:“小家伙,你娘呢?” “是我来找您的,我没让阿娘陪着。”叶珩提着篮子跟上欧阳?,欧阳?回头看到叶珩提着东西,顺手接了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你找我?”欧阳?笑了,一个小奶娃能有什么大事? “是的。”叶珩笨拙得将篮子提下来,一把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布,将里头的东西一一摆在欧阳?面前。 然后非常郑重地跪下,对欧阳?磕了个头。 “请问您愿意收我为弟子吗?”叶珩语气十分严肃认真,其中也包含着许多期盼和憧憬。 欧阳?:“???”啥情况? “您愿意做我的老师吗?”叶珩再问。 欧阳?是个经历过风雨的人,并不会被一个小萝卜头的拜师行为打得措手不及,他手捻着扇坠,眼神却凝视叶珩:“小家伙,告诉我你为何要拜我为师?” 叶珩抬头思考了好一会儿:“因为你很厉害,大家都很崇拜你,我也是。” “就只有这个?”想要做他学生的人都是如此说的。 他和人诗酒唱和,很多人因此把他和那些人归为一党,甚至那些在文章上与诗词上学他的人,也被归为他门下一派。整个大宁,人人都吹捧他,就连四岁娃娃也不例外。 叶珩摇摇头。 “不止是这些。” 第109章 能做你的弟子吗? 老仆先是一惊,而后见这个是个如此可爱的孩子,于是问道:“小娃娃,你是哪儿来的?叫什么?找我家主人有什么事?” “回伯伯的话,是叫叶珩,以前和欧阳大官人见过的,我家在县里啦,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找欧阳大官人,麻烦伯伯如果大官人在的话,能不能让我进去见见呀?” 叶珩一口气说出这样长且有逻辑和礼貌的话,姜芷觉得欣慰极了。 如果欧阳?不肯收下叶珩,那她也一定会苦读诗书,尽快上手自己教导叶珩。 “就你一个小娃娃?你家大人呢?”老仆迈步出来,左右望了望,没见到其他人。 霞山居临近县郊,下午的时候人流量不大,好一会儿也没人经过。 “就我一个呀,伯伯,欧阳大官人一定在家对?” “孩子,我做不得主,你跟我进去找我家主人,要是他不肯见你我就得送你出来,你就自己回家去,切莫逗留明白吗?” “好哦,伯伯。”叶珩很有礼貌的说道,然后提着篮子乖巧地跟上了老仆的步伐。 他实在是太矮了,以至于提着篮子有些滑稽,姜芷目送他进了院子,便安心守在外头等待。 “主人,有个孩童找您,说是之前见过的,因这孩子孤身一人,老奴便私自带进来了。”老仆站在门口敲了敲木门。 正在弹琴吟诗的欧阳?缓缓断了琴音。 叶珩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不知怎么的,他觉得那乐器的声音让人听了不高兴。 门咯吱一声被打开,欧阳?一身宽松长袍,低头看着就比他膝盖高一点的叶珩。 嗯?是这个小家伙。 “程伯下去忙,这孩子某认得。”欧阳?抬眸看向老仆。 “是,老奴让桂圆准备些茶水。”老仆退下后,欧阳?才对叶珩道:“小家伙,你娘呢?” “是我来找您的,我没让阿娘陪着。”叶珩提着篮子跟上欧阳?,欧阳?回头看到叶珩提着东西,顺手接了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你找我?”欧阳?笑了,一个小奶娃能有什么大事? “是的。”叶珩笨拙得将篮子提下来,一把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布,将里头的东西一一摆在欧阳?面前。 然后非常郑重地跪下,对欧阳?磕了个头。 “请问您愿意收我为弟子吗?”叶珩语气十分严肃认真,其中也包含着许多期盼和憧憬。 欧阳?:“???”啥情况? “您愿意做我的老师吗?”叶珩再问。 欧阳?是个经历过风雨的人,并不会被一个小萝卜头的拜师行为打得措手不及,他手捻着扇坠,眼神却凝视叶珩:“小家伙,告诉我你为何要拜我为师?” 叶珩抬头思考了好一会儿:“因为你很厉害,大家都很崇拜你,我也是。” “就只有这个?”想要做他学生的人都是如此说的。 他和人诗酒唱和,很多人因此把他和那些人归为一党,甚至那些在文章上与诗词上学他的人,也被归为他门下一派。整个大宁,人人都吹捧他,就连四岁娃娃也不例外。 叶珩摇摇头。 “不止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