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穿古代搞事业》 第1章 就这么壹变零了? 窗外,夜已深。钟表报时凌晨两点整。 易无量瘫坐在书桌前,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为了一战便能通过事业单位考试,他囊萤映雪苦读六个月,总算要迎来大考了。 “不能睡,成败就在后天,坚持!” 他双手用力拍打脸颊想要驱散困意,奈何数月熬夜耗尽其精力,眼皮似重达千斤,不足一分钟他便彻底陷入黑暗。 再次醒来时天已破晓,耳闻鸟虫鸣叫,鼻绕幽兰花香。 ‘怎么会有花香?我不是在做梦。’易无量心想。 他慵懒的伸展四肢,久违的充足睡眠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然而,就在他“华丽”转身之时,失重感瞬间袭来,尖叫还未出口,身体已经与地面零距离接触。 “哎哟!” 一声惨叫从里间传来,惊动了正在外间打扫的婢女阿颜。只见她一脚踹开里间的门,紧接着就看到四仰八叉趴在地上的大小姐。 “大小姐,摔哪了?哪里疼快告诉阿颜。”阿颜慌忙扑了过去。 易无量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炸裂般的头痛似要搅碎他的脑浆,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正在疯狂钻进他的脑海。 “你们是谁?都给我滚开!……好痛!头好痛!” 许多身着古代服装的人站在他面前,或嘲讽讥笑,或指指点点,他们都在以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易无量蜷缩着身体在地上打滚,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呻吟声不断从齿间溢出。 阿颜被吓得脸色惨白,不顾形象的冲到院子里喊人。尖叫声响彻整个府邸,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凝。 里间,随着疼痛逐渐缓解,易无量停止了挣扎。他躺平身体,大口呼吸。 “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我的故事,对不起,请代替我活下去,易无量跪谢。”一道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数日后的一个下午,易无量坐在半掩院的秋千上晃来晃去,双眼愁闷的望着枝头上叫闹的黄鹂。 “叫什么叫,成双成对了不起啊!信不信我棒打黄鹂。” 易无量又开始烦躁了。 没有魂穿的使者,没有古老的法器,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就魂穿到一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古代女子身上,这概率比大白天被雷劈还要低。再说了,既然是穿越,好歹也给配个系统、开个技能。结果十几天尝试下来,连个屁都没有。他严重怀疑别人穿越是老天的恩赐,他的穿越是老天的恶趣。 易无量内心仰天长啸:送我回去! 半掩院拱门口。 “小姐,大少爷来了。”阿颜柔声禀报。 大少爷易无悔,易无量胞兄,这几日经常来看她,给人感觉很是亲切。 易无量起身迎了上去。 说起来,他们兄妹二人母亲早亡,父亲忙于朝政,易无悔主动承担起照顾妹妹的重任,教她读书识字,教她礼义廉耻,细致入微,关怀备至。只可惜原主打小内向、自卑,因无法接受日日被人拿来和天才大哥作对比,买凶溺死了自己。 “见过大哥。”易无量欠身一礼。 易无悔点头,干燥温暖的手掌覆上妹妹的额头。对方没有躲闪,令他有些意外。 “没发烧,看来已然痊愈。”易无悔满意,复又问道,“听说你近日未曾读书,我记得妹妹之前是最喜欢读书的。” 自从那日妹妹头痛醒来,表现就有些反常。听婢女们私下议论,说她连日来走路时常摔倒,动不动就迷路在自家院子里,见了人还微笑打招呼,饭量更是翻倍。这一切都透着点古怪,他甚至怀疑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妹妹。 易无量心下一紧,暗道该来的总是会来,随后微微叹了口气。 “近日无心读书,所以便不读了。”她顿了顿,复又说道,“其实,无量以后都不想再读书了。 易无量一边诉说着死者的心声,一边拉着大哥进屋入座。 易无悔坐到软榻上,易无量亲自奉上热茶。 “大哥,在你心中,无量是不是一个性子冷僻、亲情凉薄之人?” 听到此话易无悔面露不悦,“胡说!你怎么会这样想?是不是又有人在你跟前嚼舌根了!” 易无量摇头,“并非有人多嘴,是我自己醒悟了而已。这些年我从不与家人亲近,还经常对你们冷言冷语,说不伤心那才是假话。” 易无悔沉默了。 “可是大哥,你可曾想过我为何会如此?” 她第一次豪不躲闪的与其对视,“大哥,你是天子骄子,博览群书、通晓古今,兵法造诣极高,天下学子以你为楷模,朝廷官员对你倍加推崇。而我呢?长相普通,头脑蠢笨,性格孤僻,日日都被点名与大哥相比。在他人眼中,我就是个行走的造粪机器,自卑的有害垃圾,根本不配做你的妹妹,不配出生在堂堂相府。” 易无量眼泪骤然滑落,倔强的眼神紧盯易无悔,“可我也是人,我也有心,它也会疼,凭什么你优秀我便也要优秀,凭什么我要活成你的样子而不是我自己喜欢的样子,凭什么!” 一只无形的大手突然扼住了易无悔的咽喉,他想发出声音可是他做不到。 片刻后,心如刀绞的易无悔将妹妹搂进怀里,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大哥愚钝,尽不知你心中苦楚,是大哥错了。” 易无量不依不饶,“一句道歉空口白牙,我凭什么信你。” “大哥发誓,以后为妹妹马首是瞻,要星星不给月亮,若是失言就让我变成个大王八,永生永世不得变回原形。” 听到最后一句,易无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她其实不想哭的,奈何原主体内积压了太多负面情绪,稍稍刺激便泪如雨下。不过这样也好,一来疏肝解郁,二来效果逼真,为日后的变化也能铺路。 就是有点娘,她还不太适应。 “这次落水虽然遭罪,但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我想明白了一点。”她再次看向易无悔,声音掷地有声,“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从今往后,我只做我自己!若是你们敢阻拦,我就离家出走去。” “那你打算如何?”易无悔有点吃不准变化极快的妹妹。 “我心里一直有个梦想,我要实现它。” 第2章 若换做是你,输的是什么 “说来听听。” 易无量微微一笑,“我要做禹国第一富商!” 易无悔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盯着妹妹的脸想要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然而对方面上无悲无喜,诚恳镇定。易无悔的剑眉不由得蹙了起来,“你指的是哪种意义上的经商?” “堂堂正正站在人前的那种。”易无量肯定的回答。 他眉头蹙的更紧,“理由。” 易无量起身站到易无悔面前字字铿锵,“吾所愿矣。” 身高的差距令其只能与易无悔平视,但这并不影响她释放出的气势。 易无悔与她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仿佛有电流碰撞。 “家里的钱不够你花吗?” “只做大小姐的话几辈子都花不完!” “只做相府大小姐不好吗?” “那我人生几十载光阴岂不浪费?” “女子的职责就是相夫教子,何来浪费?” “这话说得,小心娘亲半夜来问候你。” 呃,易无悔被小噎了一下。 随后,他继续道:“你可知商人本贱!” 易无量白了他一眼,“陋习而已。” “你可知流言杀人!” “势弱罢了。” “你势强吗?” 易无量突然微微一笑,“我是相府嫡女。” 易无悔点头,这话倒是不错。 片刻后,易无悔离开了半掩院,起身朝父亲的书房走去。出了院子,梓乡发现主子的脸上满是笑意,不是浅笑,不是得意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再想到刚刚屋内的对话,心下了然。 屋内,易无量的肩膀垮了下来,完全不见方才的气势。 “小姐刚刚是不是在害怕呀?”阿颜奉上一杯热茶。 “害怕什么?”易无量反问。 阿颜顿了顿,“害怕你的这个决定不被接受。” 易无量笑了起来,她这个婢女看似呆头呆脑,其实心细如发。起初几日她还防着她,但很快她遍看明白了,这小婢女对自己一片赤诚,是个难得的人。 “以你对父兄的了解,他们可是独断专行之人?” 阿颜摇头。 “这就是了。” 阿颜对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满意,撅起了小嘴,小声嘟囔,“你刚刚明明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那是我怕自己的这个举动太过激进引起对方怀疑,傻丫头。不过这话易无量不能宣之于口,只好找个活儿分散婢女的注意力。 在阿颜去准备吃食之时,易无量再次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她并不打算离开这个家,相反,她想融入这里。前世双亲早早离世,自己是怎么熬到大学毕业的只有她自己清楚,孤苦伶仃这四个字她不想再体会。而且通过多日的观察与了解,原主这个家是有真情在的,其父、其继母、其兄长都待她极好,从未起过利用她之心,这样的家庭环境在这个时代已经极其难得了。既然原主无福消受,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美中不足的便是这身衣衫了,总是会踩到裙角,啧。” 易无量烦躁的踢了下裙摆,近期摔了不下十次,绊的趔趄就用不提了,数不过来。 “要不换身短裙,来这里我还没穿过短裙呢。”要知道她很想体验一下迷你小短裙的乐趣,毕竟这两条美腿不展示可惜了,这个级别的美腿若是放在现代可是要上保险的。 谁知她刚幻想到自己穿现代装的样子,就被拿着吃食回来的阿颜瞪了一眼,“裙摆的长度象征着尊贵的程度,您是相府嫡女,养尊处优,怎么能穿寻常女子的衣服呢!” 易无量尴尬笑笑,“这不是老摔跤嘛,想要穿的方便些。” 阿颜无奈叹气,“说来奇怪,大小姐之前并不会这样。” 易无量随口诌道,“这不是受了落水的影响嘛。” 左相书房。 “父亲觉得无量的想法可行?”易无悔问道。 易晟从奏折上移开视线,看向嫡子,“你觉得呢?她可是你一手养大的。” 易无悔微微一笑,“您是知道的,在儿子这里士农工商都是一样的。” “所以你是支持她的。” “是!”易无悔答得很干脆。 易晟笑了,“那你还来问我。” 易无悔抿了下唇,半晌后道,“我怕她只是自以为想开了,一时冲动要去经商,若是成功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失败了……”易无悔没再说下去,眼里的担忧却是实实在在的。 “你想让为父做什么?”易晟点破。 “儿子想让父亲给她设置一道坎,跨过去了咱们便全力支持她。” 易晟笑问,“那跨不过去呢?” 易无悔摇了摇头,“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易晟放下手中的奏折,笑意甚深的盯着嫡子,“你也有没主意的时候,这不像你。” 易无悔说出了自己的无力,“以前我虽不能改变她,但自认为还是了解她的。但现在,我有点看不懂她了。” “慧眼如炬如那位”易晟指了指天,“也有看不透的人,何况是你我。另外,你也不必在我这里装模作样,答应你便是了,不过这黑脸为父可不白唱。” 易无悔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自然而然的接话道,“外祖父那里我去说,包您满意。” 易晟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滚!” 易无悔’滚’了。 晚膳过后,易无量被叫去了书房。 “父亲,您找我有事?”易无量有些拘谨的问道。这个操作符合原主的性格特点,不容易让人起疑。 易晟指了指一侧的椅子。易无量犹豫了下,最终选择坐下。 果然还是有点落水前的影子,看来易无悔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易晟心想。 “听你兄长说你有经商的想法。” 易无量点头。 “有把握吗?” 易无量点头,顿了顿又摇了摇头。 “这是何意?”易晟不解。 易无量小声回道:“我对自己的能力有把握,可我不能保证事态的发展一定如我所愿。” “这是自然。”易晟表示理解,“商海浮沉有赢有输,但不是人人都能输得起。有的人输钱财,有的人输前途,有的人输信念,有的人输性命。若换做是你,输的是什么?” 易无量心尖一颤,依照原主的性格,若是她经商败了,易晟说得四样东西她都会输掉。首先钱财自不必说,前途则是指皇家赐婚,确实可能黄掉。至于信念,原主的信念本就是坍塌的,再败一次不过是塌的更彻底而已,进而性命也跟着不要了。 易无量暗自叹气,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结果,答案也应该如此。 第3章 我能有什么成算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 “思考的如何了?”易晟问。 易无量缓缓起身,对着易晟恭敬一礼,“父亲,我的答案是不知。” 易晟端起茶杯喝茶不语,显然他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易无量再次开口,“女儿’赤手空拳’来到人世,时至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父母恩赐,与我自己没有半分关系,既一无所有自然谈不上一个输字。” 易晟被逗笑了,“你生在相府却认为自己一无所有?你知不知道你过着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可正是因为这样,女儿丢失了生而为人最为珍贵的东西。” “是什么?”易晟好奇。 易无量道:“理想!” 易晟仿佛听到了十分有趣的事情,嘴角微扬,示意她继续。 “女儿从出生起就富贵无极,由于缺乏生存压力,注意力便集中到无关紧要之人的评价上,把兄长当成人生劲敌,暗中与兄长较劲,白白浪费十几载光阴。落水后修养的这段时间里,女儿重新审视过往,明白了一个道理。家人的纵容是我胡闹的资本,若哪日这一切被倾覆,我与蝼蚁何异。” “所以你想通过经商来证明自己?” “不,经商只是我敛财的一种手段,我想做的远不止如此。” “你想做下一个你母亲?” “母亲是我的榜样,我崇拜她但不想成为她,我只做我自己。” 离开书房,易无量回半掩院取了夜宵,起身前往老夫人的自在堂。 “祖母,我来啦!”人还没进屋,声音先传了进来。 老夫人睁开眼,将手中的念珠放置一旁,“进来。” “大小姐又带什么吃食来了?”敏芝接过食盒,打开闻了闻,一股果香飘出。 易无量在软榻上坐定,“我看府上来了批新鲜的苹果,一时兴起做了盘苹果酥,拿来给祖母和嬷嬷尝尝,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老夫人没说话,捏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如何?”易无量问。 老夫人点点头,“不错!” 易无量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祖母若是喜欢就多吃几块。”随后她拿起一块递给嬷嬷,“嬷嬷也尝尝。” 敏芝笑着接过,尝了一口后赞美之言滔滔不绝。 夜宵结束,老夫人问她,“你父亲怎么说?” 易无量撑着下巴看着老人,“父亲给我出了道题,七日内靠自己的能力赚够一千两银子,做到了便不再管我。” 老夫人嗯了一声,“倒是个快速见效的法子。” 易无量点头,“就是条件有点苛刻,不让使家里的银子,不能用家里的仆从,不可动用家里的关系。” “你既决定要做出一番事业,这点能力是必须要有的。”老夫人抬眼看着她,“心里可有成算?” 易无量嘿嘿一笑,摇头,“我能有什么成算,大不了败了再想别的法子。最差就是让家里养我一辈子,轮不到我发愁。” 老夫人嘴角微不可查的扬起,“你心里有数就好。” 易无量走后,敏芝服侍老夫人休息。 “恕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大小姐这次落水未必是件坏事。以前她总是阴沉沉的不知道像谁,现在倒是有几分已故夫人的影子了。” 老夫人感慨道:“她找人杀了自己就是下了必死的决心,这一次没死成按理说她还会想别的法子,可她并没有,还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老夫人的意思是?” “她已经没有要死的理由了。” 敏芝似懂非懂,“大小姐要从头来过?” 老夫人淡淡一笑,“谁知道呢!脱胎换骨也未可知。” 敏芝心里一惊,“那咱们要不要和老爷知会一声。” 老夫人摇头,“没那个必要!天上的司命都没时间管,你我半截入土的凡人管它作甚。” 敏芝了然。 七日期限的第一天,易无量将自己关进了小书房半日,再出来时她手里多了一个匣子,里面装着什么,无人知晓。 她换上一身男儿装,在护卫的陪同下出门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停在一家赌坊门口。 “公子,到了。”护院在车外提醒。 易无量嗯了一声,掀开帘子一角,对着门口的壮汉问道:“不知掌柜的今日可在赌坊。” 守门的两个壮汉见马车是官府规制,造型豪华,知道里面坐着自己惹不起的人,便规矩答道:“掌柜就在店内,不知是哪位贵人召见,可否透露姓名好让小的进去通报。” 易无量将一本册子交给护卫,护卫递给了壮汉。 “将这本册子给他,让他慢慢看,不着急,我就在门口等着。” 壮汉恭敬的接过册子,快速朝后院跑去。 易无量在车里刚喝完一盏茶,就听到赌坊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嘴角上扬,果然财帛动人心,世间不变的道理。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康某失礼了。” 一位长相平庸但气质不俗的中年大叔站在马车前恭敬一礼。 易无量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她过于年轻的模样让对方吃了一惊。不过惊讶之色转瞬即逝,康掌柜礼数周全的将人迎了进去。 赌坊后院的会客堂。 茶点上齐,康掌柜将册子交还给易无量,“不知这本册子是姑娘亲书还是帮人代转。” 护卫眉头微蹙,出声提醒,“是我家公子……” 易无量抬手阻止了护卫,笑道:“是我自己写的,玩法也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康掌柜投来赞许的眼光,“许久没有出现如此有趣的玩法了,今日得见是康某之幸。敢问姑娘书中提及的装置您可带来了?” 易无量看了眼护院,护院上前将手中的匣子打开,露出里面放置的纸质机器和几十颗标有数字的纸质小球。 “时间仓促,暂且用纸张替代了琉璃,若得以推广还是要用正儿八经的制作材料才行。” 康掌柜点头,“既然册子与装置都齐了,可否劳烦姑娘演示一遍,顺道为康某解答些疑惑。” 易无量抬手,护卫收起盒子。 “并非我瞧不上康掌柜,只是这是笔大生意,游戏背后所牵扯的利益远超这本册子所记载,康掌柜怕是做不了主。不如请赌坊真正有话语权的人出面一叙,到时我定细细与诸位说明。” 康掌柜听后没有再多言,起身亲自将易无量送出门。 第4章 我来为诸位演示 回到相府,易无量便裹着被子开始睡觉,昨夜她绞尽脑汁想法子,几乎一夜未合眼,如今事了一半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傍晚,相府大管家问春拿着一封信来到半掩院。“大小姐,有您的信?” 易无量吃饱喝足,此时正在悠闲的喝茶,“送信之人可报上姓名?” 问春答,“不曾,只说受康掌柜之托前来送信。” 易无量嗯了一声,从阿颜手中接过递来的信,摆了摆手让问春离开了。 “小姐今夜还要出去吗?”一旁的阿颜不满的问道,这次小姐行动完全瞒着自己,这让她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不开心。 易无量轻轻摸了摸阿颜的发髻,笑着将信展开,“这次的事情不能带你,这是我与父亲的约定,不仅不能带你,除了父亲安排的护卫,我谁都不能带。” 阿颜撇撇嘴,哦了一声后自顾自的干活儿去了。 烛火摇曳,照亮了信上简短的文字:明日同时同地,见面一叙。 至于和谁叙信上虽未言明,但易无量知道绝不会是层级太低之人。毕竟信已送到相府,她的身份对方已然知晓,就算看不上她,冲着她当左相的爹对方也会给这个面子。 “果然坐马车去是正确的。”易无量笑的跟个偷到香油的小老鼠,觉得自己伟岸的身姿又挺拔了几分。但事实是,她的身高还不及易无悔的胸。 马车再次来到赌坊门口,已经没有人拦着了。易无量畅通无阻的来到后院会客厅。此时厅内,已有三人在场。首先是相貌普通但气质沉稳的康掌柜,他规规矩矩的站在右侧位置,一副随时听训的模样;其次是身着华服、眉眼含笑的英俊男子,站左首位,应该是今日的主角;最后是微微低头看不清容貌的精壮男人,他站在华服男子身侧,腰间佩刀像是侍卫。 易无量扫了眼那位低头的男子,随后微微一礼,“我来晚了吗?” 三人回礼。 康掌柜笑道,“姑娘来的正好。” 易无量故作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十足十的诚心可不能毁在这小小的迟到上。” 康掌柜向前一步,手掌指向华服男子,“这位公子是康乐坊主事许士安,所有经营相关事物均由许主事负责。” 易无量对着许士安礼貌点头,随后看向他身后的男人,“那这一位呢?” 许士安笑答:“我的贴身护卫。” 易无量与许士安四目相对,片刻后她移开双眼,“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们便开始。劳烦康掌柜取笔墨纸砚来,请三位按照册子上的要求写下一注号码。” “都要写?”许士安好奇。 易无量点头,“我也会写。” 很快,文房四宝备齐,在场四人各自拿了纸笔写下一串数字。 “接下来,请每人拿出两锭银子放到手边。” 其余三人很是配合,依言照做。 “很好,接下来我们就开始开奖。” 易无量让护卫将纸质装置和纸球放到桌上,她拿起标号为’壹’的纸球,对着三人展示了上面的编号,然后将其扔进一旁的机器中。以此类推,三十三个红色编号的小球全被扔进了机器里。易无量转动机器一侧的把手,小球在里面开始疯狂滚动。 哗啦哗啦,纸球碰撞的声音回荡在堂内。在把手转了五圈后,第一个小球从弧形轨道滑出,正掉落在下方的纸盒中。 许士安紧盯着小球,一脸期待。 易无量拿起,将编号展示给三人。“捌号。” 大家看了眼自己写下的数字,只有康掌柜嘴角上扬。 易无量没有停顿,继续摇动把手,几圈过后,第二个数字掉出,“肆号。” 这次康掌柜蹙眉了,这个数字他没有。 反观一旁的许士安,嘴角上扬。 随着时间推移,小球逐一掉出,每掉出一颗三人的表情就会变上一变,易无量看得出,三人的情绪正在被随机出现的小球引导着。期待、失望、兴奋全部都写在了脸上,彩票的魅力就在于此。 六个小球选取完毕后,几人微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大家猜中几个?” 康掌柜,“三个。” 许士安,“两个。” 侍卫,“没有。” 听到侍卫说没有,许士安哈哈大笑起来,“你居然一个都猜不中,哈哈哈,这运气也是没谁了,你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 侍卫白了眼许士安,没搭理他。 康掌柜倒是没取笑那侍卫,而是问道,“猜中三个可有奖?” 易无量笑着摇头,“没有。不过别急,还有最后一颗蓝色小球。就算前面六个数字都不中,只要猜中蓝色小球上的数字,便能拿回一半的银钱。” 许士安一听激动了,“那块摇起来。” 易无量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按照之前的方法将十六个蓝色编号的小球扔进机器中。 把手再次转动,里面的小球哗啦哗啦。三个男人盯着装置出口的位置,眼睛一动不动。 咔哒,一个小球掉了下来。 康掌柜有点小紧张的吞了口唾沫。 “多少?”许士安急问。 易无量拿起小球,将有数字的一面对着他们,“拾壹。” 康掌柜泄气般的靠在椅背上,许士安则露出一脸不开心表情,唯有侍卫扬起了嘴角。 “看来侍卫大哥中了。” 易无量话音刚落,许士安和康掌柜同时看向他。 侍卫没有搭理那二人,而是对着易无量点点头,“是的。” 许士安大笑,双手合十击了下掌,“有趣!着实有趣!” 易无量示意护卫将装置收好,自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许主事,这还不是此游戏最秒的地方。” “哦?”许士安眼睛发亮的盯着她,“姑娘细说来听听。” 易无量从怀里拿出一张叠了好几层的宣纸,命护卫帮忙展开。 “这是何物?” 三人凑上前,看着纸张上一条条折来折去的古怪线条,很是好奇。 易无量讲解道,“这是预测图,图表上方记录着连续三个月的开奖结果,下方则统计了每一个数字的中奖概率。彩民可以根据这张表预测下一次开奖结果,提高自己的中奖率。目前这上面的数字是我瞎写的,业务真正上线后,就得按照实际的开奖结果来制作了。” 康掌柜蹙眉,“这样中奖之人岂不是越来越多?” 许士安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康掌柜一眼,“亏你当了这么多年掌柜。” 康掌柜被骂的不明所以,将疑问的目光投向易无量。 第5章 一成足矣 “我来为康掌柜解惑,开奖数字都是随机出现,根本无规律可循,中与不中全靠天意,所以预测图不过是一种心灵寄托,起不到任何作用。” 康掌柜更疑惑了,“那要它何用?” 许士安啧了一声,“你今天的脑子是落在哪个小妾的怀里了,都说了是心灵寄托,你不给彩民一点希望还想赚彩民的钱,美不死你。”吐槽完康掌柜,许士安示意易无量继续。 “正如许主事所说,彩票的精髓就在于’侥幸’二字,若能将这两个字拿捏到位,金山银山不在话下。” 终于,侍卫听不下去了,一反方才躬身低头状,抬头直视易无量,“那本册子与方才的演示都是流于表面的东西,姑娘有何计划不妨和盘托出,条件可以商谈。” 易无量看清了男人的长相,棱角分明,算不上极品但充满阳刚之气,是那种给人十足安全感的长相。“侍卫大哥,做生意是要以诚相待的。” 许士安与康掌柜对视一眼。 “姑娘进门就识破了我的身份,对吗?”侍卫金刀大马的坐下。 易无量点头,“我外祖家世代习武,习武之人的里衣是不会有刺绣的。公子这身侍卫装扮不假,但脖颈处的细节不到位。” “姑娘慧眼。”侍卫赞赏道,“在下是康乐坊老板卫子胥。” 既然对方已亮明身份,易无量也正式报上家门,“左相嫡女易无量。”说罢,她转头看向康掌柜,“可有能固定纸张的木架?需九尺长,六尺高。” 康掌柜想了想,走到门口吩咐了一声。很快,四个壮汉抬着四扇相连的屏风进来了。 易无量满意的点点头,命护卫将写满计划的纸张固定好后,将他们都打发到屋外去了。 屋内,除易无量外其他三人都凑到屏风跟前。 “这种书写方式倒是新奇,我还是头一次见。”许士安道。 易无量走上前,“这叫思维导图,以框架的形式将整个计划切割成不同分类,再以脉络的方式展现各分类层级关系,辅以文字概述及线条建立连结,这样的计划可以很快被阅览者清晰掌握,省时又高效。” 卫子胥按照易无量的指引,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阅读了一遍,他看的越明白心里的震撼就越强烈,如此格局与缜密心思很难想象是来自于一介尚未及笄的女子。若是将此计划公布出去,得有多少男子的骄傲被击个粉碎啊! 待三人全部阅读完毕,易无量已经喝掉了两盏茶。 “易大小姐真乃神人,如此巧思士安自叹不如。” 康掌柜也感慨道,“我掌管赌坊多年,论格局与眼界远不及姑娘分毫。” 卫子胥万年冰山脸此时也难得浮上笑意,“姑娘有何条件尽管直说,只要我卫子胥能做到。” 对于这个结果易无量很是满意,她对着卫子胥甜甜一笑,“一百两黄金及彩票一成的利润。” “一成?”卫子胥不确定的看着她。 易无量肯定道,“一成。” “姑娘可知若彩票真的做起来其利润不可估量啊。”许士安提醒。 易无量笑意甚浓,“自然知道,但我本不是贪心之人,一成足矣。” 卫子胥一拍桌子,“好!既如此咱们便把契约签了。” 康掌柜也适时插话,“我去取契约与纸笔。”随后迅速消失在堂内。 见康掌柜走了,易无量看向卫子胥,试探道,“卫老板同意的是不是太快了,此事重大,难道不再找人商议一下?” 卫子胥道,“姑娘不必试探,整个赌坊我一人说了算。” 易无量被揭穿也不尴尬,哦了一声,转而又道:“如果后续有需要我的地方也可以随时找我,只是要另加钱,嘿嘿。” 回到相府,易无量直奔易晟的书房。 “父亲!” 听女儿声音愉悦,易晟笑问,“怎么,想到挣钱的法子了?” 易无量心想,小瞧我?看我不惊掉你的下巴。她抬手击掌两下,护卫端着一个木盘进来,上面盖着红色的绸缎。 易晟笑了,“哟,看来已经赚到一些了,是为父小瞧你了。” 易无量不理他,让护卫把木盘放到书桌上,亲自掀开了绸缎。 金灿灿的金子晃得易晟一时愣住,“这是?” “一百两黄金,折合银子一千两,女儿完成任务了。”易无量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嘴里哼着小调。 易晟转头看向女儿,“你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情?”这才两日,除非去抢钱,否则哪能这么快。 易无量很想翻白眼,可是她还在’转型’期,不好直接暴露本性。 “瞧您这话说得,多伤女儿的心呐!我还是您的贴心小棉袄嘛!” “您也不想想,我爹是当朝左相,我大哥是知悔书院院长,我两日赚一百两黄金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什么?”书房外,易无悔惊得下巴都掉了。他匆匆推门就来,入眼便是金灿灿的金子。 易无量心里此时正在疯狂大笑,可她面上撑的极稳,起身缓缓行礼,“无量见过兄长。” 易无悔艰难转头,看向眼前容貌不甚出众的女子,“妹妹,你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情?” 易无量决定还是翻个白眼,这对父子真的很让人无语。 “不是,大哥不是那个意思,实在是……想不出来你是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有点不安而已。” 易无量本就不打算隐瞒,将自己赚钱的整个过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喏,这就是契约,已经签好了,等彩票生意开始盈利后我就可以按月抽成了。” 父子二人此时心里说不出的震撼,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易无量知道他们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个消息,也不催促,自顾自的喝茶吃点心。 半晌后,易晟道:“为何只要一成?” 这也是易无悔不解的地方,若是他出手,至少三成。 易无量嘴角上扬,捏起盘中一块点心,“如果将彩票比作这块桂花糕,那它一定是很大块、且令人垂涎的。不出意外陛下也会来咬上一口,狠狠地一口。而我只拿一成,且契约在手,利润的重新分配便与我无关。到时候,赌坊背后之人所得利润能不能抵得上我这一成还未可知。” 第6章 工钱姑娘自己填 易无量小算盘打的噼啪作响,但作为职场老油条的易晟可没这么乐观,“与皇权争利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易无量表情轻松,淡淡回道:“女儿明白,但是在他们收回我的分红之前,能捞多少是多少。说起来这也是我凭本事挣得,只要在交回时我爽快一点,他们就不会追讨我之前捞到的。” 易晟点头,“不错,过河拆桥有损皇家颜面,他们自己也没那个脸。” 易无悔欣慰的端详着妹妹,第一次生出我这妹妹不一般的感觉。 禹都,文王府。 “殿下,彩票生意的计划书已经十分详尽,我认为可以着手推行。”卫子胥方才讲解的口干舌燥,牛饮了一整杯香茶这才觉得舒服许多。 阴清眼睛始终盯着计划书,“她知道你背后的人是本王吗?” “不知道,但我认为她应该猜到您的皇子身份了,只是没有具体到哪一位而已。” 半晌后,阴清收回视线坐回主位,“她怎么突然想起和赌坊做生意?” 卫子胥答,“易大小姐说,只有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才有权利争取更多的自由。而与赌坊做生意是偶然也是必然,说偶然是因为这个计划是灵光乍现的产物,并不是一早就规划好的;说必然则是因为提升自我需要金钱的支持,另外赚钱本身也是一项很好的实践。” 阴清也认同这样的想法,感叹道:“她作为女子且还未及笄便能想到这个层面,实属难得。” “那彩票呢?” “着手推进,若有疑问直接去咨询易无量,至于工钱只要不过分尽量满足她。” 卫子胥躬身行礼,“子胥明白。” 隔日,易无量依旧一身男装出门,只不过这次带上了同着男装的阿颜。任务完成,父亲与大哥不会再阻拦,她可以放手去做了。 “公子,咱们要去什么地方?” 易无量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去康乐坊。” “赌坊啊!”阿颜惊讶的长大嘴巴,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赌坊呢。 易无量笑着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我面前也就算了,去了赌坊可给我撑得稳一点,免得叫人看了笑话。” 阿颜小鸡啄米般点头,乖巧的不像话。易无量心想,这小妮子要是对别人也能这么温顺的话,也不至于被人叫丧脸婆了。以后得想想办法帮她交几个朋友才行,自己一个人忒孤单了点。 到了康乐坊,易无量被引至三楼最里面的雅间。这是卫子胥专属的休息室,但大多时候是许士安在用。至于康掌柜,他有自己的休息室,没有允许是不能随意出入这间屋子的。 三人见礼,许士安亲自为易无量斟茶。 “彩票业务的筹备工作从今日正式开始,按照推算从装置定制到办理相关文书需三个月的时间,这期间赌坊特别聘请姑娘为指导。这是出入赌坊三楼的令牌与契约,姑娘拿好。” 卫子胥将令牌与契约放置桌面,指着一旁的纸笔,“工钱姑娘可自己填。” 易无量嘴角上扬,“你不怕我填的你倾家荡产?” 卫子胥笑道:“姑娘是有分寸之人。” 易无量撇撇嘴,“啧,你这人可真无趣,哪家姑娘会喜欢你这样的。” 许士安听到上级被嫌弃,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易大小姐这次可看走眼了,我家老板的相好多着呢,而且还就喜欢他这不苟言笑的样子。” 易无量笔下一顿,心下疑惑,难道渣男渣女只在现代吃香?难得穿到个大户人家,自己还想当个渣女呢。 “三个月,一千两银子。”易无量刷刷几笔,契约生效。 许士安偷瞄了眼卫子胥的脸色,见他没有不满,便知道这个价钱在可接受范围之内,无需自己额外发挥了。 “彩票摇奖装置记得多做几个,确保随时有备用。材料必须是看得见内里的琉璃,彰显游戏的公正性。另外,小球的材质、形状、大小、重量必须完全一致,绝不可以使诈。要始终记得这是一场信任游戏,失信于彩民意味着这项业务彻底失败。” 许士安一一记下易无量的话。 “公证处的设立可报上去了?”易无量问。 “新设一个部门不是小事,需小心拟文,得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卫子胥道。 易无量嗯了一声,“涉及到朝廷的事情辛苦两位跟进,如有新的进度还望随时告知。”停顿片刻,她又补充道,“关于彩票每一注的定价我还是坚持低价为主,让全城百姓有机会参与其中。至于你们担心赌坊门口拥堵的问题,那也只是在业务启动的初期,等大家彻底了解了彩票规则后就不会出现这个现象了。” 许士安点头表示赞同,“业务初期咱们可以安排人手于禹都几个核心位置公布开奖结果,这样可以疏散一部分人流,缓解赌坊道路拥堵。” “或者直接找个空旷的地方开奖也行,完全不会影响赌坊的生意。”易无量提议。 卫子胥想了想,“倒也可行,不过这件事我晚些给你答复。” 易无量点头,“没问题。”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聊到午膳时间。 在赌坊用过午膳后,易无量主仆二人一边溜达消食,一边往家走。 “公子你可真厉害,虽然我没听懂你们在说什么,可您坐在那里的气势完全不输给卫老板和许主事,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易无量终于绷不住笑了,“你从赌坊出来就一直夸我,不累吗?” 阿颜摇头,“不累,阿颜觉得现在的您特别好。” “以前的我不好吗?”易无量反问。 阿颜蹙起了小眉头,诚实回答,“不太好。”但转而她又说,“不过您变成什么样子阿颜都跟着您。” 易无量心底滑过一股暖流。在原主的记忆中,阿颜脑子不太聪明,除了原主外对谁都很冷漠,而阿颜跟着她不过是念及幼年时的恩情罢了。但易无量不这么认为,阿颜是个难得的保有赤诚之心的人,除了恩情,阿颜把她当做唯一的亲人,她只是不懂如何表达罢了。 “你放心,你家公子会变得越来越好,你跟着我也会越来越好。”易无量抬手摸了摸阿颜的发髻,眼神像是看自己的小妹妹一般心疼。 感慨之余,易无量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是了,我就说缺点什么,原来是这个啊!” 第7章 理智烧没了 匆匆赶回家中,易无量又将自己关进了小书房。阿颜已经适应了自家小姐人来疯的举动,默默换好衣服准备吃食去了。 晚膳时,易无量跑去了自在堂。 “祖母这里的菜太素了,孙女喜欢吃肉。”她一边狂往嘴里炫饭,一边给祖母透露自己的喜好。 老夫人没搭理她,安静的吃自己的斋菜。 饭后,易无量拉着老夫人坐到软榻上。“祖母,孙女有事想向您请教。” 老夫人看向她。 “孙女想问您,是不是从您记事起咱大禹女子的头饰就只有金银玉石?” 老夫人想了想,点头,“是,不过修行之人除外,她们更喜爱木制首饰。” “那花样呢?花鸟虫鱼外可还有其他样式?”易无量追问。 老夫人又想了想,摇头,“似乎没有其他样式了。” 易无量若有所思。 老夫人接过敏芝递来的茶水,看了眼沉思的孙女,没有说话。片刻后,她突然说道:“你想经营首饰铺子不妨去婉淑那里坐坐。” 易无量有点尴尬的挠了挠鼻头,讪笑道:“我倒是想去,只是之前把人得罪狠了,没脸去罢了。” “你继母不是心窄之人。” “这我知道,但我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去人家院儿里,那也忒缺心眼儿了。” 老夫人白了她一眼,“那你打算如何?” 易无量摇头,“还没想好,待我今晚好好想想。” 绞尽脑汁的易无量经过一晚上的苦思冥想后,终于想到一个损人利己的办法,她越想越觉得可行,次日一早便开始悄悄筹划起来。 几日后,易无量带着阿颜去了禹都城内颇受年轻女子欢迎的一家首饰铺子。两人进店后,就有一名年轻的应声迎了上来。在禹都,应声统指店里的伙计。 “姑娘好眼光,这对翡翠耳坠是本店最新推出的样式,出自本店坐镇几十年的老师傅之手,只此一对,是难得的精品。” “确实好看,配我家小姐最合适了。” 易无量拿起耳坠走到铜镜前,熟练地将银针穿过耳洞。“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春日戴着它倒是应景。” 年轻应声没想到眼前的姑娘还精通诗句,顿觉她平平的容貌染上了神采,“精品配佳人,这对耳坠能佩戴在姑娘耳朵上,倒是它的荣幸了。” 易无量被逗笑,“你们做应声的都这么会哄女孩子开心吗?” “姑娘误会了,小的是真心觉得它找到了有缘人。不怕您笑话,在小的眼中,这满屋子的首饰皆是死物,只有遇到有缘人赋予其特殊意义,死物才可生出灵性,光彩照人。这对燕子耳坠原本只是好看,现在有了您的诗,燕子就有了生命,穿越街巷,直飞高空。” “其实燕子还是燕子,真正不一样的是你。包起来了。”易无量将耳坠递给应声,对方刚伸出手就被人抢了去。 “你们这些下贱坯子,为了卖东西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易无量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听声就知道是原主死对头,付筠岚。 “方才你不是拍她马屁吗?说的可真好,像是读过书的,现在也说两句给本县主听听,我若是开心了就多买几件首饰,业绩算到你一人头上,让你在掌柜面前得脸;相反,你这张嘴今日怕是要吃点苦头了。” 年轻应声不敢吱声,他识得此女,性格蛮狠霸道,在禹都不可招惹贵女榜上排名前五。思及此处,应声双膝跪地,“县主恕罪,小的自幼家境贫寒,食不果腹,幸得掌柜收留这才得以温饱。因是做首饰铺子的应声,接待的都是最最金贵的客人,掌柜怕小的们太过粗鄙惹贵人们不快,这才请了先生教我们读书识字。可也只是识得几个大字,哪里配形容贵人的美好。小的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应声,还望县主高抬贵手,莫要与卑贱之躯计较。” 付筠岚眉毛微挑,“哦?你还知道自己是卑贱之躯?算你有自知之明。”她冷笑一声,转头看向易无量,“可有些人就没什么自知之明了,明知自己惹人嫌,还偏要出门露脸,惹本县主不快。可奈何我动不得她,但拿一个应声出气本县主还是可以的。来人!” 两个婢女站出。 “给本县主掌这应声的嘴,直到他说不出话为止。” 眼看两个婢女就要动手,易无量大喝一声,“住手!我看谁敢动他!” “怎么?你要护着他?别忘了你可是有婚约在身,大庭广众护着一个陌生男人,传出去可不大好听。” “冷眼看一个无权无势的百姓被人欺负传出去就好听了?当街仗势欺人蛮横无理传出去就好听了?抢别人看上的东西还口出恶言就好听了?” 易无量连珠炮似的质问让付筠岚愣了一瞬。此女她羞辱过无数回,但还是头一次见对方反抗。这就像是一只被她日日砸石头的狗突然咬了她一口,那种愤怒难以压制。 “好!既然给脸不要,就别怪本县主巴掌不认人。”说罢,付筠岚抬手对着易无量就是一巴掌,直接将人扇出了门,跌倒在门口。 易无量没想到她真敢动手。 周围聚集了很多百姓,都看到了她脸上的伤。 “有娘生没娘教的野孩子,也敢顶撞本县主,我呸。” 易无量嘴角被抽破,双目圆瞪怒火中烧,“就你也配侮辱我母亲,到底是谁在府里没娘教不用我多嘴。说到底你我两人同样由继母抚养长大,可你看看自己,被养的刁蛮任性,禹都不能招惹贵女榜就有你的一席之地。而我的继母从小教导我们不能恃强凌弱,与人为善。无论是学识还是品行我都比你强,往日里让着你是不想给家里添麻烦,你真以为我怕了你?” “呵!谁不知道你继母商贾出身,本就卑贱,恃强凌弱她敢吗?” 易无量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商贾出身又如何?没花你家的钱,没吃你家的米。觉得商贾卑贱,倒是关了你家的铺子啊,出门喝西北风果腹去啊。靠着商贾锦衣玉食还反咬一口,你是属狗的,无良狗。” 易无量的话被付筠岚听进了耳朵,更扎进了心里。她继母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倒刺,别人碰不得说不得。此时被当中展示,好比被脱光了丢进人群中。理智终究还是被怒火烧没了。 第8章 真损 贵女之间的战争从未停止过,但闹到当街撕打还是头一回见。路边的街坊们一边看热闹,一边默默给易无量加油。 薛婉淑坐在马车里盯着街上疯狂输出的易无量,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出神,太像了!她忍不住发出感叹。直到婢女出声提醒,薛婉淑才回神。 “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她自言自语道。 薛婉淑当然不会知道,穿越前的易无量寒暑假都是在少林寺度过的,按照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人在江湖飘,私藏不挨刀’,哪怕她现在力量不行,但一招一式都是练家子,打几个女人自然不在话下。 “都住手!”薛婉淑出声制止,再不喊停,付筠岚怕是要被打成猪头,那就真不好善了了。 婢女将薛婉淑扶下马车。 “左相夫人来得正好,你的继女要当街杀人!”易无量停手让付筠岚有了喘息的机会,正巧用来告状。她就不信了,继室怎会对继女好,肯定都是装的。 薛婉淑慵懒中带着一丝冰冷,轻声细语道,“县主严重了,凡是都有因果,你当街辱骂官眷在先,按律法是要坐牢的,不过你们已私下解决,便不与你计较了。” “你看清楚,是易无量打了我家县主。”一婢女急吼。 付筠岚也怒道,“想这么算了,没门!” “那你想怎样?”薛婉淑冷笑。 “当街掌嘴一百,然后给本县主磕头认错!” 薛婉淑笑出声来,“县主好大的面子,禹都城恐怕都装不下了。要知道她没抽烂你的嘴已是心怀慈悲,我方才只说你辱骂官眷也是给你父亲留面子,你可知辱骂功臣极其家眷是何等罪名?” “摘到县主头衔,然后牢底坐穿。”婢女适时补充。 付筠岚顿时脸色煞白,瘫坐在地一动不动。 回府的马车上,易无量将一个木盒递给薛婉淑。 “这是什么?” 易无量低头小声道:“礼物!” “送给我的?” “嗯!” 薛婉淑接过木盒,里面躺着那对燕子耳坠,“怎么想到给我送礼?因为我方才帮了你?” 易无量摇头,“想了好几天都不知道该送您什么,今日碰巧看到它觉得合适就买下了,没想到给您添麻烦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 易无量低头,神情看起来有些别扭,“想明白了些事情,觉得自己之前做错了,该向您道歉,既然道歉怎么能空手。” 薛婉淑掩嘴轻笑,当即便将耳坠戴上。 “真好看。”易无量真诚夸赞道,她这位继母长得像凤辣子,明媚妖娆。 薛婉淑看她一眼,“咱家就没有丑的。” “有,我就是。” “那是你平日里太素净了,打扮一下就好。” “那您还生我气吗?”易无量话锋一转。 薛婉淑上下打量有些忐忑继女,收起笑容,“不气了,但有一件事你得明白。” 易无量接话,“没有下次,我保证。” 薛婉淑满意的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易无量总算松了口气。她借原主记忆分析过薛婉淑此人,她心胸宽广但也有自己的骄傲,她可以原谅原主一次,但绝不会有第二次。 回到半掩院,易无量感觉有些疲惫。 阿颜见状上前帮她轻柔太阳穴,“小姐何苦唱这一出,直接买了东西送过去道歉不好吗?” 易无量无奈道:“你不懂,直接去她不一定信我是真心悔过,只有在意外场合脱口而出的想法才更能令人信服。” “那县主那边怎么办?这次可是得罪狠了,以后准没好果子吃。” 易无量冷笑,“她算个什么东西!以前是你家小姐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现在看小爷我如何扭转乾坤。” 阿颜听到小姐自称小爷,秀眉皱到一起,“又不是在赌坊,在家里自称哪门子小爷,让大少爷听到了准得唠叨你。” 易无量蹭的一下坐起身,“对了,我大哥应该回来了,我还有事找他。” 阿颜只觉一阵风刮过,手还在原来的位置,小姐人却不见了。 “大哥!” 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就先到了。 易无悔还没来的急换衣服,就看见妹妹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怎么头发都散了?” 易无量不在意的拢了拢,“今天跟人打了一架,还没来得急梳妆。” “你打赢了?” “你不惊讶?” 易无悔白了她一眼,“全禹都城都传开了,我又没聋。” 易无量嘿嘿一笑,“那付筠岚就是只弱鸡,若非母亲制止我能打的她爹妈都不识。” 易无悔弹了她脑门一下,“粗俗!不过打赢了就好,至少没给相府丢人。” “以后只有我欺负她的份儿。” 易无悔提醒道:“宁惹君子不惹小人,付筠岚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听祖母说你想开铺子,小心人家放阴招。” 易无量凑到他跟前,“这不来找大哥您了么,妹妹今日有事相求。” 易无悔狐疑的看着她,“什么事?” 易无量道,“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谁?” “排不可招惹贵女榜的人。” 易无悔蹙眉,“找他干什么?” “听大哥的意思你认识?” “嗯,是个纨绔。” “还是个没人敢惹的纨绔!” “确实是,不然这榜单没发出来他就得被贵女们联手弄死。” 易无量坏笑,“那就好办了。” “你有什么坏水就说,我先听听,再考虑要不要帮你。” 易无量往易无悔身边挪了挪,“今日我当众提到了此榜,付筠岚肯定会借机联手其他人对付我,我既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让她们结盟成功。所以,我想让排榜者搞一次榜单更新活动。” “更新?” “就是让排榜者放出消息榜单要重新排名,选票由百姓匿名投出,一个月后发布新榜单。在这期间,我会找人四处散播这些贵女们的不良过往,最好是那种鲜为人知的,这样她们就会彼此猜疑是谁的手笔,甚至加入这场相互诋毁的战役中。等她们撕扯的差不多了,我这边铺子也筹备的差不多了,届时再想搞事情也晚了。” 说完,易无量见大哥不说话,直愣愣的盯着自己,“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易无悔脱口而出,“有损!” 易无量无语,“你还知道这么有名的梗呢!” “什么梗?” “没什么,你就说我这计划怎么样?” 易无悔肯定道,“真损!” 易无量当即走人,这人没完了是。 易无悔笑了,赶忙将人拉住,“大哥愿意帮你。之前她们没少欺负你,只因为不是太过分,我也不好与她们计较,凭白让你难过了这些年。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大哥认识到了错误,你也知道保护自己,大哥自然无有不应。” “尽快给我消息哟。”说完,易无量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第9章 很美的意境 做生意远非想象中简单。 易无量曾经在街边摆过摊,卖过孩子们喜欢的闪光戒指、竹蜻蜓,当时生意很火爆,一晚上就能回本。可惜好景不长,他被其他摊贩举报了。那天晚上他被城管追了两条街,一位好心的环卫大妈将他藏进垃圾桶里才躲过一劫。 后来,他从朋友口中得知,在那条商业街上做生意需要交保护费,没交的最终都会被驱赶。易无量从那时起才明白做生意要讲“规矩”,按“规矩”办事才能走的长远。 今时不同往日,她家境殷实,自小学习如何打理田产铺产,对经营之道有一定基础。另外,继母出生商贾世家,有权势、有门路、有资源。可以说她的是无数人一生达不到的终点。 “母亲,您看这支钗如何?昨夜通宵赶制出来,就等着您指点一二。”除了去赌坊监工,易无量几乎粘在了薛婉淑身上,妥妥的把对方当工具人使用。 薛婉淑拿起钗端详许久,眼神中露出满意之色。“牡丹花栩栩如生,比金银玉石更轻巧灵动,好钗!” 松了口气,“能得到母亲认可女儿安心许多,若母亲购买愿出多少银钱?” “孔雀蓝绒线难得,再加上制作精良,且禹都少有人佩戴,十两金。”在禹都,十两金的首饰已是高价,豪门贵女头上的首饰也就如此价位了。 “我知道,这与你期待中的价位还有一段差距,可此钗确实还未到你所说的奢侈品的层级。” 易无量认同薛婉淑的看法,但她并为露出气馁之色。“包括牡丹钗在内,之前的首饰只是基础设计,为的是快速制成让您点评。真正的好作品我已经制作成册,请母亲鉴赏。” 她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薛婉淑,后者漫不经心的接过,漫不经心的翻开第一页,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没挪开视线。薛婉淑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击中了。 “这个发簪……” “名为日照青山,是我钟爱的几个作品之一。红日映照青山松柏,让人不自觉想起曾经某个瞬间、某段岁月。至于是什么样的回忆因人而异,但它确实有激发人回忆的能力。” 纤纤玉指轻触纸张画作,“确实如此。” 带着不舍的情愫,翻开第二页,一股冷冽气息扑面而来。薛婉淑眼眸明亮,“这又叫什么?” “雪落送别亭,想传递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之意。每次看到它我脑海中就会出现一幅画面:寒风瑟瑟,雪花在石亭内外狂舞,一人衣着单薄的站在厅内,望着远方已经消失不见的马车,不舍与孤寂充斥在天地间,再相见不知是何年何月。” 薛婉淑眼眶泛红,“很美的意境。” 待她迫不及待翻开第三页时,方才的伤感被一冲而散。只见两颗饱满圆润的石榴正露出红色的果实在树枝上摇晃,像两个可爱的小孩子红着脸荡秋千。 易无量嘴角含笑,“榴枝婀娜榴实繁。禹都人喜欢石榴,取多子多福之意。红皮红籽的做成耳坠俏皮又讨喜,老人们应该会买来赠予家中晚辈。” 一页页翻过,薛婉淑的心境数次跌宕起伏,或伤感或喜悦,她许久未曾有过如此激烈的情绪波动了。 感慨之余,看向继女,“禹都女眷传你读书读傻了,如今看来倒是她们浅薄了。你的这些设计随便拿出一样都能让行业内几十年的老师傅自叹弗如。谁能想到数十载技艺磨炼不及一位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注入灵魂的几笔绘制呢。” “对于过往许多事我都很后悔,唯有读书我从不后悔。” 敲定了商铺的一些事宜,易无量一身轻松的离开了薛婉淑的院子。 “二哥!”意外的,她碰到了同父异母的易家二公子易无为。 易无悔已将易无量的变化告知了他,可第一次被主动打招呼的易无为还是有些不适应,浅浅的嗯了一声。 “你刚从书院归来?这次能休沐几日?” “规定可休五日。” “你的意思是你要提前回去?” 易无为点点头,“快考试了,同窗们都在争分夺秒。” “哦!”易无量点点头,然后调转方向与他并肩站立,“走,去你院子里坐坐。” 她突如其来的造访让易无为有些手足无措,可想到自己是庶子身份,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易无为作为庶子,院落远不及嫡子嫡女,但他爱整洁,喜好草木,倒是布置出寺庙禅房的意境来。 “二哥应该很缺钱!”刚坐下,易无量就扔出了一把小刀,直接扎进对方的心里。 “一饮一啄皆有府上供给,不缺。”听起来有些生气了。 无奈轻笑,“你别紧张,我没有鄙夷二哥的意思,只是单纯想要报恩。” “报恩?”易无为不解。 易无量柔声道:“这些年,家中姊妹、仆从或是当面欺负我,或是背地里嚼舌根,好几次危难之时都是二哥挡在我身前,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如今物是人非,我有能力自保,也有能力让二哥过的好一些。” “我知道你的月例都被姨娘和妹妹搜刮去了,连与同窗吃酒的钱都没有,日子过的紧巴。过段时间我将开一家新铺子,以你的脾性白吃利润肯定不愿,便想着让你入股,按月拿分红。入股的钱你自己出,我保二哥稳赚不赔。” 易无为没想到,自己举手之劳竟然换得今日回报,心下感慨。可思索片刻后又有些心疼自己这位妹妹,这点微末小事她都记在心头,有情有义的让人心疼。 起身走向柜子,在角落位置的隔间里取出一个包裹。“二哥只有这么多,你都拿去!赚不赚的无所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易无量笑着接过,“有母亲帮忙,稳赚不赔。” 打开包裹易无量愣住了,作为大款的自己看到区区五十两银子,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 易无为察觉到了易无量的窘迫,脸颊顿时绯红,衬的一张书生白面灿若桃花。 “就……就这么多了。” “我见姨娘与妹妹近日添了新衣和首饰,拿的都是你的钱。” “女子应该打扮的漂亮些,我一介书生用不着那么多钱。” 易无量赏他一记大白眼,随后把五十两银子和一张契约都推给他,“入股的银钱我会从利润里扣。藏好契约和银子,若是再被抢去我就去父亲那里告状,让姨娘和妹妹好好吃些苦头。”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易无为抱着怀里的东西,感觉到一股暖流用上心头。 第10章 陛下真黑! 不可招惹贵女榜,禹都城流传最广的榜单之一。上到耄耋老人下至三岁稚童无有不知无有不晓。 易无悔在妹妹的催促下终于带来了排榜者的消息。 “小王爷阴发同意更新榜单,但需要给出相应的报酬。” 易无量松了口气,钱能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这也是她魂穿至此一朝成为人上人的最深刻感知。可还未来得及思考要给多少钱,易无悔有道,“人家不缺钱,要乐子。” “找乐子?”这是什么鬼要求。 易无悔耸耸肩,“我告诉过你对方不是普通人。” 看出来了,“是个有钱的病人。”易无量腹诽。 “不许妄议皇族。你打算如何?” 易无量沉默,开始在室内来回踱步。“找乐子……”彩票业务还未上线,拿这个诓他肯定不行;乐理美人她也不在行,想要糊弄诗酒王爷等于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到底什么东西能让人欲罢不能呢? 随着步伐加快,易无量的脑子飞快运转。上下五千年征服世界人民的东西有很多,但经久不衰、受国内外民众喜爱的东西…… 突然,她眼睛放出光芒,“有了!我可以送他一副麻将呀!”这个时代只有纸牌游戏,无趣的很,论起乐子哪能比得过搓麻将。 易无量激动的抓住易无悔的肩膀,“传话给小王爷,三日后让他带两个玩伴与我相见,我保证让他乘兴而来、乘兴而归。记得酒楼雅间让他们包,饭钱也由他们请,我没钱哈!” 看着小旋风刮走,易无悔心中无奈无处发泄。他转头看向梓乡,后者默默后退一步,刚要迈出门槛。 “梓乡!” 随后,大少爷院子传出消息,梓乡失宠了,垂头丧气了一整天。 三月别院,小王爷阴发的私人宅院。这里一步一景,一步一美少年。 “这位王爷不会是……”易无量对着袖子比划了下。 史季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易无量了然,“我现在明白为何大哥不来让你来了。” “说话就说话,别骂人。” 易无量嘿嘿一笑,“咱俩半斤八两,我没资格笑话你。” “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一阵大笑后是洪亮的话语声,一听底气就知道滋补的极好。 “参见小王爷。” 阴发挥手,“不必拘礼。等你们许久了,东西可带来了?” 易无量指了指史季手中的箱子,“这可是好东西,放眼禹国独一无二。一会儿咱们大战三百回合,您就知道它的绝妙之处了。” 阴发折扇一合,“好!哈哈哈哈哈。” 易无量心想:这人爽朗笑声哪像是诗酒王爷发出的,倒像是军中将士。 不多时,一间布置华美的屋子里传来麻将与桌子碰撞的声音。四人围坐桌前欢快的搓着麻将,易无量趁机套出了诸多贵女们的糗事,开心的不得了。 游戏开始时太阳还在东边,游戏结束时,太阳已经西沉。 整整一天,易无量和史季就没能从桌上下来。吃饭有少年喂,肩膀有少年捶,就差出恭时有人端盆子了。美则美矣,可腰消受不起。 “真不行了,天要黑了。小王爷,我可是有婚约的人呐。”这个借口她真不想用,可此时已故不得内心的别扭了,走人要紧,否则得搓通宵。 一想到那个冷面阎王,阴发只好忍痛放人。“你说的事我明天就安排人去办。你放心,保准令你满意。” 易无量与他空中击掌,这是今日她和小王爷做了一个下午的动作,表达盟约达成的喜悦。 回府路上,易无量又与史季讨论了商铺计划,“整个规划就是这样,你若有兴趣明日来府上找我。记得下午来,上午我还有事。” “赌场监工?”当面戳穿。 易无量惊讶,“你知道?”如果她的记得没错的话,此人应该是易无悔最好的哥们。 史季很是骄傲的抬起下巴,“你大哥在我这里就没有秘密。” 易无量无语,不知道他骄傲个啥。 到了左相府,易无量与史季挥手告别,“再见大嫂,记得明日来找我哟!”说罢风一样的溜走了,只留下史季风中凌乱。 车夫想笑,可又不敢笑,绷着脸一路狂奔。但史季确定,他听到了笑声。 康乐坊。 “彩票公证处的设置已经写好文书递上去了,目前由礼部负责此事。” “目前?”卫子胥明显话中有话。 “之前我说过,新设部门不是小事,想瞒是瞒不住的。彩票计划刚到礼部就被其他几个部门知晓,吏部最先提出异议,怕是要与礼部撕扯一番了。” 不难理解,面对油水巨大的彩票,朝中的狐狸们闻着味儿都能找来,不咬上一口才怪。 “陛下知道了吗?” 卫子胥摇头,“不过也就这两日的事情。” 易无量思索片刻,“我建议今日就把消息递进去。” 许士安反对,“若是陛下出手,咱们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非也!”易无量解释道:“吏部加入后其他部门也就不远了,兵部、刑部、工部都会各自找理由插上一脚,到那个时候陛下介入就起不到作用了。不如一开始就经过御前,以陛下私产作为挡箭牌,说不定能保住咱们的’桂花糕’。” “后介入,陛下只能是划分糕点的人,他自己也得不到多少;先介入就不同了,这是陛下的产业,真龙身上抠鳞片,除非向天借胆。” 许士安想了想,“即便是这样,咱们的利益也得重新分割。” 错错错!易无量出声提醒,“是你们的利益要重新分割。”休想打我的主意。 卫子胥陷入沉思,很快他抬起头来,“我先行一步,这件事早解决早安心。” 理当如此,易无量挥挥手,同时在他背后补充了一句,“告诉那位皇子哥哥,别抢我的’桂花糕’。” 往外走的卫子胥一个踉跄,差点撞到门上。 许士安与易无量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丫头真是个鬼精灵。”卫子胥无奈的推门离去了。 彩票的事情当晚便传进了陛下的耳朵,经过一夜商谈,陛下在九成利润上狠狠地咬下一口。阴清躺在皇子所的床榻上,心都在滴血。六成啊,父皇也太黑了。好在支援公益事业的事情上没再让他出钱,否则他就真成易无量口中的大冤种了。 第11章 吹皱一池春水 史季来时,易无量刚安排好薛婉淑送来的几位手艺师傅。这几位女师傅是薛婉淑从家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身世干净,手艺精湛,最重要的是聪明,对新事物上手快,不会耽误店铺开张进度。 “刚刚发给她们的是课表,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 两人并肩走在去半掩院的石子路上,转个弯碰到迎面而来的易无悔。 易无量冲史季挤眉弄眼,“我去院子里等你,大哥大嫂你们慢聊。” 一阵风刮走了。 易无悔一头雾水。大嫂?大嫂是谁?谁的大嫂? 史季脸都绿了,抬手就给了好友一拳,“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我什么都没做啊!与我何干?”好歹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锤了几拳后,心情总算舒畅些,这才问道:“你找我有事?” 易无悔摇头,“我是来找无量的。” “那你方才不拦住她。” “我话还没说完她就跑了,我能怎么办!” 两人斗嘴,一路来到半掩院。 院子里,茶点都准备妥当,正待客人品尝。 史季坐下没好气道:“你自己说,是你大哥主动告诉我你与赌坊合作的事情,凭什么叫我大嫂。” 易无量做无辜状,“可他本就是我大哥呀,难不成我喊他作大嫂吗?” “这是喊谁叫大嫂的问题吗?”史季急了。 易无量点头,“是呀!你刚刚就是这个意思,不信你问我大哥。” 易无悔很是配合,“我听着也是这个意思。”他此时已经搞明白了史季生气的原因,看好友窘迫颇觉有趣,也起了逗弄之心。 史季刷的扭头看向他,“我记得小王爷还惦念着你呢,下次你陪无量去。” 这次换易无悔吃瘪,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我错了。” “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 史季轻哼一声,“算你识相。” 一旁的易无量惊得张大嘴巴,这还不是大嫂呢,经典对白都出来了。虽然这糖味儿不对,但易无量决定了,她要硬磕。 易无悔没待多久,告知易无量外祖父要见她的事情后便匆匆离去。作为知悔书院最年轻的院长,他很忙。可自从易无量转性后,他更忙了。 易无悔走了,史季与易无量也开始谈论正事。 “店铺选址就拜托史季哥哥了,成品由我负责,作为首次亮相,我保证每一件都是绝品。” “铺面无需你费心,我家产业中有好多闲置可以选择。不过这么多成品你一个忙的过来吗,要知道那些女师傅想要出师怕是还得一段时日。” 易无量拍着胸脯道:“安心,我可是打工人、熬夜魂,若干年后必成神。” 史季被逗笑,“真该让更多人见识一下如此可爱的你。” “看来你已经被我的人格魅力所俘获,没办法,这个世间总有人注定光彩夺目,耀眼一生。” 以防易无量继续吹嘘,史季赶紧将人拉回正题。 此时,皇宫里正因彩票业务公益事业的负责权争得不可开交。与设立公证处不同,该业务掌管真金白银,妥妥的肥差,争夺自然激烈。之所以有如此场面,除了阴发将彩票过了御前外,还因为这本就是皇帝的手笔。 他分出一成利润用于支持公益事业,但作为皇帝日理万机,必然不会自己管理,所以他要挑选一个部门掌管这项业务。 这些朝廷老狐狸原本就对彩票的利润虎视眈眈,如今皇帝嘴里突然掉出快肉,不抢都难。皇帝少了一成利润,但挡住百官如潮般口水,再划算不过了。 整个事件中,最惨的莫过于礼部。因其成功拿下设立公证处的业务,其他部门便联手将其排除在争夺公益事业的候选之外。礼部官员们在大殿上破口大骂,差点集体撞死在殿内的梁柱上。 一直保持沉默的左相瞧着这场闹剧,又想到这几日城内传的火热的更榜活动,嘴角忍不住上扬。她这个女儿真不一般,愣是把禹都一池春水吹皱。她自己可能还不知道,她的利己行为助了皇帝一臂之力。 再说说不可招惹贵女榜,小王爷阴发完全当做自己的事来办,格外卖力。不仅放出更榜消息,还主动接过散布贵女们不良行为的“重任”。他表示,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易无量,他是她禹都城内最靠谱的麻友。 易无量得知此事后心情极佳,专门制作了一支带“发”的胸针送给他。 这天夜里,易无量在薛婉淑的院里炫饭。 满满一大桌子都是肉。 “你想好了?”薛婉淑问。 啃鸡翅啃的不亦乐乎的易无量点头,“凡事都有第一次,以后见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也许会丢了御赐的婚约,值得吗?” 那可太值得了!易无量深以为解除婚约之日就是她成为渣女之时。 不过此话她可不敢宣之于口,“缘分天定,他若是嫌弃我怎样都会嫌弃,不会因为我身份的改变而改变;他若是认定我,那即便我是矮穷矬他也不会放弃我。嫁郎君易,求真心难。与其忧思还未发生的事情,倒不如赚钱让自己开心。” “这倒是。” 薛婉淑是赞同此观点的,因为她本就是这样的女人。 “那母亲嫁给我爹开心吗?” 其实易无量一直很好奇,嫁给死去闺蜜的丈夫是种什么感觉,不会有心里负担吗? 薛婉淑难得笑了起来,“开心啊!”自从房荷清死后,她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为什么?”易无量不明白,以为自己表达的不够直白,补充道:“女儿想不明白,您为什么非要嫁给闺蜜的丈夫,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我爹又是二婚男,不吃香的。” 她忽然笑得更甜了,直言道:“因为我答应过你娘亲,要帮她看着你爹。只要是我闺蜜在意的东西,谁都别想碰。” 听到此话,易无量感觉灵魂一颤,心想:真是一对可怕的姐妹。 “那……我爹知道你的想法吗?”她声线有些颤抖。 薛婉淑骄傲的点头,“知道啊!可他敢反抗吗?只能乐在其中。” 易无量竖起大拇指,“母亲威武。” 回半掩院的路上,易无量小声叨叨:易无悔与史季无话不谈、房荷清与薛婉淑一体同心……总结一下就是朋友更靠谱,看来她需要寻觅自己的挚友了。 第12章 凑热闹就要人多 在易无量集中精力赶制绒花成品时,禹都城内不可招惹贵女榜更新活动已经厮杀到白热化阶段。起初,榜上有名的贵女们认为这只是小王爷的一次恶趣味,吵闹两日也就罢了。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糗事被曝光以及自认为经营的完美形象一落千丈,她们再也坐不住了。 啪!一只精美的茶盏落地开花。 付筠岚身边的婢女跪倒一片,各个胆战心惊不敢出声。 “你还有脸发火!”门口进来一人。 “为父的老脸都被你丢光了。”付嗣校火不打一处来。因此女,皇帝训斥他治家不严,同僚参他教女无方。再让她疯下去,自己监察御史的位置也该拱手让人了。 “为父已命你母亲收拾好了城外的庄子,教养嬷嬷昨日就住过去了,你即刻收拾一下出城去。” “凭什么!”付筠岚怒吼,“我又没做错,都是外面那些贱民在谣传,要不……要不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凭什么罚我,我不服!” 付嗣校被气的上手就是一记耳光,直接将人打倒在地上。“你当你老子我瞎吗!前段时间你欺负一个应声闹的沸沸扬扬,要不是老子到处打点你以为那事能轻易揭过去?你喊冤?老子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才冤呢!” 一想到易无量,付筠岚怒火更盛,“是易无量故意激怒我的,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一只颤抖的手指着她的鼻子,“那禹都百姓为何只夸她,就骂你,本身就是你蛮横无礼在先,欺凌弱小在后,还敢狡辩。若非人家与你撕打一场,参老子的本怕是还得高几层!” 付嗣校不想再与她多言,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县主婢女怂恿主子犯错,不思规劝,一等婢女杖毙,二等婢女发卖,其余者重新分配至其他处做粗活。将夫人身边的二等婢女指派给县主,督促其在庄子上好好学习规矩,学成再归。” 说完,他甩手离去,只留下付筠岚泪如雨下。 付筠岚离城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其他贵女们这可开心坏了,尤其是排名前五的几位,正愁找不到榜首呢,竟有人自己送上门来。 几人默契地将付筠岚的污点四处传播,助她登榜。 另一边,易无量被许士安叫到赌坊。 他兴奋的给易无量展示做好的机器,“彩票机刚到我就派人去喊你,够意思!” 易无量围着机器转了好几圈,眼里放射出金色光芒,“这制作也太精美了,居然用彩色琉璃,实在太奢侈了。” “瞅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出去可别说是我兄弟。” 易无量瞪了他一眼。 “说什么胡话呢,大家都是姐妹!对了,小球呢?” “在这儿!” 许士安打开一旁的箱子,露出里面几十颗如乒乓球质地的小球。 一瞬间,易无量愣住了。塑料制品不应该在几千年后才出现吗?禹国已经如此发达了? “这是用动物内脏的表皮所制,放在阳光下呈现半透明状,可以有效防止人动手脚。” 易无量竖起大拇指,“牛!” 欣赏完机器,两人坐下品茶闲聊。 “听说你准备开铺子?” “你听谁说的?” “卫子胥。”出卖上级兼朋友,许士安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易无量不好隐瞒,干脆直言,“已经在筹备了,再过些时日便会开始宣传。” “若是有我能效劳的地方还请不要客气。”他对易无量有种莫名的好感,越相处这种感觉就越强烈。他想,也许是他们身上有着同样的洒脱。 易无量爽快应下,“你了解我的,在占便宜这方面我从不手软。况且你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这么好的劳动力我怎忍心放过。安心,到时候准来麻烦你!” “兄弟我一定任劳任怨。”两人笑着击掌。 时光流转,距离店铺开业还剩七日。 史家马车停在左相府门口。 “都准备好了吗?” 史季兴奋的将易无量扶上马车,“准备好了。” “这么新鲜的玩法我还是头一回见,咱们快点走,去晚了就进不去了。” 易无量狐疑,“不至于,咱自己的活动还能看不上?” “你不懂,咱禹都百姓就喜欢凑热闹,一会儿街上肯定被围个水泄不通,到那时别说酒楼门口,就是进那条街都费劲。我可不想错过自己的场子。” 果然,从古至今,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就没变过。几千年以前是如此,几千年以后还是如此。 马车行至酒楼时,街道两侧已站满人群,熙熙攘攘地好不热闹。 酒楼四层雅间内。 “王爷,小王妃就在楼下,要不要请她上来小坐片刻。” 窗边的男人摆了摆手,“楼上看不清,别扰了她的兴致。” “王爷似乎不太反感这门婚事了。” 男子低沉的嗓音带着愉悦,“那是因为她变有趣了。” 说来奇怪,他所了解到的易无量是个性格内向、阴暗的女子。起先皇帝陛下赐婚时他还满心的不愿意。奈何皇帝要让他代为理政,无奈只能接受。 他知道,皇帝是希望将左相府的势力牢牢掌握在皇族手中,身为皇族成员他没有理由拒绝。只是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易无量转性了。她变得洒脱乐观,还展现出不俗的聪明才智,若是娶这样的女子回去倒也不错。 易无量登至二楼就不愿再上去了。 “上面清净,这里人太多了。” 史季拉着她继续往上行,可易无量一屁股坐在地上,就是不肯起。 “看热闹就要人多才有趣。” 一旁的百姓跟着附和,“姑娘这话说得有理,凑热闹就是要凑到一起看热闹,人少了有什么乐子。” 史季无法,只好陪着她挤到窗边。 “来了来了!” 易无量转头向远处望去,只见一支马队拉着四驾花车朝他们迎面而来。 “马车里坐的都有谁?”一旁的百姓好奇的问道。 易无量顿时来劲,凑到那人跟前,“我听说是咱禹都四美。” “天哪!”那人惊呼,“这回可有眼福咯!不知这探春楼的老板什么来历,能请得动这四人同时出场。” “姑娘,我是外地来的,不晓得禹都四美都有些谁?”一个长相有点猥琐的男子好奇询问。 史季挡在易无量身前,“我来回答这位小哥的问题,禹都四美分别是听山、道乡、无衣、红雨。听山善棋、道乡善书、无衣善琴、红雨善舞。” “那他们长得好看不?” 史季抬了抬下巴,“一会儿看了你便知晓。” 第13章 首次宣传之无衣与道乡 “抱歉,来晚了。有点小事耽搁了一会儿。” 易无悔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可见挤进来不易。 史季嗔了他一眼,拿出贴身手帕递给他。“今日你若是迟到,我就与你绝交。” “那不能够,你好不容易办了件大事,我就算飞也得飞来。” “滚!” 易无量眼睛在两人间转来转去,一脸磕到糖的表情。史季被她看的发毛,抬手将她的小脑瓜扭向窗外。 “别笑了,怪渗人的。” “要你管!”我就磕,争取给你俩凑一对。傲娇小弟与腹黑大哥的设定,想想就带劲。 窗外,马队与车架已行至酒楼门口。夹道百姓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还有不少少男少女现场表白、扔信物,场面好不热闹。 “这第一辆车驾坐的是无衣。她喜欢竹,故四面竹排环绕,错落无序,如置身竹林当中。顶部悬挂数条竹叶青色轻纱,随风飘动,无衣身影若隐若现,给人隐士高人之感。” 易无悔望去,指着轻纱上的词,“道乡的字,但不是他的词。” 史季与易无量同时竖起大拇指。 “无悔兄不愧为禹都史上最年轻的院长,眼光还是如此毒辣。这首词出自无量,若非这首词我们还请不来无衣呢!” “啥?你们请的?”身边的百姓一脸震惊。 快嘴史季无心之失,引来周围人侧目围观。易无悔见状当机立断,拎起两人迅速登上三楼。等众人反应过来时,那三位模样好看的少年已不见踪影。 “好险!”易无量拍拍胸脯,“幸好大哥你反应迅速,不然二楼得发生骚乱了。” 史季跟着道歉,“怪我怪我,一时兴奋忘记场合。” 易无悔则不甚在意的摆手,“有我在,捅不出什么篓子。你继续说。” 现在,雅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别看无衣是女子,其骨子里的气节不输任何当世大儒。第一次邀请她时,我与无量被晾在寒风中三个时辰,虽说春日已久,可山里温度还是很低,差点给我俩冻出风寒。最后还是没能见上一面。第二次上山,无量准备了三首词,决定以词动人心。你别说效果立竿见影,小童带着词进去不久门便开了。无衣亲自为我们烹茶,与我二人谈论诗词,很是热情。” “无衣表示,无量送来的三首词她都很喜欢,但最喜欢的便是今日轻纱上的这一首:一迳森然四座凉,残阴余韵去何长。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别说她了,就连我祖父都喜欢的紧,亲自书写了一幅字挂在了书房。” 易无悔看向自家妹子,“你写的?” “嗯!”虽然剽窃偶像的词很无耻,但没办法,说别人写的他们定会追问是谁,总不能告诉他们是另一个时空的王安石。还不如干脆认下,省事。 “不可撒谎。”易无悔神色严肃,文学之事不可造假,否则后患无穷。 易无量竖起三根手指朝天发誓:“此时此刻此地,我易无量发誓这首词只会是我作的,如有不实,就……” 史季赶紧捂住她的嘴巴,瞪了眼好兄弟,“大好日子不准说不吉利的话。况且小妹有没有撒谎你不知?你若不知干脆就别当院长了,早点退位让贤,省的误人子弟。” “呜呜呜,大嫂真好。”易无量抱住史季的胳膊,讨好的蹭蹭。 史季无语,直接赏她一记脑瓜崩。 窗外,琴声忽起,人声骤停。 “无衣开始了!”易无量激动。 “什么曲子?” “《冷竹》” “怎么没听她弹过这首琴曲?” 史季看了眼兄弟,“你傻呀,新谱的。” 易无悔哦了一声,不着痕迹的凑到好兄弟跟前。 三人并肩一起看热闹。 四楼雅间。 “人冷,琴声更冷。” “配那首词正好。”宁王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楼下某人的脑瓜顶,“你确定词出自于她?” 男子点头,“熊掌柜就坐在他们隔壁,听得很清楚。” 宁王低沉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听会儿让他撤出去!不然惹到易无悔,不让她妹妹嫁给本王怎么办。” 男子领命出去,心想:今日王爷笑了两次。 一曲毕。无衣头戴斗笠、身着白衣缓步走出纱帘,对着酒楼三层的易无量轻施一礼。 易无量出声点评:“纵然曲中尽是冰霜雨露,但竹依旧是竹,你还是你,极好!” “姑娘谬赞,愧不敢当。” “今日无雨雪,用不着斗笠,我赠姑娘一簪,挽发足矣。” 易无量将手中木盒扔给无衣,无衣一个回身稳当接住。打开盒盖,竟是一支双色竹簪。竹叶有青、白两色,叶身立体似随风摆动。叶尖倒挂晶莹水珠,仿若晨起露珠,看一眼神清气爽。 “无衣缓缓摘掉斗笠,倾城容颜暴露在禹都百姓面前。肌如白雪、黑发如瀑、双目如漆、竹簪点绿。放眼望去,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仙’。” 当众人还沉醉在无衣的仙人之姿中,她的车驾已悄然离去。 片刻后,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掌声,整个街道响彻“绝世佳人”的呼喊。 随着第二辆车驾停留在方才的位置,街道再一次安静下来。 车上坐着道乡,禹都最有名的书法疯子。 与无衣的车不同,道乡的车四面漏风,竟是些破败的木头,名副其实的陋室是也。道乡端坐在破烂不堪的书桌前,闭目静思。片刻后,檀香燃尽,他也缓缓睁开眼睛。 笔墨纸砚早就备好,就等他此刻挥笔如毫。 道乡深吸一口气,长袖一挥,笔瞬间被他握在手中。 “书生豪气!”易无悔感慨。 百姓屏气凝神,等待这位传说中的书法家落笔成神。 第一联字很快完成,他身边的书童将其小心挂起,只见: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好诗!好字!” 酒楼一层的书生们激动得拍手叫好,一双双眼睛盯着道乡,放射出精光。 楼上王公贵族们也同样兴奋不已,在血液叫嚣下举杯痛饮,畅快无比。 万众瞩目下,第二联诗完成。 一层的书生们情绪激动,凑在一起朗声齐诵:“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书生们声音洪亮,字字如锤,敲击人心。 易无量感觉自己误入了偶像见面会的现场。 “好一个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宁王也忍不住赞道。 终于,到了最后一联字。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书童将字挂起。 第14章 首次宣传之红雨与听山 道乡坐在破木板上,拿起一只精美的墨色酒壶,给自己猛灌一口。酒水自脖颈滑下,他用袖子胡乱一擦,恣意潇洒。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知悔鸡鸣庐,麓山摘星亭。圣人云:何陋之有?” “何陋之有?” 众人反复咀嚼最后一句,特别是那些寒门学子,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片刻后,整个酒楼都沸腾了。 掌柜激动的站在楼梯口,对着楼上楼下所有的客人高喊:“诸位今日花销由酒楼包了,大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只求尽兴。” 一瞬间,酒楼的欢呼声差点掀翻房顶。 三楼易无量惊得张大嘴巴,心想:赵公子难道也穿来了? 喝完一壶酒,道乡对着三楼抱拳。 “酒壶我留下了,字帖我也带走了。无量,咱们后会有期!” 易无量学着他抱拳回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言毕,道乡跳下车,几个晃身消失在巷道中。 史季看着那个不按套路离去的疯子,指着车驾惊呼:“那车上的字他不要了?” 易无量点头,“车上的墨宝全部归探春楼所有,等店铺开了咱们命人装裱好挂起来。” “都说他铁公鸡不拔毛,连太子向他求字他都不给,朝中大员更是理都不理。但他却愿意给你这么多,真是个怪人。” “屁!”易无量从怀里掏出一本字帖递给他与易无悔。 “这些墨宝是我拿字帖换的。我自创了一门书法,名为瘦金体,知道他视字如命便送了一本给他,然后他就爽快答应了。” 易无量看了眼车架上龙飞凤舞的大字,暗搓搓的表示很开心。有大家墨宝挂在自家店铺里,不要太有面子哦! 一旁的史季与易无悔则完全陷入了纸张上的全新字体。易无悔此时此刻有种妹妹是天才的认知。 “天骨遒美,逸趣蔼然。”他忍不住夸赞。 “怪不得道乡赠的如此大方,此书法笔法追劲,意度天成,非可以陈迹求也。” 看史季爱不释手,易无量将字帖推给他,“送你了!” 那他就却之不恭了,嗖的一下将字帖塞进怀里,速度之快易无悔都没反应过来。 这下轮到易无悔不高兴了,“他有我没有,不公平。我可是你嫡亲的哥哥,是我将你一手带大,如父如母,含辛茹苦。你可曾记得,那年你……” 不听不听和尚念经,易无量无语,“你是三岁小孩吗,这也要比。家里还有,回去拿给你就是了。可别再念我了,脑瓜子嗡嗡的。” “诸位!”突然,一道柔美的声音响起。 红雨站在车驾前,对着众人盈盈一礼,“如有善棋者,可至最后一辆车驾与听山对弈,胜者可得探春楼老板神秘大礼。时间为红雨一舞,乐起开始。” 红雨身着七彩舞衣,衣带随风飞舞,如那九天玄女下凡,艳丽动人。 在场男子目不转睛,沉溺其美色中,无法自拔。 酒楼三层一位贵公子问:“若无人胜出该如何?” “此礼自然归我们四人所有。” “那能否告知礼为何物?否则我等无甚动力。” 红衣看向易无量,见她点头,道:“能向探春楼的老板提一个要求。当然,这个要求必须合理合法,不伤及其他人的利益。” 众人听后顿时哗然,一群开始激烈讨论起来。 “能请来禹都四美的人应该非同一般,若是能得此人一诺……” “也许咱手里的权势能再上一层。” “我觉得你说的有些夸张了,对方毕竟只是一介商贾。不过赚一大笔我觉得有可能。” “不过是对弈一局,又不会掉块肉,管他是什么,走,试试去。” 不多时,人群中走出十数位气质不俗的世家子弟,看穿着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贵。 易无量见此突然叹息,“果然,敢站出来一战的只有世家公子,只有世家公子才有能力得名师指点。若有一日,走出来的能是寒门学子、农妇、稚童、老翁、商贩那该有多好啊。” 易无悔直接轻轻刮了下妹妹的脸颊,“别灰心,你的愿望终有一日会实现的。” 易无量只是笑着摇头。 楼下,琴音流淌。 红雨脸上的笑意褪去,露出了淡淡忧伤。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银色长剑,屹立在风中,有种脆弱的倔强美。她挥臂一刺,车顶滑破,无数桃花花瓣从隔层飞出,随她舞动的剑凌空飞舞。 车内,一少女低声吟唱:云深处,闻你琴声幽幽的低诉;残霜月,皆化作梦中一幕;恍惚间,红烛伴着你花下轻舞;任飞雪满天,消年华几度。 “还是你唱的好听。”史季淡淡的说道。 易无量看着舞动中的红雨,半晌后低声道:“这首歌红雨唱才真正好听。”在邀请红雨之前,她准备的是一首非常甜美、非常欢快的歌曲。可见到红雨后她得知,对方已经许久未曾跳过欢快的舞蹈了。 问其缘由,易无量了解到了她与他的故事。 《雪月》是她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虽然有些伤感,但好在足够美,氛围感也能拉满。枯木逢春犹再发,人无两度再少年。有些爱情,错过了、失去了就再无法挽回。就如同红雨与其挚爱,阴阳两隔,再也等不到他归。 易无量在想,是不是悲伤的爱情只有两种结果:一是相看两厌,眼中再无彼此;一是生离死别,心中再装不下他人。到底哪一个更悲凉呢?或者说这世间爱情是否大抵都是悲伤的! 舞还未到一半,听山车驾上已无人在战。 听山坐在棋盘前,悠闲地喝茶,顺道听曲观舞打发时间。 就在此时,四楼飞下一道身影。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已坐在棋盘前。 “那是谁?”易无量好奇。 刚刚的身手她可看见了,这不就是她期待已久的江湖高手吗。 易无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是未来的夫君。” 刚刚还满心激动、全身血液沸腾的易无量一瞬间如坠冰窟,目瞪口呆。 “他他他,他怎么在这儿?” “你没看酒楼的名字吗?风满楼本就是他的产业。我以为你是知道的,故意选这里呢!” 她要是知道打死都不会选这里好不好。 易无量一脸生无可恋,史季怀疑下一秒她就能从窗户上跳下去。他默默往易无悔身后站了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易无悔奇怪的看他。 史季用口型悄悄告诉他:酒楼是我选的! 第15章 该死的,着相了 易无悔好笑的嗔他一眼。难怪成了缩头乌龟,原来是好心办了坏事。 “你说他不会真赢了?虽说皇宫里的棋艺师傅能力不俗,但听山的师父可是棋圣,无论如何也该更厉害才对!” 易无量默默祈祷:千万别让宁王胜,千万别! 易无悔其实很想告诉她:宁王与听山师出同门,听山先拜师故为师兄。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一局宁王必胜。他只是没想到宁王会参加对弈。对方不是不喜欢无量嘛。当初赐婚时他的脸比灶房的锅底还黑,明显就是不情愿。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不成?或者宁王已经知道了无量近期的变化,改变了原本的想法。算了,且再往后看看!无论他喜不喜欢,自己的妹妹绝不能受委屈。 红雨的剑舞即将结束。 她轻盈的身姿在车驾上旋转,银色长剑被她执在身后。在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即便是见惯了美人的王公贵族也一时间被迷了心神。 “此舞只应天上有。” “天女之舞,柔如水,刚如剑,张弛有度,实在厉害。” “这身舞衣也甚是精巧,七彩丝线编织,与佛城壁画上的菩萨装扮雷同。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好似活了一般。” 一舞结束,胜负已分。 听山起身对宁王恭敬一礼,在外人看来,此二人绝不相识。 “公子棋艺甚高,此局是听山输了!”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什么?大名鼎鼎的听山居然输了?” 公子小姐们开始交头接耳。 “难道传闻有假?棋圣的弟子其实并未继承老师衣钵?” “在下倒是觉得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就算是棋圣自己也不敢说是常胜将军。” “那你们可知赢他之人是谁?” “看不清,脸被挡住了。” “真想知道他是谁,有机会也许能拜访一下,得其指点。” 围观群众讨论的热火朝天,易无量则安静如鸡。 其实她内里早已乱作一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墨菲定律?怕啥来啥?该怎么办?怎么办?谁来救救我?救救可怜的孩子! 红雨打量着眼前男子,看不出对方深浅。一般遇到这种人她都敬而远之。 “恭喜这位公子赢得比赛。按照规则您可以向探春楼老板提出一个要求。” 宁王抬头看向三楼某颗已经呆滞的脑袋,声线低沉但却意外清晰:“那就请这位老板务必、一定要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千万别想着落跑。否则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出来履行诺言。” 在场之人皆是不明所以。此人与老板认识?这是什么鬼要求?还不如直接要钱来得实在。 易无量身子轻晃,如被浇了一瓢凉水,透心凉。宁王不会是知道她想悔婚的事了!可不应该啊,她谁都没有告诉,一直藏在心底。而且御赐的婚姻,能不能悔掉主要还得看对方的意思,否则她一个朝臣之女,如何有资格拒绝皇帝的胞弟、绝对的权贵。 要不逃走?不行,她不想离开现在的家,她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家,不想轻易就放弃。 胡思乱想之际,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帮她回应了宁王的话。 “公子放心。吾家小妹一向信守承诺,必然不会做出失信之举。” 宁王又笑了,“那我就别无要求了。” 易无量此时都快急哭了,她内心的坎还没迈过去呢,大哥怎么就应下了,“大哥,我还……” 易无悔迅速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别忘了,你是探春楼的老板。” 他一句话让易无量瞬间清醒。 该死的,着相了。臭男人你给我等着。 她深吸一口气,快速平复下烦乱的思绪。 “听山,开始。” 活动继续。 听山举起右臂,露出手腕上分布着黑白棋子的双环,轻摇震动。双环发出铃铃铃的清脆响声,如屋檐下的风铃,甚是好听。 听到手环碰撞,那些原本安坐在马背上的骑手们纷纷从随身布袋里掏出一个胳膊粗细的圆筒。 有人粗略一数,竟有五十多筒。 “放,礼炮。” 听山令下,骑手们集体扭动圆筒一头。只听几十声嘭嘭嘭的声响接二连三地响起。圆筒的另一头因受到积压,喷射出数不清的挂着小伞的东西。 “天哪!是钱!” 不知谁先看到的,大喊了一声。 一瞬间街道上的百姓们全都亢奋起来,疯狂的跳起抢钱。由于挂了小伞,钱降落的速度很慢,还未落地就被下面的百姓抢走了。 抢到的人放声大笑,欢喜的不得了。没抢到的则面露遗憾,恨自己个子不高,恨自己眼慢手残。 抢钱持续了好一阵。等所有钱都被抢完后,红雨再次登场。 “想不想再来一次?” 这还用问,老百姓们根本就不需要过脑子,“想!” 红雨笑的娇俏,忽然转身朝车架内走去。 “能否再来一次,可就要看楼上的贵公子、小姐们的了。” 车架内,一个盖了红布的四方展台被掀开。 展品露出,“无衣双色青玉竹簪、道乡泼墨琉璃圆口酒壶、本人的九天神女七彩舞衣,以及听山黑白七星双环手镯。这四件成品凝聚了探春楼高超的绒花技艺,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但最重要的是这些成品全禹国只有两件,其中一件属于我们四人,另一件就在此处了。” “今日这四件藏品将作为一整套被拍卖,探春楼会将拍卖所得作为善款捐给悬济堂。另外,探春楼还会以买家的名义再放两次禹钱礼炮。” 百姓听完一阵欢呼。 楼上有人问道:“起价多少?” “一百两银子。” 楼上的世家公子和小姐们都坐不住了。一百两银子虽说数目也不算少,可是比起四件珍贵藏品,这算是白菜价了,启有不争的道理。 他们纷纷摩拳擦掌,有的甚至悄悄遣了仆从回去拿钱,势必要得到四件藏品。 很快,竞拍开始,叫价声持续不断。 易无量已经没了观看的兴趣,坐到雅间内置的软塌上,开始沉思。 “她是不想嫁给宁王吗?可宁王可是整个禹国女子的梦中情人啊。”史季凑到易无悔跟前,小声询问。 这一点易无悔也无法理解,“也许她有自己的考量。” “连宁王都不想嫁……难道咱妹还想进宫嫁皇帝不成?” 易无悔敲了他脑瓜一下,“无量说了,她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你见过哪个爱自由的人会选择进宫。” 史季捂着脑袋哦了一声,欢欢喜喜的看热闹去了。 第16章 都是有钱人 探春楼的首次宣传在百姓们的一片欢呼声中结束。但作为主办方的易无量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红雨给易无量沏了杯清心茶,安抚道:“早晚都是要嫁,何必自己在此钻牛角尖?你有什么条件不妨先提出来,告知宁王。他口碑向来很好,想必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那你见了他为何要躲?”宣传那天易无量看的清楚,红雨往后退了一步。 红雨无奈,“他身上有杀伐之气,太过锋利。我靠近他总觉得不舒服。” “那我肯定也不会舒服。”易无量没好气道。 看她孩子气的模样,红雨忍不住笑了,“他若真心喜欢你,是不会让你不舒服的。我那死去的郎君也是个讨厌鬼,对谁都爱答不理,说话没个好气,但唯独对我不会,极尽温柔。你说这是为什么?” 易无量将茶一饮而尽,“因为你比较像母夜叉。” “我看你就是害怕了!” “他又不是鬼,有什么好怕的。”易无量哭笑不得。她在意的是:宁王全身上下有的她以前都有,让一个直男魂爱上一个直男人,她接受不了。至少现在接受不了。 “不说这个了。你和听山什么时候离开?” 红雨看着院中被薅秃了的桃树,叹息道:“明日。” 她实在是没心情再住下去了,“我走后小院儿就交给你了。就因为你的宣传,我一年都吃不上桃子了。” 易无量心虚,她办的这事确实有点缺德,可为了舞台效果只能痛下狠手。她亲自为红雨斟茶,“你放心,保准安排妥帖。等你下次回来后,这里一定是你最喜欢的样子。” 清晨,易无量与史季一起到城外送别听山与红雨。易无量其实很不舍,她好不容易认识了四位新朋友,却留不住任何一人在城中久居。 回去的路上,史季问她:“你是怎么发现他们二人关系非同一般的。” 易无量嘿嘿一笑,“那你得问小王爷,是他告诉我听山喜欢红雨,这才让我有了可乘之机。否则棋圣大弟子,天王老子也请不来。” “怪不得!小王爷不愧是禹都城内消息最灵通的人……” “五日后就要正式营业了,请柬也都按时送上门了,也不知当天会是怎样的情形?” 难得见史季心中没底,易无量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开铺子,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 “以前都是动动嘴皮子,自有下面的人跑腿,亲力亲为还真是头一回。据我所知你与我一样,难道就一点也不紧张吗?” “紧张啊!但咱俩紧张的可不是一回事。”那天也许有些事情就不一样了。 说完易无量就闭起眼睛开始假寐,不给史季追问的机会。 珠流璧转,五日转瞬即逝。 探春楼的门口早早便排起了长队。 “新店开张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风满楼的熊掌柜敲了应声脑瓜一下,“瞎眼的东西,那一排官制马车里可不都是人吗。” 应声瞪大眼,“不会!都是有钱人?” “那可不!据说是会员制的,一般人去了还不接待呢。”又一位应声凑了过来。 “啥会员制?你们说的我都听不懂。掌柜的给咱讲讲呗!” 熊掌柜停下手中算盘,抬起眼皮看了眼对门。 “要买探春楼的首饰,就要先加入会员,说简单点就是要有被探春楼服务的资格。” “花钱买首饰还得要资格?这比咱风满楼还排场。” 熊掌柜白了应声一眼,“要知道探春楼的会员不仅要有钱,还得有权有势。一般的有钱人家最多只能是普通会员,交一百两银子就够资格购买部分成品了。高级的会员费用会更高,但他们可接触到店内的高级成品,也可以选择定制首饰。再往上便是顶级会员,提供给她们的成品都是珍品,独一无二的,只有一些皇亲国戚、名门望族才有资格拥有。” 酒楼应声顿时肃然起敬,“听说探春楼的老板是位女子,这么大排场恐怕只有几个商贾大族才能支棱得起来!” “你错了!”熊掌柜笑道:“她并非商贾出身,而是位货真价实的宦官千金。” 熊掌柜收拾好账本,起身往楼上走去。 “掌柜,您是怎么知道的?给小弟们讲讲呗!” 老板娘的事我可不敢多嘴。熊掌柜笑眯眯的走了。 探春楼共有四层,与风满楼隔街相望。史季之所以选址此处原因有三:一是因为这条街是禹都最贵的商业街,来者非富即贵,即便是最普通的客人也都生活的不错;二是这里人流较少,不似闹市那般拥挤,车驾往来很方便,贵人们出行较为自在;三是对门的老板是宁王,他本想给两人创造见面机会,增进感情。没想到帮了倒忙,不提也罢。 “诸位小姐,一楼是观赏区,栽种了名贵花卉与草木,清新自然之感能让进店的客人们心情愉悦。前台还提供多种口味的奶茶,客人可以领取,无限续杯。不知几位小姐都喜欢什么口味?春季提供茶饮有:红豆牛乳茶、生姜红枣茶、蜂蜜柑橘茶和香芋龟苓茶。” 几位富家千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拿不定主意。 “这些茶我们都未曾听过,不知该如何挑选,不如你给我们推荐一下!” 应声温和一笑,“让小的建议的话……那便都来一杯!喝不完可以带回家,与家人一起分享。” “可以这样吗?”一位有些羞涩的小姐说道。 应声恭敬回答:“对探春楼而言,客人永远是第一位的,满足客人的需求就是我们的职责。这些茶原本就是为客人而准备,能让客人有好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目睹全程的小王爷站在楼上瞠目结舌,“原来马屁也可以拍的如此自然!” “别瞎说,我们店里的应声都是老实人,才不会说瞎话呢!” 易无量转身继续上楼,小王爷追在她后头,“这人你从哪里寻来的?让给我!我拿我院子里的和你换!二换一,不行就三换一。” “人你带不走!我帮过他一回,他是铁了心的要跟着我,不信你去问他。” 看着易无量自信的背影,小王爷不信邪,“要是他同意了呢?” “那你自便!” “一言为定!” 第17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行至三楼,易无量看到史季正在研读成品介绍册,认真的样子乖巧可爱,像极了幼年小白兔。难怪易无悔在史家三子中挑选他做挚友,守护“单纯”被深深地刻在了易家人的基因中。 “季兄!” 小王爷与史季其实并不相熟,两人日常混迹在不同圈子,交集并不多。近来因易无量的缘故,二人算是熟络起来。 “小王爷。” 史季起身行礼,被阴发拦住,“都是朋友,私下见面不必多礼。” “您这是来买绒花成品的?” 阴发摆手,“今日有位贵人要来,本王是来作陪的。” 史季看向易无量,这事儿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我也是刚刚接到消息,正准备告诉你呢。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四楼。” 三人前后脚来到四楼顶级会员室。 “不知哪位贵人会今日前来。” 待应声上齐茶点,史季才开口询问。 “是良妃娘娘。” 说完,阴发猛吸一大口奶茶,眼神亮晶晶的盯着易无量,“再来一杯!” 看起来良妃娘娘没有奶茶重要,“什么口味?” “香芋龟苓。” 应声将四杯一样的奶茶放置桌上,缓步退去。 “四妃之一驾临,是否要清场?” 阴发摆手,“不必,有四皇子跟着不会有危险。” “四皇子也来?你刚刚可没告诉我。”易无量有些无语,哪有这么传话的,说半句留半句。 阴发一头雾水,“他没与你提前打招呼?你俩不是认识吗?” “四皇子告诉你的?” 阴发点头。 易无量恍然,看来赌坊背后的老板是阴清。只是阴发并不知道阴清有意瞒着她,所以才说漏了嘴。 “可能四皇子忘记了!没关系,既然要来我们好生招待便是。” “具体什么时间驾临可有告知?” 阴发摇头,“贵人出行均是机密,无人知晓。你们只管空一间顶级会员室即可,不必影响正常营业。” “对了,再来一杯红豆牛乳的。” 易无量惊恐的看着他,“你都喝了五杯了,你不觉得甜的慌吗?” 阴发摇头,“我自幼喜吃甜食,这点甜不算什么。” 易无量命人去取茶,好心奉劝道:“小王爷,甜食不易多吃,除了会肥胖,还会加速衰老,不利于保养的。” 衰老?!易无量无意间戳中了小王爷的敏感词。 他赶忙冲到门口喊住下楼的应声,“别取了,本王不要了。” 易无量看他如此在意容颜,嘿嘿一笑。 阴发投来怀疑的目光,“你莫不是为了省钱诓我的?” 易无量指着自己面前空无一物的桌子,“你看我喝了吗?我对甜食的爱不比你弱,但万事皆有度,过犹不及。”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你是我最忠实的麻友,我岂会骗你!” “我信你!” 果然,只有麻友的话才是最可靠的。 易无量有点想笑。 整整一个上午,探春楼接待了好几批贵客。她们有的直接买走了成品,有的选择高价定做。 史季看着订单,皱眉道:“接了这么多单?你忙的过来吗?” 定做成品的要求很高,对材料、设计、款式都有规定,若是客户不满意,损失会很大。 “放心,构思、出图、调整、确认、制作、成品六个阶段,每个阶段都会与客户做确认,务必让客户拿到满意成品。” “老板,贵客驾临。” 说话间,应声匆匆前来在两人跟前小声回禀。 易无量与史季当即起身朝外走去。 探春楼门口,小王爷阴发站在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前冲他们二人招手。 “先别声张,将人领进去再行问候。” 易无量点头。 车夫得到阴发命令,起身掀开车帘。 一瞬间,两位头戴帷帽之人踩凳下车。 “这边请!” 二人快步随易无量上楼,史季跟在后面小心查看周围。 “走!附近安排了人,别担心。” 阴发提醒。 史季这才放下心来。皇宫的人就是麻烦,他暗暗吐槽。这也是他拒绝攀附宫中贵人的主要原因之一。 四楼顶级会员室。在几人进入房间后,门口就被人把守起来。 “抱歉,给两位添麻烦了。” 良妃摘下帷帽,主动寻了主位坐下。 易无量与史季上前,恭敬磕头行礼,“参见良妃娘娘、参见四皇子殿下。” 得到母亲点头示意,阴清上前将两人扶起。 “娘娘若有需求直接传她二人进宫便是,哪里用得着您亲自来跑一趟。” 阴发将一杯红豆牛乳递给良妃,“热乎着呢,正好喝,娘娘您尝尝。” 随后,他又将一杯蜂蜜柑橘茶递给阴清,“肯定对四皇子的口味。” 看着阴发一顿操作猛如虎,易无量乐的清闲。不愧是她的好麻友,真是服务到位。 只见良妃吸了一口奶茶,神色淡然的放到桌上。 “本妃出宫不宜太久,所以长话短说。今日,本妃是带着陛下口谕来的。” 平地一声雷! 易无量不知所措的看向四皇子阴清,这似乎是下意识的行为,被良妃看在了眼里。 阴清趁母妃不注意,悄悄给她摆手,他也不知道此事。 真是不顶事儿,易无量暗骂。 随后她恭敬跪在地上,做好了领旨的准备。 “易无量,你是世家出身,又有皇家婚约,却自降身份入流商贾,抛头露脸,落宁王脸面。念你祖父、母亲战功赫赫,彩票业务你功不可没,特赐你皇商身份。但彩票分红交由宁王代管,待你过门后再做归还。钦此。” 晴天霹雳! 此时此刻,易无量只想高声怒骂:皇帝老儿,你卑鄙无耻! 这摆明了是皇帝不想把巨额利润分给她,找个理由连消带打。还美其名曰皇商,有没有脸皮了! “还不接旨?”良妃娘娘温声提醒。 易无量眼里转着泪花,可怜巴巴的磕头,“易无量领旨谢恩!” 良妃见此女方才还一副吃人模样,瞬间又变得可怜兮兮,颇觉有趣。 遂故意道:“这皇商的名头可不是谁家都能得的。就拿禹都几大商贾世家来说,为了一个名头争得头破血流。你可是第一个陛下亲赐的皇商,只要你不犯错,便永久有效。你该高兴才是!” 易无量哭丧着一张脸,“臣女高兴,您看臣女的眼泪,这都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小王爷阴发侧头憋笑,心道:看来一楼应声的马屁功夫是随了老板。 阴清听完则有些愧疚。与其他人不同,这段时间为了彩票业务易无量忙进忙出,他都看在眼里。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着实扎心了! 第18章 霉运不断 阴清走之前,派人将写有皇商的牌匾挂到一楼观赏区。位置显眼,路过之人只要瞥一眼就能看见。 “牌匾一挂,谁都不怕。” 不知道内情的几位应声激动的手舞足蹈,商议着是否要放十里炮仗庆祝一番。可转头就看见老板如霜打的茄子,兴致缺缺的上楼去了。 “二老板,大老板这是怎么了?好像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史季摆手,“没事,大老板只是累了。况且这都是小场面,大老板可是左相府嫡长女,什么世面没见过。你们也都给我稳重些,别让人小瞧了咱探春楼。” 众应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们纷纷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大老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这话是这么用的嘛!史季无奈,摇着头上楼去了。 宁王得知自己天降横财,第一感觉就是想笑。事实上他也确实笑了,还笑的很大声,整个王府都听到了。 听到笑声,王府内所有人十分默契的远离书房。 反常即为妖!这是他们一贯的共识。 李立作为宁王阴蠡最得力的副手,赖在书房是家常便饭,今日更是一起聆听了圣旨,兴味十足,干脆不走了。 “王爷,陛下到底是何意?他是希望您与王妃好呢?还是不希望您与王妃好。属下有些看不懂了。” 阴蠡垂下眼睑,掩饰眼中还未褪去的笑意。 “陛下所想岂是我等能猜透的。不必在意,既然陛下送钱,那我们就收着,反正着急上火的不是我们。” “但属下听说王妃那里并无动静,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 “接受?” 阴蠡嘴角再次上扬,她若是能接受就不会借左相之手“上书谏言”了。 女子上书谏言,这还是头一遭。最好笑的是她还不敢直言,只能拐弯抹角的谈论些为君之道。比如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再比如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之类。真是一位特别又有趣的女子。 陛下似乎也起了逗弄之心,还真就当做奏折批复了,回复很简洁:非朝臣之谏言,不予理会! 想到这,阴蠡都能想象出易无量拿到批复时的表情:怒摔奏折,大骂卑鄙,然后愤愤离去。 “走!今日心情好,去城外骑马。” 李立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规矩跟上。他能感觉到,王爷心情极佳。 俗话说,麻绳专挑细处断,霉运转找“苦命”人。 易无量的霉运到此还未结束。 她好不容易利用疯狂工作麻痹了自己,眼看就要完成第一批定做成品,定金也都从各家收齐。这日,探春楼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兵部主司杨廷。 “敢问贵客是探春楼几级会员?” 应声与杨廷保持一段距离,态度恭敬。 杨廷一身武将气,站在一楼鸟语花香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来找你家老板易无量。她欠我银子,是时候该清账了。” 讨债的?应声蹙眉,“请稍等片刻。” 说完快步朝楼上走去。 “浅喜,何事如此慌张?” 易无量看着一向稳重的浅喜脚步凌乱,暗想:看来是遇到麻烦事了。 浅喜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楼下有个精壮男子找你,说是来讨债的。我看他生的孔武有力,不像好人,咱们要不要派人报官?” 讨债的?易无量蹙眉。 若是小王爷阴发在,肯定又会感叹,果然什么样的老板教什么样的应声。 易无量思索片刻,让浅喜先别声张,将人带上四楼再说。然后命他时刻紧盯男子,如果对方有任何异动,立即报官。 杨廷没等多久就被“邀请”到四楼。 来到指定房间后,看到左相之女易无量已经准备好茶点等着他了。 入座后,易无量双手递上一杯奶茶,语气客套,态度疏离。 “这位大伯,听应声说您是来找我讨债的,可我不曾记得欠过谁的钱。” 大伯?!杨廷摸摸自己的下巴,胡子拉碴,确实显老。可事实上,他才刚过而立之年。 杨廷从怀里掏出一张欠条,递给她。 “钱确实不是你欠的,而是你母亲房将军欠的。她曾向兵部借了十万两白银剿匪,至死未还。只留下一张欠条,说将来其子女代其归还。本官曾经找过你兄长,可他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一个朝廷命官不好强逼,只能暂时搁置。近日听说你开了禹都城最大的首饰铺子,想来肯定不缺钱,该清账了。” 易无量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光,坐在座位上欲哭无泪。 “你去找我爹啊!或者我外公也行,为什么来找我呢?”难道我是大冤种转世不成?怎么各个都来剥削我。 杨廷笑的憨厚,“找过了,他们也说没钱。你应该知道的,禹都官员俸禄不高,即便手脚不干净也不敢贪太多,所以让他们拿出十万两白银很难。” 那我就不难了?!易无量没好气的心想。“我母亲薛氏有钱,你去找我父亲,让他找母亲要钱去。” 杨廷拍腿放声大笑,武将气力震得她耳朵嗡嗡直响。 “姑娘你脑子不大好使!好人家的男儿是没脸要妻子的嫁妆钱的,依你爹的性格怕是宁死也不肯。” 呵呵!是吗?宁王刚刚贪了她一成利润,是够没脸的。虽说不是他主动要的,可是他也没悄悄还给自己。这么看来此人人品不行,不值得托付。 “若是我不还钱呢?”易无量问道。 杨廷正色,“那我只能找两个人帮你看铺子了。他们都是军中好手,站在门口肯定没人敢找茬。” 易无量彻底无语,是啊,是没人敢找茬了,更没人敢登门了。釜底抽薪,阴险狡诈,和那狗皇帝一副德行。 杨廷拿着十万两银票喜滋滋的离开了。 易无量则拿着双方按了手印的还款条悲从中来。那是她刚刚收的定金啊! 晚上回到府上,易无量将易晟与易无悔叫至书房。此二人原本是想溜走的,躲一段时间再说。可易无量放出话去,他们今日若是逃走,她就亲自去宁王府退亲。这可是杀头的大罪,父子二人怕易无量真去,只好硬着头皮到场。 “既然来了就坐。” 易无量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完全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第19章 榜单被掀了 老夫人虔心礼佛,极少出院子,今日听说易无量喊了他们父子二人去书房谈话,便想着派敏芝去瞧瞧。可敏芝还未出门,薛婉淑便来了,撺掇着老夫人一起去看热闹。 “是不是太明显了?”怎么会有人看热闹把桌椅摆在人家门口的。 瓜子花生红枣仁,备的还挺齐全。 老夫人着实有些无语。 薛婉淑则不在意,“外头听不清。” “要不你进屋去听?”老夫人出言挤兑。 “不必不必,我怕无量忍不住出手伤人,到时候我也想加入。” 老夫人微不可查的翻了个白眼。从小就是这副德行,她能与荷清玩到一起不是没有原因的。 屋内,易无量将还款条放至父子二人面前,指节在上面敲击。 “这是我开业的第一桶金,也是我后续采买首饰材料的本金。今日十万白银离我而去,具体怎么没的父亲与兄长最清楚,给个说法!” 易无悔看向易晟,自己一脸茫然无辜。 易晟心里怒骂:无耻之尤! “父亲,您还是先给无量解释一下!儿子出生晚,对娘亲的事情不是很了解,怕是帮不上父亲的忙。” 易晟懒得再看他卑鄙无耻的脸,转头看向自家漏风小棉袄。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易无量很不给面子,小棉袄顿时变成铁布衫。 “哎!其实事情没那么复杂,就是你娘亲年轻的时候喜欢行侠仗义,经常不经陛下同意就到处剿匪、劫富济贫什么的。时间一久家里的银子就不够用了,她便四处赊账,欠了一屁股债。” 易无量感觉大脑空白了一下,“债户都是谁?” 易晟声音微弱,“你们兄妹!” 啪!易无悔狠狠将手中杯盏砸到地上,怒斥道:“世间哪有这般父母,今日真真是见识了。” “别装了!”易无量没好气的戳破他。“杨廷都告诉我了。” 易无悔嘿嘿赔笑,后又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小表情,“大哥就一小破院长,还是刚升迁没多久,俸禄微薄,也是没有办法了,你可千万别怪大哥。咱家就你和母亲有钱,他总来书院堵我,这件事总不好被学生知道,只好让他去找你了。” 易无量勉强算是接受他的解释,“那父亲呢?爹你当了这么多年左相,敢说没钱?” 易晟深深叹息,“有!可是存不住。你娘亲有许多关系要好的袍泽,当年随军出征都死在战场上了。她最是看重袍泽之情,所以她死后为父便继续帮她照看他们的家眷,逢年过节都会送银子过去,这么多年下来,一个禹钱都剩不下。” 听完后,易无量满腔怒火一下子被浇灭了。 许久无言。 直到她眼圈有些泛红的抬起头,声音有些哽咽道:“我娘是个很好的人对吗?” 易晟与易无悔对视一眼,有些难过的点头。何止是好人,还是一位大英雄。 易无量泪水滑落。 她回忆起家乡地震时,自己被挖出废墟时的那一刻,眼前一抹军绿色给了她一生中最大的安全感;她想起边境骚乱,年仅十八岁的小战士与其战友战死边疆的事迹。和平年代尚且牺牲不断,何况是现在。 军人是她最感恩的存在,也是最崇敬的存在。所以易晟的钱花得值。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 易无量悲伤的离开了书房。 见易无量就这么走了,屋内屋外四人均是一愣。可想到她离开时的那几句诗,他们又都沉默了。 一颗纯粹又干净的心,干净的让他们忍不住心疼。 这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揭榜好时节。 小王爷阴发早早就把易无量接到三月院,命府上美少年全体出动,收集揭榜后市井上的反馈。 出乎易无量的预料,小王爷阴发要么不出手,出手必是大阵仗。不可招惹贵女榜揭榜比科举放榜还热闹,锣鼓队吹吹打打走街串巷,后面跟着十人抬的鎏金大字榜单,二三十人的队伍走出了百人阵仗的气势。 百姓更是有趣,走过路过不愿错过,跟着队伍边走边看。 “付筠岚居然只得探花!” 出乎易无量的预料,早早被迫离城的付筠岚只是“勉强”挤进前三甲,枉费其他贵女连日辛苦造谣。 “若非有人故意散播真假未知的消息,她连前五都进不去。” “你似乎挺不屑提她,这是为何?” 阴发言语中表现出的不屑隔着百米远都能闻到,何况她就坐在他身边。 阴发也不隐瞒自己的看法,“付筠岚出身不错,原本也是大家闺秀,可母亲早亡、继母登堂后,她不仅没有守住母亲教导,反而被继母教唆,蛮横跋扈欺凌弱小。对于守不住本心之人,不值得本王正眼瞧。” “那你曾经肯定也瞧不起我。” 不是疑问,易无量敢肯定是这样的。 阴发直言,“是的!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了。你母亲一直是我心中的护国大英雄,可生了个女儿却是窝囊废,你说气人不气人。” 易无量附和,“气人!何止是窝囊废,还是个脑补狂。总觉得自己最可怜,其实正相反。就这样的性格,别说成为人上人,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阴发一脸不可思议,心想这张嘴服用过砒霜,有这么骂自己的吗?不过不愧为他的好麻友,敢于自我批评,正视自身过错,单是这一点就强于大多数人。 两人说话间,离去的美少年们陆续返回。 “街上什么情况?” 阴发声音轻柔,对待少年们他总是特别有耐心。 美少年身体微倾,恭敬但不卑微。 “原本很顺利,百姓们也讨论热烈,但阴弦公主府的打手突然出现,冲散了队伍,榜单也被撞翻,现下已经停了。” “得!状元娘出现了,这还玩儿个屁啊。” 小王爷阴发不满。 易无量怕他为了面子真做出冲动之举,出声安抚,“无妨,目的已经达到,收队!” 易无量优雅的吸着奶茶,“她掀翻了榜单又能如何?有些帽子戴上了可不好轻易摘掉的。” “你还是不了解她,今日她砸我摊子可不是为了泄愤,而是另有目的……” 第20章 头脑发热入王府 易无量垂眸思索,有些不确定道:“她是在向我……宣战?” “聪明!” “为什么不是你?榜单可是你发的!” 阴发得意,“可她不敢动我。” “合着她只敢欺负我是!”易无量暴跳。 “马儿专挑壮的牵,柿子专挑软的捏,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易无量无语,只能对着门外怒骂,“母之,诚彼娘之非悦!” 面对爆粗口的名门贵女,阴发并不觉得有失教养,反而认为她坦率可爱。 若是让易无量知道他此时的想法,她肯定会说:少年,你看我时的滤镜太重,请关掉美颜,关掉瘦脸…… “下个月,阴弦要办场酒宴,到时候你自己小心些。” “她会邀请我吗?” “说不定就是给你准备的场子。” “那你保我。”易无量没有骨气道。 阴发摇头,“我保不住你!阴弦之所以不敢动我是碍于我爹的面子,可我爹面子也只够罩我一人,再多就不行了。” “那谁能保我?” 难不成让她只身赶赴战场?她也是看过宫斗小说的人,无良公主什么的最难缠了,而且毫无下限。 阴发也有点担心,给她支招,“有一个人可以帮你,有他在,你可以在阴弦面前横着走。” “谁?” “你未来的夫君。” 易无量跌坐回椅子,“那算了,我俩不熟。”自己划清界限还来不及,怎可能找上门去。 阴发坏笑,“哟,还记仇呢!你的钱又不是人家宁王抢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怨不着他。” 易无量不满,“你别诓我,咱们茶壶里煮饺子,心里有数。” “宁王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你和他睡过?” “你放屁。”阴发弹跳而起,手指怒骂,亏他方才还在担心她。 “那你还接,也不嫌臭。” 易无量拿起奶茶一边思考,一边朝外走去。 见她离开,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美少年突然出声,“王爷似乎很喜欢她。” 阴发笑的愉悦,反问:“你呢?你喜欢她吗?” 美少年诚实回答:“与易姑娘在一处时总是很放松。不像其他人,需要时刻提防。” 阴发无奈摇头,“你要记住,越是这样的人越要防备。” 美少年不解。 阴发柔声解释:“美好的事物总能让人心驰神往。人亦如此,越是美好越能让人心甘情愿的为其付出,甚至是献出自己的性命。你看她母亲房荷清,无数将士为她赴汤蹈火死而后已,可最终他们也没能保住他们的女将军,这样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要好好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之人。 话说易无量离开后,脚尖一转朝宁王府走去。 对方拿了她“巨额财产”,她找他帮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这么想着,她迈开的步子就更大了。 “这就是宁王府啊!”大门可真气派,黑色朱漆、金色门钉、五爪团龙门扣,两侧还有侍卫把守,一看就是权贵府邸。 可易无量看到侍卫时忍不住笑了,他们身穿银甲,头戴银盔,脚踩银靴,妥妥的银角大王是也。 “什么人?”银角大王一号喝问。 易无量打了个哈欠,行至台阶,然后一屁股坐下。 “我是你家王爷相好,有婚约的那种,赶快去通报一声,说我有事找他。” 银角一号狐疑地看着她。王爷有婚约全禹都知道,娶的是左相府嫡女易无量。可相府嫡女,金枝玉叶,怎么看都不像是眼前这位走路外八、头发凌乱的小丫头片子。可若说不是,禹都城敢戏耍宁王府的人还没入轮回呢! “怎么办?”银角一号问二号。 二号蹙眉,“去问问立哥,出了事有他顶着。” 二人默契击掌,一个继续站岗,一个调头往王府内跑去。 易无量被请进王府后,领路的人便消无声息的消失了。这是要给我下马威?还是另有意图? 兜兜转转了几圈,竟然一个人都没遇上。 “嘿嘿!”忽然,她抿唇偷笑。 躲在暗处的李立不明所以。 易无量慢悠悠的在府里闲逛,一边欣赏美景,一边寻找人迹。 很快,一只银靴出现在假山一侧。 “躲在这里干什么呢?你家王爷知道你们在偷懒吗?” 不知什么时候,易无量已经站到了假山顶上,俯视两位银角大王。 侍卫一惊,抬头猛然看去,果然看见王妃,她手里还提着两只精致的绣鞋。 “王妃!” “嗨!叫什么王妃啊,我还没过门呢,请叫我正道的光。” 这是什么称呼?两个侍卫摸不着头脑。 “你俩任务失败,去院子里等我。” 说完,易无量唱着歌走了,“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晃晃悠悠一个时辰,易无量已经找出了几十号人。侍卫、婆子、丫鬟、厨子……被找到的人都被她安排在一个院子里,场面很是热闹。 从宫里回来的阴蠡看见这一幕眉头微蹙。 李立在阴蠡发飙前解释:“按照您的意思,我们让人都暂时躲了起来,让王妃自己去找到书房的路。可谁知王妃会错意,以为咱们是在和她玩捉迷藏,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阴蠡无语,他只是担心对方看到满园子的侍卫会害怕,这才想着让他们躲一躲,谁知对方…… “她这脑回路还真奇特!” “那现在怎么办?”李立问。 “放那些人回去干活,没被找到的赏半个月月钱,就当是在陪她玩。” 说完,阴蠡从易无量的身边路过。 “跟上!” 易无量见正主回来了,赶忙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你来找本王做什么?” 阴蠡摘掉头顶发冠,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见他也不招呼自己,易无量只好自己找位置坐下。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阴蠡的问话,而是仔细打量起这位禹国第二有权势之人。 如果以十分制计算,宁王阴蠡的五官拆开来看都很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只能算是中上。不过有气质加分,颜值可以到八;身高不错,在古代算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但也不是最高的,给九;体格健壮,虽然身体被衣服包裹,但上肢肌肉线条明显,应属于穿上显瘦脱了肯定有肉类型,十分;至于人品……在他还钱之前,零分! “如何?”阴蠡好笑的看着她一语不发。 易无量审视的眼神太过明显,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敢如此淡定的上下打量他。 易无量直言,“接近七分。” “那满分多少?”阴蠡笑问。 “十分!” “哦?本王有哪一点令你不满意的?” 人品!易无量不敢直说,嘿嘿一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见她不说,他也不勉强。 “你找本王什么事?” 到了此时,易无量突然有点不敢说了。 之前她能理直气壮的来宁王府,主要还是觉得对方拿了自己的钱,找他帮忙理所应当。可现在见了本人,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威压,她突然就不这么想了。理智告诉她,对方并不欠她的,而且他是禹都第二有权势之人,自己不过是个朝臣之女,如此莽撞上门着实有些头脑发热。 回想她刚刚还大言不惭的给宁王打分…… 易无量越想越害怕,不知不觉背上沁出一层冷汗。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她对着宁王恭敬大礼,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逃走了。 第21章 来自地狱的请柬 逃跑虽然有些丢脸,可是比起丢命,脸为何物? 见易无量慌不择路的离开,李立踏进书房。此时,阴蠡神情明显不悦,甚至夹杂着点烦躁。 他试探道:“王爷,王妃她……” 阴蠡出声打断,“别问我,我也不知。” 他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对方这是唱的哪一出。 作为阴蠡最得力的副手,李立提出建议,“不如我去问问小王爷,王妃就是从他那里过来的。” 阴蠡想了想,觉得可行。嗯了一声后,吩咐道:“速去速回!” 李立离开王府后,快马加鞭前往三月院。 听见门房通报李立来了,阴发撒腿就往后门跑。 “小王爷这是要去哪儿啊?”也不看看自己的小弱缺身体,跑得掉嘛! 阴发尴尬的转头,陪笑道:“这不是李副将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李立抱拳行礼,“小王爷莫拿我消遣,今日我是奉王爷之命前来问你件事情。” 阴发将自己近日的举动从头至尾过了一遍,值得宁王来教训他的只有一件事,遂立即开口:“首先声明,这事儿可不赖我,都是易大小姐的主意。” “哦?是吗?可榜单是小王爷亲自颁发,你如此推脱谁信呢!况且你是王爷,她是臣女,她能指使得了你?” 阴发语塞,但锅还是要甩,“我发誓!这次真的和我没关系。我就是收了她一副麻将,答应帮她解决付筠岚那个麻烦精而已。你若不信,等到下个月阴弦的酒宴,看看阴弦会不会对她出手,就知晓我是否清白了。” 连接前后之事,李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但他还是说道:“即便如此,小王爷助纣为虐也是要罚,至于怎么罚等我家王爷想好了再来通知您。小王爷好自为之,告辞!” 阴发还预狡辩,可是李立已经大步离去。 几位美少年鄙夷的看着立在原地的阴发,纷纷背过身去。 “真不是我怂,你们看他的样子,和他家阎王一个样,吓人得很。” 说完,他自己也颇觉丢脸,离开三月院去别的地方“疗伤”去了。 回到宁王府,李立把套来的话转达给阴蠡,阴蠡这才知道对方原来是来求助的。可是易无量离开前明显是在害怕,不像是对未来即将面临的厄运而害怕,倒像是在害怕他。 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李立。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猜有两种可能。” “说来听听。” “这第一种可能是王妃受到了小王爷撺掇,头脑一热来的王府。可来了以后意识到自己太过冒失,恐会触怒王爷,便心生惧意,匆匆离去。” “有道理,第二呢?” 阴蠡来了兴趣。 “第二种情况嘛,是惧怕王爷您本人。” 见阴蠡脸色晴转阴,李立赶忙继续,“说句实在话,王爷您身上杀伐之气极重,普通人见您站都站不稳,何况区区弱女子。王妃以前也许是远远地见过您,被您英武帅气的外表吸引,但真正面对面今日还是第一次,一下子被震住也是情有可原。” 阴蠡脸色稍霁,“所以是我吓跑了她?” 李立坚定摇头,“我更倾向于第一种猜测。从亲疏关系来看,您与阴弦是血亲,王妃还未过门,相比之下肯定前者更亲。王妃应是想到这一层,所以临时改了主意。” 阴蠡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窗外。 片刻后,“酒宴当日,让千相跟着她,有她在阴弦不敢造次。若是敢,直接拿下。” “是!那千相以后还回王府当差吗?”李立试探。 阴蠡摆手赶人,“让她去问易无量,若是对方留她便不用回来了。” “是!”李立领命离开。 皇帝阴跖有十儿六女。阴弦乃四妃之一贤妃所出,行二,故被称为二公主。二公主自小便是禹都第一恶霸,地痞流氓见了她都得绕道而行。只要她出街,百姓们都闭门不出。 为此,皇帝将她禁足公主府,无召不得出门。但即便不出门,阴弦还是能想尽各种办法祸害他人。 时间一久,禹都流传出几句童谣:夜啼哭,阴弦出。阴弦出,恶鬼伏。阎王预改生死簿,又怕地狱降不住。不如留其在人间,静待佛子除奸邪。 佛子是谁?禹都百姓都传是阴海。 阴海是皇帝长子,同样是贤妃所出,因沉迷佛法于十二岁遁入空门,皇帝亲赐法号忘海。忘海常年游历在外,四处修行,已有数十年不曾归家。 有传言说,忘海归时,便是阴弦祭日。 易无量将阴弦的过往打听的一清二楚。在听到阴海的事迹后忍不住感慨:“居然真的有人能同时生出魔丸与灵珠。贤妃娘娘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阿颜没好气道:“小姐,你还是想想怎么能不去那酒宴。” 易无量摸摸她的发髻,“公主宴请,不去是要受罚的!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对策,阿颜你就放心。” 阿颜好奇的凑上前,“能和我说说吗?” 易无量凑到她耳边低语,“我打算让史季以史太师的名义向我下帖,邀我去太师府作客,这样我就有合理的理由不去公主府了。” 阿颜眼睛顿时一亮,拍手叫好,“对呀!史太师的邀请就是陛下也得赏脸,不去她的公主府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就知道小姐有法子,给你竖个大拇指!” 然而,事与愿违。 易无量还没高兴几日,就收到了阴弦专门为她定制的“请柬”。 这请柬如同来自地狱,散发着死人的气息。 她阴沉着脸看完上面的内容,紧握请柬的指节血色尽褪。 孕妇表演杂技。 盲童躲避猛虎。 老人生死猜谜。 阴弦特意准备了三场“精彩”的表演,等候她大驾光临。 “能报官吗?”阿颜很害怕。 易无量摇头,“仅凭一张请柬如何能治罪一国公主。” “那我们该怎么办?” 易无量擦掉她的眼泪,轻声安抚:“让我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漫漫长夜,无心入眠。易无量提了壶酒爬上了房顶。 看着头顶满月,吹着徐徐凉风,她烦躁的情绪得到了片刻的纾解。 “许久未曾饮酒了,真舒服啊!” 她伸了个懒腰,半躺着赏月。 酒过三巡,微醺。她摇了摇酒壶,空了,有些后悔只拿了一壶。 “算了!”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月色正好,赋诗一首。因定三生果未知,繁华浮影愧成诗。无端坠入红尘梦,惹却三千烦恼丝。” 她拔掉头上发簪,一瞬间黑发如瀑披散开来,随风飞舞。 “既然都是烦恼,干脆剪掉,烦恼尽去!” 匆匆赶来的易无悔见妹妹披头散发的站在屋顶,还嚷嚷着要剪头发,顿时脸色黑如锅底。 “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第22章 家庭讨论 “嗨!无悔兄!” 酒劲儿上头,胆也肥了。易无量站在房顶朝他打招呼。 易无悔扶额,指挥护院去取云梯,准备亲自把醉鬼抓下来。 半掩院动静不小,云梯到时老夫人及众人也赶到了。 见宝贝孙女在屋顶发疯,难得有了怒意,“准备醒酒汤。无悔,把人带到自在堂。” 随后又道:“闲杂人等都散了,今日之事不得外传,违令者杖毙。” 易无为不知自己在祖母那里算不算“闲杂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他决定遵从本心,硬着头皮跟去了自在堂。 离开前,贾姨娘扯他袖子不让他过去。 “你去做什么?” 易无为难得强硬,“姨娘与妹妹先走,我去看看。” 易昭昭冷笑嘲讽,“热脸贴冷屁股!想跟你自己跟,我们可我不想自讨没趣。”府里上下谁不知道,他们娘仨是外人,只不过这话她不敢说而已。 自在堂。左相府熄灯最早的地方今夜灯火通明。 易无量被哄着喝下一碗醒酒汤,脑袋总算清醒一些。 老夫人手捻念珠,见她清醒,看了眼易晟。 后者会意,沉声训斥:“无量,你深夜不睡觉在屋顶闹腾什么?你瞧瞧,全家人都被你扰得不得安生。” 易无量跪在地上,不吐只言片语。 薛婉淑、易无为轮番上前,可无论谁劝,她就是闭口不言。 老夫人无奈,“既然你不想与我们说,那便去与菩萨说!今夜小佛堂很凉快,跪上一夜醒醒神。” 易无量磕头谢过,起身朝佛堂走去。 待看不到人,老夫人命令道:“去!把阿颜带来。” 睡眠极好的阿颜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自己,迷迷糊糊被人拉着往外走,迷迷糊糊……看到了满屋子的人! “老夫人……” 惊醒后的阿颜就要下跪,被薛婉淑柔声打断:“不必拘礼,我们找你来是有事问你。” “夫人您问。” “无量今日是不是有心事?你日日跟在她身边,肯定知道些什么,对!” 阿颜低下头思索着:小姐没说不可以告诉别人,可小姐自己没说她是不是也不应该说。小姐今日确实心情很差,但自己说了小姐会不会心情更差。 思来想去,阿颜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团乱麻。 “阿颜,无量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我们都很担心她。” 易无悔蹲在阿颜身边,小声告诉她:“她现在就跪在小佛堂,佛堂湿冷,我怕她生病。你知道,她生病不爱吃药,怎么喂都不肯吃,每次生病都要拖上许久才能痊愈。阿颜,现在只有你知道原因,你晚说一刻她就要冷一刻,不要再隐瞒了。” 阿颜缓缓抬起头,有些纠结,可终究还是担心易无量,袒露道:“小姐收到了一封请柬,很坏的请柬,是二公主派人送来的。” “请柬在哪?” “在小姐梳妆盒的抽屉里。” 老夫人看了眼敏芝,“你亲自去取。” 敏芝回来后,请柬被几人传阅。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屋里的气氛跌至冰点。 “都看完了,说说你们的想法。” 老夫人声音冰冷,她已经许久未曾动怒过了。 易无为站起身,“孙儿见识浅薄,不如由孙儿先说,只当抛砖引玉。”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家庭讨论,内心难免有些紧张。 得到老夫人的首肯,他鼓足勇气道:“首先在事情发生前,请柬内容真假难辨,指望官府不切实际。既然不能走官路,那便走御前。以陛下之英明,即便最后证明是虚张声势,酒宴也办不成了。” 易晟看向易无悔,“你觉得呢?” 易无悔手指敲击桌面,“可以,但却没有必要。” 他指出不可取之处,“以二公主的行事风格,没了酒宴还有花宴、诗宴、歌舞宴。只要她想,就有无数的宴会等着我们。难道为了无量的安全,要次次过御前?” “我们可以向陛下求一道旨意,避免无量与公主接触。” 易无为提出另一条思路,但易无悔还是摇头。 “同样的问题。旨意陛下给了,可二公主就不能要求别人如法炮制陷害无量?此女狠厉,远比你想象的要可怕。你想过没有,无量为何不肯开口?还不是怕连累我们,想要自己承担。无为,你志在刑部,看待问题不能片面。” 易无为起身对着易无悔深深一礼,“无为受教,谢大哥指点。” 从小到大,他的功课都是易无悔在指导,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与大哥的距离正在逐渐拉近,可如今看来他们之间还有一道深渊。 “说了那么多,那你的想法呢?”易晟问道。 易无悔冷笑,“儿子不才,认识一些朋友,也许他们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易晟扶额,出声打断:“你们小辈有些事情还不清楚。都下去,这件事让我与你们祖母再商议下。” 离开自在堂,易无悔与易无为一起前往小佛堂。 原本易无量跪在蒲团上打瞌睡,听见脚步声靠近便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大哥、二哥,你们怎么还不去睡觉?明日还得去书院,早些回去歇着。” 易无悔将她扶起,“我们是来接你回去的,走。” “可是祖母明明说让我跪一夜的。” 易无悔摸了摸她柔亮的发丝,“阿颜都交待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回去不准责罚她,一屋子的主子,她不说也不行。” 易无量像是皮球泄了气,一下子蔫儿巴了。 易无为则不满道:“都是一家人,理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还是你告诉我的,怎么自己到忘记了。” 看着易无为挺胸脯的模样,一股暖流自心田流出,流置四肢百骸。 她一手挽一个,什么话都没说,笑着往半掩院走去。 自在堂。 “涉及贤妃,此事过御前也无用。” 易晟无奈,都是老一辈的纠葛,断不清了。 “既然御前无用,那边直接找贤妃。” 易晟惊道:“母亲明日要进宫?” 老夫人点头,“贤妃心里有怨气理所应当,可是祸不及儿女。她这次若是任由二公主胡作非为,那就别怪咱们出手狠辣了。” “那陛下那边该如何解释?” 老夫人冷笑,慢悠悠的说道:“解释?一个连女人都护不住的皇帝还有脸要解释?不杀阴弦与阴海是他对贤妃的承诺,与我们何干?我们与贤妃之间可并无承诺。杀一个双手沾满血的公主,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易晟不再多言,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母亲威武。” 怒了一夜的老夫人终于笑了,“无量拍马屁的手势连你也学会了?看来你没少关注自己的女儿嘛。” 易晟正欲自夸,又听到老夫人说:“就是骗女儿没钱有点不要脸。” 易晟起身行礼告退,红着一张老脸逃了。 第23章 贤妃是个定时炸弹 转天,在敏芝陪同下,老夫人穿戴一品诰命服准备入宫。门口车驾早已备好,坐的是左相府最华贵的马车。 易无量原本要跟随,可老夫人命其在府里等消息。 “今日无悔在家,你的大部分疑问他可以为你解惑。至于宫里的会面,你还不够资格。无量,有些事情只有在你达到一定位置时才可以接触,否则行差踏错半步就会招来杀生之祸。你如此聪慧,应该知晓祖母深意。” 她苍老的手拍了拍易无量扶她的手臂,随后乘车离去。 易无量转身往府内走去。 行至不遮院,易无悔正在院子里看书喝茶,见妹妹前来笑着招呼她入座。 “二哥回书院去了?” 今日可不是书院休沐的时间,能坐在这里与她闲聊喝茶的也只有院长。书院的先生与学生无故是不允许旷课的。 易无悔给妹妹斟茶,把她喜欢的点心推倒她跟前。 “为了你的事,无为一早来找我告假,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担心你。不过他的假条我没批,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帮不上忙,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花心思在学习上,提升自身能力。科举将近,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易无量很是赞同。就像未来的高考,在过来人眼中是人生的分水岭,但在许多年轻人眼里只是选择之一。她自己也是在经历过高考后才明白为何长辈们如此看重一场考试,抛开个例,对于普通人而言,学校代表着资源与人脉,越是名校资源越好,人脉未来的成就越高。只要能抓住并合理利用它们,就能拥有一个不错的未来。 易无悔是过来人,再加上他天纵奇才,看待事情比常人更加透彻,易无为听他的准没错。 “大哥,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她已经从阿颜口中得知她离开自在堂后发生的事情。在她心中有些疑问盘旋不定,若不问清楚以后怕还会惹大麻烦。 易无悔让她随便问,知无不言。 “二公主暴虐成性,为何陛下只是禁足,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她。” 易无量不解,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陛下对二公主的处置也不该如此草率。 “这就要说起陛下与贤妃娘娘的过往了。” 易无悔喝了口茶,润了润嗓。 “当年陛下登基时,朝廷刚刚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大半国之蛀虫被拔除,朝廷陷入短暂内乱。当时,炽国派使团觐见,窥见朝廷暗流涌动,便告知其君王出兵攻打边境。然而,炽国国君并未答应,只是提出要娶一人。” “贤妃娘娘?” 易无悔点头,“当时皇后还不是皇后,但贤妃已是贤妃,大皇子阴海也已经降生。若非意外,贤妃会登上后位。” 易无量感叹造化弄人。 “所以是陛下舍弃了贤妃?还是贤妃舍己为民?” “贤妃是陛下的青梅竹马,也是陛下最宠爱的女人,他自是不愿将贤妃嫁与他人。可身为皇帝,身不由己才是常态。面对朝臣谏言,大族威逼,贤妃不嫁也得嫁。” “那她怎么又回来了?” 易无量其实能猜到原因,但时空不同,她不确定是否与她猜想的一样。 易无悔解释道:“贤妃嫁去不到一年,国君病逝,新君继位。为彰显两国友好,新国君将贤妃送回。贤妃回来时还带着出生不久的阴弦。” 虽然与自己预料的一样,可阴弦的身份引起了她的好奇。 “那阴弦是谁的孩子?” 出生不足一年,这个孩子的身份就很难界定。 易无悔并未回答,而是说道:“贤妃回来时,皇后的册封大典已经结束。许多人惋惜,如果她能再早回来一点,也许后位还是她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生与后位无缘。” 再往后的事情易无量已经知晓。 她一边喝茶,一边思考易无悔刚刚告知的皇家过往。可品着品着,她察觉味道不对。当年贤妃和亲想必是秘密进行,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自己没有打探到也不奇怪。可奇怪的是,既然这个故事能被她知道,那就算不上皇家机密,朝廷官员、世家大族的掌权人应该也知道,那他们为何没将此事流传开来,易晟又为何要说有些事情小辈们不清楚。 照这个思路想下去,易无悔刚刚告诉她的故事可能只是可以被告知部分,这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具体是什么秘密呢?易无量陷入沉思。 易无悔也不着急,就在凉亭喝茶看书等着她。 易无量找出故事中的关键词,后位、被逼和亲、国君病逝、不足一年、新君友好、送人回国…… 越想她身上的鸡皮疙瘩就越多,不会,难不成…… 她惊恐的看向易无悔,后者也笑眯眯的看着她。 “你猜到什么了?” 易无量理了下思绪,“我不确定。” “你只管说,对与不对在你说完后我都会告诉你。” 易无量嗯了一声,将自己的猜测缓缓道来:“陛下当年允诺贤妃后位,贤妃并未拒绝,这说明她并非对权势毫无兴趣。相反,她十分期待能够成为皇后。后来陛下在朝臣、世家大族的逼迫下妥协,明面上假意说服贤妃去和亲,暗地里与贤妃谋划害死炽国国君,国君一死贤妃归来,既堵住了朝臣的嘴,也接回了心爱的女人,两全其美。只是到了炽国的贤妃没想到,她走后不久皇帝就册封她人为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易无量感叹,恋爱脑最苦命,但能醒之人除外。 “经此一事,贤妃失去了爱情,但也迎来了新生。到了炽国,她与新君勾结,按原计划害死炽国国君,扶持新君登基,还安然生下了阴弦。新君继位后,为表示感谢,将她们母女二人送回禹国。” 易无悔微笑点头,“还有吗?” 易无量嘿嘿一笑,“还有一点点,这点是我自己瞎想的。” 她倾身凑到易无悔跟前,小声道:“我猜炽国新君给了贤妃两个选择:一是送她们回国,安稳度日;二是留在炽国,以残害他国国君为由帮他牵制陛下。” 易无悔笑意更深,“你觉得贤妃会选哪个?” “要是我就选后者。”易无量推己及人,“禹国已经没有后位在等着她了,回来还要看陛下那张虚伪的脸、受族人摆布,肯定不乐意。倒不如留在炽国,什么都不用做,享受皇族给她的优渥待遇,搜罗俊美少年伺候自己,岂不惬意?” 听到俊美少年伺候,易无悔拍掌大笑,没想到易无量还有这样的心思。只是不知宁王阴蠡听到这话会作何反应。 易无量撇撇嘴,有些小激动:“你先别笑了,快告诉我,我猜的对不对?” 易无悔对她竖起大拇指。 “差不多。” “那就是还差一点。” 易无悔缓缓收起笑容,平复气息。 “首先贤妃和亲并不是炽国国君提出,而是陛下一手促成,贤妃也是去了炽国才知道。当时禹国国库并不充盈,不适合打仗,所以陛下便另想办法解决危机。” 易无量啧啧了两声,表示不屑。 易无悔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二公主阴弦确实是陛下的子嗣,贤妃也是到了炽国才知道自己怀孕。不过炽国国君仁善,并未伤害她的孩子。” “那她还杀了炽国国君,岂不是忘恩负义?” 易无量义愤填膺,对贤妃的印象大打折扣。心想人家放过了你的孩子,你却要了人家的性命,心也忒黑了些。 易无悔敲了下她的脑门,“帝王心思变幻莫测,贤妃不过是自保而已。” 易无量揉了揉被敲疼的脑袋,“那如今宫里的贤妃是谁?” “是贤妃身边的贴身婢女,就是她护送阴弦回来的。” 易无量这下明白了。如今宫里的“贤妃”就是陛下的“脸面”。 只要百姓不知道,贤妃就还是那个陛下的宠妃,从未出过宫,居四妃之首,尊贵无比。只要事情不败露,在百官记忆里,贤妃就是被炽国国君求去,为和平“牺牲”,如今事了无需再提及。 可对于陛下而言,真正的贤妃是个定时炸弹,只要自己做了令她不满意之事,比如杀了她的女儿,她便会揭露自己献妻求和的卑劣之举,让他名声扫地,成为诸国笑柄。 “那陛下可曾想过杀了贤妃,一劳永逸?” 这样说虽然很残忍,可古代帝王极看重身前身后名,贤妃之举犯了皇帝忌讳,没有哪个帝王会选择一直忍耐。 易无悔叹气,“陛下不是没试过,可炽国新君将其藏得极深,到现在都未曾找到贤妃的蛛丝马迹。” “那祖母进宫岂不是无用?” “那倒未必!” 易无悔将茶倒满,“陛下不能杀的人别人未必不能杀,只看她是不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那我是不该惹的人吗?”易无量明知故问。 易无悔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第24章 法外楼 易无量花费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在不遮院,从易无悔那里了解到许多皇家密辛。与此同时,她得出一个结论,易无悔绝不是书院院长那么简单,以及皇帝是个不择手段之人。 中午用过午膳,她“满载而归”地离开了不遮院。 申时三刻,老夫人的车驾终于归来。敏芝扶老夫人回房休息,直至晚膳后才将众人召集到自在堂。 “祖母。” 易无量坐到她身边,老人疲惫的模样让她有些自责。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对着众人说道:“贤妃已经答应与二公主沟通,但二公主是否会取消宴会还得看她自己的意思。贤妃唯一能保证的,是二公主不会动无量分毫,否则左相府可以自行处决,她绝不会过问。” 易无量皱眉,这个结果她并不满意,但她也知道老夫人能做的也仅是如此。 她轻喊了一声祖母,张了张口但终究没能说出想说的话。 老夫人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祖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那件事只能暗中想办法。距离酒宴还有些时日,你能做的还有很多。” 易无量起身,在地上给祖母磕头。 “请祖母教我。” 敏芝将她扶起,重新坐回老夫人身边。 “祖母早已不理俗事,能教给你的东西不多,只能告诉你浅显的道理,比如有些事情是我们把它想复杂了,只要理清头绪就并不难解决。化繁为简,思路必现。” 回到半掩院,易无量毫无睡意。她兴致缺缺的斜倚在软榻上,反复咀嚼老夫人的话。 化繁为简,理清头绪。 易无量重新展开请柬,视线如笔,重新“书写”了一遍上面的字迹。 在写到“表演”内容的时候,她突然坐直了身体,眼睛迸发出喜悦的光芒,她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时间紧张,她披了件外袍小跑去了不遮院。 易无悔正打算休息,听到外面的动静开口询问:“梓乡,谁在外面?” 梓乡推门进屋,“大小姐来了,有急事要见您。” 易无悔正要让梓乡将人带去书房,就见易无量疾步进屋,还毫不避讳的进了里间。 “无量啊!”这一声喊出了老父亲般的无奈。 易无量只当没听见,见易无悔的被窝已经散开,赶忙爬上床,将两只冰冷的脚丫子伸进去。 易无悔扶额,摆了摆手让梓乡出去。 “有话快说,说完赶紧回去。” 易无量嘿嘿一笑,表明来意:“我听说禹国有个情报机构,叫法外楼,大哥知道怎么联络他们吗?” 易无悔蹙眉看着她,不解道:“你找法外楼做什么?打探消息?” 易无量点头,从怀里掏出请柬递给他,“我仔细想了下,如果请柬上的内容属实,那禹都城近日肯定发生过类似孕妇失踪、孩童与老人走失的事情。按照常理,有人失踪其家人肯定会报官,可短期内这么多人失踪,官府那边却没有丝毫动静,你不觉得奇怪吗?” “所以你的猜测是?”易无悔反问。 “要么官府压下了消息、要么有人给了家属封口费。我想请法外楼帮我调查近日是否有人去官府报过人口失踪,如果有是哪些人家,这些人家报官后怎么样了;如果没有那是否有穷苦人家一夜暴富,或者突然举家失踪等现象。依照法外楼的实力,短期内肯定会有结果。” 听完她的话,易无悔明白了易无量所图,看来她不打算让宴会如期举办,或者即便是如期举办,她也不打算让这件事悄无声息的结束。 “若将事情公开,后果如何你可曾想过?” 易无悔严肃的看着她。 易无量当然想过,可她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她做不到坐视不理,但她会尽力不牵连家人。 思及此处,易无量心里感慨:为何不是穿越到仙侠世界,那样她就能修炼成绝世武功,单枪匹马的行侠仗义了。 易无悔看妹妹已然有了自己的计划,便也不再阻拦。 “法外楼有其固定的联络方式,要想与他们做生意,就必须按照他们的规矩来。天亮后,你一个人带上五十颗金莲子去城南李吉铁匠铺,到了那里铁匠会问你铸什么器具,你只需要说打造一只金耳朵即可。铁匠收了金莲子会告诉你会面时间与地点,你按照要求找过去,自会有人接待你。” 易无悔不打算陪易无量去。雏鹰要翱翔九天就必须经历折断翅膀、推下悬崖、命悬一线,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易无量如释重负,瞌睡也找上了门。她懒得再回自己的院子,拉起易无悔的被子倒头就睡。在现代,兄妹俩睡一屋没什么好奇怪的,反正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易无悔瞪大眼睛愣在那里,她睡这儿,自己睡哪儿?不对不对,她怎么能留宿在男人的房间呢!这丫头真是…… 深夜,“苦命的”易无悔抱着裹在自己被子里的易无量回到半掩院。走到一半时,臭丫头已经打起了小呼噜,偶尔还唧嘴。他是又好气又好笑,懒得再与她计较。 看着她沉睡的小脸,易无悔突然觉得很安心,直到现在他才有种兄妹相互依靠的感觉。 清晨,太阳这颗大卤蛋刚冒头,易无量就已经穿戴整齐出门了。 城南李吉铁匠铺并不难找,她到时里面已经传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她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门口的石墩上。 “有人吗?” 推开门,一股热浪裹挟着火星席卷而来,逼得她后退一步。她稳住身形站在原地,打量里面的情况。 只见整间屋子杂乱不堪,摆满了各种铁质器具,种类最多的是兵器,看器型不像是铸给官府的,倒像是给江湖人的。 屋内中间是烘炉,烘炉旁边站着一位上身赤着膀子、下身只着单裤的魁梧男子。男子相貌不错,手中正拿着火钳在炉中灼烧一柄短剑。 “姑娘,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再看得付钱了。” 男子笑着看向她,将短剑转移到大铁墩上开始一锤一锤的锻打。 易无量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他,故意打趣:“不知这一锭银子够看多久?” 男子乐了,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她跟前。 “姑娘出手阔绰,不如将李吉养做外室,放在身边又看又摸岂不更好?” 易无量坚定的摇头,故意压低声音道:“我惧内,不行的。” 李吉还是头一次听到有女人说自己惧内,当即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笑了半天,他才直起身说道:“姑娘着实有趣,因你,我这一日都会很开心。说,来打什么器具?” 易无量则突然严肃起来,本着正经事要正经说的原则,声音清冷,“我要打造一只金耳朵。” 说完,她将一袋子金莲子递给李吉。 突如其来的严肃让李吉略显不适应,但他是生意人,生意人最擅长的就是变脸。 “午时一刻,风满楼一层大厅找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把要询问的事情写好交给他,三日后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他会把结果交给你。” 易无量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李吉见人要走,便打算回去干活儿,可就在此时易无量一个转身朝他走来,让他低头。 李吉不解,可还是照做。 易无量抬手在他脸上一顿揉搓,坏笑道:“一锭银子不能白花,我得摸回来。” 李吉当即又大笑起来,这丫头变脸跟他打铁翻面儿似的,太有趣了。 他又往下弯了弯身子,凑到她面前,“摸脸哪儿够,身上也给摸,你试试,手感很好的。” 易无量摇头,“那不行,那就成你占我便宜了,得另外算钱。再说你身上都包浆了,我对油乎乎的东西可不感兴趣。” 李吉因她的风趣幽默肩膀一直在颤抖,待他的脸被揉搓的通红,易无量才满意的离开。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李吉第一次产生了女人似乎也没那麻烦的错觉。 回到府上,易无量将需要调查的内容整理成文字,在午时一刻交给了白发老者。白发老者真的很老,老到几息后信还没装进袖子里。 易无量真怕他嘎一下就过去了,主动将信塞进他怀里,帮他整理好衣襟,告辞离开。 临走时她小声骂了句:“居然让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年人跑腿,也不怕老头子死后破土而出,找你们午夜蹦迪。” 从风满楼出来,易无量去了探春楼。她还在赶制第一批订单,趁着等消息的功夫往前赶一赶。 到了自己的工作间,易无量全神贯注地开始制作某位贵妇的绒花冠。此冠复杂且装饰极多,上面的各种宝石是她拆了母亲留给她的嫁妆装上去的。还了十万两银子,她已经没钱买材料了,只能拆东墙补西墙。 再一抬头,天已漆黑。 浅喜给她端来一杯奶茶。 “刚刚现煮的,放了红枣红豆枸杞黄芪,喝一口补补气血。” 易无量道谢,接过奶茶猛吸一口,竖起大拇指。 “你们制作奶茶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好喝!” 浅喜开心,示意她多喝点,顺道跟她讲起店里的情况。 第25章 不太平? “自从开张,每天来店里的人很多,有的会买走一些首饰,有的纯来蹭奶茶喝,反正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可其他首饰店就不那么乐观了,因为被我们抢走不少贵客,个别店铺规模较大的掌柜已经向商会提出抗议了。” 易无量蹙眉,“此事可有向我母亲娘家回禀?” “自然是有的,薛家也和商会打过招呼了。商会收了咱们不少孝敬银子,墙上又挂着皇商的牌匾,他们肯定不会多嘴。我担心的是其他商户会不会狗急跳墙,背地里搞小动作。” 浅喜在店铺做工已经很多年,对于商贾之间的手段颇为了解。在商贾圈,正人君子没有,心机小人遍地。你敢断他财路,他就敢跟你拼命。 易无量将此事放在心上,对浅喜交代,“铺子里的人都是母亲筛选,可以放心用。你要留心的是外面的人,特别是新加入的会员。从明天开始所有新入会成员让薛家做背景调查,但凡发现可疑之人就来左相府禀报。” “另外,你将奶茶的配方送到商会,让他们分享给各家店铺,就说探春楼希望大家有钱一起赚,千万别为了探春楼刚开张的热度伤了和气。” 浅喜一一记下,对易无量打心眼里敬佩。奶茶是他们店的特色服务,若是别的店绝对不会分享。可易无量就这么眼睛不眨的送出去了,可见她是有大智慧的人。能跟着这样心善又聪明的人,自己一定会有更好的前途。 离开探春楼,易无量不想骑马,便自己牵着马步行回家。 此时,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大部分店铺也已经关门,只有部分客栈、酒楼和一些小吃摊还在营业。她停在路边买了个芝麻烧饼,烧饼刚刚从炉子里拔下来,热乎乎的香的不行。 易无量尝了一口,“烧饼是好烧饼,就是不会说相声。” 她嘿嘿一笑,边走边吃。 不多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两个披着斗篷的人疾驰而来。 易无量牵着马躲到一边,将烧饼小心塞回纸包里,生怕灰尘弄脏它。 就在骏马擦肩而过,她准备继续前行时,身后传来’吁’的叫停声。 易无量回头。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她看见一张不想看见的脸。 “见过宁王。” 阴蠡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她跟前。扑面而来的气势逼得易无量后退一步。 李立暗道果然如此。 “李立,你先回府,本王送她回去。” 易无量赶忙摇头,“谢王爷,但不必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阴蠡以为她还想在外面逗留,瞬间板起脸,“近期禹都不太平,你这样很危险。听话!让我送你回去。” 原本还想挣扎一下的易无量在听到’不太平’三个字时瞬间就’听话’了,她转头催促李立:“这位兄台你赶紧回去,再晚就看不到路了。” 李立无语至极。暗道:王妃你这脸还能翻得再快点儿吗?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李立策马扬鞭,火速退场。 “王爷,你方才说禹都不太平,为什么呀?”易无量凑到他跟前小声询问。 刚刚她灵光一闪,不知道宁王说的’不太平’会不会和请柬上的内容有关。 阴蠡扫视了眼周围,并未发现可疑人物后翻身上马。 随后对着易无量伸出手,“上来!” 同乘一骑?这是什么骚操作。这老男人知不知道自己还未及笄。 易无量二度摇头拒绝。 阴蠡心里有些不爽了,收回手,冷眼俯视。 “隔墙有耳。要听的话就上马,不听你就自己骑马回去。” 得,生气了! 易无量腹诽:你们男人都这么小心眼儿吗?然后她想到了自己。 沉默片刻,她诚实的回答:“要!” 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背,阴蠡一个腾空旋转给她从后面甩到他身前。这画面似曾相识,貌似是某部古偶剧里曾经出现过。可惜她并不觉得浪漫,脑海中一个男人将另一个男人甩到身前,二人同骑一匹马,两人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易无量一个激灵,不敢再联想。 “现在可以说了。” 易无量侧头仰视着男人的下巴,旺盛的好奇心让她的眼睛在黑夜中格外透亮。 阴蠡用余光扫了眼易无量的巴掌小脸,冷声开口:“一个月前,有城外乡绅来禹都报官,说家中养的佃户逃跑了,让都衙帮忙抓人。原本都衙只当佃户受不住乡绅欺压故意逃跑,所以并未放在心上。直到报官的乡绅越来越多,都衙也察觉事有蹊跷便火速上报至刑部。刑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发现禹都城内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道士。这些道士穿着与普通道士无异,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眼底血色极重,甚是妖邪。就在昨日,刑部查到佃户失踪与道士有关,准备抓几个道士审问,谁知这些道士竟全部都消失了。” “消失了?” 易无量自言自语,顿感后背发凉。现在她有些庆幸遇见了宁王,否则她会不会也离奇消失。 “消失的佃户中可有孕妇、老者、稚童?” 此事听起来与二公主并无干系,可易无量还是决定问一问,以防万一。 阴蠡低沉的嗓音说道:“他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不见的,肯定会有,但女子是否有孕底下的人并未详述。” 说完,阴蠡皱眉问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易无量也不隐瞒,将请柬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这倒是超出了他的意料,阴蠡问道:“你怀疑二公主与邪道有关?” “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对我而言是个值得思考的方向。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说。” 易无量回头看着他,“你知道阴海去哪儿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易无悔告诉她阴海出家后便四处游历,十几年未曾归家,杳无音信。在旁人看来僧人都是这样,独自体验人生八苦,修行修心。但易无量则认为此事放在阴海身上就很可疑,他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即便有意断开与皇室的联系,也不会断的如此干干净净。 这个名字阴蠡已经许久未曾想起过了,他淡淡的说道:“他十几岁就离开皇宫出家修行,最后一次与陛下联系也是在八年前,再往后便无人知晓他的去向,也许是离开禹国国境了。” 易无量又问:“那阴海与陛下的关系如何?” 阴蠡望向远方,慢慢回忆道:“在众多皇子皇女中,陛下最疼爱的就是他。他也很敬重陛下,即便出了家也还是会经常写信回来,给陛下讲游历的趣闻,偶尔还会送礼物给陛下。可是不知为何,八年前他突然没了消息,陛下派人四处寻找无果,最后伤心放弃。” 易无量盯着阴蠡的眼睛,“阴海会不会已经……” 阴蠡叹了口气,“也许在陛下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不知不觉,二人已来到左相府门口。 大管家问春见宁王与大小姐同乘一骑,眼中不悦一闪而过。 “参见宁王。”问春磕头行礼。 阴蠡嗯了一身,翻身下马将易无量卡着胳肢窝举了下来。 她堂堂‘七尺男儿魂’,就这么被丢人的举下来。 易无量臊红了脸,“谢王爷相送,天色不早了,王爷快回府。” 问春也跟着附和,“是啊王爷,天色已晚,还是……” “还是留下来吃个晚膳。” 不知何时易晟出现在门口,他笑着与阴蠡打招呼,看起来关系熟稔。 阴蠡看了眼刚刚着急送客的主仆二人,冷哼一声,大步朝左相府内走去。 其实阴蠡也好奇易晟为何突然留他吃饭,直到他看见饭桌上吃的毫无形象的易无量,他懂了。 易晟这是故意让他看一场前所未见的饕餮进食。如此进食方式放在军队稀疏平常,但放在京城贵女圈,那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饭后,易晟亲自将阴蠡送出府。 “王爷感觉如何?” “左相大人又是何意?” 易晟抚须笑道:“小女在家里无法无天惯了,微臣怕她去了王府过的太拘谨。您是知道的,荷清的女儿像她更多一点,做不了大家闺秀。今日让王爷看见,也是让您有个心理准备,若是不想要还请趁早放弃。” “左相觉得本王是在乎规矩之人吗?” 阴蠡声音冰冷,明显不悦。 易晟毫无惧意,微笑送客,“王爷请。” 三日后,易无量拿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消息。 她与易无悔上了三楼雅间,拆信查阅。 “怎么样?” “城外丢失的佃户中有孕妇、稚童与老人,但是没有瞎子。另外,法外楼没有查到丢失人口的去向,所以给了我另一个消息。” “邪道的身份?” 易无悔说出自己的猜测,见易无量点头后好奇追问:“他们可是来自于某个道观?” 易无量竖起大拇指,“这些邪道原本是明镜观的道士,后因修炼邪道以人血炼丹被逐出师门。离开师门后,心有不甘的道士们自立宗派,修建道观,用了三年的时间让道观初具规模,又用了三年的时间让道观有了信众。但信众越来越多,道观却在某日夜间人去楼空,所有道士不知去向。” 易无悔皱眉,“此教何名?” 易无量道:“血九转。” 第26章 副作用 易无悔皱眉,“血九转,应该取自九转还丹术,又称永生炼丹术。在禹国道教中,炼丹、练气、修心是通往永生的三大法门。邪道取血九转为名,就是在昭示以血炼丹获得永生的目的。既然他们自己已立宗建观,又有信众支持,为何又会突然消失?” 易无量有同样的疑惑,但得益于现代悬疑剧、悬疑小说的普及,她多少有点猜测。 “也许是有他们无法反抗的势力胁迫他们为其办事,被迫离开辛苦修建的道观;也许是有势力给予他们无法拒绝的诱惑,迫使他们主动放弃现有基业。不管如何,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他们为何又突然出现?” 易无悔正色,“无论如何,此事你不能插手。” 易无量点头,“我去找宁王,邪道之事本也是他告诉我的,交给他更合适。不过我有预感,邪道与阴弦肯定有某种联系,否则法外楼不会给我这个信息。” “你有何计划?” “我想从阴弦的府邸内部查起。大哥可知阴弦府内的事情?” 见易无悔递来一个眼神,易无量无语,“你别拿看白痴的眼神看我。” 易无悔呵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既然指望不上易无悔,易无量只能去阴蠡那里碰碰运气。前几日两人还同乘一骑,现在应该勉强够得上熟人了。 宁王府。 今日阴蠡在家,李立直接将她引至书房。 第二次来宁王府,易无量学规矩了,脚不乱动、眼不乱瞟,低头垂眸,像极了一位大家闺秀。但见过易无量豪迈吃相的阴蠡可不会被她这幅样子欺骗。 “来找我何事?” 易无量将法外楼的消息转述给他。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此事我会转告刑部,后续调查交给她们即可。你一个女儿家就别再掺和了。” 易无量点头称好。 阴蠡有着古代男子的封建思想,认为女人就该待在后院相夫教子,但易无量是现代魂,对女人能力的认知要更加深刻。她不赞同古代人的思想,但也不会试图去改变,毕竟思想的进化需要经历漫长的时间,而非一己之力所能扭转。 “我今日过来其实还想请教些别的事情。” 阴蠡没说话,等待她的下文。 “王爷对二公主府可了解?” 阴蠡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易无量直言,“府邸构造;人员配置;二公主的生活习惯及癖好。” 阴蠡眉头轻皱,“无量,皇家子嗣的府邸可不是随便能调查的。” 这是阴蠡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但警告意味明显。 易无量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那日同乘一骑的画面瞬间破碎。 沉默片刻后她淡笑起身,恭敬一礼,“是臣女逾矩了,还望王爷宽恕。臣女已无其他事情,就此告退。” 不等阴蠡说话,易无量自顾自的退出书房,朝府门口走去。 此时,她的内心是有些生气的,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见人离开,阴蠡的心里也不大爽快。不给消息就生气?好没道理。 李立进来时阴蠡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与方才易无量离开时如出一辙。他就这道这两人话说不过三句,真为他们以后的日子发愁。 “王爷。” 他喊了一声,没有询问。 阴蠡烦躁,揉了揉眉心,“女人可真麻烦,好像全天下都得顺着她。” 李立听不明白,询问缘由,阴蠡便重复了两人方才的对话。 听完后,李立明白易无量为何生气了。 “王爷,恕我多嘴,就这件事而言我站王妃。您错不在说话内容,而在于表达方式。” “表达方式?” 李立用力嗯了一声,随后解释道:“易大小姐是您未来的妻子,她肯定觉得在您心里她是特别的,就算不是特别的,至少也是亲近的。可您方才说的话像是在警告一个外人,王妃听了自然生气。依我看比起生气,王妃更觉心寒,方才她没哭着离开已经很坚强了。” 阴蠡不语。她是特别的吗?目前而言,两人并没有感情基础,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但自己对她是感兴趣的,这是不是就代表着她不是外人呢? 如果李立的分析是正确的,那易无量对自己的感情似乎要比自己对她更深一点,这么一想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了。 半晌后,阴蠡看向李立,“你去把她追回来,就说我同意了。” 李立脸上绽放出笑容,王爷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得进去劝告。 一盏茶后,李立丧气归来。 阴蠡没见着人,嗯了一声,表达了疑惑。 李立回禀,“王妃去了李吉铁匠铺,应该是去找法外楼帮忙了。” “那你没告诉她本王以及同意了?” “说了,可王妃说还是不麻烦王爷了,以后也尽量不给王爷添麻烦。这不是摆明了要疏远您嘛!要不是因为在马路上,我肯定把王妃绑回来。” 阴蠡有些气恼,易无量可真是个小心眼儿。可这又能怎样呢?人是自己气走的,总不好强拉回来硬要给人家消息。 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挥手让李立下去。 李立离开前提醒道:“王爷,李吉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长得不错,身材也好,听说女人缘极佳。一直以来都是他不想娶妻,并非找不到女人。王妃虽然容貌算不得上佳,但性格却很特别,极易吸引有征服欲的男子,咱们可不能让别人摘了桃子啊。” 他的话不知道宁王听进去没有。主要是他说完就溜了,不敢看王爷的表情。不过不管能不能听进去,他还是希望王爷能警醒些,以免把老婆丢了。 从李吉铁匠铺出来,易无量心情好了许多。李吉居然因为她的一句话洗澡了,想想就觉得有趣。不过消息还得再等三日,能打探出多少也无法保证,她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易无量虽然小时候过的并不好,可是她却在恶劣的成长环境下学习到了许多生活经验。比如花小钱办大事,问八卦找老阿姨等等。在法外楼的消息来之前,她准备去阴弦的府邸蹲点。 俗话说干一行像一行。易无量在公主府附近摆起了小摊,卖的是一些廉价但好看的首饰。由于她能说会道,送首饰连眼睛都不眨,很快便与附近的其他摊贩打成一片。整整一天的时间,她靠一张抹了蜜的嘴白嫖了一碗馄饨、一袋瓜子、一包麻糖。当然还有许多重要的’情报’。 先说说她自己观察到的。据说阴弦府邸的正门从陛下颁发禁足令后就始终处于关闭状态。与之相比,侧门就要热闹许多,每日进进出出不下三四十人。有来送新鲜蔬果的,有来量尺寸做衣服的,还有来与阴弦吟诗作赋的。最后这一类人有男有女,女的是阴弦的好友,易无量认识的不多,可她听小王爷阴发说过,基本上都是榜单上的人。男的清一色是俊美书生,穿着都有些浮夸,唯有一人玉面素袍,像个异类。 她还从其他摊贩那里得知,阴弦是个大色胚,最喜欢长相俊美的穷苦书生,利用他们无钱买书,交不起房租等窘境,提出身体交易。起初书生们格外抗拒,有的甚至宁死不从,可随着得到的好处越来越多,便也半推半就的接受了。现在这些书生气节已无,甚至以此为荣,真真是可惜。另外,阴弦府上隔三差五就要聚会,说是邀请贵女书生对谈学问,其实就是酒池肉林的派对。 傍晚时候,易无量挑着担子尾随’异类’书生回家,在确定其住处后返回左相府。 “那个异类似乎真的很穷。” 易无量坐在书桌前自言自语,手边摆放的是今日消息的汇总。 沉思片刻后,她在异类上打了个圈,回卧房睡大觉去了。 另一边,宁王府。 李立擅作主张派人跟踪了易无量,晚上便将她的行踪汇报给了阴蠡。 阴蠡没想到自己的拒绝带来了这么大的’副作用’,后悔不已。 “早知道她会这样,本王就直接告诉她了。堂堂王妃、左相府嫡女,怎么能去街上摆摊,和市井贫民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我倒是挺佩服王妃的,拿得起放得下,有大智慧。” 阴蠡瞪了他一眼,李立赶忙闭嘴。 “继续派人盯着,保证她的安全。” 李立抱拳,“是!” 天亮后,易无量挑着担子去了’异类’书生居住的地方。 今日她卖的是馒头,她特意让府里的厨娘做小一些。 “卖馒头,一个禹钱三个馒头。”见异类出来,她提高嗓门喊道。 异类书生果然被廉价的馒头吸引。 见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少女,脸上还灰扑扑的,便走过来询问:“你的馒头为何这么便宜?” 易无量打开蒸笼,“我的馒头个小。” 书生一看果然如此,“为何不做的大一点?还能多挣一些。” 易无量摇头,认真讲解给他听。“对客人来说每一餐吃饱就好,个大会吃撑,还多花钱,不划算。我这样就刚刚好,只要多卖一些,挣得是一样多的。” 书生笑了,“你读过书吗?” 易无量摇头,“家里没钱,只够弟弟一人读书,但弟弟回家会教我。” 书生又问:“那你觉得读书人是怎样的人?” 易无量露出两排小白牙,笑道:“是竹子,是梅花,是有骨气的厉害人。” “那如果他们因为没钱给家人治病,卖身给富贵人家呢?他们还是有骨气的人吗?还值得你尊敬吗?” 书生眼睛紧盯着易无量,等待她的答案。 易无量垂首想了想,抬起头笑道:“是!” 书生疑惑。 易无量解释道:“只要他们还没有放弃读书,没有忘记自己的理想,那就还是厉害的人。” 书生脸上温和的笑容淡去,买了三个馒头后离开了。 看不到书生的身影后,易无量坐在小凳子上抛禹钱玩儿,嘴角忍不住上扬。 第27章 眼睛澄澈 易无量将馒头卖光后,回府换了一副扁担前往阴弦府邸。她到时,其他摊主已经帮她占好了位置,热情的招呼她赶快开摊。 易无量一边摆摊,一边与旁边的摊主聊天。 “牛嫂,今天怎么没见二公主的那些相好们上门儿,我还想着多看几眼漂亮书生哩。” 说罢,她将一对耳坠悄悄递给憨实的婆子,表情夸张的说,“这对耳坠是我昨天夜里找出来的,我看了一圈就牛嫂你配戴,你赶紧收着,别让人瞧见。” 牛嫂一看是对桃花状的耳坠,顿时乐开了花。她左右看了眼,嗖的一下将耳坠揣进怀里。 “二丫你就是我亲妹子,来来来,喝碗馄饨暖暖身子。” 二丫是易无量摆摊的名字。 她笑着坐在牛嫂身边,又问了一遍:“牛嫂手艺好,我能吃一大碗。对了,漂亮书生今天怎么没来?” 她伸长脖子张望,看起来急切又渴望。 牛嫂打趣道:“别看了,人家可看不上你这穷丫头。” 易无量噘嘴哼哼一声,埋头干饭。 “你新来的不知道,今天是那个穷书生单独陪二公主的日子。听说那群书生里面二公主最喜欢的就是他,每隔两日就要单独见他一次。” “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我看他长得不错,可也不是最好看的呀。” 牛嫂见她小孩子想法,脸上笑出一堆褶子,甚是猥琐的说:“酒还是辣的好,马还是烈的棒。女人三十猛如虎,越是刚烈的就越招人喜欢。” 说到最后一句牛嫂的音调都拔高了,可见她有些亢奋。 原来熟女内里这么火热呢,那她自己到了三十岁……易无量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往下想。 “公主已经三十了?” “再有两年就三十了。” “那她为何不嫁人,陛下没有给公主相看人家吗?” 牛嫂笑道:“怎么没给相看,但最后都被吓跑了,有一家还给吓出了病哩。听说后来陛下再提二公主的婚事,当官儿的们就要死要活,陛下也就放弃了。” 易无量竖起大拇指,“二公主真乃神人也。” 牛嫂哈哈大笑,给了她肩膀一拳,差点给她送走。 易无量的首饰卖得极好,半天就全卖完了。摊主们留她下午聊天,她推说家里有事收摊走了。 晚膳过后,墨时君脚步虚浮回到自家小院,怀里揣着阴弦给他的五十两银子。这是母亲半个月的药钱,也是他接下来半个月要付出的尊严。 墨时君眼泪滑落脸颊,自嘲道:皆是命数,何不屈服?! 推开门,小院里多了个陌生人。傍晚光线不是很亮,他只看得出轮廓是个女子。难道二公主又派人来了?他双腿发软不敢上前。 “一个禹钱三个馒头。”易无量出声提醒。 墨时君缓步上前,打量起眼前这位穿着华贵的少女。 “你是谁?” 他当然没有忘记这个卖馒头的小姑娘,可此刻他知道那不是她的真实身份。 “是能将你救出火坑的人。” “呵!是吗?姑娘口气好大,在下差点就信了。” 易无量点起一盏灯,示意他坐下。 “你母亲刚刚睡着了,你还是晚点再进去。” 看了眼昏暗的屋内,墨时君点了点头。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有话就直说了。你母亲的病我能治,但天下没有的膳食,你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去交换。你放心,你长得是还不错,可我对你并不感兴趣。在我这里,你无须卖身。” 墨时君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可很快又淡了下去。 “宫里医正都看不好的病,姑娘如何能看好?” 易无量直言,“我对看病一窍不通,可是你母亲的病我确实能治。御药房的医正是不是查不出你母亲的病因?” 墨时君称是。 易无量解释道:“那是因为你母亲的病在心,不在身。” “可我母亲的症状明显,我亲眼所见。” 墨时君还是无法相信她。 易无量便将焦虑症的发症原因、临床表现等现代知识给他讲了一遍。 “有些疾病相关的专业词汇你无法理解,但我想你应该明白焦虑症是怎样的病症了。” 墨时君很久都没有说话,她在消化易无量刚刚所说的内容。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母亲的病是从父亲过世后才开始的,时间越久病情就越重,直到现在连地也下不了,还需人在床边贴身伺候。家里的银钱都被花光了,他将自己心爱的书籍也都卖掉了,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医治好母亲的病。迫不得已,他被其他书生带去了二公主府,开始了没有尊严的卖身还钱生活。现在,有个人告诉他母亲的病可以治愈,他也不用卖身换取,他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看墨时君的样子易无量就知道,他被他母亲的病折磨太久了,他需要时间思考,思考要不要给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 “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日你何时在家?我来找你。” “白日里都可以。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易无量对他露出甜甜的微笑,温柔道:“我叫易无量,左相府嫡女,我兄长是知悔书院院长。你好好想想我的话,人生不过须臾瞬间,浪费了太可惜。” 易无量走后,墨时君站在院内久久无法回神。 深夜,墨时君泡在浴桶里擦洗身上胭脂水粉的味道,他擦的很用力,有些地方已经渗出了血。同样是女人,阴弦令他恶心。 忽然,他脑海中浮现出易无量的身影,长相平庸,身材扁平,全身上下挑不出一处符合自己审美的地方。可她眼神澄澈干净,照见她干净的内心。 墨时君举起洁白如玉的手臂,在烛火下反复打量,“我一身污垢,可配得上知悔书院的教导?” 左相府,易无量找易无悔商议。 “之前我打听过,墨时君在私塾时成绩优异,原本有望进知悔书院读书,岂料突逢变故,竟走到今天这一步。大哥,我想安排他进书院读书,你答应我好不好。” 易无量挽住易无悔的胳膊,恳求道。 易无悔不为所动,“书院有书院的规矩,岂能因私而废。想进书院只有考试这一条路。我可以想办法给他弄到考试资格,但进不进得去要看他自己的能力。” 这就够了。易无量将大哥挽得更紧了,眉眼弯弯的冲他笑。 “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 说完,她在易无悔的脸颊上轻啄一口,目的达成,高兴地哼着小调走了。 易无量表示:俩直男亲脸,毫无负担。 梓乡进屋时,易无悔通红着一张脸呆愣在椅子上。 他疾步过去覆上易无悔的额头,担忧道:“大少爷,您额头好烫,梓乡去请医正。” 易无悔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别声张,我没病,静一静就好。” “可您明明……” 梓乡预反驳,被易无悔打断:“出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了。” 梓乡无奈,只好依吩咐做事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易无悔总算从激动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从小到大,易无量一次都没有亲过他,一次都没有。小时候,他很羡慕别人家的妹妹亲哥哥的脸,没想到今天轮到自己了。虽然这个亲吻来的有些晚,也很不合规矩,可他就是开心,开心到一点都不想教育易无量,开心到不想让她嫁给宁王。 “如果左相府坚决反对,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收回赐婚。” 他手指敲击桌面,感觉自己魔怔了。 昨夜下了一夜小雨,将天空的污浊洗的干干净净,碧空白云,气爽神清。 照顾完母亲早膳后,墨时君坐在院子里等易无量来。 门被推开。 易无量抬脚迈入,晴蓝长袍,白玉发冠,好一位翩翩少年郎。 易无量与墨时君行书生见面礼,撩起袍子坐在石凳上。 “你的家人很疼爱你。” 这一点墨时君极其肯定。 易无量声音愉悦的嗯了一声,直奔主题,“你考虑的如何了?” 墨时君道:“我想先听听你开出的条件。” “好!” 易无量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一间私铺,在城内较隐蔽的位置,只要你答应它以后归你;每月给你足够的银钱生活与学习,直至你考取功名,食朝廷俸禄;知悔书院秋季招生考试资格,但能否进入书院要靠你自己的学识;最后一项,治愈你的母亲。” “如果你还有其他条件可以现在提出来,咱们可以商议。但过了今日我不会再接受任何新的要求,这一点请你牢记。” “够了!” 墨时君突然开口,“这些足够了。” 他可以感受到易无量的诚意,所以无需再谈。 “你希望我做什么?” 易无量道:“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阴弦府邸的一切。” 随后她掏出请柬递给他,“以及酒宴到来前,任何与请柬内容有关的事情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墨时君打开请柬,浏览完上面的内容后脸色很难看。阴弦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她就是虿盆里的毒蛇,入其领地无一生还。 “她是公主,你不害怕吗?” 易无量小小一只,他看不出她的勇气从何而来。 易无量笑的淡然,“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所以我选择先解决问题,而不是担惊受怕。我更奇怪你为何会苟活至今,与你认识的时间虽然很短,可我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人。难道就因为你母亲的病?” 墨时君叹气,“这是我的命数,死也无用。” 易无量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第28章 成为朋友 墨时君将他幼时遇到一位算命先生的事情告诉了她。那位先生很厉害,所算之事无一没有应验,他甚至推算出墨时君会在不惑之年离世。起初他有反抗过,可随着应验之事越来越多,也就放弃挣扎了。一面接受悲惨人生,一面等待死亡来临。 易无量听完后,差点大笑出声,原来征服这个男人只需要一本《了凡四训》,亏她还提出那么多优厚条件,草率了。 “你等我一下。” 易无量匆匆离开小院,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叠纸和一套文房四宝。 “糟糕!忘记买镇纸了。” 今日有风,可她不想进黑漆漆的屋子里写字。 左右环顾,院子里干净的连快石头也没有。无奈,她拿笔杆子挠了挠头。这一挠,镇纸有了。易无量取下头顶玉冠,一头黑发如瀑倾泻。她全然不在意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压好纸张,提笔开写。 写字时的易无量格外安静认真。 墨时君盯着她的侧脸,一看就是两个时辰,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呼!终于写好了。” 古文拗口,可好在字数不多,一本书默写下来不用太久。 易无量将没有封皮的手抄版《了凡四训》递给他,叮嘱道:“这本书你越早看越好,有不懂的地方就记下来,下次见面我讲解给你听。现在,你赶快给我说说阴弦府里的事情,下午我还有其他去处,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墨时君收回盯着她小脸的视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知全部说给了易无量。 临走前,易无量对墨时君说:“今天我就会接你母亲离开,她需要良好的环境辅助治疗。酒宴之前你若想见她就去风满楼点一壶酒,让应声送到探春楼,到时候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墨时君九十度弯腰作揖,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法外楼的消息依旧来的准时。 易无量坐在李吉铁匠铺的后院,认真阅读最新消息。 “有用吗?” 李吉递给她一杯热茶,茶叶还是易无量送来的。 易无量谢过,喝了一口,“若是没用会退钱给我吗?” 李吉诚恳告知:“不退钱是我们的准则。” 这不是某相声团体的服务宗旨么。易无量乐了,法外楼难道是他们的祖师爷开办的? 收起信封,易无量坐在台阶上喝茶望天。 “阿吉,你打算一辈子守在这间铁匠铺吗?” 易无量对李吉的昵称李吉很喜欢,有种朋友间的亲切感,虽然这只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不知道,没想过。我出生就在法外楼,与法外楼无关的事情我从未考虑过。” 易无量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无量又问道:“阿吉,我们是朋友吗?” 李吉笑问:“你想我做你的朋友吗?” 易无量用力点头。 李吉便道:“那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易无量望着李吉明亮的双眼,嘿嘿嘿的笑成了傻子。 李吉看着眼前的’傻子’,荒芜的心田上长出一颗嫩芽。 深夜,左相府。 十天左右的时间,易无量已经收集到了许多情报,可没有一条与邪道有关。 “难道请柬上的内容只是阴弦的恶作剧?” 易无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与此同时,宁王府,刑部派人前来禀报邪道调查的进度。 “灵运山上发现十二具尸体,成年男子四人,成年女子四人,男童三人,女童一人。经调查是同属一户乡绅的两家佃户。死因明确,皆因利器隔开脖颈放血而死。除此十二人外,还有三十七人下落不明。” “现场有留下邪道往返的踪迹吗?”李立面寒如冰,沉声问道。 “灵运山踏青百姓甚多,脚印杂乱,车辙印纵横交错,很难判断邪道踪迹。” “废物!”阴蠡怒斥。 刑部执手慌忙下跪,身体从紧张变成了颤抖。这位王爷美名在外,可凶名同样在外。凡是在他的军帐下待过的人都知道,宁王一怒皮开肉绽,宁王二怒筋骨尽断,宁王三怒人头落地。小王爷阴发因太过顽劣被老王爷送到了宁王的军营,还不到三天时间,阴发就差点与世长辞。这也是为何阴发见了宁王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还是大猫,跑都来不及。 好在阴蠡没有继续发飙。 “之前让你们调查的事情可查明了?” “回禀王爷,已经查明。失踪四十九人中只有两位孕妇,无瞎眼稚童。” “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阴蠡懒得再搭理刑部这群废物,揉捏眉心想着要不要告诉易无量一声。 “她那边进度如何?” 李立知道阴蠡在问谁,遂道:“基本摸清了她想要知道的信息,还从法外楼搞到了阴弦府邸的图纸,比刑部效率高多了。” 那她应该不需要自己的消息了,阴蠡有点小失望。 “还有别的吗?” 李立想了想,挑重点说:“王妃和李吉已经确定了朋友关系,墨时君似乎也很欣赏王妃,盯着王妃看了两个时辰,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你是在故意激怒我?” 阴蠡很不爽,眼睛都眯起来了。 李立本能的感受到危险,强装镇定道:“我只是觉得王爷应该与王妃多走动走动。踏青就是不错的选择,而且灵运山景致极佳。” “这么忙哪有时间。” 阴蠡怒火熄灭,不耐烦的说着。 “我看王爷对刑部的调查很不满意,不如亲自去一趟灵运山勘察现场,顺道带王妃一起踏青,岂不两全其美。” 阴蠡脸部肌肉更加松动,几息后缓声吩咐:“帖子你亲自送去左相府,时间就定在明天。” 李立应是,火速退去。 出了房门,李立抬头仰望星空,深感能活成现在的样子全靠自己察言观色、能说会道的本事。 “哎,生活不易,全靠十八般武艺。” 为了王爷与王妃增进感情,他可真是煞费苦心。 当晚,帖子就送去左相府。易无量收到‘一起去查案的邀请’,一脸懵逼。 “大哥,你觉得王爷是何用意?” 易无悔现在对妹夫无甚好感,张口就道:“我看没安啥好心。” 易无量表示赞同。 “那我要拒绝吗?” 易无悔想了想,“既然帖子上说是去查案,想来多少会与案件有点关系。不如跟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你想要的信息。” “那明天你跟我一起吗?” 看着易无量期待的小脸,易无悔差点脱口答应。可惜明日他必须去书院,只好说道:“明日让无为陪你去。他本就志在刑部,去了也能学些东西。” 易无量立刻为机智的大哥竖起大拇指,对她而言能有人陪着就行。 第一批首饰订单已经全部交付,会员们很满意,付钱时都格外爽快。有的还当场下了第二单,可把应声们开心坏了。 易无量也心情愉悦,她总算从饥寒交迫升级为尚可温饱。不过这次她学乖了,钱一到手就让史季采买珠宝、玉石等制作材料,以免再次发生拆嫁妆贴补店铺的情况。 当然,易无为的那一份她留下了,正好在出城这天交给他。 “这是店里的首次分红,二哥装好。晚上你就别回家了,直接回书院。” 易无为知道,这是怕姨娘和易昭昭再来抢他的东西故意不让他回去,心里感觉暖洋洋的。 他将银票推回给易无量,“你帮母亲还钱的事大哥已经告诉我了,店铺刚开张处处都要用钱,你还是先紧着铺子里。” 易无量心里哦哟了一声,对易无为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家里的三个男人,竟是易无为代表了良心。不像爹和大哥,就知道给自己哭穷。 她把银票塞进易无为怀中,“二哥对我的生意了解太少,等你科举过后来铺子里转转,就知道我有多能挣钱了。” 易无为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小声道了句谢。 一盏茶后,宁王府的车架缓缓从城门驶出。 当内心欢喜的阴蠡看见并排站立的兄妹二人时,欢喜瞬间汽化,消散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他沉声询问一旁的李立。 李立也纳闷,王妃怎么还带家属来了。 “是不是你没说清楚?” 李立犹豫,“我想应该是的……!” 难道是他用的借口引起了误会?看来左相府的人也有不大聪明的时候。 “下次我一定特别注明:请王妃只身前来。那这次……要赶人吗?” 阴蠡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耐烦,“来都来了,让他们赶紧上车!” 李立灰溜溜的请人去了。 宁王府的车驾是皇族规制,比官府规制要更加宽敞豪华。平日里阴蠡几乎不坐车,所以里面的一应陈设全是新的,毫无使用痕迹。 易无量与易无为登上马车时,阴蠡已经调整好情绪。 “参见王爷。” 兄妹二人行礼问候,阴蠡示意他们入座。 “王爷,不知今日所查是何案件?” 车内气氛太过诡异,许久无人说话,易无为壮着胆子打破僵局。 阴蠡撩开车帘,“李立,你进车来,给他们讲讲案子。” 李立内心大喊:我不要,我拒绝!可身体还是乖乖上车,比思想诚实了许多。 第29章 月老庙 李立将刑部的调查结果尽数告知易无量兄妹,易无量对此很不满意。可古代破案技术实在落后,调查全靠腿,消息全靠嘴,她不能用现代人的眼光来予以评判。易无量有些神伤,看样子想从阴蠡这里找突破,怕是行不通了。 “无量,你在想什么?” 易无为小声询问。 听完李立的叙述,易无量一直没有说话。 易无量侧头看他,吐露疑惑:“我在想邪道为什么要抛尸在灵运山,二哥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我是凶手,我一定会选择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掘地三尺把尸体埋了,而不是丢在人来人往的灵运山。除非他们是以杀人为荣的暴徒,以挑战官府威信为傲。可依暴徒心性是不会消失多年现在才出来。而且邪道的目的是长生,并非杀人,这样做就更奇怪了。” “也许他们想声东击西。” 易无为大胆表达自己的看法,“将抛尸灵运山当做幌子,用来吸引官府注意,掩盖他们真正的行动。” “如果是这样,刑部就不会调查的如此缓慢了。” 李立出声打断。 阴蠡也沉声开口:“连你们都能想到,刑部那些老狐狸自然也能想的到。周围几座山头已经被仔细勘察过,并没有发现异常。刑部也派出近百人在城内外隐秘探查,均无异样。可见灵运山抛尸并非声东击西。” “也许……” 易无量感觉自己脑袋里闪过一道亮光,可惜速度太快,她没抓住。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一个时辰方才抵达灵运山山脚。 这座禹都城外人气最旺的山峰,山不高但景致极佳,山顶月老庙求姻缘格外灵验,因此一年四季游人不断,甚至被戏称禹都城外第一山。 易无量早就等不急一睹灵运山的好风光,马车方停就跳了下去。 易无为见她如此冒失,忍不住训斥:“着什么急,摔倒怎么办。” 他拉住易无量上下打量,确认无事才放开她。 易无量嘿嘿一笑,指着前方的石碑道:“我过去看看。” 随后,一溜烟的跑了。 “家妹甚少出城,让王爷见笑了。” 阴蠡摆手,也朝着石碑走去。 三个男人凑到石碑跟前,看见易无量眼神怪异,疑惑询问:“怎么了?” 阴蠡嗓音低沉,听在易无量耳朵里似有尾音回荡。 “我看石碑记载,月老庙似乎建庙时间很短。如果我没算错也就十年不到的时间。” “这有什么问题吗?” 易无量回答不了他,直觉感到时间有问题,可具体什么问题她也说不清。 片刻后,易无量轻松一笑,“没事,我们上山。” 上山途中,易无为被李立勾肩搭背引至前方,与阴蠡和易无量保持了较远的一段距离。易无为不乐意让易无量离开他的视线,可奈何李立在力量方面碾压他,只能不情不愿的被他拉着走。 落单的阴蠡总算能与易无量单独相处了,之前的郁闷一扫而去。 “无量,你有心事。” 从马车上她说完‘也许’二字,再到石碑前神情疑惑,他知道易无量有事瞒着他们三人。 易无量看着不高的山顶上香火冲天的月老庙,声音淡淡,“邪道的案子很蹊跷,有些事我想不明白。” “何不说出来大家一起想。” 易无量回想起之前她在宁王府的遭遇,语气恭敬疏离,“王爷说笑了,查案是朝廷的事,岂是我一介草民能多嘴的。我也就瞎想想,不必在意。” 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阴蠡暗自吐槽。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李立的话,易无量希望自己把她当做特别的存在,现在他也要抱着同样的心态与她聊天,这样才能让对方感知到他的亲近之意。 “与亲近之人私下讨论不算多嘴。” 易无量内心呵呵,谁和你是亲近之人! “查案最忌讳的就是随意变换思路,除非我有一定把握,否则不能宣之于口,扰了王爷的判断。” 说完她又补充道:“咱们赶快去抛尸地点,时间不早了。” 她并不想与阴蠡单独相处,故小跑两步赶上易无为和李立。 见王妃这么快就跟上来,李立有些绝望,不用看他也能想到王爷此时的表情有多恐怖。可他也没办法啊,王妃又不听他的,总不好把两人绑到一起。想着想着……咦?绑到一起?李立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抛尸地点在半山腰一处用来歇脚的凉亭。由于发现尸体的事情已经传开,近期游人都不敢靠近凉亭,上山的人也少了许多。 李立偷偷靠近易无量,压低声音对她讲述发现尸体时的惨状:“尸体被散乱抛在凉亭附近各处,那里,那里,还有那里,到处都是。他们面容惊恐,姿势诡异,眼珠子朝外凸起,似在瞪着谁,死不瞑目。据说首先发现尸体的几对年轻男女被吓得不轻,家里给安排了叫魂,叫了三日都不见好转。还有目睹者说半夜看到有死尸找上门求救,嗓子发出咔咔的声音,嘴里直冒血……” “啊……” 易无量尖叫一声。 “啊……” 李立被吓得跟着叫了一声。 易无量见李立被吓到,爆发出一阵狂笑。 “你叫什么!” 李立埋怨。 易无量指着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半天才换过劲。 “哈哈哈……你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想吓我,你还嫩点。” 李立立刻感受到阴蠡与易无为投来的鄙视目光,顿觉老脸都丢尽了。 玩笑归玩笑,一行四人笑闹过后都投入了寻找线索的工作中。这其中最积极的就是易无为,这是他最喜欢的事情,所以做起来格外专注。 易无量是个门外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门道,便提出自己要去月老庙看看。阴蠡二话不说的跟上,将勘察工作丢给了李立与易无为。 “你之前来过月老庙吗?” 登顶的路上,易无量问他。 阴蠡点头,“刚建成时陪着朋友来过几次,除了风景好些无甚特别,就再没来过了。” 易无量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到了山顶,易无量看见两排挂满了红色木牌与绸布的栅栏,以及篱笆编制成的方形庙门。庙门正对着正殿,正殿台基上坐着一位身披红色绸布的老人,距离太远,月老的模样她没看太清。倒是院子里的两棵椿树吸引了她的目光,它们长势喜人,制造出大片的阴凉,夏季坐在树下一定很舒服。 “走,进去转转。” 携手踏进月老庙,如此美好的时刻,阴蠡预握住易无量的手腕,与她相携而入,可……他太高了,对方的手腕他够不到。时机一过,易无量已经先行进去了。 “她什么时候才能长高啊。” 阴蠡感慨,抬脚跟上。 走进正殿,易无量终于看清了月老的模样。他是位表情严肃的白胡子老人,虽然身披红绸,可看起来一点都不喜庆。她目光下移,发现月老手里拿着的不是红绳莲藕,而是红色长毛的拂尘,长毛的红深浅不一,像是浸染时没有做到均匀。台基后面是一堵墙,上面挂满了红布条,一层叠一层,早已经看不到墙面原有的样子了。台基与墙面间有一条过道,只容的下一人通行。 易无量心想:虽说时空不同,可月老的扮相差别也太大了。 她在庙里四处张望,又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满脸疑惑。 “怎么不见有道士?” 阴蠡解释道:“这里白天无人管理,只有夜晚会有道士来打扫整理。” “他们不怕百姓把东西都偷走吗?” 问完易无量也觉得自己犯蠢了,庙里的东西是没人敢偷的,怕遭报应。可她还是觉得这间月老庙怪怪的,透着股子说不出的怪异。 “要不要在门外的栅栏上系一个红绳,听说很灵的。” 阴蠡试探的看向她。 易无量摆手,“咱俩的姻缘已经定下了,还系它作甚,圣旨可比它灵验多了,王爷说是也不是?!” 阴蠡无奈一笑,“真不知道左相是如何把你养成现在这样的。” 易无量也笑了,毫无负担的出卖道:“放养。” 二人难得有说有笑,在山顶转了几圈后动身下山。 离开前,易无量又回头看了眼那座奇怪的月老像,满眼红色刺目极了。 两人回到凉亭时,李立正坐在凉亭里喝茶。 “我二哥呢?” 易无量没有看到易无为的身影。 李立指了指远处的林子,“在取证。” 阴蠡疑惑,“是有什么发现吗?” 李立摇头,“不知道。自从他开始勘察现场,就一句话也不说,问什么也不回答,我多问了几句还嫌我吵,让我在凉亭里休息别打扰他。” “所以你一直在休息?”阴蠡微眯眼睛。 李立苦笑,“王爷,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要我的脚一踏出凉亭,他就让我别踩这里别踩那里,别破坏现场什么的。后来他干脆把我赶进凉亭,让我待着别出去。我想着人家怎么也是知悔书院的学生,又是专业学破案的,我还是别给他添乱为好,就只能待在这里喝茶了。” “我二哥就是这样,王爷你就别怪李副将了。” 易无量也出声为李立解围,阴蠡这才放过他。 易无为回来时,整个人都成了小泥人。 他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易无量,激动的说:“有发现。” 易无量也精神一振,激动的拍了下他的肩膀,“走,上车再说。” 与上山时的悠闲不同,下山时一行四人脚步匆匆。 第30章 三尸神 马车摇摇晃晃开始返程。 除了车夫留在外面驾车,核心四人全部都挤进车里。 “二哥,你有什么新发现?” 易无量一面帮易无为清理脸上、身上的泥土,一面激动地询问进展。 被温柔以待的易无为此时心情舒畅,说话的声音也轻柔起来,“经过勘查,现场确实被人有意破坏过,旧的痕迹被新的痕迹全覆盖,显得杂乱无章,难以辨别。但我还是找到了一些可用的印记。” “是什么样的印记?” 刑部也采集了许多印痕,可经过鉴定无一可用。李立很是好奇,刑部都查不出来的东西易无为能查到何种程度。 易无为将取证的木盒轻轻打开,露出从现场拓下的车辙印。 “这条印记被遗漏在边缘位置,几乎已经出了抛尸范围。起初我也分不清它是新是旧,直到我看见车辙印中夹杂着叶子的脉络,我才确定这是旧痕。” 阴蠡与李立都是侦查高手,立刻明白了易无为话中之意。 看大家似乎都懂了的样子,易无量有种被内涵到了的感觉,她沮丧的看向易无为,不耻上问:“二哥,你能再讲的明白些吗?我没听懂。” 易无为弯起眉眼,笑着给她解释:“车轮碾压泥土,满地落叶却无叶脉印记,说明碾压在先,落叶在后;相反,车轮碾压泥土,车辙与叶脉印记重叠,说明落叶在先,碾压在后。我拓下的车辙印正好是后者,所以在车轮碾压前叶子就已经落在地面上了。进而可以推出车辙印为旧痕。” 易无量’哦’的恍然大悟,继而她顺着易无为的想法继续思考。 半晌后她提出,“二哥的这个解释有个前提,那就是这片叶子原本属于这片森林。那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前提:这片叶子原本不属于这片森林,是被车子或尸体带到抛尸地的,邪道在抛尸时叶子掉落,然后被车子碾压,出现了现在的印记。” 易无为摸着下巴沉思,点头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 李立接话,“抛尸在夜间,路途远近难料,叶子可能是从杀人地来,也可能是途中携带,你的这个假设只会增加破案难度,成果却难料。” “那我还需要继续说吗?” 易无量委屈巴巴的扫视众人,她好不容易表现一次。 阴蠡用眼神刮了李立七七四十九刀,转头对易无量说道:“你继续说,不用搭理他,以他的粗心程度副将就是他此生的巅峰了。” 易无为也不满李立对妹妹的打击,安抚道:“破案最忌讳的就是经验之谈,你的想法很重要,不要被无关之人所扰。” 李立也赔笑,“你就当我放了个屁。” 可惜易无量的积极性已经被打击,兴致缺缺的将自己的想法讲完。 “若我的假设成立,那我们是不是能通过叶脉形状判断出植物的名称,通过植物属性判断其生长环境,最后根据生长环境推算出车子的出发地。我想你们会着重调查车轮印记的来源,我这个你们就随便听听,不用放在心上。” 李立心想:你可别说了,一失语扫三日茅厕,你再说两句得改七日了。 “我错了!请王妃莫要与我计较。” 说罢,李立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双手奉上,“听说王妃替已故房将军还了十万两银子,想来探春楼资金紧张,这是我的一份绵薄之力,还请王妃笑纳。” “欺人太甚!” 易无为一身傲骨,李立此举在他眼中就是在羞辱易无量。可易无量却摁住他,看到银票上写了一百两,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笑着接过银票,嗔怪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还这么见外!我代表探春楼谢过李副将,以后常来玩,店里的奶茶无限供应。” 阴蠡与易无为同时瞠目结舌,这两人的操作他们有些看不懂了。 易无为是没想到妹妹居然会为五斗米折腰,骨气丢的毫无负担。 阴蠡则是意外原来钱这么好用,竟然能让易无量喜笑颜开。早知道他就拿钱砸她,还费这劲干嘛。另外他记得,李立的银票是他给的。阴蠡觉得自己有被冒犯。 易无量收了钱,心情难得舒畅。就连对方喊她王妃她都不计较了。 “为了表示感谢,我再赠送李副将些额外线索,仅供参考。” “王妃请讲。” 易无量将自己今日所见简单整理,告知李立。 “我其实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邪道的藏身之地会不会就在灵运山。” “什么!” 三个男人均是一震,易无量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来时在车上我就在想,邪道的声东击西会不会是另一种形式。比如他们的某个计划将成,近期不想让游人再靠近灵运山,所以将尸体抛在最显眼的地方,吓退上山之人。再比如像我们之前分析的那样,尸体抛在灵运山上虽然会招来官府的人,可同样会因为声东击西的猜测分一部分注意到别的地方,灵运山的关注度降低,方便了邪道做违法之事。” 阴蠡蹙眉,“可灵运山已经被刑部翻了个底朝天,并未找到邪道踪影。” “那他们可掘地三尺了?”易无量反问。 “无量说笑了,灵运山虽不高,可也是山,就算把军营调来也做不到掘地三尺。” 易无量看向易无为,“所以找对地方才是正道。不过现在也仅是我的猜测,后续还要靠你们努力。我不会查案,只能帮你们发散思维,拓展思路,仅此而已。”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话要说?” 阴蠡看向易无量,他知道易无量还有隐瞒。 易无量深吸一口,想了想:“给我点时间,我需要验证一些事情。等有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回到禹都城已是将近傍晚,易无为被李立带去刑部了,阴蠡送易无量回了左相府。 易无量换好衣裳,起身去了不遮院。 “大哥!” 一如既往的人未到,声先闻。 易无悔推开窗,“你什么时候能把自己当个女孩子看待,入长兄卧房如入无人之境,传出去是要被人耻笑的。” 易无量轻哼一声,“就是因为陈旧的思想束缚了女性的聪明才智,你妹妹我要做那打破常规的第一人,让女性从此站起来。” “你可闭嘴你。”易无悔颇觉头痛。 “又有何事找我?” 易无悔斜倚在软榻上,头发披散甚是好看。 易无量心里夸奖,谪仙也不过如此。 “大哥,你去过灵运山上的月老庙吗?” “没去过。” “那你知道月老长什么样子吗?” 易无悔想了想,“书中有过画像,慈眉善目,笑容和蔼,手捏莲花指,怀抱莲藕节,红绳系腰间,基本上就是这样。” 易无量眼睛发亮,凑到他跟前,“那你见过表情冷漠,手握红色长毛拂尘的月老吗?” 易无悔想象不出,“你能画给我看看吗?” 不消片刻,易无量就将一幅画递给他。 易无悔看着画像想了很久,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似乎是三尸神的上尸,可上尸手中拿的也不是红色拂尘,奇怪。” 易无量指着画像说道:“月老庙供奉的就是这个,这么奇怪的月老竟然十年来没有人发现异常。” “三尸神是修道之人才会知道的神,除非有道士亲临,普通人是认不出的。况且三尸神并非善神,上尸使人昏聩、中尸使人贪食、下尸好色好杀。道士忌讳此神,从不四处散播有关它的消息,所以知之者就更少了。我之所以能够知道主要还是占了知悔书院存书量大的便宜。再者,与教派有关的书籍无人喜读,只有少数人偶尔会看看,没人发现也不奇怪。” 易无量感觉奇奇怪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那三尸神会分开吗?我们在庙里可只看到了上尸。” 易无悔道:“通常是不会分开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座月老庙恐怕没有表面看起来简单。” 转天,阴蠡就收到了易无量的书信,上面详细记载了三尸神的信息以及她自己的推断。阴蠡将信递给李立,让他立即派人上山调查。还特别叮嘱要隐秘行事,切莫让人发现端倪。 另一边,易无为因为表现出色,特许留在刑部参与邪道案件。知悔书院的学生知道后,纷纷表示自己酸了。其中最酸的是易无为的同窗黄勤,他的成绩常年排在易无为之后,千年老二让他对易无为本能的厌恶。听说他提前参与刑部破案,气的摔了一整套茶盏。 邪道案在阴蠡的指挥下逐步有了进展,易无量的铺子也迎来了第二批订单。 “这次的订单量不大,统共就七件,可这七件的要求极高,不像是日常佩戴使用。” 浅喜将客人的要求进行了详细的整理,分门别类摆在易无量面前。 易无量逐一阅览,半晌后得出结论:过段时间会有宫宴。 是的,宫宴。’易无量’次次都装病不去的宫宴。 如今她身份有变,再不去怕是不行了。 第31章 友好分食 构思图样至深夜,易无量将七件首饰的起稿全部绘制完成。她将起稿交给浅喜,命他明日去各府逐一收集修改意见。 夜里,她收到了墨时君传来的消息:阴弦每晚固定消失一个时辰,人未出府邸,但去向不明。 易无量点燃纸条,扔进一旁的火盆中,望着烈烈火苗沉思不语。 在浅喜带人奔波于各府邸时,易无量拿着自己的设计本前往同行商铺。 上次浅喜汇报的事情她一直记在心里,此事不解决必有后患。既然别人不想让她独乐乐,那她就带着大家众乐乐。大家都得了好处,看谁还会拦着她赚钱! 她首先要去的是以金银首饰为主的周家首饰铺。周家是与薛家齐名的禹都超级商贾,家族涉猎金银首饰、古董字画、茶叶、纺织等多个行业,其中黄金是周家最赚钱的产业。据薛婉淑说,周家有好几座金矿的开采特权,每年给朝廷上贡的金砖都是以车驾计算,是实打实的豪商。 马车行至周家最大的首饰铺万金楼门口。 易无量在阿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就看到金灿灿的’万金楼’牌匾。易无量心想:果然什么样的人家开什么样的店,周家连牌匾都如此耀眼。 万金楼的应声眼色极好,看见门口官制的马车便小跑上前,“小姐是要挑选首饰还是定做首饰?” 易无量浅笑,“我是探春楼的掌柜易无量,周掌柜在吗?” 应声内心大为错愕,面上却更加恭敬。“易掌柜来的不巧,周掌柜今日不在店里。” 易无量把玩着手里的丝帕,心想女人的物件就是精致。 “别与我打马虎眼,出门前我就已经打听清楚了,他在店里。你只管进去通报,见与不见的让周掌柜自己定夺。” 应声低头抿了抿唇,调头匆匆去了。 “小姐,你怎么知道周掌柜在店里?” “我诈他的,就想看看他有没有说谎。若是周掌柜真不在店里,我改日再来就是了。若是在,那正好。” 一旁竖起耳朵偷听的应声们表示:当掌柜的果然都不是善茬。 眨眼的功夫,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款步而来,他步履略显匆忙,衣摆翻飞,正是万金楼的掌柜,周家长子长孙周青影是也。 周青影大老远就开始抱拳,“易掌柜,久闻大名,久闻大名啊!周某有失远迎,得罪。” 易无量盈盈一礼,眉眼飞扬,“没想到周掌柜长的竟是神仙模样,方才走来我还以为是谪仙下凡了呢。” “易掌柜莫要取笑周某了,您能光临万金楼是周某的福气,楼上已备好茶点,上边请。” 几人先后上了三楼。 三楼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布置雅致,花香浓郁。 易无量深吸一口花香,浑身舒畅,“百合香气浓郁,沁人心脾。” “易掌柜喜欢的话走时候带几束回去,夜里放置枕边有安神静心之效。” “那我先谢过周掌柜了。” 斟上茶,周青影试探道:“不知易掌柜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此女进入商界不久,能力出色,地位特殊。他虽然不喜对方和自家抢生意,可也不敢表露敌意。一个左相府、一个宁王府,周家谁都惹不起。 令他意外的是,易无量似乎不打算拐弯抹角。她直接表明来意。 “我来万金楼是要定制一批黄金制品,是一些散碎的配件,数量多,工艺难,整个禹都城除了万金楼,我找不出第二家能做我订单的人。” 做生意?那太欢迎了,周青影的热情度长了三分。 “不过在这笔生意之前,我还有另外一桩生意想与周掌柜商谈。” “易掌柜请说。” “自探春楼开业起,生意就一直很火爆。不少首饰铺因此门可罗雀,心存怨念。要我说优胜劣汰本就是自然法则,大家开门做生意各凭本事,谁也怨不得谁。可我后来又仔细想了想,禹都的碗里就这么多吃食,我多吃一口别人就得少吃一口,我吃撑了会消化不良,别人饿着了会头脑不清。大家都知道头脑不清的人会做事不理智,不理智的后果我不一定承担的起。既如此,不如与大家友好分食,周掌柜觉得如何?” “友好分食?” 新鲜说法,周青影还是第一次听到。 易无量给他解释,“以前大家吃的都是独食,一人一桌,一桌一餐。以后不如将各自的餐食放到一张桌上,大家混着吃。虽然吃多吃少还是各凭本事,但能吃到别人碗里的,也不至于饿着自己。” 易无量掏出自己连夜赶出的设计本递给周青影。 “禹国乃至禹国之前的国家都崇尚玉石多于黄金,玉质地通透、触感温润,如君子一般是美好品质的象征,黄金想要取代它的位置即便再过千年也难。但黄金也有它自己的特质,如果能赋予其更高境界的定位,地位再上一层也未尝不可。万金楼的老师傅们能力出众有目共睹,但缺乏新颖的设计与前卫的理念也是事实。现在,我可以弥补他们的弱点。” 易无量端起茶细细品味,把时间留给周青影。 周青影翻开设计本,看到第一张设计时便受到灵魂一击。若是薛婉淑在,肯定能与他产生共鸣,因为她第一次看到易无量的设计时也是同样的感受。 薄如蝉翼的金板上勾勒着一幅竹林深处、曲径通幽的静逸美景,路的尽头站立着一位眉眼如黛的柔弱女子,女子看起来很忧伤,似有泪珠滑落。在金板一侧处,以一种全新的字体印刻着两句诗:花开花谢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诗句凄清婉转,惹人心伤。 “这是一副……画?” 周青影触摸纸上的干涸的墨迹,好奇询问。 易无量嗯了一声,“黄金能制作的东西有许多,但由于思想局限,它最大的作用除了流通,便是首饰,再或者是给玉器做陪衬。在这样的背景下,黄金本身的光芒被掩盖掉了。青影兄……” 易无量的手覆上周青影的手腕,身体前倾,表情诚恳:“黄金需要一次崭露头角的机会,若能抓住这个机会,它必定会大放异彩,周家的将来也会更上一层楼。” 周青影回视易无量,内心不自觉的漏跳了一拍。 与周青影的洽谈直至中午方才结束。周青影热情的挽留她一道用午膳,奈何阴蠡亲自来接人,易无量不得不拒绝。 临行前,易无量再三叮嘱周青影,“青影兄,我的订单务必要加急哦,八百里加急的那种加急。” 周青影大喊:“放心,一定排在最前头。” 马车上。 阴蠡看了眼还在挥手的周青影,“相传周家长孙气质沉稳、性格内敛,见他方才的样子似乎与传言不符。” 易无量坐在马车里,有些慵懒的解释道:“不,并非传言有误,而是我送了他一座’金山’他太过激动,一时失态而已。” “什么’金山’?可否讲给我听?” 也许是本能反应,在阴蠡提出此问后易无量突然就闭上了嘴。阴氏兄弟坑了她彩票一成的红利她还耿耿于怀呢!若是让他们知晓自己与周家的交易,会不会又恬不知耻的来咬上一口。 看见易无量警惕的眼神,阴蠡也想起了彩票的事情。 “等彩票的红利送来,我就命李立兑换成银票给你送去。不过此事不能让陛下知晓,否则我就是抗旨不尊,你就是欺君之罪。这两项罪名咱们谁也承担不起。” “你真的愿意还我?” 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易无量难以置信,瞬间与阴蠡脸怼脸,盯着他的眼神确认。 感受到少女浅浅的呼吸,阴蠡有些不自在的后撤了一点。 “君子一诺千金,我说到做……” “啊!!!!!” 易无量瞬间尖叫出声,开心的抓住阴蠡的肩膀一阵猛晃。 “你可真是个大好人!我太爱你了!” 阴蠡震惊。这这这……这就爱了?钱的魅力有如此之大? 阴蠡突然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要多挣点钱了。否则哪天突然跳出来一个比自己更有钱的王公贵族,易无量会不会就跟着人家跑了。 当然,想这些的时候阴蠡依旧是一脸冷漠。 一大笔钱财突然回归,易无量难掩心中喜悦。 她平复一下内心的激动,将方才在万金楼的交易讲给了阴蠡。 细细说完,她总结了一下。 “以后我就是万金楼的首席设计师,负责万金楼装饰品的设计。万金楼则给我提供我所需要的黄金材料,同时在商会为我撑腰。现在我有薛家与周家两大商贾世家作保,短期内不会有人来找我麻烦了。” 阴蠡听完冷哼一声,“就算没有周家,他们也不敢找你麻烦。你是未来的宁王妃,找你麻烦就是与宁王府作对,我看谁这么不开眼。” 听到阴蠡的发言,易无量突然有种霸道总裁爱上我,我却不知该作何的尴尬。 我是他的女人、我是他的女人、我是他的女人易无量默默地开始了今日份的洗脑。 “对了,我还没问你今日找我何事?” 阴蠡看了眼外面,有些无语。这都已经到地方了。 “下了车你就知道了。” 跳下马车,刑部大牢四个大字映入易无量的眼帘。易无量一脸不解、二脸懵逼。 阴蠡解释道:“你提供的线索让邪道案有了巨大进展,今日带你过来一起旁听调查结果。当然,若是你有新发现,那更好了。” “我?” 易无量指着自己的鼻尖,意思明显:我又不是学刑侦的,何德何能给刑部提供’新发现’。有这个时间我不如去做首饰赚钱。 阴蠡不理她,补充道:“是刑部主司武司宇点名要见见你,并非我的主意。何况你二哥在刑部这几天把你夸得天花乱坠,你不来露一手岂不是落了你二哥的面子。” “走,别在门口杵着了。” 说罢,他半拥着傻愣愣的易无量往楼梯上走去。 第32章 知道越少越安全 监牢在易无量的两世人生中一直只是个名词。她在电视剧里见过,在法制节目里见过,在动漫里见过,唯独没有亲自参观过。可能在普通人的潜意识里,监牢等于罪恶,等于世界的阴暗,好人只能站在它的对立面,否则就会被光明抛弃。 凡人皆如此,何况一女子。易无量本能的不喜欢与’牢’有关的人事物,监牢门口的她每个毛孔都在抗拒。 “无量你来了!” “二哥!” 易无为在刑部这几日过的颇为辛苦,白日里要跟随执手去灵运山调查取证,夜里要在地牢里验证证物,不眠不休已有两三日了。 易无量见易无为一脸疲态,黑眼圈比眼睛都大了,不满道:“他们就是这么使唤非正式员工的?怎么疲惫成这样?今日跟我回家休息,明日再来。” 晚一步到的武司宇打断道:“那可不行。无为现在是刑部的中流砥柱,他走了那些证物就无人处理了。” “参见宁王。”武司宇对着阴蠡行礼。 易无为扯了下妹妹的袖子,易无量不情不愿的与武司宇见礼。 “易无量见过武大人。” 武司宇上下打量这位提供重要线索的左相嫡女,容貌平平,身材平平,可一双灵动的眼睛闪闪发亮,只要它看着你就似有千言万语。 与此同时,易无量也在打量武司宇。中年男子,身材瘦削,皮肤白皙,长相是许多女子喜欢的斯文败类型。放在现代,千万粉丝不在话下。但武司宇有一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谎言,令人望之生畏。 “走,讯问室说话。” 武司宇前面带路,转了几个弯来到一间宽敞的牢房。里面没有刑具,只有几张桌椅板凳,打扫的干干净净。 “参见宁王。” 讯问室里,李立与两位刑部副主司已经等候多时。他们分别是副主司黄旺与副主司司马游。 阴蠡坐定,“详细说一说。” 司马游上前一步,“经调查,灵运山月老庙供奉的确实是道教三尸神,上尸为月老相,用以愚弄百姓,障人耳目;中尸为香火炉,贪食香火供奉;下尸是一整间密室,在月老相的地底下,目前已经查封。” “整座月老庙最诡异的便是下尸密室。密室内设立了一座圆形祭坛,祭坛内一池血水,已验证是人血。执手将血放干后,露出底部玉石雕刻的长生符咒。玉石符咒常年浸泡在血水中,已经变成血符。” “祭坛周围等距离分布有九个台基,每个台基上雕刻的也是长生符,与祭坛底部的长生符一致。刑部抵达时每个台基上盘腿而坐一位道士,共计九名道士,已经全部死亡。仵作验尸证实,九人均死于丹药,应该就是人血炼制的血丹。但根据调查,血九转应该有十二名成员组成,现在有三名邪道下落不明。” 司马游禀报结束,退后一步。黄旺上前。 “在确认血九转以人血炼丹后,刑部将过往十年内的失踪人口卷宗全部调出,发现有近千人曾经到访过灵运山月老庙。据推断,这些人应该与之前消失的佃户相同,被割颈、放血、抛尸。尸体现在还在搜寻,搜寻范围围绕灵运山月老庙方圆十里至十五里地下,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易无量听得很认真,听到此处突然打断黄旺的话。 “抱歉,黄副主司,打断你一下。我想问问近些年可有城外百姓上报过家里喝的水有怪味?” 黄旺思索片刻,摇头道:“不知,都衙未曾向刑部上报过此事。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易无量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武司宇眼睛一亮,击掌赞道:“姑娘果然聪慧。来人,去都衙调查上报卷宗,如有发现立刻来报。” 黄旺与司马游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不解。 武司宇笑着让易无量自己解释。小姑娘人前显圣的机会他可没脸抢。 易无量整理了一下语言。 “我只是猜测,仅供参考。血九转十年来杀人无数,抛尸千人,就算是阶段性抛尸也不可能完全掩盖掉尸臭的味道。尸臭会招来森林里的食肉动物,动物会刨出尸体,携带到不同的地方,那么尸体早晚都会被发现。可直到现在,除了血九转想让我们找到的尸体外,其他尸体一具都没有。所以,我猜测有一个流动性的环境在帮助他们,比如水流。邪道们将尸体沉尸至活水底部,通过水流冲刷、鱼类啃食,尸体很快就会被分解掉,而且不会被人发现。唯有附近吃水的百姓会察觉异样。但沉尸是间歇性的,水源时好时坏,刚发现时也许会有人上报,等后来习惯了也就不会再报了,这也是为何现在才发现月老庙异样的原因之一。” 李立为易无量竖起大拇指。 “灵运山上可用于沉尸的河流不止一条,但也不会太多,先挑选河道较宽的河流打捞,相比很快就会有结果。” “取证处有何发现。” 阴蠡看向易无为。 易无为恭敬回禀:“之前拓下的车辙印已证实为月老庙道士专用。车辙花纹为下尸像,叶脉为椿树叶,两样均指向月老庙,证据完整。抛尸现场还有一些细碎的证物,分别来自不同的佃户,几位乡绅已来刑部指认,确属于死者。” 易无为将两张画有花纹的纸张递给阴蠡,请他过目。 “另外,我们在密室内采集到不属于邪道的鞋印数枚,根据鞋底纹样可分成两种:一种是宫人专属的花椒纹,宫内宫外的皇族府邸皆有此纹样制鞋,很难判断具体出处;另一种是僧人专用九瓣莲花纹,九瓣莲花乃高僧所属,所以此僧人等级一定不低。因目前没有僧人参与邪道案件的相关线索,逐一排查太耗费人力,所以这个线索暂无人跟进。” 阴蠡看向武司宇,“若是人手不够,本王可以派疾风营的人给你。” 武司宇摇头,“若有需要我自会向王爷要人。” 调查结果基本如此,再有的机密信息就不是易无量可以留下来旁听的了。易无为带她离开讯问室,去了自己的小工作间。 “这些证物是二哥在密室里面发现的?” 在易无为的办公桌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各种证物。有长生符的拓本,有鞋底印花,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瓶子装满丹药。 突然,一快指甲盖大小的破布吸引了易无量的注意。 “这能看出什么?哪里找到的?” 易无为凑到她跟前,小声给她介绍,“这是在祭坛的血池里发现的,一小块僧服碎片。我猜测僧人应该进过血池。” 易无量偷偷瞄了眼外头,小声询问:“那你觉得僧人是受害者还是加害人?” “我更倾向于受害者。整个地牢中只有僧人鞋底的花纹沾了血,其他人的都没有。如果是加害人,他没有必要进入血池。” 易无量发挥自己的想象,也许密室祭坛的景象应该是这样的:邪道围坐在台基上进行某种祭祀活动,僧人被当做祭品浸泡在血池中,宫人则站在祭坛外监督整个祭祀的进行。每一类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易无量将自己的想象分享给易无为。 “二哥觉得宫人是男是女?能通过鞋底花纹判断出来吗?他们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呢?” 问到这里,易无量灵光一闪,大概猜到了此时武司宇和阴蠡在商谈什么内容了。宫人的存在让邪道案蒙上了皇族的阴影。如果之前只是一桩江湖邪教杀人案,那现在就变成了皇族成员暗中扶持邪教杀人案,两桩案件的性质完全不同,处理的方式也将千差万别。 易无为看了眼妹妹,小声提醒,“有些事情不知道最好。” 易无量给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锁,“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二哥放心,无量有分寸。” 离开刑部大牢,易无量小声询问易无为:“那姓黄的是不是不喜欢我,我感觉他看我的眼神不是很友善。” 之前在牢里,她怕被人听见,一直没问。 易无为无奈道:“他是黄勤的亲叔父。刑部每年只录取一位知悔书院的学生,而黄勤是我考取刑部最大的竞争对手。” 哦!易无量瞬间明白了。对手相见,启有好脸。看来易无为在刑部的日子并不好过。 “要帮忙吗?” 易无为摇头,“武司宇作风严明,最忌讳小人手段,黄旺还没那个胆子在他眼皮子底下给黄勤开后门。只要我有真本事,这个位置就一定会是我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 离开刑部大牢,阴蠡将易无量送回了探春楼。 浅喜已经将各府的反馈意见整理好,就等易无量过目。 “修改意见比较多,掌柜的慢慢看,我去给您拿奶茶。” 易无量点头,“要红豆的。” 浅喜应了声,匆匆下楼了。 易无量盯着浅喜的字迹,思绪又飞回了刑部大牢。被当做祭品的僧人会是谁?会是阴海吗? 她慌了慌脑袋,将杂乱的信息甩掉。 第33章 警告? 清晨,易无量又挑着扁担来到了阴弦府邸正对的街道。 见易无量出现,周围的小摊贩们纷纷围上前来打招呼,询问她为何这两日都不来了。易无量谎称家中幼弟生病无人照看,逐一应付了过去。 牛嫂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给易无量盛了一大碗馄饨,让她趁热吃。 易无量悄悄塞给她一支簪子表示感谢。 “二公主这是要出门?” 一应婢女从侧门进进出出,看起来格外忙碌。 牛嫂小声告诉她,“听说昨日太后娘娘病了,点名要二公主伺候。这是要入宫去了。” 太后病了?她怎么没听自家老爹提起。墨时君为何也没有给自己消息。 “这么机密的事牛嫂怎么知道的?” 牛嫂看了眼周围,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家有个亲戚在二公主府里当差,听说是秘密下旨,这里除了我没人知道。” 易无量赶紧捂住嘴巴,隔着手掌小声保证:“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牛嫂拍了拍她的小脑瓜,“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中午收摊,易无量去了墨时君家的小院。小院门的门栓从里面挂着,她从一侧的小洞里掏进去,把门栓拉开。 进屋绕了一圈,墨时君此时并不在家。他不会出事了?易无量有些担忧。 就在她站在院子里想象诸多可怕猜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墨时君的声音,“你怎么进来了?” 易无量转身,看到墨时君模样憔悴,状态很差。 “你这两日一直在阴弦府上?” 墨时君嗯了一声。 “你先进屋躺着,我去去就回。” 不等墨时君说话,易无量匆匆跑出了小院。等她再次回来时,手里多出了一个食盒,还有几包药材。 “你先吃饭,别吃太快,容易消化不良。我去给你煎药。” 出了小院,易无量去厨房找到了煎药的罐子,这是墨时君的母亲常用的那个。易无量将罐子洗了洗,生火、泡水、煎药,行云流水的动作完全不像是富家小姐能做得出来的。 墨时君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有泪花翻涌。有多久没人关心过自己了?他已经记不清了。 “这是什么药?” 饭后,墨时君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脸上写满拒绝。 易无量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你现在身体被掏空了,如果不滋补以后会留下隐患。别忘了,你早晚是要娶妻生子的,总不能因为一颗烂果子放弃自己将来的幸福。” “我记得你还未出阁。” 易无量翻了个白眼,“未出阁不代表无知。”她身体里住着的可是个男人,男人怎能不了解男人。再说了,她也是接受过现代网络世界洗礼的人,奇奇怪怪的知识可多着呢。 墨时君略显尴尬的点了点头,将药一口气灌下后方才说道:“你给我的《了凡四训》我都看完了,感触颇深。等酒宴结束后,我恢复了自由身,就开始尝试书上的指导。” “你应该从此时此刻开始。就拿吃药来说,你不喜欢黑乎乎的药,可黑乎乎的药却能帮助你恢复健康,有了健康的体魄才能奋斗光明的未来。这是有因果顺序的。所以不要拖延,越早开始越好,美好未来来的越早。” 说完,易无量抬头看了眼太阳,“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就去探春楼找我,这几日我在赶订单,早晚都会待在探春楼。” “你不问我阴弦进宫的事情吗?” 易无量摇头,“天大地大人命最大,什么事都比不上你的健康重要。” 墨时君盯着她片刻,拉着凳子往她身边挪了挪,柔声说道:“太后懿旨是昨天夜里送到阴弦府邸的。当时正是她消失的时间,是府里的管事替她接了懿旨。” “太后懿旨可以代接?”易无量蹙眉,就算她是历史白痴也知道这种事极少发生,只有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才会被允许。比如战死沙场的将士被追封的圣旨可以由遗属代接。 墨时君也无法理解,“我看传旨的公公并未发怒,相反还叮嘱下人莫要打扰公主。太后与二公主之间似乎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是什么我猜不到,怕是帮不了你。至于你给我的图纸,上面标注的地方我都去过了,目前还没有察觉异样。” 也许阴弦的密室就是她每晚消失时所在的位置,但这个位置府邸里知道的人很少。贴身宫女或许知道,可这个宫女必定是她的心腹,撬开心腹的嘴通常都很难,还会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易无量打消了让墨时君冒险的想法。 “我知道了。你赶紧进屋休息。药记得每日煎上一副,分三顿喝掉。喝完如果还觉得身子虚,就去慈济堂拿药,报上我的名字即可。” “你,明日还来吗?”墨时君鬼使神差的问出一句。 易无量没听出对方话里的不舍,回了句“不确定”,随后推开院门走了。 易无量前脚刚走,李立后脚就出现在了墨时君的小院。 “你是谁?” 墨时君蹙眉,此人看起来不是很友善。 李立冷声道:“我是来提醒你的人。易无量是未来的宁王妃,你最好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她不是你能高攀的起的。” 墨时君沉默不语,他知道此人的身份了。 半晌后他缓缓开口,“是宁王让你来警告我的?” “不是。王爷只让我们保护王妃的安全,并无其他交代。” “我知道了,你离开。” 李立走后,院子里再次只留下墨时君一人。他站在树下,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他第一次如此渴望权利,为了得到一位长相平平的女子。 “《了凡四训》吗?”他喃喃自语,逆天改命他一定可以。 易无量从墨时君这里得到消息后脚不听使唤的前往宁王府。她觉得史季说得对,她是个贱骨头。每次愤愤离去,她都发誓再也不来。可当她有了新线索时,还是忍不住想要找阴蠡说一说,这不是贱是什么。 畅通无阻的进了王府,易无量没找到人。 “王爷不在?” 一路尾随她回府的李立答道:“王爷一早就进宫了,这次恐怕得晚上才能回来。” 易无量有点小失落,“那好。你别告诉他我来过,我先回去了。” 李立应下。 易无量走出两步,突然又走回来。 “李副将,你觉得我是贱骨头吗?我都被你家王爷气走两回了,可我还是登了王府的门。你说这是不是贱。” “王妃,此话可不能乱讲。” 李立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他第一次从豪门贵女的口中如此清晰的听到这么难听的字眼。 易无量叹了口气,暗骂落后的古代人,抬脚走了。 阴蠡没有如李立所说那般至晚方归,而是午后便返回了。 李立在书房将易无量今日的行程汇报给他,添油加醋的说了番墨时君对易无量隐秘的爱意,以及阴弦奉太后懿旨进宫的消息。 “我猜王妃也是为此事而来。王爷,月老庙刚被一锅端,太后就病了;太后生病谁也不见却独召恶名在外的二公主;太后懿旨二公主可命人代接……分开来看似乎有些难以理解,可连起来看就顺理成章了。” 阴蠡行至窗前,望着蔚蓝无云的天空,沉声说道:“武司宇已经查到些两人之间的关联,但事关阴弦,他只能密报陛下。如果再找到太后推波助澜的证据,那这桩案子就不好再查下去了。” “太后位高权重,为何要与邪道勾结?” 阴蠡嗤笑,“长生不老、容颜永驻。明知是谎言,但总有人不信邪。” “陛下会动太后吗?” “早晚的事,只不过不是现在。” “那二公主呢?” 阴蠡回身,冷笑道:“她活不了多久了,就让她再蹦跶几天!” 李立听到这个消息很开心。 “事涉大皇子,陛下果然不忍了。” “阴海被他们控制了数年,如今不知被折磨成何种模样。单此一条,陛下就绝不会放过阴弦,即便她也是陛下的骨肉。” “一魔一佛,人人都会选择佛。我猜王妃也猜出大皇子就是那位高僧了,只是她与易无为都压着没说,想来是知道避讳的。” 阴蠡无奈的叹了口气,“此事她避不开的。酒宴当日,陛下会顺理成章缉拿阴弦,救出阴海。届时她就是陛下缉拿阴弦的借口。不知事后她知道自己被利用,会不会怨我,毕竟此事我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李立沉默,片刻后道:“不如王爷将计就计。陛下需要王妃’以正当理由’帮助他除掉二公主阴弦,王爷也可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救王妃王妃于水火。只要双方的目的都达到了,想来陛下是不会在意您推他出去做’坏人’的。” 李立的话如及时雨般解救了阴蠡与易无量即将走上陌路的关系,阴蠡发自内心的觉得李立是个靠谱的朋友,大手一挥,“事成之后,多发半年的月钱给你。” 李立赶忙谢恩。他和易无量一眼,有钱什么都好说。 探春楼。 易无量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第34章 心意我收下了 几日后,李吉铁匠铺后院。 易无量拿着酒宴的宴客名单,与小王爷阴发讨教应对她们的经验。 阴发憋屈的坐在小马扎上,表达自己的不满;“若不是李吉模样好,我才不来这种鬼地方呢。你瞧瞧我这身衣衫,才穿一回就不能要了。” 易无量慢慢荡起秋千,毫不掩饰地嘲笑他,“你出卖最好的麻友时脸皮都没要,要衣衫做什么?挡脸?” 阴发哭丧着脸埋怨,“我就知道李副将是个大嘴巴。” 易无量坏笑,“你小心说话,我也是个大碎嘴子,一不小心就会说漏嘴。听说你在疾风营的悲惨经历,我真怕再有一次你就早登极乐了。” “哼,五百两。” 阴发报价一次。 易无量啧啧两声,表示不满。 “八百两。” 阴发报价第二次。 易无量开始凝眉思索,但还是没有点头。 “一千两,不能再多了。” 易无量爽快答应:“成交。你骂李副将的事儿我保证带到棺材里,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憋屈了一个早上的易无量总算是心里舒畅了许多。 “阿吉,秋千还是有点晃,能再调稳当一点吗?” 刚打完铁的李吉满身大汗的走进来,“可能是木桩插的太浅了,明日我再往深处插一些,肯定就不晃了。” 拉过小马扎,他给自己灌了口茶。 “你俩聊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来之前我叫了风满楼的菜,应该过会儿就会送来。家里有酒吗?咱们仨小酌几杯。” 李吉起身进屋,在自己杂乱的卧房内翻找一阵,很快找出一小坛酒。 “两三年前的老酒,应该还能喝。” 易无量接过,打开上面的封纸,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 “玉醪?” 这可是难得的珍品。倒不是因为它有多贵,而是现在已经没有人酿造这种酒了,能喝到一坛不容易。 阴发也被酒香吸引,凑过来猛吸一口。 “好酒。中午就它了。” 好吃好喝的摆上,易无量又与阴发聊起了贵女们。着重还是在聊参加酒宴的四位贵女。 “真不理解倪姝的好名声是如何得来的,她可是阴弦的朋友。” 在易无量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倪姝能与阴弦成为好友,说明她们身上存在着许多共同点。可阴弦是不可招惹贵女榜状元,她的好友却是美名在外的才女,这难道不可笑吗? 阴发斜眼看她,“榆木脑袋!红花需要绿叶衬,倪姝的才气除了右相府刻意传播外,也少不了她身边朋友的衬托。刁蛮如付筠岚、狗腿如刘孝珍、粗鲁如彭彩。此三人时常与倪姝同进同出参加宴会,他们表现的越差劲,越能凸显出倪姝的特质。至于她与阴弦,别人只会认为她是碍于对方身份才与之走的较近。毕竟恶女与才女,谁会认为才女有错呢!” 易无量心想:是呀!才女怎么会有错呢?这就是人类愚昧自己的表现。所以她时刻用一句话提醒自己,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由此看来,酒宴当日最难应付的是阴弦与倪姝。” 她们可不是没头脑与不高兴的组合,而是明枪与暗箭的组合,易无量想想都觉得头秃。 饭后,易无量与阴发准备离开铁匠铺。临走前,李吉将一柄成年男子食指长短的匕首递给易无量。 “这个送给你,藏在袖子里关键时刻防身用。” 易无量接过,满眼惊喜。 银色刀鞘云纹为底,仅’无量’二字装饰,简单大气。暗金色缠绳刀柄用料精贵,手感惊艳。抽出匕首,寒光乍现。 “玄月开刃,杀人无形。此匕首的名字叫玄无。以后你一直带在身边。” 法外楼的规矩,雇主的事情绝不可参与。所以李吉虽然知道易无量遇到麻烦,他也不会多问一句。但作为朋友,他可以送她一件防身武器,小巧的匕首最适合女子使用。 这个礼物易无量很喜欢,主要是送礼之人的心意她很受用。朋友不一定非要两肋插刀,能尽绵薄之力也是朋友。 “这份心意我收下了。” 只一句话,但李吉从易无量眼里读到的远不止如此。 马车渐行渐远。李吉回到后院,开始调整秋千木桩的深度。他记得易无量喜欢花花草草,他是不是也该去买些花草回来种下。 阴发放下车帘,回想方才李吉的眼神,暗暗叹息。李吉这样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 阴弦的府邸墨时君已经摸得差不多了。哪个院子有人把守,哪个院子放置贵重物品,府邸的下人什么时间换岗等等,他都标注在了图纸上,以便易无量记忆。酒宴当日的宾客易无量也基本了解,什么人该怎么应对她也做到了心里有数。 眼看日子临近,千相被提前送到了半掩院,与薛婉淑送去的婢女共同熟悉易无量的性格与起居。酒宴当日,她们不仅要保护易无量的安全,还要做好婢女的分内之事。 深夜,易无量在探春楼改完了第三版设计稿。 “明日就要赴宴,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千相提醒。她跟着易无量不到十日,但易无量的性格她已基本摸清。爱重家人、为人友善、贪财好色、做事专注、说话风趣等等。与她见过的其他豪门贵女不同,易无量的生活充满了单纯的快乐。她有些羡慕她。 易无量将修改稿交给浅喜后,领着千相回府。 回去的路上。 易无量说道:“明日应该会平安度过?” 千相不知道她在问她,还是在自问。她想:问与不问结果都已注定,只是易无量自己还被蒙在鼓里罢了。 酒宴当日。易无量早早地被薛婉淑从床上拉起来,为她梳洗打扮。入公主府邸不比参加官宦人家的宴席,穿着打扮都有严格的规矩。一套流程下来两个时辰过去了。 “别拿走我的包子,我还没吃饱。” 易无量哭丧着脸,看着包子离她远去,内心在咆哮。 薛婉淑温柔的帮她擦掉嘴角的油渍,安抚道:“吃太多会出虚恭,在公主府出虚恭是要受罚的。等你从宴席回来,母亲为你准备一大桌肉食,保准让你吃到撑。” 出了府,易无悔与史季早已等候多时,他们将亲自送易无量前往阴弦府邸。为何是他们二人?这也是易无悔特意安排的。知悔书院院长、史太师之孙,这两个称谓每一个都极有分量,用来为易无量撑场再合适不过。 马车行至半道,李立也来了。李立是阴蠡的左膀右臂,他此刻出现代表了阴蠡对易无量的重视。 易无量坐在马车里有些想笑。去见一位蛇蝎公主,竟惹来这么多人为自己保驾护航,足以说明阴弦的恶毒本质已深入人心。 当然,她还漏了一点,那就是这些人都很在意她的安危。 今日,公主府的大门依旧紧闭,门庭冷落。但侧门却马车拥堵,热闹非凡。周围的摊贩围坐在一起,一边嗑瓜子,一边小声讨论今日公主府会发生什么事。 “左相府嫡长女到。”门口男仆朗声通禀。 管家听到后匆匆跑出来,毕恭毕敬的站至马车跟前。 “恭迎易大小姐。” 李立坐在马背上,忽然抽出腰间长刀架在他脖子上,气势十足的说道:“怎么把人迎进去的,就怎么把人送出来。王妃少了一根头发,二公主府就会掉一颗脑袋,你可记清楚了。” 管家慌忙称是。若是其他人如此说他肯定会嗤之以鼻,这里是公主府,他们的地盘他们说了算。但李立不同,此人代表宁王,宁王他们惹不起。 旁边同样准备入府的倪姝等人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各异。倪姝是神情微滞,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付筠岚是气愤,新仇旧恨憋了一肚子的气;刘孝珍与彭彩则是嫉妒与不屑夹杂。 易无量全当没看见,别过家人挚友后,紧跟管家进入侧门。无论这些人有什么想法都与她无关。今日她来,是要验证请柬上的内容是真是假,她期望是假,可如若是真她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去制止。 百花园。 “各位小姐们请入座,二公主即刻就来。” 易无量被引至高台下左手第一的位置。除了阴弦,这个位置只能是她坐。 “倪姐姐,你的位置被人占了。” 付筠岚第一时间跳出来挑拨离间,尖利的声音让人觉得刺耳。 倪姝不为所动,对她讲道:“禹都向来以左为尊。无量妹妹的父亲是左相,原本就比我父亲更加尊贵,再加上她与宁王有婚约,地位就更高了。这个位置她坐才合规矩。” 付筠岚冷哼一声,“地位尊贵也掩饰不了她草包的内里。倪姐姐可是禹都城内比肩宗若兰的才女,还怕她不成。” 刘孝珍面上也跟着附和:“倪姐姐的文采确实出众,咱们姐妹望尘莫及。”心里实则暗骂:好你个付筠岚,挑拨离间阿谀奉承都让你一个人占了,美不死你。 听到自己可以比肩宗若兰,倪姝的脊背挺直了些,下巴也不自觉的扬起。宗若兰是宗太傅的嫡孙女,凭借其祖父的地位,她在禹都城贵女圈中极受奉承。再者她自小受宗太傅教导,文采斐然,被一众才子学者奉为禹都城第一才女。付筠岚这般评价自己,着实将自己的地位拔高了不少。 从坐下起,易无量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过任何反应。她一脸温和的看着对面叽叽喳喳的几个女人,仿佛是上位者在看几个跳梁小丑,极为不屑。 “倒是个稳得住的。”躲在暗处的阴弦点评道。 一旁的悦姬狐狸眼一挑,“这才哪儿到哪儿,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35章 纸扇舞 阴弦姗姗来迟,在座的贵女们纷纷起身行礼。除了易无量,其他四位都是府上常客,阴弦并未给予过多关注。她的视线从进了百花园起就始终在易无量身上流连。 “今日不过是场普通的酒宴,几位妹妹不必拘谨,随意就好。” 易无量腹诽:你的随意与陷阱何异?随后面无表情的坐下。 “无量妹妹是第一次到我府上,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周围的奴仆你随意使唤……不过妹妹带了三位婢女,应该是用不到我府上这些笨手笨脚的了。” 易无量再次起身行礼,“让二公主见笑了。我甚少参加宴会,对宴会上的一应规矩不甚熟悉,家中长辈怕我出错便多安排了几人给我,以便提点。还望公主莫要嫌弃我粗苯,有何错处不吝指出,也好让无量多学些规矩。” 阴弦掩嘴轻笑,“妹妹太客气了。禹都城里谁人不知,我府里向来没规矩。我,天生不喜欢规矩。” “公主不是不喜欢规矩,而是不喜欢死板的规矩。” 悦姬在一旁打趣,说完咯咯咯的笑个不停。易无量从她身上看不到一点婢女该有的样子。墨时君告诉过她,此女最懂得讨阴弦开心,时常提一些玩弄人的点子,论阴险此女比阴弦更甚。 易无量故意好奇的看着悦姬,“这位姐姐容貌娇俏,身材婀娜,不只是哪家千金?” 不等阴弦说话,悦姬便盈盈起身,对着易无量轻施一礼。“婢女悦姬见过易大小姐。” 易无量惊讶道:“你是婢女?恕我眼拙,真没看出来。” 阴弦斜睨了一眼悦姬,“悦姬与我一起长大,被我宠坏了。” “我倒是羡慕公主与悦姬的相处方式,看起来甚是亲密。不像我的贴身婢女,无论我怎么要求她,她还是守着死板的规矩,看着让人生气。” 阴弦的脸色沉了几分,悦姬收起笑容站回她身后。 主仆关系再好,有外人在场时主就是主,仆就是仆,这是封建社会的陋习,可也是他们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平日里奴仆再怎么放肆只要关系好,主人都可以原谅。但在外人面前还如私下一般,那就是打主人的脸了。今日易无量刻意点出,就是要让悦姬清楚自己的身份,戳她心窝子。 果然,悦姬站回自己的位置后,眼底闪过怒意。 易无量冷笑。做奴婢的命偏生出当小姐的心,早晚得被阴弦弄死扔乱葬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酒宴期间除了付筠岚时不时的刺上几句,易无量几乎没受到任何攻击。一顿酒宴平静的不切实际。 但松懈不过三秒,为易无量量身定做的’前菜’就登场了。 “今日无量妹妹能来我甚是高兴,为了能让你乘兴而来乘兴而归,我特意准备了一些好看的节目给你。悦姬,开始。” 悦姬轻声应是,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请郎君们登场。” 她声音柔媚,报个幕都像是在勾引人。 不多时,十几位穿着轻薄儒衫的年轻书生们登场了。易无量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头的墨时君,眉头皱起。再看到他的儒衫正常后,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暗道阴弦对他果然是不一样的。 墨时君假装不认识她。领着一众几乎赤身裸体的书生们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纸扇舞,禹都书生们最喜欢的舞蹈。该舞蹈因很好的融合了豪放与儒雅两种特质,在各种宴会上频频被作为助兴节目。但正常的纸扇舞书生们穿的是素白儒衫,头戴黑色儒冠,耳边一朵鲜花甚是好看。扇子在他们的手中开合旋转,如同有了灵智的仙物,无时无刻不在彰显书生的气质。 眼前的纸扇舞……这还是纸扇舞吗?每一个看似普通的动作在如此穿着下都变得不堪入目。 易无量身体里住着男人,书生有的他曾经也有过,该见过的’世面’她也都见过,可这其中并不包含侮辱人格。她还记得在门口摆摊时进进出出的书生们,他们眼中无光,体内无魂,只剩下书生的躯壳。现在,这些躯壳在为她表演,只因阴弦想要恶意报复她。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今日羞辱书生们,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千相,手帕。” 易无量垂下眼睑。千相会意,抽出袖中手帕折叠好,覆上易无量的双眼。易无量再次抬起头,眼前已经漆黑一片。 “无量妹妹这是何意?” 阴弦的声音如三月春寒,拔骨头。 易无量还是那副恭敬的模样,浅笑道:“公主准备的节目若是一年前邀请无量看,无量自是欢喜的。可如今我已有婚约,宁王又是个爱吃醋的,今日我若看了此节目,这些书生的命怕是不保了。” 理由充分,阴弦能拿她怎样。 “公主也不必觉得可惜。如此好的舞蹈我想其他姐姐们应该是喜欢的,表演给她们也是一样的。” “你说谁喜欢了!” 付筠岚怒拍桌案,指着易无量的鼻子质问。 悦姬柔媚的声音响起,“付小姐不喜欢公主准备的节目吗?” 付筠岚顿时哑巴了。见阴弦望向她,磕磕巴巴的说道:“公主准备的节目自然是极好的,筠岚很喜欢。” “喜欢就好。既然喜欢就多看几眼,你又没有婚约,看看也无妨。” 悦姬忍不住插话道:“付小姐又不是第一次看,何必害羞。里面有几位书生你还享用过,难道是他们伺候的不够卖力,这么快就被忘记了?” 付筠岚暗骂悦姬下贱,可奈何打狗还得看主人,这条狗她不敢动。 始终在舞蹈的墨时君与其他书生们此时此刻是感激易无量的。现场的其他贵女们已经见过他们最不堪的样子,只有易无量没有。而她主动蒙眼的举动无疑是给了他们最后一点尊严。 一舞毕,易无量摘下了眼罩。 书生们并未下去。墨时君和两位容貌上乘的书生被唤至阴弦身边,其他书生三三两两的坐在了四位贵女的跟前。他们的胸膛还在起伏,贵女们却不愿多看一眼。 “今日大家都很拘谨啊!” 阴弦端起酒杯浅抿一口,“看来是酒不够烈。悦姬,换酒。” 悦姬了然一笑,起身离开。 不多时,她带着一列婢女返回。她们手上各自端着一壶酒,用冰种翡翠制作的酒壶盛装着,阳光下里面红色的液体正在左右摆动。 酒壶更换,酒杯斟满。易无量看了一眼,并未端起。 “公主这里都是顶精贵的东西,翡翠酒壶我尚且还能识得,可里面的酒却是认不得的,还请公主赐教。” 阴弦面露得意之色,指着酒盏里的液体道:“这是贡品荔枝酒,整个禹国只有三坛。前段时间我进宫一趟,皇祖母赏了我半斗,今日特地拿出来宴请妹妹你。” 易无量故作惊喜,起身谢恩。 坐下后复又问道:“无量不才,只听说过荔枝酒,今日可算开了眼。只是书上记载荔枝酒无色,味甘甜,倒是与公主赐予的酒有所不同。现在想想此酒珍贵,定是那撰书之人没亲眼见过,所以才写错了。” “这是改良过的荔枝佳酿。” 悦姬腹诽:这点脑子都没有,果然是个草包。 可下一秒,阴弦射来一记冷眼。 “你今日话格外多。” 这是在警告她了。悦姬赶忙闭嘴,退到一边低垂下头。这还是近几年阴弦第一次给她脸色看。都是因为那个易无量,悦姬愤恨的看了她一眼。 改良过的酒?此时易无量可没心思关注一个婢女的情绪,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这壶酒上。 什么东西可以让无色透明的就变成红色呢?不会是……血。易无量被自己的想法一惊,她是了解邪道案的,虽然里面有许多秘密她不知道,可多少能猜到一些。比如阴弦与邪道有联系,邪道以血炼丹,阴弦不会也有饮血的癖好。 这酒她不敢喝了。 “无量妹妹似乎是不喜欢我办的酒宴。这舞蹈不敢看还说得过去,可酒也不敢喝是怎么回事?瞧不上我的酒?” “无量岂敢。我只是一时好奇走神了而已。敢问公主,什么东西可以让无色的酒变成红色呢?而且这个颜色甚是好看,是花瓣榨成的汁水吗?” 问出心中疑惑,易无量依然没有端起酒杯。 阴弦嘴角上扬,“你喝了这杯我就告诉你。” 我去!这个女人太歹毒了。易无量在心中破口大骂。 话到此处,她不好再推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心想就算是人血,这一杯也溶不了几滴,喝就喝了,反正死不了。 见她饮下杯中酒,阴弦满意的笑了。她指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解释道:“这杯中所兑的乃是人间最珍贵的东西,命蒂血。此血连接母亲与婴孩,是生机勃勃的象征,喝了它能让人回到年轻时的状态。” 命蒂血?易无量反应了一会儿。当想到它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一股酸水顿时返上喉咙。这不就是脐带血么,这女人有神经病! 见易无量脸色不好,阴弦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第36章 更胜一筹 “无量妹妹似乎不喜欢此酒。” 易无量强忍住寻找藿香正气胶囊的冲动,回道:“并非不喜欢,只是这命蒂血……” 她话未说完,付筠岚就再次蹦了出来。她举起酒杯仰头喝下,随后挑衅的看着易无量,嘲讽道:“胆小鬼。” 倪姝淡笑,也饮下一杯。“筠岚,并非所有人都有饮血的胆魄。禹都城女子中,恐怕也只有咱们几人敢。再者就是边关打仗的将士们了。” 彭彩与刘孝珍对视一眼,跟随饮下。 易无量随她们嘲笑。等她们又喝完一轮后,才缓声开口:“倒不是我惧怕饮血,只是命蒂血终归源自母体,母体不洁,命蒂血便不洁。饮下掺了不洁之血的酒,恐生疾病呐。” 付筠岚挑唆,“公主饮用的东西自然是精挑细选的,怎会不洁。你是在质疑公主府做事的能力?” 易无量看向她,“姐姐莫要扭曲无量的意思,我只是关心公主玉体而已。我虽不及倪姐姐才华横溢,但自小也跟着兄长读过些书,其中不乏一些医书。书中记载,命蒂血除了会运输营养给婴孩,同样也会运输疾病。这些疾病如同种子一般潜伏在人体里,有的终生潜伏,有的则会开花结果。开花结果的疾病轻重不一,主要还是看包含父母双亲在内祖上三代的身体状况,如果三代中有得绝症的,同样的疾病就会隐藏在血液中传给子辈、孙辈。常人饮用了带有疾病的命蒂血,也会种下相同疾病的种子,很可怕的。” 说完她看向阴弦身边的悦姬。“公主府办事的能力无量自然信得过,只是下头人终归读书少,难免做的不够周全。不过悦姬姑娘是公主的得力臂膀,想来不会出这种差错的,对。” “那……当然。” 悦姬答话时眼神有些躲闪。这些都是血九转的道士在弄,她怎么会知道。希望公主不会事后找她算账才好。 倪姝、付筠岚、刘孝珍与彭彩见她如此,均露出一副’你不会真的没查’的表情。她纷纷用手帕掩嘴,要是有个痰盂得哕两声。 阴弦的脸则黑的能挤出墨汁,此酒她们饮用多日,从未有人提及此事。只是眼下不适合教训婢女,她只能忍着。 “不过是几杯带血的酒,妹妹不必危言耸听。你若是不敢喝,本公主这里还有其他好酒,换到你满意为止。悦姬,去拿酒。” 悦姬慌忙退下。 悦姬走后,墨时君亲自为阴弦把盏。 她身边的其他两位书生献媚讨好道:“不拍一万就怕万一,这酒公主最好也别再饮了。”他们素白的手掌盖住墨时君递来的酒杯。墨时君也不恼,将酒杯重新放回到桌上。 “不饮便不饮。” 两位书生眼神一亮。可随后又听阴弦道:“但时君亲自斟的这杯我还是要喝的。” 她不理会其他两位书生的失望,看着墨时君的双眼饮下杯中血酒。 “无量妹妹,等待无趣,不如与倪姝比一比诗词如何?你是书院院长的妹妹,想必诗词应该也不差。” 阴弦半个身子靠进墨时君的怀里,有些慵懒的提议。 狗腿刘孝珍第一时间响应:“公主这个提议好!姐妹们许久没听到倪姐姐吟诗作赋了,正耳馋呢。” 倪姝嗔她一眼,“无量妹妹可是知悔书院院长亲自教导出来的,我怎敢与她相较。我看你们就是想让我出丑,故意使坏给我做局。不过,一起探讨下诗词倒是可以。听闻宁王喜欢饱读诗书的女子,无量如此受宁王爱护,想必诗词方面定有过人之处。” 贱人就是矫情! 易无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想比就直说,还什么探讨诗词,你是深怕别人不提议。墨时君看她如此直白,忍不住扬起嘴角。 “你很开心?” 头一次见墨时君发自内心的笑,阴弦有些意外。 墨时君缓慢收起笑容,淡淡开口:“只是想到一件好笑的事情。” 阴弦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付小姐、刘小姐、彭小姐均不喜读书,可此时却说馋倪小姐诗词。没想到倪小姐魅力之大,什么都不做就能劝学。” 阴弦听后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变成了大笑。 “你呀!还是这么刻薄。” 笑了一阵,她指着倪姝道:“既然如此,你们就以劝学为题各作一首诗。谁写的诗好本公主就赏谁。” “好!”倪姝笑着应下。 半住香的时间后,倪姝率先开口:“春寒冻骨窗外读,夏暑蝉鸣耳不闻,秋风瑟瑟贡院坐,放榜入冬室如春。” “好诗!”刘孝珍拍手叫好。付筠岚与彭彩也跟着夸赞。 其他书生配合几位贵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唯独墨时君面无表情。 倪姝得意的看向易无量,口是心非道:“妹妹若是还没想好就再想想,不必急于这一刻。我们等一等也无妨。” 付筠岚也跟着嘲讽:“也不是人人都能这么快作首诗出来。其实就算你做不出来我们也并不意外。” 易无量笑道:“诗词歌赋确实非我所长。但今日是公主亲设的酒宴,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就算是献丑我也不会拒绝。诗已成,无需等。” “哼!那你倒是念啊。”付筠岚冷哼。 易无量饮了口茶,声音清亮,“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生。” 墨时君身体一颤。靠在他身上的阴弦明显的感觉到了震动。她起身看自己中意的男人,见他眼中有光,笑问:“你喜欢这首诗?” 墨时君愣了片刻,诚实点头。 “你们呢?” 阴弦问的是其他书生。 其他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 “本公主免你们无罪。说!” 坐在她身边的两位书生开口,“公主,我们也喜欢易小姐的诗。” “你们胡说。一群卖屁股的骚货,你们懂诗词嘛!”付筠岚怒骂,这些狗东西真是没眼色。 墨时君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周身的气息也跟着变冷。可他什么话也没说,因为付筠岚的话有一半是无法辩驳的。阴弦看他脸色极差,也生出了些许怒意。她的人只能由她教训,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小县主羞辱。 “筠岚,你是在质疑他们,还是在质疑本公主。你是觉得本公主的耳朵聋了?还是本公主从小读的书喂狗肚子了?诗词好坏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唯独你听不出来。” “可是公主,对方是易无量啊,宴会前咱明明说好……” “说好什么?”阴弦冷声问她。 付筠岚被阴弦强烈的杀意吓到,结结巴巴的说:“没……没什么。” 易无量假装没听到,自顾自的喝茶。 千相则想:都是些自私鬼,以利聚,利去则散,没什么真情在的。 “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生。”墨时君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易小姐,这杯敬你。” 易无量端起茶杯回敬,“书到用时方恨少,让诸位见笑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一寸光阴不可轻……在场所有的书生都在反复默念易无量的诗与话,忽觉羞愧不已。他们低下头掩饰脸上的难看,内心有颗熄灭的火种似要重新燃起。 “接下来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 所有书生恭敬褪去。离开许久的悦姬返回了百花园。 “公主,一切准备就绪。” 阴弦看向台阶下的易无量,“无量妹妹随我去个地方。悦姬,照顾好其他四位姐妹。” 易无量起身跟随,还未走几步就听悦姬说道:“三位姑娘,主子们想要私下相处,你们就别跟着了。” 千相绕过悦姬,紧跟易无量身后。 阴弦微眯双眼,“无量妹妹的婢女似乎也很没规矩,倒是适合留在本公主的府邸。” 易无量无奈道:“公主莫生气,这位婢女我也管不住。她是宁王今日才指派给我的,半路上由李副将亲自送来。李副将说她只听宁王吩咐,其他人的话她一概不听,连我也不行。” 又是宁王。阴弦咬着后牙槽,很想给阴蠡一刀。可整个禹国,她最怕的就是阴蠡。此人六亲不认,谁都敢杀,连太后都要忌惮几分,何况她这个不受宠的公主。 算了,让她跟着又如何。她又没打算动易无量,不过是想让她难受些罢了。 阴弦递给悦姬一个眼色,随后带着易无量与千相离开了。 易无量跟着阴弦一路弯弯绕绕,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她都记在心里。她在脑海中将阴弦府邸的地图展开铺平,将墨时君标注的信息放至指定位置,随后像看导航一样在地图上划出路线。 她们现在的方向正是前往阴弦与墨时君时常欢好的醉梦轩。 醉梦轩,取名醉生梦死,阴弦最喜欢在这里与墨时君缠绵。在墨时君之前,阴弦有过许多男人,可他们都不曾进过这里。直到墨时君的出现。易无量心想,阴弦对墨时君是有几分真心的。只可惜她的真心是建立在别人的尊严上,这样的真心最后只会换来唾弃。 穿过拱门进入院落,她们并未进入醉梦轩,而是去了反方向的一间小屋。小屋的构造很是诡异,打造了整面墙的窗户,以及隐藏在竹林后面、靠最里一侧的房门。从外面看,这里不像是屋子的正面,倒像是某间房屋的后窗。 怪不得她从醉梦轩出来,就无人知道她的去向。原来是这院子另有玄机。 第37章 够不够? 步入小屋,里面的陈设暴露在眼前。低调不失奢华,可见主人品味不俗。然屋内并非终点。阴弦不知触动了何处的机关,墙脚的书架咔的一声弹开一条手掌宽的细缝。从侧面看去,里面隐隐有光透出。 “还记得我给妹妹的请柬吗?那是我亲手所书。” 阴弦向外拉开书架,站在密室入口处回身看向易无量。她嘴角勾起,眉梢微挑,浅笑间散发着一股邪气。与在百花园时截然不同。 此刻,易无量的心沉了下去。 “公主,请柬上的内容我只当是您与我开的玩笑。但进了这扇门,玩笑便不再是玩笑。您确定要我进去吗?” 阴弦看向门内,轻笑出声。 “易无量,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本公主从不开玩笑。进与不进你自便,但友情提醒,机会只有一次,错过精彩的表演不算什么,错过救赎自己的机会你会痛苦一生。” 阴弦迈步进入,从廊道中传来她鬼魅般的笑声以及一句:“你要做那大善人,我来成全你,谁叫我是个不可招惹的小人呢!哈哈哈哈。” “王妃,你涉世未深,从未见过血腥场面,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易无量凝望着’深渊’,直到此刻,她才对真实的古代有了清晰的认知。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和平年代一生都体会不到的恐惧。 野蛮带来的恐惧。 片刻后,易无量迈着打颤的双腿进入廊道,强撑着不让自己逃跑。 千相叹息后跟上,心想年轻人就是冲动。在她心里,她有着普通女子所有没有的淡定与从容,只有她这样的人才有面对’炼狱’的勇气。 然而,易无量颤抖声音突然传进她的耳朵里。“生而为人,我有必须要守住的底线。越过这条线,我便与禽兽无异。千相,你有没有想过,你与禽兽何异?” 千相脚步一顿,这是在骂我?不对,这应该是一个问题。 易无量进入廊道后,里面的环境逐步展现在眼前。 廊道不过十几米,随后是开阔的空间。在廊道出口正对面有一座高台,台阶即可登上,高台上放着一张低矮的软塌,软塌上是柔软的丝被,以及几位不着衣物的少年。少年身体雪白,像是常年不曾照射过阳光,与鲜红的丝被形成强烈的反差。他们低垂着头,手中端有美酒佳肴,等待阴弦挑选。阴弦斜躺在丝被上,完全暴露出她婀娜的胴体,不见有丝毫羞耻感。 在高台下,有一处低洼的圆坑,坑很浅,但面积较大,周围有石头圈住。石头圈外每隔一臂宽就站有一个侍卫,侍卫戴着獠牙面具,面具上露出邪淫的的笑容, 最后便是坑内。 易无量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盯着坑内。五位即将临盆的孕妇有的顶着缸,有的在转碟,有的躺在布满铁钉的木板上,有的把手插在冒气的铁砂里,还有的在负重扎马步,马步下是一支倒立着的拇指粗的铁钉。 最令人胆寒的是他们所在的坑内有血水。血水里还游动着什么东西,她看不到那东西的身影,只知道有东西在孕妇腿间快速穿梭,好似随时都会跳出来咬上一口。 月老庙祭坛!易无量相信这是同类型的祭坛。 豆大的汗水滚落她的脸颊。 “这个亮相怎么样?” 阴弦得意的拈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她的眼神与在百花园截然不同,与面对墨时君截然不同,里面有一股粘稠、腥臭、腐烂的东西在缓缓流动。 这才是她的真面目。世人只曾听闻,不曾见过的真面目。 “公主。” 易无量恐惧的咽了口口水。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她们。” 阴弦轻笑出声,“你先坐嘛,坐下说。” 易无量迈步时双腿发软,一个踉跄向前跌去。 千相眼疾手快的接住她。“都说了多少次了,裙子要先提起来。” 易无量点头,低声道了句谢。 软垫上坐定,易无量看向阴弦。“公主,现在可以说了吗?” “别急嘛!” 阴弦手指点在白皙少年的鼻尖上,转头看向易无量,“你是想先救哪一头?是扎马步的那一头,还是铁钉上的那一头,还是……” “扎马步。” 易无量直接开口。那位孕妇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她腿间已经见红,自己虽然曾经是个男人不懂这些,但电视剧里演过,见红是很危险的表现,她记得。 阴弦拍手叫到:“好!那你便将她替换下来,只要你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就算她得救。” “不可。” 千相挡在易无量身前,“公主,你忘了你的承诺了吗?” 阴弦无辜的耸耸肩,“我可没动她,是她自己要表现的,你别冤枉我啊。” 易无量不想再磨时间,绕过千相行至孕妇身前。 “别害怕,你先去我的垫子上休息一下。” 易无量将孕妇搀扶起来,可千相的手迅速的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王妃!”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也知道我不会答应。” 千相蹙眉,短暂思考后她将手拿开。 孕妇忍着剧痛,看向易无量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她舌头被拔掉了,早已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流泪,流泪,流泪。 易无量擦掉她的眼泪,安抚道:“别哭,坏人会笑。” 褪去外袍,易无量学着孕妇的姿势扎好马步。自从她穿越到这里,还从未锻炼过这副身体。她只能凭借一股不屈不挠的意志力去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三十秒,她的腿已经开始颤抖。她强忍住想要放弃的冲动,咬牙坚持。 一分钟,她的腿疯狂打颤,整个身体都在发酸,发胀。 她的屁股开始忍不住下沉,无限接近于铁钉。 千相见状看向阴弦,“让我去替换王妃。十柱香都可以。” 阴弦摇头,“你不配。” “不用,我可以。”易无量咬紧牙关喊道。 她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脸已经憋得通红。易无量内心在大喊,为什么让我遇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我想放弃,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妈的,阴弦你等我出去,我一定想尽办法弄死你。 十分钟。 汗水完全浸湿了易无量的长裙。她咬着下唇,嘴唇已经被她咬破,整个下巴都是血。大哥、祖母……你们来救救我,快来救救我。我坚持不住了。 眼泪不停的流,不停的流,好像流不干一样。 二十分钟。 易无量的长裙上有血印出,她已经坐到了长钉上。屁股真他奶奶的疼。可是她真的坚持不住了。她不行了。 三十分钟。 易无量直接跌倒在地。终于结束了! 千相赶忙上前将人扶起。“王妃,你怎么样了?” 易无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千相将她公主抱至软垫旁边,给她喂了口水。 “快!让公主送孕妇出去医治,她见红了……要尽快医治。” 易无量在千相耳边小声催促。 千相点头。 “公主,王妃已经做到了她该做的,你也应该履行你的承诺了。尽快将此孕妇带出去救治。” “救治?”阴弦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只答应不让她扎马步,何时答应过为她救治了?你们……是不是太天真了。” 千相怒火一下子窜到头顶。她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直指阴弦,“你觉得我若是杀了你,宁王会不会保我一命。” 阴弦噘嘴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没那个机会了。” 她话音刚落,千相就被四五个带着面具的侍卫按倒在地。他们速度太快了,快到千相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制服。 “江湖杀手……”千相啐了一口,咬牙切齿。 阴弦起身走到千相跟前,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你们来之前我可是做足了准备。我和外面那四个不一样,最大的区别就是,我长了脑子,而她们没有。” 突然,她蹲在千相面前。 “在阴蠡找我麻烦前我先杀了你,就算最后我死了,也有你作陪。三位道长,杀猪你们在行,这一头就交给你们了。” 又有三个带着面具的侍卫站出,只是这三位身量纤细,与其他侍卫全完不同。那三人透过面具死死盯着千相,眼神中尽是贪婪与渴望。 “你别动她……” 突然,易无量的声音在阴弦身后响起。 “你要保她?”阴弦回身问道。“你要保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易无量不理她。走到一个侍卫跟前,抽出他的佩刀横在自己的手背上。 “一根手指保她一命,够不够?” 阴弦与千相同时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连周围的侍卫都蹙眉看着她,心想她是不是疯了。 “你确定?” “不可以!” 两人同时出声。 易无量还是不理会千相,再次问阴弦:“够不够?” 此时她的声音已经没有了颤抖。 阴弦脸上笑意淡去,“够,但是我不明白?” 易无量自嘲,“我可能上辈子是个菩萨,看到坏人就想度化,有人遇难就想挡灾。虽然……我是个普通人,也很怕疼……” 一瞬间,刀起指断,血流如注。 “王妃!” 千相厉声尖叫,她到此刻都无法相信高高在上的主人会为一个下属做出如此付出。这是不对的,这个世道不是这样的。谁来告诉她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千相的所有镇定,所有从容,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第38章 赌局 血还在往外渗,但破口处已经被包扎好了。 阴弦躺回软塌上,无趣的玩弄着少年的身体。“血很快会止住。一会儿会有人来送药,你最好喝下。虽然让一个婢女死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让你死我还没那么大胆子。”姓易的、姓房的都是不要命的主,她可不想求生不能求死无门。最关键的是她没有勇气自缢。 易无量靠着石圈闭目养神。十指连心,断指之痛抽的她心疼。 “送孕妇与千相出去……我留下。” “不可。”千相厉声喝道。 易无量看着她,淡淡开口:“你留下只会给我添麻烦。我可不想再断一指。” 千相真的着急了,“王妃……” “带她出去!”易无量怒喝。 阴弦挥了挥手,几个侍卫将她们押了出去。 “阴弦。” 等千相两人离开后,易无量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阴海在哪?” 阴弦慵懒的靠着少年,将自己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绕来绕去。 “就在这里。” “我想见见他。” “理由呢?” 易无量重新闭起眼睛,“魔丸与灵珠我只见到了魔丸,想见一见灵珠。” “魔丸?灵珠……哈哈哈哈,形容的可真好。” 易无量挪动了下身体,咽了口口水道:“再放一个孕妇出去,我给你讲讲魔丸与灵珠的故事。” 阴弦笑了,指着顶着大缸的孕妇道:“滚!” 孕妇如蒙大赦,仓皇逃离。 离开时,她的羊水破了。可她不敢停下,不敢回头,生怕慢一步永不见天日。 易无量见她离开,便将哪吒与敖丙的故事概述给她听。 阴弦听得津津有味。 “所以魔丸也是好人?” 易无量点了点头,“人世间并不存在绝对的善与绝对的恶……我曾经也是如此认为的,可见到你我有些不确定了。阴弦,请你诚实的告诉我,你是天生的恶人吗?” 阴弦不假思索道:“我当然是。” “那我们来赌一把?” “赌什么?” 阴弦激动的看着她。 易无量挣扎起身坐回软垫,“就赌悦姬会不会为你而死。” “此事与她何干?” “我让你见识一下天生的恶人是什么样子。” 悦姬原本在百花园招待其他四位贵女。忽听阴弦叫她过去,有些不悦。 倪姝察觉她脸色不好,便试探道:“悦姬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悦姬高声道:“公主离不开我,我得过去看看。” “说了因为什么事吗?” “左不过是些要紧的事。你们也知道,这府上离了我什么事都办不好。” 刘孝珍拍马屁道:“能者多劳。悦姬姑娘能力强,自然是要辛苦些。” 悦姬笑得愈发得意,“好了,不与几位说了。大家请自便。” 等她走后,百花园四位贵女默契的撤下笑脸。面对这样的下贱胚子,多笑一息都是作践自己。 悦姬进入密室后,感觉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劲。往常她进来时周围的侍卫们都会露出讨好的眼神,可今天他们的眼神有点奇怪,说不上是怎么个怪法,可就是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悦姬,你还在那磨蹭什么?快过来!” 阴弦不悦的声音从软塌上传来。悦姬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快步走上前去。 “怎么这么晚才来。” “公主,奴婢也想早些过来,可外头的四位小姐……” 她欲言又止,’难伺候’故意没有说出来。 阴弦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随后,她指着少年手中的托盘道:“这上面有两颗药丸,一颗是毒药,服用后立刻肠穿肚烂,吐血而亡;一颗是解药,能强身健体,排除体内毒素。你与我各挑一颗吃下,看看谁会死掉。” “公主这是要赐死奴婢吗?” 悦姬委屈的看向阴弦,眼泪说来就来。 “若是奴婢做的不好,要打要杀随便公主。可您不能拿自己的玉体开玩笑啊。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与奴婢全家都活不成了。” 悦姬虽然还没搞清楚密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脑子转的飞快,很快便将视线放在易无量身上。 “不如让奴婢与易大小姐来选……” 阴弦似乎很受用,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儿,“这药就是无量妹妹给的,她肯定知道哪颗是解药,你与她选岂不是死路一条?” “那……那我与那些孕妇选。”悦姬着急了,说话声都带上了哭腔。 阴弦还是摇头,“她们是我与无量妹妹的赌注,赌注怎么能死呢?” “那就用侍卫,侍卫也可以,还有那些道士……让他们选也行。” 阴弦的脸突然冷了下来,“既然是赌局,那赌注就得够资格,他们还不够格。”说罢,她强硬的将悦姬的头扭向易无量,“上一局本公主出题,赌局我赢了,无量妹妹为了保住婢女一条性命自断手指,这赌注分量十足。这一局她出题,我若是派一些无足轻重之人上场,岂不是太过打脸?都是婢女,那千相被作为赌注时可是没有丝毫犹豫。你作为我的左膀右臂,怎的就……你这样我都要怀疑你的忠心了。” 悦姬听完面如死灰,易无量能为婢女断指,可阴弦只会推着她出去送死。她还不想死,她还没将墨时君睡到手,还没骗到阴弦更多的首饰,还没有等到道士将不老丹炼制成功……她不能死,不能死! 就在此时,易无量突然出声道:“公主,不如让我私下劝一劝悦姬。毕竟上一局她不曾参与,突然让她做生死抉择难免吓到她。你看千相毫不犹豫的样子就知道我惯会开导人的,我与她说两句她肯定就答应了。” “那你去。” 阴弦给了悦姬一个眼神。悦姬哆哆嗦嗦的去了。 “你蹲下,我与你说几句悄悄话。” 悦姬回头看了眼阴弦,见对方并未在意,顺从的蹲在易无量跟前。 “接下来我什么你都不要露出惊讶的表情,否则就连我也救不了你。三件事:一,那两颗药丸中有一颗能闻到淡淡的花香,记住千万别吃那一颗;二,我认识一位易容高手,能将你易容成任何人的模样,只要你愿意,未来可期;三,我只有一个条件,把阴海交给我。最后,你若敢告密,我会让你立刻毙命。” 易无量拉开与悦姬的距离,微笑着看她。 而阴弦依旧自顾自的与少年玩耍,完全不理会她们这里。 悦姬并非愚钝之人,易无量的三件事她听明白了。 首先易无量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告诉她哪颗是解药,这是诚意;其次她用人脉给自己铺了一条锦绣前程,这是利诱;第三,她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这是交换。怎么看易无量都是算计好的,不像是在骗她。 悦姬犹豫起身。她很纠结,到底该不该信任一个陌生人。 一盏茶后,阴弦最后一丝耐性消磨殆尽。 “你考虑的如何了?” 悦姬为难的看着她,“我……” 阴弦笑道:“好,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没有商量的余地,这就是悦姬,一切都要听从她的安排。 少年将两颗药丸举高。 “请悦姬先选。” 阴弦搂住少年肩膀,笑嘻嘻的看着悦姬,“我自知强迫你参与赌局有些过分,所以我让你先选。你看,我是不是对你很好。” 好……好你自己怎么不去死! 悦姬将毕生所学的脏话都在心里骂了个遍。随后心中便有了决定。 她缓缓拿起一颗药丸假意要吃,在鼻尖闻了闻似乎没有花香的味道后,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然后,她又拿起另外一颗。果然,有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 “公主,我想选第一颗……可以吗?”她故意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问道。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直觉告诉我第一颗有毒。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公主遇险,所以第一颗药丸让我来吃。” 不等阴弦回答,她迅速拿起药丸吞下。心中不停的祈祷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同一时间,阴弦也拿起另一颗吞下。 片刻后,阴弦嘴里开始往外涌血。她站的极近看的清楚,差点喜极而泣。 “公主!你怎么了公主!来人啊,快去喊医正,快去!” 她’哭喊’着,但一滴眼泪都没有。周围的人也无动于衷。 “你们怎么还不去,是想眼睁睁的看着公主去死吗?” 悦姬对着少年与侍卫喝道。后者纷纷摇头,一位少年小声说道:“公主事先再三叮嘱,愿赌服输,不准任何人出去求援。” 少年的话让悦姬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说不出的爽。可她还是极其谨慎,一直盯着阴弦,直到她不再吐血,鼻尖也没有气息进出。 易无量满脸笑意,“悦姬,你的机会来了。” 悦姬走到阴弦身边,试探的踢了几脚发现她没有丝毫反应,大笑出声。 “这个贱人终于死了,太好了!哈哈哈哈哈。” 她放声大笑,捧腹大笑,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易无量好意提醒,“既然这把赌局是我赢了,那这些孕妇也该送出去救治了。” 悦姬此刻看易无量极为顺眼,连之前她对自己不敬也不计较了。指着一旁的侍卫道:“你,送孕妇们出去。” 侍卫很听话,带着几位孕妇离开了密室。 第39章 算算我们的账 悦姬学着阴弦的样子,褪去衣衫斜躺在软塌上与少年嬉戏。少年有些不习惯,躲避了一下。只是简单的后撤,悦姬便赏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悦姬,我是公主的……” “你是阴弦的什么?” 悦姬笑着凑近他,“你是阴弦的玩物,是阴弦的狗,是下贱的货色。现在阴弦死了,你就是我的玩物,我的狗。记住了吗?” 她的手在少年脸上拍的啪啪作响,少年白皙的脸庞很快就被打的通红。 易无量没有心情看她嚣张的样子,出声打断她,“想要怎么虐地这位少年是你的事,可在那之前你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悦姬停手,回身看向易无量。 “人我可以交给你,但是你需要用你口中的易容高手来交换。” “可以。” 易无量爽快答应,但复又说道:“但我要先确认阴海还活着。要知道,活人才有交换的价值。” 悦姬看向一侧的邪道,“去把阴海带出来。” 邪道犹豫了。他看了眼’死’去的阴弦,站在原地没有动。 “臭道士,你若是还想继续用人血炼丹,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别说炼丹,我让你们见不到今晚的月亮。” 三位邪道彼此对视一眼,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其中一位走进血池,不去看被血水浸湿的衣袍,在正中央的位置停下。另外两位则分别去了软塌两侧的烛台旁。三人再次交换眼神,不同侧的两个邪道用力扭转烛台,血池中的邪道双脚用力向下踩,动作在同一时间发生。 易无量仔细盯着池内,亲眼见证血池内的血水开始疯狂的向地下渗去。等血水渗透干净后,露出了底部密密麻麻的孔洞。这些圆形孔洞就像是现代商业广场门口的地面喷泉,但孔洞的数量要多得多。 血水渗干后,邪道离开了池中央。他原本站立的位置突然开始升起一个直径为一米的圆柱体状的牢笼。 易无量死死盯着那里,很快她就看到了形容枯槁披头散发的阴海。 “你是阴海?” 那人不说话,低垂着头。 “他死了?”易无量有些紧张的看向悦姬。 悦姬嗯了一声,否定道:“他只是太久没有说过话了而已。你若不信可以亲自进去检查。我悦姬说话一言九鼎。” 一言九鼎乃皇帝专属用词。悦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口,可见小人得志的反噬有多大。她懒得理会悦姬,抬脚进入了血池。 “阴海。” 易无量轻唤一声他的名字。 阴海很轻微的动了下,似在听声辨位,可很快又没了动静。 易无量不死心,继续确认。 她伸手探进笼子,拨开挡住阴海脸庞的头发。有一瞬间,她的心被人狠狠地拧了一下。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一具坐化的尸体啊! “阴海。” 易无量强忍住想哭的冲动,声音有些沙哑的说:“你再等等,天要亮了。” 这次,阴海终于有了回应。他抬起一根手指。易无量会意,将断了小指的右手伸了过去。 度。这是他写给易无量的字。只有这一个字。 都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他还在想着度化这些人?易无量拿捏不住他的意思,按照自己的理解回写了一个字:尽。 这个尽字包含了易无量对他的劝诫,也包含了对他的安抚。 尽人事听天命。 你尽力了。 也不知道阴海有没有理解她的用意。 “人你已经见到,这回该放心了。” 易无量走出血池,眼看着阴海重新沉入血池底部,眼看着血水再次注满池子,内心百感交集。可她表现的比刚开始进入密室时镇定多了,她已经认识到这是她的道场,她必须借此成长。 “易容高手明日就会到你府上。” 她刻意加重了’你府上’三个字。 “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只有活人才有交换的价值,这一点你务必要记住。” 悦姬瞥了眼地上的阴弦,冷笑,“我可比她有信誉多了。” 了结了一桩心事,悦姬突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墨时君。那是她馋了许久的人,她恨不能此时立刻就与他翻云覆雨。 “把墨时君带来。” 易无量预出声阻拦,可当她瞥见阴弦悄无声息的动了下的时候,她闭嘴了。那是在警告她别轻举妄动,看来阴弦很想知道悦姬会怎么对待墨时君。 墨时君被带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阴弦死了? 悦姬得意的躺在软榻上。 易无量少了一根手指……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易无量她还好吗? “时君,你到我身边来。” 悦姬唤他,可墨时君却沉着脸,一动不动。 悦姬感觉有一小股怒火在小腹燃起,可很快又熄灭了。墨时君的性格她是知道的,清高、执拗、被动。可他越是这样她越喜欢。这个男人有让人想征服的冲动。 她亲自走到墨时君面前,毫无保留的展示这自己的胴体。 “时君,我知道你讨厌阴弦,她又老又丑,脾气还差,我也不喜欢她。所以你看,我帮你杀了她。” 墨时君脸色铁青,可依旧一言不发。 悦姬与他贴的更近了,整个人都挂到了他身上。 “你别这样死板嘛!人家不喜欢。你看看我,胸中有沟壑,身姿婀娜,肌肤吹弹可破,你就不想试试吗?” 悦姬的胳膊缠住墨时君的脖颈,大腿在墨时君的儒衫上磨蹭。墨时君有些反胃,用力推开了她。 悦姬微眯起眼睛,“别忘了你母亲治病的钱是怎么来了。以后公主府我说了算,能不能从我这里拿到钱、拿到多少钱都得看你的表现。” 墨时君别过头,还是不吭声。 悦姬终究还是怒了。 “给脸不要脸!来人,给我把墨时君扒光了扔到床上。他若是不老实你们就按住他的手脚,我倒要看看他能清高多久。” 墨时君顿时赤红着双眼抬头瞪她,双手紧攥成拳,说出了进入密室后的第一句话:“公主在时都不曾逼迫过我……” 悦姬冷笑,“那是她蠢。” 她绕着墨时君走动,“一个男人而已,靠着卖身赚钱。你这样的人只配在我面前摆动腰肢做条种狗。你这条狗当得好,我便让你享尽荣华富贵,当得不好我就让其他狗骑着你撒欢,你信不信。” 墨时君突然呕出一口血。 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整个人气血翻涌,喉头腥甜。他趁人不备抽出侍卫的长刀就要自尽。易无量没想到他会这么决绝,来不及思考就扑了上去。她双手握住即将割破男人颈动脉的刀刃,刀刃瞬间在她双手手掌上切割出裂口,血顺着刀刃开始不停的往下流。红了衣袖,弄湿了鞋面。 “游戏到此结束了。” 阴弦阴森森的声音在悦姬背后响起。 悦姬的身体突然被冻住,血色瞬间全无。 ‘死而复生’的阴弦快步走到墨时君跟前,夺走他手中的刀扔在地上。 “你先离开这里。”她冷声喝道。 墨时君还未从震惊中回神,定定的站在原地。 阴弦叹了口,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疾步上前将他往外拉扯。 “易无量!” 墨时君突然喊出声,“你手上的伤……” 易无量笑着摇头,示意他先走。 可墨时君却无论如何也不肯顺从离开。他挣脱侍卫跑至易无量跟前,看着她森可见骨的双手眼泪顿时下来了。 “对不起……” 易无量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你应该关系的是公主。” 阴弦虽然不爽墨时君的反应,可她也并未说什么。危难之际易无量救了墨时君,她是感激她的。墨时君感激易无量同样是情理之中。只是之后如何让他忘掉易无量,那是她该考虑的问题。 阴弦走到墨时君面前,推了他一把,“我会找人给她包扎,你离开这里。” 墨时君还预坚持,可看到易无量给他使眼色,才不情不愿的作罢。 见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易无量暗自松了口气。 “好了,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悦姬……” 阴弦将所有怒火都积压到此时。单看她的表情是看不出来的,不喜不怒,与之前没有丝毫变化。可易无量察觉到了她眼底翻涌的腥稠,如暴风雨中翻涌的海浪,蕴含了猛烈且充满粉碎一切的力量。 易无量将止血粉洒到手掌伤口处,重新坐回位置。此时她的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碗补药,以及包扎伤口的医用物品。 她并未着急救治自己,而是为阴弦的怒气添了把火。 “公主,你如今也算见识了一场真正的恶。天生的恶是没有破绽的,就如同悦姬这般。而你……墨时君就是你最大的破绽。你有今天,这位悦姬姑娘功不可没,你是该好好谢谢她才对。” 阴弦走到被扇耳光的少年跟前,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苍,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报复悦姬?” 叫苍的少年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他那双淬了毒的双眼。 第40章 你为谁拼过命吗? 悦姬的下场可谓惨绝人寰。易无量全程都不敢看,即便不看,她还是呕吐不止。整个密室充满了血腥味道,以及悦姬的惨叫声。凌迟、肢解。在现代社会任意一种杀人方式都会轰动全球。悦姬活生生经历了两种。 “公主对苍真好。” 惨白少年依偎在阴弦怀里,像孩子依偎着母亲…… 难受之余,易无量有种猜测。这些少年全无自我,对阴弦百依百顺。那种依赖与生俱来,就像孩子依赖母亲一样。也许这些少年从出生就养在这里。 “苍很可爱。” 见易无量一直盯着苍,阴弦出声问道。 “他们……” “是我的孩子……” 易无量顿感五雷轰顶。 “是我想的那样吗?”她不确定道。 阴弦点头,“我喜欢他们稚嫩的身体,干净,纯粹。我想让他们变成什么样子,他们就会变成什么样子。最重要的是,他们不会接触我不喜欢的女人。不过……” 阴弦看向她,“若是你喜欢,我可以送一个给你。这样我们就可以成为一家人。当我的家人好处很多哟。” 易无量冷脸拒绝:“抱歉,我们不是同路人。” “既然不是,那就继续看表演。” 阴弦得意的给她介绍道:“下一个节目,虎口脱险。” 卡啦啦,密室里又有一个隐藏空间被打开。里面冲出了一群瞎眼盲童,有男有女。紧跟着他们的是一只成年巨虎。 第一眼看到时,易无量差点逃走。可等她按耐住害怕的情绪观察片刻后发现,老虎只追逐孩童,且它在戏弄他们。 “无聊恶趣。”易无量怒斥。 阴弦却说:“别着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不多时,一个女童跑不动了。她瘫软在地上粗重喘气,全身瑟瑟发抖。 “堂主,给她玩抛高高的游戏。” 老虎听到阴弦吩咐,放弃追逐其他盲童,直奔女孩而来。易无量想去救她,可面对老虎的血盆大口,她怎么都站不起来。要是千相在就好了,她心想。 巨虎迅速窜到女孩面前,咬住她的侧腰将她抛向高空。可将她抛起后,它便躲了开来。只见小女孩从空中落下,落地之处是血池的石圈。 有一瞬间,阴弦觉得自己眼前晃了一下。再一看,盲童已经落在了易无量的怀里。 易无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整张小脸憋得通红。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冲出去的,只知道身体快过大脑,让她救下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我死了吗?” 小女孩虚弱的声音回荡在易无量耳边。 易无量亲亲她脏污的额头,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阴弦眼中无波,心中有火。 “我以为像阴海这样的傻子世间只有一个。没想到世间还有其他这样的傻子。真是令人觉得悲伤。” 易无量将更多的盲童护进怀里,一边推搡巨虎,一边撤退至角落。 突然,易无量说道:“阴弦,你曾经为谁拼过命吗?” 阴弦还未开口,就见易无量手中多出两根筷子,直刺堂主眼球。 巨虎感受到巨大的刺痛,瞬间暴怒。 易无量瘦弱的肩膀被它狠狠咬住,一个猛甩砸到密室的石壁上。 疼痛让巨虎发疯,到处撕咬。阴弦被它吓到,大喊着杀了它,杀了它,给我杀了它。十几个侍卫朝巨虎扑去,长刀在它身上猛刺。 上百刀的捅刺,巨虎再也站不起来了。 濒临死亡,它的头扭向阴弦的方向,发出呜呜的声音。可阴弦却无动于衷。巨虎完全不理解,从小将它捧在手心的母亲为何会讨厌它,杀掉它。 易无量走至它跟前,摸了摸它的大头,“堂主,人类都是自私的。下辈子你做棵大树也好,做条溪流也罢,总之记得长在深山中,千万别再与人类接触。不会有好下场的。” 易无量感受到了巨虎的生机在快速流失。它最后舔了下易无量的手背,缓缓死去。 “放这些孩子离开。” 易无量声音平静,可她伤的有多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没有多少时间再与阴弦耗下去了。 但这一次,阴弦却并不打算满足易无量的‘请求’。 “我的堂主死了,他们得给它陪葬。” “它是我杀的,要陪葬也该是我来陪。” “收起你的大义。你不能死在这里,你知道的。他们原本就是我买来的奴隶,要死要活我说了算。” “若我非要保他们呢?” 阴弦突然笑了起来,“你此时怕是站着都费劲,怎么保他们?吹牛也要看时机,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易无量强撑着向阴弦走去。 “算我求你,放了他们。他们已经失去了最珍贵的眼睛,已看不到世间的美好。就别让他们在绝望中死去了。阴弦,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你知道每一个生命都来之不易。假如他们是你的孩子,你还会这样对待他们吗?你还会……” 电光火石,阴弦的脖颈处抵上了一把匕首。谁都没有看到匕首是从哪里出现的。 “你敢杀我?” 阴弦的声音如塞外冬雪天,冷嗖嗖的,冻得人心都在发抖。 易无量声音也在颤抖,手也在颤抖。 “我陪你一起死。” 密室里,侍卫们全部拔刀指向易无量。惨白少年们也都用淬了毒的眼睛盯着易无量。 “放开公主。”苍冷声道。 易无量看着他,眼底染尽悲凉。 “苍,你见过天空的颜色吗?你听过海风的声音吗?糖葫芦真的很甜。芝麻饼刚出锅最好吃。小兔子的嘴有三瓣。雨后的树上会有蜗牛。还有彩虹,天上的彩虹有七种颜色。禹都城门总是天不亮就开。学堂里孩子的读书声让人振奋……” “你到底想说什么!”苍高声质问她。 易无量流下了同情的泪水。 “你们应该去外面走走,看看这美好人间。这是你们生而为人的权利。而不是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做个井底之蛙,任人摆布。” “你骗人,外面都是恶鬼,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公主是我们的母亲,她是不会骗我们的。” 易无量认真的看着苍,“若说恶鬼,你们谁不是恶鬼。若论地狱,这里就是地狱。你出生在地狱,自然不知人间真善美。只有去走一遭,你才会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阴弦的脸阴沉的可怕。特别是易无量在‘蛊惑’她的少年们离开这里时,她恨不能将易无量碎尸万段。 “来人,将那群畜生给本公主杀光了。” “你敢!”易无量的匕首抵的更用力了。 阴弦怒极反笑,“我死不足惜。但能看到你痛苦也算一大乐事。动手!” 雪亮的刀子被侍卫挥起。盲童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可因为看不到,无处可逃。死亡离他们仅有一息的距离。 密室里,空气都凝固了。 从没有杀过人的易无量颤抖着手,眼泪狂流。她爆喝一声,割开了阴弦的颈动脉。 阴弦瞪大眼睛倒在了她的怀里。 有一股温热的东西喷在了易无量的脸上、嘴里,腥甜的味道扩散整个口腔。可易无量已经感觉不到了。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片刺眼的白光中。 苍尖叫一声扑到阴弦跟前,看着阴弦不停的抽搐,嘴角溢血,感觉呼吸都在痛。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疯了。 苍双目赤红,抢过易无量手中的匕首就要刺向她的眉心。千钧一发之际,密道内飞出一支羽箭,贯穿他跳动的心脏。 倒在地上的惨白少年,到死还在怒睁双眼瞪着易无量,嘴里发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阴蠡快步上前又给他补了一刀。随后蹲在易无量面前。 “无量。” 他轻声喊着她的名字。 “没事了。我来了,没事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庞。易无量的视线重新聚焦。 “无量?” 阴蠡在易无量眼前摆手。她的样子让他有些担心。 “阴蠡?” 易无量有些不确定。想要抬手摸摸他,可又怕是自己的幻觉。 阴蠡看到她的断指,既生气又心疼。虽然他已经从千相那里得知易无量为了救她自断一指,可听到与看到的心情完全不同。 他将易无量抱起,大步朝外走去。 “李立,这里就交给你了。该留的留,该杀的沙。还有,找到阴海。” 听到阴海的名字,易无量突然挣扎起来。 “我知道他在哪儿,我知道怎么救他。” 她挣扎着从阴蠡怀中下来,让李立按照她说的方式打开了囚禁着阴海的牢笼。众人见到阴海时同样被他的样子惊到,特别是微服出巡晚一步进来的皇帝阴跖。见自己捧在手心长大的长子变得不人不鬼,心都要疼死了。 “海儿!” 阴跖哆嗦着手想要触碰阴海,可是他害怕自己用力过大伤害到他。任谁看到此时的阴海,都会不敢碰他。他像一页燃烧后的纸灰,风一吹就会散掉。 阴海终于有了动静。他抬起僵硬的脖子,看向唤他乳名的父亲。 “父皇……” 说罢,他晕了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 阴弦的府邸一夜兵荒马乱。 第41章 非良配 左相府的烛火亮了一夜。上至老夫人下至阿颜,全都守在易无量的床边,无一人离开。阿颜哭的稀里哗啦的,谁劝都不听。易晟将太医院一半的医正都请到了府上,整夜待命在外间。史季深夜赶来,他作为外男不方便进易无量的闺房,留宿客房等待消息。 易无量一晚上都在发烧,满嘴胡话。她喊得最多的人就是易无悔。’大哥我舍不得你’、’大哥我疼’、’大哥你抱抱我’……易无悔的心都被喊碎了,差点提刀杀进皇宫,找老皇帝讨个说法。 易无为眼睛也是通红。在这个家对他最好的就是易无量了。可现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做哥哥的真是太失败了。 阴蠡原本要留下来一同守护易无量,可易无悔不待见他,只好先行离开。 鸡鸣三声,天亮了。易无量的烧终于退了。全家人松了口气。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有一瞬间她的脑袋有些断片。缓了片刻,她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满屋子的人都在关切的看着她。 “大哥……” 第一声喊的依旧是最疼爱她的易无悔。 易无悔上前握住她只剩四根手指的小手,双眼赤红的问道:“大哥在,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大哥。” 易无量扯起嘴角笑了笑,“我没事了。” “什么叫没事!你带着一身的伤回来,差点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易晟已经很多年没有发过火了。易无量被送去公主府时他还没那么担心。想着自己的地位,想着老夫人的面子,想着阴蠡的权势,阴弦无论如何也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可当他看见阴蠡抱着一身是血的易无量回来时,才惊觉自己大错特错,追悔莫及。这件事他一定要讨个说法,否则也就白当这么多年左相了。 “无量刚醒来,先让她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 守了一夜的老夫人看到孙女无碍,心落回了肚子里。她让阿颜继续留在易无量跟前伺候,又命敏芝去请医正过来把脉。自己带着其他人去了自在堂。 易无悔给自己灌了一口浓茶,愤怒道:“我今日就去宁王府退亲。阴蠡此人不值得托付,两人的婚约就到此为止。” “大哥,这是陛下赐婚……”易无为怕易无悔冲动,在一旁小声提醒。 易晟则冷哼道:“这次本就是皇帝欠我们家的,即便我们退婚他也不敢说什么。更何况我们要的可不止是退婚。无量亲手杀了阴弦,手刃皇族是大罪,这件事皇帝必须妥善处置,否则会有更多麻烦找上无量。还有,太后看重阴弦,贤妃护着阴弦,这两个麻烦精也都交给他处理。处理不好我们便离开禹都,让他爱找谁找谁去,老子不伺候了。” 见老爹直接爆粗口,易无悔补充道:“另外,倪、付、刘、彭四家的嘴也得由他去堵。这些恶女就该死在阴弦的府上,居然还让她们活着离开,真是便宜她们了。” 薛婉也淑接话:“无量一身的伤,该要的补偿一样都不能少。首先是无量最在意的彩票一成利润,他得如数奉还。治病就医的一切用度也由皇帝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致对外的口气让老夫人很是欣慰,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等大家都发表完意见,老夫人下令:“无悔,等无量精神好些的时候,你去问问无量还有没有其他要求,有就一并加上。另外,救出的孕妇与盲童,她们要如何安置让无量自己决定,此事不牢宁王府插手。” 老夫人又看向易晟,“将方才大家提出的要求都起草成密奏在今日内交给宁王。让他最晚明日递给皇上。先摆明我们的态度,让他知道易家的人不是随便可以利用的。” 易晟点头应下。 讨论结束,易无悔深深的叹了口气,“昨日李立突然出现我就该猜到这件事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怪我太大意,才让他们把无量当枪使了。” “皇帝想隐瞒的事情,我们如何能知晓。况且此事应该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知道,且行事隐秘,否则阴弦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外头怎会一点风声也没有。总之,不必为过去而自责,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无悔、无为,你们是无量的兄长,是她未来的依靠,今日过后,你们也该有更大的成长了。” “皇族人连脊髓都是凉薄的。无量嫁过去能有什么好。以前觉得宁王品行端正,行事刚毅果决,是个可托付之人。如今看来大义利国却未必利家,还是给无量找个能安稳过日子的人家。” 傍晚,易无量再次醒来。这次,她感觉身体松快多了。 易无悔扶她靠在床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药。 趁着药效还未发作,他问道:“无量,你救出的那些孕妇与盲童打算如何安置?” 易无量靠在床头思考片刻,“先在城里租个宅子让她们住下,她们受了不小的惊吓,得派个稳妥的人去照看。等我精神好些了亲自去问问她们。” “知道了。这事就交给大哥。你再睡会儿,医正说多睡觉有利于恢复。” 易无量点头,正欲躺下忽然想起阴海。 “阴海怎么样了?” 易无悔摇头,“陛下似乎封锁了关于阴海的一切消息,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晚上我去趟宁王府,看看能不能打探些消息回来。” “好。有消息一定要告诉我。阴海是个好人,更是个可怜人。” 易无悔摸摸她的头,“知道了。你安心休息。” 易无悔刚到宁王府,阴蠡就亲自迎了出来。他着急知道易无量的状况,不等对方行礼便着急询问:“无量她怎么样了?” 易无悔边行礼边答复:“还好。” “说具体点。” “只要没死就能救活。” 阴蠡有被狠狠噎到。 李立赶忙打圆场,“王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请院长大人去书房一叙。” 三人先后来到书房。 易无悔把密奏递给李立,李立转呈阴蠡。 易无悔声音清冷如刀,“陛下与宁王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解决掉太后的臂膀可谓是神鬼计谋,易府上下佩服。只是你们杀人用的却是易家最干净的刀,这么做是否可耻了些。如今我妹妹少了一根手指,肩膀上被老虎咬个对穿,在未及笄的年纪被迫杀人,还要背上弑杀皇族的罪名。请问,易家的损失你们打算怎么补偿?” 阴蠡知道己方不占理,可也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给面子。见惯了别人顺从的他眉头轻皱,“易无悔,补偿易家是应该的,但为陛下分忧是朝臣的本分。你父亲贵为左相,应该教过你们其中道理。” 易无悔冷笑反问:“是吗?可精贵的左相被蒙在鼓里,知悔书院也不归朝廷管辖,我妹妹更是一位普通商人。你们这是拿普通人的命不当命啊。” “可无量是王妃。” “还没嫁呢,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李立一惊,他们想悔婚? “易院长,这其中有误会……” 易无悔抬手打断他,“你觉得白痴能当上知悔书院的院长吗?” 李立被噎,可他还是替阴蠡辩解道:“易院长,王爷也有他的苦衷。他其实是在意王妃的。” 易无悔不想再听他废话,“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在意她会不征求她的意见利用她?在意她会让她只身赴险?在意她会等到她奄奄一息时才出现?你的话说于你自己听,可信吗?” 阴蠡不悦,“作为未来的王妃,她早晚都要面对这样的状况。早一些体会对她并无坏处。” “可我们只想她安稳一生。” 易无悔愤怒起身,“王爷并非无量良配。话不投机半句多,王爷只需要将密奏呈给陛下即可,剩下的我们自会亲自与陛下分说。” 易无悔怒气冲冲的超门外走去,对阴蠡的失望与愤怒全写在了脸上。 千相候在门口多时,见易无悔出来,神情有些畏缩道:“易院长……我能回小姐身边伺候吗?” 易无悔冷哼了一声,“不必了,左相府不养无能之辈。宁王府更适合你。” 千相羞愧至极,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不一会儿,门口管事前来汇报,“王爷,易院长将孕妇与盲童都带走了。” 李立蹙眉,“你们怎么没拦着?” 管事的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紧张道:“拦了,可是那些人自己要跟着走,我们也不好强留……” 见阴蠡的脸色愈发难看,李立赶忙挥手让管事的下去了。 将密奏看完,阴蠡气的差点掀桌。 “欺人太甚。其他的条件本王都能答应,唯独退婚他们想都别想。易无量受了委屈我知道,给她讨回来不就行了,至于闹到退婚的地步嘛。再说她现在的样子,退了婚能找到什么好夫婿,这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呢。” 妥妥的渣男语录。李立知道现在劝王爷他是听不进去的,只能先安抚。 “王爷息怒。现在整个易家都在气头上,说话做事难免莽撞。等过几日王妃身子好转,咱们再同相府商议此事。至于他们的其他要求,咱们尽快告知陛下,以免左相一怒,半个朝堂跟着震动。” 第42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 皇宫,夜晨殿。 阴跖在阴海床边守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了他才换上朝服离开。临走前,他吩咐太医院正首阮崇,无论谁来、谁问都不准透露夜晨殿内的一点消息,尤其是太后。 阮崇是阴跖心腹,从他入太医院开始就得到阴跖庇护,一路顺风顺水坐到正首位置。对阴跖的忠心日月可鉴。他以项上人头担保,无人可靠近阴海。 阴跖前脚刚走,太后仪驾后脚就到。 只可惜,她这次连夜晨殿的大门门槛都跨不进去。 “太后仪驾你们也敢挡?” 焦嬷嬷是太后身边的第一红人,在后宫中话语分量举足轻重。 然领头侍卫丝毫不惧,太后再厉害还能厉害过皇帝?呵呵。他神色平静的挡在殿门口,传达陛下旨意:“陛下口谕:从今日起入夜晨殿者必须出示陛下亲赐揽月牌,否则格杀勿论。” “放肆!” 焦嬷嬷指着侍卫的鼻尖骂道:“太后是陛下的母亲,整个皇宫太后哪里去不得!”说完她又忽然转怒为笑,“不过太后向来对下仁慈,不会为难你一个侍卫。你只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说明白了,我们自然也就离开了。” 领头侍卫盯着焦嬷嬷作妖,可嘴巴闭得比河蚌还紧。 在夜晨殿碰了软钉子,太后仪驾不得不返回慈心殿。 “太后,二公主可能真的折了。” 焦嬷嬷一边给太后捶肩,一边小声说道。 太后嗯了一声,没有说一句话。 下朝后,阴蠡将密奏呈交给阴跖。阴跖看了一早上左相的臭脸,现在还要看他的密奏,头痛症又要犯了。 “你是什么想法?” 阴跖问阴蠡。 阴蠡道:“阴弦的结局基本在咱们的计划中,只是没想到她会死在易无量手上。具暗子汇报,当时现场有诸多变数。他原本打算最后出手,灭整个密室内活口,然后由邪道背锅。没想到在那之前易无量为保护无关之人屡次受伤,人还没送出去就先行杀了阴弦……不得不说,易无量的品格超出了我们的认知。她与阴海有着同一种执拗。” 阴跖深深叹了口气,“收尾计划不变。首先护好易无量的名声,我会大肆嘉奖左相府,照拂探春楼,命人将易无量英勇救下孕妇与盲童的事迹改编并传播整个禹都城。事迹撰写交给文士楼,载入史册。另外,三山会秘密前往倪、付、刘、彭四家传旨,其女不学无术,整日与书生厮混有伤风化,着闭门思过三月。三月后若仍不知悔改,责令去城外黑姑庵带发修行。对了,付嗣校还要罚俸三年,他的位置该挪一挪了。” “如此处置甚妥。想来易晟一家子也不会再闹退婚了。” 提到退婚,阴蠡就头痛。 “你似乎挺喜欢易无量的。”阴跖笑了,难得看到弟弟有无奈的表情。 阴蠡承认道:“起初她设计出彩票、开探春楼,我只觉得她聪明有趣。可经此一事我发现她虽然弱小但勇气可嘉、品格高洁。在禹都城、甚至禹国年轻一辈女子中,我找不出第二个易无量。” 阴跖默默闭上了嘴。阴蠡想要成功娶到易无量,还是要多吃些苦头才行。 “阴弦府里处置的如何了?” 阴蠡回道:“无一活口。” “那些下人的家属呢?” “全部遣返回祖籍,三代内不准入禹都。” 阴跖满意点头,“现在就差一把大火了。” 两日后,阴弦公主府大火漫天,烧了整整一天一夜。上至公主下至仆从,全部都死在大火中。阴弦品行不端,作恶无数,又因勾结邪道致被放火烧死,不易葬在皇陵。司天监挑了个日子草草出殡,葬在皇陵附近的山里了。风风光光二十多年,到死不过一口薄棺,这便是阴弦的一生了。 阴弦死的突然,百姓们觉得不太真实。可那场惊天的大火烧的太久,烧的太旺,全禹都人都看到了。直到几日后,禹都百姓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悄悄在家里设宴庆祝。那几天,无论走进哪条小巷,都能听到推杯换盏的声音,还伴随有隐隐的歌声。 易无量坐在床边,听着史季绘声绘色的描述,嘴角忍不住上扬。 “所以说,你得快点好起来,探春楼的订单还搁置着呢。” 易无量喝掉最后一口苦药汁,与他打趣,“原来你今日不是来探病的,是来催我复工的。” 易无悔推门进来,“我妹妹现在是解救百姓于水火的活菩萨,你见过菩萨干活儿吗?” 史季无赖道:“等无量开工自然就见到了。” 易无量摇头叹息,“世道凉薄。” “滚一边儿去,她现在要多休息,否则会落下病根的。” 易无悔坐到床边,将史季踢开。 “这是文士楼送来的史册,你的事迹就记载在上面。大哥看过了,写的还行,就是太死板,不够精彩。” 史季抢过册子,“你够了,能进正史可是莫大殊荣,你当写话本子呢,还不够精彩。” 易无悔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殊荣给你你要不要。” 史季连忙摇头,两颊的奶膘甩了又甩。 半个月后,易无量与李吉坐在茶楼喝茶听书。她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只要不沾水、不做大幅度的动作,就可以四处逛逛了。 说书先生讲的正是易无量舍身救人的事迹。这个事迹被编成故事在禹都讲了快一个月了,可到现在还有人愿意听。 “话说二公主阴弦实在狠毒,命临产孕妇表演胸口碎大石……只见高空站桩的孕妇羊水已经破了……她哭喊着求救,只有易大小姐挺身而出……易大小姐从高空落下,怀里还护着临产的孕妇……地上不满了木刺,她的肩膀被木刺刺穿……再说那些可怜的盲童,虎口脱险……” 李吉拨开烤好的花生放进易无量的盘子里。 “以后别这么拼命。” 从小在法外楼长大的李吉见惯了生死,他打心眼里不赞同易无量舍己救人的做法。除了易无量是她的朋友这个原因外,还因为人各有命,谁的命都价值连城。为了无关的人舍掉自己的命,不值得。 易无量拍拍他的手道:“让你担心了。不过都过去了。而且我也算因祸得福,陛下的赏赐半个月里就没断过,探春楼的皇商招牌也换成了金镶玉的,一成的彩票利润重新归属于我,我还进了史册。你说,这些好处换到别家还不得半夜笑醒。” 李吉瞥了眼她少了一根小指的手,声音平静的说:“可我听说你现在没有汤药就睡不着觉,还经常做噩梦惊醒,三不五时的伤口疼痛难忍,从你醒来就再未碰过荤腥……” 易无量赶忙让他打住。 “法外楼不会在我家有暗桩……” 李吉否认,“你的事只有楼主知道。” 易无量好奇,“那楼主为何要同你说?难道你在法外楼还有其他身份?” 李吉继续听书,不搭理她。涉及到法外楼的秘密,李吉总是闭口不谈。易无量感叹,真是一家保密性做的极好的公司,以后她要向楼主取经。 不知不觉,易无量的伤已经结痂。她又开始在探春楼与左相府来回奔波。易无为看着她每日进出乐呵呵的,心中五味杂陈。她明明每夜都睡不好,她明明时常会疼痛难耐,可她依旧保持乐观的状态过好每一天。 想到过去的自己,易无为有些自惭形秽。 这日,他陪着易无量去了探春楼。后院里叽叽喳喳的,像是养了一群可爱的小鸟。 “姐姐姐姐,你看我做的绒花好看吗?” “姐姐,我给你做了对耳坠,你看好不好看。” “大掌柜,宝宝们会笑了,等您有空了去瞧瞧。” “大掌柜,我们做了新口味的奶茶,您尝尝。” 易无量看着她们洋溢的笑脸,眼睛又一次红了。真好,能救下她们真好。与产妇和孩子们说了好一会儿话,易无量才带着易无为去了楼上。 “她们现在过的都很开心,你也可以放心了。” 易无为由衷的佩服易无量,他在那样的情况下根本做不到救人的壮举。在整个官宦、贵族门庭里,恐怕也没人能做到。人都是自私的、利己的。这个道理他懂,皇帝更懂。易无量是个异类,所以他愿意让易无量载入史册,愿意让更多人看到她崇高的品德。 易无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们能答应来探春楼做活我很开心。我还打算给孩子们找个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二哥可有推荐的人选?” 易无为一听便毛遂自荐,“妹妹觉得二哥如何?” 易无量摇头,“你快考试了,不能耽误你考试。” “那我呢?” 突然,四楼楼梯口出现一位翩翩公子。 “墨时君!你怎么来了?” 易无量笑着招呼他进屋,“你不是也在备考吗?” 墨时君与易无为见礼后道:“教孩子们读书不费多少功夫。何况我与二公子不同,他的考试决定了未来的道路,而我今年不成还有明年。知悔书院我势必要去。” “你能这样想我真的为你开心。人生路漫漫,我们还有许多青春年华可用来奋斗努力。朝闻道,夕死可矣。只要脚步不停,未来便可期。” 朝闻道,夕死可矣。 墨时君与易无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撼。易无量小小年纪,看事情却比他们透彻许多,让人自叹不如。 第43章 回我身边伺候 三人坐定,易无量询问道:“你今日来找我什么事?” 墨时君拿出一张书单递给她,“我想借阅一些书籍,但这些书籍都比较昂贵。我能力不济,只能靠大掌柜你帮忙了。” 易无量接过书单浏览了一遍,都是禹国科举必考书籍。 “书单我先收着,等我回家问过我大哥后再答复你。” 墨时君起身行礼致谢,“那时君就先谢过大掌柜了。” “东西都搬过去了?小院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打算收拾一下种些蔬菜。” “我以为你会卖掉。” 墨时君笑着摇头。虽然小院里尽是不好的回忆,但他已经可以直面过去了。 “话说你叫我大掌柜我还挺不适应的。” 易无量转移话题。 “那我唤你易大小姐?” 易无量傻笑摇头,“都是朋友,唤我名字就好。” 墨时君有些害羞,这还是他第一次含易无量的名字:“无量,今日赌坊出了一个新玩法叫彩票,据说现场会很热闹,你有没有兴趣同去看看。” 一直插不上话的易无为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墨时君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解释道:“彩票就是无量设计的,她是康乐坊股东之一。” 易无量赶忙接话:“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帮忙保密。” 易无为抱歉的看向妹妹,易无量安抚道:“时君不是外人,说了也无妨。” “两位放心,时君不是多言之人。那今日午后的彩票发布会现场,你们还去凑热闹吗?” 易无量嗯了一声,“不过我不能与你们同去,我是股东,今日我需要在赌坊里镇场。你可以与我二哥同去,或者你去找史季,他也爱凑热闹。” 墨时君赶忙摆手,“不必不必,我一人去也是可以的。到时候人一定很多,我一个人挤来挤去也方便。” 易无为则劝他不必见外,“大哥已经订好了包间,不必与百姓拥挤。你午后去左相府找我,咱们与我大哥、史公子、小王爷一同前去。” “小王爷?” “就是阴发小王爷。他素来喜欢热闹,又好赌博,今日彩票发布会他肯定不会错过。” 墨时君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多嘴。可一想到《了凡四训》,他便不再推脱。 上午,易无量一边被浅喜喂奶茶,一边赶制第二批订单。现在探春楼是金镶玉的皇上牌匾,就算是工期延误也没人敢找茬。 在禹国,皇商分三个等级:木制牌匾是初级,可参与提供皇宫贵族官宦世家的日常用品。所有商贾都要从初级开始,逐步晋级。二级皇商是金牌匾,主要负责皇宫贵族官宦世家中核心人物的衣食住行,对品质有极高的要求。初级与二级皇商每三年一换,并不是固定的。唯有三级皇商,拥有金镶玉牌匾的皇商是铁打的,除非犯下叛国等滔天大罪,否则永不更换。 禹国从建国到现在金镶玉牌匾的皇商只有寥寥数个,还都是涉及到重要资源如盐、矿、木材、药材等。与生活有关的探春楼是头一家。 “现在商会那群人安静多了,没人再吵吵咱们抢了谁的生意。” 浅喜是最开心的,他被易无量提拔为小掌柜,日常运营都由他在管理。之前每次去商会都要看一群老家伙的丑陋嘴脸,现在去了都是笑脸,想想就爽的不行。 易无量提醒道:“树大招风,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保持低调,拉同行一把,这样咱们的位置才能更加稳固。若大肆张扬,断了别人的口粮,即便是铁打的皇商牌匾,他们也敢来咬上一口。” 易无量捏起万金楼送来的饰品配件,对浅喜说:“万金楼也算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可只要使用妥当,让利部分给他们,也能成为很好的盟友。这次的首饰配件要求极高,有了万金楼的助力,工期短了不说,咱们的作品也会更上一层楼。” 浅喜受教,对易无量的崇拜也更上了一层楼。 “除了周家,你最近跑跑江家与廖家,他们的珠宝、料子品质极好,可以酌情采购一批。记得带上二掌柜,他面子大,好还价。” 浅喜笑着应下。禹都四大商贾薛、周、江、廖四家之间从此有了联系,以后做生意就更加顺利了。 午膳过后,易无量小憩了片刻后才动身前往康乐坊。她现在身体还在恢复中,需要足够的休息。她已经想好了,等伤势彻底康复,她就开始健身。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弱鸡了。 马车里,易无量坐在厚厚的垫子上看书,这是阴蠡特意帮她寻来的手工艺相关的书籍。说来也无奈,自从阴弦事件后,家里人似乎都不待见阴蠡。他每次上门找自己都会被找各种借口挡回去,偶尔还会被易晟与易无悔甩脸子。他可是堂堂禹国第二有权势之人呐。 其实,易无量醒来后不久就从易无悔那里知道了阴跖与阴蠡利用她铲除阴弦的事情,可她并没有那么生气。也许是因为阴弦作恶多端,她心甘情愿被利用;也许是因为她受现代教育太久,熏陶出的爱国之情可以让她不计较个人得失;还有可能是因为她自己原本也有英雄情节。总之她没那么生气。可她也能理解为何家人生气,还是太爱自己的缘故。 总之,她得想办法调和宁王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无论之后她是否会嫁给他,两家终归是一条船上的,友谊的小船不能翻。 一路上走走停停,马车总算挤到了康乐坊。街道上,康乐坊的应声招呼着凑热闹的百姓往发布会现场去。 阿颜撩起帘子,“小姐,到了。” 易无量点头,起身与她一同去了后院。进门前,她突然看见对街角落里的千相。千相看见她顿时低下了头,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大圈。 “你去把千相叫来。” 阿颜噘着嘴,不乐意,“叫她干什么,就是她害的小姐少了一根手指。” 易无量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髻,“这件事不怪她。听话,去把她喊来。” 阿颜不情不愿的去了。 回来时身后跟着萎靡不振的千相。 “从今日起你就回我身边伺候,但是我院子里的一些粗活重活都得由你去做,你可愿意?” 千相猛然抬起头,眼里亮起了希望之光,喜极而泣,“我愿意的。” 易无量笑了,“那你去看着马车,有什么话晚上回府再说。” 千相嗯了一声,擦了把眼泪快步朝马车走去。 “小姐为何还要收留她。她这种不中用的婢女,就该大棒子打走。” 易无量却摇头,“都是可怜人,何苦为难彼此。” 说起来,阴海从救出来以后就再没有消息了。她还真想再见他一面。 “哟!九指菩萨来了。” 许士安还是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笑着同她打趣。 易无量很喜欢他这个样子,不会因为她少一根手指而特殊对待她。她跟着打趣道:“见了菩萨还不下跪磕头,奉上香火银票?你这样大逆不道可是要遭菩萨惩罚的。” 许士安大笑出声。跟着出来的卫子胥与康掌柜也笑了。易掌柜可真是个妙人呢。 “见过易掌柜。” 现在大家都统一叫她易掌柜,这是对她事业的认可,易无量还挺开心。 “走,楼上说。” 卫子胥将她引至三楼最里面的雅间。 “听说探春楼得了金镶玉的皇商牌匾,不知我等可有幸去参观一下?” 许士安一边询问,一边将奶茶递给易无量,“现在好多店都推出了奶茶,我们也搞到了配方。你尝尝,和你们探春楼的是否一样?” 易无量猛吸一口,牛乳红豆味道充斥口腔,堪称完美复刻。 易无量竖起大拇指,“好喝。你们若是想看牌匾,随时到我店里来。我们店里推还出了几款新口味的奶茶,你们也可一同尝尝。若是喜欢就去找浅喜要配方,不收你们银子。” 易无量豪爽的像个江湖人,惹得许士安大喊拿酒来,他要与易无量豪饮三百杯。 卫子胥抬手就是一巴掌,“彩票发布会马上就开始了,你给我稳重点。” 许士安被打的干咳了一声,“下次,下次我做东,咱们风满楼喝酒去。” “成。发布会场布置的如何了?”易无量笑着问道。 康掌柜将发布会现场的图纸展开到桌上,“背景板、礼台、座位都按照要求布置好了。礼台两侧安置了两面大鼓,开奖倒计时用。礼台正中央是彩票摇奖机。礼台下是彩民区,坐在场内的彩民可近距离观看开奖过程。周边设置了警戒线,没有购买彩票的百姓可以场外观看。开奖后可在现场购买下一期彩票的数字。” 许士安补充,“另外,礼部的公正机构会派两位公证员前来。如有人中奖,会有专门开设的彩票机构现场兑奖。中奖人也可以选择不出场,秘密领奖。” “那谁来开奖?”易无量问。 卫子胥笑道:“由于是第一次开奖,四皇子会代表陛下亲自到场。” 易无量感慨道:“果然是皇家业务,分量就是不一样。”若是他们私下搞,肯定没这么隆重。“听说有好多官宦人家买了复式彩票?” 卫子胥笑着点头,“都想不劳而获,但能不能中全靠天意。一会儿咱们直接去发布会现场对面的茶楼,那里今日被康乐坊包下了,不会有闲杂人等打扰咱们盯场。” 易无量激动的嗯了一声,有些迫不及待去验收成果了。 第44章 傻人有傻福 胜寒茶楼是禹都城内最雅致、最赚钱的茶楼。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富家子弟,都喜欢来这里品茶吟诗。胜寒茶楼之所以名动禹都,一是茶香、二是雅致、三是全禹国最好的诗人都曾在这里留下过佳作。 “大诗人打卡过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易无量第一次来胜寒茶楼,忍不住发出惊叹。 许士安凑到她跟前小声说道:“你可知这茶楼的主人是谁?” 易无量反问,“不是太子殿下吗?” “这你都知道?” 易无量啊了一声,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宁王告诉我的。” 许士安啧啧两声,暗道宁王果然喜欢易无量,否则这么机密的事肯定不会与她说。回想自己得知此事还是因为四皇子阴清说漏了嘴,真是同人不同命。 上楼期间,一直默默跟在易无量身后的阿颜突然蹙眉, “怎么又来了?” 易无量疑惑的嗯了一声,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阴蠡出现了。 她有些无奈,小声吩咐阿颜:“一会儿见了宁王可别这样,就算我爹和大哥来了也不敢明着甩脸子。你若是让他拿住了把柄,我指不定还得切根手指保你呢。” 最后一句本是玩笑话,可却被阿颜当了真。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姐再受伤了。 易无量看着她假笑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做你自己就好,只要别臭脸就行。” 阿颜哦了一声,瞬间恢复面瘫脸。 “参见宁王,参见四皇子殿下。” 这次来的不只是阴蠡,还有前来开奖的阴清……以及凑热闹的太子阴宴。 “参见太子殿下。” 阴宴的出现打了几人措手不及。易无量更是头一回见,惊得下巴都掉了。 眼前的美少年居然是太子????? “你是迪士尼在逃公主!”她小声嘟囔。 阴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啊了一声表达不解。 易无量恢复如常,跟着拜见,“臣女易无量见过太子殿下。” 原本能见到易无量阴蠡还挺开心,可方才见她看阴宴看的出神,突然又不开心了。 “无量,以后见了太子别盯着,不礼貌。” 易无量赶忙点头。可太子又疑惑的啊了一声,皇叔不就是带自己来见王妃的吗?怎的还不让看了?许久未出宫的阴宴突然觉得自己与这个世间有了隔阂。肯定是自己错过了什么! “二哥,别傻站着了。这是你的地盘,还不好好招待皇婶。” 阴清推了把阴宴,把一脸懵逼的阴宴推回了神。 好茶好点心流水般的摆满了桌子。一位老熟人突然登场。 “易掌柜,别来无恙啊!” 听山踱步而出。他一身金盏色长袍,手持洒金折扇。比上一次见面多了分暖意,少了分惆怅。 易无量见他来了,眼睛直往后看。 “别看了,红雨不在。” 易无量有些失望,“看来你这次又铩羽而归。” 听山一秒破功,“别这么直接,我心口疼。” 在座的几乎都是老朋友,聊起天来格外自在。几人叽叽喳喳聊了些近期的所见所闻,各自心中感慨万千。易无量、阴清与阴宴羡慕听山旅游了好几个地方,卫子胥、许士安羡慕听山什么都不用干就有大把的钱花,而阴蠡气恼易无量一心扑在经商上,完全没把自己当王妃看。唯有半路加入的李立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不多时,茶楼掌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听山先生,彩票发布会开始了,可以开窗观看了。” 易无量看向听山,“你是茶楼掌柜?” 易无量指的是明面上的掌柜。听山点头,“你来茶楼我给你免单,其他人除外。” “那能给我家人优惠价格吗?每单免个三成如何?” 听山嫌弃的扫视了她一眼,“你家里缺钱?” 易无量睁眼说瞎话,“啊!我爹把银子都捐给了我母亲旧部的家属了,我大哥那点俸禄还不够他宴请大儒们呢!我二哥……算了,不提他了。” 听山无语,“那你总有钱!据我所知你的探春楼可是禹都最挣钱的首饰铺子。” 易无量一脸苦相,“别提了。刚收完第一单定金兵部杨廷就来了,拿着我母亲的借据卷走我十万两白银。我的第一笔订单是拆了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补上的。就现在楼里的账单上还有个大窟窿呢。我现在一个禹钱都不敢花,生怕再有哪个官员拿着借据找上我。到时候我怕是得张大嘴喝西北风度日了。” 阴宴被她逗乐,“皇婶怕不是被易大人……”骗了还没说出口,阴蠡就捂住了阴宴的嘴巴。 “太子殿下想说什么?” 易无量疑惑的看着两人。 阴蠡一本正经的回答:“太子不清楚左相府状况,瞎说的。你不用管他。” 易无量狐疑的看了眼阴蠡,见阴蠡表情始终诚恳淡定。将就着信了。 阴蠡暗爽。这件事得想办法让易晟知道,这个忙他可不白帮。 易晟在自己书房打了个喷嚏。 等易无量全神贯注的观看康乐坊开场演讲时,阴宴将阴蠡拉到一处角落。 “皇叔,你为何不让我告诉皇婶她受骗的事情。” 阴蠡像看白痴一样看他,“你难道不知道易家要悔婚的事情?易晟和易无悔现在视我如眼中钉,我若是不抓住点他们的小辫子,启能斗得过他们。两只千年的老狐狸,皇叔现在头都要大了。” “阴弦的事我听说一点。不过知道的不全。父皇严禁宫里谈及此事,我便没敢派人打听。” 阴蠡小声告诉他,“我与你父王利用易无量参与酒宴的时机铲除了阴弦,害得她满身是伤。易家人上下现在都记恨我呢,你可别再给我添乱了。” 阴宴之前只猜到了一点点,这下明白了。 “要不我帮皇叔一把?” “怎么帮?” 阴宴小声抱怨:“皇叔你真是一点生活都没有。你忘了,再过一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女儿节,宫里会举办宫宴。这么好的时机你难道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阴蠡想了想,突然脸色极差,“你这孩子思想有问题,生米煮成熟饭的下作方法你也敢说。是不是太久没进疾风营了。” 阴宴直接翻白眼了,这个动作像极了易无量。 “表白,我说的是表白!” 阴蠡恍然,原来是这个…… 两人在角落小声嘀咕不久,就被阴清抓到窗边看彩票箱转动。 “开奖了吗?” 阴宴激动的拿出自己购买的彩票,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滚动的小球上。 易无量原本以为只有阴宴买了,可当她看到大家默默地掏出自己的彩票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人,都是爱玩儿的主。她能想象在一旁的酒楼上,大哥几人不约而同拿出彩票的样子。哎呦,太可爱了! 小球一颗颗滚落,大鼓一锤一锤敲响。不多时,禹都第一个中奖号码产生了。 “是多少?”易无量也有些激动的问道。 阴蠡站在她身边沉声开口,“捌,拾壹,拾捌,贰拾贰,贰拾伍,叁拾,尾号是拾伍。” 易无量惊讶,“这么远你居然能看得清?” 阴蠡嗯了一声,“我目力很好。” “那你中了吗?” 呃,这就有点尴尬了。阴蠡摇头,“投机取巧不可取。” 易无量切了一声,看向其他人。“有谁中了?” 屋里所有人都怅然若失的模样,易无量道:“尾号也没中吗?中了尾号还有钱拿呢!” 一群人均摇头。易无量突然想到’傻人有傻福’的道理,也许只有傻人才能中奖。忽然,隔壁楼里传来了欢呼声。会场里原本沉闷的气氛一瞬间破灭。场外百姓也都期待的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酒楼。 “是有人中了吗?” “看样子是的!” “那可真是太幸运了。” “能知道是谁吗?” “这得看人家会不会上场领奖。” 底下的人叽叽喳喳。易无量也好奇的伸出脑袋张望。阴清与康掌柜坐不住了,起身下楼准备去隔壁一探究竟。易无量也想凑热闹,跟了上去。她一动,屋里所有人都动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隔壁酒楼。发出声音的是二楼雅间,他们寻声上去。店小二原本要拦着,但看到李立出示的腰牌后,自觉让出了通道。其他人还想一起凑热闹,但被挡在了外面。 雅间的门被阴清推开。只见易无悔抱着易无为转圈圈。易无为一脸傻样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史季与小王爷阴发捶胸顿足,好像错过了一个亿。只有墨时君最冷静,羡!慕!至!极!的看着易无为。 傻人有傻福,易无量竟一时无语。 “二哥中了?中了几等奖?” 易无悔等人先是与宁王、太子、四皇子等人见礼。随后将易无量拉至跟前,激动的说道:“无为中了二等奖。虽然不是最大奖,可是二等奖的奖金数目也很惊人了。” 易无为傻愣愣的看着易无量,“二哥真的能拿到这么多钱吗?” 易无量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二哥要上台领奖吗?” 为了效果拉满,阴清极其希望易无为能上台领奖。有了他做榜样,以后彩票的生意会越来越好。康掌柜也是满脸期待。要知道过去他们是怕钱跑到客人兜里,现在是怕没人拿走奖金。 二人围住易无为一顿输出,愣是把易无量的傻二哥鼓动成功了。 去领奖前,易无为拉着妹妹的袖子说道:“无量,二哥不会管钱,奖金就交给你,你帮二哥管。” 易无悔阻拦道:“这么大笔钱还是让大哥帮你管。” 易无为摇头,“不,我就让无量管,爹来了都不行。” 易无量留下了感动的泪水。果然,家里男人的良心都在易无为这里了。 第45章 一息都不能错过 易无为上台前,易无量找了个帷帽给他带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让他以真面目示人,他中奖的消息不出半日就会传遍整个禹都城。在禹都城,不怕山匪强盗,就怕亲友同窗。家里的贾姨娘、易昭昭,知悔书院的同窗指不定都会找上门。前者是上门明抢,后者是不借翻脸。都不是省油的灯。易无为是个直肠子的实诚人,他根本应付不了这样的局面。 发布会现场,未中奖的彩民们营造出的沮丧气氛被突入起来的欢呼声冲散。他们和场外百姓一起回头盯着酒楼方向,目光灼灼。 康掌柜小跑几步来到台上,满面红光,声音洪亮且激动地说道:“彩民们、百姓们,本人是康乐坊的掌柜康福海。就在方才,彩票的第一位中奖人产生了。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这位中奖人。”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转向酒楼门口,满心期待这个人他们认识。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行,只要能借钱,不相熟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当易无为戴着帷帽出现时,向他们招收的金山银山瞬间开始倒退,招手便成了再见。 “什么意思?不给看脸?” “那么多银子,你敢顶着真脸皮儿出现?” “哎哟!那还有什么意思嘛,我要看脸!” “对,我们要看脸!” 一时间,满场都在高喊’我们要看脸’。 易无为无视众人的呼声,同手同脚的上台。在康掌柜的指引下将彩票递给公证处的公证官员检查。公证员确认无误后在反面盖了一个大大的’兑’章。 康掌柜将易无为请到台中央。 “大家安静!作为彩票的第一位中奖人,八万七千六百两白银抱回家,这位公子不愿意露脸也是情理之中。但大家不必沮丧,惊喜即刻到来。让我们有请神秘颁奖嘉宾闪亮登场!” 易无量在雅间里忍不住笑道:“这么好的口才,不当婚礼主持可惜了!” 康掌柜话音一落,一队身着盔甲的侍卫从背景板后列队跑出,眨眼的功夫便将礼台团团围住。他们个个手握长刀,面沉如水,骇人的气势吓得场内一些彩民纷纷起身后退。只有前几排官宦人家稳如老狗,神色淡然。 阴清从后台款款走出。 “恭迎……四皇子殿下!”康掌柜带头叩拜。 一瞬间,现场哗然。 哗啦啦的声音在台下响起。除了前排彩民,其他彩民和百姓都差点惊掉了下巴。无论男女老少,台下跪倒一片,齐声高喊’恭迎四皇子殿下’。 百姓们怎么也想不到,彩票发布会现场居然还能见到尊贵的皇子,简直赚翻了。若说平日里他们见没见过贵人们,其实是见过的,只是这些人极少出门,偶尔出门也都乔装打扮过,根本谁也认不出。亮明身份如此近距离的见这还是头一次,他们能不激动嘛。特别是一些如花似玉的闺阁女子,眼睛里充斥着虎狼之光。 毫无警惕性的阴清知道今日要上台颁奖,特意穿了一件贵气的紫袍,紫袍秀龙纹,尽显皇族身份。他穿的如此隆重,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无数目光。奈何他还长了一张儒雅淡薄的脸,贵气中透着不染世俗,如天官临世般闪耀。 台下的女子们心脏不受控制的飞速奔跑,即将脱离胸腔飞到她们的’郎君’身上。是的,阴清已经成为了她们假想中的郎君,她们与郎君的距离就差一次对视。 胜寒茶楼,阴宴感叹,“四弟这张脸最是唬人。明明市侩得很,死要钱,却生的面若桃花,杏眼明亮。但凡哪个女子被他的看上一眼,都会被摄走魂魄,非他不嫁。” 说完他看向易无量,只见她这位皇嫂白眼翻出天际。 “怎么?皇嫂不信?” “不信。”易无量诚恳回答。 “我与他对视很多次了,怎么我的魂魄还在。是他能力不够还是我肉身太厚。我看你们就是自恋过头,若不是你们投胎技艺高,出生就自带光环。生在贫苦人家,你们也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假若做不到出人头地,指不定还得靠婆娘养活,晚年郁郁而终。不是我瞎说,就算四皇子长得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只要他是皇子,台下的姑娘们还是会前仆后继。作为皇子,最重要的品质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你是太子,怎么还这么表面。” 阴宴被数落的一愣一愣的。没想到皇嫂是个’嘴’强王者。 阴蠡听完很是舒坦。这样看易无量并不是只看容貌的浅薄之人。那些只长了张脸其他一无是处的男人如墨时君、李吉,就钩不走她的心了。 “那皇嫂喜欢长得好看的但很穷、还是长得丑陋但很有权势的男人?” 嗯?阴蠡竖起了耳朵。 易无量坏笑,“我喜欢长得好看又有钱的。”以前是女人,现在不得已得换男人了。 “那我算哪种?”阴蠡小声问她。 易无量诚实回答:“长得好看又有钱。” 阴蠡嘴角刚刚翘起,便又听她说:“但和’我喜欢’还有一定距离。” 易无量拍拍他的胳膊,至于为何不是肩膀,个儿太矮拍不到。 “我与其他女孩子不同。她们的心是棉花做的,柔软洁白,好被采摘;而我的心是铁打的,又硬又黑,暴力不破。想要让我动心,属实不易。若是你怕麻烦,还是早些换个目标,这样得手还更快些。” 阴蠡冷哼一声,“你休想激我退婚。” 易无量撇撇嘴,不再说话。 说回发布会现场。阴清出现即焦点。有他在的地方,其他人就是小透明。 易无为从领了银票到前往茶楼,一路上出奇的顺畅。除了个别男子投来羡慕的目光,其他人全都盯着台上的阴清。果然皇子走哪都是焦点,易无为感慨。但他很庆幸阴清的出现,狼狈逃离不符合读书人的气质。 阴清笑眯眯的颁完奖后,用慷慨激昂的陈词给大家打鸡血,卖彩票。反正挣来的都是自己的银子,宣传宣传不丢脸。 彩民们、百姓们受到’蛊惑’,发布会还未结束就有许多人去排队买彩票了 阴清满意的准备下台,“任务完成,该接阴宴回宫了。” 然,阴清人生中最丢脸的时刻来临了! 他才迈出一步,发布会现场就沸腾起来。漫天的手帕香囊耳坠发簪全部扔向了他,密集程度堪比遮天蔽日的箭矢,毫无’生还’的可能。 开路的护卫使尽浑身力气堪堪挡住拥挤的少女少妇,可强大的力量让他们不得不背水一战,双目赤红全身发力构筑起阴清前往茶楼的道路。 “都给我顶住。”侍卫领队气沉丹田发出一声怒吼,其他侍卫跟着暴喝出声,“拼死保护殿下。” 康掌柜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油纸扇,遮挡在阴清的头上助他’逃离’。 前往胜寒茶楼的路程不远也不近,若是正常行走五分钟都富裕。可今日会场布置的原因,绕了个弯。阴清保持着皇子该有的气度,一边踩着无数定情信物行走,一边对着百姓挥手问候。 领头的侍卫内心大骂你个憨批,嘴上却还在为手下们加油鼓劲:“坚持住,誓死守护殿下的去路。” 侍卫们已经没力气回话了,脸憋的通红。 一个侍卫实在忍不住,扭头大喊一声,“挤就挤,莫挠老子的胳肢窝。” “住手!放开我的屁股。”另一个侍卫也跟着喊道。 “别抓我的胸赛!” 茶楼里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全都笑岔了气。易无量与阴宴笑作一团,直接跌在地上。阴蠡护着易无量的脑袋,深怕她磕在桌腿上。 阴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道:“禹都城的女子果然开放。抓胸、摸屁股、挠胳肢窝,无所不用其极。哈哈哈哈……” 易无量撑着他的肩膀起身,顺带将他一道拉起。 大笑道:“这么美好的画面,一息都不能错过。起来!” 说罢,两人又像个孩子一样趴到了窗子边上看热闹。 此时,阴清的脚步明显加快了,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假笑。就在刚才,一个发簪差点钉在他肩上,这哪里是扔信物,分明就是扔飞镖。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要暗杀他。 领头侍卫终于扛不住了,“殿下,你走快点,顶不住了!” 其他侍卫也纷纷哀嚎起来,“跑起来哟!” 阴清看势头不对,大有洪水决堤的前兆。顾不得皇子的面子,撒腿就跑。康掌柜举着伞紧追不舍,可他老胳膊老腿终究慢了一步。等阴清抵达茶楼的时候,他已经馒头的耳坠钗环。 “哟!草船借箭呢!”易无量站在楼梯上笑话四皇子。这个故事她讲给过易无悔他们,几人同时爆笑出声。尤其是阴发,难得有机会笑话别人,丝毫不顾后果的大笑。 阴清一脸晦气的拔掉头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泄气似的坐在楼梯上,“真是丢脸哟,以后还怎么见人。” 易无为有些不忍心,将帷帽递给他,“这个借你!” 阴清抬头看了眼面前这个傻缺,更泄气了。 第46章 请长假追媳妇 茶楼雅间,阴发将草船借箭的故事讲给了还不知道的阴宴等人。阴清又被几人嘲笑了一番,这才作罢。 散场前,易无量将易无为的奖金交给史季。 “八万七千两,收好。以后二哥的分红按照每月二成给。” 史季笑呵呵的接过,“不是还有六百两嘛!” 易无量没好气道:“我二哥得留点傍身的钱。” 易无为还想推脱说不用,被易无量拦住。 “考试前后的应酬会有很多,你要花银子的地方也很多。以咱爹和大哥的抠门,你是要不到钱的。难道你有脸和祖母娘亲要钱?” 易无为不说话了。看了眼抠门的大哥,对方眼神立刻瞟向别处。 祖母与母亲对他都很好,可是他毕竟非薛婉淑亲生,祖母也不喜她生母,所以从小到大他很少麻烦两位长辈。真让他张口要钱,他是没脸的。至于自己的亲娘和胞妹,他完全指望不上。 易无量将银子揣进自己怀中,“六百两留着足够你应付未来的上级和同窗,但以防被贾姨娘与易昭昭搜刮走,钱暂时放在我院子里,我单独给你装个匣子。你什么时候要钱,什么时候来找阿颜拿。别人问起来就说是向我借的,她们不敢来找我求证。” 易无为嗯了一声,全凭易无量安排。 不得不说,自从与易无量关系拉进,他是生活水平直线上升。从一穷二白到小有家资,现在出去与同窗吃饭,也能抬起头来请上几顿。 易无悔在一旁酸溜溜的,“大哥也缺钱,怎的没见你分红给大哥点。” 易无量冲她摊开白嫩的手掌,可惜只有四根手指,“先投钱进来。祖母、母亲与二哥都是投了钱在探春楼的,独独你和爹一个子儿没给,没给钱还想分红,想得美。” 易无悔预辩解,易无量又补充道:“兵部的十万两银子你和爹以后也得还给我三分之一,我给你们抹个零头,就三万两,记得攒银子还我。” 易无悔瞬间成了泄了气的皮球,暗自决定要当个合格的老赖。 看别人一家子’斗智斗勇’,阴宴觉得颇有意思。他凑近阴蠡,小声调侃:“皇嫂真是精打细算呢!” 阴蠡斜眼瞪他,“你什么意思?” “她这么抠门,以后皇叔你要是没银子养兵,她肯定不会借给你。” “你用过太子妃的嫁妆?”阴蠡反将一军。 阴宴火速摇头,“我没有。” “最好是!别让我知道你给禹都男人丢脸。逮住一次疾风营集训三个月。” 阴宴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叫你多嘴,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对了,一会儿我和你一起进宫。” 阴宴看了眼天,“老头找你了?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呗。” 阴蠡给了他后脑勺一下,“那老头是你父皇。”说完他瞟了眼易无量的方向,“我要进宫请长假。” “请假干嘛?禹都离不开你。” “追媳妇。再不出手,你的皇婶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阴宴很喜欢易无量,风趣幽默能挣钱,有情有义有勇气,全禹国都找不到第二个,的确不能拱手让人。 “我支持皇叔,这样好的皇婶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于是乎,从第二天起,阴蠡就常驻探春楼。他与阴跖讨价还价了半天,还把李立推出去当’顶梁柱’,总算是争取到了一个月的假期。 “你都在我这里蹭了好几天的奶茶了,不怕长胖吗?” 易无量手上不停,第二批订单的部分首饰她已经做好,剩下的用不了多久,也可以交差了。 阴蠡熟练的递给她一个小锲子。 “李立以前总说我是个大老粗,我这样的性格肯定找不到媳妇。好在赐婚帮了大忙。现在我不怕找不到媳妇,但是距离’你喜欢’还有一段距离,我得为消除这段距离努力。” 易无量非常认同李立的评价。这两天与阴蠡相处下来,她对阴蠡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此人除了谈恋爱,什么都在行。带兵打仗无人匹敌,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做饭洗衣修理也懂,可只要碰到与女人相处,智商就降级为负。就拿现在他说的话为例,他本意是表达想拉进两人距离,可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赐婚帮了大忙,是个女人听了就得生气。易无量暗自感慨:阴蠡啊阴蠡,你应该庆幸我身体里住的是男人的魂魄,否则你跟谁过都得貌合神离。 “我想吃老张家的肉饼,麻烦王爷去帮我买一份来。” 阴蠡不赞同道:“马上就要吃午膳了,你吃那油乎乎的东西干嘛?一会儿去对面楼里吃,自家的东西吃着放心。” 易无量好不走心的嗯了一声,“不吃肉饼也行。那你帮我买根糖人,糖人不油腻,甜甜的,我很喜欢。” 阴蠡张口就是’不行’,“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易无量深深地叹了口气,“就你这样还想与我拉进距离?王爷,不是我说你,你确实应该感谢陛下赐婚,就你这样的大老粗,是真的讨不到媳妇的。” “为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呀?” 阴蠡十分不解。 易无量将最后一颗镂空的小金球粘到绒花冠上,满意的拍掉手上金粉。 “追女孩子第一条:满足女孩子的一切要求。只要不过分,都满足她。我刚刚只提了两个简单的要求,你全都拒绝了,你觉得我会开心吗?我都不开心了还会喜欢你吗?” 易无量绕过他朝楼下走去。 “走,去风满楼吃饭,你请客。” 阴蠡咀嚼着她刚才的话,应了一声快步跟上。 风满楼是阴蠡的地盘,也是易无量未来的地盘。在这里,她可以胡吃海喝,不用花钱。 熊掌柜将风满楼的拿手菜摆到桌上后,又亲自将外面买来的肉饼与馄饨摆上。“王爷特意吩咐人去买的,还请王妃一并品尝。” 易无量满意点头,看向阴蠡,“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得进去劝。” 阴蠡一本正经的说:“在我不熟知的领域,我可以选择不赞同,但未必不可以顺着别人的意。无所谓对错,只是为了免去许多麻烦。” 易无量的眉又皱起来了,“追女孩子第二条:如果真话不能让女孩子喜悦,那就可以不说。” “你不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吗?”阴蠡反问。 易无量向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别人要和你谈感情,你却要和别人讲道理,合适吗?” 阴蠡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悟到了什么。 易无量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似懂非懂,除了叹气唯有叹气。 下午,墨时君来了探春楼。 “见过宁王。” 阴蠡不喜欢他,所以墨时君识趣的与易无量保持距离。敌强我弱时要避开锋芒。 “我是来取书的。” 易无量让他稍等片刻,从柜子里抱出一个大布包。 “你要借的书籍都在里面了。我大哥说允许你借五日,五日后必须还回我这里,他亲自来取。” 墨时君点头,“五日够了。” “书本挺厚,若是抄不完我给你找帮手。” 墨时君拒绝道:“若是连抄书都做不好,还谈什么考知悔书院。你放心,五日后我一定归还。我母亲……” “她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只不过走不了多远,最多到门口。你要见见她吗?” “不必,由你照看我很放心。我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考取书院,其次便是将后院的孩子们教好。其他的不是眼下可以奢求的。” 易无量嗯了一声,让他坐自己的马车回去。墨时君没有推辞,抱着一大包书满意的走了。 “他还住在你名下的院子里?”待墨时君乘坐马车离开,阴蠡才开口问道。 易无量摇头,“铺子已经过户给他了,现在是他的院子。” “我发现你待他格外好。” 易无量望着窗外远去的马车,“他身上有值得我学习的东西。” 阴蠡好奇,“是什么?” 易无量与他对视,“尊严。他与其他书生一样沦为阴弦的面首,可唯有他保持住了本心。阴弦是真心喜欢他的,只要他肯低头,要什么有什么。华美服侍,美味珍馐,房屋良田。可他除了给母亲的医药费,多一点笑容都不会给阴弦。连衣服都只穿自己破旧的粗布儒衫。遇见他后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的处境与他一样,我能如他一般守得住自己的本心吗?” “你比他强!”阴蠡说的很肯定。 易无量笑了,“你又不了解我。” 阴蠡却说:“可你能为了不相干的人舍弃生命,这样的人怎会为了虚荣舍弃尊严呢?” 易无量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也许。只是未到痛时,谁也说不准。” “你明日有时间吗?” “要干嘛?” 阴蠡起身走到她跟前,“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之前他就一直在关注你,直到酒宴事件后才决定见你。如果你有时间,明日正好相见。” “什么样的人?你为何之前不说?”易无量疑惑。 阴蠡解释道:“之前我觉得时间尚早,可现在不这样想了。也许早一点接触他,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第47章 声望也是利器 阴蠡早早来到左相府门口接易无量去见那位重要人物。没等到易无量,先等来了易晟。 “参见宁王。” 易晟公式化的行礼问安。 阴蠡看了眼老狐狸,笑着给他讲’故事’,“无为中奖那日,无量无意间说起左相大人照顾亡妻下属亲属的事情。当时太子也在,他就纳闷啊,左相大人何时给战死的将士亲属发抚恤了?一时嘴快,差点就把实情说出去。” 易晟耳朵蹭的下竖起来,狐疑的盯着阴蠡。 阴蠡换上一副宽慰他的神情,“好在本王也在场,捂了太子的嘴,这才保住大人的脸面。哎,现在想想本王也是后怕,太子身份何等尊贵,怎么能被人当众捂嘴呢。所以回府后本王做了反思,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 “王爷深明大义,微臣感激不尽。天气炎热,要不进府喝杯凉茶?” 前面这些话都是李立教给阴蠡的原话,没想到这么好用。 眼瞧着易无量一身男儿装走来,他婉拒道:“还是不进去了,左相府里的人似乎都不大喜欢本王,还是少去惹眼的好。” 易晟再次谦让道:“王爷哪里的话,您能来微臣府上小坐是府上的福气,何来不喜之说。之前府上很少来如您一般尊贵的客人,下人们手足无措也是有的,慢慢的见多了也就知道该怎么伺候了。” “无量,我们该出发了。” 阴蠡朝易无量喊了一声,见对方小跑起来,扭头又对易晟道:“不耽误大人忙公务,我带无量先走一步。” 两人各骑一马,哒哒哒的消失在街道尽头。 “爹,许久未见你能屈能伸的模样了。还是如当年一般丢脸。” 易无悔从大门一侧走出,满脸笑意。 易晟冷哼一声,“法外楼收了无量那么多金莲子,良心就一点都不痛吗?” “法外楼的事情可不归我管。” “可每年的战略布局都是你做的,你敢说没有优惠?” 易无悔摇头,“虽说我与楼主是朋友,但他的人情我是不愿欠的。父亲深谙处世之道,自然知晓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绝不用人情的道理。” “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酒宴后就开始提速了,用不了多久便能投入使用。” “很好。按照你的想法做下去,有空多带带无为,他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 短暂的谈话过后,父子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忙碌去了。 阴蠡带着易无量一路来到太师府。 易无量看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既熟悉又陌生。“你带我来见的人不会是史太师。” 阴蠡点头,“史太师乃禹国的国柱,已经许久未曾在人前露面了。” “我知道。史季同我讲过,说他祖父与世隔绝多年,除了他每日送饭能见上一面,家里其他人也极少见。可他为什么要见我呢?” “走,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刚下马,史季就迎了出来。 “你今日没去铺子里?翘班了?” 史季瞪她一眼,“等你呢,傻妞。” 阴蠡笑道:“史太师最疼爱史季,所以日常送饭,迎接客人都由他负责。” “为什么?史太师为什么最疼他?是因为他最笨吗?还是因为他挣钱最少?难道是他小时候最受欺负?” 易无量一连串的疑问式吐槽,给史季一顿好气。 “你今日是来找我吵架的。” 易无量看他炸毛,嘿嘿讨好:“这是我对你喜爱的表达。” 史季噗嗤一声破功了,“赶紧走,没个正经。” 看到傲娇’大嫂’又上线了,易无量心满意足。 太师府坐落在禹都城边境位置,与皇宫并排。府邸连着大山,说是山庄也不为过。史季问易无量想要走着上山还是座肩舆上去,易无量果断选择步行。 上山路上,史季为易无量介绍各处风景。山不高,景致却多。他指着一处石亭道:“祖父比照你设计的雪落送别亭发簪做了个一模一样的亭子,等到冬日里落了雪,他要来这里煮茶赏雪。” “发簪太师喜欢吗?” “自然喜欢。除了祖母送他的玉簪,最常戴的就是你设计的这支。” 易无量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首饰袋递给史季,“王爷只说带我去见重要的人,却不曾透露是谁。我拿不准性别,便带了一支新设计的胸针。你帮我参谋参谋,太师会喜欢吗?” 史季打开布包,只看一眼,便挪不开眼。 两刻钟后,三人来到山顶小院。小院很古朴,乍一看倒像个农家小院。 “祖父,我把人带来了。” 史季冲着院内大喊,见祖父就在院中,推门而入。 “来了就找地方坐。你去泡茶。” 史季应声往屋里走去。 “拜见老师。” “见过太师。” 阴蠡与易无量各自行礼,皆是大礼。 史文煜看了眼自己的学生,随后打量起易无量,眼神定在她的四指上,“你如今身有残缺,心里可难受?” “回太师,不难受。”易无量坦然。 “以你的家世地位,本该有个完美的人生的。” 易无量笑道:“人生是用来体验的,不是不用来演绎完美的。况且无量并不认为自己不完美。”她举起断指,“我倒是觉得人生开始趋于完美了。” 史文煜听完大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赞道:“不愧是荷清的女儿,与她的性子一模一样。” 史季端着茶出来,“快坐。年糕正热乎,陪着甜豆沙最好吃了。” 有好吃的?易无量来了精神。 史文煜评价:是个小吃货。 史季从怀里掏出易无量送给史文煜的礼物,“无量送您的。您先看看,不喜欢就给我,正好我缺个胸针。” 史文煜没搭理他,打开布袋将胸针取出。也是一眼,他便决定绝不便宜坏孙子。胸针上,一个穿着蓑衣头戴斗笠的老翁在江上钓鱼。看他的背影有种不屈与孤寂之感。 “怎么个说法。” 史文煜将胸针别上儒衫,史季顿时泄气。 易无量朗声吟诵:“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好诗!”在场三人齐齐出声。 史文煜很多年没听到这么好的诗,感慨万千,“你有如此才气,不应该埋没的。《咏竹》、《陋室铭》……今日这首诗叫?” 易无量答:“《江雪》。” “《咏竹》、《陋室铭》、《江雪》,每一篇都可成为举世名作,这么好的机会不用就是浪费了。” 易无量明白他的意思,“可我只想赚钱。” 史文煜慈祥的拍了下她的小脑瓜,“无量,钱可以解决你人生中的大部分烦恼,但这其中并不包含一些特殊难题。阴弦的酒宴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可以照顾你的背景不伤你性命,但却有更多的办法让你伤痕累累。我听说,你还一度想拿太师府当挡箭牌。是个好主意,无悔求我我也会答应,但最后为何没有用上,你可深思过?阴蠡与薛婉淑都在你身边安了人,为何最后没帮上忙,你可熟虑过?若当日换了无悔去,结果又会如何?” 易无量沉默了。 史文煜继续开导,“权势与声望是最好的利器,你可以不求权势,但却不能没有声望。当别人向你拔剑时,你要有剑挡回去。否则站在你身后的人就会遭殃。” 声望也是最好的利器。易无量似有所悟,如果那日是易无悔在现场,也许那些老人就不会因害怕提前自尽了,那些孕妇与盲童也可以早一些得到救治。最年轻的大儒,道德的制高点,皇帝杀他也得有合理的理由,遑论一个公主。 “太师,我明白了。” 史文煜满意的笑了,“你很聪明,后面该如何做就不用我多说了。” 易无量起身拜谢,“谢太师指点。” “不用客气。指不定咱们以后会成为一家人呢!” “一家人?” 易无量嗖的看向史季,“你决定嫁给我大哥了?” 史季直接给了她肩膀一锤,“我看你今天是来找揍的。” 易无量’委屈’的看向阴蠡,阴蠡瞪向史季,“谁让你打她的。” 史文煜一巴掌拍上阴蠡的后脑勺,“教育谁孙子呢。” 几人面面相觑,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阴蠡与易无量在山上待到午膳后才离开。史文煜有午休的习惯,他们不便打扰便下山了。 临走前,易无量将一个小布包塞进史季的怀里,“送你的,大嫂。” 说完就拉着阴蠡一阵风似的溜了。 史季傲娇的瞪了好几眼易无量的背影,随后贼笑着将布包掏出。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支领口夹。这也是易无量的发明,说夹在领口处很好看。现在禹都贵族男子都有佩戴领口夹,彰显身份。 “你送了史季什么?”唯一没有收到礼物的阴蠡酸溜溜的问道。 “领口夹。上面用绒花与翡翠做了支绿梅,很好看。” “你还有没送出去的礼物吗?” “没了,就准备了两份。” 阴蠡彻底不开心了,一夹马肚,哒哒哒的先走了。 易无量也不在意,溜溜达达去了探春楼。 第48章 诗文大家 次日,阴蠡准时报道探春楼。今日是墨时君教孩子读书的日子,两人在门口碰个正着。 “王爷。”墨时君恭敬行礼。 “来教孩子们读书?” “是的。” 阴蠡点头,“听无量说你学问极好,希望你能肩负起先生的责任,倾囊相授。莫要辜负了她对你的期望。” 没想到阴蠡能不带情绪的与他交谈,墨时君有些意外。 “公私分明。若你真有本事,将来本王亦可以为你铺路搭桥。禹国需要人才,更需要内能守住本心,外能守护百姓的人才。在无量口中你会成为这样的人,我很期待看到那一天。” 墨时君眼眶微热,“必不负王爷与无量的期待。” “哼!无量是你能叫的!” 刚刚还一副爱护国家栋梁的样子,转眼就成了小肚鸡肠的妒夫。 “我们是朋友,他不喊我名字喊什么。” 易无量推开两人,朝楼上走去。 “时君赶紧去后院,别耽误了上课时间。王爷你来楼上,有东西送你。” 礼物?阴蠡脚踩旋风,刮上楼去。 墨时君无奈摇头,去寻他可爱的学生们去了。 “不是说没有我的礼物吗?” 阴蠡傻笑,大马金刀的坐在工作台一侧,盯着易无量。 易无量从身后的柜子里抱出一个小木盒,从里面取出一对护腕,“你每日都要练功,这对护腕送你,预防腕部受伤。” “这是……刺绣?” 阴蠡记得易无量不善女红,怎的送他一对刺绣护腕? “绒花不适合做护腕,不实用,所以用了刺绣。我女红不好,别笑我针脚难看就行。” “怎会!你秀的很好。” 阴蠡第一次用护腕,不会戴。易无量亲自给他带上。 “谢谢你那日赶来救我。”易无量低着头,小声道谢。 阴蠡低头盯着她的侧脸,“你不怨我?” 易无量摇头,“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能弄死阴弦,我助你们一臂之力又如何。” “倒是有人小看你了。只是你夜夜不能安眠,这不是个好现象。” 戴好护腕,易无量起身笑道:“神经上的刺激恢复起来会很慢,只要我坚持服用安神的汤药,不去刻意回想那日的情形,迟早会恢复如常。” “神经为何物?” “你可以将它想象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我们的行动、思维都受这张网的支配,当我们受到刺激的时候,这张网对应的位置就会出现问题,与之伴随的可能是失眠,也可能是发疯。根据刺激的程度不同,显示出的症状也不同。如果难理解,你也可以把它当做一种心理疾病。” 阴蠡似懂非懂,它能理解易无量所述的原理,可想象不到神经怎样分布在人体。 见他蹙眉,易无量抬手按在他的眉心。 “别想了,你想不明白的。”别说现在的医学,就是在发达的未来也无法治愈神经疾病,只能靠控制、疏导、锻炼等方式。在古代,这就是绝症。 阴蠡点点头。“老师的建议,你打算如何践行?” “先出一本诗集、一本字帖,道乡可以帮忙宣传字帖,诗集请太师作序。有了作品,接二连三的宴会请帖就会送上门,只挑选重要的场合参与。定期开设公益讲堂,指点贫穷人家的孩子、书生练字,提升声望。” “那你岂不是会很忙,生意不做了?”主要是感情没时间培养了。 易无量唉了一声,“我的主业还是经商。副业可以交给朋友们帮忙打理。比如公益讲堂,道乡和时君都可以去讲课,我只要偶尔出现即可。” “需要我帮忙吗?” “当然。等宴会邀请来了,你陪我一同出席。” 这不正是宣示主权的最好时机嘛!阴蠡无有不应。 “午膳时我来接你去楼里吃饭,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会儿。” 易无量嗯了一声,随口问了句’干嘛去’。 阴蠡很认真的说道:“我这身衣服不好看,回府换身衣裳去。” 午间,阴蠡准时出现在探春楼。他换了一身玄色长袍,除了压边的金线云纹,再没有任何装饰。唯独两只护腕布满秀纹,扎眼无比。 阴蠡在她面前站定,转了一圈。 “这身如何?” 易无量捂脸,感觉有些羞耻。这个男人有毒!为了配护腕,专门搭了一身。 “好看!”易无量竖起大拇指,’诚意’夸赞。 阴蠡满意,带着她去对门吃饭去了。 道乡原本在郊外山上练习瘦金体,收到易无量的书信后收拾了点笔墨起身前往禹都城。 易无量给他准备了落脚处,正是阴发的三月院。 “我说你们收敛一点,我每次来都不见你们有多欢迎,怎么道乡要住进来你们就这般激动,到底是谁出钱养着你们的。” 美少年们不见丝毫惶恐。 “小王爷,道乡先生可是书法大家,一年也难得入城几回。城内得见他墨宝的人都不多,更别提见本尊。我等身份卑微,能见一次道乡先生实属三生有幸,很难不激动。” “是呀王爷。这次多亏了您打牌输了,否则我们也没这个荣幸。” “说起来还要感谢易掌柜,三月院能入她的眼真是太好了。” 阴发一甩长袖,气呼呼的走了。 为了迎接道乡,三月院的美少年们把院子收拾的雅致漂亮。可在道乡眼中,再美的院子也不如他城郊的破茅草屋,所以并未驻足观赏。美少年们感慨,果然书法大家就是不一样。 易无量见美少年们眼中冒出小桃心,心想:这也许就是古代的脑残粉。 道乡在一片欢呼声中正式入住。易无量给他搬来好几坛子的佳酿,可把他高兴坏了,当晚拉着易无量就喝光了两坛。阴蠡来接人时,易无量无论如何都要给他表演走直线,最后骑在他背上唱了一路月亮之上。 隔天,两人就开启工作模式。易无量写,道乡指导。千字文字帖在两人反复争执、重复书写中慢慢开始显露雏形。 为了不耽误第二笔订单的进度,她把工作室也搬到三月院。除了吃饭与回府睡觉,其他时间她都在三月院忙碌。阴蠡每日都戴着护腕陪着她,没有一点怨言。 字帖完成一半,第二笔订单延期交付成功。史季忙着去各府收银子,顺道与金、江、廖家预定下一笔配饰。现在四家的关系格外和睦,商会里也少了许多斗鸡眼的时候。 “诗集准备的如何了?”道乡给易无量斟了杯茶,笑盈盈的问道。 易无量拿出写好的几页纸递给他。“计划十六首,如今写了五首。其中两首《咏竹》、《江雪》你都读过。另外三首《龟虽寿》、《夏日绝句》、《过零丁洋》,也都是言志的诗。” 道乡接过,逐篇开始阅读。 阴蠡陪着易无量望天,心里却很期待道乡的反应。他第一次读这几首诗的时候差点跳起来,太好了,写的真是太好了。他敢说整个禹国的诗人无人能比得上易无量。 见阴蠡余光不停的从道乡身上扫过,易无量颇觉好笑。 两人正在偷瞄道乡,就见他突然蹭的一下弹了起来。他目光如炬的盯着纸上的字,突然放声大笑,吓得美少年们以为大书法家疯了。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他反复背诵这几句诗,在院子反复踱步,脚底板像是被火烫了似的,就是站不定。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他仰天大喊,吓得易无量搬着马扎往后退了退。 “不会真疯了。” 阴蠡笑道:“正常,等他发泄完了就好了。” 这会儿,美少年们也回过味儿来了。他们跟着道乡咀嚼最后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胸中的火焰顿时窜天,激动的起伏不定。 胆大的美少年凑到道乡跟前,小声询问,“道乡先生,可以让我们也看看这首诗吗?” 道乡将纸张递给他,“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美少年也跟着念,“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美少年们都凑了过来,盯着纸张,“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一时间,院子里的念诵声此起彼伏。院外的侍卫们被吸引过来,围观一群’神经病’在院子里踱步。 从《过零丁洋》到《夏日绝句》,从《夏日绝句》到《龟虽寿》,院子里的众人经历几番激动、平静、再激动、再平静。反反复复,半个时辰后方才停歇。 此时,桌上的酒坛子又空了。道乡微醉,“易无量,能认识你是我的福气。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易无量敬他一碗,“干了这碗酒,人生一起走。” “人生一起走。” 美少年们替他们满上。之前所有人都用心心眼看道乡,现在他们都在用心心眼看易无量。万万没想到,隔三差五来找小王爷打麻将的易掌柜才是隐藏的诗文大家。他们决定,以后易无量来都要特殊招待,至于小王爷阴发,爱来不来。 这个夜晚,易无量与道乡勾肩搭背,与众美少年们并坐房顶,在月亮下唱了一夜的《朋友》。 阴蠡在院子里笑着看她,看了一夜。 第49章 印发权 千字文字帖的制作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阴蠡时时陪伴在易无量身边,渴了倒水,饿了送饭,无微不至。他能感觉到,易无量对他的排斥消失了。现在两人无话不谈,关系间于挚友与恋人之间。 “假期结束,我该回去处理公务了。女儿节我无法与你一同进宫,咱们宫里碰面。” “你早该回去救救可怜的李副将了。前日我在楼外等你拿饭,远远看到他差点没认出来。胡子拉碴不说,黑眼圈都快覆盖整张脸了。想必这一个月他过的很艰难。” “你现在知道我平日有多忙了。所以有时间也请主动来找找我,王府、皇宫、疾风营,保管一找一个准。” 易无量笑了,“我知道了。” 两人在三月院分别。送走阴蠡,道乡也出来道别。 “我要回茅草屋了,这一个月多谢你的照顾,这个送你。” 道乡将自己抄录的诗集递给她。“我只抄了两本,一本送你,一本自留。里面有我二十四个印章,唯一满章的墨宝,全禹国找不出第二件。哪日遇到坎儿了,就拿它去换钱,保你衣食无忧过完余生。” 易无量两眼放光,感觉一座金山落在自己手上。 “以后你再出其他作品记得送茅草屋一份。就此告辞。” 道乡翻身上马。 易无量扯住缰绳,将一个酒壶塞到他手里。 “酒壶底部有个小机关,打开后可以加入炭火,这样酒就可以一直温热。吃冷酒对身体不好,茅草屋本就寒凉,酒还是要吃热的。” 道乡拿起酒壶,越看越喜欢。木制与银质结合,上木下银,银质底部包裹着防烫伤的动物皮。银底设有小口,可塞入炭火温酒。手握木制壶身,不会烫手。设计巧妙,造型奇特,难得一见。 “也是你做的?” “图纸是我设计,制作是李吉帮的忙。你若是有时间可以去他的铁匠铺看看,也许他能找出第二坛玉醪。” 道乡将酒壶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扬鞭离去。 左相府。 “哟!王妃回来啦。” 薛婉淑坐在院子里吃茶歇凉,见易无量进来,笑着打趣。 易无量小跑两步坐到她身边,夺过她手里的茶咕嘟嘟全给喝了。 “可惜了我的好茶叶。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易无量躺在藤椅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千字文字帖已经送去宫里了,陛下采纳了王爷的建议,由文士楼统一印发。印发的钱我出一半,文士楼出一半,利润平分。” 薛婉淑哼了一声,“真是什么便宜都占。前有彩票利润,后有印发收益。不如去明抢,来的更快些。” 易无量被她逗笑了,“母亲莫气。作品虽是我的,可成本文士楼担着,亏不了多少。况且有宫里的面子,那些想踩着我与道乡上位的人就不敢乱动。特别是一些自诩清高的书法家,想诋毁我们的作品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牙齿够不够硬。” “道乡的书法我也很喜欢。这次多亏有你,我得了他一幅墨宝,转手送给了我祖父换了五百亩良田和二十间铺子。等你出嫁都给你添妆。” “我不要,嫁妆我自己挣。你奢侈惯了,爹又是个不靠谱的,还是多给自己留些养老的银子。” 薛婉淑感动的摸摸她的头,“易家的良心都长在你身上了。” 易无量腹诽:不,都长在易无为身上了。 “听说你与其他三家相处的都不错?” 易无量点头,“还行。总归大家一起赚钱,他们也不会太为难我。” 薛婉淑撇去茶杯上的浮沫,提点道:“小心廖家人。” 易无量凑近,“怎么个说法?” “笑面虎,背后刀。拿你的钱要你的命,这是廖家一贯的作风。” “那要不要终止与他们的合作?” 薛婉淑摇头,“会给他们弄死你的借口。对付廖家人要温水煮青蛙,急不得。” “我记得廖家也是商贾世家,若是作风不好,如何能坐到今天的位置?” “自然是有靠山帮衬。” 易无量蹙眉思索,能够给廖家做靠山的官员可不多啊。 “右相府?” 薛婉淑嗯了一声,“还不算太笨。” 易无量扶额,“苍天呐,救救孩子。” “这倪家人呀就是一口粘稠的黄绿痰,你越着急上火,它越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去。除非来一记猛药给它化了,否则一直恶心你。” “母亲……” 易无量被她恶心到了,将手里的糯米搅团默默放了回去。 “之前我没怎么管你,就是想让你先栽个更头,长个教训,以后少走弯路。可没想到你居然做的不错,独自让探春楼站稳了脚跟,非常好。但真正的考验在后头,这次我教你,下次遇到同样的问题只能靠你自己。” “请母亲赐教。” “禹国的苹果都是从里头开始烂的。要适时多给自己长几双眼睛,盯着别人,也盯着自己。” 易无量瞳孔一缩,明白了薛婉淑话中之意。 回半掩院的路上,易无量看见了自己的好大哥易无悔。他俩近期都很忙,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今日见着。 “大锅!” “大个屁的锅。难得在府里看见你,走,去我书房。” 易无量的脑瓜子被折扇敲了一下。她不满的瞪他一眼。“到底是谁整日不着家。若不是史季日日都来探春楼,我都以为你俩私奔了。” “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日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我俩私奔对你有啥好处,你还能继承家业不成?” 易无量哎哟一声,调侃道:“咱家还有家业呢!” 易无悔翻个白眼,懒得与她争执。 书房。易无悔敲击桌面,“把诗集交出来,饶你不死。” “啥意思?要抢劫?” 易无悔没好气道:“字帖已经便宜宫里那位了,难道诗集也要便宜他们不成?我已经与书院的大儒们商议好了,诗集的印发由知悔书院负责。你若是不给就是打你大哥的脸,大哥从此与你恩断义绝。” 易无量摊开白嫩手掌,“诗集不在我这里,送去给史太师作序了。你若是想要得等史太师写完序言。不过我得提醒大哥一句,太子和四皇子都去看过,想必陛下也已经知道诗集内容。你有把握从他们手上夺发行权?” 既然印发方还未定下,易无悔心中大石落地。 “你当知悔书院的大儒们是吃白饭的?知道为什么老师让你提升声望吗?因为声望也是谈判的筹码。我知悔书院坐镇多位大儒,现在还有几位正在赶回的路上,有他们在印发权便落不到别人手上。” 易无量笑了,“原来你这几日不在家,是想着怎么算计我的诗集呀。” “我也是没办法了,谁让家里有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呢!” “我没有,你别瞎说。” “宁王专门请长假陪你一个月,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你还敢说没有?” 易无量很认真的说道:“目前,我们还只是好朋友。” 易无悔顿时乐了,“不愧是我妹妹,千万别让他轻易得手。” “你比爹还记仇。” “你的成长爹又没出力,你可是我一手养大的,绝不便宜了宵小之辈。” 易无量觉得在拉进易无悔与阴蠡关系的道路上任重而道远。 夜里,易无量总觉得肚子不舒服。她手掌覆上小腹,居然是冰凉的。 “我不会是要死了。”她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焦急的呼唤阿颜。 阿颜没来,千相先出现了。 “王妃,怎么了?” 易无量指着自己平坦的小肚子,“我肚子好凉,冰冰凉的那种凉,我不会是要死了。” 千相蹙眉,走到她身边手掌覆上她的小腹,确实如此。随后,她摸上易无量的脉搏,“脉搏正常,也许是吃了寒凉之物,我给你取汤婆子去,捂一捂就好。” 易无量嗯了一声,可还是有些紧张。 深夜,在汤婆子的作用下,小腹回暖,她也安心睡去。可第二日一早,半掩院传出杀猪般的叫声。 千相与阿颜同时冲进卧房,只见易无量脸色雪白,指着腿间的一片血红结结巴巴的喊’完了,要死了’。 两位婢女对视一眼,一个进屋关门,一个出门准备。 “小姐别慌,你来葵水了?” “葵水?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女孩子成熟时必然要来的东西。” 易无量脑袋一片空白,可很快她就明白了,苍天呐,她居然来月经了……她记得女孩子来月经会很痛,不能吃凉的,不能剧烈运动,情绪还不稳定,而且每个月都要来一次,一次就是五六天……为什么?为什么女娲造人要让女孩子来这个,很难受的好不好,她一点都不想体验。 听到半掩院的动静,老夫人和薛婉淑都来了,身后还跟着回府休沐的易无为。 “千相,发生什么事了?” 手里拿着换洗衣物的千相凑到两位女性跟前,小声道:“小姐来葵水了。” 两人恍然大悟,怪不得一早上就杀猪叫。 “我们进去看看她。” 千相尴尬摇头,“阿颜说,这几日小姐要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害羞?” “似乎觉得很羞耻。” 老夫人乐了,扶着敏芝的胳膊道:“走,回去。” 薛婉淑也跟着转身。 留下易无为一头雾水,“祖母,母亲,我们不进去看看无量吗?” 薛婉淑笑着说:“你若是敢进去,可能会被无量杀人灭口。” 易无为顿时掉转方向,“我收拾下回书院了。” 薛婉淑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 第50章 大哥说了 一连五天,易无量躺在床上哀嚎了五天。前三天她在担心自己流血而亡,后两天她在感慨人生无常。期间,阴蠡送来了许多滋补品,他怕易无量尴尬,未曾露面。等五天一过,葵水退避,易无量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姨妈离开的第一天,清爽,清爽,清爽。” 易无量换了身干净的衣裙,小跑去了荷清院。 “母亲!” 还是老样子,人未到声先至。薛婉淑与廖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笑意。 “母亲,我来取新衣服了。” 门帘后探出颗脑瓜,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取衣服也得先进来呀。嬷嬷,你去取衣服,冬青去看茶。” 易无量撩起帘子进来,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两腿分开。毫无淑女形象。 “宫宴祖母去吗?”易无量问道。 “不去。你祖母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不想看见太后的那张老脸。” “两人有过节?” 薛婉淑点头,“陈年旧事。若非你今年要进宫,这宫宴我也不去。” 一听就知道有故事。 “讲讲呗。” 薛婉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母亲当年在外征战,没少被太后扎小刀。就连你母亲最后战死,也少不了她的一份功劳。说简单点,咱家和她有仇。咱们不去砸场子已经算是给陛下面子,他们哪还有脸要求别的。” “杀母仇人?” 易无量柳眉倒竖。虽然她与房荷清连面都未曾见过,可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这种怒意是与生俱来的。 薛婉淑道:“你真正的仇人是车迟国上一代国君。太后不过是个添头。” “车迟国?挨着炽国的那个边陲小国?若我没记错,车迟国的疆域也就是咱几个城池的大小,他们哪来的能力杀死母亲。” 自从穿越过来,她还从未问起过房荷清的死。就算是原主,也不曾详细了解过生母的过往。看来无论是死去的易无量,还是她这个活着的易无量,都不是个孝顺的女儿。 “车迟国与炽国睦邻友好,在禹国与炽国大战时,车迟国派出一位道士助阵。那道士箭法了得,可百步穿杨。你母亲就是在战时被他在城楼上一箭射伤,后不治而亡。” 百步穿杨?那人不会是养由基转世。 “此人现在还在车迟国吗?” “自然是不在了。炽国国君看上了他的本领,预拉拢他到炽国。他不愿意,连夜逃了。至今下落不明。” 易无量叹了口气,“还是先解决太后这个麻烦再说。” 衣服来了,易无量看到后差点惊掉下巴。 这特么是超级难穿的高定时装,还是不透肉的那种,能捂死个人。 “我还是穿自己的衣服。” 廖嬷嬷与冬青将衣服展开,易无量当即就要逃。 “宫宴有宫宴的规矩,你若是不穿这一身,明日是进不了宫的。” 易无量突然就不想去宫宴了。可一想到自己还要积攒声望,又咬牙坐回去。 “我敢说发明出这种衣服的人最早肯定做过酷吏。” 冬青不解,“为什么?” 易无量指着厚重、冗长的衣服,“这不明摆着是折磨人用的么。” 冬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小姐真逗。” 廖嬷嬷笑道:“女眷朝服之所以厚重一来可展现女子良好仪态,二来可表现端庄气质。佩戴朝冠可令女子时刻保持抬头挺胸的姿态,彰显大家风范。” “是呀,别低头,脖子会断。” 薛婉淑推了她一把,“别贫了,去试衣服。明日你哪都不能去,就在家穿朝服练习仪态。” 易无量苦瓜脸,“我可以拒绝吗?” “可以,如果你想在宫宴上摔跤。” 那还是练! 易无量被廖嬷嬷看着练习了整整一日的仪态,当晚是被易无悔背回半掩院的。隔天她起来时,人已经坐在马车里了。 “睡醒了?” 易无量刚睡醒,人还在懵圈状态。 薛婉淑看似嫌弃的擦掉她的口水,其实看到她红扑扑的小脸像极了房荷清小时候,可爱极了。 “什么时候出发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睡得跟头小猪似的,叫都叫不醒。若不是你大哥将你抱上车,我们怕是要向宫里告罪了。” 易无量撩开帘子,“谢谢大哥,爱你哟,比心。” 骑在马背上的易无悔感到一阵恶寒。倒是易无为有些醋味。 “你没看到你爹吗?” 同样没有收到比心的易晟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易无量笑道:“我大哥说了,我的成长爹没有出力,所以我最爱的还是大哥。”说完她便把帘子放下了。留下易晟与易无悔在马背上大眼瞪小眼。 马车行至半道,突然被人拦下。 “李吉?” 李吉对着马背上的几人行礼,快步走到马车前。 “无量,给你送个东西。” 易无量撩开车帘,“什么东西?” “你自己看。” 他把一个布包递了进去。 易无量打开布包,面露震惊,居然是一节银质的小指。像极了现代的机器人手指。 “将小指一侧的三个银环套进无名指里,固定好小指与手掌的连接处,然后就可以用无名指带动小指活动了。” 易无量照着李吉的话戴上银小指。果然如他所说,小指会随着无名指活动,它完全复刻了无名指的动作。 “哇!这也太厉害了。” 易无量发出感叹。车外的李吉听到后露出开心的笑容。 “我先走了。有空记得来铁匠铺坐坐,现在后院种满了鲜花。” 易无量探出脑袋,用戴了银小指的手朝他挥手,“李吉你真好。后日我就去找你,记得烤两个红薯等我。” “知道了!” 李吉挥手离开了。 马车再次启程。易无量撩开帘子给家里的三个男人展示了自己的银小指。 “好看吗?是不是很酷?” “很酷?”易无为不解。 “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易无悔笑着点头,“确实很酷。话说回来,李吉对你的事情很是上心呢。” 易晟也有同感。 易无量开心的笑道:“李吉是我很要好的朋友,我们都很珍惜这段友谊。” 易无悔问她:“你就不怕友谊变质?” “顺其自然呗。何必担心没有发生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想太多会秃顶?你看咱爹的脑袋,点几个戒疤就能出家了。” “臭丫头,你找揍呢!”易晟怒了。 易无量立刻躲在帘子后头,“我大哥说了,我的成长爹没有出力,所以我最爱的还是大哥。” 易晟瞬间转头怒斥易无悔,“小子,为父与你势不两立。” “是无量说你秃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是一手带大的,肯定是你没教好,你就该负责。” “强词夺理。” 眼看着两人要一触即发,易无为骑着马悄悄与他们拉开了距离。他心中感慨:无量可真腹黑啊。同一时间,马车里的薛婉淑也发出了相同的感慨。 快到宫门时,马车已经排起了长队。侍卫见左相府的车架来了,便吩咐其他车架让开一条道,方便左相府车架通过。 畅通无阻来到宫门口,易无悔将请柬交给侍卫。此时,同样拿出请柬的右相府长子倪砚泽特意慢了一步,“许久不见,易院长。” “砚泽。” “我在文士楼看到了令妹的字帖,真是敬佩。若是有幸,希望能得到院长引荐。” “可以,不过只能引荐你一人。” 易无悔看向被特别允许参加宴会倪姝,以及她那位色鬼弟弟倪砚鹏。满眼嫌弃。“至于其他人,最好避的远些。” 倪砚泽保证道:“院长放心。我与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那就好。” 说完,侍卫适时递回请柬,邀请左相府先入宫。 在皇宫,臣子的马车是不允许进入的。易晟带着一家子步行入了宫门。 易无量偷瞄了眼倪砚泽,凑到易无悔跟前。 “他就是右相府那个异类?” 易无悔敲了她额头一下,“他是右相府唯一的良心,性格随了他早逝的母亲,一身正气。” “那他在右相府过的好吗?” “他家那个继母也是个笑里藏刀的,人前菩萨人后恶煞。倪砚泽的伤从不在身上。” 易无量知道了,这不就是知否里的小秦氏么。看来倪砚泽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们要不要拉他一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易无悔摇头,“他母亲是病逝的,病逝时蓝如珏还未入右相府。所以他与蓝氏并无愁怨,没有可利用的点。” “你问过法外楼了?” 易无悔侧头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当然是没事找事咯。很多秘密都是从没事找事开始的。” “你拉拢他的目的是什么?对付倪姝?” 易无量摇头,“不不不,倪姝还不配我如此上心。我要防着廖家。” 易无悔明白了。 “方才他还主动要求我引荐他给你,正好你也有意结交他,等宴会空闲间我带你们见上一面。不过我要提醒你,不要轻易交出自己的信任,否则下场会很惨。” “大哥放心。我是你一手带大的,聪明着呢。” 易无悔乐了,“确实。不过你最像我的地方不是聪明,而是随时随地都憋着一肚子的坏水儿。” 易无量哎了一声,“兄长谬赞了,比不上你,比不上你。” 易无悔跟着谦让,“怎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其他三人看着这一对活宝,都笑了起来。 第51章 太后为难 女儿节(阴历七月七)是禹国长辈祈祷家中未出阁女子觅得良婿、嫁个好人家的节日。每年女儿节,宫里都会办宴。但大宴每五年才办一次,今年便是大宴。宫宴就设在皇宫里最漂亮的花园,留仙园。 留仙园是高祖时期打造的园林。设计留仙园的是当年的状元郎慕容良贤。此人酷爱建筑学、动植物学,又曾拜师于当时有名的木匠,是园林设计的一把好手。 易无量跟随家人入园后,第一反应便是慕容良贤是江南人。留仙园的构造与江南园林很像,她仿佛走进了苏州留园,亭台轩榭布局严整,假山池沼配合完美,花鸟虫鱼映衬得当。一步一景,引人入胜。 “鸥鸟群嬉,不触不惊;菡萏成列,若将若迎。怪不得叫留仙园,这么好的园林,神仙自然舍不得走。” “那你要不要也留下来?” 易无量表示拒绝,“尸山上建成的园林,只有大仙压得住。” 易无悔给了她一个脑瓜崩,“这是宫里,时刻注意言行。” 易无量赶忙闭嘴。 园林里办宴不比大殿,虽然景致优美,但每个地方都装不下太多人。这时,地位高低就成为衡量距离皇帝与太后远近的唯一标准。能进入皇帝所在的立雪堂用餐的,那都是位高权重之人。而左相府便是其中之一。 薛婉淑领着易无量前往女宾席。易无量挽着她的胳膊,小声道:“立雪堂可真大。” 薛婉淑小声叮嘱:“一会儿咱们只管吃吃喝喝,多看多听少言。” “母亲放心,女儿省得。” 宫女领着薛婉淑坐在女宾席左列第一席。她们刚坐下,蓝如珏领着倪姝也入座了。 “左相夫人。” “右相夫人。” 两位女眷之首礼貌问候。倪姝也首先开口,“易掌柜。” 易无量淡淡一笑,“倪大小姐。今日是宫宴,还是唤我易大小姐合适。” “我以为你喜欢我换你易掌柜呢。” “我自然是喜欢的。只是规矩就是规矩,轻易错不得。” 蓝如珏斜了眼倪姝,“唤易大小姐。” 倪姝脸色微沉,重新唤了句,“易大小姐。” 易无量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官员、官眷陆陆续续落座。期间几位皇子公主也纷纷到场。她们的座位还要靠前,紧挨着主位。 易无量将脑海中的画像依次排开,与前排的皇子公主一一对应。左列是皇子位置,阴宴是太子坐首位,其次是阴河与阴清,阴海依旧未出现。右列公主位置,从首位到末位依次为阴歌、阴雅、阴意。阴弦已经被她所杀。阴宴与阴雅是皇后宗氏所出,阴海与阴弦是贤妃所出,阴河与阴意是淑妃姜氏所出,阴清与阴歌是良妃紫柒所出。都是儿女双全,有意思的很。 宫里的贤妃是个冒牌货,加之阴海与阴弦的事情,今日宫宴她不会出席。那么接下来要入场的便是太后上官荣庄、皇后宗若素、淑妃姜奴以及良妃紫柒。至于其他的嫔妃与皇子皇女,就入不了立雪堂了。 “在想什么?” 突然,阴蠡出现在易无量身后。易无量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 易无量没忍住,在阴蠡胳膊上锤了一拳,“干嘛吓人。” 阴蠡笑道:“我以为你会察觉到。方才见你一直盯着皇子公主的席位看。在看什么?” “在认人。以前不常出门,见得少。这次都记牢了,免得以后认错人。” “嗯。我先坐过去了,晚些时候我来找你,有事。” “是急事吗?” 阴蠡摇头。“先参加宫宴。” “我知道了。” 阴蠡走后,易无量发现倪姝一直盯着阴蠡的背影。她打趣道:“倪大小姐也喜欢宁王?” 倪姝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你……休要胡说。” 敢偷看不敢承认,易无量笑意淡去,“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女子当矜持。” 易无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想问她:你在阴弦府上享受书生们伺候的时候可矜持过? 倪姝也似乎想到了此事。红彤彤的脸颊顿时被抽走了血色。 她还预说些什么,外头传来大太监流萤的声音。 “皇上驾到……” 立雪堂众人起身,跪地迎接。 阴跖领着太后及一众妃子款款而来。身后还跟着伺候主子们的婢女与男奴。 易无量低头翻白眼,封建社会的炫耀式出场,作为跪着的人她很不爽。想当年,她也是跪天跪地跪父母提倡唯物主义的大好青年。奈何一朝穿越,成为不得不接受等级制度的待嫁女子。 阴跖笑容温和的让众人起身。易无量偷看了他一眼,也许是阴海回来的缘故,阴跖的气色红润了许多。 皇帝一来,好酒好菜开始上桌。禹国皇族还延续着分餐制,按照易无悔的说法就是怕有人投毒,被一锅端。易无量回想起果郡王的娴福晋因吃了给甄嬛的东西而死,深觉皇家的担忧甚是合理。 宫宴的流程与易无量看过的电视剧基本一致。皇帝讲讲话,与臣子们聊聊天,看看歌舞听听丝竹管乐,基本上就到了自由拼酒的时间。由于是女儿节,女子也可以多喝几杯,不受约束。但首先请易无量喝酒的竟然是阴跖,这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阴跖举起酒杯,对众人道:“想必堂内诸位都已经看过千字文字帖,也见识到了瘦金体的美。所以,这第一杯酒朕要敬左相嫡女易无量。” 易无量受宠若惊。她起身端起酒杯,谦虚几句又拍了几句龙屁,饮尽杯中佳酿。她心想:这老皇帝还挺上道,知道占了她便宜要还的道理。 见易无量如此爽快,阴跖也开心,“朕已命文士楼准备了精装版字帖,今日散宴前都找流萤领一本回去。要写出瘦金体的风骨得从稚童抓起,所以谁家子弟要以瘦金体为自己的书写体,现在就该抓紧时间练习了。” 众人躬身应下。 皇帝对易无量的赏识不只是看在眼里,也表现在行动中。先有御赐的金镶玉皇商招牌,后有英雄事迹被载入史册,再到今日文士楼出版瘦金体字帖,每一项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易无量一个人就凑了三项,着实羡慕到了其他官员及其家眷。 在众人投去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时,一直默默微笑的太后上官荣庄突然开口:“是个不错的丫头,就是去经商有点可惜。皇后你说是不是?” 宗若素笑道:“禹都城的贵女们都有经营铺子,到也不稀奇。” “哦?哀家竟不知皇后喜欢整日抛头露脸的丫头。” 宗若素只笑不答,看向易无量,“无量,你怎么看?” 易无量想骂娘,你们吵架干我啥事儿。她面带微笑道:“回太后、皇后。臣女并非喜欢抛头露面,臣女喜欢的是以己身绵薄之力,为禹国做些贡献。” 太后大笑,语气中满是嘲讽,“禹国有多少大好男儿,何须区区一个女子做贡献。” 易无量嘴角上扬,“太后有理。若是早些聆听太后教诲,臣女也许就不会失去生母了。” 笑声戛然而止,立雪堂落针可闻。太后被易无量怼得哑口无言。 众人心想:是呀,若是不用女子做贡献,房荷清何必披甲上阵战死沙场,在后院当她的娇小姐不好吗? 太后的脸沉了下去,“伶牙俐齿。以后嫁入皇家,得找人好好教教你皇族规矩。” 易无量丝毫不惧,一个将刀尖对准自己人的老巫婆,她有何可惧。 “说起学规矩,臣女倒是知道一个极好的地方。若是可以,臣女很愿意去。” “说来听听。若是真好让其他女子也一起去。” 易无量捂嘴轻笑,“自然是王爷的疾风营。” 她递给阴蠡一个眼神,对方很识时务,“疾风营最擅长教人规矩,你若愿来,本王自是欢迎。就是不知还有谁家小姐也想学规矩,这会儿一起报名,疾风营也好提前准备。” 在场的官家小姐们被吓得脸色雪白。疾风营?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要去那里学规矩。都怪太后,好端端的提什么学规矩呀。 蓝如珏突然开口,“姝儿倒是愿意陪易大小姐同去。” 倪姝侧头,满脸震惊的看向母亲。 蓝如珏忽略女儿的拒绝,对着太后笑道:“臣妇这个女儿也是个不懂规矩的,送去疾风营吃吃苦头也是好的。” “右相夫人这个又用的极好。既然如此,就让她们二人去。正好给百官女眷做个表率。” 两个贱人唱双簧骂她。易无量心道:等着,新仇旧恨咱们一起算。 她看了眼猛往后缩的三位’熟人’,开口道:“太后,臣女可以再邀请三位姐姐吗?” “谁?” “付筠岚、刘孝珍和彭彩。这三位姐姐我都熟悉,我们几人凑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太后看向人群中,只见三个女子畏畏缩缩的站出来,行礼不语。 “没规没矩。”她冷声点评道。 这几人她都知道,阴弦的朋友,可惜没一个中用的。若是那日有人能给她通风报信,阴弦也不至于惨死人手。 “既然如此,一道去。” 三人脸色苍白,万分后悔闹着来宴会了。 第52章 被算计 小插曲过后,薛婉淑将易无量拉到一边。 “为何要拉那几个人下水?” 易无量附到她耳边,声音极轻,“蓝如珏与太后看起来不熟,可方才看她们眼神触及瞬间明显有避讳,定有问题。” 薛婉淑假意擦拭嘴角,“有何打算?” “没有诚信的眼睛用起来没负担。以后右相大人后院的事情,就交由她们去打探。” “你可有把控制她们?” “已经有了方向,后续做起来才知道可行否。” “若有需要薛家随时可用。” 易无量乖巧的在她胳膊上蹭蹭,像只得到了小鱼干的小猫咪。 “都这么大人了还撒娇呢!” 阴清举着酒杯来到易无量跟前,薛婉淑行礼后把空间留给了年轻人。 “孩子再大也是爹娘的小宝贝。四皇子也是陛下的小宝贝,不妨偶尔撒撒娇,也许会收获更多疼爱。” “大可不必,我又不是女子。再说了,我可是父皇的钱袋子,只要我一直赚钱,父皇就会一直疼爱我。” 皇家的孩子被亲爹利用还能如此骄傲,真不知道该可怜他还是鼓励他。 易无量跳开这个话题,说起彩票的事情。 “买彩票的人越来越多,等禹都的彩票业务成熟后,咱们就可以考虑开疆拓土了。” “会不会有难度?这么大块肥肉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很难让人心安。” 易无量拉着他走到一边,避开人群。 “所以,接下来还需要殿下您多出把力?” 阴清来了兴致。 “无论是彩票还是其他买卖,之所以换座城市就难开展,最主要的障碍还是交通不便。如果可以,我建议将下一个彩票点定在禹都附近的几座城市中。定好后先派人将业务做起来。等新的彩票点开始盈利后,禹都与该城市各出一半的利润修建更加宽广平整的道路。道路修建起来,两地间的商贸往来也会更频繁,流动人口更多,也会有更多人购买彩票,还可带动道路两侧的村庄一起发展,形成一个利好的循环。一个试点成功后,第二个试点、第三个试点就好做了。” “你是不是已经有新的计划书了?” 阴清有点小激动,易无量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计划书没有,但有了大概的想法。宴会过后,我会找时间把计划书做出来,届时还需要你多多帮忙。” “这话就见外了,咱们都是老朋友,让彼此富有都是应该的。” 两人相视一笑,像极了两只奸猾的小老鼠。 “两位可聊完了?” 阴宴凑了过来,眼神在两人间打转。 易无量行礼,“太子殿下。” “皇婶不必多礼。皇叔等你半天了,你再不去阴清就要倒霉了。” 阴清敲了自己脑壳一下,“瞧我这脑子。皇婶快去,别耽误了正事。” 正事?原来阴蠡找我有正事。 与两人匆匆暂别,易无量快步朝阴蠡走去。 “找我何事?” 阴蠡轻哼一声表达了不满,当众牵起易无量的手朝外走去。 易无量莫名其妙,这人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堂内,阴跖一脸慈祥的老父亲模样,“易大人,这两个孩子的婚期朕已经司天监看过了,正月、五月、八月都有好日子,依朕看两人情投意合,早些把婚事办了的好。” 易晟与易无悔对视一眼,躬身道:“陛下,微臣觉得此事还得问过孩子们。” “问过了。宁王的意思也是越早越好。” 易无悔无语,合着我家无量的意见不重要呗。 “陛下。”他起身出列,“婚期不如让宁王与无量自己商定。他们都是有主见的人,也许有自己的计划。” 阴跖微笑,不答应也不反对。老弟,朕已经努力过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不多时,立雪堂内突然开始窃窃私语。 “发生了何事?”阴歌看向一旁的弟弟。 阴清嘴角上扬,“皇叔在发力。走,看热闹去。” 阴歌看了眼阴清,无奈摇头。这个弟弟无论看起来多么成熟,只要不谈钱,永远都是小孩子心性。 “你走慢点。” 阴清回身笑道:“我知道了。皇姐与姐夫一起来,我先走一步。” “该给弟弟找个贴心的女子了。” 阴歌的夫君沈京华拦住她的肩膀,眼神温柔。 阴歌回以温柔一笑,看向远处的身影,“让他再多玩两年。” 人群陆陆续续开始往外走去。聚集在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指着远处的亭子窃窃私语。 一位穿着淡黄色长裙的女子好奇的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好生奇怪。” 她旁边的女子摇头,“不知道。我也不曾见过。” 她们看向其他人,其他人也都摇头不知。 亭子里,易无量满眼放光的看着眼前的机器人,像是小孩子拥有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奥特曼。 “它有名字吗?”易无量在机器人的身上反复摸着,纯金版等人高兔子机器人,值老鼻子钱了。 阴弦看她如此喜欢,暗自松了口气。 “黄金储物柜。” “我不是问它的作用,我是问它的名字。” “就叫黄金储物柜。” 算了,这是古代直男接收不到的浪漫。 “还是我给它取个名字,就叫……吉祥兔。” “好听。” 易无量越看越满意,打算将它放在探春楼的工作间里。 “怎么想到要送我礼物了?” 阴蠡耳朵有点泛红,轻咳两声,“阴宴说女子喜欢男子送她们礼物,所以我就想着你应该也会喜欢。不过我的礼物还没有送完,你拉一下吉祥兔的下巴。” 易无量照做。 兔子嘴里一串鲜红色的珠子从里面滑出,正好掉在她的掌心。 “珊瑚?” 阴蠡嗯了一声。然后他又从身后变出一捧鲜花递给她。是一捧紫色的蔷薇。花朵正在盛放期,花香浓郁,惹人沉醉。 易无量着实被惊喜到了。她怎么都想不到大直男阴蠡居然也有如此浪漫的时候。她开心的接过花束,又让阴蠡把珊瑚手串给她带上,站在黄金吉祥兔身旁,“谢谢王爷。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阴蠡的大拇指在易无量的小脸上轻轻擦过,在他眼里这些俗物都比不上易无量送他的这对护腕有意义。 “你能答应我很高兴。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易无量还没反应过来,只顾着眼前的利益,随后问了句,“答应什么?” “答应我们之间的婚事啊。” “嗨,我们不是已经被赐婚了吗?有什么答不答应的。” 阴蠡抬了抬下巴,易无量好奇的低头看着花束,这才发现花束里插着一个卷轴。卷轴很细,还插在一侧的位置,如果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 阴蠡帮她抱着花束,示意她自己打开。 易无量以为是些甜言蜜语,谁知打开一看,竟是一道圣旨。 阴蠡眉开眼笑的说道:“正月初十,咱俩大婚。” 不等易无量反应,阴蠡对着立雪堂的方向喊道:“陛下,无量已经答应正月初十大婚。” 一瞬间,立雪堂炸开了锅。 易晟与易无悔不可置信的推开众人,看到一脸迷茫的易无量定定的站在亭子里。糟糕,无量被算计了。两人同时产生了这个念头。 他们身后的皇帝开怀大笑,流萤会意,高声下令,“放鞭炮,舞狮表演开始。” 花园里不知哪里窜出来两支舞狮队伍,踩着锣鼓声响欢快的在园子里上蹿下跳。同一时间,鞭炮声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让人听不到立雪堂那边的议论。 “你算计我?” 终于回神的易无量第一次露出怒意。 这是阴蠡意料之中的。他上前一把将易无量抱进怀里,一边轻抚她的头发,一边在她耳边小声道:“不是算计,是真心喜欢你,想要和你成婚在一起。无量,你身边的男人太多了,我很担心自己稍晚一步你就会被别人抢去。” 突如其来的表白将易无量的怒火彻底浇灭。她虽然还是生气,可没有那么生气了。她虽然身体是女子,但灵魂还是男人,他了解男人的惶恐与不安,了解喜欢一样东西得不到的感觉。就像穿越前的他一样,他从未得到过橱窗里的甜品,从未听到过亲戚的赞扬,从我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被阴蠡拥住的这一瞬间,她似乎与他合二为一。 易无量突然就哭了,哭自己的过去,高兴自己的现在。 阴蠡感觉到肩膀上的湿润,吓得赶忙放开她。可是易无量主动又抱了回去,抽泣道:“既然抱住了就永远不能放手,也不能再抱别的女人。” 阴蠡笑道:“宁王府只会有一位女主人。” “我才不要当什么女主人呢。”易无量放开她,擦掉眼泪,“我要当与你并肩作战的人。”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同时伸出手拉钩。 阴蠡勾住她银色的小指,满心欢喜。 “皇叔居然开窍了,又是黄金又是鲜花的,看的我都想嫁给他了。” 阴宴笑道:“原来你好这口,怪不得良妃娘娘劝你成亲你不肯呢。” 阴清送给他一记白眼,“这是一种修辞方法,你到底懂不懂。没文化真可怕。” 阴歌掐了下弟弟的胳膊,“怎么和太子说话呢。” 阴清讨好道:“嘿嘿,嘴秃噜了,下次注意。” “还是长姐疼我。”阴宴挽住阴歌的胳膊,枕在她肩上撒娇。 第53章 好一个刁奴 舞狮表演持续了两刻的时间。期间,表演者们在假山上跳来跳去,直到体力不支才带着锣鼓队伍撤了下去。 易无量与阴蠡牵着手回到立雪堂。她的吉祥兔被李立先行送回探春楼。进入堂内,易无量感受到两股冰锥朝自己射来。定睛一看,是自己的老爹和大哥。 糟了!易无量暗道一声大事不妙,转身预逃。阴蠡却抓着她的手不放,将她半搂半推至山雨欲来的父子跟前。 “岳父大人,大舅哥。” “你住口。” 易晟几乎咬牙切齿,但考虑到场合不妥只能压低声音怒喝。 易无悔则阴沉着脸,命令道:“无量,过来!” 阴蠡不放手:“你们生气我能理解,可你们真的要拆散一对有情人吗?” “谁和你是有情人,休得胡言。” “那你问无量。” 易无悔凶狠的看向易无量,她要是敢说一个是字……易无悔眯眼,透着危险。 易无量心知自己一瞬间被带跑偏了,可事已至此,落子无悔。她眼珠一转,讨好的看向对面两人:“爹,大哥,先别着急生气,听听王爷开出的条件。第一,无论未来如何,宁王府后院绝不会出现第二个女人;第二,他所有的财产都转至我的名下,我可以随意支配;第三,我可以随时回左相府长住,也随时欢迎你们到宁王府长住;第四,婚后我可以继续抛头露面做生意;第五,生不生孩子由我说了算;第六,左相府的事就是他的事,危急时刻鼎力相助……” 易无量每说一条,父子二人的脸色就缓和一分。相比之下,阴蠡感觉自己被反将一军,自己现在被剥削的连衬裤都没了。 “除了以上几条会写到婚书里,其他的随时想到随时添加。就王爷这份诚意,整个禹国都找不出第二个,你们还觉得我答应错了吗?” 两人同时冷哼一声,但也不再反对。单是看阴蠡的样子,他们就知道是易无量搞的鬼。既然要耍手段,那结果就各凭本事了。目前看来,无量不亏。 一直旁听的阴跖同情的看向弟弟,送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周围听到此话的女子们都面露羡慕,内心嫉妒。 “你的条件也太过霸道了些。” 太后又蹦了出来:“女子七出你可还记得?” 易无量摇头:“王爷说了,在宁王府没有女子七出一说,男女平等。” “放肆!” 太后怒了,阴跖与阴蠡她不得不让着,这已经让她很憋屈。如今,一个臣子之女也敢骑到她头上撒野,反了天了。 焦嬷嬷站出列,“来人,易无量对太后不敬,掌嘴五十。” 阴蠡蹙眉,挡在易无量身前。他不解,太后今日这是唱的哪一出。他看向阴跖,阴跖摇头表示不知。不知便不动。 易无量往前站了一步,指着焦嬷嬷冷笑:“好一个刁奴。别说我没犯错,就算我真犯了错,你敢打我吗?别忘了,我亡母房荷清是如何死的,我外祖是怎么残疾的,我外家亲戚是怎么凋零的。你脚下踩着他们的血,嘴上刁难他们的子孙,敢问你仗的是谁的势。” 焦嬷嬷没想到嚣张跋扈这么多年,居然还能遇到一块硬骨头。可惜有太后在场,再硬的骨头她都能给磨成粉。 “你对太后不敬,刚才大家都听到了。老奴作为太后的贴身婢女,替太后教训你理所应当。” “哪一句不敬,你到是说出来我听听。虽然我许久不曾进宫了,可也知道这皇宫内外自有陛下做主,什么时候轮到你焦嬷嬷当家了。你是不是觉得园子里的花不够红,想拿自己血染一染。” 易无量说完感觉超级解气,往年的甄嬛传没白看,怼起人来就是舒坦。 阴跖咳嗽一声,“朕也不知易无量哪句话犯了不敬之罪,你也给朕说说。” 焦嬷嬷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回陛下,七出是女子必须遵守的规矩,自古便如此。况且男尊女卑,易无量却大言不惭说男女平等,还不允许王爷迎其他女子入府,不仅不敬,还犯了七出,理应受罚。” 易无量捂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太后冷眼看她。 “我笑焦嬷嬷不学无术。男尊女卑的卑不是卑微的卑,而是谦卑的卑。男尊女卑的本意是男子要品格高尚,为人正直,做到让人尊敬。女子要谦卑有礼,谦和包容,才能让人亲近。并非指的是谁的地位高,谁的地位低。焦嬷嬷是宫中的老嬷嬷了,虽不要求你学富五车,但基本的常识应该知道。” “太后。”焦嬷嬷跪地,准备上演老奴擦泪。 但易无量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再说了,七出是王爷说我不必在意的,不迎其他女子进门也是他的决定,焦嬷嬷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主意,看来是深谙柿子专挑软的捏的道理。否则这会儿该受五十个掌嘴的就是王爷了。” “既然易大小姐愿守七出,臣妇想请太后下一道懿旨,将倪姝嫁予宁王做侧妃。” 倪姝眼睛一亮。总算是有好消息了。 轰的一声,立雪堂又炸了。今日的戏码太多,瓜子儿都磕了一地。 易无量与薛婉淑对视一眼,后者站了出来:“没想到右相夫人锦衣玉食这么多年,还是摆脱不了身上的市井气。见缝插针,强买强卖堪称一把好手。我这个商贾之女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是你女儿自己说……” 薛婉淑打断她:“说什么?你不应该问问宁王的意思吗?你想嫁女,宁王也得想娶才行。难不成你认为宁王做不了自己婚事的主?” 阴蠡冷笑:“岳母不必担心,我这双眼睛好着呢。” 换句话说:我又没瞎,能看上倪姝那种货色? 这个意思堂内众人都听明白了,包括一起观战的右相倪启哲。 “王爷。”倪姝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神情款款。 可惜阴蠡免疫:“本王只喜欢无量一人,倪大小姐不必浪费时间在本王身上。” 太后慢悠悠的说道:“宁王此话说的早了。这世上不是没有日久生情的。到底还是要娶回去,处一处,才能看明白谁好谁歹。” “本王看上官贵仁还未婚配。太后若是想要赐婚,不妨把倪大小姐赐给贵仁,有了这份姻亲,倪大小姐还可以时常入宫来陪陪您。” “不要。”倪姝惊呼出声。 上官贵仁又称上官鬼人,太后亲侄儿之子。此人昼伏夜出,夜夜春宵。被他玩坏的女子不计其数,还有不少好看的少年受过他凌辱。他男女不忌、年龄不忌、数量不忌,就是个十足的大淫棍。倪姝害怕再正常不过。 太后垂下眼帘,她不是没想过把倪姝嫁给自己母家,可上官贵仁不服管教,若是倪姝被他糟蹋出个好歹,就弄巧成拙了。到时候她不仅要对付阴跖阴蠡,还要对付右相,她自认为目前还做不到。 “行了,都是玩笑话而已,不必当真。今日是女儿节,别把女儿家们吓坏了,让她们自行去玩儿。宫里准备了河灯,等下午孩子们放完风筝每人发一个,放灯许愿祈福,女儿节过的也就圆满了。” 太后起身,“焦嬷嬷,扶我回宫。人老了还是要多休息。” 阴跖起身相送,“太后说的是。上了年纪就该专注于修身养性,养得好了说不定可延年益寿。” 太后冷笑:“哀家还是少活些日子,省的扎人眼。” 阴跖微微欠身:“恭送太后。” 臣子家眷们跪了一地,恭送太后离开。 宴会总算是结束了,剩下的不过是些女儿家的游戏,易无量没兴趣。她在角落里伸了个懒腰,拿出文士楼出品的瘦金体字帖,仔细翻看起来。 “还不错。”她自言自语,这个装订与制作,在古代已经是极品。 易无悔带着倪砚泽来到她跟前:“无量,介绍个朋友给你。” 易无量抬头:“倪砚泽。” 倪砚泽受宠若惊:“易大小姐认识我?” 易无量笑道:“我大哥说你是个正直的人,所以记住了你的名字。” “院子大人谬赞了。” “字帖你拿到了吗?” 倪砚泽苦笑:“被砚鹏抢走了。” 易无量将手中的字帖递给他:“每家只能领一本,我家不需要,这本便送给你。” 倪砚泽有些感动,但却没有接受:“我自己回家抄录一本便可。” 易无量塞进他怀里:“不必客气。我的字帖上有道乡满章,是这本比不了的。我即便将它拿回去也只能放在书架上吃灰,还如给了珍惜它的人。” 倪砚泽接过,躬身行礼:“谢易大小姐。” “砚泽才学如何?” 易无悔点头:“不错。” “那有没有兴趣给一些盲童教书。” “是你救下的那些盲童吗?” 易无量点头:“正是他们。现在墨时君会去教课,但他要考取知悔书院,不能日日都去。我想着再多找几人,间错开来上课,就不会有空余时间了。” 倪砚泽神情有些难堪:“我现在帮着父亲搭理铺子。” 什么?易无量震惊。堂堂右相府嫡长子竟然在打理铺子? “他处境确实艰难。”易无悔出声道。 易无量想了想:“那这样,你有空了随时可以来。” 倪砚泽点头:“谢谢。” 易无量拍了下他的胳膊:“是我该谢谢你才对。以后有困难就来探春楼寻我,能帮一定帮。” 倪砚泽嗯了一声。他对易无量的初印象:豪爽的像个男子。 第54章 人生是用来体验的 放完河灯,宫宴就算结束了。易无量对放灯不感兴趣,便没去领灯。 阴宴凑到她跟前:“听说将愿望写在纸上放进河灯里,愿望就能实现。皇婶真不去放一个?” “若是真能如愿,怕是整个河面都不够你摆的。我听王爷说你身为太子,天天哀嚎着不想批阅奏折,不想上朝,不想拉拢官员。你这么懒惰是怎么当上太子的?” “我母亲是皇后啊。” 易无量白他一眼:“当我傻?陛下任人唯贤,不会以嫡长论太子位。你既然能坐上太子之位,必有过人之处。” 阴宴被夸奖很开心:“皇婶猜猜我有何过人之处?” 易无量坏笑:“长得好看。” 阴宴大笑出声,还是第一次有人拿长相调侃他。 易无量很认真的夸赞:“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不像凡人像谪仙。” “皇婶过奖了,哪有那么夸张。” 易无量哎了一声,一本正经:“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倒是把头发剃了呀。” “带发修行。” “有什么想不开的呀?” “无法理解为何世间会有太子这样的美男子。” 阴宴假意叹息:“你怕是要一辈子带发修行了。” “咒我呢。” 阴蠡给了阴宴一拳,他出手重而不自知,差点给阴宴送走。 “皇叔你轻点。” “怕疼就谨言慎行。再胡说小心疾风营伺候。” 阴宴哀嚎着扑向自己的男奴:“小白,快带我走,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男仆护住他侧腰:“殿下你站直了,我抱不动你。” 易无量感慨:“原来美男子也有不受待见的时候。” 阴宴委屈的瞪了眼小白,哀嚎着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小白?” 易无量想问:蜡笔小新去哪里了? 小白驻足。 易无量扔给他一个小瓷瓶:“一日三次涂抹在患处,五日内可康复。” 小白愣了下,随后赶忙磕头谢恩。匆匆追着阴宴的脚步离开了。 “他怎么了?”阴蠡好奇询问。 易无量指了指脖子的位置:“都是湿疹,一定很不舒服。” 阴蠡笑的温柔:“你总是这么细心又贴心。再不娶回家怕是又要多出几个竞争对手了。” “净瞎说。我长的丑,一身的伤疤,少一根手指,还不允许男人妻妾成群,除了你怕是没人要我。” 阴蠡无奈摇头。易无量对自己的魅力真是一无所知。 宫宴在太阳落山前结束了。宫门外,各家马车陆陆续续离开,绕道回家。为何绕道?女儿节禹都城内会热闹至子时,此刻街上到处都是人,根本没办法抄近道回去。 易无量没有随易晟等人回府。今日小王爷阴发包了风满楼的三层,宴请几位好友喝酒,易无量就在宴请的名单中。 阴蠡与易无量骑马至风满楼,熊掌柜亲自迎接,将二人送至楼上。 “都来了些谁?”易无量问。 熊掌柜恭敬回答:“三皇子、四皇子、小王爷、卫老板、许老板、周老板、陶公子、俞公子、姜公子。” 易无量震惊:“这么多人?” 熊掌柜无奈:“小王爷说了,今日要搓麻将到天明。” 阴蠡眯起眼睛:“看来他的皮又松了。” “皇叔你不能这样,今日全国放假,我也得轻松一下嘛。” 阴发弹出颗脑袋。他脸上贴了纸条。 “输了几圈了?”易无量笑问。 “你可算来了,我的家底都快输光了。周青影赢我最多,一会儿你得帮我赢回来。” 易无量豪爽答应:“成。但赢回来的钱得分我一半。” “知道了,抠门易。” 抠门易?新外号?易无量无语。 雅间内,众人见礼后,易无量被推上了麻将桌。 “阴清、周青影你都认识。姜垣是阴河的表弟,他与咱俩是一伙儿的,一起赢青影的钱。” 周青影笑了:“今夜财神站我这边,你们还是放弃。” 易无量斜他一眼:“财神在我身后呢。” 众人看去,看到一脸阴沉的阴蠡,默默禁声。调皮的姜垣给阴清使眼色,意思是:他哪里是财神,是凶神恶煞还差不多。 易无量在禹国是’麻将之母’,和她玩注定输的连裤衩子都不剩。阴发抱着怀里沉甸甸的金莲子,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不玩了。再输下去,我今天只能光着回去了。” 姜垣是第一个喊下场的。紧接着是周青影:“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了,以后我再和易掌柜打麻将,我周青影大名儿倒着写。” 唯一没有说话的是阴清,他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正抱着阴河的腰嘤嘤嘤。 “四弟。”阴河笑着拍了下阴清的后脑勺,他很想用力将箍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扯下,可这么多人看着,不好意思落了弟弟的面子。“咱们几个中你最有钱,输点银子而已,不至于啊。” 阴清蹭的抬起脑袋:“你胡说,明明是皇婶最有钱。” 易无量跳脚:“你才胡说呢,明明是周青影最有钱。” 周青影大喊冤枉:“我不过是给家里打工的,我能有几个银子。” “那你说,这里谁最有钱。”阴发起哄。 除了易无量,大家不约而同看向有些畏畏缩缩的俞公子。 易无量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 阴蠡解释道:“俞哲才是这里的大财主。” “啊?” 易无量差点惊掉下巴,那位从她进门起就一直坐在座位上乖巧喝茶的瘦弱男子竟然是雅间内首富?不敢置信。 阴蠡解释完就后悔了。易无量对钱的热衷他是知道的,现在看到禹国数一数二的首富,不会临时倒戈。想了想他补充道:“虽然他很有钱,可是他打架不行……长得也不行,各方面都不行。” 俞哲满脸通红的低下头,猛往嘴里灌茶。他声音如蚊子一般:“王爷……要是再诽谤我……我就给子玦告状。” “秋子玦攒够娶你回家的银子了?” 俞哲头压得愈发低了,耳朵红的能滴出血。 易无量听到了大瓜,偷偷瞄向阴蠡找他确认信息的真实性。 阴蠡点头,给出了更多信息:“俞哲和秋子玦都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们一起长大。子玦从小就喜欢俞哲,但俞哲家里不同意,直到子玦封了将军俞家才松口。” “这事儿是能公开的?” “我们都知道。”阴河突然插话。 易无量明白了。 “你……会瞧不起我吗?”俞哲小声问道。真的很小声,易无量喘个气都能把他的声音盖过。 易无量心想:我和你的区别就在于我穿了个女儿身。 “不会。相反我很佩服你们。” 俞哲缓缓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她。 “今天在宫宴上还有人说我狂妄。笑我不遵守七出,笑我说男女平等。可我不在乎。比起满身枷锁的世人,咱们这样的人才是活的最轻松、最有价值的。人生是用来体验的,不是用来装清高、演合群的。何必在意他人的眼光,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俞哲愣愣的看着她,心中有一扇门突然打开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立!”阴蠡高喊一声。 李立迅速冲了进来,附在阴蠡耳边说了几句话。 阴蠡脸色阴沉,压低声音:“无量,你二哥出事了。” 易无量瞬间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李立见屋内人太多,有些犹豫。阴蠡当即领着他与易无量上了四楼。 进入阴蠡专属的雅间:“说。” 李立沉声道:“前不久宫里传出消息,说太后突然浑身难受,请了太医去看却什么病都查不出。直到宫人打捞河灯,发现一盏河灯里放着人偶,上面写着太后的生辰八字,这才确定有人诅咒太后。经人调查,那盏灯是易家二公子易无为放的。太后听完立刻下令捉拿易无为,现在刑部的人已经去左相府了。” “妈的!原来今日的鸿门宴是摆给我二哥的。”易无量直接摔碎了茶盏。 易无量憋了一肚子气,可很快她便冷静下来,疑惑道:“宫灯不是只有女子才会放吗?” 李立解释:“往年确实只有女子才放灯。今年不知是谁的提议,说反正是放着热闹,男女都放才有意思,便改了往年的规矩。” 阴蠡冷脸:“还能有谁?左不过就是太后那边的亲戚。” “不管怎样,还是先回左相府看看的好。” 此时,十分焦急的易无量已经彻底静了下来。她没有火急火燎的离开风满楼,而是安静的坐下,让大脑飞速运转。 二人知道,易无量遇到困难的时候都喜欢这样思考,便都不出声打扰。 易无量深吸一口,缓缓闭上眼睛。 她心中有两个方向:一,太后针对的是她,但因她没有放花灯,便临时改主意陷害易无为让左相府不爽。可这个想法很快被她否定,杀鸡焉用牛刀;那么,剩下另一个方向了。今日为难她不过是个幌子,原本的目的就是易无为。可太后为什么要对付易无为呢?一个左相府庶子值得她亲自下场?今天现场蓝如珏表现积极,但是右相倪启哲却始终不曾开口。按理说,为女儿争取个好亲事做父亲的怎会无动于衷?难道他本就不看好阴蠡?如果倪启哲是背后推手,那蓝如珏今日之举目的为何?倪启哲为何要帮助太后对付易无为?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见易无量眼睛逐渐明亮,阴蠡问道:“想到什么了?” “秋闱。” 阴蠡明白了。 “我猜武司宇也会遇到麻烦。”易无量抬头看他:“我需要你的帮助。” 阴蠡蹲在她面前:“你尽管吩咐。” 五个字,易无量的心定了下来。 第55章 易无为出事 易无量看向李立:“立刻派人去左相府,转告父亲不要抵抗,让刑部顺利带走二哥。最好是悄无声息的带走,别惊动百姓。命人私下传话给刑部,谁敢对易无为用私刑,左相府与他不死不休。另外,派人盯紧右相与黄副主司的府邸,一有消息即刻来报。还有,派人暗中保护武司宇,与他本人也通个气。” 李立抱拳,正欲离去,易无量又道:“告诉我大哥,让他即刻去太师府取诗集,连夜印刷,务必在明日一早将诗集送至禹都各位大儒及才子手中。最迟明天晚上,高门大户都要人手一本诗集。” “明白。” 李立离开后,易无量看向阴蠡:“太后那里只有你能帮我。” 阴蠡嗯了一声:“你放心,有人盯着。不过,能告诉我你的猜测吗?” 易无量直言:“我二哥被算计的原因不出意外就是秋闱。秋闱期间,他与黄勤共同争夺进入刑部的名额,依照目前两人的成绩,名额只会是我二哥的。但如果他因巫蛊之事入狱,刑部再拖上一拖,就算最终无罪释放,也会错过秋闱。黄勤是刑部副主司黄旺的亲侄儿,黄旺定会想尽办法延期调查我二哥的案子。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不为伤人,只为抢名额。” “你二哥确实不会有危险。” “但刑部将会有两个姓黄的,这本就是一件不容乐观的事情。另外,为了算计我二哥,太后亲自下场,若说这背后没有其他阴谋,我不信。杀鸡用牛刀,他们也太瞧得起我二哥了。” “你觉得太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是毁掉左相府也未可知。” 阴蠡坐到她身边,握住她残缺的手掌。“把你的猜测都讲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易无量与他四目相对,很快她又移开视线。 “秋闱看似是选拔新人,其实是各大家族之间的博弈。我父亲身居高位,效忠当今陛下,势必与太后的势力形成敌对。秋闱大幕的拉开,就如同战场上吹响的号角,预示着太后的势力要开始对付陛下了。而父亲是陛下在朝堂上最大的依靠,首当其冲将成为矛头指向。” 阴蠡嗓音低沉:“不仅如此。你父亲、你大哥,甚至包括你都会成为矛头的指向。” “你都知道?” 易无量盯着阴蠡的眼睛。 阴蠡点头:“易无为的入狱陛下与我并不知晓。但李立汇报后我便明白该来的迟早会来,太后动手了。” 他握紧易无量的手:“也许你已经知道太后并非陛下与我的生母。先帝在世时,母妃是四妃之首的德妃,太后是当时的皇后。母妃最得先帝宠爱,被特许可以随时出入夜晨殿,陪伴先帝左右。也正因如此,母妃遭后宫嫔妃嫉妒,被下毒害死。母妃死后,先帝担心皇位落入他人之手,便将陛下与我交由皇后抚养。皇后一直无子,陛下过继给皇后后顺理成章册封为太子,而我也被早早封为宁王,辅助皇后对付其他嫔妃。先帝驾崩,陛下登基。在处理先帝后宫之时,有人将当年的真相密告陛下,原来当年下毒害死母妃之人正是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太后如何知晓你们已经知道真相?” “她在陛下身边安插了人,告密者前脚离开夜晨殿,后脚就溺死在井里。当时陛下皇位不稳,若非左相大人与房将军扶持,皇位早就易主。这些年我们明争暗斗,军权已尽归陛下掌控,太后做不到起兵造反。但她秘密勾结亲王、敌国,隔三差五暗算陛下,防不胜防。” 易无量低下头:“所以这场风暴早晚要来,是吗?” “是。但结局只有一个,那便是我们的胜利。” “你着急娶我过门是不是也与这场斗争有关?” 阴蠡很诚恳:“是。” 易无量抬头看他:“没有但是了吗?” 阴蠡叹气:“答案里有算计,再诚恳也很难让人相信。何况,这是我第二次算计你。” “可我相信你的人品。” “嫁给我,你会遇到很多危险。” 易无量给了他胸口一拳:“无妨,我头铁。话说回来,秋闱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自然。这场秋闱我们已经准备了三年,这次势必要钓出太后的隐藏势力。” “会很庞大吗?” “在没有子嗣的逆境中坐稳皇后位置,还顺利成为太后,千万别小瞧她。” “我知道了。眼下,我还是先想想如何救出我二哥。” 阴蠡捏了下她的小手:“我送你回去。” 将易无量送回左相府,阴蠡返回了风满楼。此时,三楼只剩下阴清、阴河与俞哲。 “你怎么还没回去,都这么晚了。” 俞哲小声道:“王妃家里出什么事了?” “你担心她?” 俞哲轻轻点了下头。 阴蠡将易无为被抓一事告知三人,抬手捏了捏眉心:“易无为已经被秘密带去刑部。太后已下战书,我们也该行动起来了。” 阴清阴河同时点头:“皇叔只管吩咐,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阴河,盯紧你的母妃,她这次怕是又要入套。” 阴河叹气:“母妃真的是一点脑子都不长。皇叔放心,如果母妃入套,那咱们就将计就计,总归不能让她白上当。” 阴清宽慰他:“淑妃娘娘只是想做个好母亲,适当理解她。” 阴河嗯了一声。 “阴清,彩票盈利暂时不做公益,你私下联系法外楼,让他们把银子换成粮草运输到边境各地。” 阴清蹙眉:“会起战事?” “有备无患。” “明白了。” “我……能帮什么?”俞哲小声询问。 阴蠡摸了摸他的头:“帮我照看好无量。正月大婚前,太后一定会想办法挑拨我与左相府的关系,无量就是最好的借口。你若是能说得动俞老太爷帮忙,你与子玦的婚事花费我都包了。” 俞哲的小脸立刻充血,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阴清笑道:“若是俞老太爷出手,禹国境内无人敢动皇婶。” “之前无量与你说的发展其他地方的彩票点,你与她尽快商议出方案。虽然短时间内不会有战事,但贤妃一日找不到,炽国就始终是最大的威胁。陛下需要足够的银钱购买粮草,维持边境百姓正常生活。钱越多越好。” “明白。” “皇叔晚上还要去看皇婶吗?” “不必担心,你们的皇婶不是一般人,今晚左相府正常作息。” 阴清竖起大拇指:“以前我最佩服皇叔,现在是皇婶了。” 阴蠡难得露出笑容:“希望你们也能像皇叔一样有这般好的运气。” 左相府,易晟书房。 “无悔已经出城,他让我告诉你,明日左相府易无量必将轰动禹都。” “明日一定会有人散播二哥下狱的消息,借机给左相府泼脏水。我们要在他们之前占据禹都百姓的视线,让他们无法掀起大风浪。” 易晟很是满意:“你的嗅觉相当灵敏,不愧是我的女儿。但这还不够。” “光是抢风头当然不够。我们还要揪出散播谣言之人背后的金主,反将一军。” “这等龌龊之事,对方不会暴露身份。” 易无量冷笑:“真假并不重要,不是么?只要我们咬定是谁,此人身上的脏水就很难再洗掉。百姓不在乎真相,她们只是想听一些上流人士间的隐秘,仅此而已。” “你的手段开始变得狠辣了。” “只要能杀死下一个’阴弦’、下下个’阴弦’,堕入阿鼻地狱都没关系。” 深夜。禹都起风了。 易无量卧房的窗户始终开着。 一道黑影闪过,房间内多出一人:“何事?” 男人声音沙哑,听起来像是受过伤。 易无量将一整盒金莲子递给他:“两条消息今夜散播出去:第一条,左相府嫡女易无量被史太师及各路大儒封为禹国诗圣;第二条,刑部黄副主司害怕侄儿黄勤秋闱败落,陷害左相府二公子入狱。” 随后,易无量拿出第二个木盒,里面是一叠巨额银票:“调动你所有力量,找到贤妃下落,并除之。钱不够可随时来找我,绝无二话。” 男人抱着一盒金莲子,抬手将第二个木盒推回至易无量身前:“第二个任务已经存在,无需再下一遍。” “那我拿一盒银票换你一个名字可以吗?” “本楼主的名字?” 易无量点头。 “为什么?” “交个朋友。” 男人还是拒绝:“你只是想利用我而已。” “是。法外楼的势力很诱人。” 男子发出咔咔的怪笑:“本楼主的朋友不多,你母亲算一个。你……还不够格。” 易无量哼了一声,听起来很是傲娇:“你等着,有你求我当朋友的一天。” 男子笑的更诡异:“本楼主期待那一天。” 说罢,他翻出窗户,跃上墙头。 易无量冲着他的背影小声喊道:“你不会与我母亲有一腿。” 男子啪叽一声,摔到院外。这是他此生最丢脸的一刻,没有之一。 易无量满意的关上窗户。 笑容消失:“也不知道二哥今夜能不能入睡。” 刑部大牢,武司宇命人给易无为拿了卷铺盖。 “委屈你了,这几日就在牢里凑合。” 收到阴蠡的传讯,武司宇很气愤。可是他还是一脸笑眯眯的,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第56章 大儒们来了 易无为坐牢,贾姨娘与易昭昭坐不住了。她们先是跑去易晟书房哭了好一阵,没能获得探望易无为的准许。后又去老夫人那里请求花钱保易无为出狱,被老夫人打发回院子,同时还设下了禁足令。 贾姨娘攥紧手中丝帕,满眼愤恨:“我就知道没人会帮我们母女。” 易昭昭双眼红肿:“二哥犯事,他们躲还来不及。” “都怪娘没本事。”贾姨娘一下子趴到软榻上嚎啕大哭。“早知他是个靠不住的,当初还不如设计别人,我真是瞎了眼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想想如何把二哥救出来。” “咱们现在连院子都出不去,怎么想办法。” 易昭昭看了眼院门口的守卫:“我们出不去,那就叫人进来。舅舅负债累累,巴不得来帮忙换银子呢。” “你疯了。贾奎的窟窿咱们可填不上。” 贾姨娘抓住易昭昭的胳膊,使劲儿晃她。 易昭昭不耐烦的甩开:“谁说要帮他还债了。不过是利用他跑腿而已,事后给些银子打发了便是。” 贾姨娘不同意:“你不懂。贾奎就是个狗皮膏药,贴在谁身上都得脱层皮才能扯下来。我娘家怎么败落的你忘了?前些日子祖宅也被他卖了,家里早就没了人,他正愁找不到人讹诈呢。” “那娘不管哥哥了?” 贾姨娘眼睛一红,后开始抱着被子嚎啕大哭。 易昭昭烦死她了。就知道哭,自己的婚事还没着落呢,真是个废物。 思前想后,易昭昭不打算放过眼下唯一的机会。她偷偷塞了些禹钱给院里的婆子,让她连夜递了纸条出去。 第二天天不亮。禹都城的大街小巷就扎堆起人群。墨时君买了两个包子准备回铺子,听到街道旁的小摊贩正在议论左相府。 “敢问各位,左相府发什么大事了吗?” 小摊贩一听有消息不灵通的,赶忙招呼他一起扎堆。 “最新消息,左相府嫡女易无量被咱禹都的几位大儒封为诗圣了。” 墨时君眼睛一亮。小商贩看他情绪上来了,赶紧继续:“可这还不是最劲爆的。”说完,他适时停顿。 周围的其他摊贩催促:“别墨迹,快说呀。还有什么更带劲的。” “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老娘做生意。” 小商贩见众人着急,心满意足:“更劲爆的是,相府嫡女刚刚被封为诗圣,刑部的黄副主司就将相府庶子抓紧了大狱。” “啥?”众人惊呼。 中年妇人既震惊又不解:“这是为啥?” 小商贩一脸得意:“就说你们平日里消息不灵通,还不信。黄副主司的侄儿和相府庶子都要参加今年秋闱,今年知悔书院只有一个直接录取的名额,可姓黄的是个千年老二,考不过那庶子,便让其叔父找由头将庶子关进了大牢。” “荒唐。”墨时君怒斥。 小商贩一跺脚:“谁说不是呢。我就想不明白了,一个区区副主司怎么敢和左相府对上,这不是拿着鸡蛋砸石头嘛。” “这有啥想不通的,姓黄的肯定有靠山。” “就是,没靠山谁敢明着踩左相大人的面子。” 众人七嘴八舌。 墨时君悄悄撤出人群,胡乱将包子塞进嘴里,掉转方向去了探春楼。 “浅喜。” 墨时君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就看到浅喜满头大汗的招呼客人。 浅喜一瞧是墨时君,交代一旁的应声后朝他走来:“墨公子怎么来了,今日不是教孩子们读书的日子呀。” 墨时君看他一头汗珠,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早晨听说了左相府的事情,想着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无量今日来探春楼了吗?” “派人去请了。楼上坐着好几位大儒,易院长正陪着呢。” “为诗集来的?” “正是。听说还有几位大官中午要来,对门已经开始准备午膳了。” 墨时君看了眼门口的书生们:“外头的书生怎么办?” “都是来一睹掌柜风采的,后院做了足够的奶茶,一会儿都分发给他们。” “那我一起帮忙。” 浅喜赶忙拒绝:“你是探春楼正经的教书先生,又是大掌柜的朋友,怎么能让你干粗活呢。” 墨时君看了眼自己的儒衫:“那我帮忙招待外头的书生们总可以。” 浅喜看了眼忙碌的内堂,又看了眼外头拥挤的街道。 “浅喜先谢过墨公子了。门口的等位区很快就布置好了,等位区设立好就麻烦墨公子与他们聊聊天,消磨消磨时间。” 墨时君点头应了声好。 易无量赶到探春楼时,墨时君正在同一群书生猜测今年的考题。见正主来了,赶忙上前。 “都是来见你的,人太多了,你先上楼。” 易无量没想到墨时君居然在店里帮忙,很是感激。她小声道:“我先与他们打个招呼。你也不必在此与他们浪费时间,跟着我上楼。” 易无量来到书生们跟前:“易无量见过各位。” 她微微点头,算是与众人打招呼了。 书生们已经从墨时君那里得知易无量的诗才货真价实,与方来时半信半疑的态度截然不同。 “易大小姐的诗集不知何时开始售卖?” 书生们都看着她,难掩期待。 易无量笑道:“今日下午我会在探春楼签售。” “何为签售?” “就是现场购买我诗集的人,可以得到我亲自书写的寄语。寄语内容可由购买诗集者拟定,也可以由我来现场发挥,全看购买者的意愿。” 书生们一听来劲了:“现在可以开始排队吗?” 易无量笑着点头:“可以是可以,但现在为时尚早,你们排队会太辛苦。” “不辛苦。能有机会第一时间阅读诗圣的诗集是我等的荣幸。” 易无量甜甜一笑:“配不配得上诗圣言之过早,还是等看了诗集再喊。各位,我先上楼去了,大儒们还在等候,失陪。” 楼上的几位大儒书生们已经先一步见过,都是名动禹国的大人物,他们可不敢在此耽搁易无量太多时间,纷纷让她先上楼。易无量谢过书生们的理解,又亲自发了几杯奶茶给他们,领着墨时君上楼去了。 刚到四楼转角,易无量就听到一道宏厚的声音:“怎么还不上来,不是已经来了吗?” “老蒋,你急什么,人又跑不掉。” “我知道,这不是许久不曾见过如此有文采的年轻了嘛,激动啊!” 易无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量来了,让几位老师久等了。” 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一张大黑脸探出了出来。 “易无量?” 易无量点头,认出此人就是蒋孟牙。禹国豪放派诗人的代表人物。 “蒋先生。”易无量站在门口行学生礼。 蒋孟牙捋了捋胡须,对眼前的小丫头印象不错。 “老蒋,别挡在门口,让无量进来。” 蒋孟牙哦了一声,大踏步的走回自己的座位。 “无量,进来。时君也进来,顺手关门。” 易无悔指着屋内另外两人:“田园诗人代表宋修阳宋先生、散文大家韩非韩先生。” “学生易无量见过两位先生。” 韩非将她扶起:“《陋室铭》我已读过,志行高洁,安贫乐道,很难想象是出自你的笔下。” 易无量胡诌:“无量出生富贵,本是写不出如此文章。也是得益于一次特殊的经历,让学生见识到了贫穷学子生活陋室依然意志坚定,志行高远。这才有了《陋室铭》。” 韩非感叹:“能有这样的人生阅历也是好的。”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无量的经历还是太少。比不上在座的各位先生,能寄情山水,潇洒而活。” 蒋孟牙大笑:“这有何难,下次远行带你一起。” 宋修阳瞥了他一眼:“你说话前过过脑子。再过几个月无量就要成为宁王妃了,离开禹都不安全。” 易无量笑道:“也许以后会有机会。话说回来,几位先生能来捧场无量甚是感激,有了先生们坐镇,无量的接下里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易无悔道:“你与先生们讲讲公益讲座的事情。” 蒋孟牙大嗓门:“无悔与我们提了一嘴,你具体说说。” “公益讲座其实就是请有才学的人分享自己的学习心得、写作技巧,或者推荐自己的日常书单等给贫困的学子们。禹国需要人才,可因书籍昂贵,师资垄断,许多有才学的学生无法进入秋闱,实在可惜。所以我想如果我们能联手创办公益讲堂,将己身所学无私奉献给学子们,也许能帮他们实现志向。讲堂没有固定课程,讲座的时间也不固定,全凭有空闲的先生自己安排。至于讲堂的场地、宣传的方式等都有我来安排。” “诗集问世,名已有,为何还要办讲堂?”韩非点破。 易无量坦然:“因为这点名声还不够。远远不够。” “不够什么?” “不够对抗邪恶势力。” 易无量起身推开面向后院的窗户:“楼下的盲童是我从二公主的府邸救出来的,可当天还是有人死了,因我而死。都是些无辜的百姓,却要遭受残忍的虐待,我如何能无动于衷。” 易无量回身看向三位大儒:“所以我必须变强,请先生们成全。” 第57章 当众揭穿 宋修阳很欣赏易无量小小年纪就能生出救世之心,可欣赏与认可是两种概念:“你的慈悲心令吾等感动,可到底还是年纪小,对现实认知不足。世间想成为菩萨的人多不胜数,能成为菩萨的趋近于无。为何?” 韩非笑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对,但不全对。菩萨为何只能诞生于寺庙,明明红尘才是苦难之地,究其原因还是水土不服。你本就生于浊地,纵使出淤泥而不染,你的根还在污浊下掩埋,茎还被污浊围绕,能有圣洁的花朵绽放于水面已足矣,泥淖中的事情还是睁只眼闭只眼。” “先生误会了。我志不在救世,也不想当菩萨。” 她笑盈盈的坐下,气场突然强大起来:“我只是厌恶被人拿来做杀人的借口而已。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业障也算我一份,凭什么。既然她们咄咄逼人,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韩非突然笑出声:“那你报复的方式还挺特别。” 气场散去,她又换上一副笑嘻嘻的面孔:“人美心善说的就是我。” 阴晴不定。三位大儒评价。 反正是抽空上课,三位大儒没有异议,一致通过。易无量热情的招待他们去风满楼,与数位官府要员一起,畅快饮酒,吟诵诗词。期间,易无量命熊掌柜给探春楼也送去了酒菜,招待等候签售的书生们。 “还好有你挡酒,否则下午签售要黄。” 易无量伺候阴蠡洗脸醒神:“午后大哥会去刑部大牢探望二哥,顺道瞧瞧他在里面过的怎样。” 阴蠡呼出一口酒气:“武司宇已吩咐手底下的人善待易无为,不会有事。还有,楼主让我转告你,左相府有人私传消息出去,那人背部受了点伤,抽空你派人审一审。” “他打伤的?” “不是。听他说是离开左相府时不小心跌落砸伤的。” 易无量想到自己昨夜使坏,忍不住笑了起来。 午后,刑部大牢。 见到易无悔,易无为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大哥。” “还住得惯吗?” “挺好的,没人为难我。” 易无悔冷笑:“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否则没人敢动你。无量已经放出话:谁动相府二公子,整个相府就与他不死不休。” 暖心的易无量,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他吃定心丸。 “我这次来是有坏消息带给你,辨认河灯的宫女昨夜死在冷宫水井中,宫里判定是失足落水,太后连夜下令将人扔到乱葬岗。今日一早我派人去查看过,尸体已被野狗啃食干净,没留下丝毫线索。” “好快的速度。” “宫里害人必备素养,不稀奇。宫女死前口供我已看过,里面除了巫蛊人偶,还有认定你身份的许愿字条。字条的内容与字迹均出自你手,无假。由此可判定,要么有人调换了河灯,要么有人私塞了人偶。” 易无为询问:“河灯与人偶现在在何处?” “证物处。” “千万别让黄旺接触到证物。” “这是自然。武主司已安排人检查记录证物,一式三份,证物处一份、他手中一份、夜晨殿一份。即便有人更改了其中一份的内容,或者替换掉了证物,于案件而言也无用处。现在最主要的是其他证人……” 易无为打断他:“大哥,我想看证物记录。” “有何疑惑?” “两条线索:河灯到底是谁的?人偶材料出自何处?” 易无悔记下了:“我会派人调查。” 兄弟两人又说了好一阵话才有狱卒来报探监时间结束。离开前,易无悔叮嘱易无为:“贾姨娘与易昭昭担心你的安危,私下联系了贾奎。这两日贾奎会来探视,见了他你要小心说话,他堆积如山的债务急需用钱,最是好利用。” 易无为眉头紧蹙:“舅舅这样的人躲都来不及,她们怎么还……” “易昭昭的主意,贾姨娘管不住她。以防她们坏事,祖母设下了禁足令,希望两人能安生一些。” “麻烦大哥盯紧姨娘与妹妹,千万别让两人被利用。” 易无悔笑道:“那怎么行,无量已经有了救你的主意,还得贾姨娘与易昭昭的辅助。不过你放心,家里会保她们无事。” 另一边,签售会即将开始。 易无量坐在探春楼一楼的金镶玉牌匾下,正优哉游哉喝着奶茶。 “总共送来多少本诗集?” “一百本。” “会不会太多了?” 要是卖不完岂不是丢脸? 浅喜看出易无量的担忧,打趣道:“诗圣的作品千金难求,过会儿定会一抢而空。” 易无量笑呵呵:“要是卖不出去就低价卖给你,就从你工钱里扣。诗圣的作品你得反复阅读。” “小事一桩。” 易无量被浅喜逗笑,紧张情绪被抛之脑后。 “哟,九指诗圣开门做生意了!” 门口传来讥讽言语,易无量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谁。 “县主这是提前来报道了?太好了,王爷正好在楼上,疾风营也已准备好招待各位贵女。你先去楼上喝杯奶茶,李副将马上就来带你过去。” 付筠岚脸色血色褪去不少。 “我不过是路过而已,谁说要去报道了。” 易无量起身走到门口:“这可是太后的旨意,你敢抗旨不尊?” “这……这不是……不是没到日子嘛。” “也就十来天的准备时间,早几天有何妨。看你们如此积极,想必疾风营的将士们也很欢喜。” 这话说得有趣,周围的书生们看付筠岚的眼神都变了。也不怨他们心思龌龊,付筠岚等人风评一直不好,阴弦酒宴后又传出不少’艳事’,牛嫂和其他小贩们可劲卖力宣传,禹都大街小巷早就传开了。方才易无量点名了付筠岚县主的身份,书生们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些’艳事’。 “看什么看。小心本县主挖了你们的狗眼。” 书生们赶忙低下头,可人群间还是传出不检点、破鞋等字眼。 “诗集签售会就要开始了,县主要留下参与互动吗?” 付筠岚哼了一声:“什么破诗,论诗词谁能比得过右相嫡女。也就是她低调,否则早没你什么事了。” 易无量眼睛一亮,嗓门也大了:“县主说的是,右相嫡女倪姝姐姐可是诗词大家,无量自然是比不上的。如果能看到倪姝姐姐诗集问世,无量就算是一掷千金也愿购买学习。” 付筠岚看她大喊大叫,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命令车夫匆匆离开了。 浅喜看车驾走远,走到后院在盲童耳边说了几句话。盲童们笑作一团,随后在后门处与相熟的小孩子们嬉闹,顺便帮倪姝传了传诗名。妇人们一边看他们嬉闹,一边盯着孩子们身影,生怕他们走失。 不到半个时辰,签售会总算开始了。 浅喜让书生们排队:“诗集定价很高,且是限量预售,有多难得大家自己品味。考虑到排队诸位求学若渴,我们掌柜每册诗集只收一个禹钱,感谢诸位的认可与等待。” “一个禹钱?”书生们不敢相信,大儒们的作品手抄本都要十两银子,诗圣的作品才一个禹钱?很难让人接受。 墨时君在一旁解释:“易掌柜惜才,也了解出生普通人家的学子的苦楚,所以只象征性的收一个禹钱,她真正的目的让诗文能够得到更好的发展与继承。” “切,肯定写的不好骗咱们的。” 一位皮肤白皙,身形瘦小的书生满脸不屑。 墨时君只看他一眼,脸色就白了几分:“你怎么也来了?” 那书生昂首挺胸,高声吼道:“怎么了?难不成诗圣的签售会还挑人?” “怎么会。易掌柜向来一视同仁。” 墨时君盯着他:“只是方才听你说她的诗不好,有些好奇,为何明知诗不好还要来排队?” 书生理直气壮:“要你管,你也配与我说话。二公主在时你不过是她养在府上的一条种狗,陪她上床,供她玩弄。如今二公主这颗大树倒了,你又抱上了相府嫡女的大腿。我是该夸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呢,还是该夸你床上够骚呢。嗯?”书生大笑出声,引来许多人围观。 原本与墨时君聊过天的书生们顿时换上鄙夷的眼神,连签售会的队伍也不想排了。一个抱女人大腿的人,懂什么是诗词吗?肯定是骗他们的。那些大儒肯定也是他们花钱请来的。 见墨时君脸色苍白,易无量知道他还是没有完全放下过去。 她走到墨时君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看向那白皙书生:“我见过你。在公主府的时候,你也在公主身边伺候。” 书生尴尬的咳嗽一声:“那又怎样?” 易无量笑道:“当时你还跳了支纸扇舞,你记得吗?” 书生顿时哑口无言。 “因我有婚约在身,又极爱重自己的名节,所以那支舞我没看。可有些人看了呀,要不要请她们来与你一起回忆一下当时的画面?想必很是精彩呢!” “他……他也跳了。” “可那支舞过后,你们都下去换衣服了,墨时君却始终留在现场,他穿的可是一身破布儒衫,自始至终都是一身破布儒衫。” “可不是么!就他脾气臭,穿的最穷酸,公主给钱都不要,脑子有病。” 看热闹的人群中响起妇女的声音,易无量朝说话的人看去,脸上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牛嫂居然在场。 第58章 武司宇遇刺 书生跳脚:“你又是哪里蹦出来的?” 牛嫂水桶腰一叉:“老嫂子我天天在二公主府门口卖馄饨,你还吃过我的馄饨哩!” “你胡说。” 牛嫂哎了一声:“哪能呢,你那时候穿的可比现在花哨多了,穿金戴银的,一碗馄饨扔给老嫂子十几个禹钱,这么大方的客人可不多见,忘不了。哪像他……”牛搜一脸嫌弃的看向墨时君:“馄饨都吃不起,白在公主府呆那么久,天生就是啃干馍馍的命。” 易无量悄悄给牛嫂竖起大拇指。穿金戴银?老嫂子话中带刺的本事厉害。随后她与浅喜耳语几句。浅喜得令,朝后门跑了。 连馄饨都吃不起?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给二公主府卖身的书生他们也是见过的,穿的都是锦绣衣坊的料子,除了气节身上都是贵重物件,怎么可能吃不起馄饨。 “你莫不是来砸场子的?”一位等待签售的黑脸书生不悦道。 “休要胡言……” “既如此,那就开始签售。时君,翻页递书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易无量懒得再与书生磨叨。 墨时君嗯了一声,指着一旁的箱子:“将禹钱扔进箱内,就可以到易掌柜这里来领书了。” 队伍再次排起,那跳脚书生也站在队伍里,黑脸默不作声。 很快,第一位书生拿到了诗集。翻开第一页,惊呼:“天哪,竟然是史太师作的序。” “真的吗?”排在后面的书生们突然开始激动起来。 他迫不及待翻页,第一首诗《过零丁洋》映入眼帘:“……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就是诗圣的诗吗?太惊艳了,太惊艳了。 书生在门厅内踱来踱去,口中反复:“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好诗,好诗啊!”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千古佳作,这绝对是千古佳作。” 第二位拿到书籍的书生更是使劲拍大腿,好似感觉不到疼,拍的眼泪直流:“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去留肝胆两昆仑。” 书生突然大笑。周围人见状,平静的血液开始翻腾。后面的人等不及了,纷纷开始往前涌。之前跳脚的书生见场面这般轰动,知道今日自己的闹场没有结果,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念诵声响起,响彻整个探春楼,响彻整条街道。 “这些人怕是要疯好一阵子了。”楼上酒醒的阴蠡笑道。 李立朝下看了眼满大街的’疯子’,预测道:“不止他们,整个禹都城都怕是要疯一阵了。等诗集流传至外地,会有一大批儒师书生慕名者前来,届时王妃就真的名声大噪了。” “河灯查的如何?” “河灯确实属于易无为、经过与其口供比对,河灯内部有一处缺口,与证物刚好对上,说明人偶是后放进去的。” “能找到其他证人吗?” “放河灯时,河岸两旁都是人,定有人记得当时情景。打捞河灯时也是多人作业,除去溺死的宫女,至少还有六七人参与。只是,此事牵扯太后,不会有人主动站出为易无为证明,寻找他们需要花费些时间。” 朝着目标努力总会有进展。 “从我们的人中下手,回忆当天放灯时的场景,缩小查找范围。打捞河灯的宫女里看有没有贪财好利者,她们人少,最好尽快出结果。” 李立应下。想起易无为想查看证物的事情,询问阴蠡。阴蠡准许,让李立隐蔽点做,以易无为的能力,也许还能提供其他调查线索。 “他自己的案子,他自己也该出份力。” 之前邪道的案子易无为的能力两人有目共睹,对于能否再次展露能力,他们抱有期待。 楼下签售会,原本计划一百个人的场次突然增加到几百号人。这些人都是听到了探春楼传出的诗词,慕名而来。可惜诗集是赶制印刷,根本没有那么多本,后来者哀嚎了好一阵,最终纷纷购买纸笔,找了附近的酒楼、地摊等地,现场抄录起来。 到了晚上,探春楼依然灯火通明。有些书生没抄完,易无量便命浅喜点灯,让他们在一楼抄录。 “牛嫂呢?” “出城了,说是等你空闲了再来找你。” 浅喜还是很佩服牛嫂,虽然贫穷,但进退有度,是个有分寸的人。 “我二哥的事外头现在是怎么传的?” “红豆牛乳,正热乎。”浅喜把奶茶塞进易无量手中:“传什么的都有。不过声音最多的还是黄副主司以权谋私,黄勤陷害同窗令人不耻。” “骂我二哥的人多吗?” “不多。对方估计也没想到掌柜的今日发诗集,流言都被诗集盖过了。” 易无量点头:“明日让孩子们朗声背诗,诗集的热度要保持,顺道宣传下我的英雄事迹。总之,二哥入狱的流言绝不能起来。” “明白。” 疲惫了一天的易无量刚到家,就收到了武司宇遇刺的消息。易无量来不及喝口水,匆匆赶到易晟书房。 书房里,易晟、易无悔、阴蠡都在。三人喝茶吃点心,丝毫不见忧色。 “人没事?” 阴蠡放下茶盏:“左肩挨了一刀,无大碍。” 挨了刀叫无大碍?易无量无语。 “不是已经派人保护他了吗,怎么还是中招了?” “是他的小妾被收买了。” “你看看。小三要不得,男人们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阴蠡看了眼易晟,笑道:“谁说不是呢。” 想起贾姨娘和易昭昭,易晟颇觉头痛。当年被这个女人连着算计两次,简直是他人生最大的污点。 “陛下已下令武司宇在家修养,目前由司马游暂代武司宇之职。” 司马游?易无量记得他,与黄旺同为刑部副主司。 “他是谁的人?” “谁的都不是。司马游只相信自己,不受任何人拉拢。” 那至少能保证调查的公正性。 “他不会也遇刺。” 易无悔道:“不会。若是司马游也出事,黄旺在刑部也就混到头了。” “贾奎见到贾姨娘和易昭昭了?” 想起这母女俩,易晟父子就一脸晦气。贾奎一早就到了,在门房大吼大叫,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是相府姨娘。路过的百姓一看有热闹,驻足看了好一阵贾奎疯狗叫。 “见过了。贾姨娘还给贾奎塞了些银子,乐呵呵的就走了。” 易无量看向阴蠡:“那尽快安排他与二哥牢里见面。该收的银子让狱卒尽管收,最好狮子大开口,扒下贾奎一层皮,当贾姨娘为二哥打点牢里了。” 说完,她看向易晟:“爹,适当放松对贾姨娘和易昭昭的看管。诱饵已有,咱们静等敌人上钩。” 易晟应了句好。 易无量突然发现,家里发生这么大事,易晟始终保持’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的态度,虽参与,但不积极。她觉得易晟在易无为这里显得太多冷情。 “爹,你不担心二哥吗?” 易无量明显不开心了。 易晟不解:“何出此问?” “在救二哥这件事上,你一点都不积极。” 易晟当即明白易无量为何生气,直接翻了个白眼:“如果这点小事都还要我出马,你们也别在外头混了,直接在家当个废人好了。” “这能叫小事嘛!” “怎么不是小事。只要不伤及性命,那就都是小事。既然是小事,你们就该自己解决。此时不磨炼,更待何时?为父现在能帮你们,已经是足够溺爱的表现。不信你问宁王,他是怎么成长起来的,先帝是如何教育陛下与他的。” 真的假的?说的一套一套的。易无量狐疑的看向阴蠡。 阴蠡如实说道:“从四岁进入学堂起,陛下与我就再也没有接受过先帝的帮助。即便我们被人当街掳走,打的一身是血,先帝也只管保我们性命,再无其他。” “你们怕不是亲生的。”易无量很是无语。 易无悔拍了下她的后脑勺:“注意言辞。” 易无量哦了一声,看向易晟:“既然如此,二哥的事就交由我们全权负责了。只是可惜,我还打算把二哥本月在探春楼的收益分给爹与大哥一些呢,当做他对你们搭救的报答。现在看来只给大哥就好了,不错,省银子了。” 易晟一听,居然有钱拿?暗骂易无量是个大喘气,不早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大哥那份也不必给了,他是无为的大哥,出力理所应当。” 易无悔的脸顿时黑如锅底,看向自家老爹笑的阴森森的,老头你居然断我财路,等着。 易晟装作没看见,我拿不到钱,你也别想拿。 现在阴蠡总算知道易无量为什么贪财了,原来是家风呐。 不过两三日的时间,贾奎就见到了易无为。看到外甥坐在牢里,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就是易无为让贾姨娘与他断了联系的,现在他蹲了大牢,妥妥的报应。 不过不爽易无为是一回事,帮忙有钱拿是另一回事。他蹲在牢门口,对着易无为小声道:“你娘让我告诉你,家里没人管你的事,让你别指望你爹和那对无良兄妹了。如果想活命,就告诉她们你的钱放在哪里。有了足够的钱她们才能想办法保你出去。另外,这两天有人找上了你娘,说你若是认罪,太后那里可以既往不咎。鬼神之说本就不可信,太后只是想看你认错的态度而已。” 要不是易无悔与他打过招呼,他现在能掐死贾奎。 第59章 怕你被狗咬 易无为表现得很纠结,在牢房里反复踱步,坐立不安。 人在重大决定前都要经历一番’思想斗争’,这才是符合人性的。易无为作为知悔书院拔尖儿的学生,取证、审问、案件还原等知识他都学过,对人性的了解远胜于普通人。他此时表现出的思维上的拉扯感,也许逃不过审讯人的眼睛,但骗过贾奎绰绰有余。 过了好一阵,他才靠近贾奎:“让姨娘告诉那人,空口白牙无足取信,除非他能拿出真本事,否则我绝不会作伪证。” 贾奎不耐烦,嫌易无为磨叽,可钱没到手他也不能拒绝:“知道了知道了。我再帮你们母子跑一趟。不过说好了,下次来必须有结果,否则你们要付我双倍的酬劳。” “姨娘说给你多少报酬?” 贾奎竖起五根手指:“五百两。” 简直荒唐。易无为真相撬开老娘的头颅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五百两?三人称斤卖都到不了五百两,五百两……突然,他看向贾奎,心道:不是,这难道是姨娘与昭昭的骗局?贾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乖乖受骗,要是知道自己拿不到钱,得提刀杀了她们。 易无为更加头痛了。 “你回去告诉姨娘与昭昭,做任何决定前都要记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贾奎瞪眼:“你什么意思?有人要害她们?” 易无为不想再与他多言:“你只管传话便是。” 离开刑部大牢,贾奎回头啐了一口:“臭吃牢饭的,装什么装。” 诗集爆火后,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除非特别重要,左相府都以’府里正在招待贵客’为由,回绝了。现在,易无量走到哪里都有人与她打招呼,热情与她攀谈,比现代的大作家更威风,更有派头。 与此同时,贵族圈子还在悄悄传播’倪姝才是名副其实的诗圣’的传言。传言的主人毫不知情,还沉浸在自我欣赏中。 “母亲,我真能嫁给宁王?” “嫁个王爷有何难?只要咱们抱紧太后的大腿,要什么有什么。” 蓝如珏不再隐藏骨子里散发出的市井气,她已然把自己当做皇亲国戚,口气大的能吞天。 “疾风营已经选好了教习嬷嬷,你去了一定要好好表现。我们当父母的只能帮你抓住人,抓住宁王的心得靠你自己。” 蓝如珏瞥了眼身边的婢女,婢女后退几步。 “必要时可以用些手段。” 蓝如珏塞给倪姝一个瓷瓶:“不要在意过程,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倪姝小脸刷的红了。慌忙收起瓷瓶,掩饰内心的激动。 镇国将军府。 易无量翻身下马,缰绳递给管家薛叔。 “外祖父呢?” “后院射箭呢。” 易无量一路小跑来到后院,正巧看到轮椅上的房申年正中红心。 “你怎么又来了?” 房申年头也不回。易无量溺水事件后,隔三差五就会陪他。她的脚步声他再熟悉不过。 易无量笑嘻嘻的:“近期事多,来给您提个醒。” “与易无为下狱有关?” “二哥下狱只是开始,咱们真正的敌人外祖父还能不知?” 房申年冷哼:“死婆娘,早晚要弄死她。” 易无量推着轮椅往书房走:“武司宇遇刺您应该知道了,我担心她们对您下手,所以来和你通个气。” “哼,等你通气老子都死了百八十回了。易无为哪日下的狱用我说给你听吗?这都过了多久了,你才想起老子来,我看你是巴不得老子早死。” 这就是易晟、易无悔不爱登门的原因,嫌老头粗俗。不过两人不敢直言,易无量却毫不避讳:“老头,你文明一点。你现在是直立行走的人,不是山里的猴儿,讲话要文雅些。” “我呸。文雅能打跑敌人?文雅能坐稳镇国将军位?老子不吃这套。” 易无量翻白眼:“也就我不嫌弃你粗俗,换了别人家的外孙女早就退避三舍了。” “老子不稀罕。” “行行行,你不稀罕我,我稀罕你行了。倔老头。” 到了书房。 “宫里那个死婆娘诡计多端,你自己小心一点。” “放心,宁王派人暗中保护我,出不了岔子。” 房申年不屑:“他?信他还不如信鬼。我听说俞家老头派人盯着你的安全呢,你什么时候和俞家扯上关系的?” 啥?俞家? 见易无量一脸傻缺样,房申年懒得再问。 “倪家、上官家都是死婆娘明面上的势力,你真正要小心的是杨家人。杨仁堂是个卖国求荣的狗贼,行事如疯狗,死婆娘最厉害的爪牙之一。你见了杨家人绕着走,绝不准硬碰硬。” “连你也怕他们?” 啪的一声,杯盏碎了。 “老子会怕狗贼?老子是怕你被狗咬,你个蠢货。” 易无量无奈:“骂人归骂人,摔什么杯子呀,值老鼻子钱了,怪可惜的。” 房申年气结:“老子最见不得的就是你们一家子钱串子眼,俗气。” 两人吵架到中午,吃完午膳又吵了一阵,易无量才离开。 薛叔进屋送茶,见老将军笑眯眯的,就知道他心情不错。 “无量真是个好孩子。” 房申年吹胡子瞪眼:“好什么好,和她娘一个样,皮上天,欠揍的货。” 薛叔看他老小孩儿的模样,笑着退了出去。 易无量去探春楼的路上一直在想俞家和杨家的事情。没注意,马屁装上了一旁的车驾。 “对不住,是我走神了。”她冲着车驾高喊。 俞哲掀开车联:“易掌柜。” 易无量眼睛一亮:“是你啊,太巧了,正好有事问你。” 上了马车,俞哲有些害羞的看着她:“你找我有事?” “我听我外祖父说,俞家派人保护我,有这回事吗?” 俞哲小声嗯了一声。 “为什么呀?因为阴蠡的关系?” 所说阴蠡与俞哲是从小一起长大,可听阴蠡说俞家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就是皇上找上门,也得遵守他们的原则。 俞哲更小声了:“不是。因为你没有歧视我与子玦的关系,祖父觉得你人不错,所以……” 这么简单吗?尊重每个人的活法不是现代人必备的素养吗?这也值得感谢?古代人真是实诚。 “如此恩情我不能白受。以后俞家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尽管来找我,我虽能力不济,但好歹有条命,拼个命还是可以的。一会儿你随我去趟探春楼,我去取些见面礼给你祖父和家人。” 俞哲要拒绝,被易无量拦下。 “你若是不要我就生气了。” 俞哲红着脸,小小声:“谢谢你。” “客气啥,以后都是兄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易无量的性格十分豪爽,比他还像个男子。俞哲被她逗笑,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易无量的心都要化了,小白兔笑起来真可爱。 为了感谢俞老太爷,易无量把压箱底的作品拿了出来,一柄制作许久的刀鞘。她将刀鞘放进红木盒子,小心翼翼的盖好。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俞哲瞪大眼睛看着她,很是意外易无量的选择。 易无量不解:“知道什么?” “阴蠡没有告诉你我家是干什么的?” 易无量摇头:“只要我不问,他就不会说。即便我问了,他也不一定会说。所以我就没问过。” 这个总结真是到位,是他认识的阴蠡。 “那你想知道吗?” 易无量还是摇头:“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我是个贪财好利之人,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家很厉害,说不定我就改嫁你了。你可得小心着点我,我是一匹狼哟,最喜欢小白兔了。” 俞哲歪头看她,不理解她是什么意思。 回到俞家,俞哲亲自把易无量的礼物送给大家。 俞老太爷打开包装精致的红木盒,赞道:“好一柄腰刀的刀鞘。” 白玉嵌七彩宝石刀柄、金色桃皮饰绒花点缀刀鞘,俏皮不失贵气,多彩不掩庄严,难得的珍品。 “祖父,无量还不知道咱家是干啥的。”俞哲在一旁小声提醒。 俞老太爷更加意外:“你没有告诉她?” 俞哲摇头,把易无量的话重复了一遍。 俞老太爷哈哈大笑,抚着胡须笑道:“这孩子有趣。不过嫁你是不成了,家中子弟倒还有不错的男儿,她若是愿意尽管来挑。” “她是阴蠡的王妃。” “那又怎样,有本事他自己把人看好了,看不住也怪不得人家选别人。” 好在易无量不在场,否则她一定会问:老头,你和房申年是亲兄弟。 夜里,易无量在卧房听千相汇报。 “与易昭昭接头的人叫霍二,黄勤母亲娘家人的远亲,许是怕被查到,此人从出现至今从未进过黄家大门。” “易昭昭与他说了什么听清了吗?”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间开放的茶楼,周围坐满了人,听不清。” 易无量在软塌上躺平,翘起二郎腿一下一下的晃着。 几日前,贾奎领着太后宫里的宫女去见易无为,还亮出了腰牌以示证明。易无为假意放下戒备,’答应’翻供。只不过有个前提,得有合适的人选揭发他的’罪行’,且要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宫女当场拒绝,众目睽睽之下如果易无为没有改口供,那她们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易无为则解释道:众目睽睽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防备。 第60章 笑着的 宫女依旧想不明白,易无为耐心解释:“公堂之上,众目睽睽,我所言在场皆是见证,以后我若反咬一口,也没人相信。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你们拿着太后赦免我的懿旨,我招供,你们宣旨当场将我释放,这样,我也不怕你们事后不认账。当然,太后懿旨我要事先过目,且上公堂前由我保管,以免被掉包。大家诚实守信,事后也再无瓜葛。” 宫女听后沉默片刻,说要请示太后的意思,让他再等两日。易无为道无妨,反正已经耽误了半个多月,也不着急这一两天。不过他还是提醒宫女,切莫拖延时间,若是误了秋闱,他定会拉着几条人命下地狱。 “拖了四五日,应该有结果了。只是他们先来找易昭昭,意欲何为?” 千相想不通:“总之不会是好事。” “那是自然。”那对母女认钱不认人,只要给足够多的钱,母女情分也可以瞬间抛弃。“盯紧那两人,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来报。” 天朗气清,疾风营同时迎来了几位美人。不过他们都是阴蠡的下属,与阴蠡感情深厚,在几位美人入营的第一天就自动将她们分为王妃与恶女。若论长相,他们的王妃是最不起眼的,但论幽默腹黑,那绝对吊打其他人成千上万倍。 “哟!这是谁呀?怎么来疾风营串门儿了。” 阴发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的出现在易无量面前,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老王爷打的?” 阴发捂着脸:“还能有谁!” “因为点儿啥呀?” “还不是因为你!” “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阴发诉苦:“老爷子大麻将输了百八十两,气不过,就给我打了一顿。输不起就算了,还说我整日不务正业,丢祖宗的脸,发配我来这吃人的到地方活受罪。” 易无量不信:“百八十两银子,不至于。” 阴发垂头丧气:“不是银子。是金子……” 那就难怪了。听说老王爷小时候生活非常窘迫,抠抠搜搜的生活了很多年。长大继承家业后,虽然腰缠万贯,但抠搜的习惯已经养成。一下子输了这么多钱,可不得大发雷霆么。 “给你钱了吗?” “我还敢提钱?没提钱疾风营五日,提了钱我就回不去了。” 易无量轻拍他的肩膀:“也许这才是老爷子的真正目的。” 说完易无量去阴蠡的军帐了。 阴发仰天长啸,看到一群士兵幸灾乐祸的瞧他,委屈巴巴的掉转方向。眼不见心不烦。 主帅军帐。 “目击者找的如何了?” 阴蠡手里拿着公文,一边批注一边询问。 易无量坐在矮榻上嗑瓜子:“只有一人愿意作证。” 阴蠡没想到真有人敢作证,眼睛从公文上移开:“什么人这么大胆?” “户部副主司孔庭芳的正妻梁闻俪。她的表妹曾是黄旺府上的姨娘,嫁给黄旺不到两年便病死了。梁闻俪与其表妹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听闻表妹病死想要去黄府见最后一面,谁承想竟直接被拒绝,连大门都没让进。她觉得此事蹊跷,便私下调查表妹的死。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阴蠡好奇。 易无量叹息道:“她表妹是被活活折磨死的。下手的是黄旺的母亲和他的正妻。两人以她表妹与护院私通为由,先是将人关在院子里不进水米,后是让婢女扒光了每日拿荆条抽打身体。每次她们行刑时都会站一院子的人观看。那可怜的女人受不住屈辱,跳井死了。” “为何不报官?” 门口突然探进一颗脑袋,正是花脸阴发。他在军帐外偷听有一阵了。 虽说是姨娘,可也是人命。怎能就这么屈辱的死了。 “没证据。连尸体都被乱葬岗的野狗吃了,拿什么证明。” “不是还有那个私通护院吗?” 阴蠡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换做是你,会让护院活着?” 易无量道:“护院死在自己的家里了,死因是饮酒过度。梁闻俪问过仵作,那护院嘴里有伤,酒是被强行灌进去的。护院的家人连夜离开了禹都,邻居说他们离开时是笑着的。” 笑着的。真是个笑话。 想到梁闻俪既愤怒又悲哀的样子,易无量内心有些许安慰。至少这世间还存在有良知的人。她看向阴蠡:“黄旺是刑部的人,想拿住他的把柄不容易。我将事情与她说完,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 “孔庭芳没阻拦?” “没有。相反他支持梁闻俪的做法。” 这倒是让阴蠡有些意外了。 易无量道:“黄旺之所以残忍对待梁闻俪的表妹,起因就是孔庭芳举报他收受贿赂。梁闻俪表妹的死,孔庭芳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原来如此。无论如何,能找到证人就是好消息。” “是啊。打捞河灯的宫女们一个个嘴比河蚌还紧,她们是指望不上了。” 阴蠡冷笑:“抄家灭门的口谕都下了,谁敢多言。” 说起来太后也是真狠,为了堵住宫女之口,派人私下传口谕,谁敢多言灭满门。一下子,打捞河灯的宫女们都闭上了嘴,一问三不知,甚至集体失忆。 “啧啧。真狠。” 阴发还沉浸在表妹惨死的故事里。阴蠡看了他一眼:“来人,将小王爷带下去,小腿绑上沙袋,绕军营跑十圈。” “皇叔,我错了。” 阴蠡不理他。很快,阴发的哀嚎声响彻疾风营。 “人偶准备好了?” 碍眼的走了,阴蠡感觉营帐内空气都好了 易无量嗯了一声:“准备好了,就等那天打他们措手不及呢。” “这次不一定能扳倒黄旺。” 刑部副主司,哪那么容易就扳倒呢。易无量岂能不知。 “搞掉黄勤也不亏,至少能替我二哥轰走个苍蝇。至于黄旺,武司宇会对付他。” “你倒是了解他。他确实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而且他要报复谁都是光明正大的出招,招招狠辣且看不到破绽。处好了是难得的挚友,处不好是难搞的对手。黄旺也知道自己此次招惹武司宇不会有好下场,可他是倪启哲的人,不想出手也不行。” “黄旺这种垃圾能舒坦的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的仁慈了。” “不提他。明日开始训练,你准备好了吗?” 说起训练,易无量已经期待很久了。 “你要是能把我训练成武林高手,让我给你磕头都行。” 阴蠡被她逗笑:“我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只是宫里送来的教习嬷嬷那里,你也得认真对待。都是教过太后皇后妃子的嬷嬷,下手不是一般的狠。” 易无量瞅了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全当打基础了。总不会狠过你的训练。对了,如果倪姝也要习武,你打算如何?” 阴蠡坏笑:“当然要一视同仁,甚至要格外优待。” “怎么个优待发?” “明日你便知晓。” 其实没有等到明日。当晚,疾风营就进行了一次军事演习。 易无量睡在主帅营帐。阴蠡照顾她吃了安神汤药,又给她塞了耳塞。她躺在柔软的被褥中香甜如梦,完全没听到号角。 相比之下,倪姝几人就显得有些悲惨了。简陋的大通铺、并不厚实的被褥,自家府里的下人都睡得比这个好。反复翻身到半夜才入眠。刚睡过去,又被号角声惊醒。付筠岚气急,在床上猛踹被子发泄,一脚踹到了彭彩身上。彭彩本就是个鲁莽的,抬手给了付筠岚一拳。眨眼的功夫,两人打作一团。刘孝珍本来想劝架,看两人不死不休的样子愣是没敢上前。倪姝背对着她们,死命压住内心的烦躁。 第二天,嬷嬷一早将无人叫起。除了易无量神采飞扬,其他四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了唧。 米珍看了眼鼻青脸肿的付筠岚与彭彩:“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哪里有贵女的样子。站到中间去,每人头顶一盆水,站一个时辰。” “什么?一个时辰?会死人的。” 付筠岚吵吵起来,完全没把米嬷嬷放在眼里。 米嬷嬷冷哼:“老奴是陛下钦点的教习嬷嬷,无论你们平日是什么身份,今日进了疾风营,那就只有一个身份,学生。谁若是不服,只管离开,老奴绝不阻拦。只是圣上面前,老奴也会如实禀告,到时候就别怪老奴不留情面。” “可一个时辰……” “再多话就加一个时辰。” 付筠岚委屈的闭上了嘴。与彭彩两人站在专门为她们开辟的场地中央,一边顶着盆,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 “你们三人,每人头顶十本书,练习走路仪态。” 三人不敢怠慢,纷纷拿起托盘里的一摞书籍顶在头上,小心翼翼的练习行走。 午膳过后,除了易无量,其他几人都已经瘫软在床。 “听说易无量下午还要去校场练武,宁王亲自指点。倪姐姐要去吗?” 倪姝现在浑身都快散架了,很想拒绝。可一想到母亲的嘱咐,她又犹豫了。她躺在床上不吭声,脑海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与此同时。刑部大牢里,易无为见到了给太后传话的宫女。 “你的条件太后已经答应。” “定好谁举报我了吗?” 宫女笑着点头:“自然定好了,而且绝对合适,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61章 公开审问 深夜,团团黑云遮住漫天星光。月亮时见时不见,在云间躲藏。 霍二躲过巡夜的侍卫,溜进黄勤家的大院。 他与黄勤在书房里说了许久的话,把宫女与易无为见面时的情景一五一十讲给黄勤听。黄勤靠在椅背上,一双老鼠眼映射出摇曳的烛光。 后半夜,他偷偷跑了趟黄旺府邸。 易无为的表现似乎没什么破绽,以他目前的道行难辨真假。但有黄旺帮忙判断,出纰漏的风险大大降低。 “叔父。您觉得易无为是真上当了还是做戏给咱们看呢。此人看似木讷,实则鬼机灵的很。侄儿在他手上栽过不少跟头。” 黄旺瞥了眼贼眉鼠眼的黄勤:“易家子弟就没有蠢货。不像咱黄家。” 黄勤闭上嘴巴,很是无奈。黄旺对他要求太高,他能在知悔书院混个第二已经很不容易,要当那拔尖得有天赋才行。 每次训斥黄勤,他都是一副鹌鹑样,没点气性。黄旺已经不大指望他能成为人中龙凤了,只要不毁了黄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就谢天谢地。思及此处,他忍不住叹息,右相这棵大树如今长满毒瘤,病入膏肓。做完这一次,他得想办法脱身才行。 “眼下秋闱在急,易无为定会想尽办法出狱,走下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我并不担心他会临时毁约,太后那里我们已经做了两手准备,无论他是否按照约定做,秋闱前都将走不出刑部大牢。你让霍二盯紧易无悔与易无为,他们才是你进入刑部最大的变数。” 黄勤十分狗腿的给黄旺更衣:“霍二一直盯着。易无量已经进了疾风营,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易无悔倒是跑了几个地方,见了些人,不过都不是案件关联之人。至于左相府其他人,连府门都很少踏出。” “越是如此越要留心,河床越深,河面越平静,不要被表象迷惑。” “侄儿记住了。” 月底。刑部大堂迎来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公开审讯。应易无为要求,禹都大小官员、官眷有意向旁观者均可到场。巳时,大堂挤满了人,与都衙审案时挤满百姓的画面很相似,不同之处在于一个按位排序,一个乱哄哄。 易晟、易无悔、易无量在开审前缓步登场。他们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行动不显任何急躁,比旁观者更像旁观者。 易晟等人就坐后,太后身边的宫女也作为代表到场。 刑部主司武司宇面无血色的坐在公堂主位上,司马游、黄旺各站一侧。武司宇一拍惊堂木。所有人顿时来了精神,热闹开始了。 “带易无为上堂。” 众目睽睽之下,易无为被狱卒引上堂。 易无为一身素白儒衫,干净整洁。头发一丝不苟,白玉冠束于头顶。易无量仔细打量了一遍,瘦了点,白了点,其他一切正常。 易无为看到许久不见的易无量,对她微微一笑。 “易无为,应你要求,刑部公开审理你的案件,以示公正透明。现在,审问开始。有人指正你利用巫蛊之术诅咒太后,你可认?” 武司宇身旁的司马游声音清冷。这段时间与易无为交流,对他有了新的认识。不再是三尸神案件时的固执死板。此人心如明镜,是非分明,有一副直肠子。但他一点都不冲动,乐于听人建议,能伸能屈,是难得智慧的年轻人。 易无为躬身行礼:“无为请见举报之人。” 司马游挥手,狱卒将一对母女带上公堂。 易无为见到她们的第一眼,心如数九寒天,从内向外透着刺骨的冷。 易无量与易无悔对视,果然如此。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两个女人跪地磕头:“左相府姨娘贾氏、左相府庶女易昭昭见过大人。” 两人报完名,堂内响起一阵惊呼。当娘的举报自己儿子,这还是头一遭见呢。众人目光投向左相易晟,发现他并无惊讶之色,一双儿女亦是如此,心中感叹:真能装啊。 司马游开口:“你们声称看到易无为行巫蛊之术,但据我所知,宫宴当日你们母女并未入宫,宫宴过后易无为回府还未与你们见面便入了刑部,你们作何解释?” 他的声音太过凌厉,跪在地上的母女二人身体忍不住颤抖。 易昭昭担心母亲不中用,胡乱说话,赶在贾姨娘开口前回禀道:“回大人的话,兄长进宫前,我们曾看到他在自己的院子里制作人偶,当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所以就没太留意。直到他被抓紧刑部,我们才想起人偶的事情。” “那你们为何现在才来举报?” 易昭昭道:“我们……我们没见过证物长什么样子,所以不敢冒然举报,后来听人说了人偶的模样,才……才敢确定是兄长所为。” “那请你们形容一下证物的样子、材质等特征。” 狱卒将证物盖住端上公堂,放置主位前的长案上。 司马游指着红布盖住的证物:“你们说的需要与证物对上,才能证明你们所言属实。” 贾姨娘抬头瞄了眼自己的儿子,见对方也在看她,赶忙羞愧的低下头:“桑蚕丝的白……白布制作的人偶,背上有太……太后的名字。他不知道太后的生辰……八,八字,所以就写了太后的名讳。” 易无为心痛的看着自己的亲娘:“是这样吗?” 贾姨娘眼里转着泪花,头低的更深,声音颤抖:“是。” 易无为想哭,可他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掉眼泪。他感觉喉头有东西堵着,鼻腔也有些堵塞。 “还有什么特征吗?” 易昭昭咬牙:“桑蚕丝的布上印有暗纹,是云纹。人偶脖子处扎了红色麻绳。” 司马游冷声道:“还有吗?” 母女两人摇头,同时回禀:“没有了。” “我再问一遍,你们确实是亲眼所见易无为制作巫蛊人偶,对吗?请如实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易昭昭先点头,贾姨娘犹豫了下,也跟着点头。 司马游侧身看向武司宇,武司宇点头:“对比证物及证物处记录。” 司马游当众揭开红布,露出托盘上的人偶及证物记录。 众人伸长脖子看向托盘。只见证物与母女描述完全一致。女眷们交头接耳。 “不会是的?” “说不准,但证物对上了,证词就属实。” “我看那庶子真的挺拔,到不像会干这种事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 与围观者不同,黄旺在看到证物的时候露出犹豫神色。宫女给黄旺使眼色,黄旺轻轻摇头。 司马游将证物记录拿起,清了清嗓子。众人同时禁声。 “巫蛊人偶,由桑蚕丝包裹银丝棉制成,缝合线为禹都绣坊常用绣线。桑蚕丝表面有暗绣,为官员贵族常用的如意云纹。人偶背后写有太后名讳,书写用的墨为田州墨,书写字体为正楷。” 念完,司马游再次看向堂下母女:“我刚才念得你们都听到了,可属实?” 母女两人再次点头:“属实。” 黄旺的脸色则绿了。 司马游冷哼:“公堂之上,作伪证者是要挨板子的。” “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大人。” “实话?你们可知那银丝棉是贡品,只有皇宫里才有,等闲人是见都没见过的。宫里的贵人们也不是人人能用得银丝棉,非得是有品级的贵人才可以。易无为一届书生,纵然出生相府,也拿不到银丝棉。” 他走下台阶:“刑部之所以未动易无为分毫,并不是碍于他的身份,而是因为证物有疑,无法定罪,拖延至今。你们口口声声说易无为制作了人偶,那敢问银丝棉要怎么解释?难道左相府私吞贡品了?” 轰的一下,母女俩脑子里炸响一道惊雷。私吞贡品那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武司宇看向易晟。 易晟淡淡开口:“武大人可现在派人去府上调查,左相府敞开大门欢迎。” 武司宇摆摆手:“不至于。案件还未明朗呢。” “我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你们果真见到过易无为制作人偶?” 武司宇的声音很温和,可眼下的气氛越是温和越是可怕。母女二人抖如筛糠,贾姨娘不争气,吓晕了过去。易昭昭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一旁的宫女。 宫女冲她淡淡一笑:“姑娘如实说便好。” 如实?怎么个如实法?继续诬陷自己的亲人?还是将两人作伪证的事实道出。宫女给不了她答案,易昭昭一颗悬着的心左右摆动。 “我……我们……确实……见过。” 易昭昭颤抖着声音。 司马游点头:“好。这里暂时没你们什么事了,你们先下去休息一下。” 狱卒上前将瘫软的两人拖了下去。 易无量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黄旺,对方感觉到她的视线,朝她看来。 “黄副主司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易无量面露忧色,可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担忧。 黄旺冷脸:“不必。” 易无量将视线移开。黄旺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烧掉的证物又突然出现了。易无为入狱时就提醒过,不要让黄旺靠近证物。他们早就防着他了。眼下看他吃瘪的样子,别提有多爽快了。 第62章 两个疑点 黄旺内心略有慌张,假人偶也是他亲自掉包的,原本的证物也是他亲手扔进火盆里的,为何会重新出现?难道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别人的眼中?想到这,他不禁汗毛倒竖。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罪行岂不是…… 虽然证物有疑,但易无为的嫌疑依然不能摆脱,还有宫女的证词在。众人皆知宫女已死,眼下死无对证,易无为有口难辩。 但现实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司马游扫视一圈堂内,视线定在笔直站立的易无为身上:“举报你的宫女秀娟已溺亡,无法与你对簿公堂。但幸运的是,又有新的证人出现,有什么疑问你可以当面问问她们。来人,把人带上来。” 出面证言的是两位宫女,她们与秀娟一样,同为河灯打捞人。 宫女在狱卒的带领下跪至大堂中央。 易无为对堂上主司、副主司行礼,转身看向宫女。 “你们二人与秀娟是何关系?” “回易公子的话,我们与秀娟都是留仙园的扫叶奴。” 扫叶奴,禹都宫里的清洁工,负责指定园子的打扫与维护。 易无为又问:“秀娟打捞河灯之时,你们是否在场?与她距离是远是近?是否见到她有异常举动?” 其中一位宫女回道:“打捞之时,河灯基本都停留在拦网处,因此我们都在同一个位置打捞,彼此间距离很近。当时未见秀娟有异常举动。” “她在打捞河灯,你们在做什么?” 宫女不解:“自然也在打捞河灯啊。” “打捞河灯很容易吗?” 宫女不明白易无为想问什么,先点头,后又摇头:“岸边的河灯很好打捞,但河水中央的河灯打捞起来麻烦一些。需要取一根长杆将河灯拨到河岸边才行。” 易无为点头:“那你们是不是各有分工?比如你负责拨河灯到河岸边,她负责打捞。” 两人同时摇头:“都是各干各的。” “那你们三人平日关系如何?” 问题有些跳跃,宫女被问的有些糊涂。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诚实的回答道:“算是比较要好。” “明白了。”易无为顿了顿:“那你们是亲眼目睹秀娟从我放的河灯中取出人偶的吗?”他特意加重了’我放的’三个字。 总算是回归到了预先准备过的问题,她们异口同声:“是。” “河灯里代表我身份的字条也是这个时候取出的?” “是。” “你们当时可关注了字条上的内容?还记得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宫女面露尴尬:“当时不知道,我们不识字。” 易无为表示理解:“那是谁告诉你们字条上的内容是我写的?” 两位宫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位有些犹豫的回答:“因为扫叶奴都不识字,所以当时并不知道是公子的字条。是后来将东西交上去,上面的人告诉了秀娟,秀娟告诉我们的。” 问到此处,司马游忍不住暗暗为易无为鼓掌,不愧是易家的孩子,挖坑好手。在他方才短暂的问话中,套出了两个疑点:疑点一,宫女打捞河灯时并无分工,各干各的,怎会彼此留意对方的行动,还是两人同时都关注同一人;疑点二,既然都不识字,如何确定字条没有在上交后被掉包。两个疑点一个质疑了宫女的证词,一个质疑了当初的证物。她们的出现不仅没有将易无为定死在案件上,相反为他做了开脱。 易无为问话完毕,对着武司宇道:“主司大人,我已经问完。” 此刻,太后派来的大宫女的表情可谓格外精彩。从起初的志在必得到此刻的乌云密布,不过是短短两三盏茶的功夫。今日的差事办不好,倒霉的可不只是微不足道的扫叶奴,连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她扫了眼黄旺。黄旺没比他轻松多少。他虽然不直接沟通太后,可头上压着右相,弄不好他随时会成为权利争夺的牺牲品。他还背负着重振黄家辉煌的重任,不能折在这种小事上。 可惜,堂上的发展从开始就未顺着他们预想的样子发展,无论是抖如筛糠的贾姨娘母女,还是这两个全无主意的扫叶奴,全都没起到该起的作用,相反她们还帮了易无为的大忙。 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慌。 几人的小互动被司马游看在眼里,但笑不语。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身处刑部,如不能保持公正,这里早晚也是他们的归宿。 宫女被狱卒带了下去。两人临走前看到大宫女的眼神,吓得魂都飞了。 司马游转向武司宇:“主司。易无为的案件疑点颇多,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都无法直接证明他利用巫蛊之术诅咒太后。依属下之见,刑部不适合再关押他,还是待案件明朗后再做定夺。” 一直沉默的黄旺出声反驳:“即便证据不足,也不能让易无为离开刑部大牢。此案他是唯一的嫌疑人,若是潜逃很难再抓住。更何况,还有其他人证未陈述证言,何不听完再做结论。” 司马游看向黄旺:“其他证人?”之前黄旺没有向他透露过新证人的存在。可笑,多年同僚,对方竟然如此防着自己。你不知我,我不知你。 黄旺不理会他,看向大宫女:“人证呢?” 他话音刚落,几位围观的女眷站了出来。 易无量上下打量着她们的穿着,很快就有了初步判断:四品或五品官员的后宅女眷。这些人在宫宴时很不显眼,但又确确实实出现在宫宴上,很是适合做人证。 大宫女找回了一丝底气,微笑介绍:“这几位女眷当日均参加了宫宴,她们或多或少都看到易无为的异常举动。三位大人,不如听听她们的证词。” “可以。”武司宇的温和的声音响起。 几位女眷很有次序的站成一排,从左到右依次回话。 “宫宴当日,我无意间看到易无为在放河灯,他的河灯与其他河灯不同,晃动的似乎要厉害一些。河灯内如果只有祈福许愿的纸条,按理说不会如此晃动。” “我只是无意间瞟到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当时不知是何物,今日见了证物大约可以确定。” “我倒是没发现河灯的异样。只看到他神色有些慌张,所以留意了一下。” “我看到他往河灯里塞东西,可以确定不是纸条,纸条不需要塞进去。所塞之物应该就是人偶。” 几人一人一段话,虽然都没有直接肯定易无为将人偶塞进河灯的事实,但都从不同角度表述了易无为放灯时的异样。几人的话堆砌起来,就是一篇完整的证词,且是有法律效力的证词。 易无量没想到,太后居然还有这么一手。暗道:果然宫里摸爬滚打到太后位置的人,都是嬛嬛的水准。只不过,这次他们才是正义的一方。 司马游为易无为捏了一把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们敢确定所言句句属实吗?” 几人交头接耳,短暂对视后肯定的点头。 这就不好办了,都是官眷,不好硬审。且她们的话都未说死,晃动幅度、摸东西、神色慌张、塞东西,这些都描述性的答案,即便是谎言,也无法指责她们撒谎。审案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证人,不采纳不行,采纳又不是确凿的证言。他敢肯定,这里面有黄旺的手笔。 就在司马游准备让人几人回到自己位置的时候,易无量突然站了起来。 “三位大人,这几位女眷的证词听起来可信,实则模糊不清。如果能验证一下,也许可信度会更高。” “什么叫模糊不清?”第一个说话的妇人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易无量不生气,反而笑脸相对:“夫人方才说见我兄长的河灯晃动的厉害,不合乎常理。可如果放河灯时我兄长起了童心,故意将河灯的一侧压向水面,在压力的作用下,河灯会反复晃动,造成夫人所说的画面。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夫人的证词与案件无关了呢。” 妇人被怼得哑口无言。 大宫女笑眯眯的看向易无量:“按照易大小姐的说法,奴婢是否可以认为您在质疑所有官眷的证词?” 易无量连太后的面子都敢踩,何况区区一个宫女。她很肯定的说:“是。” “官眷鲜少会在公堂上说假话,因为这会影响到她们夫君的官职。” “鲜少不代表没有,不是么?” 易无量不搭理她,看向武司宇:“人证、物证是否属实,都需要反复验证,这是查案审案的基本规矩,我说的没错。” 武司宇点头:“是。” “那就请武大人下令,验证几人证词。” 武司宇猜到易无量肯定又有鬼点子了,笑问:“你有什么好方法尽管说来。” 易无量微微一笑:“还得请副主司司马大人配合。” “需要黄副主司一起吗?”武司宇问。 易无量头摇的如拨浪鼓:“敬谢不敏。” 被拒绝的黄旺觉得很没面子。他冷哼一声,不屑的看向别处。 第63章 达摩祖师测谎 “具体要怎么做?” 司马游对易无量始终抱有兴趣,她的思想、她的智慧、她的文采,无一不是高于世俗的。称她为奇女子一点都不为过。 易无量递给易无为一个安心的眼神。命人拿上她事先准备好的东西。 “这是?” 两个狱卒抬着一个盖了红布的东西到大堂中央。在易无量的指挥下将东西规规矩矩放在桌上。易无量上前,将红盖头掀开,露出里面一尊半人高的佛像。佛像单掌平摊在胸前,手持佛珠,盘膝坐于蒲团。僧袍宽松,露出根根分明的胸骨,盖住双膝,垂落于蒲团上。 易无量介绍道:“此为达摩祖师修闭口禅时的法相。大家都知道,达摩祖师为了消除口业,修闭口禅。寺庙僧侣跟随祖师修闭口禅,减轻曾经犯下的口业。普通百姓请闭口禅达摩相入室,也是为了消除自身造下的口业。可见,口业对人生前生后的影响有多大。” 堂内再次响起讨论的声音。对簿公堂居然请达摩祖师到场,也是生平难见。 司马游咳嗽一声,讨论声戛然而止。 “你请尊佛像来打算怎么用?” 易无量将自己的椅子拖拽到佛像前,指着椅子道:“司马大人请坐。” 司马游没有犹豫,直接坐了上去。高度正好与佛像面对面。 “请司马大人手心朝下,放到佛像手掌上。” 司马游照做。 “敢问司马大人进入刑部几年了?” 司马游回答:“五年。” 易无量点头,佛像没有丝毫动静。 “接下来我再问一次方才的问题,请司马大人回答一个错误的答案。” “错误的答案?”司马游不解,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易无量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题:“敢问司马大人进入刑部几年了?” 司马游答:“三年。” 话音刚落,佛像的手突然开始转动。只见手掌缓缓向内扣、斜向上转动。由摊掌心逐渐变成了单掌立。法相的表情也从慈眉善目变成了威严肃穆。 在场的人都发出了惊呼。司马游也被惊讶到了。 “这是何意?” 易无量笑眯眯的解释:“说谎是众多口业中最常犯下的一种,达摩祖师修闭口禅,忌口业,你犯了忌,自然不能与达摩祖师手掌相贴。法相由喜转怒,也是这个原因。” 司马游觉得有趣,还想再来一次:“法相怎么才能变回刚才的样子?” 易无量面对法相站好,双手合十,对着法相一拜:“弟子知错,请祖师再给一次机会。” 武司宇觉得有趣,忍住肩膀的剧痛走了下来。众人也跟着往前站了站,想看的更仔细一些。 易无量话落,法相缓缓转动,回归到最初他们看到的样子。 “天哪,真的回去了。” “不会是有什么机关?” “你觉得是人控制的?” 众人窃窃私语。站在主位一侧的黄旺冷哼:“不过是街上卖艺人惯用的骗术,居然敢拿到公堂上戏耍,真当刑部是你家开的了。” “黄大人慎言呐。刑部到底是谁家开的想必大家心里头清楚,若是我家开的,我那可怜的弟弟还会被关进去?再者是不是骗术一验便知。黄大人不信可亲自下来检查,以免别人查了找不到问题,又说是左相府与他人串通一气。” 易无悔顶看不上黄旺这种人,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他也不想想,若非他压着别人晋升,又有倪启哲暗中扶持,副主司的位置上早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武司宇与司马游对两人斗嘴不感兴趣。二人盯着佛像,司马游把手放上去:“我已娶妻生子。” 佛像再次转动,单掌立于胸前,怒目视之。 两人眼睛里亮光闪动。武司宇对着法相道:“弟子知错,请祖师再给一次机会。” 佛像转动,回到最初模样。 眼看着两人玩的不亦乐乎,易无量赶忙将人打断。 “武大人、司马大人,审案要紧。” 哎哟,两人赶忙摆正姿态。 司马游站起身,冷脸看向之前上堂作证的几位女眷。 “你们谁先来?” 几位妇人无人作答,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易无量看在眼里,很是满意。在古代,做官的家里几乎都设立有小佛堂,供奉着佛像。无论他们如何宫斗、宅斗,到了佛堂里,秒变虔诚的信徒。达摩祖师像用在女眷们的身上,太合适了。 司马游不打算客气了:“既然无人自愿,那就按照顺序来,请第一位陈词的夫人前来试试。” 那位妇人的脸上一下子血色全无,慌张的看向大宫女:“姑娘,这……”她们答应出堂作证,为的是帮助夫君铺个好前程,可不是为了惹神仙们不快,招来祸端。 大宫女也很为难。她不信易无量的东西真能测谎,可司马游已经试过,确实灵验。现在再出声阻拦,就显得不打自招了。 “夫人试试也无妨,不用太当真。开堂断案,靠的是真凭实据,可不是怪力乱神的东西。”这是她唯一能给出的回答,引导众人认为易无量的测试只是不入流的戏法,做不得真。 易无量暗笑: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个圈套,可即便是圈套他们也会付出一点信任。无论法相背后是什么操作,法相是真的,这一点确凿无疑。只要对着法相撒谎,多多少少会令佛不喜,惹来麻烦。 几位女眷的夫君也坐不住了,焦急的抖腿垫脚,生怕轮到自家的婆娘。 那妇见大宫女坚持,只能硬着头皮缓步走向座椅。 几步的距离,被她走出了沧海桑田的感觉。 一切准备就绪,易无量问她:“夫人,您敢保证方才的证词句句属实吗?” 妇人结结巴巴:“句……句属……属实。” 话音刚落,熟悉的画面再次展现。 摊掌变立掌。 此时此刻,周围的风都静止了。妇女呼吸一滞,害怕的想哭。想着想着就真哭了,暗骂太后是个丧门星,干嘛找上她们这些小人物,这不是将她们往火坑里推嘛。 她已经忘记当初大宫女找上门时,一家人欢呼雀跃时的场景了。 “肯定是你们操控了佛像对吗?肯定是这样的。”妇人抽抽噎噎,想说点或做点什么寻求心里安慰。 易无量友善提醒:“夫人,您若是有所怀疑,可以找人来检查一下佛像的构造,我们谁都没有触碰佛像,如何操控它呢。” 易无悔笑道:“不如再说个别的试试?真与假一测便知。” 妇人犹豫片刻,抱着侥幸心理,问了一个少有人知道的个人问题:“我祖上曾经住在海边。” 所有人屏住呼吸盯着佛像。达摩祖师的手没有丝毫变化。 同一时刻,妇人的天塌了。 其他人不用想,佛像肯定是对的。 “看来她真的撒谎了。” “肯定是。” “你说他们为何要作伪证啊。” 说话之人同时禁声,悄悄扭头看向大宫女的方向。大宫女听着周围人的讨论声,迎着猜疑的目光,心沉到了谷底。不中用了,这下真的不中用了。 她抬手摸向怀中的懿旨。这个动作刚好落入易无为的眼中。 有了这位妇人做榜样,其他妇人没人再敢上前。 武司宇回到座位上:“既如此,几位夫人回到你们原本的位置上。你们的证词暂且搁置,不予采纳。” “大人。”易无量轻施一礼:“是否该轮到我们请出新的人证与物证了?” 武司宇点头:“允。” 易无量走至户部副主司的位置,对着梁闻俪行礼:“麻烦夫人了。” 梁闻俪起身,淡笑着看向黄旺:“不麻烦,乐意至极。” 黄旺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这是他多年在刑部锻炼出来的直觉,很准。 有了前面女眷做对比,梁闻俪的出场自带贵气。她仪态极好,自内而外散发着教养的光辉,这是后天模仿不来的。 梁闻俪站至中央,对着武司宇轻施一礼后,将手直接放在佛掌之上。易无量暗中给她竖大拇指,对这个女人的敬佩又多了一分。 “放河灯时,臣妇就站在易公子的对面,他与河灯无任何异常。” 说完,众人看向佛像。佛像纹丝不动。 梁闻俪嘴角勾起浅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人呐还是要行得正坐得端,才能受人尊敬,诸邪避退。你说是不是,黄大人。” 黄旺脸色阴沉,袖中的双手攥出了青筋。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还一直记着她表妹的仇。他阴恻恻的看着梁闻俪:“夫人想必也懂得木匠带枷自作自受的道理。有些人就是因为不懂得这个道理,才早登极乐的。” 梁闻俪好笑听到了人生中最好笑的笑话:“至少别人登的是极乐,黄大人登的是什么就难说了。” “这是公堂。” “不用你说。” 梁闻俪看向武司宇:“大人,我的证词就是这样,若无其他问题我就先坐回去了。” 武司宇挥了挥手,梁闻俪看都不看黄旺,径直走回了座位。 “大人,烦请让狱卒兄弟们把院子里的物证抬进来。” 司马游点了几个狱卒。狱卒手脚利索,很快就将沉甸甸的两个箱子抬到堂上。易无量一个一个的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第64章 血口喷人 两大箱的银子看起来有一千两的架势。对于富户尚且不是小数目,更何况是普通百姓人家。一千两够他们三代人无忧无虑过一生了。 武司宇瞧见银子眉开眼笑:“只是什么银子呀?” 明知故问。 易无量很想吐槽,可场合不对,只好憋着:“回武大人,这是从我家姨娘和庶妹院子里搜出来的,一人一箱,一箱五百两,两箱刚好一千两。” “哦。”武司宇声调上扬:“原来是赃款呐。不过你们能确定吗?” “当然。”易无量很肯定的解释道:“贾姨娘家境本就一般,再加上自己并无傍身的嫁妆,这些钱她攒一辈子也是攒不起来的。况且什么样的银子需要埋在地底下呢?左相府虽然不算富庶,可一千两银子也不至于埋到地里藏着。可见这银子来路不正。至于怎么个不正法,不如让两位证人入堂回话,问问便知。” 易无为深吸一口气,闭眼扭头,不再看两大箱银子。此时他的心四分五裂,这两箱银子代表了自己在亲娘与妹妹心中的重量,不知道该庆幸自己价格昂贵,还是该悲哀命不如银子。 与此同时,黄旺的脸上也被抽取了血色。他终于意识到黄勤保不住了。 贾姨娘在休息室里就已经醒了过来,好不容易缓了口气,一听又要进去整个人都瘫软了。 可狱卒是奉命行事,愣是将贾姨娘架上了堂,身后跟着有些惶恐的易昭昭。 刚进入堂内,母女两人差点同时晕过去。她们埋在地底下的银子怎么被发现了?箱子上还有泥土沾着,明显是刚挖出不久。 “贾姨娘、易昭昭,说说银子的事情。” 司马游声音冰冷,比之前审问二人的时候要带着刺骨的寒冷。 两人抖如筛糠的跪在地上,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武司宇狠拍了惊堂木一下:“老实交代。” 本就被吓破胆的贾姨娘被惊堂木激的一惊,顿时开始嚎啕大哭:“大人,我知错了……都是别人诓骗我们母女……真的不赖我们啊……” “说重点。”司马游大喝。 易昭昭摁住发抖的手,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对策。她绝对不要在这里跌倒。 “大人,我与娘亲都是被舅舅骗了。” 司马游心中冷笑:“你舅舅是何人?” 易昭昭哭哭啼啼,看起来还有种破碎的美感:“舅舅名为贾奎,是个十足的赌徒。听说二哥被刑部带走后突然来找我们,当时正好有个叫霍二的人也来找了我们,说是能帮我们救出二哥。我们母女救人心切,听信了霍二的鬼话,有被舅舅撺掇,糊里糊涂就来到了大堂上,糊里糊涂做了伪证,我们真的冤枉啊。” “臭丫头片子,你满嘴喷粪。” 突然,堂外传来粗俗的叫骂声。只见阴蠡领着贾奎进来了。 宁王一来,众人都起身行礼,好一通折腾后注意力才再次回到堂上。 贾奎被狱卒按在地上。方才他扑过去要殴打贾姨娘母女,被眼疾手快的狱卒给摁住了。 贾奎还在破口大骂:“好个黑心母女,靠卖儿子换了一千两银子,却告诉我没钱,早知道我就该把你们的丑事的好好宣扬宣扬,看看到底是谁没脸?” “你住嘴,若不是你为了还赌债诓骗我们母女,我们怎会害二哥。” 易昭昭纤细的手指指着贾奎的鼻尖:“你明知道姨娘怕你,你还威胁她,不帮你还钱你就……你就让她做不成相府的姨娘,她可是你的亲姐姐呀。” 贾奎往前猛的一扑,差点咬在易昭昭脸上。易昭昭被吓得花容失色,躲进了贾姨娘怀里。此时贾姨娘也明白了易昭昭的用意,虽然这么做对不起贾奎,可比起他,自己和孩子的命更重要:“贾奎,你就说实话。” “连你也冤枉我?!你个贱人,当初要是没我,你哪有机会爬上左相的床,没有我,你现在就是个下贱的婢女,连给大官们洗脚都不配。你个贱人,你这辈子不得好死……” 贾奎的话越说越难听,他越是这么说,越能证明他是人渣,贾姨娘母女的可怜形象也就越发深刻。只是易晟脸色不太好,自己的人生污点被当众说出来,着实丢脸。 武司宇看了半天热闹才吩咐狱卒打了贾奎五板子,贾奎怕疼,乖乖闭上了嘴巴,问什么答什么,不再像疯狗一样乱叫了。 “你认识霍二吗?” 贾奎说了句认识,随后补充道:“是易昭昭引我认识的霍二……” “你胡说。”易昭昭插话,被司马游一个瞪眼瞪了回去。 贾奎用淬了毒的眼神看着易昭昭,随后转头又立马苦了脸:“我就是个中间跑腿的,帮他们传递消息。想着事情结束后敲诈她们母女一笔,别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司马游冷哼:“知不知道你说了不算,得调查结果说了算。来人,将霍二找来。” 火已经烧到霍二身上,黄旺再也坐不住了。他转身对着武司宇行礼:“主司,我突然身体不适,想请假回府休息。” 武司宇嘴角上扬:“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老毛病了,胃部的旧疾。” 易无量出声讥讽:“是该回去。听说霍二是你亲侄子黄勤的远房亲戚,一会儿要是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牵扯到不该牵扯的人,黄大人指不定还得以避嫌的情况被请走。早走晚走都一样。” 黄旺喉咙处哽着一口血,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这个易无量,他一定会报复回去。 易无量迎上他危险的眼神,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作为一个合格的现代人,她有着丰富的小说储备,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乘胜追击,打的黄旺永不得翻身。否则将来定会栽在这起子小人手里。 易无量的话阻止了黄旺离去的步伐,刚刚她点醒了他。如果霍二或者黄勤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他岂不是再无挽救的机会。若是他在现场,至少两人都不敢供出自己。 他瞪了眼易无量:“本官行得正站得稳,没什么好怕的。我倒要看看这霍二能说出什么来。” 这意思很明显,不走了。 霍二被找到的时候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二话不说撒腿就跑。可他没跑出多远就被路过的侍卫给拿下。他慌张间没有发现,拿下他的是阴蠡的部下。这些人早就等候在他和黄勤的附近,一声令下速速拿人。 霍二被带到刑部大堂的时候脸上还有伤,脸被地皮用力摩擦时留下的。 易无量看了眼,转头小声问阴蠡:“你们没动粗?” 阴蠡笑着摇头,附在她耳边道:“没有。没你的吩咐他们不敢下手。” 易无量感觉自己被调戏了,哼了一声不看他了。但嘴角是翘着的。 “霍二,该交代的赶紧交代,你自己说出来与刑部调查出来,结果可是不一样的。” 霍二看到地上跪着的母女与两大箱银子已经大概猜到了什么情况,他不管乱说话,偷偷瞄像黄旺。见黄旺无奈闭上眼,他眼珠一转,当即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看向贾姨娘母女,’老实’交代:“是这对母女主动找上我,让我求黄勤少爷帮她们亲人脱罪的。” “你胡说,我们根本不认识你。” 霍二的嗓门可比她们二人大:“难道不是你们找的贾奎,让贾奎找的我吗?”他进来就发现贾奎死死的盯着贾姨娘母女,眼神要吃人,可见两拨人反目了,他正好利用。 贾奎不傻,听出了霍二的意思,当下跟着吼:“没错,就是你们找的我,让我找的霍二。” 易昭昭急了:“你血口喷人,我们根本不认识霍二。” “到底是谁先血口喷人的。黄勤和易无为同在一个书院读书,还是同窗,你们怎么会不认识他们家亲戚。” 母女二人气的抱头痛哭,恨不能撕烂贾奎的嘴。 霍二继续道:“我帮他们去求了黄少爷,可少爷没答应,让我给了她们一千两银子,自己想办法去。黄少爷说了,一千两数目不小了,他也算是对得起与易无为的同窗情谊了。” 易无为突然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好一个同窗情谊,我竟不知我们之间还有这东西。”他的无情耻笑惹来众人侧目,他们也听说两人关系并不睦,霍二此话听着都有些假。 “公子虽然不喜欢黄少爷,黄少爷可是真心佩服您的学识的。” 霍二想给黄勤塑造个好形象,可易无为岂会同意。 “霍二公子还是少说些笑话,眼看就要秋闱了,我又是刑部录用名额第一候选人,我想没有人比他更希望我在刑部牢里多待些时日了。最好待在秋闱后再放出来,他顺理成章进了刑部,我也出了狱,皆大欢喜是不是呀。” 霍二被怼得无话可说。他没与易无为打过交道,没想到对方嘴这么毒。 易无为懒得再搭理他,将目光投向了大宫女。 既然双方都出了手上的牌,那便直接点。 第65章 替死鬼 大宫女下意识的掩盖袖口内的懿旨。 易无为冷笑:“姑娘看了半日的热闹,是否也该说句话了。” “我不过是个小小宫女,这里哪有我说话的份儿。” “是吗?” 易无为从她的袖口扫过,大宫女浑身冷麻了一下,从脚跟一直到头顶。 “你是太后身边的宫女,照理说不应该参与到刑部的审讯中。可你今日来了,就说明是太后的吩咐。太后派你来总不会是监督我们的。” 武司宇斜眼看她,自己的伤太后也出了力的。这会子就没必要让她全身而退了。 大宫女面露尴尬,心里盘算着自己若是不说点什么,今日怕是要连累太后没脸了。太后没脸顶多宫里躲几日,念念佛经。而让太后没脸的她,得没命。就方才易无为看她的眼神来判断,明显是不想让自己的老娘与妹妹背锅,那这口锅她不背,黄旺不背,易无为背不了了,霍二不够分量,只有黄勤这个倒霉鬼还可以推出来用用…… 大宫女突然扬起笑容:“武大人说笑了,太后并无此意。今日之事我已经看明白了。就眼下的证据来看,足以证明易无为是清白的,再关在刑部确实不妥,该放就放了。至于幕后主使……” 她看向黄旺,见他没什么表情,心里有了数:“以霍二的本事是做不到陷害易无为的,也没有必要陷害他。秋闱降至,考生们都想得偿所愿乃人之常情,但使用不正当的手段就有些过了。再说了,选拔人才看重的不仅是学识,还有考生的品行,黄勤……是该好好反省下自己。” “听你的意思,这件事是黄勤主使?” 易无量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装的那叫一个像,心里如明镜的围观者差点笑出来。 大宫女轻咳一声:“这都是我自己的推断,准不准确还得看刑部的调查结果。” “没错。”司马游接话:“来人,将黄勤找来。” 狱卒跑出刑部没多久就见几个侍卫压着黄勤迎面走来。 “这是?”狱卒点头哈腰的询问。 侍卫冷声道:“路上发现他慌慌张张拿着包裹的样子觉得可疑,就抓起来了。怎么?此人你们要?” 狱卒将刑部的事情说了一遍,侍卫们’恍然大悟’,将人直接交给了狱卒。 等狱卒把人领走,几个侍卫相视一笑:“兄弟们演技不错。走,喝酒去。立哥说了,今日事后都划在他的账上。” 侍卫们欢呼,开开心心的下班了。 黄勤提前收到了黄旺的消息,准备跑路之时被侍卫逮住。他觉得自己今日肯定是走背运,否则怎么就这么巧给抓住了呢。 到了大堂上,一直沉默不言的黄旺直接踹了黄勤心窝一脚,力道只恨让黄勤一时半会连话都说不出来。 “黄勤,让你好好读书你不听,专整些害人的法子,害人害己。你以为你冤枉了易无为你就能进刑部了?呸,你也不看看知悔书院那群学生哪个不如你。我就是眼再瞎也不会让你进刑部的。给家里丢脸的东西,早知如此,我就该让你找个铺子打发一生,也好过如今自己把自己送进牢里。” 黄勤胸口痛的抽气都难,只能一边缓和一边听黄旺骂他。 司马游上前假意劝阻,将人拉到一边。 “别踹死了,到时候就死无对证了。若他是幕后黑手死了倒也没什么,若不是岂不让黄家痛失一位栋梁。” 易无量家三兄妹彼此对视,很想笑,但不能笑。易无量心想:司马游才是刑部第一夺笋人。 黄勤好不容易缓过劲,跪在地上呜呜直哭。 “哭什么!还不老老实实交代你为什么害人,怎么害的人。” 大宫女见黄旺大义灭亲,也跟着劝道:“黄公子,早些交代总比受了皮肉之苦再交代要强。这么多人,折腾了这么多天,都是因为你一人之过,尽早结束这场闹剧才是最重要的。太后向来仁慈,想必也不会与你一个年轻人计较,你就放心的说,太后不会怪罪你的。” 易无量适时插嘴:“是呀,太后是后宫之主,鲜少管朝堂之事的。你就放心说。” 阴蠡看了她一眼:真是调皮,这不是变相告诉黄勤,太后不治你的罪,陛下会治。黄勤就是交代了,也得吓出一身病来。 果然如阴蠡所想,黄勤确实被吓到了。一时间,所有的冒头都指向了他,连地上跪着的其他人也都看着他,仿佛都在等他认罪伏法。可他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而已,为什么要让他当替死鬼呢。 想到这,他看向了黄旺。黄旺死命的瞪着他,警告意味明显。 是了,难不成让自己的亲叔父当替死鬼?家里还指着他带领族人飞黄腾达呢,自己死得,他死不得。 黄勤纠结了很久,终是将所有的过错拦到了自己头上。 “是我看不惯易无为处处都比我强,秋闱还要同我抢去刑部的名额,故意设计陷害他的,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他瘫坐在地上,嘴里只剩下’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黄旺心里心疼,可嘴上却说道:“主司大人,将黄勤关起来慢慢审。如今天色已晚,案情也基本清楚了,不必耽误其他人的时间了。” 武司宇笑容温和,点头道:“就按照黄副主司的意思办,大家都散了,易无为也尽快回家。” “大人,姨娘与妹妹……” 武司宇挥挥手:“让他们待在左相府,不得出门。需要问话的时候会随时传唤她们。” 易无为九十度弯腰行礼,内心对武司宇充满感激。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在左相府大获全胜的情况下落幕。贾姨娘与易昭昭被带回了左相府,关在院子里不准出来。霍二与贾奎则进了刑部牢房。出面做伪证的女眷们全都回了家,她们的证词全部作废,不予采纳。唯有梁闻俪的证词被写进了案卷里。 临走时,易无量把达摩祖师半身法相送给了武司宇,还包括一千两白银的赃款。武司宇就差手舞足蹈的庆祝了,可惜肩膀疼得要死,他得养伤。 回到家后,易无为好好洗了个澡,牢里没受什么罪,但是总归不干净,他觉得自己都快馊了。 洗完澡,他匆匆赶去了易无量的小书房。没错,易晟再次做了甩手掌柜,让小辈们自己复盘去了。 进了屋,里面袭来一阵凉意。 “这个时节就用上冰了?”没想到妹妹如此奢侈。 易无量将装满了冰块的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各种水果。 “二哥在牢里肯定没吃好,我让人备了热餐,也备了些新鲜水果,你今日好好吃一顿再回去。” 易无为眼眶有些红了,这次事件让他深刻认识到,家里最关心他的只有大哥与妹妹。 “别感动了,先吃热餐,咱们别吃边聊。” 易无悔轻轻拍了下弟弟的后脑勺,感叹孩子总算长大了。以前他就告诉过易无为,他那娘亲与妹妹不是个东西,可他还不信,与自己生气,导致后来他再也不敢说了。现在不用说,易无为心里已经足够清楚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三人吃着一大桌子的美味,将整个事件复盘了一遍。 “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咱们都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 “粗俗。” 易无悔瞪了眼妹妹:“我发现你越来越粗俗了,是不是疾风营待久了,沾染上了不好的习气。不行就别去了,让爹与陛下去说,肯定行。” 易无量赶忙劝阻:“千万别,我正和阴蠡习武呢,多学点本事多一份安全。你可别捣乱,坏了我的大计。” “阴蠡?他让你这么喊的?” “嗯呐。他说叫王爷太生分了,喊名字就行。”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的一身反骨去哪儿了?不是都用在我身上了。” 易无量抬起小拳拳给了大哥一拳:“有本事把握的钱吐出来。” 说起来,易无量又拿到了一笔彩票分红,这次比上次多了超多,易无量一开心,给无良老爹和大哥分了一点。虽然知道他们有钱,可多少是自己的心意。 易无悔赶忙转移话题,他是属貔貅的,没有退钱一说。“想必用不了三日,陛下那里就会有结果。你虽然受了几日委屈,可刑部的位置稳了。” 易无为点头:“明白。但秋闱还是要参加的,我想看看自己成绩,至少让人知道我是凭自己的能力考上的。” “你这就有些死心眼了。”易无量道:“你即便参加了秋闱,不信你的人还是不信。何必去迎合他人的想法,做自己才是最要紧的。如果陛下能提前点你如刑部,你不必推辞,直接应下。早一日入刑部,早一步稳固左相府的地位。” 易无量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大战’就要来临,谁都不能动摇左相府分毫。” 阳光照进屋内,比阳光还明媚的少女双眼充满坚定。 第66章 花瓶 被刑部’拖’了近二十日的巫蛊人偶案件,公开审理后不过两三日就有了结果。剥夺案件’主谋’黄勤科考资格终生,打五十大板,关押反省一月,罚白银一千两;黄旺管教不严,罚俸半年,停职一月;从犯霍二、贾奎,打五十大板,关押一年,罚白银二百两;从犯贾姨娘、易昭昭各五大板,闭门思过一年。 易无量对司马游送来的消息不甚满意:“钱都入了国库了。” “不然你以为呢。” 易无悔亲自为司马游倒茶。 易无量惋惜:“我以为陛下会分给二哥一点。啧啧,真黑。” “你可闭嘴。”易无悔看了眼司马游,好在此人还算正直,否则易无量这话告给陛下,至少换五十板子。 易无量浑不在意:“司马大人一身正气,是不会害我的。” 司马游笑了:“那也未必。” 易无量一副’我了解你’的神情:“你不会哒。毕竟我人美心善、勤劳勇敢、救世济民、刚正不阿,谁会不喜欢我呢!” 司马游盯着她的脸皮:“汝颜与宫墙孰厚?” 易无量很认真道:“吾颜。”说完她自己都笑了。 一阵笑闹过后。 “我二哥什么时候去刑部报到?” “随时都可以。不过易无为是想等秋闱后再进刑部,我们都尊重他本人的意愿。” 易无量多少有些喜忧参半:“我二哥是个实心眼,还请司马大人帮忙多照看。” 司马游能猜到易无量担心什么,点了点头。 眼看就要秋闱,易无为在家只待了一日便匆匆返回了书院。此时,书院的学生们都在紧张备考。易无为喜欢书院的氛围,计划一直到考试前两日再回府准备。 又过去十来日,疾风营里已经不见神采飞扬的高门贵女。 倪姝几人坐在营帐内照镜子,黝黑的皮肤、干裂的嘴唇、凹陷的脸颊,这还是她们吗? “再这样下去,我怕是没脸参加十月的祭典了。” 付筠岚将小镜子扔到地上,抱着被子开始掉眼泪。 米嬷嬷聊起帘子走了进来,看到乱糟糟的营帐,顿时不满:“没了婢女连住的地方都不会收拾了?这里和猪圈有什么区别?” 倪姝委屈的看着米嬷嬷:“嬷嬷,我们真的坚持不住了。” “娇气。人家易无量怎么就能坚持住。” 彭彩突然吼道:“王爷处处帮着她,她当然能坚持下去。我们又没人帮。” 要不是宫里要求了,米嬷嬷一天都不想留着。 “易无量的营帐都是她自己打扫,每日除了上午与你们一同上我的课,下午还跟随宁王习武。从上课第一天起到现在,人家一句抱怨也没有。就你们这样,还想与人家比?比什么?比谁嗓门大?还是被谁更懒惰!” 听到米嬷嬷对易无量评价之高,倪姝内心燃起熊熊怒火。从进疾风营到现在,她找不到一次与宁王单独相处的机会。易无量在宁王在,易无量出营办事,宁王也跟着离开。眼看就要到课业结束的日子,若还找不到机会下手,自己这辈子怕是与王爷无缘了。 “赶紧把营帐收拾好。今夜有篝火晚会,除非验收合格,否则不准你们参加。”米嬷嬷冷声道。 晚会?“有吃的吗?”彭彩最关心的就是吃,只要能吃好,再累也值得。 米嬷嬷别她愣头愣脑的样子逗笑:“有。听易无量说今晚是烧烤大餐。” 彭彩欢呼一声,浑身来劲儿。拿起扫帚开始打扫营帐。还不忘催促其他三人。倪姝也行动起来,机会来了,她一定要把握住今晚。一想到明天自己就会登堂入室,苦了数日的心里一下子跟抹了蜜似的甜。 看着大家都忙碌起来,米嬷嬷满意的离开了营帐。 到了傍晚,提前离开的阴发第一个返回。他七日的操练课程结束后,连夜回了禹都城内,让美少年们好好伺候着洗了个热水澡,睡了大懒觉。昨日听说易无量在军营了搞篝火晚会,还有秘制酱料制作的烧烤,又风风火火的来了疾风营。 跟随在他身后的还有四皇子阴清、铁匠铺的李吉、许久未见的墨时君。 因为晚上有大餐,军营里的将士们各个有使不完的力气。在易无量的指挥下堆起了一人高的篝火堆,还有无数用来烧烤的小火堆。每个小火堆上放了黏土制作的炉子,炉子上放了铁网,俨然是现代围炉的翻版。 为了让大家都能第一时间吃上现烤的美食,易无量将现代的小餐车也复刻了过来。每个小餐车上按照肉类、蔬菜、菌菇、粉丝等类别摆好,最上面还摆了两排不同的酱料,看的人口水直流。 “王妃,这些都是什么酱料?” 易无量穿好提前定做的围裙,拿小勺子舀了一点喂给小卒子。 “花生芝麻酱,你尝尝看。” 小卒子吓得脸都白了,王妃亲自喂,除了王爷谁敢尝。易无量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将勺子递给他。 “你自己尝。” 小卒子赶忙接过抿了一口,天哪,太香了。 “好吃,再来一口。” 眼看就要舀一大勺下去,被易无量拍开:“现在吃完晚上吃什么,去去去,干活儿去。” 小卒子憨傻的笑着跑开了。 “哟。这还没过门就敢与当兵的眉来眼去,看来是不想嫁到宁王府了。” 付筠岚一如既往的嘴贱。 易无量看了她一眼:“你再多说一句,今晚就没你的份。” “你敢?”付筠岚急了。 “我有什么不敢。”她挽起袖子在几个坛子前调酱汁:“篝火晚会是我的注意,烧烤也是我一手操办。你个吃现成饭的来做饭的人跟前叫板,不怕我下毒毒死你吗?” “你……” “你什么你,除了会学狗乱吠,你简直一无是处。这次考试你成绩垫底,就你这样能离的开疾风营吗?整日除了喊叫就是喊叫,成绩能好才怪呢。你这样嫁出去都费劲,还妄想嫁给皇亲国戚,皇亲国戚眼瞎了也不会娶你。” 接不上话的付筠岚脸憋得通红:“你胡说。” “我胡说?”易无量指着她的脸:“你瞅瞅你的脸,黑的跟煤球似的。掉进煤堆里还得靠捏软硬分别。不是我说你,学规矩再累也得做好保养才行,本来底子就差,这下更丑了。脸和心一样丑。” “麻烦让让。” 几位将领又抬了几个大缸子过来。把四个女人挤到一边。其中一个直接将付筠岚撞到,抱歉道:“不好意思,你占着放肉的位置了。” 付筠岚被骂了半天,此刻又被欺负,哭着跑开了。其他人不敢再招惹易无量,纷纷离开了正在布置的场地。 “什么东西!”将士们不满的嘀咕:“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还天天嫌弃咱军营的饭菜不好。不好你们倒是自己做啊,啥都不会,就是个花瓶。”花瓶这词儿还是跟易无量学的。他们很喜欢这个小王妃,不仅特别能吃苦,还啥都回赶,简直是所有女人的楷模。 易无量被几个直率的将领逗笑,打趣道:“在军营外,她们可是好多人家争抢的美少女呢。” 将士们嫌弃的看了眼几人离开的方向:“这种婆娘娶回家也是个大麻烦,谁爱要谁要。” 易无量大笑,都是些实诚的汉子。 “不说她们了,咱们得加快速度了。肉已经腌制到位,赶紧装盘分发至各个小桌。还有烧烤时要用的油,也得装进小油壶分发下去。还有切好的山药……” “知道啦王妃,你就放心忙你的,这点小事我们能做好。” 将士们训练有素的开始将肉切片,军营里的大厨则加入装油的队列,开开心心的与大家一起干活儿。 易无量看着忙碌的大家,心道:真好。 没过多久,易无量手上的活儿被墨时君接手。阴清与阴发不会做,负责跑腿将东西送到各个小桌。他们平日里都精贵的很,从不自己干活儿。如今加入干活儿的队列,别说还挺有意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阴蠡总算姗姗来迟。令人意外的是,他带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陛下怎么来了?” 众人低头皱眉,有这尊大神在,他们还怎么撒开了闹。 阴跖摆摆手:“你们不必在意朕,只管玩你们的,玩不好朕可是有惩罚。” 易无量笑道:“有您这句话,今夜您的烤肉我包了。” “那敢情好,听阴蠡说就你最会吃,你烤的一定比别人强。” 易无量被夸得飘了,直接拍胸脯保证:“您瞧好咯,一准儿让您吃尽兴。” 除了阴跖与四个娇滴滴的贵女,疾风营里所有人都在忙碌着。米嬷嬷许久没有参与如此热闹的场景,也加入了干活儿的队伍。 “还是这样热闹,宫里规矩太多,没意思。” 易无量挽住米嬷嬷的胳膊:“喜欢您就常来我家,家里烧烤的东西更齐全,虽然没这里热闹,但绝对别有一番滋味。” 米嬷嬷笑着应下,她是真喜欢易无量这个孩子。经过这些时日的教导,她亲眼见证了易无量有多能吃苦,最低级的兵卒子怎么训练她就怎么训练,搞得一身伤也绝不哼一声。这样的人才会走的更高、更远。 “你放心,我一准儿去。” 第67章 王爷喜欢嫩的 篝火晚会的准备工作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顺利完成。阴跖因为来的突然,没有刻意制作符合皇帝规制的桌子,除了坐在主人的位置外,其它待遇与将领兵卒完全一样。虽然不合规矩,可阴跖觉得挺好,亲近。 阴蠡坐在阴跖左边下席,易无量坐在阴蠡旁边。他们对面坐了阴清与阴发,旁边坐了李吉与墨时君。阴清与阴发的旁边坐了众将领,而李吉与墨时君旁边坐着四位贵女及米嬷嬷。再往后就是兵卒子们了,他们按照关系亲疏成群的坐在一起,形成了无数个小团体。 晚会开始。 炉子里的炭火已经充分燃烧起来,大伙儿按照易无量的做法给肉类蔬菜刷上酱料,放在铁丝网上反复炙烤。 “兄弟们!”忙完任务回来的李立举起酒杯,大声道:“今日陛下亲临疾风营,是咱们的福气,让我们共同举杯,敬陛下。” 所有人起立,端起酒杯对着阴跖,齐声高喊:“祝陛下万寿无疆。” 易无量感叹:果然每个皇帝都有一个长生梦。 阴跖今日兴致极好,一口闷下第一杯酒。 “好酒。有股葡萄的香味。” 阴发喝的那叫一个痛快:“陛下有所不知,易无量为了让疾风营的将士们喝个痛快,把番疆运来的葡萄酒都买下了。” 阴跖面无表情,内心狂吼:你个败家子。 易无量完全听不到他的心声,还很得意的说道:“葡萄酒喝再多也不伤身体。而且葡萄酒的喝法有很多,一会儿我展示个别的喝法,保准今日喝了,明日起来你们各个面色红润有光泽。” “能养颜?”阴发激动的问道。 易无量点头:“如果每日都按照我说的方法小酌一杯,不仅能让皮肤变得滑溜溜,还能延缓衰老。” 阴跖面无表情,内心狂吼:你倒是快展示呀! 阴蠡暗自观察兄长的微表情,暗自好笑。 肉与蔬菜一个个熟透,酱料与食材的香气混合弥漫开来。阴跖馋的想流口水,用眼神催促易无量快点。 易无量将烤好的食物从竹签上取下,放在盘子里端给阴跖。她自己则直接拿着签子撸,撸串撸串,放盘子里吃是对撸串的侮辱。不过她不敢说出口,皇家规矩多,讲究仪态,皇帝肯定…… 说完,他就看到皇帝也拿起一串。 见易无量满眼震惊的看着他,阴跖道:“入乡随俗,很奇怪吗?” 易无量竖起大拇指:“烧烤就得这样吃才够味儿。我敬陛下一杯。”她端起酒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给陛下端杯酒,陛下不喝我不走,陛下喝了我还有。” 阴跖第一次听到如此有趣的劝酒辞,大笑着一口闷了。阴发笑的差点摔到地上,直夸易无量好文采。 易无量斜眼看他,然后端起杯子走过去:“葡萄美酒夜光杯,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一杯……”易无量给他灌进去一杯:“你一杯……”易无量又给他灌进去一杯:“喝完一杯再一杯。”易无量给他灌进去第三杯酒。 阴发三杯酒下肚,感觉到了’危险’:“我错了。” “错哪儿了。”易无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阴发态度诚恳:“哪儿都错了。” 易无量哼了一声,扭头往座位走去。刚一回头,就看到倪姝站在阴蠡跟前,手里拿着一串烤好的肉串。 倪姝虽然黑了一些,可样貌还是很出挑的。她有些害羞的看着阴蠡,发出夹子音:“王爷,这是臣女专门为您烤的,您尝尝看好不好吃。” 阴蠡面无表情的从易无量的盘子里拿起一串,咬了一口:“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必了,王妃烤好的有很多,足够我们二人吃了。” “臣女也是一片心意。”倪姝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阴蠡依旧拒绝:“你还是自己吃。” 倪姝还欲说些什么,突然手里的烤肉被抢走了。 “你……” 只见李立吃的开心:“还不错,就是肉老了点。王爷喜欢肉嫩一些的,你这不行。” 倪姝冷脸,李立明显在嘲讽她年纪大,可自己直比易无量大三两岁而已,能有多大差别。算了,她扭头往自己的位置走。今夜的第一次试探失败,她得想想别的法子。 易无量回到座位开始煮红酒,来之前她带了药材与香料,将这些东西混着红酒一股脑倒进小铁锅里,开始咕嘟咕嘟煮起来。 煮酒期间,将士们也开始了节目表演。有的唱家乡小调、有的表演杂耍、有的来了段说书,节目很丰富,现场很热闹。无论表演好坏,都会得到一阵欢呼叫好。阴跖看的开心,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节目赏,一般的鼓掌,从未有过的畅快。 不多时,易无量的酒煮好了。她先倒了一杯给阴跖尝,得到了阴跖好评。后又分给了阴蠡、阴清等人,无一不是赞不绝口。墨时君与李吉两人觉得煮过的红酒更好喝,便与兵卒子要了两口小锅,找易无量要了配料,自己煮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喝的有些晕乎了。倪姝与同伴说自己有些晕,想去吹风,离开了席位。米嬷嬷看了眼倪姝的背影,以及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多时,军营厨房里的蔬菜汤熬好了。里面添加了很多有刮油功效的蔬菜,可以解烧烤的油腻。大厨们将汤分装在一个个小盅里,这是贵人们的份。将领与兵卒子们则直接用碗,合他们习惯。 一位兵卒子端着贵人们的汤出来后,突然遇到了倪姝。 “这是给陛下的汤?”倪姝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兵卒子一点防备也没有,摇头道:“这是给王爷和王妃的汤。” 倪姝眼珠一转,机会来了。 她抬手要接过兵卒子的盘子,兵卒子往后退了一步。 倪姝笑道:“今日用餐人多,多一个人帮忙,也好让大家快点喝上热乎的汤。” 后厨的兵卒子们一直都很讨厌倪姝几人,她们不仅难伺候,嘴还很毒,所以平日里都不爱搭理她们。没想到今日倪姝突然转性了,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想了想,叮嘱道:“这里离用餐的地方有些远,得加快脚程才行,否则耽误了……” 话还没说完,倪姝就把盘子抢了过去。 “放心,我现在就去。” 倪姝怕兵卒子反悔,赶忙端着盘子离开了。 兵卒子挠了挠头,转身去后厨端其他人的份。 倪姝走至半路趁着没人转进了一个角落,今日都在篝火附近,几乎没人从这里经过。她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撒进其中一个盅里。因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她很紧张。粉末撒出去了一点,被她用手帕擦掉。调整好心态,她从角落出来,继续前往篝火的位置。 方才被她抢走盘子的兵卒子见她走的如此慢,不满的嘀咕:“就这速度,还敢让人放心。” 倪姝假装没听到,疾步朝阴蠡的方向走去。 到了阴蠡跟前,米嬷嬷正在与阴蠡与易无量说话。见倪姝来了,笑道:“倪大小姐这是去后厨了?” 倪姝害羞的点点头:“无意间走到那里,见后厨的人忙不过来,便想着帮他们一帮。” 米嬷嬷夸赞:“懂事了。既然端来了就直接放下。” 倪姝点头,将到了粉末的一盅放至阴蠡面前。 “我与王爷和王妃还有些话要说,你先回作为。” 倪姝眉头微蹙,她想看着阴蠡喝下里面的东西。可米嬷嬷似乎不耐烦了,催促道:“快回去。” 倪姝无奈,只好先离开。 就在易无量打算喝掉阴蠡那一盅时,米嬷嬷拦住了她。她侧身挡住倪姝那边的视线,对着两人使眼色。 易无量顿时明白了米嬷嬷的意思,赶忙收回手。 阴蠡看了眼眼前的汤盅,对着李立招了招手。李立小跑过来,俯身凑到阴蠡跟前。 “你去……”阴蠡小声叮嘱了几句。 李立嗯了一声,随后跑开了。 李立的动作很快,拉着军营里会乐器的将士和兵卒子现场表演,随后又带动众多人一起跳兵营里常跳的舞。不管是阴清阴发还是李吉墨时君,都被拉起来跳舞。连付筠岚彭彩等人也被拉了起来。 四位贵女被围在中间格外尴尬。付筠岚小声咒骂:“这是什么粗俗的舞蹈,难看死了。” 刘孝珍也嘟囔道:“谁要跳啊,丢脸。” 倪姝不语,可她一动不动的样子已经表达了她的意思。 除了彭彩欢快的加入,她们三人像个异类一样站在舞蹈圈的中间。 一曲结束,所有人欢呼一声回到座位,继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倪姝几人则一屁股坐到位置上,猛灌蔬菜汤。她们又是被火烤,又是被拉着转圈,此刻口干舌燥。 等倪姝焦急的看向阴蠡的汤盅时,所有的怒火一下子烟消云散。阴蠡的汤盅空了,一滴都没剩。她有些激动的捂住胸口,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阴蠡拥在怀中。 倪姝等待了片刻,待药效快要发作的时候,她起身朝阴蠡走去。 第68章 与米汗的交易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且兴奋的缘故,倪姝感觉自己身上有些发软。付筠岚见她摇摇晃晃,狐疑道:“倪姐姐没喝多少酒啊,怎的就晕了?” 想到过了今夜自己就是宁王府的侧妃,倪姝忍不住轻笑出声:“酒不醉人人自醉。” “倪姐姐真是好文采呢。”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卖弄,做作。付筠岚懒得再搭理她,自顾自的吃肉喝闷酒。 倪姝脚步虚浮的来到阴蠡跟前,脸烫的能煎鸡蛋。 “王爷,臣女有些话想单独对您说,不知……” “可以。” 阴蠡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这让倪姝既惊喜又意外。她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易无量,发现对方正在和陛下聊天,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这里。天助我也,倪姝说了句’请王爷跟我来’,随后掉转头朝一处隐秘的角落走去。那是军营里备用的空营帐,即便没人住也打扫的很干净,正适合她与王爷浓情蜜意。 阴蠡二话不说,迎着众将士震惊的目光,跟上倪姝的步伐。 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是,李立与米嬷嬷也悄然退出了人群。 “人都走远了。” 阴跖提醒易无量,可易无量稳如老狗。 “捉奸讲究时机,裤子都还没脱呢着什么急呀。” “粗俗。” “我大哥老这么说我,我不过是表达的直白了一些,哪里就粗俗了。先不说捉奸的事,陛下觉得我这小炉子烤肉如何?” 阴跖竖起大拇指:“不错。” 易无量双手一合:“有您这句话,我的小店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什么小店?烤肉店?” 易无量摇头:“是围炉小店。店名我都想好了,就叫自在炉。炉与庐同音,是好友小聚闲聊的地方。我还制作了一批小泥炉子,造型仿照自然间的小动物,特别可爱。” 阴跖第一次听围炉还可以开店,好奇问道:“围炉店的特色菜是什么?” 易无量笑道:“万物皆可围炉,像柑橘、花生、芦笋等都可以,对了,红豆年糕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红豆年糕?”阴跖眼前一亮:“朕很久没吃了。” 易无量没想到阴跖也有吃货属性,故意馋他:“我也超喜欢。把大米打成糯糯的状态,看不到一颗完整的米粒,手上抹油揪出一小块,里面裹上煮好的红豆,包好放在铁网上烤。因为都是熟的,很快就能烤到两面焦黄,烤出一层薄薄的脆皮。趁热一口咬下去,先是脆、然后是糯,最后是甜蜜,别提有多美妙了。” 阴跖被她说的直咽口水:“等朕回宫就命膳房做。” “记得叫上亲近之人,坐在宫里景致最好的地方。情谊、意境都是美食最好的调味品。” “朕知道了。” 易无量又聊了聊自己的小店,阴跖给她提了几点建议,相谈甚欢。 不多时,阴发跑了过来。 “走,看热闹去。” 阴跖与易无量眼神交汇,来了,两人同时起身。 走到备用的营帐前,阴蠡正笑眯眯的等着她。 “刚开始?” “有一阵了。” 易无量激动的往前凑了凑,恨不能冲进去看现场。阴蠡扯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提溜起来,以防她搅了别人的好事。 “里面的奸夫是谁?”易无量侧头问他。 “西诏国的小王子米汗。” 西诏国? 阴蠡解释:“与车迟国一样,是个边陲小国。来参加十月祭典的。” “哦!远来是客,咱们这么对人家是不是损了点?” 一旁的李立笑道:“能迎娶右相嫡女,他们就偷着乐。这次米汗来的目的就是联姻。倪姝主动献身,正中米汗下怀,还免了陛下一桩麻烦。” 阴跖笑道:“一箭双雕。” 营帐里的动静很快吸引了疾风营的将士和兵卒子,大家想靠近点听墙角,被李立等人赶到了远一点的地方。 外面的人在看热闹,里面的人正热闹。 “你怎么一点都不脸红。” 阴发觉得易无量就是个奇女子,她一个未出嫁的丫头,听这么激烈的墙角,居然一点都不害臊。 易无量啊了一声:“我为什么要脸红,该脸红的难道不该是里面的两位?” 站在他们身后的墨时君低头掩饰住上扬的嘴角,发出了与阴发同样的感叹:易无量真乃奇人也。 阴发发现自己是无法挽回易无量该有的’保守’形象了,干脆掏出兜里的烤花生,剥壳吃起来。期间还不忘主动给阴跖奉上几颗,给皇帝留个好印象,为以后混吃等死铺出宽展大道。 “王爷,臣女表现如何?” 男子粗糙的手掌抚摸她光洁的后背:“姑娘甚是厉害。” 倪姝猛然抬头,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你是谁?” 她脸色煞白,惊恐的退到木床的一侧,单手遮住胸前的大好风光。只可惜一丝不挂的她捂了上头露了下头,收效甚微。此刻,她脑子一片混乱,明明跟自己进了营帐的是阴蠡,怎么就换人了?她还依稀记得进了营帐后自己身子瘫软,对方将她温柔的抱住,然后……再然后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米汗见她像只惊恐的小鹿,被勾起了征服欲。 “是你闯进本王的营帐,你还问本王是谁?” “你胡说……这里一直没人住的。” 米汗大笑:“一直如何本王不知,今日本王受邀来参观疾风营,刚好就被安排在这个营帐,怎会没人住呢?难道本王不是人?” 倪姝脸色白的吓人。 “我是同王爷一起来的。” “哪个王爷?宁王?本王从进了疾风营还没见到宁王呢。” “不可能……不可能……” 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倪姝终于绷不住哭了起来。米汗见美人落泪,顿时心疼。他一丝不挂的靠近倪姝,想要将她搂进怀里,却被一把推开。 “登徒子,别碰我。”倪姝大喊。 米汗有点可怜她,不过可怜归可怜,人他是一定要带走的。除了她,他还要带走一位公主。西诏许久未与禹国联姻了,这些年其他国家反复骚扰边境,他们需要一个强大的依靠震慑他国,禹国就是这个依靠。 “你与本王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本王会向陛下求娶你的。” 倪姝的哭声戛然而已,感觉天都要塌了。 “我死都不会嫁给你。” 顾不上遮掩,她越过米汗下床,匆匆拾起自己的衣服开始往上套,心里不停的麻醉自己,’只要没人看见,她就还是那个高傲的右相嫡女’。可她的衣服怎么也系不好,怎么也系不好。泪水再次滑落,可这次一点声音都没有。 穿戴好,她头也不回的走出营帐。撩起帘子的一瞬间,她晕了过去。 易无量走到她跟前,手指戳了戳倪姝的脑袋,转头问阴蠡:“这是在逃避现实?” 阴蠡无奈的拍了下她的头:“你就少说两句。” 米嬷嬷不知从哪里找来两个婆子,将倪姝抬走了。 事后易无量才弄清整个过程,原来是阴蠡派人快马加鞭的将米汗从禹都城里请来,以倪姝为筹码,将米汗提出的迎娶货真价实的公主变为迎娶陛下亲自册封的公主。虽然分量上落了一大截,可能攀上禹都右相府,也不算太差。 米汗进了军营就一直躲在暗处,没有与任何人碰面。直到倪姝选择了备用营帐,他才偷偷从另一侧爬进去,与阴蠡演了一出’大变活人’。 不管怎样,倪姝的事迹传遍了整个疾风营。与兵卒子一起在外围看热闹的付筠岚与刘孝珍后背起了一层的冷汗,只有彭彩还在’认真’看热闹。她们原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在看到衣衫不整的倪姝从营帐里走出时,再回想倪姝的举动,王爷跟随的步伐,逐渐猜透了其中的猫腻。两人面面相觑,闭口不言。 篝火晚会持续到深夜才结束,兵卒子们喝的酩酊大醉,东倒西歪的睡得到处都是。易无量怕他们吹风受凉,命一些没怎么喝酒的人给抬回营帐。 另一顶营帐里,米嬷嬷命人给倪姝洗漱干净,将她安顿好后离开了。临走前不忘叮嘱手下的人,盯紧倪姝,别让她寻短见。 倪姝其实早就醒了,待营帐里没人后才悄悄藏进被子里哭。这会儿她已经想明白了,她给阴蠡的那碗汤早被人换回到自己的桌子上,自己喝下催情的汤药,在药效发作时被阴蠡反算计。她不明白阴蠡是如何发现那碗汤有问题的,可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谁会要一个破了身的女人呢? 倪姝越想越伤心,在被子里泣不成声。 易无量坐在阴蠡的营帐里舒服的泡脚:“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知道她现在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后悔有什么用呢?木已成舟,她只能认命。” “说起来还是一个贪字害了她。我猜她的药肯定是蓝如珏给她准备的,之前我问了米嬷嬷,倪姝用的是宫里的禁药,知道此药的人都上了些年纪,她肯定不会知晓。” “你又开始怀疑太后了?” 易无量点头:“总觉得她不是个安生的。” 第69章 刺客家族? 几位贵女在疾风营的训练因倪姝的事件提前终止。付筠岚几人离开的很匆忙,逃命似的。唯有易无量很不舍,站在阴蠡的营帐前与大家一一道别。 “王妃以后得空了多来看看我们。” 说话的是赵黑子,他是李立的副手,很喜欢易无量的坚韧与豪爽。 易无量点头如捣蒜:“一定。我命人送来了些吃食,一会儿你们去后厨领,人人有份,别拉了谁。酒慢点喝,番疆今年就运来这么多,早喝完就没了。还有鸡鸭鱼肉,这些可以敞开了吃,不够派人去探春楼说一声,我再给你们买。” 将士们眼含热泪,王妃真是太好了。 阴蠡什么话都没说,就笑着看他们。越是与易无量接触,他越觉得此生能得易无量做妻,是自己的幸运。多少女人来了军营不是嫌弃男人们有臭味儿、地方简陋,就是嫌弃伙食差、兵卒子粗鲁。除房荷清外,从未有女人真的喜欢与他们待在一处。易无量是第二人。 话别了半个时辰,易无量在整个军营的目送下返回了禹都城。易无量算了下时间,再过七日,易无为就要参加考试了。 回去的路上,她碰到了出来逛街的米汗。 米汗见到她热情的打招呼:“王妃。” 易无量乐了:“小王子。” 米汗从布袋里掏出一颗果子递给她:“王妃是要会左相府去?” “是呀。” 易无量看了眼前方,对着米汗道:“从这里往前走第三个铺子是我的,你去找浅喜要奶茶喝。我今日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你忙你的。我去要奶茶。” 说完,米汗大步朝探春楼跑去。 “真是个爽朗的汉子。” 看着他的背影,易无量笑着放下了帘子。 “二哥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考前两日才回来吗?” 刚到家,她就看到手持书卷的易无为在院子里背书。 易无为见妹妹回来,笑着迎了上去:“父亲觉得书院伙食不如家里,母亲怕其他同窗吵到我睡觉,就派人接我回来了。” “有道理。”易无量赞同家人的做法:“越是临近考试越要放松,这两日二哥只管吃喝休息,把身体调养到最佳状态,其他的事情都不要放在心上。另外我有件事与二哥商量。” “你说。” 易无量有点难以启齿,但犹豫间还是说了:“我也是刚想到的,你若是不同意就算了。” “到底什么事?”他还是第一次见易无量为难。 易无量看了眼贾姨娘的院子:“我想让贾姨娘与易昭昭去城外庄子住几天,我怕她们突然哪根筋没搭对,影响你考试。当然这只是我的担忧,我总是不自觉的做最坏的打算,有备无患。” 易无为笑了,原来是因为顾虑他。他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发髻:“你看着安排就行,二哥没意见。” 刑部大堂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即便他再菩萨心肠,也总得缓冲些时日。现在只要不是让贾姨娘与易昭昭遭难,其他的对待他能接受。 易无量挽住易无为的胳膊朝自己院子走去:“等你考完我就让人把她们接回来。毕竟庄子上没有府里住着舒服。” “吃些苦也许对她们有好处。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就忘了这好日子是怎么来的。” “别伤心,你还有我们呢。我与大哥疼你。” “二哥都知道。” 易无为在半掩院吃了晚膳才离开,他前脚刚走,梓乡就来了。 “大小姐,大少爷让你过去一趟。” 易无量抱起三杯奶茶,递给梓乡一杯,自己拿了两杯出门。 走到院门口看到阿颜,招呼她进屋拿奶茶。阿颜就好口腹之欲,欢呼一声就往屋里跑。留下一脸无奈的千相继续打扫院子。 “千相也去。” “我知道了。” 不遮院,易无悔正在凉亭里煮红酒。 “哟,哪儿来的?” 易无悔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宁王拿给我的,不然我还没这口服呢。” 易无量哎了一声,看向梓乡:“母亲那里没送来?” 梓乡摇头。 易无量顿时明白了,美容养颜抗衰老,薛婉淑自己咪下了。 “你也不想想,这么好的方子给了母亲,能有我的份?” “大哥这不也弄到了嘛,消消气,下次我单独给你送来。” 易无悔叹气:“今年番疆的商队也就这一趟了,下一趟得等明年。” “山高路远,难免的。不过我听说番疆商队的领头还在,我打算找机会见见他,与他聊聊葡萄酒酿造的事情,也许以后咱不用等番疆商队,也能喝上葡萄酒了。” 易无悔抱拳:“全仰仗妹子了。” 易无量回抱:“客气客气。不过你煮的这锅能分我一杯吗?” 易无悔赶忙护住:“休想。” 算了,我多大度一人啊,不与没见过世面的古代人斤斤计较。 “大哥找我何事?” “杨家人恐怕要行动了。” “因为倪姝的事?” 易无悔点头:“倪启哲很疼爱她,这次触碰到了他的怒点。” 易无量翻白眼:“先挑事的人总会把错推到别人身上,承受不了结果时第一反应就是报复,也不想想没有因何来果,承受不了果为何要引起因。可笑。” “杨家人最擅长出阴招,我的想法是该给你安排暗中保护之人了。” 易无量吸了口红豆:“现在我身边有两批人,一批是阴蠡的,一批是俞家的,还要再派人手吗?” “俞家?刺客俞家?” “刺客!!!” 易无量惊得直接站起来。 “你不知道?” 易无量嘴巴张得老大,半天缓不过来。她也太牛了,居然被刺客家族保护,简直不要太嚣张哟。还有俞哲那小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居然是刺客家族的少爷,简直天差地别有木有。 “没人告诉我俞家是做刺客的。太神奇了,真的有刺客。” 易无量还在发出感叹,这是她穿越以来最符合小说的情节。 看着妹妹的傻样,易无悔叹息:真是个傻妞。 “要是有俞家人保护你,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过你尽量不要去人少且开阔的地方,不利于暗中的人行事。” 易无量点头,依旧心潮澎湃:“大哥放心,我是两点一线的好姑娘。不过真的有刺客这种职业?他们平常穿的是什么衣服?黑色劲装?脸会遮挡吗?腰上别的是长刀还是短刀?会飞檐走壁吗?速度是不是出奇的快?是不是一眨眼人头落地……” 易无悔耳朵都要被吵聋了:“要不你把他们唤出来亲自问。” 易无量眼睛一亮,正欲喊几声被易无悔眼疾手快的捂住嘴巴:“你是真没脑子啊?平常看你挺聪明的呀!” “呜呜呜。” 易无悔放开她。易无量傻笑:“激动了,激动了。” 她不知道,躲在暗处的俞家刺客尴尬的要命,他们不穿黑色劲装,也不会飞檐走壁,速度是快一点但也不至于眨眼间人头落地。可想到方才易无量的崇拜之情,他们又有些心虚,是不是真的有易无量说的那样的刺客,他们是不是还不够努力。想到此处,暗处的俞家刺客都下定决心,加倍练习。 夜里,俞家的山头出现了十几个刻苦训练的人。俞家老爷子纳闷了,怎么突然日夜不辍了?俞哲已经笑了好一阵了,小声将左相府的事情讲给了他。俞老爷子一听哈哈大笑,这丫头太有意思了。 俞哲也跟着笑:“等时机成熟我带她来山庄,让您瞧瞧。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 “好。” 秋闱前的几天天气一直都格外的好,太阳照到的暖洋洋,让人心情都跟着明媚。 “掌柜的连着做了好几天的绒花了,歇两日。” 易无量指着订单:“我倒是想,可订单多了一倍,歇不下呀。” “咱们是金镶玉的牌子,不用按时交货的。” 易无量乐了:“小浅喜的口气越来越大了,这样很好。不过作为商家,按时交货是职业道德,咱不能仗着头上有人就胡来,会失了客人的心的。” 浅喜低头受教,其实易无量知道,浅喜不过是聊聊,真做起事来他比自己还要拼命。 “掌柜,最近二掌柜忙着与商会搞关系,得到了一些新情报。” “廖家人有小动作?” 浅喜震惊:“您已经知道了?” 易无量摇头:“猜到的。母亲之前就提醒过我,小心廖家人,所以我一直也在关注他们的动向。倪姝的事应该听说了。” “听说了,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 “嗯。廖家人背靠的是右相府。右相女儿设计陷害王爷不成,反被我与王爷算计,右相肯定要做点什么。廖家就是他对付我的一只恶爪。” 浅喜不满:“不敢找王爷麻烦就来对付您,卑鄙小人。” “那也得看他做不做的到。” 说罢,他看向浅喜:“从今日开始,整个探春楼全楼戒备。你把后院的人送到墨时君那里去,让他帮忙照看几日。再通知二掌柜,让他近些天少出门,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什么无妄之灾?” 门口,史季推门进来。 “我可是太师府最得宠的人,谁敢动我。” 史季霸气的坐在椅子上:“你放心,他们不敢找我麻烦。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 第70章 再见阴海 “如果真是我遇到危险,那还好说,就怕他们使别的招,牵连无辜。” 阴弦府邸的回忆至今还历历在目,后院那些可怜的人至今都还会梦魇。 史季见她眼神开始涣散,猜到她肯定又想起不好的回忆。他走到她跟前轻弹她光洁饱满的前额,柔声道:“不必刻意去回想。过去的烙印再深,时间久了也会淡化。” “我知道。不过我不喜欢被动,还是要提前筹划一下才行。” 易无量起身行至小黑板前,拿起一份粉笔开始写写画画。这是她给探春楼绣娘们讲课时用的教具,随着反复修改已经与现代课堂使用的一样了。 “我的弱点很明显:一是家人,从我二哥的案子就可以看出;二是平民,我救人的事情已载入史册,看似光鲜实则将弱点摆到明面上;三是探春楼,这是我收入的主要来源。第二点与第三点是我声誉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想动手应该会从这两个方面下手。” 史季看着小黑板,补充道:“还有第四点,你的朋友们。不要用自己的思维预测对方的行事风格,会有漏洞。” “明白了。” 易无量将朋友补充上去,后又添加了一点:“合作伙伴也可以当做一个弱点。” “不错,对于廖家,若是同时扳倒探春楼与万金楼,那禹都商界他们就能呼风唤雨了。” 易无量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杨家是右相暗中的利爪,廖家是右相明面上的獠牙,两家配合够她喝十壶的。 “你觉得他们何时会动手?” 易无量看向史季,对方看似吊儿郎当,没啥出息。实则是众人遗忘了某个重要信息——史季是史太师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身上自带挂,别人骑上八匹马也赶不上。 史季吸了口奶茶,嘴里嚼着红豆。此时他的眼神很锋利,易无量感觉他在透过自己看某个重要的东西。片刻后,他盯着易无量,严肃道:“秋闱过后,易无为将进入刑部,我要是右相,我会让你成为他上任后第一个案子。” 易无量猛地一惊,遍体生寒。 夜里,易无量在大哥的院子里待到深夜才回去。不过她回去的方式令人熟悉。 一直等候在院子里的阿颜见小姐被抱回来,既心疼又好笑:“这都第几回了,小姐怎么还不长记性。” 易无悔已经认命,甚至还有点喜欢她这样:“挺好,只要她能睡得踏实。无量现在还会做噩梦惊醒吗?” 阿颜摇头:“不会了,慈济堂的药很灵,现在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白老先生的药?” 阿颜嗯了一声:“老先生不出堂了,可听说是小姐需要还是破了例。” 易无悔没再说话。这也许就是她做好事的回报!心善的丫头。 等易无悔回到不遮院时,屋里多了个人。 “父亲。” 易晟默默放下手里的零食,问道:“把人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睡得跟头小猪似的。” “知道为父深夜前来所谓何事吗?” 易无悔坐到他对面,给他倒了杯茶:“右相行动表示时机基本成熟。咱们该行动起来了。” “荷清的死到现在还是一桩悬案,当年案件尘封实属迫不得已,是时候该重启调查了。” “要与外祖父知会一声吗?还有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无量?” 易晟看向她:“你怎么看?” 易无悔道:“有无量的帮忙,咱们的计划会施行的更好。而且老师的意思也是如此。” 易晟叹了口气,有些心疼:“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想让她冒险。” 易无悔乐了:“外面庄子上还有一个呢!况且是祸躲不过,以儿子对她的了解,她是不想自己被蒙在鼓里的。” “你去与她说。不过有些事到了时机再告诉她,太早知道会给她负担。” “我知道了。” “至于你外祖父那里,让无量去转达。岳父很喜欢无量,总盼着她能去陪陪他。” 易无悔眼里闪过心疼之色:“外祖父这些年受苦了,都是儿孙们不孝,让他老年孤苦伶仃。” “说这些都没用。实现你外祖父的愿望,这才是我们做晚辈该做的。” 宫里,夜晨殿灯火昏暗。 阴跖与阴宴对坐在围炉前,一边喝茶,一边谈事。 阴跖喝了口香甜的奶茶,淡淡道:“十月祭典,炽国的大人物们该来了。” 阴宴嗯了一声:“右相可是一直期盼着这天呢。” “不知上官如卿是否会随心。” 对于贤妃生死,阴宴始终持怀疑态度:“她的失踪让人费解,儿子有种感觉,贤妃已经死了。” 阴跖不是没想过,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贤妃消失的太干净了,干净的令人无法认可。 “也许你是对的。”法外楼倾尽全力都未能找到贤妃的一丝踪迹,只有她死了听起来才更合理。 阴宴将一颗花生扔进嘴里:“我今日见过易无悔了。左相府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他们比咱们更想扳倒后宫这位和右相府。” “房荷清的死、房家子弟的死,这些账都要算到他们头上。房家满门忠诚良将,失去他们是我们的损失、禹国的损失、百姓的损失。” “这个仇咱们得一起报,才能略略补偿房老将军。” 说起房申年,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这个老头又臭又倔,是个很好哄又很难应付的人。阴跖每年都会派人去房府送东西,东西是收了,可送东西的人会被臭骂一通。骂人的话简直大逆不道,什么难听骂什么。起初送东西的男奴们回来都很气愤,私下各种诅咒房老头。可后来他们就不气了,站在房府院子里由着他骂。因为他们都听出来了,老头骂的根本不是自己。 阴宴笑道:“秋闱过后,老头又得怒骂一场。” 阴跖无奈摇头:“骂就骂,能让他心里好受些也行。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忙碌起来,十月祭典是你的机会,把握住。” 阴宴点头:“父皇放心,儿子定能办好。” 犹豫了下,他试探问道:“父皇,皇长兄修养的可好?” “身体恢复了七七八八,可心上……终究不过去那道坎。” “要不让易无量来试试?” “她?” 阴宴嗯了一声:“自从知道阴弦府上发生的事情,我便知道他们是一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是坚信人无高低贵贱,众生平等之人。说实话,儿子到现在都觉得这个想法很可笑,可儿子必须承认世间存在这样的人。” 阴跖看着炉中炭火,沉默很久方才答应:“让她试试。” 秋闱前一日,易无量被叫进宫里。来人没有告诉她何事,只说陛下有请。一路上易无量都不太开心。明日易无为就要进考场了,她还想多陪陪他,给他加油打气,放松心情。 进了宫,她被马车直接拉进夜晨殿。这还是她第一次进皇帝的寝殿。 “臣女参见陛下,祝陛下……” “快起来,这里没外人,不必多礼。” 易无量刚弯下的膝盖立马直了:“陛下找臣女何事?” 阴跖脸色不太好,突然问道:“你还记得阴海吗?” 阴海?易无量眼睛明亮:“当然记得,我一直想见见他,可是没机会。” “今日便让你见到他。不过在那之前,朕需要你帮个忙。” “陛下尽管吩咐。” 阴跖闭眼揉着眉心,语气中充满担忧:“阴弦的死对他打击很大,无论是亲情还是佛性,都让他无法放弃阴弦。现在,他迷失在自责中,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朕怕他也就此……” 阴跖没有说下去,可易无量已经足够明白。 “臣女试试。” 再多的话也无用,比起安慰一位担心儿子的老父亲,不如让他的儿子好起来。 阴跖起身暗下密道开关,易无量没看开关位置,这不是她该知道的。密室门开启,就在夜晨殿的书架后。易无量在密道油灯的映照下,向深处走去。 比起阴弦的密室,阴跖的密室大了不知多少倍。不过里面并无太多的房间,主要还是用来存放重要资料及贵重物品。阴海就在里面的一间卧房里打坐,很安静,但带着死气。 “阴海。”易无量轻喊出声。 阴海缓缓睁开眼,他已经不再瘦骨嶙峋,但也只是恢复到能看得过去。 “是你。” 易无量点头:“你还记得我。” “记得。你说会带我离开。” “可你没有真的离开。” 阴海不解:“何意?” “你现在不过是副躯壳,心、魂都丢在阴弦的密室里了。” 阴海沉默。 易无量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他不说,自己可以说:“盲童们已经学会写字了,不过不是我们所熟知的字,而是盲文。你知道盲文是什么吗?” 阴海摇头。 “就是一堆用锥子戳出的小洞,小洞通过不同组合形成图形,代表不同文字。现在他们都用盲文记录墨时君讲课的内容,课后反复背诵,进步很大。孕妇们也平安剩下孩子,有些早产身子弱,可还是坚强的活了下来。她们现在帮探春楼做工,日子过的平淡且幸福。” “这样很好。”阴海淡淡开口。 “你觉得好吗?” 阴海再次睁开眼,他看到易无量眼里有怒意。 第71章 大小司农 她质问阴海:“你知道那些孩子怎么盲的吗?你知道那些孕妇怎么被养在公主府的吗?这样很好?你是怎么说出这种冷血的话的。” 易无量情绪有些激动,眼圈泛红。 “你当时就坐在地下,可听到他们的惨叫?孕妇本是郊外普普通通的佃户女,身家清清白白,被邪道劫掠后养在密室,当做发泄欲望的工具。在她们受尽凌辱之时,你可想过也度一度这些苦命人?” 她靠近阴海,盯着他的双眼:“一个坏人你可以豁出性命去度,却不愿度挣扎在苦海里的好人,你到底是在度人,还是在杀生。” “阴弦乃恶之源头,度化她便可终止恶。这难道有错吗?” “自然有错,大错特错。” 易无量退开,冷笑:“若你能终结人间之恶,地藏王菩萨早就成佛了,又怎会说出’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誓言。说实话,我今天是奉陛下之命来开导你的,可我现在不想这么做了。你这种糊涂鬼,早死早超生,也好过在人间助纣为虐。” 说罢,易无量转身朝外走去。 临近门口,她头也不回的说道:“曾经有位破山禅师,他于战乱年间遇到一位嗜杀成性之人,为了救度一方生灵,禅师要求他戒除不必要的杀业。那人见禅师严持戒律、不食酒肉,就对他说:你只要吃肉,我就不杀人。禅师马上与他订约,不惜大开酒肉之戒,使许多人得以活下来。随之流传的还有一句俗语: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他虽破戒可救了一方生灵,你呢?” 易无量离开了。阴海的莲花座再也维持不住,瘫倒在一边。 易无量出来后,阴跖急切的问道:“怎的如此之快?是他不愿与你说话吗?” “臣女不知他愿不愿意与我说话。是我不想与他说话了。陛下还有其他事吗?若是没有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阴跖叹了口气,让她离开了。 夜晨殿,阴跖坐在桌案前发了很久的呆。就在他回神时,密道的门打开了。 “父皇。” 阴海站在密室门口,唤了他一声。 阴跖蹭的一下起身,膝盖磕在了桌腿上,可他顾不得疼痛,疾步走向阴海。 “跟父皇说,是哪里不舒服吗?” 阴海摇头。他目光移向门口,有些迷茫:“我想跟随易无量些时日,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也许她能给我解答。” 阴跖叹气:“可她似乎生气了,不想与你说话。要不要等几日再去?” 阴海还是摇头:“就现在。” “父皇知道了,这就命人备车。” 易无量回府后直奔易无为的院子,见对方还在温书,没有去打扰。调头去了不遮院。 不遮院内,易无悔站在凉亭里,盯着桌上的一幅画反复研究。 “在看什么?” 易无悔头也没抬:“张千山的山居图。” “真迹?” “是的。” 易无量也好奇凑了上去,跟着一起看。 半晌后,“看出什么端倪了吗?”易无悔问道。 易无量指着一个地方,奇怪道:“我记得山居图所绘乃边境莲池山群,莲池居中,四山环绕,风景秀美。可画上似乎有五座山,这一座隐藏在山雾中,似真非真,难以辨别。是不是禹国地理志记载有误?” 易无悔嘴角微扬:“自然无误。是张千山画错了。” “不会。”易无量否定,“据说张千山画起画来就跟神经病似的,追求极致还原,除非他看到的是海市蜃楼。” “对其他人而言,它就是海市蜃楼。” “那对你而言呢?”易无量反问。 易无悔纠正道:“是对我们而言。它是禹国长胜不败的秘诀。” 易无量坐在石凳上不吭声了。看易无悔的意思,这个秘密很大。经历了阴弦酒宴、太后诬陷等事件,她已经不可避免的卷入政治斗争,如今知道越多,对日后防备越有利。 “大哥说,我准备好了。” 易无悔很满意妹妹的果断,突然抬头对空气喊了声:“戒备。” 只听见周围突然有数道劲风刮过,还有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梓乡退到院外,背对着他们。 “怎么回事?” “既然是重要的事情,就必须做好必要的防备,左相府也不是铁通一般。麻烦俞家的兄弟们稍微站的远一些。” 最后一句他仍旧是冲着空气喊的。 易无量目光扫过院落,没有发现丝毫踪迹。 “大哥应该不止是书院院长这么简单。” 小说里宠溺妹妹的大哥可都是暗皇级别的大boss,她的大哥…… 易无悔笑道:“我确实还有一个身份,八行总掌事,知道我的人都喊我金令。” “那是不是还有银令、铜令?” “有。八行内有十三令,一位金令,两位银令,十位铜令。” “那这座山只有金令知道,还是银令也知道?” “问到点子上了。”易无悔刮了下她秀气的鼻头:“在八行里面,只有我知道。” 易无量了然,她单手托腮看着画卷,又问道:“金令的上一级是陛下还是史太师?阴蠡应该也知道这座山的存在对。” 易无悔大笑:“不错。宁王不仅知道,他也是重要的掌权人之一。我、宁王、史太师、俞家老爷子以及另外一人,都是重要的掌权人。我们彼此各自负责权限范围内的事务,定期相互交换信息,向陛下做汇报。” 另外一人?易无量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不过她没有问出口,易无悔不说显然时机不到。她换了个问题:“这座山是重要的军事基地?” “军事基地?” 易无悔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不过却不影响他精准理解:“你的用词很准确,看来军事方面你是有天赋的。” 不,我没有,我就是个剽窃现代知识的穿越者。 易无量脑袋里的小马达开始转动:“这么说来,你们是禹国的秘密军事组织,你与八行负责画上的这座山头,其他人与他们的组织,负责别的山头?军事基地不止一个,对吗?” 易无悔特别满意易无量的表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易无量想了想:“十多年,禹国不曾遭到任何侵犯,也许就是因为这些秘密基地的缘故。炽国以贤妃相要挟,目的也是为了找出基地的秘密。” “你说的很对。不过时间可以更精确一些,应该是自母亲死后,禹国就不再受到任何侵犯。” “大哥的意思是?” “禹国有华盖、厥阴、巨阙、关元、中极五大驻军地。这五个驻军地的军队原属于外祖父与母亲的房家军,母亲死后房家军对外宣称全军战死,其实一分为五,由当年的五大副将各自带领一个分支隐入山林,发展壮大,形成今日的五大驻军地。母亲死后的这些年,五大驻军总能以神出鬼没的战术击退敌军,保证边境安宁。敌军长久攻不破边境,就称他们为鬼军,再无来犯。” “为何以穴位命名?” “你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中箭。” 易无悔点头:“外人不知,那一箭其实异常诡异。箭矢近身瞬间会同时飞出五根毒针扎入人体五个大血,配合箭矢达到箭出必死的效果。所以那一箭虽然没有立刻要了母亲的命,也让她再无存活的可能。” 原来如此。原来’易无量’的生母是这样死去的。 “可母亲的死这只是随后一击,在这之前还有许多人出了力。” “比如太后?右相?” 易无量提出两个备选,得到了易无悔的确认。 “这两人可以确定就是幕后主谋之二,但还有别人,比如炽国上一代国君,车迟国上一代国君,以及他们之间隐藏的势力。我们至今都还了解的不够充分的势力。” 易无量看着易无悔的眼睛:“大哥为何选择今日告诉我这些,难道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他们重新启用杨家就说明那股势力要卷土重来,我们彻底揪出他们的机会到了。” “需要我做什么?” “挣钱。这就是你最大的任务。” 易无量明白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句话听起来都是讲用人的,其实这里面还贯穿着另一条线,源源不断的钱。没有钱,这句话就是空话,假话,有了钱这句话才能实现。 “有时间限制吗?” “两年,你要挣够养五大驻军地的钱。” “这不是陛下的事情吗?” “现在变成你的事情了。易无量接旨……” 哈?易无量傻了。只见易无悔从袖中掏出一个卷轴,明黄色的,不是圣旨还能是什么。 易无量无奈下跪,好烦哟。 “……命易无量为大司农,负责囤积金银粮草,以备战事所需……” 前后巴拉巴拉说了什么易无量没记住,不过都是些无用的话,唯有中间这句她记住了,给她封个官儿,顺理成章让她办事儿。 接完旨,易无量问易无悔:“挣来的钱都放哪儿?” 易无悔笑道:“这就不用你担心了,入库算账都交给史季,这是他的职责。” “他也是大司农?” “不。”易无悔摇头:“他是你的副手,小司农,不过比你早入职几年罢了。可他善于算计,却不善于挣钱,所以陛下派你当他的上级。” 易无量呵呵两声,看来老皇帝一早就算计好了。 大司农,小司农,挺好听的。 信不信我打死侬,削死侬。 第72章 不醉不归 对于过去的许多事情,易无量都从易无悔口中得知。当年房荷清虽然战死,可禹国依旧是战胜国,赢了那场大战,阴跖也因此走上皇位,成为新帝。可以说是房荷清与族中子弟为他铺平登基之路,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容忍房申年的原因。 而’易无量’是在房荷清死前灌了催产药生出来的,由于早产,不适合养在军营里,被秘密送回禹都易家。直到那个时候,易晟才知道房荷清居然怀着孕上战场。女儿被送回来不久,房荷清的死讯也传了回来,那段时间整个禹国都弥漫着死气,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哀悼房家的英雄们。 离开不遮院,易无量手里多了一本《禹国战事记载详着》,写这本书的人叫薛灵泽,正是如今房府的管家薛叔。薛叔年轻时是文士楼的一名普通官员,后被认命为随军执笔,记录战事详情,进入房家军。之后就一直跟着房家军,与房申年、房荷清及房家一众子弟结下深厚友情。房家出事后,他自请离职,去房府做了一名管家,陪在房申年身边。 “现在还不是感叹过去的时候,秋闱近在眼前,她也该布置起来。” 秋闱当日,易无为拒绝了家人相送,在易无悔的陪伴下前往贡院。路上易无悔将右相可能派杨家、廖家联手对付易无量的事情告知于他,并严肃的警告他:“无量会遭遇怎样的危险我们无法预料,但你进刑部是给她助力的最优选择。” 易无为沉声回道:“我知道父亲与二哥都已经动起来了,我也不会止步不前。我是易家二公子,与易家共存亡。” 易无悔笑着侧头看他:“你比以前进步很大。” 他嗯了一身,笑着回答:“都是无量的功劳。” “是啊,无量不仅改变了自己,也改变了我们。现在的易家像个铁桶,更加坚不可摧。” 易无为进了贡院,要在里面’闭关’三日。易无量也抓紧时间,安排外面的事情。首先便是去探春楼。 “这位大师是?” 浅喜看见一个和尚跟着易无量进来了,疑惑不解。 易无量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这位是大皇子阴海,法号忘海,别告诉别人,你知道就行。” 浅喜内心震惊:“这就是传说中的灵珠?” 易无量笑道:“是的,不过还是个没开窍的灵珠,这几日你多带带他。” “我?我能做什么?” “在后院给他安排个房间,避开绣娘们的住处。带他看看百姓疾苦,墨时君那里、慈济堂那里,都可以领着转转。” “我知道了。” 易无量让浅喜准备奶茶,自己领着阴海上了楼。 “这里是我的工作室,你可以随意出入。浅喜是楼里的小掌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与他提,他会尽量满足你。我平常都会来楼里做首饰,史季也会经常过来,浅喜解决不了的事情找我们任何一人都行。” 阴海穿着灰蓝色的僧袍,淡淡开口:“一张木床,粗茶淡饭即可,无其他要求。” 易无量见他还是很丧,秀眉轻皱。 “普度众生的菩萨们各个慈眉善目,唯有罗汉怒目圆睁,望海大师修得是罗汉道?” “不是。” “那你为何面露凶相,怪吓人的。” 阴海眉头蹙起:“贫僧看起来很凶?” “也不是凶,是脸很臭。感觉别人欠了你几百两银子似的。” “也许贫僧就长了一副凶相。” 易无量否定道:“我第一次在密室里见你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那么艰苦的环境你依然保持浅浅的微笑,如今日子好了你倒是凶起来了。” 阴海没再讲话,易无量也不再多说。心门得自己打开。 浅喜端着奶茶小跑上来,将红豆牛乳味道的超大杯奶茶放至易无量跟前后,端着其他六七杯到了阴海面前。 “望海大师也挑一个。这里面没有添加任何荤腥,不会让大师破戒的。” “这是何物?” 阴海不解。他与世隔绝很多年,许多事物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浅喜来了精神,将易无量如何发明奶茶的故事绘声绘色的介绍一遍,然后指着托盘上的几杯逐一介绍。 “贫僧不是很懂。” “随便挑一个即可,都很好喝。” 门口突然传来阴蠡的声音,易无量开心的看向那抹身影,别说几日没见还挺想念。 阴海见是阴蠡来了,要起身行礼,被阴蠡拦住。 “你能出来透透气我很开心。” 他从里面挑了一杯递给阴海:“这是无量最喜欢的味道,你也尝尝。” “红豆牛乳,可香浓了。” 浅喜附和着,将不太甜的一杯递给阴蠡:“王爷,老味道如何?” 阴蠡点头:“甚好。” 阴海接过奶茶后,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将吸管插入杯中,浅浅吸了一口。一股浓浓的奶香流入口腔,随后还有颗粒状的红豆,甜甜的沙沙的,很好吃。他没有说话,很认真的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易无量笑了,像个珍惜食物的小朋友。 “你今日来找我所谓何事?” 阴蠡坐到她旁边:“风满楼上新菜了,与你一同去品尝。当然,还要顺道监督你安排楼里的事情,以免有不妥当之处。” “还是你靠谱。不像有些人,整日催着我挣钱。” “陛下与我说了,我觉得他的眼光挺好的,这项任务非你莫属。” 易无量猛吸一口奶茶:“我就当你夸我了。” “准备工作已经做好,打算怎么安排?” 易无量从抽屉里拿出图纸,展开到桌面上:“首先,楼里安插了都衙与刑部的人,楼外附近住着与我相熟的朋友,无论楼里楼外,都有目击证人,不怕他们栽赃陷害。其次,楼里的货品都会经过层层盘查,盘查的人包含了商会的人,陛下的人,不怕他们在物件上动手脚。然后是朋友们的住所及经常活动的地方,安排了保护的人,以免他们被无辜牵连。家人那里有大哥安排,不用我管。” “廖家你们还在合作吗?” “在。他们的货品我们也都经过了层层盘查,目前没有发现问题。” “还是要谨慎些,廖家人的手段都很阴损,不能以常人的思考方式去揣测。” 易无量想了想:“目前我们只会购入廖家的珠宝,包括珍珠、红玛瑙、绿松石、蜜蜡以及青金石。每一颗都会由薛家的老手过眼,想要从宝石上做手脚很难。另外,我们对每一个会员也会进行背景调查,任何身份有疑点的人都不允许入会。” “越周全越好。” “还有什么补充吗?” 阴蠡认真道:“我最担心的是人命官司。” “我也是。” 阴海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他们根本没有防备自己,不知道是出于信任还是其他原因。 中午,阴蠡带着易无量去了风满楼大餐,命人给阴海送来斋菜。 “大师,还要再来一杯吗?换个别的口味。” 阴海一个上午已经喝掉三杯红豆牛乳味的奶茶了,浅喜真担心他喝太多晚上不好睡觉。 阴海摇头:“就要红豆牛乳。” “好的。”浅喜应声,去拿奶茶了。 阴海看着手里的奶茶:“真是个神奇的茶饮。” 三日苦战,易无为几乎是飘出来的。他一走出贡院,就看到家里人都在等着他。上到老夫人,下到阿颜,都来了。 易无为眼眶有些泛红。 “怎么了,没考好?” “呸呸呸。” 薛婉淑给了易无量一巴掌。 易无量也不疼,嘿嘿的揉着脑袋:“活跃下气氛嘛,免得我二哥真哭了。贡院门口哭鼻子可比考试失利更丢脸。” “臭丫头,我考的好着呢。” 易无为轻轻弹了下妹妹的额头后,突然后退一步,对着重要的家人恭敬一礼:“不负长辈栽培,不负兄妹教诲,无为已拼尽全力,剩下的交给天意。” 老夫人难得露出笑脸:“这样就够了。走,回家睡个好觉,我们一起等待好消息。” 古代科考通常一个月后放榜。在放榜前,易无为隔三差五与同窗出游,弥补这些年寒窗苦读的遗憾。 与之相比,易无量则忙的焦头烂额。自从成为大司农,她不仅要负责探春楼的重要生意,还要绘制自在炉的内部装修,以及彩票站分站点的准备工作。为了减轻负担,她挑选了手艺最好的绣娘承担大部分订单制作,自己把经历放在另外两件事情。 这日,她忙里偷闲来李吉小院作客。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满院子的鲜花开的正艳。花香四溢,让人一瞬间就放松下来。 “专门为我打造的?”易无量一边欣赏美丽的花朵,一边询问李吉。 李吉嗯了一声:“第一次种花,养死了许多株。不过现在已经熟悉了种植的方法,它们一直能很好的开到冬初。等冬天来之前,我还打算移栽一棵梅花树进来,到时候咱们树下煮酒赏花,一定很美。” 易无量承认她被感动到了。 “能认识你真好。”她发自肺腑的说道。 李吉露出两排大白牙:“我也这么认为。” “我带了两壶好酒,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好!” 第73章 密室杀人 在焦急的等待中,禹国学子迎来了放榜日。阴蠡两日前已经送来易无为一榜二甲的消息,所以整个左相府都没人前去贡院门口看榜。这两日,左相府外面看起来平静如常,内里却异常热闹。易无为收到了家人们的贺礼,一夜间从小有家资变成腰缠百贯。宴席也摆了好几轮,请了相熟之人一起庆贺。 同样是这几天,易无量也收到了墨时君的消息,他成功考入知悔书院,七日后就要去书院报道。考虑到他离开后无人照顾盲童、妇人以及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墨时君询问是否要在书院旁租个院子给她们住,自己也可以休沐下山教他们读书写字。 易无量让墨时君安心读书,转天她将她们送到了自己的庄子上。那里墨时君的母亲还在养病,如今病情已好转,有妇女与孩子陪伴,也许对她的病情也有帮助。至于读书,公益讲堂快建好了,以后那里就是孩子们的学堂。 孩子们有了去处,墨时君也安心前往了知悔书院。 这天,易无量正在探春楼研究新的设计图纸,突然就听到浅喜匆忙的脚步声。易无量有种不好的预感,从早晨其她的左眼就一直跳。 “掌柜,出事了。” 易无量很平静:“该来的总会来,咱们不是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浅喜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将刚刚打探来的消息转述给易无量:“咱们的一位低阶会员死了。死者是一位正五品官员的次女,经常来咱们这里买首饰,都是买成品,从未定做过。” “什么时候死的?怎么个死法?” “昨天夜里就死了,被人用咱们家的簪子割开脖颈,血枯而亡。” 这么直接?易无量设想过许多被害的情景,可这么直接的她却从未考虑到。果然,事情永远不会按照人们的预想发生。 “有查到凶手线索吗?” 浅喜摇头,眉头皱的更紧:“凶手在现场留下一句话:凡买探春楼首饰着,必杀之。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来退订单了。” 易无量让浅喜先下楼:“如有人上门退单要全部应允,有人来退还已购买的首饰,也按照原价退款。你带着楼的应声将此事挨家挨户告知所有会员,并将可以退还首饰的消息传达给她们。” 浅喜震惊的看着她:“掌柜的,这是要关门?” 易无量笑道:“自然不是。如今的形势不利于我们,以退为进才是最好的选择。” “无量!无量!” 楼梯口传来史季的声音。易无量示意浅喜快去,自己起身将史季迎了进来。 “你知道了?”史季的脸色很不好。 “我没想到他们这么直接。” “我也没想到。”史季气的锤了下扶手:“这样反而不好解决。” 易无量将自己的处置方法告知与他:“目前账房里的钱够应对会员退货退款,但如若周家、廖家等提前上门收货款,可能就吃紧了。” 史季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不够再找我。” 易无量接过,与自己的私房钱放在一起交给浅喜。浅喜楼上楼下的跑,满头大汗。易无量叮嘱他:无论何时都要从容不迫,只要你不紧张,紧张的就是对手。 送走浅喜,易无量看向史季:“对于你我两家,钱不是问题。对方也许就是清楚这一点,才选择直接从名声上下手。十月祭典在即,我们要在祭典前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怎么打?” 易无量笑道:“我哪知道,还得先熟悉案情才行。” 她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份资料:“这是死者的基本信息,咱们得好好认识一下这位五品官员的次女,以及她的家庭。” 阴蠡抵达探春楼时,史季与易无量正在仔细研读死者信息。他们已经知晓死者名为叶忆草,监察部门里的普通监察使叶广川之女。而叶广川是监察御史付嗣校的下属。叶广川府里人丁稀少,他只有一位夫人马程程,未曾纳妾。这位夫人诞有四女,死者叶忆草排行第二,其他姐妹从长至由分别是叶忆慈、叶忆萱、叶忆妙。 “马程程生不出儿子,为何叶广川不纳妾?” “因为他们家主家永远都生不出儿子。” 阴蠡解答了易无量的疑惑。易无量回头,这才发现阴蠡居然来了。 “你是不是从刑部来的?” 阴蠡点头:“去了解了一下案情,顺道查看了尸体。来的路上我碰到了你二哥,他被提前叫去刑部当差了。” “可我二哥还没跨马游街呢。” 史季无语:“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还有心思担心你二哥游不游街?” 易无量耸耸肩:“事情已经发生,担心是没有用滴。” 史季看向阴蠡:“王爷带什么消息来了?” 阴蠡坐到案几跟前:“叶忆草昨夜晚膳后一个时辰被刺死,死的地点就在她自己的小院。据婢女口供,期间并未看到有人进入叶忆草的院子,也没听到院子里传来求救声。叶忆草死的很安静,很迅速。” “现场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除了死者倒下的位置,整个房间特别干净,连门也从里面关上的。院子里的婆子丫头都说没有察觉到异样。” 易无量脑海中浮现一个词:“密室杀人。” “密室杀人?”史季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易无量点头,脸色不太好起来:“密闭空间,干净的案发现场,死者离奇死亡,无目击证人……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为何?只要是凶杀案,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说不定还是自杀呢。” 阴蠡否定了史季的猜测:“并不是自杀。叶家四姐妹还相约明日游湖,主意就是叶忆草提出的,如果她要自杀,就不会安排后面的行程。而且刑部初步调查结果说明,死者到底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血液流下的轨迹也有一部分缺失,伤口的位置也不是自己能造成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她是被人杀害。”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易无量深吸一口气:“我们遇到了一个很棘手、极其聪明的凶犯。” “怪不得他们会正面对付我们。” 史季此刻也感觉到棘手。 “高智力的犯罪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去理解。看来我们得从另一个方向寻找解决方式了。” 阴蠡将她半搂进怀里,轻拍她的肩膀:“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说。疾风营的兄弟们也都是你的后盾。” 易无量抬头冲他甜甜一笑:“目前确实有一件。” “你说。” 易无量的眼神从两个男人身上扫过,沉声开口:“我想请一个人出马。” “谁?”两人同时问道。 易无量小声说了个名字,阴蠡与史季同时拒绝。 “绝对不可以。”阴蠡的声音已经没了温度:“召唤恶魔的下场就是被恶魔吃掉。他来自于地狱,是吃人的恶鬼,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易无量有些泄气,她虽然没抱希望,可当面被拒绝还是难掩失落。 阴蠡轻声哄她:“你无非是想找一个同样聪明的人来追查此案。我与史季、你大哥都认识很多人,肯定能找到符合你要求的高手。” “嗯。”易无量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们是无法理解的,只有恶魔才能对付恶魔。这是她从无数真实的案件、影视剧里发现的规律。 如易无量所料,当天来退首饰的人非常多。不过都是一些有钱的商贾子女以及官职较低的官眷。高门大户一般不会迅速作出反应,一是府上有安保人员,想出事并不容易;二是他们会考虑后续的关系,除非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割舍重要的人脉。浅喜应易无量要求,态度极好的将钱财退给会员们,并且安排人收好退还首饰,登记入库。 探春楼门口,薛婉淑挽着一位长者的胳膊:“怎么样?还满意吗?” 长者点头:“沉着冷静,以退为进,很好。” 薛婉淑得意:“那是,无量可是我的女儿,自然差不了。”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愿意当她的外祖父,房申年还不同意呢。” 薛雷放下帘子,吩咐道:“走,咱们做长辈的也不能袖手旁观,该活动活动关系了。” “父亲要做什么?” “无量订购了周家的金子、廖家的珠宝、江家的木头,这些花销都不小,咱们帮忙托上几日,让她少些烦心事。” 薛婉淑笑着枕在父亲的肩膀上:“我爹真好。” “你才知道?哎。”他叹了口气:“你要是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爹!”薛婉淑不满道:“咱说好不提这事儿了。” “好好好。不提,不提。” 连着好几日,探春楼人满为患。随着事件传开,又经过’有心人’发酵,恐怖程度越来越离谱。易无量一律笑脸相迎,亲自将退款归还给会员们,还派人保护她们回家,引得路人以为探春楼的掌柜疯了。 风满楼的熊掌柜对着前来退钱的人啐了一口。“胆小鬼。” “可不是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有人针对探春楼,有什么好恐慌的。”许士安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跟着附和。 卫子胥则叹息道:“她们也是没有办法。” “咱们能做些什么呢?我看易掌柜今日消瘦不少,本就瘦的跟猴似的,现在快成骨头架子了。” “咱们把彩票分站点的事情多承担些,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第74章 突如其来的亲吻 探春楼过去有多门庭若市,现在就有多门可罗雀。 廖真言站在风满楼雅间,摇晃手中折扇,心情异常畅快:“爹老说我本事不济,连个女人都比不上。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 他身边的男奴一脸谄媚:“公子自然是商界这个。”他竖起大拇指:“之前不过是您没把那丫头当回事,不愿意搭理她。现在您把探春楼直接干趴下了,整个府里,谁还敢看轻公子您。” 廖真言丢给男奴一锭银子:“再去添壶酒,剩下的赏你了。” 男奴开心的接过,嘴上谢着赏,心里却骂道:能剩下个屁,死抠门。 这次探春楼卷入的案件廖真言就是策划人之一,他是廖府有名的无能嫡子,因此次献计有功,受到其父廖秉弓夸赞。他美滋滋的坐在窗前喝小酒,吹小风,幻想起自己成为下一届家主的样子。 右相府。倪启哲正在听下属汇报案件进展。忽听外头传来哭声,顿觉头痛。 “相爷,大小姐又来了。”管家三药门外禀报。 倪启哲看了眼下属,无奈道:“你先去侧室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下属识趣离开。出门时与眼中红肿的倪姝擦身而过。心中冷笑:一人无能累死三军。他们作为右相的左膀右臂,打心眼里不待见蓝如珏与其一双儿女,若是先夫人在,他们一定联手弄死这三人。 倪姝哭哭啼啼进了倪启哲的书房,一进门又跪下了。 “父亲,女儿真的不想嫁给那个穷酸王子,求您帮帮女儿。” 还是如前几日一样的台词,倪启哲耳朵都起茧子了。 “姝儿,你已在众目睽睽下失了身,米汗王子就是你最好的归宿。” 倪姝泪眼婆娑:“这都是她们陷害女儿的……” 倪启哲不想再听一遍她丢脸的过往,冷声喝止:“别闹了,去你院子里好好待着,十月祭典结束后你便随米汗离开。” “父亲!”倪姝惊呼:“女儿这些年做的如何您是看在眼里的呀,说丢就丢,是不是太过无情……” 啪!上好的砚台就这样碎了。倪启哲指着倪姝的鼻子小声骂道:“你还有脸说!这些年你跟着阴弦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穷书生厮混,身子被破了多少次不用为父帮你数;你与付筠岚几人到处惹是生非,虽然都记在别人头上,可哪个官眷不知道你也参与其中,若非为父是右相,你觉得有几个好人家会娶你过门;还有,疾风营里给宁王下药的事提前与为父通气了吗?为父都算计不过的宁王你是怎么觉得自己可以的。不是为父小瞧你,你连易无量一半的聪慧都没有,还整日想着嫁给王侯将相,醒醒。” 连珠炮似的骂完,倪启哲感觉胸口的闷气终于吐出去。 “别再闹了,回去。米汗终归是一国王子,配如今的你已绰绰有余。” 倪姝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走出父亲书房的,等她再次回过神时,已经站在蓝如珏面前。她看着给自己出主意的母亲,情绪彻底崩溃,嚎啕大哭。 蓝如珏上前拥住女儿,双眼通红:“既然指望不上你父亲,咱们就只能靠自己了。姝儿,母亲问你,如果母亲能让你留在禹都但要低嫁你愿意吗?” 倪姝哭声戛然而止,愣愣的望着蓝如珏:“母亲,你真的能做到吗?” 蓝如珏用帕子给她擦眼泪:“你只说愿不愿意。” “女儿……能告诉女儿下嫁的是谁吗?” “杨澈。” “那个跛子?!” 倪姝惊呼,蓝如珏感觉捂住她的嘴。 “他是现任杨家家主,自小爱慕于你,只有他会毫不嫌弃的接受你,也只有他能让你父亲改变主意。” 倪姝胸口揪疼,一口气没缓上来晕了过去。 右相府哭声连连,左相府唉声阵阵。易无量的银子入不敷出,如今还要出一笔抚恤金给叶忆草,她感觉自己已经成了没毛的公鸡,再铁也被拔光了。 “二哥,能让武大人使点劲吗?妹妹现在换身衣裳就能去要饭了。” 易无为好不容易休沐一日,被易无量逮住大诉苦水。 易无为为难的看着他:“武大人比你还着急。这十来天干脆在刑部,日夜埋首在案子里,绞尽脑汁。你若见了他那一嘴的水泡,也不好意思再催他了。” “同是天涯苦命人呐。” 易无量仰天长叹,抱着刚出炉的烧鸡往半掩院走去。 次日,休沐结束的易无为返回刑部。易无量打起精神前往探春楼。她前脚刚至,后脚阴蠡就到。 “无量。” 易无量见他身后跟着一个陌生人,好奇起身相迎。 “这位是?” 阴蠡介绍:“子玦的朋友万笙,破案高手。我带他来见你一面,一会儿他将以武司宇府上客卿的身份进入刑部,助他破案。” 万笙对易无量行礼:“见过王妃。” 易无量拦住他行礼:“千里迢迢相助之情,无量万分感激。无论结果如何,这份情我都会放在心上,他日有需要之处,必会鼎力相助。” “王妃言重了。都是朋友,应该的。” “可有落脚之处?” 阴蠡道:“在我府上。” 易无量扯住他的袖子:“那你保护好他。” “安心,俞哲会安排好一切。说起来你应该感谢俞哲,听到你出事,他第一时间修书给子玦让他帮忙找能破案的人,这才有了万笙千里相助。” “俞哲真是我命中的贵人啊。还有秋子玦,虽然是看在俞哲的面子上,可最终受益者是我,也得好好感谢他才行。还有万笙你。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感谢你们。” 万笙笑道:“等案件结束后,自有大把的时间让王妃感谢。眼下破案在急,还是优先解决正事要紧。” 易无量点头:“说的有道理。” 送万笙至一楼,易无量让浅喜给打包了好几大袋的奶茶交给阴蠡。 “就说是万笙请的。” 阴蠡笑着点头,突然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易无量愣了:“你干什么?!” 阴蠡没搭理她,领着万笙离开了。 “掌柜的,你被占便宜了。”浅喜小声提醒。 易无量脸涨红,瞪了浅喜一眼:“会不会说话,是我占他便宜,笨嘴。”说罢,她匆匆往楼上跑,中途还绊了好几下。 阴蠡突然间的亲吻,将易无量从案件的泥淖中拉出。那个羞耻的画面反复出现在她脑海,怎么都忘不掉。不过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太久,残酷的现实终究还是戳破她的粉红泡泡,着眼当下困境。 “老头,你知道近几年杨家都搜罗了哪些能人异士吗?” 易无量坐在房申年旁边,给他剥橘子皮。 房申年哼了一声:“都是些杂碎而已。” “可就是这些杂碎让您孙女挣不到钱,还背上间接杀人的恶名。等这次案件水落石出后,我定要让那些杂碎付出代价。” 有仇必报,房申年很满意。 “杨家曾经是个江湖团体,因为饥荒聚集了一群能人异士,专门抢劫官府与富商的镖队。起初他们还算正派,不伤害普通百姓,还救了不少闹饥荒的难民。可随着队伍越来越大,人越来越杂,这个团体的性质就变了。发展到现在,他们完全沦为了倪启哲的走狗,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听说新一任家主杨澈是个手段狠毒之人,天生残疾性情扭曲,他搜罗的人肯定与他有相似之处。臭味相投的道理到哪都是适用的。” “越是这样我们所面临的情况就越糟糕。叶忆草已经死了,下个受害者还远吗?” “叶忆草查的如何?”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很普通的一户人家,家庭和睦,关系融洽。而且叶忆草的性格很好,人人都喜欢她,所以听说她被杀害,好多人都去悼念……” 好多人都去悼念?凶手会去吗?如此张扬的凶手,难道不想看看自己的杰作?易无量脑袋灵光一闪,扔掉橘子皮火速跑进房申年的书房。 “你疯了?”被扔了一身橘子皮的房申年跳脚。 薛叔想笑不敢笑。 书房里传出易无量的声音:“也许有个办法能突破眼下困境。” 她刷刷刷的写了张纸条塞进信封,火速跑出来递给薛叔。 “帮忙跑一趟刑部,以宁王的名义交给武司宇。” 薛叔知道事情紧急,接过信脚步匆匆的朝府外走去。 “薛叔要亲自去送?” 房申年哼了一声:“不然呢?我去?” “老头,找几个下人。十月祭典就要来了。这是一场持久战,我们都需要足够的帮手。” “再过几天会有人来的。都是曾经的老人,用着放心。” “你找了一堆老头?” 房申年直接给她一巴掌:“屁的老头,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当年跟着老子打过仗的。” “吓我一跳。以后说话清楚些,让人误会。” 房申年暴力了,抓住易无量一顿胖揍。 易无量嘿嘿直笑:“舍不得,一点都不疼。” 房申年心疼的将她拥进怀里:“你和你母亲真像,外祖父一时间都分不清了,以为荷清又回来了。” 他的声音让易无量泪目,她抱住这个可怜的老头,哽咽道:“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第75章 死人脸 武司宇收到纸条时,司马游与万笙也在场。三人都是破案高手,瞬间明白了’宁王’想要’钓鱼’的用意。商议一番,觉得此计可行,拍案敲定。 “幸好黄旺还在府里反省。” 武司宇无比庆幸此案没有黄旺参与,倪启哲的人不应该再出现在刑部内,该给他换个地方了。思考片刻,他草拟一份奏折,命人悄悄送进夜晨殿。 始终关注武司宇动向的司马游见有密奏被拿走,大概猜到里面的内容。他试探道:“要不要把万笙招进来,顶替黄副主司的位置。” 武司宇叹息:“此人志不在此,勉强不来。” “让易无量出马试试?” “别。我怕她把人给劝走。” 两人相视一笑。万笙从门口进来:“已经派人通知叶家,他们今晚就会将叶忆草的尸体抬回去。另外叶广川来了,我让他进来。” 想要’钓鱼’离不开叶广川的帮助,他为女报仇心切,正好可以利用。 叶忆草尸身回府的消息’不胫而走’,还有叶广川要为女大办丧事的事情。 廖真言亲自斟了杯茶递给对面的人,手指不小心与他触碰。他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淡定的说道:“想必会有许多人去悼念她,现场一定热闹非凡。” 对面的人将茶杯推到一边,阴恻恻的怪笑。笑声很可怕,只有深夜的乱葬岗才会传出如此瘆人的笑声。 “到时候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廖真言笑着符合:“自然得去见识下兄台的杰作。” 那人走后,男奴颤颤巍巍的从屏风后面走出。“大少爷,那人是不是没有……脸……” 廖真言嫌弃的擦拭着手指,看也不看男奴:“想知道你直接面对他不就好了吗?” “奴才害怕,实在没勇气看他。” “废物。就是因为你们没用,本少爷才在府里抬不起头。准备好后日去祭拜叶忆草,咱们好好见识下江湖活死人的本事。” “是。” 叶忆草的丧事办的很隆重,前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除了叶家亲戚、叶广川的同僚,还有叶忆草的诸多朋友。万笙是生面孔,他扮做叶府下人守在灵堂内’帮忙’,顺道观察每一位走进灵堂的客人。 一连两日,都没有发现怪异之人。他都要开始怀疑易无量的判断了。直到第三日入夜,一股阴风刮进灵堂内,他才感觉到有东西靠近了。 万笙靠着棺材旁边的一根柱子假装睡着,但眼睛却睁开一条缝隙。 “居然是个睁眼睡觉的。” 一个身穿婢女服侍的男子靠近他,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突然,一张可怕的鬼脸与他面对面,阴森恐怖的眼睛盯着他,让他差点尖叫出声。他看到了一张死人脸!要不是眼睛只睁开一条缝,对方肯定会察觉他骤然紧缩的瞳孔。 “真睡着了?” 活死人抬手在万笙眼前晃了晃,确认对方真的睡着,才起身朝棺材走去。 “叶忆草。”他嘴里念叨着死者的姓名:“死在爷的手里你应该感到荣幸,搞这么悲伤做什么。来,爷给你画个脸,明日出殡好看些。”他从怀里掏出乱七八糟的工具,在叶忆草的脸色涂涂画画,时不时发出诡异笑声。 一刻钟后,另一位婢女来换职。 万笙再次瞳孔紧缩,生怕她尖叫出声遭遇不测。就在他准备起身护住婢女时,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婢女看着坐在棺材上的人没有丝毫惊慌,而是不满道:“小梅,你快下来,让老爷夫人看见你这样会责罚你的。” “我就检查一下二小姐的遗容有没有被破坏,又没干坏事。” “别看了,赶快去休息。记得一刻钟后让人来替我。” “知道啦。” 那人从棺材上跳下,与婢女擦身而过,消失在门口。 此时,万笙猛然睁开眼,顾不上与婢女打招呼,迅速朝门外追去。他不敢追的太近,每次都只能看那人的背影,或者转角留下的一片衣角。直到他堂而皇之的走出叶府,才停下脚步,将继续追踪的任务交给俞家刺客。 回到灵堂,他询问婢女:“刚刚你看到了什么?” 那婢女一脸不解:“没什么呀?” “小梅的脸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并没有啊。她和平日一样,没什么变化。” 万笙眉头皱的更紧。他顺着方才的路线找到与那人打过照面的下人,所有人都口供一致,确定那人就是府里的小梅。万笙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身体忍不住打寒颤,鸡皮疙瘩遍布全身。 第二天,易无量被阴蠡带至刑部,由易无为亲自引进议事厅。厅里是易无量熟悉的几人:武司宇、司马游、万笙,易无为。只有他们在,易无量放松许多。 “是宁王告诉你们纸条是我写的?” “是你的字迹暴露了你的身份。” 易无量恍然大悟,当时太着急了,用了自己惯用的瘦金体。 “有什么新发现?” 万笙将自己昨晚的经历复述了一遍,并且将俞家刺客更丢那人的事情一并告知。 “死人脸?” 除了万笙,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这段经历,全都露出震惊之色。 “没错,我敢确定那就是一张死人脸。脸皮还不完整,有的地方还有红色血肉裸露。” 易无量忍不住抖了一下,太可怕了。但她脑海里一直盘旋着那个疑惑:为什么叶府的人认定他是小梅,难道他们集体瞎了…… 万笙昨夜思考了一夜,将自己得出的结论告知几人:“虽然此事很诡异,可也并非无法解释。就拿叶府无人察觉异样来说,就算是易容高手也做不到让所有人都认错。所以,问题肯定出在叶府的人身上,而不是凶手。我昨晚仔细想过,也许凶手在叶府的膳食里放了让视觉混淆的东西。” “也许不是视觉。”易无量顺着他的思维道:“单纯通过药物控制眼睛,做不到选择性区分。也许是混淆的是脑子。” “有道理。”万笙赞同。 “有派人调查叶府饮食吗?”武司宇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问道。 万笙点头:“已经派人去了,但希望不是很大。凶手不会留下明显的把柄的给我们。我们现在需要找个人脉广的人去江湖上调查,有没有这样一号人,长着死人的脸、善于用药的人。” 易无量看向阴蠡:“咱们有认识的人活跃在江湖上吗?” 阴蠡点头,不过他没有直说,而是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这件事情交给本王,短则五日,长则十日,必定给你们一个答复。” 武司宇提醒:“务必要快,否则第二个受害者就该出现了。” “如果是这样,叶忆草密室被杀案就可以解释清楚了。”易无量插话。 万笙点头,可依旧为难道:“即便我们猜出其中逻辑,但没有有力证据很难让人信服。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仵作与医正,看他们能否从叶家膳食中提取出有利的证据。” 易无为神情严肃:“现在我们要与时间赛跑。最理想的状态是在第二个被害人出现之前找到凶手。” 司马游叹道:“但按照目前所掌握的证据,很难。” 易无量想了想,突然说道:“与其等凶手自己动手,不如我们引导他动手。” “你想放诱饵?” 阴蠡还是比较了解易无量的,她应该是不想看到第二个受害人出现,想要主动出击。 易无量嗯了一声:“现在有九成的会员已经退货退款,剩下一成都是很有身份地位的人,凶手不会对她们下手,风险太大。所以,我们需要像叶忆草这样的诱饵,看起来’微不足道’,却也不能随便杀之,既能引发百姓关注,打击探春楼,又能满足凶手想要展示自己的虚荣心。有这样的目标出现,凶手会按奈不住想要动手的。” “可去哪儿找愿意配合的人呢?” 易无量的探春楼如今与命案牵连,官眷躲还来不及,怎会主动送上门。众人沉默,谁都想不出对策。易无量自己也很泄气,感觉唯一的小火苗被掐灭。 “与其坐等,不如我们亲自去问一问。” 易无量觉得阴蠡脑子肯定坏掉了,这可是送命题,谁会答应。 阴蠡小声提醒她:“还记得梁闻俪吗?当初她敢站出来与太后作对,难保没有人会站出来与恶鬼斗一斗。” “你是说叶家姐妹?”这倒是有可能。 阴蠡补充道:“官场盘根错节,是敌是友瞬息万变。但有一点不会变……”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经过一番思考,易无量决定冒一次险。她与阴蠡先是密会了叶广川,将刑部讨论的结果告知于他,让他回家慎重考虑。隔天,他们就收到了叶广川的答复,家中长女叶忆慈愿以命相试。妹妹的死让叶夫人、叶家姐妹痛不欲生,她们对凶手充满恨意,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只要能抓住他,姐妹们敢以命相搏。易无量佩服她们的勇敢,几度落泪,向叶广川保证会护她们周全。 叶广川望着天上的乌云,背影怆然。 “我叶某人半生本本分分,换来的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既然老天无眼,斗一斗也无妨。” 第76章 要不让我当诱饵吧 仵作与医正没能带来好消息。他们检测了叶府的厨房、泔水桶、粪便池,能想到的地方都验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与致幻有关的药物残痕。万笙让仵作与医正查阅典籍,从典籍中寻找蛛丝马迹。自己前往慈济堂,寻找易无量口中的白老先生。 万笙由堂内小童引至后院,报上易无量名讳后,白鹤请他入屋一叙。 “见过老先生。” “你和易无量是什么关系?” “朋友的朋友。” 白鹤哦了一声,请他入座。 “你找我何事?” 万笙道:“老先生可知一种能使人产生视觉幻象的药材吗?明确来讲,就是我站在您面前,只不过穿了身药童的衣裳,梳了药童的发髻,您便将我错认为慈济堂的某位药童。” 白鹤抚须,眯着眼睛回想。片刻后,他食指在茶水杯里沾了点水,在破旧的木案上写了个字:菇。 万笙眼睛一亮:“敢问老先生可能判断出是哪种菇?” 白鹤摇头:“具有致幻效用的菇种类很多,需要仔细查阅资料,对比病症,才可逐一排除确认。老夫年纪大了,只能提供方向,查找你们自己去做。” 万笙起身,对白鹤深鞠一躬。随后迅速起身离开。 药童探进脑袋:“师公,您帮他,会不会遭来不测?” 白鹤扭动了下僵硬的腰肢,“哪里是帮他,是帮你们的易姐姐。” “他是刑部的人?” “不是。刑部的人身上有死人味道,他没有。” “那就是易姐姐找来的帮手。” 白鹤将茶水泼向药童:“汤头歌背熟了吗?” 药童一听要考教,拔腿跑了。 案件的事情易无量帮不上忙,探春楼又没有生意可做。她决定先将公益讲堂开放。由于自己还牵扯命案,讲堂以知悔书院的名义宣传,并很快就成为禹都百姓最新的话题。 知悔书院的书生站在公告栏前,张贴海报。海报是易无量亲手设计,告知了讲堂的具体位置、讲师资源、开课时间等信息。因为许多百姓不识字,易无量特意在最显眼的位置画上地图,并且以可爱的小图标标识方向、定位周边。百姓可一目了然,不用拿图就能找去。 “讲堂会不会太偏远了些?” 书生是易无悔选派而来的,专门给易无量打下手、跑腿。 易无量则道:“本来就是为贫困学生开设的,靠近普通百姓的生活区再适合不过了。”她很满意现在的讲堂,因经过特殊设计,站在讲台上说话,声音能回荡在整个楼内,无论是那个角落的学生,都可以听清先生的讲话。 “第一期的讲师胡归容老先生何时到禹都?” “快了,再过两三日就能到。而且胡先生的讲义已备好,不会耽误上课。” “第一堂课很重要。胡先生教授的治国之道完全是根据考试而设计,千金难求。如今开放,定会吸引无数学子前来听讲,让公益讲堂名声大噪。” 书生不解:“这件事明显吃力不讨好,您为何还要坚持做?” 易无量看向书生,他应该是刚入学知悔书院的新生,与墨时君同级。脸上写满稚嫩的愚蠢。 “你懂个屁。公益讲堂也是能赚钱的,而且赚的不会比其他生意少。” 书生惊讶,公益还能挣钱? 易无量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慢慢学。” 书生不情愿的嘟囔:“我娘说了,不能拍头,会变笨。” “你娘说的话不准。你现在就很笨,多拍一拍说不定还能挽救。” 公益讲堂的热度随着第一讲结束后再次被拔高一个层级。没有人知道讲堂背后的老板是易无量,所以溢美之词全部都贡献给了知悔书院。 “差不多那人也该行动了。”易无量小声说道,她坐在探春楼的工作间,认真制作手里的作品。阴蠡陪在她身边,给她递工具,剪金线。 阴蠡嗯了一声:“城里的百姓都在讨论公益讲堂,他的’杰作’逐渐被人淡忘,作为一个’病入膏肓’之人,他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会选择我们的诱饵。只有三个人,钓鱼的嫌疑明显。” “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抹黑探春楼,让你名财两空。其次才是满足自己杀人的欲望,变态的虚荣。单冲前者,他选择我们的诱饵的几率就很大。更何况我们几乎收回了所有的饰品,他去别的地方是找不到符合要求的凶器的。” “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她枕在阴蠡的胳膊上,让自己有片刻的放松。 “我家那位大金令查的如何了?有消息传回来吗?” “易无悔还在搜寻右相隐藏的私兵据点,恐怕要费些时日。” “到底是什么样的死人脸呢?我也很想见一见……要不让我当诱饵。” 阴蠡抬手拍了她脑门一下:“胡闹。” 易无量被拍的不高兴了,决定将脸上的油都蹭到他的锦缎上。 夜里,俞家守在易无量身边的刺客换班返回。其中一位刺客去了俞哲的房间,将一个扁长的盒子交给他。 俞哲抽出盒盖,露出里面的字条:礼物。拿开字条,盒子里赫然躺着一对琉璃种翡翠玉佩。琉璃种在现代也叫玻璃种,是玉石中档次最高的,很稀有。这样好的料子易无量也不多,但为了感谢俞哲与秋子玦,就算是都送了她也不心疼。 “她有说什么话吗?” 俞哲抬头看向下属,男子恭敬回道:“易掌柜说,石头不是重点。重点是石头下面的两枚同心结,寓意永结同心,白首不离。赠予少爷与秋公子。” 原来这个奇怪的结叫同心结。俞哲嘴角上扬的更厉害,他小心翼翼的将其中一枚拿出挂到身上,然后修书一封放进盒中,盖好后还在盒子上写了’亲启’二字,足见他对此物的重视。 “加急送去。” 男子应声接过,小心捧在手里,规规矩矩的离开了。 入夜,一道黑影走在大街上。他身材矮小,披着黑色的斗篷,在阴影中穿梭前进。拐进一条巷道,敲开一扇木门。 “主人在吗?” 开门老妪点头:“正在等您。” 黑衣嗯了一声,朝唯一亮灯的土屋走去。 “主人。”黑影一进屋就脱掉了斗篷,露出里面阴森可怖的死人脸。 “你来了。”屋内破桌前坐着一个样貌俊美,气势十足的男人。他双腿分开,两只手分别撑在膝盖上,一高一低,正是杨家新一任家主杨澈。 活死人走到他身边坐下:“主人,是不是该加点筹码了。这几日已经没人再关注叶家的案子,都在讨论公益讲堂的事情。再这样下去,右相大人的命令怕是达不成了。” 杨澈冷笑:“达不成又如何。如今杨家已不再完全依附倪启哲,即便没有他炽国也会源源不断的送来银子,求我们办事。只是没有找倪启哲直接索要更方便而已,不必太过在意。” 活死人是真心佩服杨澈,忍不住感叹:“杨家能走到今天这步,全是主人的功劳。老家主死得早,但也死得好。” 杨澈眼中泛起浓浓的腥稠,提起那个男人,他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不提他。说说案子。新出现的三个女人明显是对方的诱饵,我建议你换个人选下手,以免中了圈套。” 活死人拒绝道:“那样就不完美了。” “保命要紧。” 活死人笑道:“我这条命没有可保的价值。只要能为主人办事,就是它最大的价值。而且对方设了套我也不怕,他们是抓不住我的。” 杨澈提醒道:“莫要小瞧对手。” 活死人从怀中摸出一物:“我这么说自然是有底气的。主人您看,小的已经将鹿迷菇制成粉末了。现在无需投入饮食,在空气中随便撒一把就能让他们陷入幻境,分不清敌友。” 杨澈往后撤了撤:“拿远点,我可不想对着一张死人脸做出看美人的表情。” 活死人哈哈大笑:“这个量还不足够,吸入的方式不比饮食,量大些才能立即见效。动手那日我会准备一大包挂在身上,随用随取。” “会不会留下把柄?” “不会。随风而逝,查不出什么的。” 杨澈叮嘱:“那你自己小心,别网费我救你一场。” “主人放心,结果一定是完美的。” 杨澈还是有些无语。活死人身上处处是缺陷,可本人却是一个追求极致完美之人。他太矛盾了,就像当年他救他的时候,他站在火海中,被火蛇缠绕却毫无反应,还在认真摆弄养父母一家的尸体。嘴里振振有词:你们不是喜欢一家人整整齐齐吗?我帮你摆整齐了。 “主人,我听说蓝如珏想让您娶她女儿。” 想起倪姝,他觉得惋惜:“蓝如珏不想让女儿远嫁,可以理解。” “可右相大人不会同意。” “所以才找上我啊,让我去找倪启哲谈判。” 活死人斗胆问了句:“那您会答应吗?倪姝小姐当年……” “当年我什么都不是,她看不上我也是正常。如今她破破烂烂,与我这个死残疾正般配。” 第77章 着了道 杨澈同意接手倪姝的消息传回给蓝如珏后,她顿时轻松不少。只要儿子女儿能留在她身边,她就有办法将倪启哲的东西全部弄到他们名下。至于倪砚泽,他一个字儿都捞不着。 蓝如珏将’好消息’带给倪姝后,对方连一个笑脸都没有。蓝如珏知道她放不下宁王,劝她眼光放长远些。等太后掌握了朝局,嫁给宁王难道还难吗?倪姝这才神色缓和。 “你别小瞧了杨澈。他可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人,手段、心计绝对都是超一流。将来他的地位还会更高,甚至超过你父亲。” “可他是个跛子。” 蓝如珏恨铁不成钢:“跛子怎么了,他又不是先天残疾,不影响你俩办事儿不就行了。” “母亲!” 倪姝脸红的埋怨了一句。蓝如珏见她心情没那么沉重了,也放下心来。 “夫人。大少爷求见。”门口传来婢女的声音。 蓝如珏换上一副高傲的表情,端庄的坐在主位上:“让他进来。” 倪砚泽迈步进屋,懒得看屋里的两人,机械式的传话道:“父亲命我来传个话,可以让廖家行动了。” “知道了。砚鹏还与你一同巡查铺子吗?” “偶尔回来。” 蓝如珏蹙眉:“其他时候呢?” 倪砚泽道:“春香院、桂兰院、合欢楼、康乐坊,几个地方轮着去。” “荒唐,你就不知道约束弟弟吗?你怎么做大哥的!” 面对蓝如珏的质问,倪砚泽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倪砚鹏说了,如今他是嫡子,我这个前嫡子不配管他,让我哪儿凉快去哪儿待着。” “那你就真的放任不管吗?” “没有啊。我想父亲禀报了,父亲方才已经将他禁足,让他好好在院子里反省几日。” 蓝如珏一口老血卡在喉咙,脸气成了猪肝色。倪砚泽不想与这对母女多待,传完话自顾自的离开了。 “母亲,不能再让砚鹏胡来了。难道您不觉得父亲待他不如从前那般疼爱了吗?” 蓝如珏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知道又能怎样,他自己不求上进我们还能强迫他不成!如今我只盼你父亲厌弃倪砚泽,将他赶出府去,这样咱们也就能高枕无忧了。” 转眼间,世间已经跨到十月。又有一宗命案发生。案发现场与叶忆草死时一模一样,被钗割破脖颈,失血过多而亡。 易无量听到消息时第一时间赶去了宁王府。 “又有人死了?” 易无量又是骑马又是跑步,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后别也湿了一大片。 阴蠡见她神色担忧,忙开口让她冷静:“确实死人了,不过这次与上次有所不同。你先别急,坐下来听我慢慢解释。” 易无量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凉茶,大口喘气:“你说,我听着。” “昨夜死的是一位武将’嫡女’,不过是个假冒的嫡女,真正的嫡女早被我们掉包,如今活的好好的。” “那替她死的人呢?” “是一个罪大恶极的死囚,死不足惜。” 易无量肩膀一松,整个人瘫倒在软榻上:“还好,没有害死无辜之人。” 阴蠡嗯了一声:“不过对外还是会宣称武将嫡女死亡。这样凶手才能放松警惕,给我们可趁之机。” “万笙不是说这次布置万无一失,为何还是没抓住凶手。” “凶手这次更换了’投毒’方式,众人没有准备,所以着了道。这次连万笙也着了道,亲眼看着凶手离开,却不知道谁是凶手。” “你给我细讲讲。我忙着讲堂的事情,近期都没好好关注过案情。” 阴蠡事无巨细的将过程讲给易无量。原来案发前两日他们便收到了易无悔的消息,得知杀人凶手很可能就是江湖上新晋的杀人魔活死人。此人曾经因杀死养父母一家被通缉,隐入江湖后彻底销声匿迹,直到近期才出现。 活死人重现江湖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自己做杀人生意,因手法诡异不留把柄,短期内接了不少单,不知道对付易无量是接了杨家的单还是他们原本就有关系。 昨天夜里,那位武将家中突然传来婢女的尖叫声,因家中早有布置,所以守在院中的各方势力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当时死囚已经被杀,倒在血泊中。活死人则堂而皇之的站在院子里,欣赏府上下人分不清谁是凶手的惊恐表情。 不过后续发展没有按照他的预想,他暴露了。之所以会暴露同样是因为他更换了投毒手段。刚刚抵达嫡女院落的婢女没有吸入鹿迷菇粉末,一眼就看到那张恐怖的活死人脸,尖叫一声后直接晕死过去。 等万笙在内的各方势力赶到院落时,空气中尽是细小粉尘,他们很快就进入了幻觉。院中每一个人都是熟悉的面孔,根本无法辨别出凶手,最终让他’大摇大摆’的逃走了。 为此,万笙自责不已,自己去刑部大牢领了十鞭子。 易无量听后沉默许久,随后走到阴蠡的书案前写写画画起来。 阴蠡站在他身后,安静的看着。 没过多久,易无量就画好的防毒面具的草图与构造解析。 “让人按照图纸要求尽快制作出面罩,后续一定能用得上。” 阴蠡仔细查看图纸内容,内心震撼。易无量总能给出看似天马行空实则高效实用的设计。设计的产出也不是日积月累逐步成型,而是短时间内一气呵成,即便是天才也做不到她这样的。 “有什么问题吗?” 见阴蠡盯着图纸不说话,易无量以为自己的设计有缺陷。 阴蠡突然将她抱进怀里,低沉的嗓音对着她的耳朵说道:“我拥有了一座宝藏,怕被人抢走,这算不算是问题。” “宝藏?在哪里?能告诉我吗?” 易无量来了精神,侧头与他对视,眼睛闪着期待的光芒。 阴蠡大掌拍了下她的小屁股:“就在这里。” 易无量脑海空白了一瞬,随后整个身体都成了煮熟了虾子,红透了。她没忍住,给了阴蠡一拳,娇羞的跑掉了。 阴蠡捂着眼睛,从未如此后悔教她功夫,手劲儿也太大了。 将图纸交给李立后,阴蠡眼睛周围的淤青开始慢慢显现,不出意外明天肯定是个熊猫眼。 “李立,明日我不进宫了,你去帮我请个假。” 李立不解:“为何?不是说好明日要与陛下讨论十月祭典的事情吗?不去的话陛下肯定要问缘由,我该怎么答?” “就说我被王妃家暴了。” 李立耳朵动了动,凑近阴蠡的脸,果然看到左眼周围有小小的血点。他好想笑,可害怕被阴蠡罚,憋着笑领命告退了。 陷入自责的万笙收到了易无量的礼物——一条特殊的手链。易无为告诉他这条手链是易无量亲手编制,六条彩色绳线编满六字真言,内里还包裹着六根银质的降魔杵,驱邪避害,心灵福至。 万笙将手链带上,幽幽的檀香萦绕在鼻尖,他浮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易无为羡慕的看着他,有些吃醋。 “我借你戴一会儿?”万笙好笑的看着他。 易无为叹了口气:“我还是自己找她要。” “其实你可以表达的更直接一点,也许易无量也是这么希望的。” “我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可每次话到嘴边就说不出口了,怕给她添麻烦。” 万笙轻拍他的肩膀:“下次试着说出口,你就知道是不是麻烦了。我休息好了,你呢?” “我也没问题。” “走,再去现场看看。” “加我一个。” 司马游站在门口,对着两人招手,三人先后离开刑部,朝武将府邸前去。 此时,远在凉州的秋家军大营迎来了一位客人。 “将军,营外有人求见?” 秋子玦正在查看地试图,随口问道:“谁?” “那人自称易无悔,从禹都方向来。” 秋子玦嗖的一下转身,脸上难掩惊喜之色。“快请人进来。”说完他干脆自己跑出营帐,朝着军营门口奔去。 老友相见分外喜悦。秋子玦与易无悔拥抱了一下,都有种恍如隔日之感。 “你怎么跑来了!” “怎么,不欢迎?” 秋子玦大笑:“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一个你,怎么会不欢迎。走走走,去我营帐里说话,咱们好好叙叙旧。” 兄弟二人勾肩搭背,惹得军营里的将士侧目,纷纷猜测此人是谁。 进了大帐,秋子玦命厨房准备酒菜,随后给易无悔斟茶。 “这次来是有任务。” 易无悔点头:“金令已出,要动起来了。” “何时的是?” “九月。” 秋子玦道:“没想到他们会提前行动。说起来你那位妹妹起了不小的作用。” “无量不过是个引线,主要还是他们自己坐不住了。” 此时,账外响起兵卒的声音:“将军,家里送东西来了。” 营帐内两人对视一眼,秋子玦让人把东西送进来,是一个盒子。待兵卒退出,易无悔问道:“谁送来的?” 秋子玦对盒子上面的字迹再熟悉不过,嘴角上扬:“俞哲。” 他打开盒子,将信放到一边,露出里面的玉佩吊坠。易无悔觉得这物件怎么有点熟悉之感,抬手要拿被秋子玦拍开。 “我媳妇给我的,你碰什么。” “不是。我觉得这东西很眼熟。” 秋子玦将玉佩拿起反复端详,看着下面没见过的绳结,好奇问道:“禹都现在流行这个?” 易无悔摇头:“我也是头一次见。” “那你说眼熟。” “我感觉像是无量做的。” 二人都愣了下,同时将目光投向一旁的信件。 第78章 怎么回扎最致命 “你眼光可真毒。” 秋子玦手里拿着打开的信件,对易无悔竖起大拇指:“这都能看出来,不愧是亲兄妹。” 易无悔抬了下眉,很得意:“那是。不过这东西叫什么?” “同心结。寓意永结同心,白首不离。俞哲的已经带上了,他让我也带者。” 易无悔有点不是滋味,拿过书案上的纸笔就要写信。 秋子玦拦住他:“你要干嘛?” “我也想要,给我妹子写封信,让她也做一个给我送来。” 秋子玦有点无语:“你可要点儿脸,这么大人了还喜欢要东西。” “你一个外人都有,凭什么我这当哥哥的没有,不公平。” “你有夫人吗?” 易无悔语塞。 秋子玦拿着信在他眼前晃:“同心结是给夫妻的,你一个单身要什么同心结。” “是这个道理。看来我得抓紧时间给无量找个嫂子了。” 秋子玦将一个核桃递给他:“你还是抓紧时间补补脑子。” 两人在营帐里笑闹成一团,惊得外头的将士兵卒以为将军疯了。他们这位将军可是不苟言笑的资深代表,一年也见不上他笑机会,今天一直放声大笑,怪瘆人的。 十月祭典即将来临,禹都城内的客栈已经趋于住满。在如此热闹的时段,一间名为’自在炉’的围炉小楼生意悄然火爆起来。没人知道它是哪天开张的,也没人听到有谁宣传过这间围炉店,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它已经火了,每天都座无虚席。 许久不曾出门的阴发日日领着朋友在围炉店烧烤,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这家店的老板是谁。但看他卖力推荐的样子就知道对方肯定不简单。 “小王爷,您是不是给这里投钱了呀,天天带我们来。” 阴发指着烤架上的美食:“你们就说值不值得。这吃食,这茶水,这氛围,放眼禹都找不出第二家。” “那肯定。夏季打造冰屋,普通家底可做不到。” “而且奇怪的是,烤花生在这里吃就是比在家吃好吃,你们说为什么。” 阴发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傻呀,我都说了是氛围感。家里你能造出这样的景致吗?家里有我们陪你聊天吗?这里最妙的地方就是自在,人一旦自在了吃什么喝什么都觉得美味。” 阴发的话得到了众人认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话术都是易无量提前写好让阴发背下来的,专业营销话术,要的就是勾起共鸣,养成惯性。以后说起聊天放松的地方,不是大澡堂子,不是酒楼青楼,而是自在炉。易无量似乎又看到了金灿灿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来。 “掌柜的,好消息。” 易无量正在查看彩票分站点与禹都之间的路面情况分析,就听到浅喜激动的声音。 “怎么了?案子有进展了?” 浅喜点头:“万公子他们发现活死人的踪迹了。” “在哪儿?” “城南廖家的一座老宅。虽然他们赶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可廖家被推到台面上来就是好事。” “确实是个好消息……” 易无量的脑子开始飞速旋转:“得好好考虑这刀这么回扎最致命。” 浅喜跟着坏笑。主仆两人都窝了一肚子火,就等转机出现这一刻。 同一时间,廖家的氛围就显得不太祥和了。廖秉弓手持长鞭,狠狠的抽在廖真言的背上,鞭落皮开肉绽。 “不争气的东西,今天老子定要抽死你,以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廖真言的母亲被拦在院外,嚎啕大哭。 “老爷,手下留情啊,她可是你的亲骨肉。” “你住嘴。若不是你放纵他,怎会有今日之祸。” 又是一鞭。 “好你学不会,吸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倒是快的很。平日你自甘堕落也就算了,这么要命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消停点吗。” 再一鞭落下。 “青楼妓馆客栈赌坊选哪个不好,非要往家里的宅子带。这下好了,人家追凶手追到你家里了,怎么解释!说没关系谁信呢!” 这一鞭沾了盐水。 “但凡你有弟弟妹妹一点省心,为父也不至于这把年纪还要操心家里生意,操心廖家未来。” 一直忍着不敢吭声的廖真言顿时怒了:“弟弟妹妹,弟弟妹妹,你眼里只有那几个庶子庶女,何时有过我这个嫡亲的儿子。我变成今日这样,你也脱不了干系。” 见儿子闯了天大的祸还有力气顶嘴,廖秉弓差点怒急攻心晕死过去。 狠狠一鞭子下去。 “老子没培养过你吗?是你自己不中用,还敢来怪老子。你知不知道老子打完你还得去跟相爷告罪,能不能被原谅还两说。若是相爷放弃了廖家,咱们以后都得喝西北风去。都是拜你所赐。” 又抽了一鞭,廖秉弓终于把沾满了血的鞭子扔到地上。 “备车。” 出完了这口恶气,他才能去右相府,否则他真怕扛不住右相的滔天怒火。 次日一早,大街小巷里跑着许多孩童,他们人人手里拿着一叠纸,口中高喊:“重大新闻,特大新闻。高门贵女接连被杀案,真相竟是商人夺利。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看完这篇资深人士分析您就知道了。” 他们的话迅速吸引了一大批人。 “你手里什么东西?” 孩童甩了甩纸张:“资深人士撰写的案件分析,里面有最新的案件进展,一个禹钱您就能拥有一手信息,走过路过不容错过啊。” “给我来一张。” 有了第一个人买,第二个、第三个人也就出现了。不到半个时辰,一百多张的案件分析就全部卖了出去。 “你这招绝了。” 史季趴在窗户上往下望,见人们还在扎堆讨论,心里别提有多爽。 易无量继续手头的工作:“让他们使绊子暗算我们,这次让他们好好体会下名声滂臭的滋味。” “有了这个转机,距离店里恢复生意就不远了。” “恐怕难。活死人一日抓不住,就一日没人敢买探春楼的首饰。” “但至少他不会再作案了。廖家已然暴露,若他继续顶风作案,刑部定会严审廖家上下,到时若是问出点别的……他们自己也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怕只怕活死人逃出禹都城,再也抓不住。” “你放心,如今禹都已布下天罗地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藏好自己,否则必将落网。” 易无量嗯了一声,突然问道:“近期你似乎很忙,在干什么?” 史季坐到她对面,欣赏她制作首饰。 “你哥拜托了我一些事,正好探春楼没生意,便先解决他那边的事情了。” “我哥联系你了?” 史季点头。 易无量停下手中忙碌,盯着史季:“你俩果然是真爱!我哥走了这许久,一个字都没给我传回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忘了禹都城还有个家,家里还有个等待他的妹妹。” 史季啧了一声:“你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还这么粘哥哥像话嘛。” “怎么不像话。我就是八十岁了也得粘着他,谁让他是我哥呢。对嫂子。” “这倒是……个屁,你喊谁嫂子呢。” “你这么帮他说话,还与他有书信来往,不是嫂子是什么。” “臭丫头,你找打。” 眼看拳头就要落下,被一个大掌轻易拍开。 “殴打皇室是重罪。” 阴蠡将人护在怀里,瞪了眼史季。 史季哼了一声:“她还没加过去呢。” 阴蠡趁机亲了下易无量的嘴巴,对着史季道:“盖过章的,已经是了。” 这次阴蠡学精了,怕易无量再重拳出击,悄悄将人的手箍住,让她动弹不得。 “我喊非礼啦。” 易无量通红着脸瞪阴蠡,这人现在蹬鼻子上脸,占便宜没够。得好好给他上上课,普及一下道德教育。 阴蠡一本正经的纠正她:“你我是夫妻,怎能是非礼呢。李立说这叫相亲相爱。” “狗屁。你以后少和他混在一起,会学坏的。” “我觉得他说的挺对的。” 史季插话:“我也觉得。”有仇不报非君子,刚刚易无量戏弄他,这会儿正好还回去。感觉真不错。 “话说你怎么又来了,宫里营里都没事做吗?” 易无量挣脱开阴蠡的怀抱,给他拿了杯减糖的奶茶。 阴蠡笑着接过,说道:“在祭典结束前,禹都的安全由我负责。现在是巡逻时间,下面的人正在巡街,我无事所以来看看你。” “案子你还在跟吗?” “自然在跟,这件案子干系重大,必须妥善解决。” 史季乐了:“可不么,陛下的钱袋子突然不长钱了,他能不着急嘛。” “哦,原来是这样。这么看来陛下还不够努力,要想让钱袋子运转,得把障碍物都清扫掉,否则三不五时来个拦路的,谈何财源滚滚来。” 阴蠡敲了下她的小脑瓜:“近期不是以及开始财源滚滚了吗。你这么聪明,这点小困难还是能应付的。” “被给我戴高帽,累脖子。说说彩票分站点的事情,一次开五个分站点我还是觉得有些冒险,而且工程量太大,我担心自己分身乏术。” “放心,有足够的人供你使唤。况且还有阴清与卫子胥他们帮忙,你不必太过劳神。” 第79章 加害者也是受害者 刑部,廖真言躺在担架上,人清醒,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差点被廖秉弓打死,要不是担心刑部叫去问话,廖秉弓连这口气也不会留给他。经此一事,廖真言认清一个事实,廖秉弓爱重家业远胜血缘。 武司宇蹲在廖真言身边,让专门记录案件口供的小史将询问经过复数给他听,确认无误后签字画押,送人离开。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小史将口供压好,与武司宇念叨。 武司宇自然知道:“廖秉弓应该是特意嘱咐过。无妨,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找人去请阴发小王爷来一趟刑部。” 另一边,万笙三人在将军府待至深夜。这次并非无功而返,相反有重大发现。易无为在现场发现几片人皮一样的碎屑,碎屑混在泥土中极难察觉,若非他摔倒,恐怕也不会察觉。 拿到碎屑,几人匆匆赶回刑部,连夜找医正前来相助。经过多位医正共同努力,他们终于确认碎屑为人皮,且是患有一种罕见皮肤病的人皮。简单来讲,就是活死人的死人脸是皮肤病所致,并非天生如此或刻意装扮。 有了这条线索,他们顺理成章推出此病需要长期使用外敷药,病情严重者还需配合药浴同步治疗。不到五个时辰,医正给出治疗此病的药方,以及药浴所需的药草配方。 武司宇命人以患有严重皮肤病为由,悄悄走访禹都药堂。不出两日,便查到有三家药堂曾按照差不多的药方开过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并未询问太多,而是派人紧盯目标药堂,等待购药者出现。 “等待是下策。眼看禹都城里异乡人越来越多,凶手肯定会混迹其中,在外走动。辛苦宁王帮忙盯一盯异乡人聚集的地方,也许能发现活死人踪迹。” 万笙谢过阴蠡后,转身又对司马游道:“活死人并非没有弱点,既然他最恨的是养父母一家人,我们不如用死者做做文章,引他出洞。” 司马游来了兴致:“怎么做?” 万笙凑近司马游等人,将自己的计划小声讲给他们。 十月的虽不必冬日,但也格外清亮,阳光明媚。城门刚开不久,大街上已经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眼看就要十月祭典,不知道咱们的生意何时会好。”浅喜拿着奶茶坐在窗前,从上往下望,嘴里抱怨。 易无量手头忙碌,嘴上不停:“笙哥三管齐下,想必很快会有结果。” “你这么喊万公子,王爷不会吃醋吗?” “不会。他知道我心里是有他的。” 浅喜感慨:“没想到万公子也是性情中人。那日帮你吵架,像极了护崽的大哥,若非你拦着,他能上手扇那人两巴掌。” “我也没想到他会护着我。也许是家里也有小妹的缘故。” “那天真的气坏我了,那种小店的老板也赶来嘲讽咱们探春楼,说没人指使打死我都不信。” 易无量笑道:“让廖家人且得意两天。这次咱们也并非没有收获,周家和江家都非落井下石之流,以后可常来往。” “周公子和您毕竟相识一场,我倒是理解。没想到江家那位小姐也如此豁达,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江晚意是位胸有丘壑的女子,我很佩服她。” “你那叫心心相惜,谁叫你们是一类人呢。” “掌柜的,有您的信。”门口响起其他应声的声音。 浅喜拿过信,将应声打发下去。 “王爷的。” 浅喜将信递给易无量,易无量粗鲁的撕开一头,抽出里面信纸。字不多,是一句情诗:相思一夜芙蓉开,忽到窗前疑是妻。 易无量咦了一声,忽然起身走到窗前,往对面一看,果然看到阴蠡在风满楼雅间望着她。易无量噗嗤笑出声,打声招呼朝风满楼走去。 浅喜扫了眼桌上的情书,一哆嗦:肉麻。 “喊一声不就行了,何必浪费笔墨。” 易无量刚上二楼见看见阴蠡下来接她。 阴蠡牵住她的手往上走:“不是浪费,是真心话。” “李立教你的。” 阴蠡嗯了一身,很诚实:“我不擅长这些。” “其实不必刻意改变,真正的喜欢是包容的。” 阴蠡嘴角上扬,愈发觉得易无量懂他。 “喊你过来除了我想你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易无量坐下,满桌子的美食令她食指大动。 “我们发现了活死人的踪迹。他住在一处土院里,那里周围都是贫民,是隐藏的绝佳地点。” “准备收网吗?” 阴蠡摇头:“时候不到,还缺一个铁证。” 易无量顿时明白:“药粉。” “没错。除了人证,刑部同样需要物证证明他有罪。万笙已经安排好扮演他养父母一家的人,这两日我们就会’安排’他们见面。” “明摆着的圈套,他会上当吗?” “会。大仇虽已报,但心病难消。养父母是活死人此生最大的心病,无论出现多少次,他都会杀掉他们,以解心中仇恨。” 易无量好奇问道:“他养父母到底对他做什么了?能告诉我吗?我发誓,绝对保密。” 阴蠡按下她竖起的三根手指:“当年此案性质太过恶劣,所以被压了下来,知道的人并不多。”他开始缓缓讲述活死人的过往。 活死人原本是个没有名字的孤儿,被其养父母捡到后取名为蝉。他的养父母是做戏团生意的,经常弄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给百姓表演,以此为生。有一天他养母收留了一个畸形儿,养了一段时间后畸形儿主动要求表演,为家里赚钱。养父母抱着尝试的心态让畸形儿上场了,没想到这是这次演出,让他们家赚到了比之前多了十倍不止的钱。 夫妻二人似乎看到了发财之路,到处寻找有残缺的孩子加入戏团,钱开始源源不断流入家里,让他们过上了住大宅院有人伺候的生活。这其中有一个天生会蜕皮的孩子,每次他蜕皮都颇受观众欢迎,票价甚至可以卖到十两银子一位。可惜他命薄,没过几年就病入膏肓。 眼看摇钱树要死了,夫妻二人焦急不已。两人在一天夜里突然叫蝉去他们房间,蝉以为是让他去倒洗澡水的,便毫无防备的去了。谁知刚进屋他就挨了一棍。等他再次醒来时,他已经成为了第二个会蜕皮的孩子。 后来蝉才知道,他的养父母将他与那个快死的孩子共同泡在浴桶里三天三夜,用药激发出那个孩子的病,传染到他身上。他成为夫妻二人共同造就的第二个摇钱树。 蝉原本长相白净,男生女相极是好看。就算被养父占便宜,他也没想过离开这个家,或者伤害养父母。直到他们灭绝人性的将他变成怪物,蝉才选择了动手。他放了一场大火,将养父母、养父母的几个孩子通通烧死在大宅院中。 易无量听到一半时就已经放下筷子,此时听完活死人的过往,她心里很不好受。畸形秀在现代也还存在,有的是天生的,找不到活路不得不走上这条路。有的是被人贩子送进去的,被买主砍去手脚,制作成畸形人,被迫表演。无论是哪种,无疑都是可悲的。 “畸形表演像一面铜镜,照出的都是人类丑恶的嘴脸。蝉虽然是加害者,但他也是受害者。说实话,我有些同情他。” “确实。他养父母一家死有余辜。可这也不能成为他杀害别人的理由。” 易无量也同意阴蠡的说法,只是想到活死人悲惨的过往,他还是忍不住心疼那个曾经的他。 “不说他了,你们抓捕活死人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他手上有鹿迷菇的药粉,防毒面罩是否管用还有待测试,小心为上。” 阴蠡将她搂进怀里:“你放心,天罗地网的他逃不掉的。” 土院子。老妪将杨澈迎进去,关好屋门守在院中。 杨澈见活死人神色怪异,便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活死人声音冰冷:“今天我碰到了一个人。” “谁?” “我的养父。” “什么?!” 杨澈惊得站起身:“他不是死了吗?” “是。也许只是相像。” 杨澈蹙眉劝道:“这世间相像之人有许多,不必太过在意。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你尽快离开禹都。” 活死人无奈:“我也想早点走,可外头有张蜘蛛网等着我撞,我总不能真撞上去。” 杨澈想到近日的禹都守卫,也愁眉不展:“这次防卫力量前所未有。炽国使团要在城内与右相见面,恐怕是不可能了。” “主人原本就反对仓促行动,可右相与宫里那位老太婆非要提前行事,咱们也没有办法。城里见不成那就去城外,总归办法比困难多。” “也只能如此了。” “主人深夜前来应该其他事情要交代。” 杨澈从怀里摸出一张图纸递给他:“等你离开禹都后……” 两人在屋内商议了许久。 杨澈离开前又回头看了眼活死人:“不要冲动行事。记住,你的仇人已经不在世了。” 活死人嗯了一声,继续喝酒。 第80章 主动 三月院,阴发坐在桌前叹气。 美少年上前提醒:“小王爷,这已经是您回来后第八十二次叹气了。” 阴发瘫倒在桌上:“有这么多次吗?” “给您数着呢,错不了。遇到烦心事了?” “也不算烦心事,就是……” 阴发住口了。此时美少年们还是不知道为好。 阴发思虑再三,让美少年们帮他更衣,起身离开了三月院。 自在炉,阴发与廖真言等人对坐。准确来讲廖真言是趴着的。 “真言真男人,惨成这样了还出来陪我们,够兄弟。” 廖真言哎哟哎哟的呻吟:“我哪里是来陪你们,我是来躲灾的。这两日我爹见我一次打我一次,我娘让我出来躲躲,以免被打死。” 一位青年冲他挤眉弄眼:“你是不是又弄大别人的肚子了?” 廖真言没好气的骂道:“滚。” “那是为何?总有个原因。” 阴发扫视一圈众人,啧啧两声:“你们难道不知道?” 廖真言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心道阴发不会是知道些什么? 下一刻,阴发故作高深模样,给几个狐朋狗友分享他知道的’秘密’。 “听说真言的几个庶弟已经开始接管廖家的核心生意,廖秉弓似是打算培养庶子做廖家产业的接班人。” 他看了眼趴在软塌上的正主,叹息:“真言已被踢出家主候选队伍,继任无望。” 众人听完不约而同看向廖真言,见他脸涨红,便知阴发所言不虚。 廖真言素来爱面子,脱口便道:“想踢我出去,门都没有。” 阴发宽慰他:“兄弟几个又不会低看你,在我们面前就不用装了。再说了,你爹不让你继承家业也不是全无道理,谁叫你的庶弟们都本事了得。能者多劳,让他们去做事,你拿钱享福不是更好。” 其他几人也跟着附和。廖真言感觉自己心窝子被扎了几刀。 他狠狠的锤了下软塌,对着众人道:“给他们腾位置,做梦。这次若不是小爷出马,廖家能在首饰行业翻盘?想屁吃呢。告诉你们,廖家下一任家主只会是我,庶子们休想。” 阴发眼睛一亮,凑到他跟前:“我们自然是支持你的。可眼下主动权掌握在廖家庶子手中,你想夺权怕是不易。” 廖真言顿时萎靡:“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眼下我爹还在气头上,我也没有好办法扭转局势,只能忍一时。” 一位白衣公子道:“恕我直言,拖得越久,希望越渺茫。” “赞同。地狱的恶鬼怎会放手通往人间的丝线。我家的产业很早以前就落入我手,庶子休来沾边。” 阴发叹气:“真言这样……他有难处。我与易无量是有些交情在的,我在这里不方便。这样,你们帮真言出出主意,我去给你们加些吃食。” 阴发走后,廖真言松了口气。 “小王爷还是老样子,不掺和。”其中一人道。 廖真言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有时我真的很羡慕他,身份尊贵又家底丰厚,什么都不用愁。” “现在说这些都无用。还是想想如何解决你家那些庶子。我听说之前两起案件是廖家设计陷害探春楼,属恶意竞争,是真的吗?” “屁。小小探春楼不值得廖家如此对付。” “那是为何?” “此事不便与你们详说。总之不是为了抢生意。” 其他人似有所悟。 “可你这身伤是因为之前的案件。你犯错,到让庶子们钻了空。” “你爹到底为什么打你?你不说清楚我们也不好出主意。” 廖真言沉默,眼下能帮他的人只有好友们……如何能让他们既出谋划策又守口如瓶呢? 忽然,他眼睛一亮,指着一人道:“我披肩里有好东西,你帮我拿出来。” 那人点头,很快便拿着一个纸包过来。 在廖真言的指导下,他们每人分食了一点点纸包里的粉末,很快,他们便发现周围的环境有改变。 “我怎么看到有蜜蜂在飞,不对,不是蜜蜂是长着人身的蜜蜂。” “奇怪,墙上的仕女图怎么在动。” “快看!窗外有彩虹桥。” 每个人眼里都有不同的景象,廖真言笑道:“这就是我从杀人犯那里拿到的,可以让人产生很美妙的幻觉,但又不会伤害身体。是不是很奇妙?” 几人纷纷点头,感觉自己要成仙。 过了许久,幻觉逐渐消失。众人还无法从美妙的感觉中走出。 “活死人手里还有很多好东西,他杀人专用的鹿迷我不敢尝试,只敢拿这个找点乐子。也正是因为活死人去我家一处院子送此物,让刑部发现了他的踪迹,查出廖家与杀人犯有来往。我爹大怒,给我一顿抽。” 一位公子蹙了下眉头:“说实话,你有错。” 廖真言叹气:“我知道。其实我还好,一身伤调养些时日就能恢复。我爹就惨了,一把年纪被人指着鼻子臭骂一通,里子面子都没了。” “照这么说廖家并非幕后主谋,主谋另有他人。我这么理解没错。” 廖真言点头:“我们也是提着脑袋替人办事。” “弄不好廖家要背锅。” 一人直言,其他几人也有同感。商人身份低贱,杀人又是大案,背锅的事情非他们莫属。 “反正我爹不会推我出去,也许会推个庶子出去。” “你刚才说的鹿迷能搞一点给我吗?我不怕,我想试试。” “我私宅里有,一会儿你拿去,别说是我给的。” “知道了。” …… 隔壁,阴发乖巧的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易无量与刑部三人组则贴着耳朵在墙壁上。同样偷听墙角的还有奋笔疾书的小史,他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很兴奋。 “我觉得这样很不道德。” 阴发小声埋怨,可看到李立投来的目光,顿时闭上嘴巴。 等隔壁开始聊别的事情,他们才离开墙面的’怀抱’,坐回自己的位置。 司马游感叹:“廖秉弓摊上这么一个儿子,真是到了血霉。” “管他呢,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既然咱们笔录已经做好,那就赶紧回刑部。不知道有没有新的消息。” 说完易无为看向妹妹:“你与我们一同离开,别让廖真言发现,免得他狗急跳墙。” 易无量抱着他的胳膊,蹭了又蹭:“方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咱们家只有兄妹至亲,没有嫡庶之别。”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想着自己,易无为感觉心里暖呼呼的。 “二哥省得。你也别往心里去,有空闲了给二哥也编个手链。看万笙整日戴着你的礼物在我跟前晃悠,二哥实在嫉妒。” 说完,就见易无量埋在他胳膊里咯咯直笑。笑够了才道:“有二哥的,只不过想等大哥回来一起送。大哥的脾气你也知道,若是他最后一个拿到,铁定得给我脸色看。” 其他几人也忍不住笑了,这兄妹三人的相处方式着实有趣。 回到刑部,武司宇告诉他们药铺有消息传来,几人心里激动。好消息真是一个接一个。 话说阴蠡盯着人巡街,刚路过一间药堂,就被药堂旁边巷子里的人喊住。 阴蠡侧头看去,见是刑部一位狱卒头领。 “何事?”他冷声问道。 那人赶忙磕了个头,有些焦急道:“方才有人来买了方子上的药,我们的人跟丢了。能否劳烦宁王帮忙寻找下踪迹,不胜感激。” “报方位。” “西南方,百家巷。” 阴蠡嗯了一声,命令道:“让刑部的人暂时撤掉,等我们消息。” 狱卒头领赶忙领命,带着十几个人消无声息的消失在人群中。 目标方向均已明确,阴蠡很快便找到了买药之人。那是个老妪,穿着粗布麻衣,走路有点晃悠。最终,老妪停在土房子门口,她左右看了下,确定无人后推门进去。土房子刑部之前已经查到,现在完全可以证实活死人就落脚在这里。 阴蠡没有打草惊蛇,派人盯紧老妪的住处,又让李立将具体位置报给武司宇。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条线了。” 易无量一边享受阴蠡夹菜服务,一边听他讲案子进度。 阴蠡帮她擦掉嘴角酱汁,嗯了一声:“他会出现的。而且就在今晚。” “为何?” “我让人放出风去,说明日会有一支百人镖队离开禹都。这是他唯一能逃离禹都的机会,所以他必须今夜动手。” 易无量有点小激动,凑近阴蠡:“今晚抓人能带上我吗?” “你去做什么?很危险的。” “我还没去过抓捕现场,想体验一把。” “胡闹。” 易无量哀求:“求求你了。” 阴蠡冷脸:“不行,太危险。” 易无量抱着他的胳膊哀求:“求求你了。” 阴蠡顿了下,还是拒绝:“没商量。” 易无量嘴一撅,唧一口亲在阴蠡的脸颊上,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阴蠡。下一刻,易无量见到了冰雪消融的画面。 阴蠡眉眼含笑,像是换了一个人:“那你一定要待在我身边,绝不可以离开我半步。” “那是自然,我也怕死的很。我就远远看一看,不给你们添乱。” “行。” 门外,李立暗自评价:耙耳朵。 今夜,宵禁时间消无声息的提前了。街道上的行人有些懵,但看到人越来越少,也跟着匆匆往家赶。不到子时,路上已经见不到一个人影。 易无量与阴蠡同乘一骑,她靠在阴蠡的胸前,眼睛盯着假养父母的院子。 “他真的会来吗?” “会。” “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他已经来了。” 第81章 我想戴着它走 阴暗的巷道里若隐若现一道身影,他身披着暗色斗篷,在月光的映照下,依稀能看见人行轮廓。他缓慢向’养父母’的院落移动,每一步似迈的艰难,但亦迈的坚定。 易无量躲在远处阴暗中,盯着墙面上移动的影子,心脏怦怦直跳。突然,影子停住脚步,转头朝她的方向看来。易无量瞳孔紧缩,后背一紧。阴蠡感受到怀中人儿的紧张,单手从前环住她的肩膀,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别怕,他并不是在看我们。” 易无量吞咽了口口水,嗯了一声。可紧张感犹在,似是比方才还严重。 眨眼间,影子再次开始移动,这次移动得更慢了,且影子的手里多了样东西。那东西如弯如钩,似是一把镰刀,远处看去,倒像是天上的月亮被他拿在手里。 “他要干什么?”易无量小声询问,大气不敢喘。 阴蠡没有回答她,眉头紧皱。几个呼吸间,他小声唤来李立:“你去看一下,这个人不像是活死人,倒像是土院里的老妪。” 李立一惊,迅速消失在阴影里。 不多时,刑部的探子来报,土院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了,活死人与老妪早已不见踪影。 阴蠡直觉要遭,火速胯下马,对着易无量叮嘱:“我去看看,你待在这里不要动。千万别暴露自己。” 易无量有些害怕,可她知道顾全大局,抓着他的手反叮嘱:“我没问题。你自己要小心。” 阴蠡捏了下她的小手,跟着消失在夜色中。 巷道里只剩下易无量及几位疾风营将士,风从她头顶吹过,吹掉她的兜帽。易无量第一次体会到空气凝滞的感觉,脖颈像是被人扼住,呼吸困难。 “来不及了,都死了。” 一阵极轻的声音响起,易无量脊背顿时布满鸡皮疙瘩,整个人僵在原地。 同一时间,疾风营将士迅速调整队形,将易无量护在中间。 “谁。滚出来。” 易无量声音颤抖:“你是……活……活死人?” 活死人发出诡异的笑声,片刻后轻声问她:“你知道我?” 易无量反复吞咽口水,害怕的嗯了一声。 活死人披着披风从阴暗的角落走出,脸依旧被遮住:“宁王想抓我,可惜用错了方法。现在,他们正追着鬼婆婆往反方向去呢。” “你杀不了我。”易无量壮着胆子说道。 活死人抬起一根手指,指着疾风营的将士:“就凭他们几个杂碎?” 易无量摇头:“不止。” “那我也不怕,横竖人都要死。不是你死便是我死。” “我能看一看你的脸吗?” 突然的请求让活死人微愣:“你不害怕?” “怕。怕得要死。可我还是想看,想了解人性的恶。” 活死人没有说话,站了一会儿后走出阴影,在月光下摘下兜帽,露出里面死人一样的容貌。青灰的脸,青红的脸颊,黑紫的唇…… 一瞬间,易无量忘记了呼吸,捂着嘴将尖叫咽了回去。很快,她视线模糊,泪珠一颗颗滚落。 “吓哭了?” 活死人将兜帽重新戴上。 易无量不住的抽泣,渐渐地有放声大哭的趋势。 疾风营的将士们很是担心:“王妃?” 哭了好一阵,易无量才吸着鼻子说道:“我见过你原本的样子……看到你变成现在这样,我觉得很难过。” 活死人声音没有丝毫波动:“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易无量抽泣着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无论今日结果如何,这个送给你,留个纪念。” 她将东西抛出,活死人抬手接住。 “这是什么?” “一条项链。吊坠可以打开。” 活死人警惕的后退一步,借着月光打开吊坠活扣。里面是空心的,左侧是尊玉佛,右侧是张画像。那张画像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他多么想见到有害怕见到。 活死人啪的合上项链,死死的攥在手里。 “不要再拖延时间了,我送你上路。” 不给易无量再次说话的机会,他用力甩动斗篷,一大包粉末被甩了出来。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刺鼻的味道,疾风营的将士们防备不及,吸了许多粉末进去,倒地不起。 易无量也没有防备,感觉脑袋昏昏沉沉,不久便从马上掉落。 就在她即将落在将士们身体上时,一道黑影出现接住了她。 “傻子。” 黑影的声音极低,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少主。” 十几道身影同时出现在月光下。 活死人嘴角上扬:“怪不得她自信我杀不了她,原来俞家少主亲自相护。” 俞哲只管抱着易无量,轻声道:“抓住他。” 黑影应声,一场暗夜之战就此拉开。 活死人怎么都没想到俞家刺客厉害至此,不仅身法诡异,更是速度惊人。他暗自心惊,为杨澈的前路捏了把汗。 活死人被当场拿下。他下巴被卸掉,身上也被搜刮干净,只留斗篷给他遮羞。 俞哲将易无量抱上马车,眼里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护主不力,回去自行领罚。” 十几道黑影单膝跪地,冷汗浸湿衣衫。 等易无量醒来,已经躺在软软的被褥中。她看了眼周围的陈设,不是左相府。 “你醒了?” 阴蠡端了碗黑乎乎的药走来:“趁热喝下。” 易无量接过咕嘟咕嘟的灌下,豪迈的袖子擦嘴:“解毒的?” 阴蠡收好才拿出的手帕,把碗放到一边:“粉末无毒,但会让身体无力。不过现在无碍了。” “看来他没打算杀我。” “嗯,想来是想胁迫你送他出城。这次我中了他的调虎离山计,害你陷入危险,无量,对不起。” 阴蠡垂着头,膝盖上的手攥的泛白。 易无量覆上他宽大的手掌,笑道:“所以你得补偿我。” 阴蠡抬头看着她,眼底有些泛红。 “风满楼的菜我吃腻了,你得让熊掌柜研究些新的菜式。自在炉生意太好,我想把旁边的店也盘下来,盘店与装修的银子你出。彩票分站点我也要占一成利润,这个你去和陛下谈。还有……” 易无量叽叽喳喳说了一堆要求,阴蠡只安静的听着,一次都没有打断她。 “你能做到吗?” “能。”阴蠡肯定道。 易无量满意了,笑着躺下:“既然今夜回不去了,那就住在王府。反正以后都是自己家,住下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阴蠡难掩心中感动,帮易无量掖好被子,想起俞哲亲自出面救她的事情。 “今夜之事,我们得好好感谢俞哲才行。” “他去现场了?” 阴蠡点头。 易无量扯住他的袖子,有些担心:“俞哲没受伤,他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可别被吓到。他现在在哪儿?在府上吗?” 阴蠡按住她的手:“你放心,就算让他一人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不会眨下眼睛。” 易无量露出’你别唬我’的表情。 阴蠡好笑的看着他:“俞哲是俞家百年一遇的奇才,你还不够了解他,以后会有机会的。” 易无量嘴巴张得老大,最后带着震惊陷入沉睡。 次日,易无量跟着阴蠡去了刑部。这次她近距离见到了活死人,看清楚了他身上的皮肤病。 “你们用刑了?” 活死人身上有不少裂口,血肉外翻,明显是经历了鞭刑。 司马游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嘴巴太紧,必要手段。” 易无量无权质疑刑部的工作,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她环视一周,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我二哥与笙哥呢?” “你二哥在勘察现场,万笙在审问老妪。武主司回家睡觉去了。” 确切来说是回家洗澡去了。武司宇一直住在刑部,自从案件发生后一天都不曾离开,人都臭了。如今案犯已被缉拿归案,司马游便将他劝回去洗澡。 易无量行至活死人跟前,搬了张凳子坐到他对面。 “我今日来有两个目的:一是了解案情,二是给你带来个消息。” 活死人受刑一夜,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睁开不太臃肿的那只眼看她。 易无量柔声道:“当年你杀死养父母一家后就消失了,那些戏团里的人也不知所踪。我花钱让人试着寻找,很幸运,找到一位戏团里表演杂耍的姑娘,叫灵,如今就在禹都。你的画像也是照着她描述的样子画的。” 已经有太多年不去回忆那段往事,活死人脑中的记忆略显凌乱。灵?他多少有些印象,可是记不太清了。 易无量见他神情便知他忘记,从怀中拿出一块点心喂给他:“你尝尝。” 活死人鼻青脸肿,咬起东西有些费力。可入口那一刻,某个清晰的脸庞出现在脑海。那个给自己偷吃食的姑娘。 “她说你刚病时很倔强,米水不进,要将自己活活饿死。好在后来你想开了,愿意吃她偷出来的点心。她很感激你当初做所的一切,说戏团里至少有一半的人是真心感激你。只可惜你消失的太快,没来得及听一句道谢……我没告诉她你还活着。” 活死人低着头,半晌后说了句谢谢。 易无量起身,将凳子放回原位:“你活不成了,但希望你来生能托生个好人家,安稳一生。” 活死人突然开口:“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你送我的礼物……我想戴着它走。” 易无量愣了下,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片刻后,她艰难的说道:“你怕是……不会有全尸。” “埋在一起就好,哪怕是与一块肉埋在一起就好。” 易无量没说话,离开了关押活死人的牢房。 第82章 百里香 活死人在刑部大牢里待了三天四夜,成了名副其实的活死人。身上别说好皮了,连一块完整的肉都找不出。他承认少年时期灭养父母全家,承认杀死叶忆草与武将’嫡女’,承认毒害假’养父母’四人,但除此之外,只字不提与杨家的关系,与右相府的关系。 流水的刑具都未能让他开口,这世上怕是没什么东西能让他开口了。最终,皇帝下令立即处死活死人,告慰死者阴魂。叶广川上奏皇帝要亲自处决他,皇帝考虑其中年丧女,允准了。 活死人并未被公开处决,而是在刑部大牢里被叶广川割颈而死。他女儿受过的苦痛,他要让活死人也经历一遍。离开刑部,叶广川看到易晟的马车。 “左相大人。” 他对着马车行礼,易晟撩起车帘:“你的答复?” “叶广川愿意追随左相大人,直至为女复仇结束。” 易晟满意点头:“这才是一位父亲该有的样子。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想退出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切莫勉强。你还有家人,不必涉险太深。” 叶广川眼睛布满血丝:“爱女尸骨未寒,妻女日日含恨难眠,誓要报仇雪恨。即便我要退,她们也绝不会退。” “血性未退,不愧是祖上出过宰相的世家后代。今日先回家去,等女儿后事料理完毕再来找我。” 叶广川行礼离开。 几日后,城外某座荒山上,瘸腿男子挖了个坑,将周边的碎肉扔进坑里。他碎碎念道:“早知如此,就不让你来都城了,最后落个死无全尸。鬼婆婆比你好一点,尸身还算完整,就葬在几里地外,你空闲了飘过去看看她。” 林子里,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是一位女子。 “你是易无量?” “你是杨澈?” 两人头一回见,均是一惊。 “你来这里做什么?”杨澈继续手上的事情。 易无量从怀里掏出那条项链,扔进坑里:“来完成他死前唯一的心愿。” 杨澈眉头微皱,跳进坑里拾起项链,疑惑道:“我不记得他有这个东西。” “我送的,你当然没见过。我已兑现承诺,再见。” 易无量转身要走,只听杨澈道:“听说你好酒,我身上刚好带了一壶,要不要一起喝一杯。你放心,周围这么多人护着你,我伤不了你。” “那谁说的准,酒里有毒怎么办。” “不会,你一看便知。” 杨澈从腰间取下酒壶扔给易无量,酒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阳光透过它本身,里面有液体在翻滚。 “没骗你。” 易无量打开象牙制的酒壶,酒香一下子飘出好远。 “百里香?” 杨澈笑道:“姑娘好灵的鼻子,正是百里香。” 易无量馋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小茶壶套装:“正好两个杯子,你一个我一个。” 两人并排坐好,杨澈问她:“你怎么会想到送活死人礼物。” “礼物不是送给活死人的,是送给蝉的。” “有区别吗?” “当然有了。蝉是受害者,活死人是加害者,怎么能一样呢。” 杨澈笑了:“你可真能装……大圣人。” 无情嘲讽,但易无量觉得他形容的很贴切,竖起大拇指夸赞他:“还是你形容的贴切,以后就叫我假圣人……啧,还怪好听的。” “你……” 杨澈一时语塞,他调查了易无量很久,自认为对她足够了解。而且越是了解,越是讨厌,讨厌她像个救世主一样,站在高处,施舍人间。但此时此刻,他略有改观。 易无量轻笑:“怎么?被我的直白惊到了?” 杨澈点头:“我以为你虚伪、自私又伪善,没想到还是有点诚实在的。” 易无量大笑:“你还挺了解我。我岂止是你说的这些,还贪财、好色、怕死、爱慕虚荣、小心眼、脾气差、贪吃……缺点多到数都数不过来。但我有一点好……” “什么?” “有自知之明。” 杨澈较有兴趣的看着她。 易无量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我从不掩饰我的缺点,而且任由它们发展。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那都是别人的事。我只关心我的小日子是否合我心意。按照八十岁的寿命计算,人生不过是两万九千个日夜,明日我及笄,证明五千四百个日夜已过去,剩下的每一天我都要更加认真对待,才不枉来世间走一遭。” 通透。易无量是个十分通透之人。杨澈觉得今日留她聊天很正确,他对易无量的一部分偏见就此消失。 “好酒,不过喝完这杯我该走了。” “你没有想问我的?” 易无量想了想:“你腿怎么瘸的?” “上一任家主打瘸的。” “你会自卑吗?” “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在你喜欢的人面前呢?” “不会。” 易无量笑了:“看来你也不是很喜欢她。” 杨澈也乐了:“她是谁?” “我哪知道。但我就是知道你没有那么喜欢她。” 说完,易无量哼着小调朝林外走去。杨澈依旧坐在地上喝酒,只是没了杯子,乐趣少了一半。 “休息结束。继续挖坑。” 探春楼的生意再次火爆,竟是比刚开张时还要热闹。因案件明朗,罪人已伏诛,所有会员纷纷上门将退回的首饰复购了回去,还买下了不少新品。浅喜忙的满头大汗,史季帮忙到中午,带着礼物前往左相府。 “今日你及笄,这个送你。” 易无量站在门口迎接前来祝贺的客人,礼物收到手软。快到用午膳的时候,阴蠡也来了,还带着宫里赐下的贺礼。 史季感叹:“无量是财神爷转世,自从她’崛起’,禹都的钱都在往她兜里钻。”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易无悔晒黑了一圈,不过依旧帅的没话说:“陛下也是看破她招财的属性,所以才让她担任大司农。” “廖家这次被点名,恐怕要萧条好一阵子。廖秉弓可不是个善茬,以后怕是有的对付呢。” “案件公示中只说廖家与杀人犯有来往,并未提及他们参与其中,可见陛下还是打算徐徐图之。不过公示中特意提到他们,也有敲打之意。短时间内廖秉弓不会搞明面上的事情。” “可我听说炽国使团已经入都城了。” “那又如何!他们敢在宁王眼皮子底下搞事吗?杀人案这种事情阴蠡可以不过问,但勾结外敌他绝对不会放过。” 史季眉头轻皱:“我总觉得这次祭典不会太平,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易无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是。还有,照顾好老师。” 易无量的及笄礼举办的异常隆重,禹都城里的高门嫌贵几乎都到了,贺礼堆山积海,看的多少女眷眼红。易无量赔笑一整天,重要的不重要的亲戚认了一大堆,走哪儿都有人拉着她说话,嗓子都要冒烟了。 晚上,易无量踢掉鞋子,将自己埋进柔软的大床。 “小姐,王爷来了。”阿颜在门口通报。 易无量没有回答,反正那人会自己进来。 “怎么累成这样?最近没有练功夫?” “练个屁,忙死了都。” 易无量翻个身,面对着阴蠡:“你怎么还没走,是要问彩票分站点的事?” “不是,担心你,所以来看一眼,就要回去了。” 易无量嘿嘿一笑,像条虫子一样蠕动身体,头枕在他的大腿上。 “自在炉扩建的很好,我很满意,谢谢你。” 阴蠡俯身亲了下她:“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今日我听疾风营的兄弟们说,活死人被抓当晚你哭了。” 易无量脸色一僵:“他们怎么说?” “夸你勇敢又善良。” 易无量无语:“脑补是病,得治。” “那你为何哭。” 易无量有些尴尬,但也不打算隐瞒:“我是真的给吓到了,就是那种半夜撞见鬼的感觉。但我也要面子呀,所以只能找个理由搪塞。” “那礼物呢?” “原本打算送去刑部,打友情牌让他张口,吐点有价值的东西。谁知道提前遇见了,还是那么危险的时刻,只好提前亮出来保命。” 阴蠡猜到里面肯定有’故事’,但没想到故事内容竟是这样的。果然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易无量,嫉恶如仇。 “我听说倪姝的婚事取消了?右相是怎么做到让陛下收回成命的?” 阴蠡冷笑:“那里是让陛下收回成命,不过是一招狸猫换太子罢了。” “狸猫是谁?” “倪家庶女。右相的外室,之前养在外面,前几日接回府上了。” “米汗能接受?” 阴蠡笑道:“破鞋换完璧,要你换不换。反正都是和右相府结亲,右相还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何乐不为。” 易无量感慨:果然利益高于一切。 “倪姝也能接受做个’庶女’,真是能屈能伸。” “为了留在禹都,不接受也没办法。我听说蓝如珏将她许配给杨澈了。” “我的天,杨澈也能要?” “他好像一直喜欢倪姝。” 易无量啧啧两声:“看来杨澈不仅腿瘸,还眼瞎。世间大好的姑娘多了去了,非要捡个破鞋当宝贝,难以理解。” 阴蠡却道:“你不懂,倪姝嫁给杨澈才是真的’倒霉’呢。她原本是杨澈心中的白莲花,杨澈仰望着她,供奉着她。可现在’莲花’的形象一落千丈,再加上婚后秉性暴露,杨澈之前有多少喜欢,以后就回有多少厌恶。倪姝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易无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也是她活该,算计我的人,哼!” 阴蠡心里顿时美滋滋的,又亲了她一下:“嗯,我是你的人。” 第83章 不当强盗可惜了 随着祭典临近,易无量忙成了陀螺。探春楼与自在楼的生意要顾,还要监督彩票分站点的建设,公益讲堂人满为患还未解决,总之事情都挤在一处,顾得了东头顾不了西头。 距离祭典还剩三日,易无量进了趟宫,挨了顿骂。出宫时,身后跟着一身僧袍的阴海。 “好好地寺庙你不待,非得跟着我。跟着我就算了,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还供出错来了。都和你说了多少遍,奶茶不能天天喝,牙疼了。” 易无量气呼呼的走到阴海跟前,拿下他捂着脸的手,看到一侧肿起来的包子脸,噗嗤笑出了声:“还疼吗?医正到底行不行啊。” 阴海小声道:“不那么疼了。” 易无量拉着他上了马车:“等回到探春楼,我让浅喜给你削个土豆敷上。” 易无量感觉自己凭空多出个儿子,可事实上阴海比她还要大些。 探春楼,浅喜看着归来的二人,微愣。 “没送走?” 易无量摇头:“房间还给他住着,吃食上清淡些。另外,奶茶严禁。” 浅喜点头,突然想起刚刚接了个大活:“炽国使者来下了比上千两的订单,数目太大我没敢应,等着掌柜来拿主意。” “人呢?” “还在楼上等着。” “知道是谁吗?” 浅喜摇头:“看打扮不是凡品。” 易无量乐了:“既然不是凡品,那就肯定有钱。走,会会去。” 浅喜跟上,两人来到三楼雅间区。不用问,易无量直接走向站了带刀侍卫的那间。 “探春楼掌柜易无量。” 门口自报家门,门从里面打开。 “见过宁王妃。” 一位老者率先进入视线,随后是一对年轻男女,看起来年岁不大,与她相仿。 “见过文渊皇子、文初公主。” 文渊笑道:“宁王妃好眼力。” 易无量给两人递上热茶,直言道:“炽国使者貌美又多金,无量是个商人,自然很上心。” 文初拿起帕子掩嘴轻笑,眼中闪过不屑。 易无量装作没看见,笑问:“二位贵客登门,可是要做首饰?” 文渊看妹妹没有要搭话的意思,只好自己开口:“我们这次前来是为了文初的婚事。原本她的嫁妆已经备好,可来到禹都后看见豪门贵族的小姐们都头戴绒花配饰,甚是精致美艳。故而也想定制一套,添进她的嫁妆里。” “原来如此。不知公主何时出嫁?” “还不确定。” 易无量了然,看来是来和亲的。 “那……工钱三倍。” ‘高傲’的文初终于有了反应:“王妃不当强盗可惜了。打劫都打到皇室头上来了。” 文渊有些尴尬,但想到易无量漫天要价便没开口。 易无量依旧笑容温和,她解释道:“价格可以商议。浅喜,将报价单拿来。” 浅喜从柜子里取出一张单子递给易无量,易无量将纸张展开铺到桌上。 “探春楼向来一分钱一分货,抢劫是抢不来客人的。既然二位嫌贵,这里有便宜的套餐可以选择,请二位过目。” 文渊与文初仔细阅览了一遍报价表,两人均有些意外。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详细的价目表,从设计到选材到制作,每一项都被详细罗列,明码标价。 文初指着最贵的套餐:“按照价目表,也不至于三倍之数,王妃如何解释。” 易无量拿出自己的制作的日历,将详细了工作计划展示给他们。 “这是探春楼的工作安排,如今的订单已经排到来年三月,二位的订单是加塞进来,赶工自然要加钱。另外,文初公主以最贵的套餐为例,就说明您是希望我来设计,我亲自操刀的设计稿本身就昂贵,况且我的时间更是宝贵,自然也要加钱。第三点,这钱也不单是给我的,还有提供原材料的周家、江家,要想让工人加班加点的出配件,靠的不是嘴,而是实打实的好处。我这么说二位应该能理解了。” 文渊看向文初:“要不我们买一些成品如何?我看楼里的成品就很好。” “你见谁家公主出嫁首饰是买现成的?我就要定做。” “那就别定做太多,定两三件大婚当日佩戴的即可。反正以后你留在禹国,有的是时间来探春楼。” 文初怒拍桌面:“我都要嫁过来了,皇兄还要苛待我吗?” 文渊一个头两个大,他看向易无量:“设计稿若是由别人负责,费用会不会少些。” 易无量刚想说是,就见文初愤怒起身:“别人设计的本公主可没脸带出去。要么让她设计,要么我跟你会炽国。” 说完文初就离开了雅间。开门的老者接收到文渊的眼神,快步跟了上去。 “让王妃见笑了。” 易无量摆摆手:“女孩子就是这样,看似无理取闹,实则是心里苦。” 文渊叹了口气:“她确实很抵触嫁过来,可父王又是个……算了,只求王妃能看在我们远道而来的面子上,少收些银子。” 易无量起身走到柜子前,从里面取出一本设计画册。 “这是我早些时候的作品,也是专门针对女子出嫁创作的设计。如果皇子不嫌弃,可以从其中挑选一个系列。这样我可以给你们免了设计的钱。” 文渊赶忙起身道谢:“还烦请王妃莫要将此事告诉文初。” “这个自然。不过皇子要先付钱,而且是全款,两千两。” 易无量已经免了不少费用,文渊也不好拒绝,从怀里掏出兑换好的禹国银票递给她:“我们会在禹国待一个月,劳烦王妃给加急赶制。” 易无量收好钱,笑着点头:“明白了。” 赚了一大笔,易无量心情极佳。中午去找阴蠡吃饭也嘴角含笑。 “两千两,这是我接过最大的单子。” 易无量大口炫饭,见好多新的菜式很是感动,阴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里,并付诸实践。与这样的人相守一生,也许才是真的是赚到了。 阴蠡给她夹菜:“文渊与文初在炽国皇子公主里算是好相与的。这次太子文璟也来了,他才是最难搞的那个。” 易无量想到阴宴,笑问他可还好。阴蠡如实告知:“天天在宫里哀嚎,吵得陛下心烦意乱。” “米汗呢?他们没凑一起?” “米汗最讨厌文璟了,除了炽国使团刚到那天礼节性的去问候了一句,其他时间都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易无量往嘴里塞了个鸡腿:“我听说车迟国也来人了。” “来了两个公主,都不是省油的灯。” 易无量错愕:“也是来联姻的?” 阴蠡嗯了一声:“有这个打算,可惜陛下未必会留她们。” “因为旧时的恩怨?” “有这个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车迟国皇族心眼多,手段狠,留在禹都也是祸害,还不如打发回去让人安心。” 易无量多少能体谅一些阴跖了。 “祭典期间我会很忙,恐怕中午一起吃饭的时间都不一定有。你若有急事就派人来风满楼或宁王府知会一声,我知道了一定会来找你的。” 易无量握住他宽大的手掌:“不用管我,你自己多加小心。特别是祭典当天,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务必保护好自己。” 看着自己被糊了满手的油,阴蠡既感动又无奈,他回握住她的小手:“我知道了。” 距离祭典还剩两天。车迟国公主中了彩票三等奖,在驿站开心的闹了一整天。三等奖对于禹国这样的皇族来说并没有多少,可对于弹丸小国的公主来说,傍身银子又充裕不少。 晚上回到家,易无量疲惫的趴在被褥里,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大少爷还让小姐您去他院里一趟呢。” 易无量根本不想动,眼珠转了下便说道:“叫千相过来。” 在外面守卫的千相一脸迷茫的进屋,就见易无量对她伸出手:“抱我去大哥的院里,我实在不想动。” 千相生平第一次见如此懒人,整个人无语住。可王妃吩咐她不敢不从,手穿过易无量腋下与腿弯,将人抱去不遮院。 易无悔见易无量是被报来的,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受伤了?” 千相没答,将人放在易无悔的床上就撤了出去。 易无量对大哥摆摆手,算是打招呼了:“叫我来何事?” “你没事啊。” “太累,不想走。” “你真是……”易无悔被气个仰倒,好在是妹妹不是女儿,否则非得给她暴揍一顿。 易无悔坐到床边,用力戳了下妹妹的脸颊:“祭典期间我们可能都顾不上你,你一个人务必要小心。特别是面对文璟以及那两个车迟国公主的时候,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千万别中了他们的诡计。” 易无量不解:“我有不认识他们,他们干嘛要找我麻烦。” “宁王妃的位置你霸占着,你说他们为何要找你麻烦。” 易无量无语:“难道车迟国的公主想嫁给阴蠡?” “不止,还有文初。车迟国那俩虽然也是公主,可到底国力不足,顶多当个妾室。可文初不同,炽国与禹国实力相当,她要是进宁王府,最差也是侧妃。” “靠。” 易无量怒拍床面:“怪不得她今天给我脸色看呢,早知道就不答应给她做首饰了。” “她要你帮她做首饰?” 易无悔蹙眉:“这钱咱不挣了,怪膈应人的。” 易无量赶忙摇头:“那不行,两千两白银,进了我的口袋就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 第84章 不想周旋 易无量翻个身,抱住易无悔的被褥,抱怨道:“我就不明白了,陛下那么多皇子,怎么个个偏要嫁给阴蠡。皇子他不香吗?” “宁王手握重兵,又是陛下胞弟,若是能将女人送进她的府邸,必定大有裨益。” “难道陛下能不晓得他们的心思?定然不会同意。” “那也未必。女人善于被感情蒙蔽,若是被策反,倒是让陛下捡了便宜。” 易无量懒得再管,舒舒服服的抱着被子准备睡觉:“让阴蠡去解决,反正是他家后院,由他做主。” 还不等易无悔再说句话,易无量的小呼噜已经打起来了。易无悔无奈,动作轻柔的将她抱起,命千相给她披了条毯子,往半掩院走去。 路上,他们碰到从易晟书房出来的薛婉淑。看见女儿张大嘴巴睡觉的模样,薛婉淑一脸宠溺。 “头上给遮住些,别着了风。” 薛婉淑轻轻刮了下易无量的小脸蛋,回自己院子去了。 距离祭典只剩一天。 易无量在探春楼忙活了一个上午,去对门用餐时恰巧碰到同来吃饭的车迟国姐妹。她们打扮很异域,像是古波斯国人。 “九指王妃。” 两人并未向易无量见礼,反而张口就戳她痛楚。 易无量抬起自己装了假手指的手,反复看了下,确定很帅后便没再搭理她们。被冷落的车迟国公主愣在原地,有些意外的看向易无量离去的背影。 “很有城府。”其中一人道。 令一人跟着道:“不好对付。” 熊掌柜见王妃来了,亲自将人引至四楼。 易无量小声叮嘱:“盯紧那两个女的。” 熊掌柜会意,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上去接待。 车迟国姐妹花被引至三楼后,没有再登上四楼,她们不满道:“为何她能上四楼?” 应声恭敬回道:“四楼是王爷专属,王妃自然是在四楼用餐。” “她不是还没过门嘛!” “王爷对王妃用情至深,即便还未正式迎娶,王爷也只认王妃。早些与晚些又有何区别?” 被一个应声回怼,两人脸色均沉了下来。 其中一人冷声道:“卑贱之躯口齿倒凌厉。” “谢两位贵客夸奖。二位这边请,雅间里已备好茶水。” 应声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两人的嘲讽变得不痛不痒,再多说只会显得自己缺乏素养。两人瞥了眼楼上,跟着应声进了雅间。 楼梯转角,易无量磕着瓜子评价道:“能说会道,能唱会跳,娶到谁家后院都是难缠的主。” 熊掌柜吐掉瓜子皮:“可不是么。还是一国公主,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倒是像极了青楼妓馆里的风尘女子。” “车迟国国小势弱,为了保住本就不多的地盘,皇族女子从小都是朝着政治牺牲品的方向教养,养成如今这样并不奇怪。” “只可惜她们挑错了对象。” 饭吃到一半,易无量听到楼下有动静。她疑惑出来查看,发现阴蠡被车迟国公主堵在了楼梯口。两位公主已经扯掉了身上的白纱,露出白皙丰裕的身体,面带娇羞的往阴蠡身边蹭。 阴蠡怒火中烧,可对方是来参加祭典的客人,不好直接呵斥,只能冷脸推拒。 “王爷,等你好久了。再不上来菜就要凉了。” 阴蠡如蒙大赦,推开两个女人大步朝楼上走来。 “抱歉,我来晚了。” 他牵住易无量的手,脸上写满无奈。 易无量回握住他,小声劝道:“知道你烦,但早晚得对上,且耐心些。” 阴蠡倾身将她搂进怀里:“遇到你之前我还愿意陪这种人玩玩,既能打发时间又能磨练心智。可如今有了你,我是一点都不想与她们周旋了。” “咱们脚下是荆棘丛,稍不留神就会被蛇虫鼠蚁咬伤甚至送命,不能因为日子太顺了或是得偿所愿就放松警惕。我看她们来的就正好,折腾一番,大闹一场,车迟国失了体面不说,还能证明咱们情比金坚,岂不是两全其美?” 易无量拍了拍他宽厚的背:“走,吃饭去。吃饱了才有力气打妖精。” 阴蠡展颜一笑,牵着她往雅间走去。 三楼,目睹阴蠡与易无量搂搂抱抱的两人气得直跺脚。 “宁王我势在必得。” “且看咱们的手段。” 十月祭典,禹国最大的祭祀庆典活动。一是庆祝禹国建立数百年,二是祭祀已故王权与英雄豪杰,三是祈愿禹国繁荣昌盛,四是祝福百姓安居乐业。祭典每三年举办一次,一次持续月余,举国欢庆,君民同乐。 祭典这天,阴跖与阴宴早早穿好吉服起驾前往祭台。祭台建在禹都城外的护国寺内。因距离禹都稍远,参加祭典的大人物们寅时便起身出发了。他们要提早一个时辰到达护国寺,跪迎皇帝与太子入寺。 易无量是左相府嫡女,又是准王妃,也要提前到场。她被阿颜从床上拖起来,安置在提前做好的睡架上。这是易无量的新发明,专为早起准备。在不影响装扮的情况下能站着睡觉,简直不要太方便。 迷迷糊糊间,易无量嘱咐阿颜:“记得大婚的时候把睡架放进嫁妆里,以后有的是机会用。” 阿颜只管答应,手脚利索给她穿衣服戴头冠。 易无量是被易无悔抱上马车的,马车里她继续睡觉,将’懒’发挥到极致。快到护国寺时,阿颜小声将她唤醒。 “这么快就到了?”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感觉自己还没睡饱。 易无悔的声音自车外传来:“一会儿马车就进不去会场了,咱们要步行进去,在指定位置站好等待陛下车驾到来。” “阴蠡呢?”易无量问道。 易无悔咳嗽一声,提醒她:“在外面注意称呼。宁王护驾,跟着陛下与太子一起过来。” 易无量从食盒里拿出点心,撩起帘子递给易无悔:“王爷让人提前备好的,大哥垫一垫肚子,今日午膳肯定吃不上了。” 天色还黑,前后队伍很长,易无悔索性钻进易无量的马车里。 易无量给他斟了杯热茶:“慢点吃,反正距离天亮还早。” 吃饱喝足,易无悔重新骑上马背,没过多久史季就策马而来。 “擦擦嘴角,饼皮还挂着呢。” 史季慌忙那袖子抹了一把,惹来易无悔嫌弃:“你不要脸太师府还要呢,注意形象。” “我知道了,啰嗦。无量呢?” “车里,刚吃饱,又睡着了。” 史季乐了,看了眼马车道:“无量可能是禹都城最懒的女子了。” “去掉可能,她就是。不过宁王不嫌弃,家里也懒得管她。” “你就不担心陛下不满意吗?” 易无悔侧头笑道:“只要你们多多赚银子,就算是在宫门口睡大觉陛下也绝不说你们一句。” 史季往易无悔跟前凑了凑,声音极低道:“太子殿下今早传了消息来,陛下会在祭典上嘉奖功臣,其中就有无量。” 易无悔皱眉:“因为什么?”彩票不值当拿道祭典上说,诗集的风头也已经过去很久,阴弦的事件无量已经被载入史册,不会重复嘉奖,那会是什么?他想不通。 史季凑得更近,压低声音:“公益讲堂。” 易无悔一震:“公益讲堂一直是以知悔书院的名义的在做,若是嘉奖无量,岂不是在打书院的脸?” “知悔书院自然也是有功劳的,只不过无量是策划人,也是资助者,自然也要有他一份。你觉得陛下这么做有何目的?” 易无悔低头思索片刻,大概有了猜测:“也许是想让公益讲堂发挥点别的作用。” “挣钱?”史季不太确定。 易无悔点头:“我是这么认为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来到护国寺山脚下。周围被白布围挡,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易晟带着全家老小进入会场,他们的位置紧靠山脚,有帐篷搭建,供他们休息等待。 见有休息区,易无量倍感轻松,她真怕生站一个时辰,整个人就废了。 “对面两位’倪姝’你觉得如何?” 薛婉淑怕她在会场睡着留下话柄,拉着易无量说话。 易无量艰难的抬起眼皮看向右相府的帐篷,蓝如珏身边除了倪姝,还坐了一位姑娘。模样不错,就是气质上差一些,不像是世家大族教出来的小姐。 “貌美有余,气质不足。”易无量客观点评。 薛婉淑笑道:“气质可以后天培养,但狐媚本事需要先天具备。” “母亲话里有话。” 薛婉淑附道她耳边小声道:“从进了会场到现在,此女一直与世家公子眉来眼去,一看便知不是个安分的。” 易无量也小声道:“听说她生母就是靠狐媚手段勾搭上右相的。女儿自小养在这样的娘身边,自然有样学样。” “我瞧着倪姝脸色不佳。” 易无量眯起眼睛盯了半晌:“估计是伤心所致。过了今日她将不再是右相嫡女,也不能在公众场合露面,对于喜欢张扬的人来说确实打击不小。” “且看她能否安分守己。否则……” 薛婉淑的话没说完,但易无量已经知晓。倪姝自小心气极高,一朝成为江湖组织的头领夫人,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杨澈若是个痴心汉,也许会容忍她闹腾,但易无量接触过杨澈,对方明显不是这样的人。倪姝以后的生活怕是艰难。 第85章 意外收获丹书铁券 过了半个时辰,异国使团也抵达会场。为了表示友好与重视,异国使团的帐篷搭建在山脚往上的位置。 使团路过达官贵人们的帐篷时,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米汗热情的与易无量打招呼,易无量也回以微笑。 “她就是宁王妃?” 文璟余光扫过易无量,询问身边弟妹。 “是的。”文渊率先开口。 文璟侧头又看了眼易无量,评价道:“长相很普通,不及文初一半。” 文初眼中闪过得意之色:“听安吉娜与安丽娜说,宁王似乎很喜欢她。就连宁王身边的将士兵卒也很喜欢她,都早早称呼上宁王妃了。” 文璟没有再问话,领着弟妹与使臣登上上山的阶梯。 又过了半个时辰,皇族尊驾由远及近,浩浩荡荡而来。仪仗队约莫有三百多人,场面甚是宏大。走在最前头的是皇帝与太子的车辇,皇帝站于前,太子立于侧,两人双手交叠于胸前,神情庄严肃穆。等车马靠近会场时,礼乐队吹响祭祀号角,号角声低沉绵长,夹杂着浓重的神秘感,令人肃然起敬。 易无量非原主,第一次参加祭典难掩心中震撼。小小身躯站的笔直,望向远处仪仗队的眼神充满震惊。 就在她仔细观察队伍之时,看见身披黑甲,手握黑金弯弓的阴蠡。他眼如神鹰,身如猎豹,警惕观察周围动静,英武身姿让禹都女眷呼吸一滞。 “太帅了。” 易无量小声感慨,她现在知道禹都女子都想嫁予阴蠡的原因了。阴蠡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即便铠甲厚重也遮挡不住他肉体的爆发力,这是极品男人的魅力。再加上他位高多金,能力超凡,天哪,这不就是小说里的男主嘛。 易无悔见妹妹神情古怪,凑到她跟前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易无量骄傲的指着阴蠡道:“你没看见吗?阴蠡好帅的。” 易无悔翻白眼,心想你天天对着他,现在才发现吗?其实易无悔真相了,易无量确实第一次认识到阴蠡的魅力。在这之前,他顶多是个长相俊美的男子。 阴蠡似乎感受到易无量的视线,盯着她的方向微微一笑。 易无量顿时感觉心跳漏了半拍,这难道就是心动的感觉?不行,成亲后她要让阴蠡天天传铠甲给她看,变装什么的太带感了。 短暂神游天外,皇帝阴跖已经与太子阴宴走下车辇,进入会场,朝山上走去。皇帝身后跟着太后、众妃嫔以及皇子公主,再往后是宗氏贵族,队伍之长半天都不见走完。 等易无量等人抵达护国寺时,已经到了巳时。巳时一到,祭典正式开始。 开场是一段祭祀舞蹈,易无量看的极认真,可依旧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她缓慢移动至易无悔身边,小声问道:“这个舞蹈除了务农、祈雨、驱害还讲了什么?” 易无悔略微躬身,压低声音给妹妹解释:“舞蹈共分十二段,每段对应两个节气,十二段共对应二十四个节气。你再回想一边,就能明白舞蹈动作所代表的意义了。” 易无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竟是把一年所作之事都跳进了舞蹈里,妙哉。 舞蹈结束后,皇帝与太子进入护国寺英雄塔。此塔平日是不对外开放的,里面供奉的是从开国到现在英雄人物的画像及排位。祭典日只有皇帝与储君可入,平日里英雄后代可入,但进入时间必须是死者祭日当天,且有高僧跟随。 皇帝与太子要从最高层逐一祭拜至最底层,光是这个环节就耗费了一个时辰。再出来已过午时。 “午时二刻,祭天。”礼官站在高台上唱道。 高台上有一个巨大的青铜鼎,礼官手捧高香,等待皇帝与储君祭天烧香。 易无量眯起眼睛,盯着高台看。等三柱胳膊粗的香点燃插进青铜鼎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今日明明有风,可香烟却比直升天,这是怎么回事? 将疑问告诉易无悔后,易无悔没有像之前那样给她解释,只说让她安静观礼,切莫多言。易无量大概猜到其中缘由,闭上嘴巴认真观礼。 等最后一个环节结束,易无量以为可以散场了,刚要欢喜,就听台上宣布还有一个环节——嘉奖功臣。想着与自己无关,易无量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首先是文官,他们或是编辑成旷古烁今的典籍,或是拯救了一方受苦受难的百姓,每个受到嘉奖的人无一不是做出大贡献者。然后是武将,有历代守卫边疆的忠臣,有拓展疆土的猛士,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用性命换来无上荣耀。最后,礼官念出一个名字,让在场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左相府嫡女易无量,上台领奖。” 易无量一脸懵,感觉自己走错了片场。 台上礼官又念了一遍:“左相府嫡女易无量,上台领奖。” 易无悔推了她一把:“去。” 在众多疑惑的目光中,易无量缓步走上台阶,来到阴跖跟前。 礼官念到:“公益讲堂,惠民之举,具有非凡意义。自讲堂开办之日起,知悔书院多位大儒、先生至讲堂授课,还有各级官员前往指导,听课人数已过万人。贫苦书生受讲堂启发,自发将课堂内容整理成文字相互传阅,已有上百部手稿制作并流传。不仅如此,讲堂的课程非常丰富,士农工商兵,包罗万象,学子可根据志向选择,放眼将来,将有一大批优秀人才活跃在各个领域。如此好的建议,不只有知悔书院的坐镇,更有左相嫡女易无量背后默默资助。且公益讲堂本就易无量发起,她的功劳值得载入史册,名垂青史。” 易无量整个人都定住了。这些话是她劝各位大儒、官员加入是的说辞,没想到今日竟成为了给自己的颁奖词。 阴跖身旁的太监笑眯眯的将一个托盘递到跟前:“丹书铁券,易姑娘收好。” 免死金牌!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陛下这可是大手笔呀。 文璟眯起眼睛盯着易无量,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相貌平平的女子。 易无量缓过神来,感恩戴德的叩首接过。 直到未时,祭典终于结束。等皇帝的仪仗队离开后,他们才各自上车往城内返。 路上,来祝贺的人一批接着一批,易晟与易无悔在外头应付了许久方才喘口气。眼看快到城门了,易无悔钻进了妹妹的马车。 “看着,明天会有很多人上门送礼。” “都收着,之后放进皇帝库里,也算是我赚的。”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再提丹书铁券的事情。 车上,易无悔给她解释了香烟的原因。简单来说是故意设计成这样,青铜鼎四周有避风装置,一是避免大风时将香吹倒,二是避免香燃烧太快坚持不到祭典结束。古人迷信,如果祭典的香出了问题,就会引起各种不好的猜测。所以这个设计也是为了舆论考虑。 “若是有人在鼎上动手脚,岂不是会祸乱人心?” “所以祭祀只能在护国寺举行。护国寺里面有一百零八金身罗汉,护国寺历代住持只听从皇帝调遣,无论是守卫还是忠心,护国寺都是顶尖的。” 易无量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护国寺,担得起护国二字。” 进了禹都城,城内装扮一新。家家户户门上都挂着一个福袋,里面是对国家的祝福,对子女的期盼,对收成的期待……整座城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气。 易晟领着全家人先去了风满楼,因易无量的面子,一家人在四楼雅间饱饱的吃了一顿。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下来。 “今晚灯会,你要去看吗?” 易无量坐在小院里,晃着腿:“不去。二哥今日在刑部加班,我想给他送些吃的过去。” 易无悔笑着拍了下她的小脑瓜:“无为没白疼你。” “那是,二哥的钱都在我这儿呢。不像某些人,净想着从我这里坑钱。” “小气鬼。” “大哥,你在外头的任务都完成了?” 易无悔把玩着手腕上的链子,嗯了一声:“只是暂时完了,再过些时日我怕是还得出去一趟。” “这次是不是会有危险?” 易无量能感觉到禹都城里的微末变化,虽然很轻,可她还是感觉到了。 易无悔握住她的小手:“你别担心,大哥会保护好自己。倒是你,一下子多了三个对手,又要头疼一阵了。” 易无量豪迈道:“房荷清的女儿虽然不善沙场,但也是名副其实的战士。你可别小瞧我。” 担心总是难免的,可也是没有用处的。易无悔岔开话题:“手链我会一直戴着。下次见到秋子玦,务必让他好好见识一下你的手艺。” 易无量大笑:“你们是小朋友吗?还比来比去的,幼稚。” 两人说话间,问春快步走了进来。 “大小姐,有您的拜帖。” “谁的?” 问春将贴子递给她:“炽国太子文璟。” 第86章 炽国太子登门 黄鼠狼给鸡拜年。拿到文璟的拜帖,易无量脑海里便是这句。她与易无悔商量了下,决定在家里招待。 次日一早,左相府门口果然聚集起了长长的车队。品级低的官员亲自登门祝贺,品级高的官员派最得力的手下送上’薄礼’。就连死对头右相府,也备了礼物送来。 前院,易晟领着易无悔、易无为接待登门官员,易无为是特意从刑部叫回来的,武司宇给了他半天假。后院,老夫人与薛婉淑招待同来的官眷,琳琅满目的点心,香甜浓郁的奶茶,颇有特色。 前后院忙的焦头烂额,易无量更是两头跑致谢。 不多时,炽国太子文璟登门。易无悔领着易无量亲自将人迎进前厅,与易晟说了几句话,与诸位官员打了声招呼,以避嫌为由去了易无悔的院子。爬满鲜花的凉亭里早就备好了围炉,柑橘年糕烤的正好,花生香气弥漫,入眼皆是美好。 “文璟太子怎么独自前来?” 易无悔亲自为其斟茶,易无量将烤好的红豆年糕放进他的盘子里。 文璟谢过两人,回道:“文渊陪着文初去郊外爬山了,他们第一次来禹都,看什么都很新鲜。” 易无量心想,阴蠡此时应该也在郊外。 “禹都郊外的山上景致不错,树木葱郁,遮天蔽日,甚是清凉。偶尔还能遇见上山采药的姑娘,她们时常边采药边唱汤头歌,声音清甜如夏日里的西瓜,有祛暑热的功效。” “竟有如此美景,希望文渊他们今日有幸见到。” 一直没说话的易无量突然问道:“太子为何不与他们一起去?您这样的身份,其实不必亲自跑一趟的。” “本宫听说了姑娘许多事迹,心生崇拜但苦于没有上门的理由。昨日陛下给了这么好的’借口’,吾怎么能错过呢!” 易无悔笑道:“传言多夸张,太子不必放在心上。” “其实吾今日登门,还有一件事想麻烦易姑娘。” 太子说完端起茶呷了一口,易无悔易无量对视一眼,前者开口:“不知太子所谓何事?无量尚在闺阁又大婚在即,多有不便。不如让我这个兄长代劳。” 文璟道:“若是院长能代劳,吾就不麻烦无量姑娘了。” “到底是何事?” “吾想拜托无量姑娘推荐一下女子喜欢的首饰、物品。” 果然不是易无悔能代劳的,女孩子的事情问女孩子最合适。 易无量问道:“是自用还是作为礼物送人?” “送人。” “那太子可知对方喜好?比如喜好音律还是花草?” 文璟想了想:“喜欢诗词,听说她收藏了你的所有作品。还喜欢点心,禹都城里的新式点心她都吃过。喜欢花艺,据说府上满园子鲜花。喜欢银器,经常让工匠做各种各样的银质品。” 易无悔突然问道:“太子所说女子可是阴雅公主?” 文璟颔首:“正是。” “我冒昧问一句。”易无量有些小心翼翼:“太子是要追求阴雅公主吗?” 易无悔轻轻的给了她后脑勺一巴掌,有这么直接的嘛。 “无妨。吾确实有意与阴雅公主成就一段姻缘,只是……公主尊贵,未必能看得上吾,陛下也未必愿意女儿远嫁。一切都还未知。” 文璟看向易无量,眼神诚恳:“所以吾希望无量姑娘能帮我一把。即便无法赢得公主青睐,也不能让公主觉得吾心意不足,敷衍于她。” “这件事陛下与阴宴太子知道吗?” “知道。吾已经向他们表明心意,比不会让你难做。” “如果是这样的话……” 易无悔看向妹妹,希望她能拒绝。炽国与禹国不睦多年,帮着别国太子追自家公主,弄不好是要背负骂名的。 “易姑娘不必勉强,原也是吾的请求有些唐突。” 易无量摇头:“倒不是这个原因,只是我不能凭白帮您。” 易无悔皱眉,这是打算要钱? 只听易无量道:“听说文初公主属意我家王爷?!贵国一边送公主来分享我夫君,一边请我帮忙追求自家公主……太子殿下,心胸宽广可不是这么解读的。” 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没想到易无量会提起这件事,均是一愣。随后,易无悔仅在易无量能看到的范围内给她竖起大拇指,这一军将的漂亮。文璟则沉默下来,对方所言属实,他无法反驳。 易无量笑眯眯的给他倒茶:“太子,喝茶。” 文璟点了点头,没有再提帮忙的事情。 下午,易无量悄悄去了阴雅的公主府。因是不请自来,阴雅没有丝毫准备,只略微整理着装,与她在会客厅相见。 易无量将上午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知于阴雅,询问她想想法。 “女子本就艰难,若是嫁不到好人家,一辈子就毁了。公主若是不喜欢炽国太子,下次他再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便直接回绝。” 阴雅很少考虑婚姻之事,此时被问起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身旁的嬷嬷对着易无量恭敬一礼:“谢过易姑娘好意。但公主的婚姻由陛下做主,即便公主不愿意也是无法拒绝的。” 易无量不赞同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的规矩,我懂。可女子也要适时为自己搏一搏,难不成未来百年、千年甚至万年,女子还要如此被对待吗?我虽读书不多,可也知道往前数百年,女子是不能上桌吃饭的,可你们瞧现在,女子不也上了桌,得到了应有的尊重与对待吗?” 平静的湖面被扔进一颗小石子,荡起层层涟漪。阴雅抬头看向易无量,声音柔和:“若换做是王婶,该如何应对?” 易无量笑道:“若是喜欢,便想尽办法掌握主动权。无论是男人的心、男人的后院、男人的家产,通通都攥到自己手里,自己说了算。若是不喜欢,哭天喊地的闹几场,想尽办法让婚结不成,若还是要嫁便参考之前说的,掌握主动权。公主并非普通百姓,有如此强大的娘家依靠,还怕被人欺负了不成?说句掏心窝自己的话,以弱示人只会被人欺,以强势人才能让人敬。”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我只想问一句,公主对文璟太子可有意?” 阴雅想了想,依旧摇头。 嬷嬷看公主的样子,暗自叹气,随后对易无量道:“王妃给公主些时间,在她做出决定之前还请含糊答复文璟太子。” “我知道了。” 嬷嬷亲自将易无量送出门,折返后看到阴雅对着花海发呆。 “王妃是个好人。”嬷嬷站到她身边,诚恳的说道。 阴雅嗯了一声,将一朵花剪下放到桌上:“我自幼由母后教导,如何整顿后宫,如何查看账目,如何揣度人心,如何拿捏嫔妃,这些我都学过,唯独没人告诉过我,要随心而为。” 又一朵花被剪掉:“我与她素无交情,她却能跑来与我说这些话,足见她心性纯良,为人厚道。” “不是所有人都能活成王妃这样。”嬷嬷叹道。 阴雅笑了:“但她有一句话说的不错。” 嬷嬷接道:“女子要适时为自己搏一搏。” “突然觉得结果不那么重要了。” 一会儿的功夫,桌上堆满了鲜花,阴雅将其修剪整齐:“做成花瓶送到探春楼去,用库房里青色的那两只。” 嬷嬷笑着应下,立刻安排手脚伶俐的婢女去做了。 城外,阴蠡站在高台上向山下俯视,此刻山中风大,吹的他的袍子呼呼作响。 “如何?” 李立拱手:“没有异动。” “路上可遇到什么人了?” “挑夫、僧人、上山砍柴的村民。” 阴蠡嗯了一声:“让黑子继续盯着,不可有丝毫松懈。” 李立领命,复又说道:“方才王妃传来消息,文璟去了左相府,请她帮忙追求阴雅公主,被她挡回去了。” “嗯。” 见阴蠡没有追问,李立笑道:“王爷猜王妃是如何说的?” 阴蠡侧头:“说。” 李立笑意更浓:“王妃说:贵国一边送公主来分享我夫君,一边请我帮忙追求自家公主……太子殿下,心胸宽广可不是这么解读的。” 面沉如水的阴蠡突然放松紧绷,表情柔和:“这也是王妃告诉你的?” “不是,俞家刺客报给了俞哲公子,俞公子又将消息送到咱们这来。” “这小子何时喜欢凑热闹了。” “不管如何,王妃是真的将王爷放在了心上,吃醋的酸话也敢放到台面上讲。” 阴蠡嘴角上扬,开始盘算要送易无量什么礼物好。 右相府后院。 “倪砚泽,是不是你撺掇的弟弟去赌坊,说。” 蓝如珏将茶盏摔到地上,溅起的瓷器片瞬间划上倪砚泽的脸。此时他正被几个男奴按到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自己儿子什么德性你最清楚。吃喝嫖赌他哪样不沾,不用别人撺掇自己就上赶着学坏。他原本还在禁足中,如今逃出来犯了错,你不罚他就算了,反倒推我出来做替罪羔羊。你如此宠溺,可知是在害他。” 蓝如珏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我是当家主母,你就这么与我说话?” 倪砚泽被气狠了,咬牙切齿道:“你可以半分当家主母的样子?” “有没有你很快就知道了。今日相爷不在家,处置你易如反掌。来人,五十大板,打完将人送到庄子上,相爷不问谁也不准提起。” 男奴犹豫不敢上前,倪砚泽毕竟是嫡长子,真打了回头右相责问起来,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蓝如珏怕耽误时间,直接拿他们的身契威胁:“谁不动手,今日就以偷盗主家财物罪名发卖出去。有了案底,你们这辈子都别想进高门大户当奴才。” 倪砚泽看了眼身边的男奴:“动手。本就是我与她的恩怨,即便父亲问起来我也绝不怪你们。” 男奴彼此互看一眼,一咬牙一狠心,手起板落。 第87章 救治 易无量坐马车离开阴雅府邸,正在路上转悠打算买些点心回去,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停车!” 易无量叫停马车,亲自下车前去查看。 “是谁打了他?” 车板上,倪砚泽浑身是血的趴着,他脸侧向一边,呼吸微弱。 车夫看了眼易无量的装扮,有扫了眼不远处的马车,眼神闪烁。 “姑娘是何人?” “你不配知道。” 易无量见对方不像个好人,直接喊来自家车夫要将倪砚泽带走。 这边的车夫急了,若是倪砚泽被带走,他肯定要被蓝如珏活剥。他手脚极重的将倪砚泽压在板车上,朝着身后吼了几声。很快,远处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巷道里冲出五六个拿着棍棒的汉子。 易无量也不是吃素的,当即从怀中摸出一个哨子,朝着天空吹了三下。 哨声响亮,穿过高墙楼宇传至疾风营兄弟们的耳朵。 “王妃遇到麻烦了,走。” 正在巡逻的兵卒火速掉转方向,朝哨声的位置赶去。 等他们赶到时,易无量与左相府的车夫已经挨了几十棍子。车夫自小就在左相府长大,对主家格外忠心,期间拼命护着易无量,才使她仅受轻伤。但他自己一身青紫,坚持不住倒在地上。 “王妃!”领头的兵卒见状大喊一声。 易无量见帮手来了,高声喝道:“把这几个人都给我抓起来。把车上的人还有我家车夫抱进马车里。” 疾风营的兵卒各个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对付几个打手不在话下,很快将对方全员制服。易无量命他们将人送去刑部,自己架着马车赶去最近的慈济堂。 门口药童原本在晒草药,见易无量自己驾车过来一脸震惊。 顾不上打招呼,易无量冲进堂内招呼药童去车上抬人。药童们素来喜欢她,见是急事二话没说都冲了出去。 易无量小跑进后堂,高声喊道:“白叔,白叔,救命啊。” 白鹤推门出来:“白松出诊了,怎么了?” “哎哟我的亲祖父,来不及说了,先帮孙女就两个人。” 见她焦急,白鹤直接道:“先抬到后院来,我去拿药箱。” 一阵兵荒马乱后,易无量一边帮白鹤擦汗,一边紧盯病床上两人的情况。她不敢问,怕影响白鹤诊治。 “怎么样了?” 见白鹤终于歇下,易无量小心翼翼的凑过去询问。 白鹤笑道:“有我老头子在,死不了。” 易无量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这一刻她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白鹤慈祥的笑着,轻拍她的小脑瓜:“哭出来就好了。一会儿让药童给你拿几颗镇心丸,一次一颗,一日三次,记得按时服用。你受了惊吓,心头血不稳,服药以安心。” “谢谢白祖父。” 白鹤哎了一声,起身去主屋休息了。 易无量行至车夫床边,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担心眼泪落到伤口上,她便使劲那袖子擦掉。 “小姐……我没事……” “三牧,今天多亏了有你,否则我那三脚猫的功夫恐怕早被打死了。” “小姐人好……三牧心甘情愿……” 易无量吸吸鼻子,忍住不让泪水掉下:“你好生养伤,等伤好了我就来接你回家。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与药童们说,他们会照顾好你的。” 三牧点点头,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另一边,倪砚泽还在昏睡中,除了刚见到他时略微清醒,后来便一直沉睡着。易无量轻柔的擦掉他额上的汗珠,为他惋惜。挺好一个人,怎么就遇到那样的继母,真是命运不公。 再三嘱咐后,易无量架着马车返回府上。此时易无为已从刑部返回,一家人都聚在老夫人那里,等着她说说今日发生之事。 本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寥寥数句便将前因后果介绍清楚。易无为脸色阴沉:“就算再有过错,也不能如此对待。” “估计右相不在府上。”薛婉淑道。 易晟点头:“去临城办差去了,明日回来。” 易无量对着易无为道:“二哥,让武大人无论如何也不要放人。再好好审审车夫和打手,指不定还有其他事情吐出来。” 易晟道:“能吐出来的也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整理成口供交给右相,让他自己决断。” 倪砚泽第二日就被接回府上,倪启哲请了医正前来查看,由于易晟提前与医正们打过招呼,医正检查后特意往严重了说,听得倪启哲脸差点掀桌子。 蓝如珏一早就跪在书房门口哭诉,说倪砚泽不安好心故意带坏倪砚鹏,乱七八糟的理由说了一堆。可惜这次倪启哲没有丝毫心软,罚她去佛堂跪着抄经,不满一百遍不准出来。倪砚鹏更是被关在屋子里,封住了门与窗,除了送饭留有小口,连条狗都钻不进去。倪姝躲在自己院子里不敢出门,生怕被连累。 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倪启哲亲自登门左相府,备了一马车的礼物道谢。其中有半马车都是给易无量的,谢她那日仗义出手。 易无量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道:“那日路上人多,怕是多少会有点流言传出去,还望倪伯伯不要往心里去。” 倪启哲赶忙摆手:“都是小事,人没事就好。听说你为了救砚泽自己也受伤了,伯伯带来好些药材,都是宫里赏赐的,你瞧着能用的都用上。女儿家不好留疤,要注意保养。” 聊了一阵家常,倪启哲告辞回府。她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阴蠡就来了。 “你这么忙,怎么有空来看我。” 易无量领着人回了自己的院子,自己院子里说话自在。 阴蠡牵着她的手,神色担忧:“昨日晚上驿馆有异动,没能来看你,你的伤如何了?” “无碍。敷一些祛瘀消肿的药就好。倒是你,驿馆怎么了?事情严重吗?” 阴蠡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大吐苦水:“那两个姐妹花说是有采花大盗闯进她们的房间,闹腾了一个晚上。” “采花大盗?禹国有这一号人物吗?” “江湖上确实有不少,可禹都内从未出现过,这次没抓到人,不知道真假。” “那两人清白可还在?” 阴蠡点头:“李立冲进去的时候两人衣冠整齐,只是轻微受了惊吓。” 易无量啧啧两声:“幸好不是你冲进去,否则两人当场表演脱衣舞你信不信。” “我也觉得根本没有什么采花大盗,都是她们编造出来的,诓我过去。” 易无量心疼的摸了下阴蠡的脸:“早些回去睡会儿,你眼下乌青很重,需要休息。” 阴蠡嗯了一声,忽然将易无量抱进怀里,很用力。 易无量笑道:“你这是在充电?” “什么意思?”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就是抱着我可以给予你力量。” 阴蠡呵呵的低笑:“那就让我多充一会儿,充满在走。” 送走阴蠡,易无量一头扎进书房。昨日挨揍的时候,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片光亮,像是彝族的银冠在强光下闪耀。她原本还想着如何将探春楼的业务做大做强,如今已有了主意。 她设计了一夜的图纸,画面上一顶巨大的银冠闪闪发亮,好似已经动态呈现在她眼前。“此冠一处,闪耀禹都。”她激动的自言自语。 图纸设计好,接下来就要找匠人了。为了保密,她让史季找了十几批匠人,让他们分别赶工图纸的一小部分配件。最终的组装、验收只能由她一个人来完成。 “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精美的发冠。无量,你真的是天才。” 史季拿着设计图,溢美之词频出。 易无量凑到他跟前,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禹都现在有很多家首饰店,可包括探春楼在内,都经营的比较杂,没有记忆点。我就想着咱们可以推出一个婚庆门类,将这个门类打造成杵臼款。以后但凡人们提到探春楼,都要惊叹于楼内的巨行发冠,进而口口相传,让探春楼声名远播。” “这会不会影响到别的首饰?” 易无量笑道:“绝对不会。以后女子以拥有探春楼发冠为荣,即便定制不起,也要买个探春楼的其他首饰满足自己。要知道我们打造的不是饰品,而是女子的梦想。传播的话术我都想好了:发冠恒久远,一顶永流传。” 史季听得眼睛发亮:“一顶永流传?咱们的发冠还可以作为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对吗?” 易无量开心的竖起大拇指:“聪明,一点就透。” “明白了,说干就干。”史季内心激动,越看易无量越眼馋:“你要是生在我们家该多好啊,我一定把你宠上天。” 易无量乐了:“你现在也可以把我宠上天。” “想得美。”史季笑骂一句,拿着设计拆稿去寻工匠了。 史季忙着工匠的事情,易无量则在店里动起了’手脚’。 “把四层全都空出来!” 浅喜不解:“掌柜的,四层是你的工作室。” “我知道。你命人将我的东西都搬到风满楼四层雅间,以后那里就是我的新工作室了。这里我有大用处。” 第88章 施工队出事 为了壮大自己的生意场,易无量除了睡觉,一整日都待在探春楼。眼看四楼陈设焕然一新,眼看琉璃展架安装固定,她感觉正在有源源不断的金银朝她汇聚。 这天,她正在监工,俞哲突然登门拜访。 听到浅喜通报,易无量扔下小锤子朝楼下跑去。 “你怎么来了?” 易无量满眼惊喜,看的俞哲有些害羞。他扫视一圈,好奇问道:“只听说你在装修四楼,没想到一楼的陈设也有不小变化。” 易无量领着他往楼上走,边走边看。 “为了也四楼风格一致,多少还是要调整一下。四楼还有些脏乱,咱们三楼雅间坐坐。浅喜,奶茶!” 最后一句她是朝着一楼喊的,浅喜听到吩咐也高声回了一句。 一会儿的功夫,俞哲与易无量手里各捧一杯奶茶。 “早知道你要来,我就让风满楼做些点心备着了。” 俞哲小声道:“我也是一时兴趣。正好路上遇到点事情,想要说给你听。” “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欺负你了?不对,谁敢欺负你,俞家老爷子不得剁了他。” “哪有那么夸张,我自己就可以。” 易无量一瞬间体会到什么叫’说着最软的话,做着最狠的事’了。 “我来的路上恰巧碰到阴蠡,他正被两个女人纠缠,脸色很不好。” “车迟国姐妹花又作妖了?这两个女人真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近期阴蠡几乎天天被纠缠,恨不能手刃二人。可这两个女人也是聪明的,从不挑私下场合,都是在人多的地方,阴蠡不好发作,只能忍耐。 易无量有些同情阴蠡:“估计他中午会来风满楼找我。” 俞哲问道:“你不打算提前将两人解决掉?五日后宫宴,她们要向陛下献艺祝贺,到时候若是受到嘉奖,肯定会提出入王府做妾的要求,到那个时候……” 易无量也是为难,她坦言道:“我虽不喜这对姐妹花,可她们也并未做任何伤害我本人或我身边亲友的事情。如果只是纠缠王爷,我不会对她们出手。即便到时候真的被陛下赐入王府,只要她们不作妖我也不会轻易出手。但她们自己上赶着作死,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见劝说无效,俞哲只好作罢:“你心里有数就好。” 易无量拉着凳子坐到他身边,笑嘻嘻的问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才来的。” 俞哲小声嗯了一声。 易无量一下子给他搂个满怀:“你真好,来我家当我三哥好了。” 俞哲被她逗笑:“哪有你这样的,到处认亲。我记得你身边已经有不少如兄长一般的朋友了。史季、李吉、墨时君、卫子胥……” 难得听到内向又害羞的俞哲戏弄别人,易无量忍不住哈哈大笑。 “等我的新业务稳定后,我给你和秋子玦送个大礼。” “你的东西我可买不起。两千两银子,我能养上百号刺客了。” 易无量冲他眨眼:“给你。” 俞哲嘴角快列到耳根了,笑着点头:“那行,我等着。” 到了中午,易无量果然见到了阴蠡。关上门,阴蠡肩膀一垮,整个人如丧家犬,整个人都粘到她身上。 易无量心疼的拍着他后背,安抚道:“你再忍忍,等咱们抓住了她们的小辫子,立马送上西天。” “我现在就像送她们归西。” “缠了你一个上午?” 阴蠡点头:“一直跟着我巡逻,简直烦死了。” “她们就没别的事情吗?文初没有与她们在一起?” 阴蠡深吸一口易无量身上的奶香,满腹委屈散去不少:“文璟带着文初她们出城去游玩了。” 易无量皱眉:“又去游玩?我记得这已经是他们第五次出城游玩了。” “我派人一直盯着他们呢,目前还没发现任何异动。” “你说这姐妹俩会不会是故意缠着你……” 阴蠡耳朵一动,直起身来:“你的意思是?” 易无量吸了口奶茶:“俞哲上午来找我闲聊,就说起了你被姐妹花纠缠的事情,我当时没觉得如何,只说她们不做出格的事情我便不会搭理她们。可等俞哲走后,我仔细想了下,她们本就是小角色,小角色本也不需要做出格的事情,就可以推动阴谋的发展。当然这也许是我多心,可对方来的目的不纯,难免让人猜疑。” 阴蠡眉头紧皱,祭典期间太过忙碌,让他没时间思考,如今经易无量提醒,他倒觉得她说的可能性极大。 “明日我便与黑子换岗,让他盯着城里。只是那两个烦人精……” “我帮你解决。” “你有好办法?她们可是在王府蹲我。” 易无量笑眯眯的看着他:“保准让她们变成无头的苍蝇。” 阴蠡将人搂紧怀里,抱歉道:“你比我都忙,我还给你添麻烦,对不起。” “你亏欠我越多,以后吵架就越没底气。说到底我也是自私的,为自己日后谋福利呢。” 低沉的笑声传到她耳中,阴蠡亲了亲她圆润如珠的耳垂,笑道:“我们以后不会吵架的。” “瞎说。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但只要心在一处,就吵不散。” 天还未亮,安吉娜与安丽娜就等候在了宁王府门口。她们不喜欢早起,可更不喜欢失败。这个男人她们要定了。 一盏茶后,大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十位身穿黑甲的侍卫,每一位都带着面罩,看不清容貌。男奴牵来十匹骏马,侍卫各另一匹,骑马远去。 姐妹二人不解,拉着男奴问道:“王爷呢?” 男奴指着远处的背影:“刚刚走了,你们不是都看到了么。” “什么?!” 她们用力推了把男奴,直接将人推倒在地。迅速上马,火速朝侍卫离开的方向追去。到了岔路口,侍卫朝不同的风向离去,姐妹两人焦急的打转。 “吉娜,怎么办?” 吉娜是姐姐,行事时一贯由她拿主意。 吉娜想了想:“你去城门处,看是否有侍卫出城,如果有就跟上,如果没有回来与我汇合。我在城里找,他不可能一天都带着面罩,一个个找过去,总能找到。我就不信,他能飞出咱们姐妹的手掌心。” 丽娜嗯了一声,喊了声’驾’朝城门口奔去。 吉娜一夹马肚,也朝着一个方向追去。 待人走了有一刻钟,阴蠡从府上侧门出来,坐进马车里。 “好一招调虎离山。”李立也坐在马车里,竖起大拇指夸赞。 阴蠡难得清净,嗯了一声:“到了城门口别下马车,直接亮牌子出城。” 李立点头:“放心,都安排好了。” 易无量给阴蠡制定了好几套’甩尾’方案,每一种可用两到三次,等姐妹花摸清套路后就换下一套,足够换到她们离开禹国。 另一边,易无量已经坐在探春楼,敲敲打打制作店里的装饰品。 刚过辰时,许士安匆匆找来。 “出事了?”易无量问道,此刻她正在后院与阴海吃早点,见许士安脸黑如锅底,猜测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许士安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外拖:“城外施工队暴乱,与官兵打起来了。四皇子让我喊上你,立刻出城瞧瞧去。” 我擦,闹这么大?易无量也顾不上吃喝了,擦了把嘴就跟上。 “贫僧也去。”阴海突然站起来,扯着易无量的袖子道。 “你去干吗?那里是打架,伤到你怎么办?” “你是女子都不怕,贫僧有何可惧。” 易无量着急,但还是耐心劝阻:“陛下特意交待不能让你碰破点油皮,你要是在现场出了事,我不得被陛下拉去斩首啊。好大哥,你就留在店里啊。实在无聊就去慈济堂,帮我照看下三牧,拜托了。” 阴海不吭声,拉着她的袖子就是不放手。 “别闹了。” 阴海有些生气了:“当初是你劝我不要执着于一人,要普度苍生。现在苍生有难,你却让我待在这里,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们要是不带我去,我就自己找车去。” 眼看时间不等人,阴海有倔上了,易无量只好带着他一起。 路上,许士安给她讲了事情的经过。 为了时刻监督彩票分站点的运行,保持与禹都的密切联系,他们选了三座城成立分站点,并且雇人返修通往三座城市的道路。工人的工钱是按月结算,定好了一个月十两银子。这可是底层百姓一年的花销,所以报名的男丁甚多,队伍很快就集结完毕。 第一个月的工钱是按照规矩发放的,所以没什么问题。可到了第二个月,官兵就出现了克扣银两的不良之举。男丁们不乐意,与官兵在施工现场吵了起来。双方谁也不肯坐下来好好谈,直接大打出手。 易无量听完问道:“有伤亡吗?” 许士安道:“伤了不少,倒是没有出人命。” “那就好。”易无量松了口气,又问道:“四皇子走的时候有没有带钱?” “子胥带着。多备了些,免不了给男丁们赔偿。” 易无量想了想:“光有咱们不行,还得找人帮忙。这样,先绕道去疾风营,咱们领一队人过去应急。” “没有宁王的调令咱们是领不了人的。” “宁王就在城外,派人去请示一声就好。” 定好计划,马车掉头,往疾风营方向奔去。 第89章 私自领兵出营 王妃入营,夹道欢迎。见易无量来了,疾风营的兄弟们连操练都停下了,纷纷上前拜见。 “王妃,来找王爷吗?” 说话的是飞毛腿,营里跑的最快的兵卒。易无量见是他,一把将人扯过来。 “营里那位副将在?我有急事要借人。” 飞毛腿个子不高,面相如狐狸,看着就精明。他眼珠一转,道:“只有罗副将在。” “我知道了。有个事请你帮忙。” “王妃您吩咐。” “你去与王爷说一声,郊外施工队打起来了,我得从营里调一队兄弟去维护秩序。事态紧急,就先不去找他拿牌子了。” “得令。” 交代完飞毛腿,易无量让阴海与许士安在车上等候,自己抬脚前往罗烈的营帐。 “罗副将,你在吗?我有事找你。” 罗烈正在查阅公文,听是易无量的声音,赶忙起身相迎。 “王妃。” 易无量走的急,有些微喘:“罗副将,麻烦你挑一队身强力壮、相貌凶狠的兵卒跟我走。有个场子需要疾风营救急。” “具体是什么事?没有王爷调令我们是不允许私自行动的。” 易无量扯着他往外走:“我已经派飞毛腿去通知王爷了,事急从权,你先带人跟我走,晚了就要出大乱子了。” 易无量死命的拽、扯,可罗烈站在原地半分没动。 “到底什么事您总得跟我说清楚,您什么都不说我哪敢做这个主。再说,没有调令私自带兵离营要军法处置的,说不定还得降级,我家祖上都是平头百姓,好不容易混出个副将,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我这不是想路上说嘛。” 无奈,易无量只好先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完事后道:“眼下是特殊情况,又在祭典期间,即便你真跟我走了,王爷与陛下也不会怪罪你的,说不定还得嘉奖。况且大皇子还在车上呢,一会儿四皇子也会到场,两个皇子头上顶着,你怕什么。” “要这么说这事能办。我去挑人,王妃等我一下。” 罗烈大步走出营帐,火速集结起一队人马。易无量扫了一圈,长得都挺……能唬人。大手一挥,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赶往施工现场。 一道施工现场,易无量就让疾风营的兄弟们将场子围了起来。工人们还在与官兵对峙,只是没有再动手。 “哟,竟然是你们先到。” 阴清撩起帘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易无量往里面瞅了眼:“卫子胥呢?” “我在呢。” 卫子胥直接撩起帘子下车:“路上就有人来送信说你们去了疾风营,我还以为我们要等些时候呢,没想到竟是你们先赶来。” “这不怕闹出人命么,还是早早解决了的好。” “阿弥陀佛。” 从车上下来的阴海看见不远处浑身是伤的工人们,忍不住念了句佛号。 阴清原本不打算出面,一听这声儿赶忙下车:“皇长兄?!您怎么也来了?” 阴海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还是唤贫僧法号忘海。” 易无量不耐烦的打断:“莫要纠结这些微末小事了,先解决正事。卫子胥,我来还是你来?” 工人们的伤挺严重,一看就知道是下了狠手的结果。卫子胥考虑到易无量还未出阁,抢先站了出来。 “这里管事的是谁?见了忘海大师与四皇子还不跪下。” 他话音一落,场内顿时跪下一大片。 “工人们先起来。”四皇子声音温柔,随后冷声道:“这条施工路线的负责人是谁?” 一个贼眉鼠眼的眼抬起头:“回四皇子的话,是小的。” 卫子胥道:“名字?” “劳波。” 姓劳?阴清眯起眼睛,从他脸上扫过:“你与礼部主司劳叶栄是什么关系?” 劳波神色得意:“劳叶栄是我堂叔,劳春深是我堂哥。” 看来这差事不是正经得来的。阴清示意卫子胥继续问。 “听说你们克扣工人的工钱,有这回事吗?” 劳波嬉皮笑脸的回答:“也不算是克扣,他们每日的吃喝都是我们负责,无非是扣一些茶水钱。” “胡说!谁家茶水钱五两银子,你在茶水里放人参了不成!”一个男丁捂着冒血的额头,愤怒的吼道。 劳波冷下脸,斜眼看他:“水不要马车运?还是饭不要马车拉?你当是长嘴就能飞来的呀。” 卫子胥冷笑:“劳公子莫不是记差了,工人们的水钱、饭钱、运输钱可不用你们官兵出,你们凭什么克扣他们的银子!” 劳波被当众拆穿,面子上挂不住,心里便恨上卫子胥了。 “卫掌柜,我们也是为了机构省钱。上至礼部、吏部,下至慈善执手,都在想办法省银子,否则之后百姓们遭了灾,去哪找银子赈灾。这里面的事情您不比我清楚?何必说的太明白。” 卫子胥冷脸,好一个劳叶栄侄儿,当着四皇子的面都敢顶嘴,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看来这施工队里面的猫腻还不少呢,若不解决必成大患。 “你这么精明,要不彩票总管的位置让给你如何?” 劳波苦笑:“卫掌柜说笑了。” “没说笑,你方才那一番话说的挺明白,就是不知道劳主司在的话是不是也能听明白。来人,将劳波押回都城,送去刑部等候审问。” “什么?!”劳波直接从地上弹起来:“我又没错,凭什么抓我。” 易无量给罗烈使了个眼色,罗烈立马会意,直接将劳波提起来摔到地上:“绑起来。” 疾风营的兵卒麻利动手。还跪着的官兵们看不下去了,纷纷冲上来要阻拦。可惜,他们不是疾风营兵卒的对手,几个飞踹人就回到了原位。 被打的官兵躺在地上嗷嗷直叫,一点样子都没有。 “弱不禁风,跟个娘们似的。” 阴清毫不遮掩的嘲讽。都城官兵多是大户人家的亲戚,托关系进了官府混个官差,会打架的不少,真能打赢的不多,更多的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妥妥的公子哥团体。眼下这些就是代表,一群混饭吃的主。 “四皇子殿下,就算我克扣工人工钱,也罪不至去刑部。”劳波不满的挣扎,可无论他怎么动,就是无法逃脱疾风营兵卒的钳制。 阴清送给他一个王之蔑视:“劳波,本皇子面前你都如此嚣张,若是再让你升一级,岂不是皇上的位置也敢坐一坐!有什么委屈去了刑部再说,武大人会耐心听的。” 押走劳波,其他的官兵不敢再乱动了,可不满、恼怒、愤恨都写在了他们的脸上。 他们无法理解为何皇子要帮穷人,就像百姓们无法理解为何那些不知公平为何物的人掌握着公平的裁决。 卫子胥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冷笑道:“四皇子仁慈今日就不处置你们了,站好今日这班岗,明日便会有人来替你们。若是不服,尽管去找你们的靠山诉苦,我倒要看看哪位大人敢出面为你们抱不平。” 一直沉默的工人们见猖狂多日的官兵就这么轻而易举被解决了,既震惊又畅快。他们自发的跪在地上磕头,有的更是眼泪直流。 易无量凑到阴海跟前,在他耳边小声道:“日日讨公道,日日不得公道,这就是底层百姓的生活。你修行多年,可曾为百姓讨过公道?” 阴海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好了,接下来该发银子了。” 卫子胥换上轻松的语调,让工人们排成队领银子。工人们原以为只是将克扣的银子补上,没想到每人竟还多出五两。 “大人,多出来了。” 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丁将多出的银子递回来,卫子胥笑着推回去:“这是给你们的补偿。你们当中不少人受伤了,拿钱去买药,总之先把身体养好。那些伤的厉害的无法做工的,先回家休息几日,等养好了再回来。” “还能回来?”之前捂着额头怒吼的男子道。 卫子胥点头:“当然!你们不休整完这条路自然不会放你们离开,做事讲究善始善终。” 工人们再次跪倒一片,他们人生中第一次得到公平对待,第一次活的像个人。阴海上前将他们一一扶起,看了半晌后调头上了马车。 一头雾水的阴清问道:“王婶,我皇长兄怎么了?” “应该是有所悟了!不用管他,让他自己想,思考的过程就是顿悟的过程,修行之人总要经历一遍的。” “我发现皇长兄特别听你的话,明明对弟弟妹妹们都很冷淡,为什么独独对你好。看着真让人吃味儿。” 易无量笑道:“那是你们的方法不对。” “怎么说?” “你们皇长兄面冷心热,从他对待阴弦的事上就能看出来。之前他外出游历不在宫中,你们不曾与他亲近,生疏是难免的。只要你们天天去打扰他、缠着他,不出半月,关系肯定亲的不得了。” “真的?”阴清半信半疑。 易无量挑了下眉梢:“大可一试。” 阴清突然想到了阴意,心中便有了主意。 “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易无量眯起眼睛看他。 阴清淡笑否认:“没有的事。”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耳力极好的罗烈回头,见飞毛腿从远方疾驰而来。 到了跟前,飞毛腿快速翻身下马,匆匆给四皇子行礼后起身说道:“王爷有令,将惹事的官兵押送至疾风营,交给罗副将管教。这里暂时交给前来的疾风营兄弟监管,明日交接后自行返回。” 说罢他又看向易无量:“王妃私自领兵出营,按照军法仗责百下,念在其一心维护禹都治安,以及祭典期间事急从权,军棍改鞭罚,由罗副将亲自执行。” 飞毛腿掏出柳条的那一刹那,易无量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定在当场。 第90章 一起受罚 马车上,阴清一直在安慰易无量。可易无量完全听不进去,只剩下无尽的懊悔。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阴清急了,慌忙掏出帕子递给她,可易无量不接,任由眼泪往下掉。 “不必害怕,贫僧来替你挨鞭子。”一直闭眼打坐的阴海突然睁开眼睛,沉声说道。 “要是能替就好了。皇叔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会允许代替受罚的。”说到此处,阴清忍不住埋怨:“说到底王婶也是为了父皇办事,怎么能说罚就罚呢。” 阴海看了眼阴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阴清不敢与阴海顶嘴,默默闭上嘴巴。 到了疾风营,阴蠡与李立等人已经等在法场。法场内站满了将士兵卒,似乎疾风营的人都到齐了。 易无量眼睛通红的走到阴蠡面前,低头不语。见她哭过,阴蠡也很心痛,可他还是说道:“易无量,你可知罪。” 易无量双膝跪地,低声道:“知罪。” “好!”阴蠡大喝:“罗烈,鞭刑伺候。” 一瞬间,罗烈与将士兵卒们都跪下了。罗烈抱拳:“将军,王妃并非有意违反军规,只是……” “是啊皇叔,王婶不是有意的。况且这件事我也有份,要罚就连侄儿也一起罚了。” 阴清挨着易无量跪下,希望众人合力能让阴蠡收回成命。 阴海站出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易无量是为了保护受苦的工人们才调兵,既是为百姓,就不应该受罚。” 阴清侧头看向他,心道你车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易无量,这么多人为你求情,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易无量红这样扫视了一圈,随后起身面对大家,对着他们深鞠一躬。众人吓了一跳,赶忙往两侧挪动。 “大家对我的好我都记住了,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因私废公必引大乱。将军罚我鞭刑已是宽容,我不能再用大家对我的好来要挟将军,那就太不识好歹了。你们都起来,希望大家以我为戒,切勿触犯国法军规,给疾风营蒙羞。” 说完,易无量转身看向阴蠡:“动手。” 她的一番话太过懂事,懂事的让人更加心疼。 阴蠡咬牙,命令罗烈:“执行。” 罗烈还预说些什么,只听李立道:“你是疾风营副将,理应熟知军规,可你纵容王妃私自带兵出营,更是罪加一等。让你来做执行,就是让你长个教训。还不动手!” 罗烈后悔极了,用力锤了下地面后,接过飞毛腿手上的柳条。 “王妃,对不住了。一。” 嗖的一声,柳条破空抽向易无量的背。 易无量咬着袖子硬是没喊出声。 “二。” 柳条落下的位置换了一个地方,这是罗烈唯一能想到减轻王妃痛楚的方法。 “三。” 易无量额头上的汗珠如豆大,一颗颗往下滚落。可她还是不吭声,任由眼泪混着汗水流下。 “四、五、六、七、八……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易无量早已没有喊叫的力气。她趴在地上,意识以及开始模糊。 “三十五、三十六……” 疼,太疼了,她坚持不住了。 眼看着易无量已经晕了过去,背上的衣衫被血水浸湿,阴蠡依旧没有叫停。 “皇叔!”阴清真的怕了,他跪在阴蠡跟前,恳求道:“皇叔,求您了,停手。” 其他人也想劝阻,可阴蠡还是冷脸:“继续!” “若是出了人命,左相府怎么交待。王婶之前就受过伤您是知道的呀,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她熬不过去的。” 可无论阴清怎么祈求,阴蠡依旧不松口。一旁的阴海眉头紧锁,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他不理解,为什么救人还有错,难道兵不就是为了保护百姓而存在吗?他们做了该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受罚。 “皇叔,停手!” 阴海自出家以来第一次喊阴蠡皇叔。阴蠡不看他,盯着趴在地上易无量不语。其实他袖子里的拳头早就攥的不容一丝空气,就如他的心脏一样,被什么东西攥的紧紧的。 五十鞭一到,他迅速将人抱进自己的大帐里。军医早就等候在一旁,随时可以为易无量治疗。 “这又是何必呢!” 阴清坐在地上,身上的力气似乎被抽光,一点皇子形象都没有。阴海扶起他,淡淡地说道:“走,回宫。” 也没有打招呼,阴清与阴海坐上马车离开了疾风营。 安顿好易无量,阴蠡脱掉铠甲趴在提前准备好的板凳上:“李立。” 李立大喝:“将军纵容王妃调兵,五十军棍,罗烈执行。”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想到自家将军也要受罚,纷纷上前阻拦。李立冷笑着看向众人:“你们以为罚了将军和王妃今日的事情就算了?私自调兵与造反无异,陛下那里还有的是人要上奏讨伐呢!到时候可就不是军棍鞭子能解决的了。” “那将军当时为何还要同意我们去帮忙。” 李立怒喝:“你们走的那么快,怎么拦?人都去了祸也闯了再调你们回来有何用?问话之前动动脑子,不说话没人知道你蠢。去操场跑一百圈,不够数不准睡觉。” 罗烈认命一般拿起大腿粗的军棍,对阴蠡道了句抱歉。 五十军棍,对训练有素的军人来说也是会要了半条命的。 等阴蠡的五十军棍执行完毕后,他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李立命人将他抬进营帐,隔着屏风与易无量一同治疗。 当天晚上,两人趴在同一辆马车上被拉回都城内。 得到消息的左相府早早安排好了一切,见到阴蠡时他们没有怪罪、埋怨。易无悔站在车外对着阴蠡深深一礼:“谢宁王相救。” 阴蠡轻轻摇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明日朝堂上还要靠左相大人一力抵挡。” 易晟沉声道:“王爷只管静心养伤,朝堂上就交给老夫。” 阴蠡走后,一家人聚在易无量的闺房内,谁都舍不得走。 “早晨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就……” 薛婉淑很少落泪,可易无量这次伤的实在太重,她心疼的不行。 老夫人握着孙女的手,沉声道:“她就是太胆大了才会这样,吃点苦头也好,长个记性。”说罢她转头看向易晟:“做好准备了吗?” 易晟嗯了一声。 “若是应付不了就让太师出面,当我们欠太师府一个人情。” “且看太后与右相的人如何聒噪,如果只是上奏讨伐吵架这些手段,儿子自己就可以应付。如果太后也出面了,那就请太师下山。” 易无为匆匆赶回来的时候见家里人都在,顿时安心不少。 “祖母、父亲、母亲、大哥。” “你回来了。无量的事情知道多少?” 易无为道:“基本都知道了。四皇子回都城后就派人告诉我了。” “那好,你在刑部好好’招待’一下劳波,看看能否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秘密越多越好,朝堂上的后宅院的都可以,只要算是把柄就都留好口供。” “父亲这是要……”同归于尽?易无为没敢说下去。 易晟冷笑:“自然是将所有人都拉下水。” “明日我去趟铁匠铺,也许法外楼也能做点贡献。” 易无悔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声音平静的说道:“是该下点雨了。” 夜里,易无量疼醒来好几回。坐在床边的阿颜哭的眼睛都肿了,可依旧倔强的陪着大小姐,寸步不离。 第二日下午,易无量总算彻底清醒,她没让阿颜喊人,而是将千相也叫进来,将昨日后来发生的事情问了个清楚。 得知阴蠡也陪着她挨了五十军棍,易无量更加愧疚。她真的是现代小说看多了,以为自己穿越后也能被肆无忌惮的宠上天,就算给天捅个窟窿也能有人护着她。如今她是真的得了教训,可惜悔之晚矣。 她让千相给她准备好笔墨纸砚,自己忍着剧痛给阴蠡写了封道歉信。末了问他伤势如何、可有人好生伺候。 书信被快马加鞭送到阴蠡手上,阴蠡喜滋滋的读信回信。 “王爷,您是挨打了,怎么还能笑的出来。”一旁伺候的男奴小声问道。 阴蠡手上动作不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不懂。” 从得知易无量私自带兵离开疾风营起他就已经在想应对之策,今日朝堂上的激烈争吵,雪花一样的讨伐奏折,开心庆祝的太后右相都在他的意料之内。在所有人眼中这次他们小两口是捅了天了,可他却偏要变弊为利,扭转乾坤。 “去,把信送到王妃手上。” 阴蠡将回信装好,说了一堆安慰易无量的话。末了告诉她别担心,有他在,天塌不下来。 法外楼,李吉将易无悔的要求一字不落的转告楼主。 “他没给钱,说事情办妥了一起算。” 楼主把玩着手里的金莲子,笑道:“这禹都真是越来越热闹了。你怎么样?不打算去看看易无量?” 李吉摇头:“她在闺阁养伤,我一个男子去了多有不便。我已经将院子里的花做成花束送过去了,希望她看着花心情能好一些。” 深夜,李立悄悄进了阴蠡的卧房。 “如何?” “都安排好了。” “这可是天赐给他们的机会,希望他们能牢牢把握。” 第91章 塞人失败 一连五六日,因易无量私自带兵出营一事,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太后上官荣庄、右相倪启哲的簇拥者开足了火力,将事件拔高至起兵造反、国家灭亡的程度。几乎一半的官员都扬言易无量乃转世妖狐,将给禹国带来灭顶之灾。 可吵着吵着,声音就逐渐变小了。 “这么好的把柄握在手里,硬生生的被一堆老鼠屎祸害了。” 太后上官荣庄气的砸掉了用了几十年的香炉,连手腕上的一对翡翠玉镯也磕裂了。 蓝如珏坐在底下劝阻道:“太后要保重凤体,谁能想到左相一派反应如此迅速,短短几日便将那些朝臣的丑事查的一清二楚。偷税漏税的、私吞粮草的、倒卖贡品的……这些说大了都是杀头的罪过,他们想不闭嘴也难。” “无论如何不能让此事轻易揭过。让右相想想办法!” 蓝如珏起身一拜:“臣妇这次进宫正是替夫君传话来的。” “你说。” “夫君交待了两件事:其一,请太后趁此机会明发懿旨,将文初与车迟国姐妹赐给宁王;其二,他们已经做好与炽国太子文璟见面的准备,三日之内必能顺利会面。” “倒是不错的主意,哀家知道了。”上官荣庄顿了顿:“听说米汗王子已经计划离开禹国了,倪姝那边准备的如何?” 蓝如珏顿时警惕,头微微底下,恭敬回答:“一切准备妥当。” “那哀家就放心了。米汗虽不是最佳选择,可也不是全无用处。边陲小国向来能人异士多,让她挑着好的送到禹都,为咱们的大计铺路。还有,想办法获得权利,让米汗臣服于她,日后用起来也方便。” “臣妇谨记太后教导。” 回到右相府,倪姝焦急的询问蓝如珏:“母亲有与太后说吗?” “你为什么非要嫁给宁王,他眼里根本没有你。” “我就是喜欢他,从见他第一眼时就爱上了他。何况现在我已经不是倪姝了,我是个外室私生女,做不了侧妃做个妾总可以。母亲,您就成全女儿。” 蓝如珏心疼的摸摸她的脸:“我是冒着被你父亲休妻的风险让他答应狸猫换太子的计策,你如果嫁到宁王府,事情不就败露了嘛。姝儿,清醒点,杨澈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倪姝瘫坐在地上,双眼空洞。她知道,她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站在门口的杨澈嘴角上扬,从怀里摸出一袋碎银子丢给门口的婢女:“别说我来过。” 隔天,太后的懿旨就送到了宁王府上。阴蠡以有伤在身为由,趴着听旨。等宣旨的公公念完上面的内容后,喜滋滋的将旨意奉上:“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府上又多了三位娇妻。” 阴蠡冷笑:“公公恭喜的早了些。王妃过门那日自有你恭喜的时候。至于太后懿旨……还是赶紧送还回去。陛下已经明旨让本王闭门思过,任何人不准登门探视。公公今日大摇大摆的上门,可是将陛下的旨意视若无睹,若是被有心人告知陛下,你项上人头怕是保不住了。” 宣旨的公公一听顿时急了:“奴才可是奉太后旨意前来……” “谁的旨意也大不过陛下的旨意。况且在本王犯错的时候送女人,太后是要打本王的脸,还是要打陛下的脸,或是……打他国使臣的脸。” “这……” “听本王一句劝,赶紧拿着旨意从侧门离开,先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送走太后的人,阴蠡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这应该是倪启哲的主意,看来他们要行动了。” 阴蠡冷笑:“算盘打的倒是响。准备笔墨,我有事嘱咐皇兄。” 半掩院,屋里传来嗷嗷的呼救声。 “哎哟,哎哟,轻点儿,疼死我了。” 易无量趴在柔软的被褥上,疼的嘴角直抽。 “知道疼还如此莽撞的做事,活该!就应该让阿颜下手重一点,疼到骨头里你才能记得教训。” 屏风外,房申年叫骂了一个上午。易无量里边儿喊疼,他外边儿骂人,两人一唱一和,场面颇为滑稽。 易无量不满道:“老头,你是来探病的,不是来扎心的。在要是骂我信不信我冲出去跟你拼命。” “哟呵,你可真能耐,吓死老夫了。” “阴阳怪气。你空手来的?” “不然呢。” “你就抠搜。千相,别给他沏好茶,给杯白水对付得了。” 千相看着斗嘴的一老一小,笑着应下。可手上还是将上好的茶叶放进小茶壶里,滚烫的开水浇了进去。 “无量,我进来了。” 突然,门口传来易无悔的声音。他撩起帘子进屋,一眼就看见坐在外室的房申年。 “外祖父,您怎么来了?” 他刚从外头回来,还没来得及回自己院子就跑了过来。 房申年瞥了他一眼,继续阴阳怪气:“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是,我这张老脸谁想看见,惹人嫌了不是。” “外祖父,外孙哪会这么想啊,只是意外您会出门而已。” “哟,嫌我断腿残疾。” “不是……” 易无悔是真的应付不了房申年,着急解释。只听里头传来易无量的喊声:“老头,你够了啊,在戏弄我大哥小心我写诗骂你,让你遗臭万年。” 房申年乐呵呵的说道:“那敢情好,老头子我千古留名就拜托你了。” 易无量懒得继续陪他斗嘴,转头问向易无悔:“大哥有事找我?你们都进来,我这里收拾好了。” 房申年咳嗽一声,瞪着易无悔。 易无悔认命的走到他身后,将他推进里屋。 “还算有点眼力见。” “说,什么事?” 易无量此时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干皮,看起来格外虚弱。房申年虽然和她斗嘴习惯了,可看到外孙女变成这样,当即就想一刀劈死阴蠡。 易无悔坐到床边,轻声道:“今日太后给宁王府去了道懿旨,要将文初与车迟国姐妹花塞到府上,被宁王挡回去了。” “死老太婆可真会挑时机,趁着我犯错给阴蠡送女人,还一送三个,她是巴不得我后半辈子水生火热。” 易无悔安慰道:“你也不用生气,反正宁王没接,足见他对你的真心。” “可塞人这事有一就有二,太后私下塞人不成,怕是要在宫宴上明着塞。今晚宫宴她肯定还会再提此事。” “安心,陛下比宁王更不想让几个女人入宁王府,他会安排好的。” “哎,心累。” 一直没说话的房申年突然轻声道:“要不外祖父帮你把婚退了。” “为何?” “皇家媳妇不好当,以后还有你累的时候。” 易无量笑嘻嘻的握住房申年的大掌:“知道您疼我,可这是我自己的路,再苦也得走下去。至少阴蠡这个人还不错,不是吗?” “我只想让你安安稳稳的度过一声,别再像你母亲那样……” “外祖父。”易无量用脸蹭了蹭他的手背:“我始终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亲眼看看那些恶人的下场。” 如易无量所料,宫宴上上官荣庄再次提起赐婚一事。现场,文初与车迟国姐妹花心花怒放,仿佛下一刻春天就要来临。可惜,阴跖数次岔开话题,将事情含混过去。 回到驿站,文初气的摔了整套茶盏。 文璟冷眼看着她,低声怒斥:“发脾气有什么用,和钱过不去?今日陛下态度已经很明确,你就别想着宁王了。以你的身份,最后也会嫁到哪个皇子府上,不必太过担忧。” 文初狠狠的将茶盏碎片踢了一脚:“即便是嫁给皇子,我也要嫁给太子阴宴,其他那些个我都瞧不上。” 文璟被气笑了:“你是哪个天宫的仙女?年纪不大口气到不小,嫁给宁王难,嫁给太子就容易了?” “我是炽国公主,可不是那些弹丸小国的公主可比得。” “炽国公主可不止你一个,但人家太子就一个,轮尊贵程度你还是差些。” 文初怒拍桌子:“你到底是哪一头的,净帮着外人说话。” 文璟懒得搭理她,转头对文渊道:“想办法安排一些酒会、诗会什么的,邀请禹都皇子公主们参加,给文初制造接近皇子们的机会。” 文渊点头:“右相那里说会帮忙。” “那就好,既然合作这点诚意应该有。” “见面的时间定好了?” “嗯,就在明天。” 文璟看了眼文渊,文渊立刻闭上嘴。 文初冷笑:“你当我愿意听你们那些乌糟事。”说罢,她气呼呼的回自己的房间了。 文渊尴尬赔笑:“太子莫怪,文初只是太想嫁给宁王了。” “家国大事由不得她一个女儿家做主,文渊,别太过儿女情长。” “文渊谨记太子教诲。” 在炽国太子忙着私会右相、阴蠡忙着追踪他们行踪的时候,易无量已经能坐起来组装巨大的银质头冠了。这个头冠耗费她不少心血,更是寄托着她对新业务的期待。 “这个头冠到底该取一个什么名字才足够响亮呢?” 一旁帮忙的阿颜道:“这还要起名?也太麻烦了。这玩儿意不就是往头上戴的么,就叫头戴,多简单明了。” 易无量啧了一声:“你还是闭嘴,站得远一点,别影响我头冠的风水。” 第92章 姐妹花入右相府 易无量的第一顶发冠最终取名海市蜃楼。银质的发冠上生动演绎了现代事业型女子的一生,只不过用了古代的画面去呈现。女子在父母期待中出生,幼年时度过幸福美好的时光,学生期间读各种书籍、学习各类技能,考上向往的大学,进入梦想的企业,结识了有共同语言的男子,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然后他们在期待中迎来自己的孩子。 故事以婴孩出生起,以婴孩出生终,像是走了一个轮回。正如每一个凡人是生活,都是一种轮回。 发冠制作耗费了十日之久,其中还配合有绒花宝石点缀,比现代彝族的纯银制发冠多了几抹色彩。这几抹色彩让发冠更显华丽富贵,连见惯了好东西的老夫人房子祁都喜爱不已。 易无量难得见老夫人喜欢一样东西,准备在宣传后留给她作纪念,可最终被她拒绝。越是得不到才越是念着,这种感觉远比拥有要珍贵。这是老夫人的原话。 这十日内,阴蠡顺藤摸瓜发现了右相与文璟私下会面的地点。由于地方太过空旷,周围没有任何遮挡,他们没能获取到密谈内容。但此次跟踪也并非一无所获,真正的贤妃上官如卿出现了。 上官如卿自从回到禹国的土地上,始终不敢踏进国都半步。她是禹国的叛徒,所以她不能回去。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暴露了,并且在出现后的第三天消失在躲藏地点。炽国安排了层层护卫,按理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可人就是消失了,而且找不到蛛丝马迹。 驿站内,文璟紧皱的眉头长久没有松开。文渊劝道:“太子殿下,事已至此,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文璟手指敲击桌面:“先把看守上官如卿的护卫全部灭口。” “为什么?” “也许里面有禹国的奸细。” 文渊并不想伤及无辜,替那些侍卫求情道:“如果有奸细抓起来好好审问便是,毕竟大部分人都是无辜的。” “宁可错杀不可错放,本宫心意已决,你去执行。” 文渊还想说什么,被文璟冰冷的眼神吓退。他害怕文璟,从内心深处害怕。所以文璟的命令,他向来绝对执行。即便违背良知。 “我知道了。那文初的婚事?” “三皇子正妃。此事板上钉钉,未免她胡闹,你私下多看着她点。” “太子殿下放心,绝不会让她胡闹的。” 驿站另一间房内,车迟国姐妹花正在死命的绞手帕,她们那么卖力的舞蹈,送出去那么多贵重的礼物,可最终还是没能被留下。 安丽娜丧气的询问安吉娜:“姐姐,咱们就这么放弃吗?” 安吉娜阴笑:“当然不能。不过咱们的目标得变一下。” “姐姐是指?” “你觉得右相如何?” 安丽娜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骄傲的姐姐说出来的话。 知道妹妹一时无法接受,安吉娜难得耐心给她解释:“咱们这次的目的就是留在禹都。既然王公贵族看不上我们,我们也不必百般讨好,换个高官也一样能行。” “可他比我大四十多岁。” “年纪大怎么了,怕满足不了你?你放心,右相只是我们留在禹都的垫脚石,等日后太后掌权,皇位易主,咱们就倒戈到太后一方。届时咱们想换谁就换谁,有的是年轻力壮的伺候。” 安丽娜还是无法接受,可安吉娜知道,没有主见的妹妹最后会同意的。 没过几天,她们二人就以平妻的身份入驻右相府后院。这件事情在官员中闹出不少动静,甚至有人上奏弹劾右相图谋不轨。可皇帝像是聋了一样,完全当做没听见,此事便不了了之。 比起官员,姐妹花的出现让蓝如珏险些气死在家中。曾经她以为就算后院多再多的小妾,她当家主母的位子也不会有丝毫撼动。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甚至潜意识里认为这是倪启哲的手笔。 “母亲,咱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呀。” 倪姝近期总是哭,眼睛没消两日就又肿了。这次连倪砚鹏也觉察出问题,偷偷流出来找蓝如珏商讨对策。在后院,蓝如珏就是他们的天。 蓝如珏不敢让儿女看出自己内心的慌乱,镇定自若道:“怕什么,不就是多出两个狐狸精嘛,你母亲什么场面没见过,不必担心。”说完她看向倪姝:“但姝儿,以后咱们的日子肯定不会太舒心,只有你牢牢抓住杨澈的心,我们的地位才会稳固。” 倪姝虽然任性惯了,可连日的打击也让她成长不少。她擦掉脸上的泪珠,一脸坚定的回答:“母亲放心,女儿是你亲自调教出来的,不就是个男人嘛,女儿有把握让他死心塌地。” “不愧是我的女儿,有志气。杨家的势力现在越来越大,即便你父亲也不敢给杨家脸色瞧,只要杨澈疼你、宠你,你父亲就不敢动我分毫。” 倪砚鹏激动的握住妹妹的手:“好妹妹,咱们母子三人以后就都靠你了。” 倪姝瞧不上他,将手抽出来:“二哥若是有心,就好好学习上进,重新得到父亲的赏识。你是家里的男丁,以后相府还得由你继承,别再胡闹了。” “我知道,我改还不行吗。”倪砚鹏拍着胸脯保证:“你看着,不出半年,我肯定是府里最的父亲器重的儿子。”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全都没往心里去。 快到十月底,米汗带着假倪姝离开了禹都。临走前易无量在风满楼摆宴送行,还给他拿了一大堆礼物。 “怎么没有给王妃和侧妃的东西。” 米汗开心的将礼物都过了一遍。 易无量直言:“一个是虚的,一个是假的,两个都不值得我送礼。” 阴跖最终还是给米汗指了一位公主,不过不是正经公主,是从贵族里挑选册封的。即便如此,米汗也算达成目的。 送走米汗,文初迎来了大婚。迎娶文初这日,阴河一直阴沉着脸。虽然他不介意阴跖指婚,可指个细作给他还是让他不爽。 阴清与他关系好,劝了他好几日。 文初第一日进王府就闹的阴河去睡书房。听阴清说阴河喝多了想睡觉,可文初嫌弃他满身酒气不让他上床,阴河一气之下连礼都未完成就怒气冲冲的走了。文初第二日进宫去给皇帝告状,阴跖象征性的训斥了阴河几句,此事便草草揭过。 易无量坐在院子里一边用老头乐挠背,一边感叹:“可怜阴河,好好一棵白菜,被外国猪拱了。” “谁被拱了?” 易无悔笑着进入小院,见易无量气色一日好过一日,他也就放心了。 易无量招呼大哥坐到她旁边,主动端茶倒水。 “怎么?有事求我?” “没事。就是你又要走了,舍不得。” 易无悔心疼的摸摸她的小脑瓜,安抚道:“大哥出去给你带好东西回来。” 易无量乐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沉默片刻,易无量握住易无悔的大掌:“遇到危险,保命优先。别听什么大丈夫不畏死这种鬼话,只有活着才有意义。” “大哥知道。我走后家里你多留心,别让大哥担心。” “大哥。” 易无量凑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胳膊,额头抵在他胸膛:“我是真的舍不得你走。要不咱别干金令了,只当个院长也挺好。” “傻孩子,母亲的死还没弄清楚,咱们不能放弃。” 易无量半天没说话:“我就抱怨两句,没真想放弃。” 易无悔干脆将她抱进怀里,像是小时候一样抱在怀里哄她睡觉。 “大哥会好好的,别害怕。” 虽然易无悔没有直说,可这次出行必定凶险万分。易无量虽然没有直接参与炽国与右相的事情,可阴跖与阴蠡的反应、易晟频频动作、外祖父突然开始出门,种种迹象都在指明内乱要开始了。 易无量穿越过来易无悔对她最好,疼爱到骨子里。只要易无悔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现在虽然多了阴蠡,可在她内心深处,他还无法取代易无悔的地位。 易无量双手环住易无悔的后背,小声道:“安全回来。” 易无悔也亲昵的蹭了蹭她的侧脸:“一定会的。” 易无悔是在天不亮时离开的。易无量一夜没睡,生怕自己睡过了时间,耽误了送行。她亲自看着易无悔策马离去,心也跟着走了。 “别担心,你大哥聪明着呢,一定没事。” 薛婉淑看得出来易无量心情很差,可日子终究要继续,还是要打起精神。 易无量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挠了挠后背:“母亲不必担心,女儿省得。” 天微微亮,易无量带着老头乐朝探春楼走去。 “今日这么早?”浅喜将刚出锅的奶茶递给她,小心翼翼的护在她身后。 “我已经没事了。” “那也不行,摔倒磕到了怎么办,伤口好不容易结痂。” “大皇子呢?” 浅喜看向后院:“还生气呢。你说他仗义的是不是有点过头了,你都放下了他怎么还放不下。” 第93章 文渊规劝 大皇子阴海比想象中更加固执。在易无量挨了鞭子后,他领了阴清进宫去找皇帝求情,免易无量私自调兵的罪行。阴跖内心并不想处罚易无量,但考虑到后续情况难料,所以没有答应阴海的请求。 阴海气恼,在夜晨殿外长跪不起。无论皇帝派人如何劝说,他就是不听。他跪了整整一夜,最后还是易无量命人带话进宫,才将阴海接出来。自那天后,他就将自己关在探春楼后院的小房间里,阴河的婚事不参加,皇帝的召见不理会,彻底封闭自己。 易无量心想这也不是办法。祭典最后一天,易无量决定放下手头工作,带阴海出门转转。 “忘海,别打坐了,带你去个地方。” 阴海不睁眼,淡淡问道:“去哪儿?” 易无量直接将他从软垫上拽起来:“去体验生活。” 外头阳光正好,照的人暖洋洋的,连带思念易无悔的心也不那么彷徨。易无量与阴海没坐车,也没骑马,沿街漫无目的的步行。沿途,每当遇到易无量熟悉的店铺,就要给阴海介绍一番。有些老字号阴海知道,有些新店阴海头一回听。 “你带贫僧出来就是单纯逛街?” “对呀,你看看百姓安稳生活的样子,多么美好。” “之前的事……” 阴海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错当罚,这顿鞭子我挨的不亏。” “也许是我被关太久了。” 易无量笑道:“那就多出来走走。世间多少遗憾,都是在一小部分默默无闻的人手中修补好的。他们都不气馁,你有何必自怨自艾。到了!” 两人停在李吉铁匠铺门口,里面的风箱声呼呼的响,隔着门也能听到。 “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你。” 李吉从里面拉开门,弹出一张嘿哟哟的脸。 易无量从门缝钻进去,大拇指朝后一指:“今日有贵客,好生招待。” 李吉露出一排小白牙,将忘海迎到后院。 刚踏入后院,阴海就被满院子的花惊呆了。后院并不大,可花朵开的极好,姹紫嫣红,随微风摆动,像是在迎接客人。 “有没有被治愈到?” “治愈?” “是啊!花朵清香,微风轻柔,可不是有治愈功效嘛。” “确实。” 如易无量所言,阴海感觉心中一池湖水泛起层层涟漪,难得的舒畅。 易无量得意的告诉他:“这些花都是李吉为我种下的。” 端着茶水出来的李吉笑的格外温柔:“刚种好的时候就想喊你来看,可相府发生了许多事情,我没敢去打扰你。” “现在看也不迟,而且花开的正好。”易无量坐上秋千,开始轻轻摇晃:“你送到我家里的花到现在还开着,过两日我要把它们制作成干花,永久保存。” 阴海坐在小凳子上,闻着茶香,再次被治愈。 “也许你是对的,出来走走是挺好。” “人生不过数十年,能衣食无忧、结交好友、品尝不同美食美酒、走遍山川大海,足矣。即便做不到所有,能满足前两项也算完满。对,阿吉。” 李吉笑着点头。 “说起来,之前法外楼帮忙收集了不少资料,钱付了吗?” 李吉惜字如金:“没有。” 易无量无语:“我就知道。” “你大哥很疼你。” “是他把我抚养长大,他是我最大的靠山。” 李吉轻笑:“那宁王呢?” 易无量想了想:“他可能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了。” “没听出你有在夸奖他。” 易无量抬头望天:“不经历风雨,怎能见真情。目前,我可以为他付出性命以外的一切,等到连性命都可以为他付出的那一日,也许才能给出最公允的评价。” “皇叔会等到那天的。” 阴海很少提到亲人,这还是易无量第一次听他说起。 “这里太舒服了,我都不想走了?” 李吉将摇摇椅搬出来,放在花丛间的过道上。易无量躺上去,李吉轻轻晃动摇椅,不多时她便睡着了。 “你喜欢她。”阴海突然说道,这一点他敢肯定。 李吉坦诚点头:“但我不会破坏她的幸福。宁王是个可托付之人,他会照顾好无量的。” 阴海似乎响起小时候的画面,轻轻勾起嘴角:“皇叔吃过太多苦,所以他懂得珍惜。对亲人如此,对王婶也会如此。” “我能感觉到她在担心你。虽然不知所谓何事,但请别让她担心。作为女子,她过的其实挺艰难的。” 阴海没说话,只是看着摇椅上的少女,若有所思。 小院里的对白被写到纸上飘飘荡荡到了阴蠡手中。看完信上内容,阴蠡嘴角轻轻扬起:“一辈子不多也不少,够证明我的心了。” 炽国使团浩浩荡荡的来,如今浩浩荡荡的离开。阴蠡一路护送他们到城外,身边还跟着三皇子正妃文初。 文初骑在马背上,阴阳怪气道:“这下你满意了。” 阴蠡紧盯队伍:“何来满意一说。若真相让本王满意,就该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还有,按照辈分,你应该尊称本王皇叔。若有下次,本王可要在疾风营招待你了。” “好啊,正想去看看禹都大名鼎鼎的疾风营。” “疾风营的营区有很多,你这样的不配入营,在外围看看还行。” 文初压着怒火:“我是炽国公主,你别想用禹国的规矩管我。” 阴蠡双腿一夹马肚,跑到与文璟并肩的位置,高声道:“文璟太子,贵国公主刚刚说了,她是炽国公主,禹国的规矩管不了她,不如您将她领回去,否则本王下手重了,到时候不好交代。” 文璟一听立马回头看向文初,眼里闪过杀意。 “宁王不必多虑,该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启有还遵从娘家规矩的道理。” 阴蠡笑道:“有太子这句话本王就安心了。” 文初满腔怒火不敢发泄,文渊骑马到她跟前,小声劝道:“文初,该认清现实了。你若还是如此骄纵,不知礼数,就算宁王真杀了你,父皇与太子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大不了再送别人过来。发挥好自己的价值,别将自己推入死局。” 文初眼泪忍不住落下,她倔强的擦掉:“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太子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你跟着他早晚要被他害死。” 文渊深深叹了口气:“我又能怎么办,母妃……我只希望她平安。” 炽国使团的车队离开了,但五日后跟随车队的疾风营密谈送回消息,车队中有数人悄悄离队,后有陌生人顶入队伍。奸细潜入禹国。 阴蠡将消息送入宫中。 “有派人盯着吗?” “都跟着呢,暂时丢不了。” “暂时?” 阴跖侧头看他。 阴蠡坦言:“炽国能人异士也不少,世事难料。” “五座城池什么进展?” “已经开始备战。” 阴跖站到窗边:“易无量得加把劲,供应五座城池的军需可不是易事。” “彩票分站点会逐一开启,后续进库的银子会更多。” “你在为她开脱?” 阴跖看向弟弟,声音清冷可眼神带了笑意。 阴蠡道:“是的。她毕竟刚刚及笄,她毕竟只是个女子。” “房家的女儿是有巨大潜能在身上的。你可以保护她,但不能溺爱她,会影响她成长。” “臣弟知道,可前几日看她累的睡着,实在心生不忍。” “私自调兵的事就这样过去。反正有左相牵制,朕不会明旨。” 想到左相手段,阴蠡忍不住笑道:“左相可以称得上阴险小人四字,臣弟还是头一次见将人家祖宗十八代的丑事都拔出来的,还拿到朝堂上审判的,是真不怕得罪人。” “易晟若是没点手段,能追的到房荷清?可他虽然手段不光彩,但做事光明正大。不像倪启哲,看起来老好人,背地里不干人事。” “太后那边安排的如何?” “不枉朕多年经营,大部分棋子都入局了。” 十一月的天虽然还闷热,可早晚凉爽许多。易无量背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婚庆系列的事情被提上日程。 “到时候你要站在这与底下的人挥手打招呼。不用做别的,就负责展现头冠的美就好。” 红雨站在易无量改建的阳台上,觉得视野格外好。 “你们改造视野开阔不少。” “以后会定期安排美人登上阳台展示,我还要给她们绘制画报,让更多人看到首饰与人的美。” “给我画吗?”红雨问道。 “当然。” 易无量领着她去看制作好的头冠与搭配的整套服饰,红雨一眼就沦陷在头冠的绝美’容颜’中。 “这也……太美了!” “所以请你来穿戴它。只有你才能撑得住这套头饰的华贵。” 红雨小心翼翼的摸上银质头冠:“你这话可真惹人。” “怕什么,好东西不缺客人。穿戴上试试。” 红雨去试衣服,易无量就在门口等待。听到耳熟的脚步声,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在等我?” 阴蠡从身后抱住她。易无量也不回头,指着一旁紧闭的房门:“等红雨换衣服呢。” “怎么不自己穿?” “我长得丑,自己穿效果不好。” 阴蠡将人掰过来,凑近她跟前看,看了半天疑惑道:“哪里丑?明明美得很。” 里头传来红雨的笑声,她喊道:“情人眼里出美人,今日我算遇着了。” 此时,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第94章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连易无量自己都被惊艳住。红雨这一身装扮比皇后大婚时候穿的婚服还要气派,往那一站气场两米八。 探春楼的应声听到响动都围上来观看。风吹动银冠发出银铃碰撞的响声,脆生生的,像是某种乐器发出的声响。 “怎么样?” 红雨原地转了个圈,应声们看的入迷,跟着转圈。 “这要被听山看见……” 易无量冲红雨挤眉弄眼。 红雨轻哼一声:“你可别告诉他,否则跟你急。” 易无量帮她整理衣服,嘴里叨叨:“搞不懂你。明明心里有意,还非要藏着掖着。” “说你不像个女人还不信。人和物一样,太容易得手就不会珍惜。我可不像你,给点甜头就跟着走。”红雨瞟了眼阴蠡:“小心被骗个底朝天,到时候哭都找不着地儿。” “本王与听山不是一类人。” “怎么不是?不都是男人?” “男人和男人也是有区别的,就像你和无量也不一样,一个道理。” 说完阴蠡将易无量拉到一边,小声叮嘱:“以后离她远点,小心被带坏。” 易无量掰开她的手,笑骂:“你就竟瞎想。没事儿替我看看店里还缺什么?哪儿做的不到位。给点意见,别傻杵着了。” “掌柜,有位叫秋子玦的公子给您运来一箱水果,要怎么处理?” 应声在楼下大喊,易无量探出头去:“有书信吗?” “有张便条。” “拿上来。” 阴蠡凑到跟前:“写的什么?” 易无量将便条递给他:“专门运来给我尝鲜的。” “李立,王府收到水果了吗?” 楼下蹭奶茶的李立冲阴蠡摆手:“果皮都没见着。” 阴蠡感叹:“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呢,世风日下。” 清晨,禹都城门刚打开,就有不少商贩往里面涌。 “都排队都排队,挤什么挤。今儿这人都疯了?” 城门看守也不是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可今天节日不是节日,活动没有活动的,很难不奇怪。 另一位看守磕了下鞋底的泥巴,憨笑道:“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今天探春楼开张,都是去抢摊位做买卖的。” “探春楼不是早就开张了么,案子还没结束呢?” “不是,听说有新业务。” 最先说话的看守一脸不屑:“一个买首饰的还能做出啥花儿来,捣鼓来捣鼓去不还是女人喜欢的玩意儿嘛。” “你不懂。听说老厉害了,把红玉姑娘都请来了。” “什么?红雨姑娘也来了?那咱还守啥城门,换班去瞧一眼去。” 磕鞋底的看守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以为石头为啥和你换班,就是为今天去的。” 那看守气的捶胸顿足,可惜悔之晚矣。 探春楼下,城里做生意的摊贩早就占好了最核心的位置。来看红雨的男人们都饿着肚子,正好摊上的美食能安抚他们的辘辘饥肠。 “我就说早点来你们不听,再晚点怕是挤都挤不进来了。” 阴发埋怨身边的美少年。这些人被他养的越发讲究了,不吃早饭不出门。美少年们没人搭理他,难得能来凑热闹,可得好好欣赏一番。 “行了,老百姓有什么好看的。上楼,雅间留着绝佳的观赏位置,让你们看个够。” 阴发与易无量是有交情的,所以风满楼给他留了一间位置不错的雅间。 “这也不是正对阳台啊。” 阴发白了眼美少年:“你真当禹都只有我爱凑热闹啊。正中间的位置是给宫里留的,侧边的位置也都被高门显贵订满了,能有第二好的雅间你们就知足。” “宫里也来人?” “来的是哪位贵人?” 阴发抬手给了一人一记脑瓜崩:“不该问的别瞎打听。” 风满楼,贵客陆陆续续抵达。熊掌柜亲自将贵人们送至雅间,顺便推广店里新作的饮品与甜点。 “好清甜的梨汁。” 听客人夸奖,熊掌柜赶忙介绍:“最新到的梨子,禹都只有风满楼有。配上特质秘方,不仅清甜爽口,还能降火养颜。诸位贵人若喜欢,我再让应声送些上来。” 贵人们纷纷点头。 眼看客人都到齐了,红雨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时君呢?准备妥当了没?” 一袭白衣的墨时君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都准备好了。” 易无量有些抱歉:“找不到比你更好的琴师了,今天是我大日子,只能耽误你一天课业。” 墨时君轻弹她额头一下:“都是朋友,说什么呢。能帮到你我开心还来不及。前天我见过母亲了,她恢复的挺好,人也胖了,谢谢你。” “都是朋友,说什么呢。” 易无量锤了他一下:“行了,该商场了。” 啪。一扇窗打开了。墨时君出现在阳台上,他俊美的容颜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格外耀眼,看的一众女眷小鹿乱撞。 他摆好琴,盘腿坐在琴后。指尖一拨,琴音荡漾,踏着风飘进每一位看客耳中。 “这曲儿没听过。” 一位雍容华贵的富家老太坐直身体,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好听,可我怎么听着有些伤感呢?” “是有点伤感。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填词。” 话音刚落,隔着一扇窗的另一个窗走出一位姑娘。 “是百灵。” “天哪,是百灵姑娘。” 楼下瞬间响起欢呼声,喊着百灵名字的声音此起彼伏。 阴清一看这阵仗,忍不住笑道:“王婶真是厉害,百灵都几年没出来唱曲儿了?” 阴河冷脸给自己灌了口茶:“估摸着四五年了。” “你怎么了?家里那位还闹呢?” 阴宴一脸幸灾乐祸:“幸好没让我娶。弟,辛苦你了。” 阴河一直是兄弟里面最沉稳、话最少的那个。近日被文初烦的连王府都不回,整日待在宫里忙公务,人憔悴了一圈。 “要我说恶人还得恶人磨。你若是信哥,听哥一句劝,娶个更麻烦的侧妃进府,有人跟她斗就没时间纠缠你了。” 阴宴背后挨了一巴掌,正要回头骂两句,见是阴蠡顿时老实了。 “皇叔。” “文初明摆着是个奸细,阴河得找个能盯着她的人。还记得魏太傅吗?他家有个小孙女如今正好到了婚嫁年纪,你若是愿意就将她娶进府里做平妻,保准后院安宁。” 阴河看向阴蠡,见他不像说笑,皱眉道:“魏太傅可是官场老人了,他能同意让宝贝孙女往火坑里跳?” 阴蠡笑道:“不愿意我能说给你听?魏芊芊手段可不一般,把魏家男丁整的一个妾室都不让进门。现在魏家老小巴不得有人能将她娶走。阴河若是站出来,魏家上下怕是得给他立块牌位供着。” 阴宴反驳:“那您这不是害阴河么,娶这么个夜叉进门,阴河猴年马月才能儿孙满堂。” “我不要儿孙满堂,我就想图个清净。我觉得魏芊芊挺好的。” 阴宴与阴清瞪大眼睛看着阴河。 阴清嘴巴长得老大:“你可别想不开。” “我没想不开。” 阴蠡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 阴宴好奇:“皇叔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们小辈的婚事了。” 阴蠡笑道:“魏芊芊是你们婶婶的闺中密友,她担心好友嫁到别家过不好日子,所以就拜托我帮忙相看个好人家。” “所以您就来坑侄儿?” “本王是那样的人吗?” 见阴蠡冷脸,阴宴赶忙闭嘴。他可惹不起阴蠡,惹恼了是要进疾风营的。每次回想起小时候,阴宴都无比想忘记。 “百灵姑娘的唱词怎么那么悲凉。” 阴清看向阴蠡:“这曲子叫什么呀?是皇婶写的吗?” 阴蠡点头:“曲子叫《梅香如故》,写的是男女爱情开头美好结局潦倒,你们婶婶的词曲。” “皇婶不愧是才女。可大喜的日子唱这个……” “你懂什么,这首曲子本来也不是唱给男人们听的。”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百灵为一句话重出江湖,可见话说到她心坎里了。当年她是禹都最会唱歌的歌女,自从嫁入高门做了贵妾,她才发觉所谓爱情不过是一厢情愿。 一曲毕,中间的那扇窗被打开了。 红雨穿着定制华服,头顶银质华冠,缓步走到阳台上。每走一步,华冠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如风铃摇晃,清脆悦耳。 台下的男人们都看傻眼了,矗立在原地仰头观望,一动不动。他们看的入迷,像是凡人仰望天上的仙女,久久无法回神。 此时,探春楼的房顶上突然掉下两条巨大的横幅。上面分别写着:春暖花朝彩鸾对箅,风和月丽红杏添妆。 易无量站到红雨身边,对着前来观看的客人道:“探春楼定制婚姻发冠,发冠恒久远,一顶永流传。即日起一个月内,定制发冠即可享八折优惠,欢迎贵客订购。” 随后,熊掌柜引着浅喜挨个雅间敲门,送上发冠定制宣传单。 浅喜弯腰浅笑:“欢迎各位贵人们订购。” 女子们拿着传单,细看上面内容。上面的话句句都说到她们的心坎里。女人一辈子不容易,值得拥有最好的东西……婚姻之后再无少女,时光可以不在,但少女梦要永存……这不是一定发冠那么简单,是一种对后代的美好祝愿…… 不只是闺阁少女,连已婚妇人、儿孙满堂的老妇都感慨万分。 这一日,发冠订购订单就高达十单。 第95章 三倍价钱 “恭喜易掌柜,祝易掌柜生意兴隆。” 展示结束后,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上门道贺。易无量站在门口迎接,笑的脸都要抽抽了。 “史季呢?” “在楼上陪着贵妇们说话。” “那敢情好,楼下就交给你了,我去对门招呼下宫里的贵客。” 浅喜笑着催促:“快去,记得给我带份梅花扣肉,要甜口的。” “没问题。” 楼上,阴蠡几人正等着易无量一起用膳。见人推门进来,纷纷起身相迎。 “别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 “皇婶累坏了。” “老腰快断了,只有奶茶能治愈我。” 阴蠡将奶茶递给她:“红豆牛乳,加了双倍的红豆,但减了一半的糖。” 易无量像是渴极了,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呼!久旱逢甘露。” “词不是这么用的。” 易无量瞪了眼阴清:“要你管。” 熊掌柜将桌上的菜全部撤去,换了热乎的新菜上来。 “送一份热乎乎的梅菜扣肉给浅喜,顺道给史季炒一盘锅包肉。再加两大碗米饭,多放点芝麻碎。” 熊掌柜应下,应声机灵,先一步跑去后厨下单。 “皇婶新业务刚开,不知可有人下单?”阴宴很是好奇,开口询问道。 易无量嗯了一声,随后道:“现在只有十单,等过些时日宣传单派发到其他城镇,应该能增加些。” “十单!”晏、河、清三位皇子惊得下巴都掉了。 阴河试探的问道:“一定发冠要多少银子?” “这个不一定,得看材质与用料。今日亮相的’海市蜃楼’也就十万两,如果还要更加华贵的,宝石珍珠加上能上百万两。” “天哪!这也太能挣了。” 阴清一直认为自己是赚钱小能手,现在遇到易无量,自己仅能称得上能挣钱。 “皇婶有空帮赌坊再想想新业务,兹当助侄儿一臂之力。” 阴蠡不满的瞪他一眼:“无量现在都瘦脱相了,倒是你们几个吃的油光满面。有时间自己多动脑子,别老烦她。” “哦。” 阴清腰一弯,头一低,像极了挨训的大金毛。 易无量不忍,将一份之前就草拟好的计划书从怀里的小本本上撕下。 “之前有想过一个小点子,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材料。你先看看计划书,若是觉得可行就让卫子胥和许士安来找我,我们再商谈下一步。” 阴清眼睛放射出刺目的光芒,差点闪瞎众兄弟的眼。 “谢谢皇婶。” 接过纸张,顶部三个大字进入视线:刮刮乐。 “这是?” “饭后再说。” 阴蠡不乐意了,当即打断阴清的询问。 桌上,阴蠡将魏芊芊的事情告诉了易无量。易无量也惊讶于阴河的决定,多番询问他本意,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有一个妻子就够了,女人多了麻烦。 易无量对他竖起大拇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放心,皇婶不会害你,她值得你一心一意对她。若是她真不好,魏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由她闹。” “皇婶是怎么认识她的?”阴清问道。 易无量想了想:“她来探春楼定制首饰,对设计图不满,我俩吵了一架,后来就成了朋友。” “不打不相识。” “有点儿这个意思。她其实很直率,有事儿都明着来,当得起光明正大四个字。” “那她怎么对付文初,文初可不是光明正大的人。” 易无量笑道:“芊芊做事光明正大,但不代表她会阴沟里翻船。她洞悉世事的能力很强,就算文初再想背地里搞事情,她都能察觉到抬到明面上来。” “侄儿明白了。她不是没能力玩阴招,而是不屑于玩。” “没错。” 易无量往嘴里夹了筷子肉,边嚼边说:“若她想玩阴的,我想她能玩死文初。不过我这话多少有些偏见,毕竟我还不了解文初的手段,只是盲目的相信朋友罢了。” 阴河道:“给我三日的时间,我与魏芊芊接触一下,如果真的合适我立马去提亲。”说完他又盯着易无量看:“头冠……” “给你打七折。” “不是!”阴宴哀嚎:“都是自家侄儿,皇婶不应该送一顶吗?” 易无量斜眼看他:“你去问陛下,若是陛下同意我就送。” 笑话,他可是在为陛下赚钱,若是是个熟人就送,她不得喝西北风去。 不一会儿,浅喜小跑着过来,见满屋子大人物多少有点紧张。 “怎么了?” 给贵人们磕完头,浅喜答道:“有人想买海市蜃楼,出三倍的价钱。” 易无量嘴角上扬:“谁?” “听山公子。” “我就知道。”易无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油:“告诉听山,如果他真想要我可以卖给他,但他得先争得红雨的同意。另外,钱货必须在今日两清。” 浅喜明白了,匆匆又跑回探春楼。 阴蠡给她盛了第二碗饭:“不是说第一顶不卖嘛,怎么又卖了。” 易无量指着对面楼里拥挤的贵客:“第一日亮相的头冠就被人高价买走,这得是都么好的宣传啊。” “这倒是。就是展柜白做了。” “不能够,等后面有好的灵感再做个新的放进去,总归有它发挥的时候。” 红雨’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听山的请求。易无量大手一挥,以三十五万两的价格将发冠卖给了他。听山纳闷,说好的三倍价格,怎么还多出五万两。易无量解释,红雨一身华服量身定做,与发冠是一整套,哪有只买发冠不买衣裳的。而且既然要送人,送一整套才显得体面,送了个大头舍弃个小头,省不了多少银子还显得不体面,不值当。听山觉得易无量说的颇有道理,多出的五万两付起来也就不那么心疼了。 听说展示的套装已被人三倍价格买走,城里的贵妇们都坐不住了,纷纷打听定做时长,设计谁做等问题。即便暂时没有需要,她们也想为家里的女儿孙女提前准备好。 突然,门口来了一队宫里的婢女,指明要见易无量。 易无量亲自出来相见,才知道皇后宗若素,阴宴阴雅的母亲要定制华冠。这个消息一说出来,楼里的贵妇们更加坚定要拿下一套发冠的想法。宫里的动向一直引领着禹都的潮流,赶潮流是女子的天性。皇后都定制发冠了,她们也不能落后。 截止到打样,探春楼接了十九单订单,史季乐的都看不着眼睛了。 “我哥给你消息没?” 史季摇头:“这才走了几日,哪有那么快。” 易无量叹息:“要是他在就好了,也能一起高兴高兴。” 史季安慰道:“等他回来知道你这么能干,肯定会为你骄傲的。说起来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易无为怎么没来?” “刑部有案子,他正忙着呢。” “左相他们也没来。” “如今禹都暗流涌动,家里人都各自忙着手中的事情,我都好几日没见着老爹了。” 史季轻皱眉头:“祖父近来也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他在筹划什么。” 易无量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阴蠡告诉我说,炽国离开前将一些奸细留下了。他现在正在追踪奸细,顺道拔除右相爪牙。” “倪启哲就像是墙上的藤蔓,野蛮生长,遍布全国。想要清理必需连根拔起。而且要一整片掀掉,一根根的理不清也扯不尽。” 探春楼的生意比往日更加火爆。为了生意顺当,易无量让浅喜给商会续存了一大笔保护费,商会乐的合不拢嘴。其实就算是易无量不给商会钱他们也没辙,金镶玉的招牌、免死的丹书铁券,拿出一样来都能让他们闭嘴。可易无量很懂人情世故,办事让人心服口服。 这日,周青影与江晚意同时登门,看样子是商量好的。 易无量请两位上楼小坐,还让浅喜端上来最新的果茶。 “新鲜的梨汁,快尝尝。” 江晚意喝了一口,悄无声息的放下。 易无量好奇道:“江掌柜不喜甜食?” 江晚意点头。易无量嘴角上扬:“那你可有口服了,我刚从番邦买了一包黑黑豆,现磨给你喝。” 黑黑豆其实就是咖啡豆,番邦人对咖啡豆的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东西能提神,便想着拿出来卖一卖,看禹国是否有销路。他们从边境一路卖到禹都,除了易无量,根本没人买。 易无量除了奶茶也喜欢喝咖啡,最后以极低的价格入手了番邦商人所有的黑黑豆。古代没有磨豆机,但好在有小磨盘,磨起豆子来也不费劲。至于滤纸,可用蒸笼布替代。再加上她制作了简易漏壶等容器,喝咖啡的整套器具就被她凑齐了。这两天她一直忙,还没来得及制作品尝。 江晚意与周青影都是第一次听到黑黑豆这种东西,均是好奇不已。他们安静的观看着易无量磨豆、冲泡、过滤、加奶,一系列操作过后,三杯沉香色的水体被放置到桌上。 易无量首先拿起来喝了一口,微微皱眉:“果然我还是喜欢甜一点的。”说完便往里扔了两块糖,再喝一口感觉对味多了。 江晚意学着易无量的样子也拿起来抿了一口,微微的苦涩加上奶的浓郁让她眼睛一亮。 “喜欢吗?”易无量笑问。 江晚意猛点头:“味道有些奇怪,但我很喜欢。” 周青影听她们二人都喜欢,便放心的喝了一大口。没想到咖啡入口瞬间,他的俊脸就皱成了一团。 第96章 提议三家联手 “这东西真的能喝?” 周青影满脸拒绝,将杯子推的远一点。易无量夹了两块糖给他:“这东西能上瘾,最好控制每天不超过一杯,否则会不耐受的。” “走之前卖我点。” 易无量命浅喜去装一包来:“送你一包,剩下的我做生意用。” 江晚意笑道:“易掌柜是天生做生意的料,晚意自愧不如。” 又寒暄两句,易无量问道:“今日二位前来所谓何事?” 周、江两人对视一眼,周青影率先开口:“我们两家的首饰生意越来越难做,即便有你的设计也每况愈下。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如果易掌柜不嫌弃,能否让万金楼与宝珍阁成为探春楼的分店,我们原本的金银珠宝首饰依然保留,但会开辟出一块地方售卖探春楼的首饰,盈利方面可商议。” 江晚意跟着点头,也是这个意思。 “我虽然也有与你们联手的想法,但却没往这个方面去想。你们的提议我觉得很好,可以商议。不过我也有个想法,你们不妨也听听。” “易掌柜请讲。” “我想与你们联手开一家家具店。” “家居这一块一直是廖家在做,易掌柜是想……” “抢生意。” 周青影知道廖家与探春楼的过节,但还是有些不确定道:“为了廖家陷害探春楼的事情?” “不止如此。之前人命案是廖家对付探春楼的一次尝试,日后必然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的生意会越做越大,廖家会成为我前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尽早铲除以绝后患?” “是这个打算。不过廖家根基深厚,想要连根拔起并不容易。如今薛家已经站到我的背后,我希望周、江两家也能加入。” 风险很大,但最终的受益也会很大。这个道理无需易无量讲明,他们二人也心如明镜。 周青影对易无量的能力很清楚,她不仅是经商天才,还是笼络人心小能手。凡是与她接触过的人都愿意为她伸出援手,这也是天赋。周家如今势力虽大,可如果再不改变难保会步入廖家后尘,所以易无量的提议也算是与他不谋而合。 相比之下,江晚意有些迟疑了。江家家族体系庞大,势力盘根错节,就算她愿意家族中的族老们也不见得愿意,此事不好办。 “两位不用急着回答我,兹事体大,与家里商议后再说。至于分店的事情,我同意,收益我七你们三,原因我直接告诉你们,这里面有宫里的股份,能给你们争取到三已经不易。” 周青影好奇:“探春楼不是你独有的?” 易无量摇头:“是我独有,但金镶玉的牌子可不是白给我的。” 大司农的身份易无量不会告诉任何人,所以金镶玉的牌匾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周青影没有追问,但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最多三日周家给你答复。但我也有个条件,以后只要是你易无量的生意,都尽量算周家一个。” 易无量笑道:“那没问题,人多力量大。” 江晚意有些为难道:“江家内部结构是四大家里最复杂的,我虽然是江家的掌事,可却没有做决定的权利。所以易掌柜怕是要等我些时候,我会尽力游说家里长辈的。” “江掌柜,有舍才有得,这句话送给你个人。身为女子,你我能力均不输男儿,如果家里的产业不够我们施展才华,那不妨另立门户。钱是挣来的,不是守来的。” 周青影觉得此刻的易无量散发着无穷魅力,可也体现出了她强盗属性。他敢肯定,若不是易无量嫌麻烦,她肯定会在商界杀出一条血路,独占鳌头。 当晚,易无量就收到了周家的回信,周家愿为易无量效劳。这话说得讲究,是为易无量效劳,而不是为左相府,可见周家还是想给自己留后路。不过能有这样的结果易无量已经很满意了。 夜里,俞老太爷躺在摇椅上听俞哲将易无量的事情,老太爷难得露出欣赏之色:“是个有脾气的孩子。” 俞哲嗯了一声,随后道:“现在她身边只有两个俞家刺客,我想着再加几个人,希望祖父应允。” 俞老太爷没回答,反而说道:“找个时间把人请来山庄坐坐,俞家近几年手头也有点紧。” 俞哲皱眉:“祖父,易无量现在的身份是大司农,她手里的钱都是陛下的。” “安心,不要她手里的钱。家里铺子经营的不好,我想让她来打理。” “也不是不可,就是……怕她忙不过来。” “所以说,是时候长进了。” 接连好几天,易无量都没有收到江晚意的回信,到是先收到了俞哲的请帖。收到请帖的这天,易无量兴奋的满园子跑,差点就跳上房顶乱舞一曲了。暗中的刺客见状颇觉好笑,难得背地里笑话了她一回。 出发这日,俞哲的马车早早等候在门口,易无量上车才发现阴蠡也坐在里面。 “你也去?” 阴蠡嗯了一声,将热乎乎的芝麻饼递给她:“趁热吃,还有一杯热牛奶,早晨不能饿肚子。” 易无量心中甜丝丝的,一口咬下大半个饼。 “你那一包东西是什么?”阴蠡指着地上的书包好奇问道。 易无量满嘴的油,脸上还沾着芝麻:“礼物。” “给我们家的?我能看看吗?”俞哲小声问道。 易无量直接将包放进他怀中:“以后别这么见外,直接拿就行。” 俞哲嘴角微微上扬,将书包上的扣子逐一打开。包里面除了大大小小的精致盒子,刺绣袋子,还有几个奇怪的工具? “这些是?” 易无量往里看了眼,冲他神秘的眨眨眼:“我新研究的好东西,先保密。” 一路上摇摇晃晃,出城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他们才抵达俞哲家的山庄。山庄的门、围墙都是石头砌的,石门顶上写着神隐二字。 “厉害。” 易无量竖起大拇指。 阴蠡无奈,一扇大门怎么就厉害了。他恐怕永远无法理解一个现代灵魂对古代神秘组织的崇拜。 进了山庄,马车继续摇摇晃晃往上行。很快便来到了俞老太爷专属的会客厅。俞哲引着阴蠡与易无量进去,绕过屏风,径直朝会客厅后面的院子行去。小院里,俞老太爷已经备好茶水等他们了。 “快来快来。” 大老远,俞老太爷就朝他们招手了。易无量根本不拘束,小跑两步率先到了老头跟前。 “俞老太爷安好。” “安好安好,小丫头快坐,喝茶。小蠡也坐,你不是第一次来了,自己招呼自己。” 阴蠡还是恭敬的行了晚辈礼,这才坐到石凳上。 俞哲命人将热乎乎的点心端上来,随后小院里就只剩下他们四人。 “这是我送给大家的礼物,俞老太爷的是这个。” 易无量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双手递给俞老太爷:“鸡血石材质,不过料子不是亮点。”她没继续说下去,而是笑着看向俞老太爷。 俞老太爷将扳指取出,试戴一下居然刚刚好。他脱下扳指仔细查看,双层镂空雕刻。 “寻迹仙山。” 老太爷一口就交出扳指的名字。随后他对着内层老翁腰上的酒壶一按,咔哒一声弹出,露出隐藏在下面的小孔。 “不愧是老太爷,厉害。” 易无量竖起大拇指。 老头被夸的心情舒畅,笑道:“这东西不好做,应该不是出自你手。” “那是自然。我让我家老头找了他的朋友的做的,原本做了两只,给老头留了一只,给您送来一只。” “你家老头?” “我外祖父,房申年。” 俞老太爷哈哈大笑起来,那个臭脾气的老头子他也许久未见了。 “你能与他相处的来?” 易无量一脸愁苦:“哪能呢,天天找我吵架,一天不骂我就难受。” 阴蠡拆台:“你互吵,我看你们祖孙二人乐在其中。” “你住口。”易无量暗中掐了他一下:“我这么温柔善良可爱大方,那里会吵架啦,净胡说。” “是是是,是我胡说。”阴蠡无奈,只能笑着附和。 笑闹一阵,俞老太爷说起正事:“无量小丫头,老头子我有几家店铺一直经营的不好,你能帮帮俞家吗?” “老太爷想让我怎么帮?” “直接交由你管理。” 易无量为难的嗯了一声:“说实话,我现在一堆事情忙不过来,恐怕没时间。” 俞老太爷敲了敲桌面,打趣道:“大司农光有这么点本事可不行。” “您也知道我是大司农?” “从你一当上大司农祖父就知道了。”俞哲小声道。 “那我现在手里的业务你们知道多少?” 俞哲继续道:“彩票分站点业务、公益讲堂、自在炉、探春楼、慈济堂、还有接下来与周家、江家的分店业务。” “我一个人这么多事情根本做不完,若是草率的答应你们,之后做不好我是会愧疚的。” 俞老太爷笑着扶了扶胡须:“所以说身为女子,你能力不输男儿,为何不另立门户?” 哦?易无量听出了弦外之音。这话是她送给江晚意的,她劝江晚意分家其实也是希望她能放手施展才华。如果用到自己身上…… 第97章 俞家的期望 “您的建议我放在心上了,但还需深思熟虑一番。” “你自己能想明白就行,但别让我这个糟老头子等太久哟。” “那不能,您的铺子我应下了,只是暂时别交接,等我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您在派人送来。” 俞老太爷喜笑颜开:“午膳想吃什么尽管说,让小哲去安排。” 易无量也不矫情:“醋鱼、银鱼羹、辣牛肉,再来碗冰豆浆,要甜口的。”说罢她看向阴蠡:“糖醋排骨和清炒四鲜?” 阴蠡笑着点头,易无量记得他的喜好。 “说起来,我还有宝贝没展示呢。” 易无量从包里掏出自己制作咖啡的套装,随后让婢女去取滚烫的开水、开过的鲜牛乳与白砂糖。 “小丫头这是要做什么?” “最新饮品,还没开始售卖,先给大家尝尝鲜。” 易无量边说边开始磨豆子,小心翼翼将磨好的粉末放在笼布上:“黑黑豆是番邦之物,禹国极少见到。这可是好东西,爱喝者日日都想喝,不爱者避之不及。今日现做几杯给大家尝尝,你们也提一些看法。” 热水来了,易无量冲冲停停,大约冲泡了十几次才凑够四人喝的分量。随后她又将牛乳倒了进去,等沉香色出现后才将牛乳放置到一边。 “每人一杯,喜欢喝甜口的像我一样加几块糖进去,喜欢偏苦一点味道的就可以直接喝了。” 俞哲学着易无量的样子夹了两块糖进去,用小勺子搅拌化开。俞老太爷与阴蠡则直接端起来喝了。 “苦。”阴蠡微微皱眉:“比头泡的茶还要苦,而且味道怪怪的。” 俞老太爷没着急评价,反复喝了几口后方才悠悠说道:“喝了几口感觉还挺上瘾。” 易无量笑道:“老太爷说在点子上了。黑黑豆最大的作用就是提神,可以与浓茶媲美。而且早晨空腹喝一杯,能够加速肠道蠕动,出恭更顺畅。” “好东西。” “不过……”易无量尾音拉长:“饮品虽好但不能贪杯,喝多了会影响晚上睡眠,最佳饮用时间就是上午,过午不饮。” “走之前给老头子留点。” 俞哲笑着将背包里的一袋子黑黑豆提出来:“无量早准备好了。” 午膳十分,几人换到了室内,边吃边聊。 “阿哲,你家的铺子都做些什么营生?我想先了解一下,免得后续上手太慢。” 俞哲将挂了红油的肉片放到她的碗中,小声道:“镖局、码头搬运、护院训练、药铺等等。” “看来以人为主的生意比较多。” “是的。” “盈利情况如何?” 俞哲有些尴尬:“不好不坏,能养活家里的一大帮子人。” “那你们对铺子的未来有什么期待?” 俞哲看向俞老太爷,随后小声道:“能扩充现在同等数量的刺客。” 那就是翻倍咯,易无量心中多少有些震撼。赚钱本来就是多多益善,但他们的目标是养活更大的团队,可见这背后的目的并不简单。 “我知道了。” 少问少听,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这是易无量的处世之道。 俞老太爷很喜欢易无量这一点,明智,懂得点到为止,也懂得保护自己。 离开神隐山庄,易无量靠在阴蠡身上闭目养神。 阴蠡轻声问她:“俞老太爷的提议你是怎么想的?” 易无量低声道:“我现在的商业拓展方式确实存在弊端,老太爷希望我能培养自己的人,也是为我考量。但分家不是小事,还是需要与家里商议一下。当然,按照我现在的想法,住还在家里,但需要置办一处宅子作为另立门户的象征。” “选人也很重要。临时找人培养风险大、时间长,无法满足现在的紧急情况。我建议你从薛家要人,他们有完备的能人培养方法,充足的备选人员,用起来更加放心。”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薛家能否同意还得再议。” 阴蠡将人半搂进怀里:“既然你打算帮俞老太爷看管铺子,新宅子的看护就交给俞家负责。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易起二心。宅子修缮好后估计也到了年底,你就别住进去了,年后成亲还是要从相府出嫁。” “我知道。”易无量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都想在我前面了,怎么?怕我累着?” 阴蠡点头:“你一个女孩子背负这么重的重担,我真担心你哪天顶不住崩溃掉。” 易无量心里甜蜜,有种真的恋爱了的感觉。 “放心,顶不住我就不顶了,到时候让陛下派人来接手,我在家里混吃等死。” “呸呸呸!不准说不吉利的话。” 深夜,某座大宅院里传来暧昧的声音,杨澈看着身下妩媚妖娆的倪姝,突然喉咙里有些犯恶心。倪姝被送过来有几日了,原本他以为得手还要费些手段,没想到她意外的主动,天天向自己献殷勤,想要获取他的疼爱。听心腹说,倪姝一进门就开始整顿后院,现在俨然是当家女主人的派头。 无趣,杨澈心里觉得很无趣。他草草了事,穿上里衣,披了件披风要离开。倪姝楚楚可怜的拉住他的袖子,娇滴滴的询问:“你要去哪?” 杨澈淡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情还没有处理,你先睡,我处理完了就回来。” 倪姝红着脸嗯了一声:“那你也别忙太晚,免得伤了身体。” 杨澈没说话,推门走了。 到了书房,杨澈身后多出一人:“怎样?” “夫人在沐浴。” “哼!不喜欢还要装喜欢,这女人可真能忍。” 他的手下有些看不过眼,不满道:“以主人现在的能力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何偏要找个破鞋让自己不痛快呢。” 听此人说话的方式,就知道他是杨澈亲近之人。否则他这样诋毁当家主母,轻则五十大板,重则打残发卖。 杨澈冷笑:“且让她得意两天,还有用得着倪启哲的地方。炽国的人与我的人接头了吗?” 说起正事,两人都严肃起来。 “只成功接头了一个,宁王的人盯得紧,其他人还没找到脱身的机会。” “传消息给咱们的人,除非再三确认安全,否则不要与炽国人接头。” “明白。” 杨澈端起一杯浓茶:“宁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听说在帮易无量选宅子,易无量似乎要另立门户。” “另立门户?” 杨澈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张并不好看的脸,嘴角上扬。 “属下还听说江家的江晚意似乎也在闹分家,我想她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能有什么阴谋,挣钱呗。再不济就是对付廖家,易无量毕竟是女子,能做的有限。” “那咱们要帮一帮廖秉弓吗?” “不帮,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可咱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吗?廖家给咱们可是进贡了不少银子呢。” 杨澈有些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廖家早晚是要保不住的,就像右相府一样。咱们不如把眼光放长远些,也许会有更合适的人选。” “主人,夫人让奴婢给您送夜宵来了。” 门外响起倪姝贴身婢女的声音。杨澈看了下属一眼,后者会意将门打开。 婢女穿着单薄款步进来,将食盒里的清粥小菜放置桌上。 “你伺候我吃。” 杨澈轻抚婢女脸颊,下属识趣推出书房。 房内,杨澈并未对婢女如何,无非是摸她几下占占便宜。婢女却不矫情,将领子拉低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凑,里面大好风光垂眼可见。 果然什么样的主子教什么样的女婢,杨澈心里愈发不屑。 “夫人似乎不太喜欢我。”他突然开口问道。 婢女愣了一瞬,眼神闪烁:“主人怕是误会夫人了,夫人是一心一意爱着主人的。” “是吗?那为何每次行房后她都要沐浴很久,难道不是嫌我脏吗?” 女婢有些害怕,慌神间不敢说话。 杨澈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手从她的膝盖往上摸:“人的好命都是靠自己搏来的,你不想麻雀变凤凰吗?”最后一句他几乎贴在了女婢耳朵上,惹得女婢脸通红,身体都开始发热。 “奴婢确实不太清楚,不过……奴婢听大夫人身边的女婢说,她们似乎处境不太好,想要……想要主人帮忙牵制相爷。” 婢女声音很小,可杨澈听的清楚,他心中冷笑,嘴上却柔声问道:“是因为车迟国那对姐妹?” 婢女小声嗯了一声:“她们说那对姐妹花很会伺候人,相爷几乎天天宿在她们房里,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大夫人了。” 杨澈将女婢推出怀中,声音有些阴冷的说道:“帮我盯着夫人,日后自有你的好处。若是让我知道你两头充好人,那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婢女还未从杨澈的温柔中清醒过来,一瞬间被浇了冷水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时身体已经冷得不行。 “奴婢谨记主人吩咐。” “那就好。”杨澈看了眼桌上的清粥小菜:“下去。” 婢女退出房后,杨澈将吃食倒进刺猬的饭碗里。他盯着刺猬熟睡的样子,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易无量在家里提出另立门户后并未受到任何阻拦,相反家人们都很支持易无量的决定,让她不要有一丝心理压力。薛婉淑更是主动提出让易无量陪她回一趟薛家,要为她铺平前路。 家人们的无条件支持让易无量感动不已。她发誓,要护家人一世平安。 第98章 从薛家得知坏消息 薛家,禹都四大商贾之首,虽然薛雷及家中子女从未承认,但产业规模、养人多少、盈利状况商会那里都有预估,即便他们再低调否认,事实如此。 薛家能有今日成就,离不开现任家主薛雷及其父薛冕精明筹谋。先是薛冕整顿族人稳固产业,将滋生多年的族内毒瘤彻底清除,过程惊险但收效极好。后有薛雷商场厮杀,抢夺资源扩大产业,带领薛家攀登高峰。父子两代人的努力终于将薛家推至顶峰,睥睨商界…… 马车上,薛婉淑讲着薛家的事情,易无量认真聆听。 “薛家在境外有好几座矿场,开采出来的宝石都是顶尖成色,单是销售各色宝石就足以养活薛氏一族。除矿石外,天蚕丝工艺也掌握在薛家手里,一匹天蚕丝,一座古城池,天蚕丝价值如何可想而知。然后便是古董字画奇珍异石,无论是千年珊瑚还是鸡蛋大的夜明珠,只有你不敢想的没有薛家弄不到的,豪门显贵送礼收藏都得先问问薛家的意见……” “我现在能理解廖秉弓为何恨极了薛家,原来是红眼病晚期啊。” 薛婉淑笑的风情万种,抬指戳了易无量脑瓜一下:“嘴真毒,让廖秉弓听见能气升天。” “那敢情好,倒省的我对付他了。母亲,外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好相处吗?” 薛婉淑握住她的小手:“他是个很疼爱小辈的长辈。” “那他之前有没有提过我,对我评价如何?” “父亲挺喜欢你的,放心。” 易无量又问:“那薛府其他人呢?会不会觉得我不是您亲生的就排斥我?” “不会。” 薛婉淑亲昵的捏了下她稍微长了点肉的小脸蛋:“薛家人很好相处,即便个别人说话刻薄些,但心肠都不坏,你就别瞎想了。” 到了薛家,薛婉淑的哥哥嫂子们亲子出门迎接。他们很热情,对易无量嘘寒问暖,让她不要拘谨,就跟在自己家一样。长辈们身后还站着数位小辈,有的与易无量年纪相仿,有的要稍大些,还有些刚到大人大腿处的小不点,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可爱极了。 易无量是个女儿奴,看见漂亮可爱的小丫头忍不住亲近。不一会儿就与小孩子们打成一片。孩子们见这位姐姐如此友善,第一次见面的生疏立马消失,围着她要糖果吃。 礼物易无量早就准备好了,可大门口说话不方便,易无量哄着小不点们进屋再说。 长辈看见她如同小娃娃一般,忍不住都笑出了声。 进了后院,易无量先拜见了薛雷。 “见过外祖父。” 她盈盈一拜,弯腰的程度恰到好处。薛雷也不敢真接她的礼,赶忙让小辈们拉她坐下。 “姐姐姐姐,礼物呢,要礼物。” 孩子都趴在易无量腿上,吵着闹着要礼物,易无量指着身后的阿颜道:“让阿颜带你去拿礼物,姐姐陪大人们说会儿话好不好?”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有礼物拿哪管易无量与他们说不说话,急吼吼的围着阿颜去拿礼物了。见孩子们猴急的样子,屋内一阵笑声,气氛甚是和谐。 “我记得无量才刚刚及笄。小小年纪就已经拥有自己的产业,舅舅舅母们很是钦佩。” “可不是。我记得我及笄那年才刚学会看账本,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咱家这几个小辈没有一个能比得过无量的,你们真该好好向无量学习。” 薛婉淑的哥嫂们打心眼里羡慕易无量的才能,心想这要是自己家的孩子该有多好。回头再看看自家儿女,多少有些惋惜。都是好孩子,就是天份上差了许多。 易无量本就不是个谦虚,主打一个真诚,笑道:“天赋天定,无法改变,但勤能补拙,易可创造奇迹。我瞧着他们都挺好,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的未来还长,倒不必现在见分晓。” 薛雷笑容慈祥的问道:“那你说说,他们怎样才能像你一样?” “你们知道吸引力法则吗?”易无量提问。 众人在脑海中搜索片刻,均未找到易无量所说的法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 一位比易无量年纪大一些的青年问道:“什么是吸引力法则?” 易无量语速相对较慢的解释:“通俗来说就是’心想事成’,一个人在乎什么,就努力去吸引什么,只要你的言行时刻都在吸引所在乎的事物或现实,那么终有一天它就会实现。” 她刚说完,一个女孩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骗小孩的,我还以为什么厉害的方法呢。” 薛家长辈扭头瞪了说话女孩一眼,抱歉道:“这孩子说话向来不过脑子,无量别往心里去,舅母代她道歉。” 易无量赶忙摆手:“舅母客气了,都是自家人闲聊,有什么好道歉的。况且第一次听到吸引力法则的人大多都不信,恕晚辈冒犯,我想在座的各位没几个愿意相信的,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太过简单、太过熟悉道理,而且生活中从未得到过验证,不理解实属正常。” “你相信吸引力法则?”之前说话的女孩提问。 易无量点头,字字铿锵:“深信不疑。” “可明摆着是骗人的呀。” “我举个例子。你们有没有过当你越害怕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件事情就一定会发生的体验。老话说怕什么来什么。” “有。”稍长一些的青年男子道:“之前先生考教的时候,我总是害怕他提问我不擅长的部分,可结果每次都是我不擅长的题目,导致我一度觉得自己运气很差。” 易无量点头:“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心想便事成。现在大家再回头想想吸引力法则,事情反过来难道就是骗人的吗?” “好像有点道理。”女孩似乎有些懂了。 “其实这个法则在成功者的身上运用最多,它并非让人只想不做,那叫白日梦,而是让人认定想法一定会实现,自己只要朝着成功的方向一步步迈进,不要瞻前顾后,不要左顾右盼,只盯着目标与脚下的路,就一定能抵达终点。很多时候是我们先放弃了目标,所以才会失败,才会让心想事成来背锅。” 易无量将几本印刷的《了凡四训》赠给同辈:“方法很重要。看似简单的道理践行起来却极难,讲求方法事半功倍。” “谢谢你。我叫薛福兴,比你长五岁,是你的大表哥。” “我叫薛福娣,与你同龄,但我是二月的生辰,你应该唤我一声三表姐。” 其他几人也纷纷开始介绍,除了大表哥薛福兴、三表姐薛福娣外,还有二表哥薛福恒、四表妹薛福良、五表妹薛福喜。 易无量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笑道:“都是喜庆的好名字。” 薛婉淑笑道:“父亲不擅长起名,若是当时老家的母亲在身边就好了,名字还能文雅些。” 听到自己被女儿’嘲笑’,薛雷一点都不生气,还是一脸慈祥的样子。 为了与薛家人打好关系,易无量在平辈们介绍完自己后就将礼物拿了出来。给舅舅舅母的都是探春楼的首饰装饰品,商贾之家都有颗读书人的心,所以她的礼物都饱含诗意与意境,长辈们非常喜欢。给平辈的礼物要多样些,吊坠、手镯、扇面等等,都是年轻人喜欢的新鲜设计。 “怎么没有外祖父的礼物?”薛福娣不解的问道。 易无量神秘一笑:“外祖父的礼物贵重,要私下给。” “哼。薛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有什么稀罕物我们没见过。” “就你厉害,天上的谪仙你见过没,少在这里吹牛。” 被训斥的薛福娣噘着嘴不说话了,今天挨了好几次训斥,太丢脸了。 知道易无量找薛雷有事,舅母们借口准备午膳带着子女们离开了。等屋里只剩下薛雷及两位舅舅,易无量才缓缓开口:“外祖父、两位舅舅,如今禹都暗潮汹涌,你们可所有感受?” 薛雷早就收起笑容,有些无奈道:“多少有些感觉。朝中官员私下出售宫中贡品,薛家误入了几件,现在都放在库里不敢拿出来。部分地方官员也找上薛家分店的掌柜,要求增加两成的税费,若非你母亲的身份特殊,薛家怕是只能任人搜刮。” 大舅舅薛素之叹气道:“虽然税没收成,但还是交了保护费,千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了。” 二舅舅薛朴之有些愤慨的补充道:“地方稍微偏一些的城镇虽然没收银子,可他们打着为国出力的幌子指明让几家富商充足粮库。我看那些粮食根本进不了粮库,都被他们私吞了。” 易无量眉头紧锁:“这个消息有传到禹都城吗?” 薛朴之道:“下面有意隐瞒,谁知道什么时候能传到禹都。薛家有自己的路子,我们也是才得到消息。” “几位长辈,兹事体大,我得告知宁王。如果薛家遇到麻烦,我必不会袖手旁观。” 第99章 借人 朝廷换血就像是地震发生,有预兆但发现的人极少。只有少数对天象敏感之人才能瞧出端倪,提前做好准备。如今,地方搜刮商贾银粮,官员私自屯兵养兵,就是’地震’前的猪拱圈、够乱吠,绝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传消息来的人还在禹都,让他亲自跑一趟宁王府。” 易无量起身道谢:“给外祖父添麻烦了。” 薛雷哎了一声,示意她坐下:“眼下虽未到生死存亡之秋,但安稳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薛家依仗相府存活,为相府效劳是理所应当。” “祖父与舅舅们都是懂大局明事理的人,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出嫁前,我将另立门户,以商贾身份创立自己的’家族’。在这之前,我需要充实府邸、商铺的人手,思来想去除了薛家我找不到第二个能帮我的人。” 薛朴之震惊,“另立门户?你要脱离相府?” “只是做个样子,并非真的脱离。眼下我手上业务众多,顶着相府嫡女的头衔在外行走有诸多不便。干脆自建府邸,以探春楼掌柜的身份开展业务,无论是加速发展还是扩建产业都将更加方便。” “那你想要些什么人呢?”薛素之问道。 易无量将提前准备好的人员单子递给三人:“一类是帮忙照看府邸的下人,一类是拥有一技之长的匠人,还有一类是精明能干的管事。” 薛素之迅速浏览纸上罗列的类型与人数:“你要的人可不少。” “都给你了薛家的备用人手可就不够了。” 易无量笑着看向薛朴之:“二舅舅不必担忧,人可以当我借的,等我建立好自己的人才培养体系,培养出第一批可用之人后薛家的人就可以回来了。” “若是他们不想回来呢?” “我的人随便你们挑。” 薛雷瞪了眼薛朴之:“你二舅舅逗你呢。都是做长辈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薛朴之嘿嘿一笑:“我看外甥女太严肃了,帮她缓解下情绪。” “我刚才的回答可不是玩笑。”易无量笑着看向薛雷:“无论时局如何动荡,薛家与易家都将扶持向前。手艺人本就是资源,互通使用也是正常。” “对外你将如何解释?”薛素之问道。 “简答!商人频繁出入相府引陛下指责,相府嫡女无奈,只能另建府邸与商贾往来。” 薛素之眉头轻皱:“只是这样有损你的声誉,毕竟商贾地位低贱……” “大舅舅打住,商贾并不低贱。都是凭本事赚钱,士农工商都是一样的。” 薛雷父子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都露出暖心的了笑容。 “之前我还担心你身份尊贵,瞧不上我们这些商贾出生的亲戚,现在看来是我们小人之心了。” 易无量轻轻叹息:“都是人,谁又比谁尊贵呢。” 薛雷将单子递给身边的管事:“去准备备选名单,挑好后给两位主事过目。”主事指的是薛素之与薛朴之,两人已经掌管了薛家大部分产业,而且搭理的都很好。 易无量再次起身道谢,随后扭头看向两位舅舅:“舅舅们要努力哟,否则无量很快就会超越你们,成为禹都第一商贾。” 薛朴之大笑:“那你得赶八匹马才能追得上薛家。” 薛婉淑看着哥哥豪迈的样子,丝毫不留情面道:“以无量的能力,也就是一年半载的事情。二哥只管笑,等无量成为第一商贾我们母女两肯定上门笑回来。” “哟,说你闺女不乐意了还。” “好了,正事说完了,该说说见面礼了。无量头一次登门,你们都准备礼物了吗?” 薛朴之大手一挥:“早准备好了,一整盒子的珍珠,都是大个的,贵重程度仅次于东珠,够意思!” 薛婉淑说了句还行,转头看向薛素之:“大哥呢?” 薛素之笑容温和,随了薛雷:“你大嫂让人赶制了一整套天蚕丝的服饰,春夏秋冬各一套,还有一套里衣,让无量换着穿。” 一听礼物这么贵重,易无量的嘴都快要咧到耳根子了。 薛婉淑最后看向薛雷:“父亲呢?” 薛雷笑容慈祥:“一会儿让无量自己去我的私库里挑,看上什么就拿什么。” “这还差不多。”薛婉淑总算是满意了。 不过此时易无量突然道:“外祖父,能将您收的那几件贡品交给我吗?那些东西不宜放在薛府,就当是您送我的礼物了。” 私藏贡品若是被有心人知道那是杀头的大罪,易无量不介意帮薛家这个小忙。 薛雷看向易无量的眼神更加温和:“你打算怎么处理它们?” “交还陛下。” “不行。这样岂不是暴露了薛家!”薛朴之激动的站了起来。 易无量走到薛朴之身边将他按回作为:“若是别人交上去那确实是自寻死路,但我不同,我交上去陛下不仅不会治罪,还会夸我能干。” 薛朴之半信半疑:“小孩子不准吹牛哦。” “无量没有说大话,她说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 薛素之看向妹妹:“因为宁王?” 薛婉淑摇头,青葱玉指指着易无量:“是这丫头自己的本事。” “外甥女到底是做啥的?” 薛雷突然站起身:“行了,婉淑带无量去园子里转转,薛府的园子也是出自大师之手,值得一观。” 薛婉淑笑着应下,领着易无量离开了议事厅。 “父亲怎么不让问了?”薛朴之不解道。 薛素之温和的给弟弟解释:“妹妹与外甥女说了这么多都没有提及身份一事,这就说明肯定是我们不能知晓的事情,不追根究底是给咱们自己留面子,明白了吗?” “哎!连妹妹都有秘密了,当哥哥的心好痛。” 薛雷瞪了他一眼:“你还是想想怎么不被一个小丫头超越。” “父亲似乎很看好无量。”薛素之柔声道。 薛雷轻笑:“不是我看好不看好的问题,是天赋不容置疑。她不仅天赋高,还比常人努力,是你们赶八匹马都追不上的存在。”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儿子可是信心十足准备战斗呢。” 薛雷就喜欢小儿子干劲十足的样子,像小时候一样拍了拍他的头,笑着出门了。 宁王府,薛家送信的人被领进了书房。送信人将掌柜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了李立,还将自己沿途听到的信息一并告知,从宁王府领了五十两银子的犒劳。 等送信人离开,李立立刻骑马朝宫里疾驰而去。 午膳时分,易无量将自己准备与周家合开家具店的事情分享给薛雷一家。薛家听完力挺易无量的做法,还承诺随时可以伸出援手。不过易无量没有同意他们的帮助,她浅浅的提了一嘴朝政之事。廖家身后还有个杨家,这不只是商贾间的斗争,还有朝廷内斗,薛家非必要不要蹚浑水,这是她给出的忠告。 薛雷很感激易无量为薛家考虑,除了贡品让易无量拿走,还命人将私库里的东西搬了一马车给她做礼物。易无量开心坏了,打趣道过几日还来。 离开薛府,易无量让薛婉淑坐车回府,自己跑去了李吉铁匠铺。 见好友登门,李吉一如既往的热情招待。 “今日来肯定有事。” 接过李吉递来的奶茶,易无量开心的喝了好几口。 “帮我给楼主传个话,让他这两天抽空来找我一下,有事与他商议。” 李吉感觉鼻尖有点痒,边揉边说:“楼主不轻易露面,也不随便见人,你确定他会见你吗?” “之前见过一面,不过当时他看不上我,不愿与我合作。现在我有了新的身份,所以想再试一次。” “那我帮你传话。” 两人并排坐在台阶上,易无量笑着撞了下好友的肩膀:“刚见面时我就问过你,想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当时你没有丝毫兴趣,现在呢?” 李吉看着即将被橘色染红的天:“离开禹都就见不到你了,我所求不多,安稳日子,好友相伴,现在这样就挺好。” “那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禹都,四处游历,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李吉嘴角上扬:“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是愿意的。” 易无量开心的望向天空:“等风波平定,日子归于平静,我就要离开禹都去四处转转,看四季常绿的青山,看清澈见底的溪流,看白雪皑皑的北境,看风沙漫天的大漠……总之我要将足迹留在禹都的每一片土地上。” “那宁王呢?” “他?自然要陪着我一起。” 李吉嗓音低沉的轻笑:“那你还带着我。” 易无量侧头看他:“到那个时候你就是家属,说不定还会有我大哥二哥、墨时君与卫子胥他们,咱们组成一个队,游遍山山水水。” 说完易无量又道:“希望那个时候你们也都能找到自己心爱之人。” 两人安静的坐了许久,谁都不说话。眼看天要黑了,易无量起身准备离开。 “无量。”李吉轻声喊住了她。 易无量嗯了一声,回头看他:“怎么了?” “要是没有宁王你会喜欢上我吗?” 易无量愣了下,但很快便笑着回答:“不知道。”天色太暗,她看不清李吉的神情,但她能感觉到李吉略显失望的情绪。 “喜欢、不喜欢、怎样喜欢,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直能在一起。” 李吉脊背挺直:“嗯,一直在一起。” 第100章 右相府的八卦 阴蠡很忙,可还是忙中抽闲陪易无量选宅邸。 “都城里的宅子寸土寸金,一般很难闲置,除非是发生过不好的事情,才会长久无人问津。” 说话的禹都城最有名的择宅人吴末,禹都城内一半达官贵人的宅邸都是从他手上卖出去的。 “现在不是买宅子的好时候,我建议两位贵人年后再找我。” 易无量走进一座被杂草侵占的旧宅:“等不到年后,所以才找你帮忙。” “可我手上目前只有死过人、犯过事的宅邸,实在找不出一座好的。给别人勉强能挑拣一两座,可给您不行。” 阴蠡看着眼前破败的宅邸询问:“近期有人出售宅邸吗?” 吴末想了想:“没有主动找上门的,不过可以问一问。” “问一问,有合适的直接留下,价格你定。” 吴末给阴蠡行礼:“王爷客气,吴末尽力。” 马车上,易无量收回张望的视线:“刚才那座宅邸不好吗?我瞧着还成。” 阴蠡握住她的手:“风水不好。” 易无量来了兴致:“你怎么看出来的。” 阴蠡在毛毯上给她画出了方才宅邸的格局:“房屋讲究方正,方才的宅邸位置好,但呈三角构造,克宅主。选宅邸最忌讳尖锐的布局,切记。” 易无量感觉自己又涨知识了。 “那要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宅邸怎么办?” “买进院子也可,反正你也不去住。” 易无量摇头:“宅邸绝不能露怯。后续影响谈生意不说,也会让有才能门客看不起。实在不行先放消息出去,只要价格够高,会有人动心的。” “你自己做主就好。” 到了宁王府,易无量打算用完午膳再去探春楼。回来时见李立正与府里的侍卫们聊天,表情那叫一个激动。 “说什么呢?” 易无量小跑凑过去,侍卫们见王爷王妃回来,纷纷起身行礼。 李立正在八卦的劲头上,拉着两人就往书房走。 “右相府后院打起来了。” 哎哟,易无量眼睛瞬间发亮:“怎么回事,快说说。” 进了书房,李立给两人斟茶:“自从车迟国姐妹花进了右相府,倪启哲就再也没去过蓝如珏的院子。今天早晨右相刚刚离府上朝,蓝如珏就让人将姐妹花压到她院子里。理由是姐妹花勾引嫡次子倪砚鹏,以及府内客卿。” “那姐妹花勾引了吗?”易无量抓了把瓜子边嗑边问。 李立摇头:“我哪知道。但蓝如珏有证据,姐妹花的贴身小衣在客卿屋内被找到,倪砚鹏也声称姐妹花送贴身手帕给他。” “那岂不是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王妃还是太小瞧姐妹花二人了。蓝如珏怕倪启哲回来不好动手,在倪启哲下朝前先将两人打了一顿,屁股都给抽四瓣儿了。姐妹花咬牙否认,多余的话一句没说。等倪启哲回来后,两人的婢女便哭天喊地的去求倪启哲做主。待倪启哲高清事情始末,派人将蓝如珏压到姐妹花的院子,没给解释的机会,直接让婢女依样打回去。” 易无量仿佛迟到了大瓜,不可思议:“当家主母能被这样对待?” 阴蠡冷笑:“蓝如珏市井出身,没背景没靠山,倪启哲收拾她哪需要原因。” “可好歹也是多年夫妻,怎么也得给个申辩的机会。” “完全没有。别说王妃觉得狠,客卿们也觉得狠。蓝如珏被打的时候之前’举报’姐妹花勾引他的客卿撑不住了,跪地求饶,只说是蓝如珏逼得,他也是人在屋檐下,不敢不答应。” “倪砚鹏呢?”阴蠡出声问道。 李立一拍掌,明显更激动了:“重点就在这儿呢。倪砚鹏不顾母亲安危,当场下跪举报亲生母亲威逼利诱他陷害车迟国姐妹花。倪砚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的倪启哲都心疼了。” 易无量惊得嘴巴都闭不上:“这是什么狗血反转!据我所知蓝如珏可是右相府最疼爱的他的人。” “还没到最有趣的地方。” “还有?!” “话说倪砚鹏刚刚大义灭亲,就有婢女从屋里出来,跪在倪启哲身边为倪砚鹏求情。据婢女交代,倪砚鹏在蓝如珏下手前就悄悄通知了姐妹花,让她们尽快出府躲避一时。可惜他通知的晚了,这才让姐妹花遭此一难。当时连倪砚鹏都蒙了,倪启哲问他是否属实的时候,他还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易无量忍不住鼓起掌来:“姐妹花这招离间计真是及时。” “王妃也听出来了!可暗子说倪启哲没看出来,还夸奖倪砚鹏明是非,连他为何私自出院都没追究,直接解了他的禁足。” “那可是右相,大尾巴狐狸,他怕是想借故处置蓝如珏。” “我也是这么认为。只不过倪砚鹏懦弱无能,本是怕引火上身才大义灭亲,没想到这次真的灭亲了,还让人离间了他们母子关系。” 易无量啧啧两声:“要是有买脑子的,真想送两颗给倪砚鹏。” “倪砚泽在这场闹剧中扮演什么角色?” 李立看摇头:“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出现过。” 阴蠡嘴角上扬:“他隐忍多年,我不相信这里没有他的推波助澜。” 易无量疑惑:“倪启哲不喜他多年,就算扳倒蓝如珏对他也无甚易初。” 阴蠡笑道:“怎会没有,右相府还有其他嫡子吗?” “那不还有庶子嘛!” 阴蠡摇头:“庶子已经没机会掌控右相府了。别看倪砚泽整日忍辱负重,尽做些看铺子巡视庄子的事情,右相府的产业可都是他在打理,这么多年我不信他没有排兵布阵。” “倪启哲难道不会察觉吗?或者没人给他告密码?” “这就得看倪砚泽的手段了。他是正儿八经的右相府嫡长子,倪砚鹏若是个争气的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会早早站队。可禹都谁人不知倪砚鹏是滩烂泥,换做任何一人都不会站他的队。” 李立伸了个懒腰:“倪砚泽是右相府唯一的明白人,若是他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不介意事后为他求情。” 阴蠡眯起眼睛,手指敲击桌面:“人心隔肚皮,还是再观察一下。” 宅邸没选成,易无量用完午膳就去了探春楼。如今探春楼一枝独秀,为了给其他首饰铺子活路,她将铺子里的成品分成三等,一等品给周青影这样的大商户卖,二等品给中型首饰铺子卖,三等品给面向百姓的首饰铺子卖。这样商会里的大小老板都有挣钱的机会,也就没人因走投无路给她找事了。 “浅喜,成品都分出去了吗?” 易无量拿着奶茶坐在后院,与阴海一起望天。 浅喜将今日的出货单内容念给她,念完道:“全部按照要求出货,后续会跟进不同店铺的销售情况进行出货量调整。” 易无量侧头看他:“叮嘱好各店掌柜,差价别赚的太过分,若有人投诉到探春楼,咱们不会坐视不管。另外,表现好的店铺之后可享受优先购入的权利,想不想长久将生意做下去,都在他们自己。” 浅喜离开后,阴海突然站起身。 “去哪?” “公益讲堂。” “可今天没有公开课啊。” 阴海浅浅一笑:“正好我去讲经。” “讲经?”她怎么不知道。 阴海点头:“场地空着也是空着,很多百姓喜欢听佛经,贫僧便想着学以致用,也许能从另一个层面帮到他们。” 易无量赞同道:“你能有所行动我真的很开心,开始改变便是成功了一半,加油。” “这都是你的功劳,你会有大福报的。” 易无量嘿嘿一笑:“那是,我外号福娃,不是吹得。” 阴海笑着摇头,缓步朝门外走去。 转眼十一月了,易无量收到了易无悔的第一封家书。他在信上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还问了许多自己听到的关于易无量的事情。末了,让易无量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 由于易无悔的位置不固定,易无量没有办法写回信给他,遗憾了许久。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吴末那里有好消息了。 易无量一大早便拉着阴蠡一起去看宅子。 “这宅子真不错,怎么突然就要卖了?” 吴末解释道:“宅邸是知悔书院原授课先生杜辛尘,今年他已经八十二岁了,都说八十三一道坎,他希望自己能死在老家,落叶归根。所以让人找到我,帮他尽快将宅子卖出去。” “原来如此。王爷,你觉得这宅子如何?” 阴蠡从房顶上跃下,拍了拍手上的土:“是座好宅子,不过咱们还是得找人看,以防万一。” 阴蠡说话毫不避讳,易无量有些尴尬。 吴末笑道:“购入宅邸是大事,不仅要看风水,还要看八字。住人的地方马虎不得。” 易无量竖起大拇指:“吴掌柜不愧是禹都第一择宅人,通透。” 易无量将府邸每个角落都转了个遍,阴蠡看门道,她看热闹。宅子不仅景致好,还处处透着一股文人墨客居所的雅致,越看越喜欢。 下午,阴蠡找了禹都有名的风水大师帮忙看宅子,得到大师认可后,易无量便与吴末签了初步契约。接下来就要去办理过户手续了,阴蠡让易无量不要亲自去,他会安排人去办理。 第101章 看望牛嫂 十一月的天已经开始凉了,早晨晚间都要加衣裳,街边的凉食也换成了热食。马路上,小摊贩围坐在一起先聊,说起阴雅公主的婚事。 “听说了吗,阴雅公主要远嫁了。” “听说了听说了,要嫁给炽国太子殿下。真是便宜他们了。” “谁说不是呢!阴雅公主可是很好的人呢,不像死了的那位,爱虐待穷苦人。” “说起那位,我听说她之前的相好们如今过得可惨了,有好几个被卖到了小倌馆,折磨的没人样。” “已经死了一个了,昨天天没亮抬出去的,就一卷破席子,什么都没有。” “家人没来认吗?” “躲都来不及,生怕被人知道和他有关系。” “也难怪,多金贵的读书人,硬是为了钱将自己糟践了。” “大婶,买个烧饼。” 墨时君发丝上还带着露珠,他刚从城外回来,欲在回家路上买个早膳,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大婶见是个水灵灵的美男,乐开了花:“小伙子眼光好,大婶的烧饼最有味了,油大,香。” 旁边的摊贩打趣:“和你人一样,油大。” 大婶一边装烧饼,一边瞪人:“嫉妒就直说,大不了赏你个烧饼。” “老子爱吃馄饨。” 大婶哼了一声:“想吃馄饨找牛嫂去。” 那摊贩突然脸色就垮了:“昨天我碰见牛嫂的邻居,她说牛嫂的丈夫快不行了,肺痨,没几天活头。牛嫂为了照顾他几乎停了馄饨摊,家门都不出。” 墨时君记得牛嫂这个人,易无量挺喜欢她,他便没走。 大婶惋惜:“穷人命贱,牛哥也不过是早一步先。可惜牛嫂孩子刚没丈夫也要没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活呀。” “谁说不是呢……” 墨时君见他们沉默下来,才出声询问:“请问牛嫂家在哪里?我以前常吃她馄饨,也算与她相识,若是可以我想去看看牛哥与牛嫂。” 大婶一听便露出惊讶的神情:“你是牛嫂的老主顾?我怎么没见过你?” “牛嫂的摊子也不是一直都固定,她在我家门口出过摊,所以就认识了。” “也是。可你真的要去探望吗?牛哥可是痨病,你这么精贵……” 墨时君打断他:“都是两条腿的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谁能比谁金贵还。麻烦大婶告知牛嫂家住址,我不是坏人,真心想去探望,请大婶帮忙。” 大婶看了看旁边的摊贩,对方笑道:“告诉他,我瞧着小伙子不像坏人,何况牛嫂家那种情况,也没啥可图的。” 拿到了地址,墨时君掉头去了探春楼。见到浅喜,两人开心的唠了好一会儿。直到太阳照屁股,易无量才出现。 “时君今日休沐?” 墨时君点头:“之前休沐都是在书院里凑合过去,现在天气凉了,我回来拿些厚衣物。” 易无量闻到烧饼香,话题突转:“烧饼,芝麻皮的。” 浅喜笑着将烧饼拿给他:“知道掌柜爱吃,墨公子特意买来的。” 易无量开心的接过,一口下去半拉没了:“真香!” 见她吃的开心,墨时君也开心。等她吃完,墨时君才开口:“无量,你还记得牛嫂吗?” “记得,之前她还帮过我。我本想感谢她来着,谁知她直接走了。再后来我也忙,就给忘记了。” 墨时君将今早听到的消息转述给易无量,言语间满是感慨:“厄运专挑苦命人,牛嫂是个命苦的。” 易无量看了眼时间:“天还早,我出城去看看她。” “我陪你一起。” 易无量点头,将新设计稿交给浅喜:“这些都是一等品,让绣娘们抓紧。顺道通传下去,今年大家都很努力,年底给大家包大红包。” 浅喜高兴的哎了一声,喜滋滋的拿着设计稿找绣娘们去了。 易无量与墨时君带着一堆药材与补品抵达牛嫂家时,牛嫂正在院子里做饭。见贵人临门,牛嫂以为自己眼花了,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牛嫂,别看了,是我。” 牛嫂一把扔掉锅铲,拍手的同时脚跺地:“哎哟,你们怎么来了!”说她热情的跑到门口将两人迎了进去。 牛嫂将易无量引到侧屋,穷人家巴掌大的院子,猫狗都能翻越的土墙,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再加上主屋住着生病的丈夫,她也不敢让两人进去,以免沾染上病气。 “家里没有茶叶了,这是野菜水,虽说不及茶叶好喝,但也对身子好,两位别嫌弃。” “牛嫂这就见外了,咱们可是一起摆过摊的交情,哪来的嫌弃。” 说完,易无量与墨时君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完全没有嫌弃的表情,看的牛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易无量握住牛嫂粗糙的大掌:“听说你丈夫病了,你如今连馄饨摊也不出了,家里可还有余粮?遇到这么大的坎你怎么就不来找我呢!” 牛嫂擦了把眼泪:“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个人能应付,没问题的。” “嘴硬!以后可不许这样了,有困难就说,放着我这么好的大富婆不找,太浪费了。” 牛嫂破涕为笑:“人家避都来不及呢,就你上赶着,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像你这样的。” “所以她们没朋友,你瞅瞅我,身边都是交心的朋友,这样的幸福她们哪能懂得。先不说这些,我们带了些药材和补品给牛哥,牛嫂带我们见见他。” “你们能来我就很感激了,东西我们不能收,人也不能让你们见。他病的厉害,会过病气的。” 墨时君与易无量对视一眼,起身朝主屋走去:“牛大哥,我们来看你来了!”他边走边高声喊话,屋里的牛哥靠在床头,猜不出是谁会来看他。 牛嫂本要去拦人被易无量拦下。牛嫂无法,只能反复擦着进了砖头的双眼。 三人进了主屋,牛嫂率先走到牛哥身边:“老头子,这位就是我经常提起的左相嫡女易无量,还有以前常来吃馄饨的墨时君墨公子,他们一个是未来的王妃娘娘,一个是知悔书院的学生,可厉害了。听说你病了,他们专程跑来看你,还带了好些东西……”说到此处,牛嫂哽咽住了,她不想在丈夫跟前掉泪,可世间的苦她吃的太多了,眼前的温暖她太久没有感受到过了。 易无量轻抚牛嫂的背,笑着对牛哥道:“你安心养病,需要什么药材就去慈济堂拿,想吃点好的就去风满楼要,咱家有钱,养好身子先。” 病中人本就脆弱,听到易无量一番话更是泪流不止,他弯腰要给易无量磕头被眼疾手快的墨时君拦下:“平息一下情绪,身子要紧。” 中午的时候,易无量与墨时君在牛嫂家吃了她拿手的馄饨,饭桌上她说道:“牛嫂,我有个大忙想让你帮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牛嫂不解的看她:“大忙?我能做到吗?牛嫂是个粗鄙之人,除了馄饨手艺其他的都拿不出手。” 易无量笑道:“我既然找你说明你肯定能办到。” “你只管说,牛嫂拼了命也给你办成。” “哈哈哈,拿到不至于,因为你得留着命好好帮我照料府邸。” “啥?” 牛嫂听不懂了,她大字不识一个还能照料府邸?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易无量肯定道:“我要修葺一座自己的府邸,府里没个管事的不行,我找来找去就你最合适。” “可我不认字儿啊。” “不怕,以后你会认识的。除了你还有我的贴身丫头与你一起,你俩我信得过,肯定能帮我照料好府邸。” 牛嫂想了想,心一横:“那成,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我啥时候去管?去哪管?管多少人啊?人家会听我的话不?” 易无量笑着打断她的话:“府邸还没修葺好,你先在家照顾牛哥。之后我会派人来教你读书认字看账本管家,你慢慢学,等什么时候府邸一切妥当我再来找你。” “成,听你的。” 牛嫂心里其实很慌,但是她很珍惜与易无量的缘分,不想因胆怯而放弃。带客人离开后,牛嫂进主屋将事情告知牛哥。牛哥眼眶通红:“她哪里是在麻烦你,分明就是在给咱们活路。” 牛嫂握住丈夫的手,感叹自己运气好:“咱们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能遇上相府嫡女。” 回城的马车上,墨时君问出了自己的不解:“你为何会选牛嫂管理府邸?” 易无量指抬起两指对准自己的眼睛:“嘿嘿,因为我有一双慧眼,能看穿人的本性。” “可府邸管家不是谁都能做的,即便是家生的奴才经过多年培养也不见得能胜任。” “有些东西只要不笨后天都可以学,但有些东西天生就注定了的。牛嫂有两大优点,一是嗅觉敏锐,以前出摊的时候任何八卦她都是第一个知道,而且她很会打听消息,懂得察言观色,洞悉世事方面少有人能比得上她。二是懂分寸,她明明可以找我帮忙却从来没有来过,她明知道我好说话却从未想过利用,她清楚自己的地位,懂分寸识进退,这样的头脑清醒的人才能用的长久。当然,她不贪这一点我也喜欢,但前面两点才是我选择她的原因。” 第102章 沾财气 墨时君盯着易无量的神采飞扬的模样,一时失神。直到阴蠡撩起车帘进来他才瞬间回神,有些脸红的低下了头。 “参见宁王。” 他努力掩饰自己的失态,平静悸动的心脏。 阴蠡看了眼墨时君的耳根,低沉的嗓音响起:“你出去骑马。” 墨时君时趣离开,阴蠡脸色稍霁:“以后不许你与他单独行动。” “啊?”易无量还沉浸在自己的英明决策中无法自拔,不解的看向对方。 阴蠡没好气道:“墨时君对你有意,你不知道?” “你想太多了!我和他最初是因利而聚,后来投缘成为朋友,如今他是我很好的男闺蜜之一。” “看来还有之二、之三……” 易无量自豪的啊了一声,抬手掰着指头数:“还有李吉和阴清,阴海也能算一个,阴发嘛……暂时还不是,卫子胥与许士安也还没到闺蜜的级别,哦对了,李立可以算一个。” 易无量手掌翻来翻去:“应该是之五,嘿嘿嘿。” 阴蠡原本还愤怒的小火苗被易无量轻松熄灭,但他还是板着脸:“男闺蜜也不行,我不喜欢。” “那你也得忍着。”易无量轻哼。 “凭什么!” “因为我夫君最是心胸宽广,乐意宠着我,你嫉妒了?” 阴蠡愣了一秒,一秒后嘴角列到了耳根:“少拍马屁。” 马车外,墨时君看了眼远处的城门,突然对马车里的人喊道:“王爷,可否借马匹一用,我保证天黑前归还至宁王府。” 阴蠡浑厚低沉的嗓音传来:“可以,但别让白泽受伤。” 白泽是阴蠡为易无量选的马匹,通体雪白,性情温顺,易无量很喜欢它。 墨时君再三保证后,骑马离开。 来到乱葬岗,墨时君在山林间寻找着什么。半个时辰后,他终于看到一卷还算完整的草席。草席的一头露出一双铁青的脚,另一头只有散乱的头发披散出来。 墨时君轻轻拨开头发,看了眼里面的人脸,果然是他。那个曾经在阴弦府邸与自己一同侍奉的书生,那个在探春楼门外嘲讽自己的书生,他个可悲可怜又可恨的人。 墨时君叹了口气,找来一根粗木棍在地上挖了一个浅浅的坑。 “相识一场,送你一程。希望你来生投身到好人家,安稳一生。” 说罢,他将木棍一丢,把席子拖进坑里。席子里一身青紫的书生闭着眼睛,但墨时君觉得他的神情似乎平和许多。墨时君认为人死后魂魄一定就在身体附近,所以能够看到自己入土为安,书生也可以安心去投胎了。 当天夜里,墨时君突然梦到自己站在阴弦府邸的侧门口,门被打开,书生从里面走了出来。这次他没有浓妆艳抹,没有华服加身,干净的脸蛋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墨时君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书生,忍不住问了句:“你要走了?” 书生在距离他两步的地方停下,笑道:“我要重新去读书了,再也不来这里了。墨时君,谢谢你。” 墨时君想要问些什么,可他一瞬间什么都想不起来。 “今日的阳光最好,再见了,墨时君。” 书生不等他说话,笑着小跑向光照来的地方,慢慢消失不见。 等他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墨时君推门走出卧室,看着外头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冰冷的身体开始回暖,心也开始温热:“今日的阳光确实很好。”墨时君仿佛又看到了那张干净清秀的鹅蛋脸:“初夏,一路走好。” 阴发来的时候带起了一溜尘土,易无量好笑的看着他:“哟,什么时候学会踩风火轮了,这烟尘滚滚的。” 阴发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拍在桌上:“听说这玩意儿是你搞出来的?” 易无量瞅了眼:“撕撕乐?你买了这么多?” 之前给阴清出了刮刮乐的主意,可他们始终找不到好的覆盖材料,只好换成比较老旧的揭开模式。换了可行方案后,阴清以极快的速度批量生产,不到半个月撕撕乐就面世了。 易无量拿起桌上还未撕开的撕撕乐,看了眼厚度,确定是整本,点头道:“不愧是你,知道如何玩这东西。” 阴发笑的得意:“那是。”他是绝对不会告诉易无量他和一群玩伴、美少年研究了好几个夜晚,才得出如何玩中奖几率最大的秘密。 “要现在撕吗?” “当然。” 一直沉默的浅喜突然打趣:“小王爷是来沾掌柜财气的。” 阴发瞪了他一眼:“看破不说破。” 浅喜哈哈大笑,指着撕撕乐道:“可不是小的看破的,而是有人先您而来,早就暴露了。” “什么?”阴发怒拍桌面:“你告诉我,是谁抢先一步?” 浅喜眼神看向后院:“先是忘海大师,然后是二掌柜史季公子,接着是俞哲公子,还有……” 阴发直接瘫坐在椅子上,怅然若失。 “居然被这么多人抢先……为什么只有我被称为纨绔子弟……” 易无量直接笑喷,那小子脑回路有问题!她扯下一张撕撕乐,看了眼阴发后小心沿着虚线撕开。 阴发凑到她跟前:“如何?” 易无量将露出的几排图案展示给他,随后对着规则道:“撕出一颗金瓜子图案是十两银子……一对就翻三倍……喏,三十两。” 噔噔蹬蹬,前来凑趣的阴海听到结果退了好几步:“又是如此!” 阴发赶忙与阴海见礼,随后问道:“忘海大师何意?” 阴海沮丧的看了眼桌上的撕撕乐,一甩袖子调头回后院了。 浅喜笑着解释:“掌柜运气好,这已经是第三个三十两银子了。” “那忘海大师他……” “一个都没撕出来。” 阴发像看财神爷一样看着易无量,把撕撕乐都推到她面前:“再来一张,再来一张。” 易无量摆手:“今日份运气用完了,你自己来。” 阴发不满的哼了一声,随后开始自己撕。撕撕乐十个禹钱一张,他买了一百张,也就是一两银子。如今开出一张已经回本,但他想自己开一张,这才更有成就感。于是乎,他开始撕呀、撕呀、撕呀撕。直到最后一张撕完,他依旧什么也没有撕出来。 “为什么……” 阴发仰天长啸,后院的阴海总算心里平衡了。 撕撕乐的出现让康乐坊的业绩再次实现了断崖式增长,阴跖的私库快要摆不下运来的银子了。 “私库得挖的再大一点。” 阴蠡看着满满当当的私库,心道一座山呢,有您发挥的空间。 “皇兄,聘礼我已备好,若是没有其他要求我就让李立封箱入库了。” 阴跖回头看他:“单子有变动过吗?” 阴蠡摇头:“还是之前的单子,我看着安排的挺合理的,所以就没改动。” 阴跖皱眉啧啧两声:“那是下旨后拟的单子,现在用已然不合适。”他领着阴蠡往回走:“朕已经命人拟了新单子,在之前的基础上翻了一倍,多出来聘礼朕会备好送到你府上,到时候一起入库。” “无量是亲王妃,聘礼都有定数,翻倍不合规矩。况且大臣们能同意?礼官第一个得站出来骂您!” 阴跖冷笑:“无量一个人为朝廷挣得钱吊打他们祖辈三代,现在救灾不用他们掏钱,修路不用他们掏钱,在过不久粮草也不用他们掏钱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谁会指责聘礼。除非是想和自己的钱过不去,否则没人会找茬。” “那便由皇兄定夺。”阴蠡转而问道:“易无悔可有消息传回来?” 阴跖神色凝重:“有,但情况很不乐观。十二奸细跟丢六个,其他五个负责的都不是重点区域,只能再审,看能不能吐出点有用的东西。” “易无悔没受伤。” “怎么会一点伤都不受,肩膀上中了一剑,伤口不深,养养就好。不过此事不能告诉你媳妇,易无悔特意嘱咐过。” 阴蠡皱眉:“左相知道他受伤的事吗?” “易晟知道,但他也不会告诉家人,徒增担心罢了。” “要不要多派些人跟着他?” “易无悔是史太师亲自培养的金令,他能保护好自己。另外,阴雅就要离开禹国了,远嫁炽国朕心里不舍,到时候你带疾风营护送她到炽国边境,替朕送送她。” 说起女儿远嫁,阴跖的状态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阴蠡握住兄长的手,轻声道:“阴雅聪慧,她会照顾好自己。倒是皇兄要保重身体,您才是阴雅最大的底气。” 阴跖拍拍他的手背:“放心。” 过了几日,易无量突然造访阴雅府邸。这次易无量不是空手来的,她为阴雅准备了许多防身物品。 “这些首饰真好看。”阴雅违心夸赞,这么低调的首饰她还从未佩戴过。 易无量好笑的看着她:“嫌弃就直说,我还能生气不成?” 阴雅有些尴尬,她常听阴宴提起皇婶,可她与易无量相处委实不多,摸不清她的脾性。 一旁的嬷嬷看出了门道,试探性的询问:“这些首饰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应该是防身物品?” 易无量竖起大拇指:“嬷嬷果然见多识广,正是防身用的。”随后她看向阴雅:“母家再强大也防不住上赶着找死的,有备无患。” 第103章 威慑接亲队伍 易无量带给阴雅的首饰全部经过俞家刺客指点,每一样都精巧无双。她拿起一只镶嵌有绿宝石的掐丝金镯递给阴雅:“闻闻。” 阴雅照做,一股清香直窜脑门:“提神醒脑,有樟脑味道。” “此镯名为避秽,专破迷情陷阱。若药量过重,就用掐丝针刺入手臂,金丝内的药汁注入体内,不消片刻就能神智清明。” 易无量将针头的位置指给她:“这颗宝石就是机关所在。” 阴雅听得很认真,将每一件首饰的使用方式都铭记于心。远嫁炽国,母国再强大也鞭长莫及,倾柯卫足自己才是上上之选。 “皇婶爱重,阴雅感激不尽。” 易无量轻声叹气:“再多的嘱咐自有皇后娘娘说于你听,我只有一句,无论肩负何种重任,都不要忘记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 “是,为自己而活。穿漂亮的衣服,吃最好的美食,种喜欢的花草,读热爱的诗集,交志同道合的朋友,欣赏日升月落的美景,肆无忌惮的醉上一回,无所顾忌的大哭一场。人生酸甜苦辣,都尝一遍,不为留住,只为不枉此生。” 易无量火急火燎的来,又匆匆忙忙的离开。阴雅靠在软塌上,仔细回想易无量方才的话。 “公主,恕老奴多嘴,王妃之言不可入心。” 阴雅看向嬷嬷:“为何?” 嬷嬷回道:“您的身份注定您无法恣意而活,想太多反而徒增烦恼。” 阴雅没说话,嬷嬷为她好她心里明白,可她的话又何尝不是自私之言呢。 月底,阴蠡将带领疾风营护送阴雅至禹国边境。车队庞大,单是嫁妆就装了几十辆马车。易无量在城外送阴蠡离开,心里不舍:“这回送亲一走就是一整月,本来就没多少相处时间,现在直接归无了。” 阴蠡握住她的小手,“要不你随我一起?”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走了禹都的生意怎么办?彩票分站点刚刚开业,许多问题还未解决,这两日阴清天天来烦我,赶都赶不走。” “李立留在都城,你让他去赶人。” “拉倒,我可不想进宫陪陛下说话。不扯没用的了,你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要是有我大哥的消息记得传信告诉我一声。” 阴蠡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安心,我常年征战在外,能照顾好自己。倒是你,我离开的日子千万别去招惹右相及其党羽,缓事等我回来再说,急事进宫找陛下做主,总之别让自己进入险境。” “我记住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那头太子与阴雅也说的差不多了。 太子骑马走近阴蠡,抱拳道:“路上就拜托皇叔了。” 阴蠡拍了拍他的肩膀,策马朝队伍的最前方奔去。一声令下,送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只留下城门口不舍的亲眷还在凝望远方一去不复返的背影。 一路上,疾风营将队伍护的密不透风,中途遇到两次劫匪都未能成功,还被阴蠡派人绞杀,端了整个劫匪窝点。等他们按照约定时间来到边境时,炽国太子已经带领接亲队伍等在那里。 太子亲自迎娶,对阴雅来说是好事。文璟态度越是重视,日后阴雅在皇宫越有底气。 “你能亲自来本王很高兴。” 阴蠡骑在马背上,给人感觉威压十足,仿佛他一动,就会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炽国人没有不知晓阴蠡威名之人,除了曾经上过战场的将士,其他人看到他多少有些发憷。 文璟笑道:“宁王言重,太子妃理应拥有这份尊荣。前方路途遥远,交接仪式也已完毕,宁王若无其他嘱咐,本宫就带着太子妃继续赶路了。” 阴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的文璟脊背发凉。 “两国结亲是喜事,但本将军还是要多说一句,公主尊贵,烦请太子殿下好生照顾,若她在炽国有任何不测……”说罢他回头看了眼疾风营的兄弟。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杀’声响彻队伍。 阴雅坐在马车里,盖头下的小脸流下感激的泪水。 接亲的队伍没想到阴蠡会当面威慑他们,脸色各个都难看起来。文璟身后的将士们愤怒不已,预与其叫板,可文璟回头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他们瞬间安静下来。 文璟依旧笑容和善,对阴蠡保证道:“宁王的话本宫记住了,本宫一定不负所托,与太子妃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阴蠡笑道:“太子果然是聪明人,那本将军就不再多言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尽快赶路。” 文璟抱拳,随后一声令下,带领队伍朝炽国国都行进。 途中,有将士埋怨道:“太子妃尊贵,可太子您就不尊贵了?为何不让将士们喊回去,咱炽国的军队可不必禹国的差。” 文璟冷眼看向下属:“你知道自己为何连副将都当不上吗?” 那人道:“军功不如别人呗。” “错,是你太蠢。宁王本意并非威胁,不过是想让炽国皇族善待太子妃罢了,你也是做父亲的人却连这点都看不透,不是蠢是什么。”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属下愚钝,请太子见谅。” “为将者武力占其三,智谋占其七,回去多读兵书,否则你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兵卒。” 送走阴雅,疾风营火速返回禹都城。他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过十日便回到军营。阴蠡安排好营里事务,心急如峰的奔向左相府。 “王妃,王爷回来了。” 千相激动的在外面通报,易无量拄着拐杖出门迎接。 “回来啦!” 虽然阴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看到易无量如此模样他还是怒火中烧。 “好些了吗?” 他快步上前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里屋进去。 易无量突然很思念他结实的胸膛,即便到了软塌上她也不下来。 “就这么抱我一会儿。” 听到易无量撒娇,阴蠡怒容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满足。他故意冷声道:“撒娇也没用,没有保护好自己,该打。” 巴掌落在屁股上,易无量有些害羞,可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打,反正一点都不疼。” “一个多月不见倒是学会无赖了。” 易无量嗯了一声:“就无赖,反正你也拿我没办法。” 阴蠡无奈叹了口气,将她拥的更紧了一些:“小坏蛋,就知道让人担心。你不知道,当看到你被大火围困在马车下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木了,差点弃队杀回来,后来有看到你平安无事我悬着的心才放下。” 易无量嘴角快列到耳根子了:“我信写的跌宕起伏不?有没有被我的文笔震撼到。” “跟看话本子似的。但以后可别这么写了,小心把你夫君给吓没。廖真言现在还在刑部大牢呢,明天我去照顾照顾他。” “别了,再照顾就得没气了。” 阴蠡不解:“怎么回事?” 易无量无奈笑道:“你是知道我二哥脾性的,一向稳重,可这次出事给他吓坏了,发疯似的将廖真言打了一顿,还好司马游拦下,否则指定给人打死。因私自用刑,武大人罚二哥停职反省一月,现在家里看书呢。” 说完易无量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对了,我大哥有消息了吗?” 阴蠡嗯了一声:“几日前他与秋子玦在一处,听汇报说他们正在全力追踪炽国奸细的下落,根本无暇写信。你就把心搁到肚子里,耐心等他回来。” 易无量有些失望,嘴不由自主的撅了起来:“我怕他赶不上咱俩成亲,那么重要的日子,我不想大哥缺席。”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形势逼人,你我也只能后退一步。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事情的完整经过,你再给我讲讲。” 易无量知道阴蠡是问她与廖家的事情,便将事情原委给他讲了一遍。 原来在阴蠡离开禹都后,周青影就找上门来。 “周家上下均已同意联手探春楼对付廖家,但族中几位长辈认为周家背景不够强大,不宜太过冒头,希望能多出钱多办事少宣扬。” 易无量挑眉:“就是想让廖家火力只对准我一个人呗。” 周青影笑的有些尴尬:“长辈们的想法确实有些保守,但周家势弱也是事实,还望易掌柜体谅。” “完全不出面我不答应。联手就是为了分担火力,共享利益。哪有只拿钱不遭罪的好事,有这好事我自己独吞了,何必找你们。” 周青影赶忙赔不是:“这都是我没沟通好的问题,易掌柜莫气。我是觉得长辈的话我不得不听,但你的想法我也得遵循,能否想个折中的法子,让两边都可以接受。” “你想到什么折中的法子了?” 易无量瞟了他一眼,看的周青影心虚。 “两家合股,周家占三成,探春楼占七成,这样周家既能分担火力,又不至于被廖家全力反击,两全其美。” “那廖家实际想出几成?” 周青影竖起五根指头:“五五开。” 易无量直接拒绝:“那不行,宣扬三成就只能出三成,这是我的底线,让老头们自己去定夺。” 第104章 我六你们二 周青影回家后将易无量的话转达家中族老,老头们很是不快。 “一个黄毛丫头竟如此霸道,真当周家是她囊中之物了!” “实在不行拖上一拖,反正意见已达成,我们撑着不给信,看她怎么办!” “嗯,这个方法可行。” 族老们你一言我一语,周青影只听不评。直到他们都发表完意见,其父周恒通才问道:“青影,你最了解易无量,族老们的意见你认为如何?” 周青影答道:“易掌柜行事作风与其性格如出一辙,直来直去,速战速决。如果迟迟等不到周家答复,她肯定会将我们踢出局外,自己张罗。恕晚辈不敬,现在是周家需要易无量,而非易无量需要周家。看不清形势只会将周家推向没落。” 啪的一声,族老手掌用力拍在桌面上:“青影,你是周家人,怎能如此妄自菲薄。周家能凭借自身实力取得今日成就,就能凭自己实力更上一层楼。” “不错。青影啊,生意可以输,但志气不可。这次周家就要看看,她易无量是否真的敢单挑廖家。” “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能耐!” 周青影心中冷笑,一群冥顽不灵的老顽固,占不到便宜就骂娘,指望你们才真真是无望。 周恒通看了眼儿子,对着族老们恭敬一拜:“就按族老们的意思办。” 从家祠出来,周恒通将儿子叫去自己院子。 “父亲您也看到了,周家没落不是没有原因的。” 周恒通安抚儿子道:“不必往心里去,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告诉爹,你是如何想的。” 周青影给父亲递上一杯热茶:“虽然对付廖家风险很大,甚至还招来右相打压,可在我看来收益远高于风险。陛下明显更偏爱左相,陛下在一日左相府就不会倒,就连太子殿下也与易无量交好,早早的就喊上皇婶了。除了太子,几位皇子均与易无量交情匪浅,大皇子现在还住在探春楼后院,从背景来看,右相府根本比不上。再说了,易无量马上就要嫁予宁王,两家联姻,强强联手,右相府早晚要倒台。” 周恒通笑着抚须:“还有呢?” 周青影给自己灌了口茶水:“易无量的商才是老天爷赏饭吃,她的点子天马行空,出其不意,除了仙女凡人是想不到的。与她对立无疑自寻死路,廖家将来的下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听儿子唠叨完,周恒通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契纸:“之前听你说易无量劝江晚意脱离江家另立门户,当时我就在想,如果你也如此结果会如何?” 他将契纸推给周青影:“这是爹的那部分家底,全部都交给你了,别让爹失望。” 周青影震惊:“爹,周家还没到江家那样的地步。” 周恒通示意他安静,听自己说完:“周家如果坚持唯我独尊,自己单干,江家早晚是周家的未来。爹了解你的能力,相信你能干出一番事业,所以爹把宝压在你身上,别忘爹失望。” “那族老那边怎么办?” 周恒通冷笑:“不怎么办,你成功了他们沾光,你失败了他们没损失,无非是嘴上咒骂两句,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 周青影看着父亲两鬓斑白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他将契纸装进怀里,起身对周恒通行大礼:“儿子定不负父亲期望。” 次日,周青影藏好契纸再度前往探春楼,这次他与江晚意在门口撞个正着。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均有所猜测。 易无量命应声上好茶点,做好准备听二人最终决定。 “我决定正式与探春楼结盟,但不是以周家名义,而是以我周青影个人名义。我手上已掌握父亲的所有产业,再加上我个人的,入股家具产业不成问题。” 江晚意嘴角上扬,跟着道:“我的情况与周掌柜一样,就不赘述了。希望易掌柜不要嫌弃我家底薄,带我一起做出一番事业。” 易无量开心的起身转圈,裙摆被她转出一朵花。 “青年就该有此热血,不依仗家族,闯荡自己的事业。你们的答复我很满意,不枉我挑选你们做合伙人。” 江晚意将奶茶递给她:“那股份要如何划分?” 易无量将自己做好的一套备案递给两人:“我六你们二。” “易掌柜是怕我们钱不够?” 这样的分配显然不合理,江晚意认为易无量是在瞧不起他们。 易无量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命浅喜守好楼梯口,不要让任何人靠近。随后她又将窗户关上,确保隔墙无耳。 “接下来的话希望两位都烂在肚子里。我虽然持有六成股份,可最终收益归陛下所有,我个人分文不取。你们手中的两成也是我能为你们争取的最大比例,不要计较眼前得失,眼光放长远。” 周青影与江晚意的眼中均闪过惊讶之色,随后便是难掩的喜悦。 “原来易掌柜是在为陛下做事。” 周青影觉得自己之前看走眼了,易无量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易无量吸了口奶茶:“金镶玉招牌、丹书铁券,我收获多少荣耀就要背负多少业绩。不比你们,赚多少都是自己的。” “要不我出让一成给你?” 江晚意看了眼周青影,这小子还挺会收买人心。 易无量摆手:“那到不必。以后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分我收益不如予我诚信。我看重的始终是人品。” 江晚意举杯浅抿:“易掌柜放心,我江晚意生意可以不做,人品绝不落下乘。” “我也是。” 周青影笑着附和,被江晚意瞪了一眼:“你就没自己的词儿?” “分你一套说辞又没分你的钱,不必如此计较。” 江晚意轻哼一声:“敢分我的钱我扒了你的皮。” “啧啧,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原来竟都是装的。” 江晚意丝毫不在意:“商人千面,你看到这张脸已经足够善意。”说罢她看向易无量:“易掌柜打算何时开始行动?” “备案里有详细的开店计划,今日咱们先讨论计划书中存在的问题,及时修正。待我们对所有内容都达成共识后,开始推进。” 周青影指着一处道:“位置要选在廖家小仙居隔壁?” 易无量笑言:“对啊,不然怎么叫商战呢?” 江晚意赞同道:“廖家擅长背后使坏,若是放到明面上打擂,他们比较吃亏。” “可我们还是要防着他们背地里搞小动作。廖秉弓向来不把别人的生死看在眼里,只要对自己有利,死的是谁,死多少人都不重要。” 易无量冷哼:“典型的谋财害命。” 三人在雅间里商议了整整一日,没有达成共识的部分明日继续。 回家前,易无量去风满楼用了晚膳。家里已经习惯她在外用膳,所以过了饭点便不再留饭。吃饱喝足后,易无量慢悠悠的往家的方向散步。突然,一位男子撞到了她,她踉跄一下,扶了下小摊的桌角才稳住身形。 他蹙眉看向撞他的身影,随后翻身上马,火速朝家里疾驰而去。 “快走,有人跟踪。” 那人的话回荡在耳边,不出意外,应该是俞家刺客,专程出来提醒她的。果然,阴蠡一走,那些臭虫就坐不住了。 问春见易无量疾驰回来,眉头紧皱,快步迎了上去:“大小姐。” 易无量将冲她使了个眼色,笑问:“听说我二哥回家了?” 问春笑答:“是啊,好几日都不曾回来,今日总算轮他休沐,正在院子里沐浴呢。” “那我晚点去看他。” 易无量看起来很轻松,笨笨跳跳的往府内走去。问春余光扫视大门附近,在街角处发现几道黑影闪过。 “大小姐,有人跟踪你?” 问春赶上易无量,上下打量了一遍发现并无伤痕,稍稍安心。 易无量脸色阴沉:“不知道是太后还是右相的人,暂时还不清楚。” “那您明日还是别出门了。这两日咱们相爷正在与右相一党疯狂夺权,年底核查是双方安插人手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能拖相爷后腿。” 易无量顿时了然:“我大概能猜到是谁在跟踪我了。” 深夜,易无量的闺房来了位’不速之客’。 “我还以为楼主不来了呢。” 法外楼楼主依旧戴着面具,笑呵呵的坐到软塌上:“前几日有急事,去了趟外地,昨天刚回来。李吉说你要与我谈交易,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易无量给她斟了杯茶:“撕撕乐知道吗?是我贡献给康乐坊的新玩法,一经开售就卖了几万辆银子,这么长时间过去盈利数额想必惊人。撕撕乐我有一成收益,你帮我盯着杨家动向,这一成收益归你。” 楼主来了兴致:“据我所知康乐坊正在大肆扩张,等分站点遍布全国后撕撕乐的收益必将暴涨,一成收益换一个杨家,是不是太亏了。” 易无量翻白眼:“我有钱,你管我。” 楼主忍不住想要大笑,可考虑到现在已是深夜,不得不忍耐住:“易掌柜财大气粗,令人佩服。法外楼正好缺钱,这笔生意我接了。” “这才对嘛,谁跟钱过不去呀。这是令牌,每月初五派人去钱庄取钱,以后我就不过问了。” 第105章 易无量换墨时君 一连几日,杨家都没找到下手机会。下属急的焦头烂额,不敢去给杨澈复命。杨澈从右相府出来,脸上能刮下一层霜。 “主人,倪启哲太嚣张了,不如我们……” 陈皮是杨澈心腹,他了解自己的主人,此刻他肯定起了杀心。 杨澈压制怒火,冷声询问:“炽国太子那边如何回复?” 陈皮叹气:“还是坚持让我们听从右相指挥。咱们终归是江湖势力,安插在朝堂里的人也都进不了大殿,炽国太子看不上咱们也是正常。” “哎,江湖势力……算了,先把太子交代的事情办好。” “主人不必叹气,等大计成功,杨家便是第一功臣,届时除掉倪启哲岂不是轻而易举。” 杨澈看着蔚蓝的天空,莫名惆怅:“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杨家想要出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那太后那边如何答复?” “一个将死之人,不必理会。” 杨澈刚回府上,廖秉弓就登门拜访。 “有事?” “多过去几日了,易无量毫发无伤,杨家主是在糊弄我?” 杨澈眼神不屑:“糊弄你对我有什么好处?禹都又不是我家后院,我想杀谁就杀谁。杨家区区江湖势力,难不成还比皇帝厉害。” 廖秉弓不满他的态度,可求人在即,不好过分:“麻烦杨家主加快速度,我也不只是为了廖家,易无量出事对右相大人也有好处。” “我实话说了,易无量有俞家人盯着,想要得手没那么容易。你们能等就等,不能等自己动手。” “家具产业是廖家主要经济来源,你们养兵买粮难道不是廖家在花钱?若真让易无量把店开起来,以她的本事用不了多久我家就该关门大吉了。” “那是你的事,杨家要钱可以去抢。” 廖秉弓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杨澈,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说罢,廖秉弓愤怒离开。 杨澈端起茶杯,吹开浮在上面的几片茶叶,抿了口茶水。 “易无量近日在做什么?” 陈皮道:“几乎整日都待在探春楼。周青影、江晚意日日到访,像是三家联手。” “想办法引她出城,找个空旷的地方动手。” “要下死手吗?” “现在不是时候,抓住了关几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陈皮不解:“她可是易晟的女儿,咱的死对头,怎么也得让她吃些苦头。” 杨澈眼睑微垂:“时机未到,现在动手目的是拖延,你若伤她根头发与杀了她无异,都会引起疯狂反击,对大计不利。眼下重点是帮助右相度过年底核查,稳固朝局,其他的日后再议。” “主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准备了您爱吃的几道菜,请主人赏光。”门口是倪姝的婢女,娇滴滴的嗓音格外勾人。 杨澈嘴角上扬,起身朝后院走去。 “怎么回事?” 路上,杨澈向女婢询问。女婢见左右无人,低声道:“大夫人昨夜悄悄来过一趟,不知在屋里说了些什么。大夫人离开后,夫人就一直眉头紧锁。” “还有呢?” 女婢委屈:“不是奴婢不尽力,实在是大夫人不让我们留在屋里,还命心腹守住门口……” “我就随便问问,你不必紧张。”杨澈刮了下她娇嫩的脸蛋,弄得女婢小脸通红后,大步朝倪姝的院子走去。 小巷里,俞家刺客见之前跟踪之人尽数离去,心中生疑。反常即有妖,他们迅速将此事禀报给俞哲。 收到消息的俞哲也眉头皱起,如此紧要关头对方不可能轻易放弃,除非他们想到了别的办法。思前想后,他命人传消息给易无量,让她以不变应万变。 可惜,两人通气不过几日,易无量就收到墨时君在城外遇刺的消息。 “你别去,让俞家与疾风营去找人。”俞哲拦住焦急的易无量,生怕她冲动误事。易无量知道自己出城也做不了什么,只好答应。 等待期间易无量坐立不安,消息时不时从城外传来。 “墨时君被逼进深林中,对方已入林搜寻。我们的人、疾风营的人都跟了进去,如今谁先找到墨时君,谁就掌握主动权。” 易无量眼泪在眼眶打转,自责不已:“杨家的目标是我。” 俞哲安慰道:“越是如此你越要保护好自己。今日朝堂上,左相大人成功拔掉右相三颗重要钉子,替补上自己的人选。你若在这个节骨眼出事,岂不是正中右相下怀。” 易无量沉默许久,突然对俞哲道:“现在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俞哲,我需要你帮我。” “你要以身犯险,我不同意。” 俞哲从来都是小声说话,面带娇羞。但此刻他脸色阴沉如海,漆黑不见底。 易无量握住他的手,声音略带恳求:“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说罢她起身走向门口,喊来浅喜:“去我家找千相,让她把首饰盒中最底层的天青色瓷瓶拿给我。要快!” 不到两刻钟,千相拿着瓷瓶赶来探春楼。 易无量拿过她手中的瓷瓶,随后扯下自己衣角处的小片布料,将瓷瓶里的液体往布料上倒了些许。然后她命浅喜喊来熊掌柜,让他快马加鞭将包裹好的布料送去疾风营。 “营中有最好的追踪犬,它们会找到我的。”易无量握住俞哲的手:“放心,我不会给杨家抓住我的机会。况且现在结果未定,若我们的人先找到墨时君,那这个计划也就不必执行了。” 俞哲拿她没办法:“到时候千万别私自行动。” 易无量保证:“一定按计划行事。” 两个时辰后,墨时君落入了杨家人之手。杨家那边在林子里高喊,让他们在半个时辰内拿易无量来换,否则就砍下墨时君的脑袋。 “要多加小心,千万别私自行动。”俞哲反复叮嘱,实在怕易无量出事。 易无量笑道:“我怕死的很,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 车夫架着马车飞奔出城,易无为晚了一步,到探春楼扑了个空。回到府邸,易无为跪下给老夫人请罪:“孙儿无能,没拦住无量。” 老夫人手持念珠:“不是你的错,起来。尽快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别让人拿你擅离职守说事。” “那无量那边?” “相信她。” “孙儿知道了。” 灵运山山脚,易无量第二次到访。车夫在抵达灵运山的时候就已经’逃离’,车内只剩下易无量一人。 车帘早被撤下,山里的人可以直接看到车内情况。易无量端坐在马车中央,眼含怒意的盯着不远处的山林。 “墨时君呢?”易无量高声喊道,她知道对方就藏身于附近,只不过在观察周围情况而已。 很快,林间就传来墨时君的喊声:“无量,快回去,不用管我,我……”话为说完,他又被堵上了嘴。 “你自己走进来。”林子里的人高喊,是个陌生的声音。 易无量冷笑:“你有病,让我与你们在林子里跑?你觉得我能跑得动?” “那你想怎样?” “驾车呀蠢货,你能比马跑得快?” 林子里一阵骚动,随后又有人喊道:“让你们的人都撤到五百米之外,否则我们要了这小子的命。” 易无量指着身后:“看清楚了,我背后是毫无遮拦的旷野,他们与我的距离可不止五百米。我易无量不喜欢连累别人,更不喜欢不会动无用的小脑筋拖累我朋友。你们若是诚心换人就尽快过来驾车,若不是那本姑娘不奉陪了。” 片刻后,林子里钻出一行人,他们都穿着奇装异服,一眼便知是江湖人。 “不奉陪是要看你朋友去死吗?” 一个头顶长着怪异犄角的男人说话了,他站在队伍最前面,长得像银角大王,可没有银角大王穿的华丽,易无量给他取名犄角男。 “如今什么形势你们多少也应该知道些。我虽然不愿连累朋友,但也不会成为家人的绊脚石。杨家为右相办事,应该知道右相现在最在意的就是年底考核,若你们在这个节骨眼失败,你们觉得右相会如何处罚杨家,如何处罚你们?” 犄角男眯起眼睛,看向易无量的眼神里充满杀气。 易无量毫不畏惧:“不用吓唬我,我不是养在深闺中没见过世面的女子,我见过杀人,也……”易无量轻笑出声:“你的眼神对我不起任何作用。” “果然是宁王的女人,既如此……”犄角男回头对着众人打了个手势,墨时君顿时被敲晕扔进林子里。 犄角男快步走向马车:“我去驾车,你们骑马跟上。” 身后的人纷纷吹响口哨,很快林子里窜出十几匹骏马,各自奔向自己的主人。 很快,一队人疾驰朝禹都城的方向去离去。马车周围围满了骑马的手下,他们非常警惕,时刻在关注身后与周围的动向。 见人将走远,罗烈牵着猎犬出现在官道上。俞哲站在他身边:“动手。” 罗烈点头。他一松手,猎犬飞奔向前,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奔跑。 罗烈与俞哲也纷纷上马,带着疾风营的兵卒、俞家的刺客,追逐猎犬的方向而去。 第106章 二女打擂 马车颠簸,易无量感觉胃里的东西都要被颠出来了。她眯起眼睛望向前方,预测已经跑出几十里地。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易无量高喊,实在是尘土飞扬,马蹄急促,低了谁都听不到。 犄角男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不必知道。乖乖坐好,磕着碰着我们不负责。” 易无量重新坐好,看样子对方不打算伤害自己。趁车外人不注意,她在一块软泥上掐了一行字出来,悄悄扣起车板丢了下去。 一直与车队保持距离的猎犬第一时间发现了地上的信牌,它将信牌叼给罗烈,随后继续前行。罗烈扣去附在软泥上的金属外壳,露出里面一行小字:传讯相府,性命无忧。 一行人赶路直到深夜方才停下。易无量眯起眼睛打量远处黑影结构,判断应是到了一处村落。 她被人推搡着来到一户农家院门口,犄角男口门三声,里面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贵客临门,得好生招待。” 易无量冷笑:“就是请人的方式太过别致,下次还是寻常些好。” 杨澈的面容在月光下显现出来,他冲犄角男等人挥手:“俞家人应该快到了,你们埋伏在周围,一颗人头十两银子。” 有钱拿,犄角男及其身后人顿时来了精神。 “里面请,热茶热饭已经备好,就等你来品尝。” 易无量大步迈进院内,四下打量:“倒也干净,你的落脚点之一?” 杨澈笑道:“不算是,临时借的地方,宁王盯得太近,我们不敢有固定落脚处。” “这个’我们’用的到是暧昧,我猜猜,应该有你、右相及炽国太子?” 进了屋,易无量自己找了位置坐下。 杨澈顺手给她斟茶:“过慧易夭,听过吗?” “良禽择木而栖,听过吗?” 饿了一路,易无量全无形象的大吃大喝。杨澈还算厚道,没有拿农家菜打发她。 “酒楼端来的?”吃肉间,易无量问。 杨澈给她把茶续上:“家里厨子做的,以前在酒楼干过。” “手艺不错。” “易无量,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怕我?倪姝刚嫁给我时说话还哆嗦。” 易无量塞了一块红烧肉进嘴里:“说实话我对你的初印象不错。” “因为请你喝酒?” “不,因为你亲自给活死人挖墓。人的一生中愿意请你喝酒的人很多,但能给你挖墓的人却寥寥无几。你我虽然站在对立面,但我并不讨厌你。” 杨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夹了块鸡腿给她,默默看她吃饭。 饭后,杨澈换了壶热茶给易无量重新满上:“上官如卿在哪儿?” “我不知道。” “看来你还没有接触到斗争的核心。” 易无量我所谓道:“我是商人,朝政与我无关。” “你就不关心你爹的处境?” “我才刚及笄,你觉得我这个智商与阅历需要担心混迹朝堂几十年的老狐狸?” 杨澈大笑:“你就是这么评价你爹的?” 易无量不知道哪里找来把瓜子,边嗑边说:“你是不知道,我爹天天想法子坑我钱,我都栽了好几回跟头了。要不是我修养好,早就跟他干仗了。” “你可太逗了!怪不得你朋友多,和你在一起容易快乐。” 易无量往他身边挪了挪,好奇道:“杨澈,你能给我讲讲你的腿是怎么瘸的吗?” 杨澈一脸淡然:“被上一任家主打瘸的。” “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我比他儿子能干,他怕家主位置旁落,就设计陷害我。当时我差点被打死,还好我那些兄弟们赶来,救我一条性命。” “活死人也是其中之一。” “是。” “江湖中是不是还有很多像活死人一样奇怪的人。” 杨澈轻笑出声:“怎么算奇怪。” 易无量解释:“就是有一段与众不同的成长经历的人。” “那很多。沦落江湖之人几乎都有自己的故事。” “那你能将几个给我听吗?” 易无量眼睛异常明亮,让杨澈想到天上的星星。 杨澈:“等你哪天游历江湖自己去问。” “小气。”易无量撇撇嘴。 杨澈乐了:“是你没有当人质的觉悟。” “我当时谁勾引我夫君呢,原来是易大小姐啊。” 站在门口偷听许久的倪姝突然出声,她听说今日有抓捕易无量的行动,便悄悄跟着来了。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哭哭啼啼的大小姐,她好羞辱一番。不成想对方根本没把自己当人质看,还拉着她的夫君有说有笑,简直不可理喻。 倪姝推门进来,易无量正坐在杨澈旁边,两人距离极近。 “若是宁王看到你到处勾引男人,你觉得他还会娶你吗?”虽然她瞧不起杨澈,可既然嫁给他杨澈就是她的东西,别人碰不得。 易无量继续嗑瓜子:“你张口闭口就是我家王爷,怎么,还没放弃呢?” 倪姝眼神从杨澈脸上扫过,眯起眼睛盯着易无量:“冤枉我?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易无量眼球都要翻出眼眶了:“冤枉你?你一破鞋有何好冤枉的。阴弦府邸的书生你玩过几个?你在米汗身下承欢时喊得不是王爷的名字?你为什么嫁给杨澈还记得原因吗?” 倪姝脸涨的通红,指着易无量的鼻子:“今夜就让你好好尝尝千人骑万人压的滋味。” 易无量故作惊讶:“千人骑万人压?这么好的资历不去接客可惜了。” 杨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嘴真毒。” 易无量摆摆手:“我就是觉得她配不上你,更看不上她假清高的样子。” 杨澈转头看向倪姝:“谁让你来的。” 倪姝眼里转着泪花:“听说你们今日有行动,我怕你有危险,所以就想跟来看看。没想到,竟会被人如此羞辱。夫君,你就任由她诋毁你的妻子?” 杨澈:“是你自己先找不痛快的。” “你这是什么话?她可是我们的死对头。” 易无量插话:“死对头也有尊严。知道我最讨厌你们什么吗?明明也是两只眼睛两条腿,却认为自己高高在上,藐视一切。你若是个有能耐的我高看你几眼,可偏偏有头无脑,占着茅坑不拉屎,浪费资源。” “说的好听,你自己难道不是占着……你不也浪费资源?” “别把我同你划在一个圈里,我们不是一类人。我会挣钱。” 倪姝:“低贱的商人。” 易无量继续白眼:“在你眼中就皇族不低贱,其他的都低贱。” “是有怎样!” 说完,倪姝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她慌忙看向杨澈,见对方脸色阴沉难看。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慌忙辩解,可杨澈不想听了:“你先回去。” 倪姝:“难道你还要与她单独相处吗?”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别忘了,现在到底谁更需要谁!” 倪姝眼泪夺眶而出:“我不服!” 易无量挽起袖子:“不服来战啊!敢吗?” “谁怕谁!”倪姝也豁出去了。 易无量看向杨澈:“我先去干仗,打赢了咱俩再继续。”不等杨澈说话,易无量就大步走进院子里:“倪姝你出来!” 倪姝心里慌乱,她刚才一时最快,忘记自己根本不擅长打架了。而且易无量是受过宁王指导的,若真打她肯定是吃亏的一方。 “不敢就认怂,别影响我与杨家主增进友情。” 易无量贱嗖嗖的挑拨,余光却往墙头上看。果然不一会儿,墙头上挤满了人头,都是来凑热闹的杨家人。 “下注了下注了啊,杨澈你得压我赢。” 杨澈无奈,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到地上:“我压易无量胜。” 紧接着,墙头上就开始骚乱,大家纷纷下注,压谁的都有。 易无量撩起裙摆扎进腰间,已经秋凉,两层裤子不怕走光。倪姝见她如此粗鲁,竟当众撩起裙摆,一时间手足无措。 “裙子碍事,你不撩起来吗?” 易无量双手抱于胸前:“别怪我没提醒你,打架就该有打架的样子。你可是杨家主母,输了丢的是杨家的人。” 杨澈冷眼看向倪姝,盯得倪姝一层冷汗下来。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这个局面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想象的是易无量被自己折磨的画面,怎么就发展到现在的局面了? “三、二、一。” 易无量懒得再等,直接冲向倪姝。倪姝来不及反应,被一脚踹到地上。 “我踹的是你腿骨,你捂肚子做什么?” 易无量刚说完,墙头上的江湖人士们就按奈不住的喊了起来。 “快起来。” “主母必胜。” 易无量一听就知道他们压了倪姝。 “你听听,都是给你加油鼓劲的。别躺着了,起来反击。” 倪姝也发狠了,起身擦了把脸盯着易无量。她瞅准时机对着易无量扬了一把黄土,可惜风向不对,全吹她脸上了。 “你傻呀,你在下风向。” 易无量早就看见她抓土的动作,故意活动者转到了上风向。就倪姝还天真的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倪姝眼睛里、鼻子里、嘴里全是黄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坐在地上不停的蹬腿,嘴里喊着杨澈的名字。 “杨澈,你帮我杀了她,帮我杀了她。” 周围一片寂静。杨澈的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鄙夷。特别是那些女江湖人,小声骂道:“真不中用,绣花枕头。” 就在杨澈准备命人送倪姝回府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第107章 俞哲胜 数条黑影跳进院落,夜太深看不清容貌,只能辨析轮廓,像江湖人。 杨澈眯起眼睛,立刻察觉到不对,对着院外还在蒙圈的下属们怒吼:“抓住他们!” 下属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往院内跳。可还没跳几个就听见村落外传来喊杀声。 “疾风营?” 杨澈扭头看向易无量,见倪姝还在哭嚎,当即上去一脚:“闭嘴!” 易无量眉头轻皱:“对女孩子要温柔些。” “看来今夜留不住你了。” 易无量:“我敢来自然也是做了准备的。杨澈,我不清楚你过往经历,也不清楚杨家到底是黑是白,但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右相不是可托付之人,炽国更不是。” “要策反我?”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讨厌你,甚至有些欣赏你,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与你站在对立面。” 杨澈盯着那双明亮的眼睛,轻笑出声:“黑白有别,我们注定不会是一条船上的人。废话不多说,开打!” 最后一句他是对着院中那些假江湖人说的:“你们是俞家人!” “杨家主好眼力。”一名俞家刺客道:“我们只为救人,不为杀人,如果你能答应让我们带走王妃,我们绝不下死手。” 杨澈仰天大笑:“我的规矩里只有不死不休,没有后退妥协。兄弟们,给我上!” 院中瞬间进入混战,易无量被俞家刺客围在中间,向门口处缓慢靠近。 方才说话的刺客小声道:“王妃,追着月亮跑,看到马车立刻驾车离开。马头的方向就是逃离的方向。” 易无量知道自己留下只会拖累他们,丢下一句’活着回来’,迅速往指定方向逃离。 路上,所有江湖人都被俞家人、疾风营兵卒缠着,根本没人有机会拦她。她畅通无阻的来到村落边缘,果然看到有马车停在那里。 “易无量,走的太着急了。”身后响起杨澈的声音,易无量猛然回头,见他站在墙头上看着自己。 就在此时,一道纤瘦的身影挡住易无量的身形:“你的对手是我,别太大意。” 杨澈惊讶:“俞家少主竟然亲自出马?易无量,你的魅力还挺大。” 俞哲眼睛在黑夜中冒着绿光,像是一对会发光的宝石,妖异又美丽。 “阿哲!”易无量轻声唤道。 俞哲没有看她:“先走,外面有罗烈接应。” 易无量从未见过俞哲战斗,可她听阴蠡讲过,俞哲是难得的武学奇才,是如今俞家最厉害的存在。她不再犹豫,咬牙上车:“我等你回来。” 马车朝着村外疾驰而去,杨澈紧盯易无量的背影,突然从身后拿出一张弯弓。 俞哲一惊:“你……” 他话音未落,无数箭矢从杨澈身后飞出。箭矢头上冒着火光,全部朝易无量的车驾射去。 俞哲顾不上身后情况,后退一步猛然发力,朝杨澈冲去。瞬间,两人纠缠在一起,破空的拳头声,兵器划出的金属声此起彼伏,他们速度太快,周围的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不消片刻,杨澈身上就挂了不少彩,而俞哲毫发无伤。 “不愧是俞家最强家主,杨澈佩服。” 俞哲冷笑:“给我做小弟保你与我一样厉害。” “那就不必了,各行其道,各事其主。” 俞哲没时间与他废话,转身朝易无量的方向追去。 方才一波猛烈的箭雨让马车彻底陷入火海,易无量反应不及时,被掀翻的马车重重压在地上。车厢上插满了带着鱼油的箭,越烧越旺,可易无量的一条腿被压着,根本挪不动分毫。 眼看大火要烧到易无量身上,罗烈带着人及时赶到,将她从马车下救了出来。易无量的腿断了,骑不了马。 “王妃,情况特殊,属下背您回去。” 易无量倒无所谓,可随后赶到的俞哲不同意:“我抱你回去。” 说完他也不理会罗烈等人的反应,擅自将易无量抱进怀里,翻身上马离开。易无量靠在俞哲怀中,轻笑出声:“我看你比我还瘦,没想到你这么有劲儿呢!” 俞哲笑道:“我骨架小,所以不像其他习武男子看起来精壮。” “所以你肯定是下面那个。” 易无量坏笑,逗得俞哲小脸通红。 左相府,一家人谁都没睡,都在焦急等待结果。当听到问春汇报易无量安然回来时,一家人的心这才归位。 又是一夜兵荒马乱,直到凌晨易无量才安稳睡去。 村落里,失败的杨家人一身戾气的围坐在院子里。身后房门紧闭,谁都不知道家主等人在里面做什么。 “早知道就应该一刀结果了她。”倪姝抱膝坐在炕头,双眼赤红。 杨澈:“谁去结果?你吗?” 一想到不久前她坐在地上蹬腿的画面就觉得可笑,自己怎么会喜欢这么个东西数十年,肯定是被人诅咒了。 倪姝也知道自己今日丢了大脸,不敢将话头引导自己身上。 “那你怎么给我父亲交代?人是你弄丢的,这是事实。” “若是没有她女儿捣乱,人肯定丢不了。” 陈皮跟着附和:“夫人擅自跟来扰乱家主计划,肯定是要负全责的。” “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杨澈,你真的喜欢我吗?过去的话都是骗我的。” “过去是我眼瞎,现在眼睛治好了。” 杨澈懒得在搭理倪姝,修书一封交给陈皮:“告诉倪启哲,杨家尽力了,要怪就怪她不争气的女儿,就会添乱。” 陈皮笑着接过书信,推门离开。门外等候多时的兄弟们听到家主给出的答复,身心松快。大家不再有所顾忌,各自找地方吃喝玩乐去了。 “杨澈,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推女人出去顶罪。” 杨澈冷笑:“倪家塞给我一个人人可骑的破鞋,难道还要我感恩戴德?出嫁前你是怎么和你母亲说的,宁可去宁王府做妾,也不要嫁给一个瘸子。现在嫌我不是男人了?外面有的是男人,我让他们来陪你玩玩?” 倪姝怕了,杨澈的眼神不是开玩笑,如果她再多说一句,也许今夜她将被玩死在这里。 “当好你的杨家主母,别给我机会作践你。” 次日一早,左相府就有贵客上门。知悔书院院长带着墨时君及几位学生登门致谢,还带来一车的礼物给易无量赏玩。不到一个时辰,整个禹都都知道易无量出城办事遇到返程的书生被强盗劫财,带着护院虎口救人的英雄事迹。 廖秉弓还没来得及放出诋毁易无量清白的消息,气的砸了百年的红木书案。更令他生气的是,没过三天,廖真言就因在妓院与人互殴致人伤残被抓,刑部判定情节恶劣,暂时不得探监。 廖秉弓哭丧着去找倪启哲帮忙,可倪启哲还在为倪姝的事情生气,听到又是个不争气的儿女,直言这种子女死了也罢。 易无量靠在阴蠡怀里:“年底考核再有一月将尘埃落定,按我爹的说法他稳赢。” “就是害你受伤一场,赢了也赢得不痛快。” “我听说边境已经开始打仗了,是吗?” “都是小打小闹,不足为惧。” 易无量无奈叹息:“小打小闹恐怕只是开始……我得抓紧时间赚钱了。” 阴蠡心疼:“不急于这几日,先把腿伤养好,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嗯,趁着这几日我给倪启哲他们找点事做,免得闲得无聊害人。” “小坏蛋,你又要做什么?” 易无量附到他耳边很小声的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阴蠡嘴角逐渐上扬:“是个不错的法子。” 右相还在为年底官员考核的事情发愁,就见廖秉弓又登门了。这次他没有哭哭啼啼,而是一脸怒容。 “你儿子的事情我办不了,他打了亲王之子,我没本事捞人。” 廖秉弓:“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儿子的事情,而是听到一个传言。” 倪启哲看着他。 “我听说是杨澈故意放走易无量的,与倪姝没有半点关系。” “你听谁说的?” 倪启哲眯起眼睛,看他的眼神要吃人。 廖秉弓看了眼屋里的女婢男仆,没开口。 “都下去。”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廖秉弓才道:“我铺子里一个应声的兄长是给疾风营送蔬菜的,他偷听疾风营兵卒闲聊听到的。” “仔细说。” “那天晚上倪姝确实扰乱了杨澈的计划,可当时情况已经乱了,他完全能带着易无量单独离开,换个可地方关押。但杨澈却选择眼睁睁的看着易无量逃走,假意射出几支火箭以示尽力。这完全就是在敷衍右相,还将责任推给右相,太猖狂了。” 倪启哲本就一肚子的火,听到廖秉弓的话直接把茶盏摔的粉碎。 “我知道他有二心,但没想到他如此敷衍我,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廖秉弓火上浇油:“杨家现在是江湖第一势力,过河拆桥也是正常。江湖人嘛,没什么道义。” “当初若不是我扶持他,他能有今天?他不会叛变了。” “那到没有。我家应声说易无量当时策反过杨澈,但杨澈当场拒绝,直言不是一路人。不过杨澈似乎很欣赏易无量,绑走她期间并没有苛责过她。” 倪启哲手指敲击桌面:“是时候找个人牵制下杨澈了。” 第108章 这条命给你 夜里,易无量将纸条放置烛火上,纸条燃烧,发出幽蓝色的火焰。 千相:“是法外楼的消息?” 易无量点头:“杨家三把手杨路暗夜前往右相府,看来咱们的小招数起作用了。” 千相笑道:“右相习惯说一不二,杨澈另起炉灶的做法肯定令其不满。” “所以他就另找个听话的?”阿颜插话。 易无量摸摸她的头:“是呀,我们阿颜都学会抢答了。” 阿颜不满的拍开她的手:“小姐,你又取笑我。” “最近管家事宜学的如何?你可得努力些,别连牛嫂都不如,给我丢脸。” 阿颜撅起嘴:“您明知道我不想学,还偏让我学。我留在您身边伺候不好吗?我不想去新府邸住。” 易无量牵起她的手:“阿颜,你自小就跟在我身边,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不帮我谁帮我?新府邸我虽然不会去住,可到底是我另立门户的标志,总得找个可靠的人管理才行。” “那不还有牛嫂吗?” “牛嫂到底是外人,即便她能力再强也得有信得过的人盯着,不然哪日自家院里出了祸事,你家小姐的命就岌岌可危了。” 阿颜还是不开心,可一想到牛嫂也有可能害小姐,便也只能答应。 “阿颜,对我而言你不是女婢,你是姐妹,比亲姐妹都要亲,如果我们都不能相互扶持,那世间还有真情吗?我向你保证,如果后续有信得过的人可以替代你,我一定把你接回身边。好不好?” “拉钩。” 阿颜竖起小拇指,易无量笑着与她拉钩。千相无奈叹气,真是小孩子脾性。 法外楼尝到了撕撕乐的甜头,对易无量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有了这个消息渠道,易无量做起事来顺畅不少。 “廖真言放回去了?” 家具店已经进入装修环节,易无量早早命人在屋内生起了炭盆,一来是为了工匠取暖,二来是冬季不适合装修,有些材料不抗冻,得在暖房里存放。 史季陪在她身边,莫名有些心疼:“不久就要出嫁,别家女儿都是待嫁闺中,好吃好喝的养着,只有你还奔波在外,净担心些有的没的。” “廖家的事可不是有的没的,廖真言若回来肯定得到隔壁帮工,以他如今在廖家的地位,再不做点实事就要被廖秉弓彻底放弃。” “那你还同意放她出来?” 易无量无奈:“刑部又不是我家开的,有律法管着。况且廖家给亲王儿子赔了不少金银财帛,亲王家得了好处自然也不再纠缠,早晚得放出来。” 史季看着比隔壁大了数倍的店面,好奇问道:“店铺的掌柜选好了吗?” “还没。”易无量侧头看他:“有推荐之人吗?” 史季:“我有位挚友,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用。” “你信得过他吗?” 史季点头。 易无量笑道:“那我也信他。什么时候让人来见我?” “他明日就去探春楼找你,有什么话你们当面谈。” 翌日,一位翩翩公子来到探春楼。他皮肤雪白,高眉骨,丹凤眼,鼻梁高挺,两片薄唇合起来如一片竹叶,下颌轮廓明显,略微有些国字脸。发髻盘于头顶,一支双鹤报喜发簪固定,配上一身白衣,好看的不行。 “好发簪。”易无量笑赞。 男子抱拳躬身行礼:“探春楼出品,必是精品。在下孔心别见过易掌柜。” 易无量微微点头:“易无量见过孔公子。” 等浅喜摆好吃食退出雅间,易无量浅笑询问:“孔公子毛遂自荐,想必事出有因。” 孔心别薄唇微张,唇瓣都泛着粉红色。易无量感叹,真是个美男子啊! “孔某自请新店掌柜,一是为了找靠山,二是为了报仇。” “我也能算得上靠山?” 孔心别笑意渐浓:“当然!放眼禹都孔某找不到第二个地位高、人脉广、能力强、心地善良的大靠山了。” “难道人不漂亮吗?”易无量反问。 孔心别坦诚道:“易掌柜只能算得上中上等。” “还算诚实。”易无量微微点头:“你继续。” “孔某的仇家乃是监察御史付嗣校,只要能借助易掌柜的力量杀了他以及他的家人,孔某这条命都是易掌柜的。” “可我为何要帮你?你的仇与我有何干系?” 孔心别眼睑微垂:“因为你嫉恶如仇。当史季写信告诉我你为了平头百姓连公主都敢杀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孔心别突然起身,面对易无量双膝跪地:“我的请求不多,只要能成为易掌柜选中的人,别人就不会轻易为难我。其次就是利用店铺的客流接近我想要接近的人,用自己的方式杀掉付嗣校及其家眷。只要能报仇,孔心别愿做牛做马报答易掌柜。” 易无量盯着跪在地上的孔心别,眉头轻皱:“付嗣校与你到底有何愁怨。” 孔心别眼眶泛红,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我本名百里中酒,家父百里彦是枢州一介父母官。由于父亲为官过于刚正,与禹都派来的监察使付嗣校言语不合,被扣上一顶贪墨粮草的罪名,父亲百里彦被处斩,母亲痛苦不堪投河自尽,家妹被付嗣校凌辱致死,而我逃出密州进都城告状,被右相党羽追杀差点死在逃亡路上。我这条命之所以留到现在就是为了报仇,望易掌柜助我。” 孔心别没有长篇大论诉说家族不幸,但越是轻描淡写易无量越是心疼。她将孔心别扶起,重新坐回座位:“史季与你是挚友,如果史家出手,你的仇早报了。为何舍近求远?” 孔心别盯着易无量明亮的双眼:“易掌柜果然心地纯良。” “此话何意?” “我的仇走不了官场的路子,牵扯太多。就算史季待我如亲兄弟,也做不到拉家族下水。所以此仇我只能自己报,而且必须用别的方式。” 易无量追问:“怎么报?” 孔心别轻笑:“我如今的容貌怕是能吸引不少女眷喜爱。” “出卖身体?” “你会瞧不起我吗?” 易无量轻叹:“若有别的选择谁会出卖身体。你的请求我答应了,但我也有要求。” 孔心别:“请易掌柜吩咐。” “第一:不准拖累我的店。” “这是自然。” “第二:不准利用我的亲友。” “我保证。” “最后:绝不背叛。” 孔心别抬起手三支向天:“我以百里家阴灵发誓,如若背叛不得好死。” 易无量握住他发誓的手:“明日去现场监工,我会将你介绍给其他两位掌柜。我们是合股开店,他们同样是你的掌柜。” “那我得事情……” “他们不必知晓。” 孔心别上手很快,不出几日就能熟练背出计划书,掌控计划进度。周青影与江晚意均表达了对孔心别能力的认可,易无量也彻底放心将店铺事宜交给他。除了孔心别接手家具店任务外,史季也彻底接手了探春楼的生意,他现在是探春楼大掌柜,浅喜被晋升为二掌柜,易无量坐镇幕后,负责不间断提供设计图纸。交出去两家店,易无量便有空帮俞家搭理他们名下的店铺。 俞哲:“怎么样?账本明细可还清楚?” 易无量指着潦草的笔迹:“换个账房,字跟狗爬似的,以后出了问题也看不出来。” “既然店铺交给你了,你就放手去做。祖父已经传令下去,所有店铺都听从你的安排,如有不服自己滚蛋。” 易无量瞪大眼睛:“老太爷也太信任我了,就不怕我把店铺搞砸?” 俞哲浅笑:“现在禹都上至老妪下至幼童,谁人不知相府嫡女挣钱的本事,我只怕你做的太好祖父半夜笑醒。” “你们真是太抬举我了。不过既然你们信我,那我就大刀阔斧的改革了。说实话,你家铺子问题很多,需要一一更正。店铺人员的素质也需要提升,我想办法给他们做个培训。还有,你得给我列个名单出来,哪些人你们绝对信任,这些人我要重点培养。” “这个简单,我今晚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成。” 易无量看了眼更漏:“走,去风满楼吃饭。今天阴清也来,一起吃饭热闹。” 阴蠡今日无事,早就等候在风满楼,见易无量从马车上下来,笑着下楼接人。 “熊掌柜,今天我想吃糖醋鱼。”易无量牵着阴蠡的手对熊掌柜喊道。 阴蠡紧握她的小手:“眼睛下面一圈黑影,昨夜又没睡好。” 易无量嗯了一声:“近期事多,没办法。” “再忙也要睡觉,从今夜开始我亲自去监督你。” 易无量笑道:“那敢情好,这样我就有偷懒的理由了。之后陛下问起话来我就说是你不让我熬夜工作的,看他罚你还是罚我。” “那肯定是罚我咯。阴清见过皇婶。” 阴清也是一副黑眼圈,比易无量的看着还严重。 易无量:“彩票分站点够你忙活的。” 阴清大吐苦水:“可不是嘛,现在才开到第三家分店,就已经有人造假了。昨夜审了一夜,今早刚睡下就被父皇叫去问话,我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易无量:“造假?彩票的假还是出奖的假?” 阴清道:“都有,而且都不是普通百姓,罪证坐实了才拿的人。” “给我细讲讲。” 第109章 国之蛀虫 彩票分站点刚开业,生意就火爆的不行。许多商人、官眷早先在禹都就买过彩票,正遗憾自己所在的城市没有售卖,分站点就开起来了。随着彩票生意越来越被大众所接受,甚至成为日常生活的一种调剂品,个别有权有势的人就开始动歪脑筋,将目光锁定在高额奖金上。 阴清夹了口菜:“起初他们只敢打彩票的主意,拿制作的假票去兑奖。但咱们是有防伪设计的,假票一眼就被识破,作假之人虽然死不承认,但也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易无量:“为什么不抓几个威慑一下?” 俞哲小声道:“一般人哪敢干这事儿,都是有头有脸背景的,不好轻易动。” “所以他们发现此路不通,就开始找别的路?” 阴清点头,继续说道:“分站点的监管规则还没有完善,禹都派去的监管人与地方官员及宗亲勾结,开始在彩票机上打主意。皇婶早期提到的作弊方式那些人都用了一遍,好在分站点刚开始不久,他们尝试的次数少,在成功之前就被发现,这才没有引发大乱子。” 阴蠡冷声道:“都是些国之蛀虫,做到这个份上该拔就拔。” “所以我让子胥与士安去暗中收集证据,在他们最新一次动手的时候当场拿人,连夜审问。当天晚上就抓了十几个牵涉其中的官员与宗亲,又连夜押送禹都,下狱严审。” “怎么交待的?” “眼馋奖金呗。有一个人还没审就死在路上了,可能是吓死的。” 易无量皱眉:“吓死的?” 阴清道:“仵作检查说是胆破裂,应该是吓死的。” 易无量看向阴蠡:“让罗老看看。” 阴蠡点头:“正有此意。” “有什么不对吗?”阴清疑惑的看着二人。 俞哲小声解释道:“也是以防万一。骗取彩票奖金虽然是大罪,但也罪不至死。若再有个皇亲国戚出面作保,无罪释放也有可能。活活吓死,说不过去。” 阴清赶忙将筷子放下:“我去找罗老。” 阴清走后,俞哲小声询问:“敢把手伸进陛下口袋的,你们觉得会是谁?” 阴蠡:“右相与炽国勾结暗中养兵,花费可不小。” “养人向来是最花钱的。”俞哲小声附和。 “无量,你在想什么?”阴蠡见易无量一直没说话,轻声询问。 易无量撑着下巴看他:“我在想如果右相缺钱缺疯了,他会怎么做?” 俞哲:“你的意思是?” “右相敢把手伸到陛下口袋拿我赚的钱,我为什么不能把手伸进他的口袋,拿他的钱。” 阴蠡轻笑出声,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交给夫君我去办。” 下午阴蠡就进宫去了,把易无量的想法转述给阴跖。阴跖听完大笑出声:“这丫头有仇必报,非常好。” “牢里那几个活的暂时放了,既然打不了彩票的主意他们肯定还有别的手段,咱们就顺藤摸瓜,找找倪启哲的钱袋子在哪儿。” “好,不过缓两天,让他们吃些苦头再放,以免引倪启哲生疑。” “陛下,太后宫里又宣医正去了。” 流萤走进夜晨殿,躬身禀报。 阴蠡看了眼阴跖:“别太快,至少熬过我与无量大婚。” 阴跖点头:“这是自然。”随后他看向流萤:“与太后密切来往的宗亲们那里有何消息?” 流萤:“基本上都倒向右相那里了。” “估计连皇位都许诺出去了。”阴蠡冷笑。 “这些人留着也是麻烦,趁此次机会一并收拾了,免得给宴儿添堵。” 不久后,阮医正背着小箱子进了夜晨殿。 “毒素正在慢慢靠近心肺,最多也就三个月了。” 阴跖:“很好。隔三差五也让她精神两天,别让她察觉到自己的状况。” “微臣明白。” 夜里,太后还在做新皇登基自己把持朝政的美梦,熟不知死亡正在一步步靠近。 “小姐,起床洗漱,我准备了您最爱吃的豆浆油条,香味都钻进鼻子里了,闻到没。” 易无量好笑的翻了个身,艰难的抬起眼皮:“阿颜是属小狗的,小厨房那么远都能闻到。” “米嬷嬷就快到了,小姐快些起来。” 易无量哼哼唧唧不想起:“你先把早膳端来,我在床上吃。” 就在此时,外头响起千相的声音:“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阿颜只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再一瞧床上哪里有人,易无量早就跑出去了。 “小姐,鞋还没穿呢!” 阿颜提起鞋就追,腊月的天是能冻坏人的。 易无悔一路奔波,见到一身里衣光脚冲出来的易无量所有疲惫顿时消散。 “大哥!” 易无量兴奋地喊着,双手双脚死死的盘在易无悔身上,勒得人窒息。可易无悔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反手抱着妹妹往屋里走。 “天气这么凉,也不知道披件衣裳。” “你终于回来了!” “大哥怎会错过你的出嫁。” 进了屋,易无量窝在易无悔怀里不肯下来,还是千相说让大少爷吃口热饭,这才不情不愿的去里屋洗漱穿衣。等她再出来,热腾腾的早膳已经摆到桌上,易无悔笑着等她一起用膳。 “去看过祖母了吗?” “去过了,父亲母亲也见过了。” 易无量给他夹菜:“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易无悔道:“五日。” “那不就是大婚后的第二日?” 易无悔轻轻摸了摸妹妹的脸蛋:“这已经是陛下开恩了,不然我连你的婚事都参加不了。” 易无量怒了:“哪有这么使唤人的,地里的耕牛还有休息的时候呢。” “事态一天比一天严峻,陛下也不容易。” 易无量噘着嘴,放下筷子不肯吃饭了。 见妹妹还是恼了,易无悔既心疼又无奈。他走到易无量身边坐下,将人轻轻搂进怀里。 “大哥能体会你的心情,大哥与你一样,也在时时刻刻想着你。可无量,你已经长大了,也能独当一面,如今禹都城你的名头比大哥的都响。人有多大能耐,就要担多大责任,我身不由己,你又何尝不是呢?” 易无量闷闷的说道:“我有努力赚钱。” “大哥知道,大哥也有努力在搜寻坏人,我们都在为了国家的稳定,百姓的安康做事,受点委屈没什么的。” 易无量抬起头,眉毛倒竖:“你是受点委屈吗?肩上的伤还没好透。” 易无悔语塞,心道皇帝老儿你背叛我。随后便听到易无量说:“别想着骗我,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说句心里话,天下人如何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求我在乎的人平平安安。” “看来我教你的道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米嬷嬷来时易无量已经准备妥当。今日是学大婚流程,米嬷嬷拿着图纸仔细给她讲解了一遍。为了防止出纰漏,她要求易无量通篇背诵,还不准打磕巴。 易无量背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基本上倒背如流。米嬷嬷满意,告知她明日穿婚服走一遍流程。王妃礼制的婚服连带头冠有几十斤重,戴一天就够受罪了,易无量要戴两天,她差点起了逃婚的念头。 与此同时,阴蠡也在家里熟悉流程。 “王爷,该休息了。”李立站在门口,见阴蠡还兴奋着呢,出声提醒。 阴蠡长舒一口气:“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怕王妃被抢走?” “是呀!她身边的男人太多了,多到人嫉妒。” “那王爷找几个女人围着不就好了?” 阴蠡瞪了他一眼:“你有病。” 李立笑道:“你看,还不是舍不得?”他走到屋里坐下:“王妃是个分寸感很强的人,朋友就是朋友,绝不搞暧昧。李吉和墨时君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与其担心他们,不如担心易无悔。” “担心他做什么?”阴蠡不解。 李立道:“王妃是易无悔一手带大,王妃对他的依恋远超对您,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你有什么建议?” “把王妃往天上宠,疼到骨子里,疼到她生活不能自理,离不开你。” 阴蠡不赞同:“那不把人养废了嘛。” “当然不是。王妃是事业型女子,该忙忙她的。王爷的照料主要体现在生活方面,监督王妃认真吃饭,陪她按时睡觉,生病了照顾,天冷了添衣。王妃要的东西再困难也帮她拿下,王妃讨厌的东西陪着她一起讨厌。日积月累,王妃心都长在你身上了,还能不依赖你?” “有道理。” 阴蠡越想越觉得可行,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王爷去休息?” “不是,去看看新房有何不妥帖之处。李立你一起,你比较懂女孩子,帮着一起看看。” 哈?李立愣了一瞬,感觉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大婚当日,左相府天不亮就忙成一锅粥。全府上下除了易无量,没人合眼。易无悔头一天就把相熟的兄弟们接来,史太师家的史元史季两兄弟,知悔书院所有在校的教书先生及大儒,法外楼的几位挚友等等,能喊得就喊来了。易无为也将刑部的同僚都叫来,当然其中并不包含黄旺在内。 天刚蒙蒙亮,易无量就被阿颜从被子里粗鲁的拖了出来。魏芊芊与叶忆慈掩嘴轻笑。 魏芊芊:“谁家新娘子大婚当日睡得跟小猪似的,恐怕也就她了。” 叶忆慈帮着阿颜准备衣裳:“让她睡着,咱们忙。” 第110章 大婚(一) 易无量睡得昏天黑地,自己怎么被穿上衣服,怎么被化上妆,她一概不记得。千相从小厨房端来热乎乎的点心与新鲜牛乳,牛乳里放了易无量最喜爱的红豆沙。 “王妃,张嘴。”千相舀了一勺牛乳喂到她嘴边。 易无量机械式的张开嘴,咕嘟一口喝下。 “还没醒呢?” 易无悔匆匆从屋外进来,见她正靠在魏芊芊怀中睡觉,直接笑出声:“整个禹都就她睡得最踏实。” 从魏芊芊怀中接过易无量,易无悔亲自给她喂早膳。 “无量,醒醒神,一会儿宁王就要来接亲了。” 易无量把头埋进他颈间:“困……好麻烦哟……不想嫁了。” “净说傻话。赶快醒醒,大家都在等你呢。” 易无悔嗓音温柔,一旁的女眷们听得面红耳赤。心想谁要是能嫁给易无悔,肯定幸福一辈子。 易无量强迫自己睁开眼,在人群中搜索阿颜:“阿颜,去烫壶酒。” 知道小姐有自己的办法,阿颜想都没想就往小厨房跑。 魏芊芊打趣:“酒壮怂人胆,你别是借着瞌睡掩饰自己怂了。” 易无量继续享受易无悔递到嘴边的早膳:“换个房子住而已,有什么好怂的。” 其实易无量内心无比紧张,白天的婚礼仪式倒不算什么,重点是晚上!晚上!洞房花烛什么的,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昨夜她满脑子都是洞房时可能会发生的恐怖事件,做梦都是阴蠡追着他圆房。她吓坏了,逃了一晚上的命,累到早晨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 烫嘴的米酒来了,易无量一连喝下三杯。 “身子暖和了。” 易无悔见吃的差不多了,将她放到软塌上坐好。 “时间差不多了,大哥带着人去拦门。” “带着阿颜和千相一起,让她们多抢些银子。” 阿颜挽起袖子一副要干仗的模样,拍着胸脯给易无量保证:“小姐瞧好了,咱们左相府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定要让他们大放血。” 易无量被逗笑,总算清醒了些。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从宁王府出发,阴蠡坐在马背上,满面红光。 “天哪,宁王笑了,你看见没?”一名女摊主激动的捶打丈夫的手臂,激动的声音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丈夫被捶的痛了,拍开妻子的手:“娶媳妇高兴就对了,说明王妃很得王爷喜欢。” 一旁的邻居插话道:“何止是喜欢,简直疼爱到骨子里了。我外甥在风满楼当应声,他说王爷只要有空就一定会陪王妃吃饭,还亲自为王妃布菜倒酒,可黏糊了。” “听说为了王妃,王爷拒绝了炽国公主,所以炽国公主才嫁给了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真倒霉,娶了个泼妇进门。” “咱们宁王妃那么好,哪是一个外来公主能比的。我听说慈济堂正在扩建,以后咱这样的去看病也能不花钱。” “慈济堂一直是王妃在投钱,可见王妃是关心咱们老百姓生活的。” “说的就是呢!” 老百姓挤在路两边,看着尝尝的迎亲队感叹道:“王爷过去多久了?抬聘礼的队伍怎么还没到头?” “估计这会儿到左相府门口了。” “我听说陛下给翻倍置办了聘礼,这才走了一半了。” 起初那名女摊主惊讶的张大嘴巴:“这不合规矩。” 邻居反驳:“王妃可是被赐过丹书铁券的人,昨日还被封为超品夫人,多点聘礼怎么了!应该的。” 墨时君手里提着两壶酒,听到百姓的评价忍不住嘴角上扬。一刻钟后,他推开李吉铁匠铺的大门。今日铁匠铺没开张,李吉坐在后院里看着秋千发呆。 “你怎么没去凑热闹?” 见到墨时君,李吉笑了。 墨时君将手中的酒壶提高:“来找你喝酒。” 李吉搬出小桌子,摆上家里仅剩的花生与牛肉。又找了两个蒲团放在台阶上,方便两人对坐饮酒。 李吉询问:“用海碗?” 墨时君点头:“成。” 就在此时,又有一人从穿过铺子进来。两人一瞧竟是浅喜。 李吉:“你怎么来了?” 墨时君:“今日你家掌柜大婚,你不去凑热闹?” 浅喜笑道:“掌柜的昨天派人来传话,说两位公子今日肯定不去吃酒,所以特命府里下人打包一桌酒菜让我送来。” 他提起满满两食盒酒菜,食盒上还贴着喜字。 “食盒就先放到这,过两日再来取。喜酒喜糖也都在食盒里,两位公子自取便是。”说完,浅喜挥挥手,小跑着离开了。 李吉与墨时君相视一笑。 “她总是这么细心。” 墨时君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酒菜摆到桌上。 李吉找到喜糖扔了一颗进嘴里:“是我最喜欢的花生糖。” 左相府门口,贵客们都已落座,年轻人们坐不住,全都凑在门口看热闹。阴蠡这次带了不少人来,连疾风营的几位将领也一起带来了。 阴发站在门口,先撒了一波小红包,打发了门口簇拥着的下人们。 史季站在门口,拿出一套鲁班锁递给阴蠡:“宁王殿下,一刻钟内解开鲁班锁即可进入下一题。” 阴清笑问:“那要是解不开呢?” 史季指着一旁准备好的垫子:“一百个俯卧撑。” 阴蠡一看就知道对方不是真的为难他,笑着接过鲁班锁。 “这锁不难,看我的。” 阴蠡顺手拔下阴发头上的一根细发簪,对着完全闭合的表面一戳,一小块木头弹飞出来。开端解开,拆开鲁班锁不过是时间问题。不到一刻钟,鲁班锁被拆成零散的木头块,露出里面的字条。 “这是什么?” 阴发抢过纸条要打开,被史季抢了回来。 “上面的字得宁王亲自朗读,这是王妃要求的。” 阴蠡展开字条,顿时笑了。 他高声朗读:“从今往后,本王只疼爱王妃一人。王妃开心本王就陪她开心,王妃不开心本王就哄她开心,王妃的一切要求本王都会满足,王妃的所有小脾气本王全都包容。总之,王妃是本王的天,本王的地,本王的甜心桂花蜜。本王与王妃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 阴蠡话音刚落,周围死寂一般的沉默。 易无悔笑着看向阴蠡:“王爷,王妃的要求可还苛刻?” 阴蠡畅快大笑:“这是身为夫君的基本素养,不算要求。” “好!” 挡门的一众男人们高声赞扬,气氛再次活跃起来。旁观的官员及女眷们面上带笑内心震惊,宁王妃胆子也太大了。方才那番话可是犯了七出的,她竟堂而皇之的写在纸上让宁王念,不怕落人话柄吗?再看宁王,竟也一点都不生气,这也太宠了。 院里,易无量坐在闺房中等阴蠡领她拜见长辈。趁此刻清闲,她与魏芊芊说起阴河的事。 “阴河也是个想要实心过日子的人,可陛下赐婚他不得不同意。你若嫁过去,虽然要时刻与文初斗法,但至少夫君与你是一条心。我想的是,日后总归要去到某家后院斗法,还不如找个与你夫妻同心的后院,至少心不寒。” 魏芊芊握住她的手,笑道:“知道你真心为我考虑,我自己也是愿意的。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等我回去问过长辈,只要他们同意我就嫁。” 易无量满意:“阴河若是能被你收编,是他的福气。” “这话说出去也就你信,别人都觉得咱们是祖坟冒青烟了能嫁给皇家人。” “所求不同而已。” 突然,门外开始吵闹。易无量嘴角上扬,阴蠡来了。 “阿颜!”易无量在里间喊了一声。 阿颜在外头应道:“小姐,我在呢!” “你抢了多少银子?” “十五两!” 在禹都,十五两是大户人家女婢一年的收入,可易无量还是不满意。 “太少了,别让他们进门。” 门口的阴清笑问:“皇婶觉得多少合适?您报个数,我们如数奉上。” 易无量笑道:“翻五倍。” “没问题。” 阴清从怀里摸出两个大荷包,一个递给阿颜,一个递给千相。 “来,你们两个都有份。” 两个女婢开心坏了,打开一看下巴差点掉地。 “天哪,是金豆子。” 阿颜激动的朝屋里喊。易无量很满意,这才放话让人进来。 阴蠡穿着大红喜服进了屋,见易无量盘腿坐在软榻上,整颗心都被填满。 “你家大门可真难进啊!”阴蠡感叹。 易无量笑道:“知足,已经放水了。” 米嬷嬷笑着在一旁催促:“别聊了,赶进去拜见高堂,那边都等着呢。丫头们,让开路,让王爷背着王妃出门。” 易无量趴在阴蠡的背上,咯咯的笑声从盖头下传来,悦耳动听。 拜别高堂,易无量趴在阴蠡背上出门,左右两边跟着两位兄长。 “无量,明日一早大哥就走了,你自己保重身体。” 易无量侧头:“明日一早我回来送你。” 易无悔不想她辛苦,拒绝道:“明日你得进宫,少些奔波劳累。” 一旁的易无为插话道:“我明日送大哥出城,你就放心。” 易无量还是摇头:“我听说边境已经起了战事。” 易无悔顿时沉默。 易无量:“明日寅时,在家门口等我,我要亲自送你出城。” 第111章 大婚(二) 接亲队伍浩浩荡荡的来,更加浩浩荡荡的离开。阴蠡的聘礼加上易无量的嫁妆,禹都的街道加起来都显得不够长。 易无量被接到宁王府时,皇帝与皇后已经等候在府上。 “你面子够大的,陛下居然亲临。” 易无量悄悄撩起头盖一角,扫视了一圈厅内等候的众人。 阴蠡拍了下她的小手:“规矩点,被皇兄看到要训斥你了。” 易无量轻哼一声,放下盖头:“一想到以后都得遵守皇家规矩,我就不想成亲了。” “净瞎说,皇兄何时约束过你规矩?我就更没有了。” “那不宫里还有个老妖婆嘛。” 阴蠡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她已病重,不必放在心上。” 这个消息够劲爆!要不是易无量被盖头遮着,她下巴掉地的滑稽样子肯定得逗笑众人。 铜锣敲响,拜见高堂…… 入夜,新房内的礼仪结束。易无量躺在宽敞的床上,疲惫不堪。等阴蠡敬完酒回来时,她已熟睡过去。 “我帮王妃把衣服换了!”阿颜声音很轻,生怕打扰到易无量。 阴蠡让她们都去休息,自己帮易无量脱衣。 “发冠沉重,肯定累坏了。” 他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念叨着关心的话语。可易无量睡得死沉,一句都没听到。 外头的天还黑着,阴蠡睁开眼,醒了醒神。 “无量,该起了。” 他亲了亲易无量的额头。怀中人儿皱眉,嘟囔了句’别吵’。 阴蠡盯着她的睡颜又看了一阵,抱着易无量坐起来。 “无量,大哥很快就要出城了。” 噌的一下,易无量直接坐直身子:“不能睡,我要去送大哥。” 阴蠡轻笑出声:“嗯,时间还早,咱们快些洗漱,赶过去刚好。” “赶过去?这是哪儿?” 易无量迷迷糊糊的,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阴蠡将她抱进怀里,轻捏她的脸颊:“咱们昨日成亲了,你在王府。” 易无量一拍额头:“想起来了。对不起,我睡糊涂了。” “无妨。起来洗漱,早膳咱们去相府用。” 寅时,易无量准时抵达左相府。此时易无悔正在用膳。 “大哥!” 还未进不遮院,易无量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易无悔起身出门迎接:“我以为你起不来。” “不能够,就算是梦游也得回来送你。” 易无量抱着易无悔的胳膊进屋,阴蠡无奈,自己跟在后面。 两屉热腾腾的包子、香浓的红豆牛乳、清爽的野菜粥,易无悔将吃食推到易无量跟前:“都是你的最爱,快吃。” 易无量将汤汁浓郁的包子夹到阴蠡碗中,扭头问易无悔:“这次要走多久?” “说不准。” “边境应该很不安全!” 易无悔摸摸妹妹的头:“战争本就是残酷的。不过现在还没你想的那么坏,之前调查显示有奸细游走在边境各国,搬弄是非,挑起祸端,这才导致骚动不断。现在铜令已出,正在各城镇扫除奸细,应该很快能稳定下来。” “那炽国留下的奸细呢?除了已经抓捕的五人,其他人有查到踪迹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你的法子也许能起作用。” 易无量脑子还一片混沌,阴蠡提醒道:“掐断右相的金钱来源。” “我想起来了。”易无量打了个哈气:“商业阻断只是其中一种,见效慢。最好再找一些小偷强盗,把替右相办事的官员家里洗劫一空,还有地方钱庄什么的。让他们彻底没有余粮,自己冒头出来。” “你的建议我会传达下去。” “有成效了记得传信给我。咱断他财路,他也必定会反击。提前通气,好想应对之策。” 说完易无量想起一件事:“对了,上官如卿现在在何处?” 阴蠡道:“秘密羁押中,怎么了?” 易无量:“之前杨澈问过我,他们应该也在找上官如卿的下落。” “他们找不到的。” 易无量嗯了一声,又道:“我疑惑的是:相比于右相,炽国太子似乎更迫切找到上官如卿。我感觉他们之间并没有坦诚相见,右相与上官如卿应该有秘密没有告知文璟。” 阴蠡:“杨澈一直想脱离右相与炽国合作,但炽国没有答应。如果他能找到上官如卿,挖出炽国想要知道的秘密,也许炽国会考虑他的提议。” “上官如卿与右相能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能大过五大驻军地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阴蠡与易无悔对视一眼,顿时眼睛清明。易无量还在埋头吃饭,今日大脑混乱,根本没有察觉自己又帮皇帝破解一道难题。 易无悔与阴蠡同时给易无量夹菜。 易无悔:“多吃点,不够再让厨房做。” 阴蠡抬头看向易无悔:“能让无量的小厨房搬去宁王府吗?无量喜欢吃家里的菜。” “让她自己安排就行。” 城门口,易无悔的背景消失在浓浓的晨幕中。阴蠡用大氅包裹住易无量,轻声道:“回去。今日得进宫拜见,免不了要给太后一个面子。” 易无量嗯了一声,收回满是不舍的视线:“大哥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阴蠡亲了亲她的头顶:“一定会。” 太后的状态比易无量预料的还要差,她没什么劲头为难易无量,赏赐过后便让他们离开了。阴蠡有事找阴跖谈,便安排李立亲自送易无量回去。 夜晨殿。 阴跖听完阴蠡的汇报,对易无量这个弟媳更加满意。 “无量就是咱阴家的福星,你以后得好好对她,不能辜负她。” 阴蠡:“只要你们别给我院里塞人,我们能幸福到死。” 阴跖瞪了他一眼:“在乱说自己去领板子。”说完,他忍不住感叹:“这么说来,看来右相还不算太蠢,知道为自己留底牌。” “他们各怀鬼胎,自然做不到一条心。右相为的是扶持一个傀儡上位,他好把持朝政,坐幕后皇帝。炽国是为了吞并禹国,扩充疆土,称霸各国。细细思量两人连目的也是相悖的,怎可能真的信息透明,共谋大事。” “既如此上官如卿那里便不用审了,她喜欢做哑巴就继续做,没了她太阳照常东升西落。” 阴蠡想了想:“要让她见见阴海吗?” 阴跖摇头:“就当她还在炽国。免得见了面,将阴海拖下水。” “作为母亲,她是真狠心。” 深夜,上官如卿睁开双眼,朝洞口望去。她没有出声,很快又平静的闭上眼睛。 流萤站在洞口处,命人将一个捆了东西的麻袋扔进洞里。 “贤妃娘娘,这是老奴最后一次来看您了。” 上官如卿眉头皱起,说出了被抓后第一句话:“你什么意思?” 流萤笑道:“字面意思。陛下已经不需要您的口供,所以下令封山,今夜就封。” “不可能!”上官如卿蓦的睁开双眼,再无往日的淡定。 流萤不理会她,提了脚麻袋道:“怕您路上孤单,老奴把您的陪嫁女婢也带来了,正好路上作伴。” 上官如卿带着沉重的手镣脚镣,起身时发出叮叮哐哐的声响:“流萤,你说清楚,什么叫陛下不再需要我的口供,你们明明什么都还不知道。” 流萤轻笑出声:“你是怎么知道五大军事要塞的?” 一瞬间,上官如卿的脸上血色尽退。她呆愣在当场:他们真的知道了,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能让我见阴海一面吗?” 流萤摇头:“陛下早知道你会问,他让我转告你:阴海仁善,他绝不会让你利用他。”说罢他对着身后的侍卫一挥手:“开始填埋。” “不要!” 嘶喊声从洞内传来,紧接着便是铁链摔打的声音。可无论她如何挣扎,洞口还是被一点点填上。洞内越来越暗,越来越黑,只剩下灯芯爆出的噼啪声,以及婢女苏醒后挣扎的声音。 易无量以为逃过新婚之夜,自己就是躲过一劫。今晚她决定装睡,再次平安度过一夜。 “睡着的人和醒着的人呼吸频率并不相同。” 阴蠡侧身,单手撑着头看她演戏。 易无量尽量让自己放轻松,将呼吸节奏调整绵长。 阴蠡又道:“睡着的人在做梦的时候眼珠会转动。” 易无量没动,但过了片刻她象征性的动了动眼珠。 阴蠡见她还在装,突然低头狠狠吻了下她的唇。 易无量:“你偷袭。” “你醒了?”阴蠡坏笑。 易无量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可碍于面子,她拒不承认。 “哼哼……” 阴蠡把她的脑袋从怀里拉出来:“哼哼唧唧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嗯!我害怕。” “嬷嬷没教你吗?” “教了,可我还是害怕。” 阴蠡无奈,将人搂进怀中:“总会有第一次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易无量闷闷的说:“可我真的怕疼。” “阴弦密室里可没见你喊疼。” “那不一样。” 顿了顿,易无量闭上眼睛:“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来!” 阴蠡见她视死如归的样子,难忍笑意。他起身放下床帐,又从床头摸出一个小瓷瓶放好,随后开始动手解她的里衣。 “别害怕,我会很温柔的。” 阴蠡吐出的气息喷在易无量的耳朵上,弄的她脸颊滚烫。 “你退开些,我自己脱。”她小声道。 阴蠡爱极了她害羞的样子,退开欣赏美人脱衣。易无量速度极快,将自己拨个精光后火速背对着阴蠡。 阴蠡轻笑,长满茧子的大掌缓缓伸向小娇妻的身前。 第112章 神阙城 该来的总会来的,经历一夜’风雨飘摇’,易无量对此有了深刻的认知。 “掌柜的脸色不太好。”说话的是隆兴镖局的总镖头刑彪,自从的了老太爷的指令,镖局上下都很配合易无量,没给她添一点堵。 易无量没回话,将一包青骊色的豆子递给他:“这次去番邦走镖,给我带两车黑黑豆回来。袋子里有供货商地址以及购买价格,买两车价格还能再压一压。” 刑彪接过:“掌柜放心,这次我亲自押镖,肯定圆满完成任务。” “你们的能力我很清楚,只是这次任务路途遥远,边境骚乱不断,我担心你们的安危。” “我们与番邦打交道多年,倒不会受人挑拨。” 易无量直言:“挑拨不成可能就换别的法子了,比如明抢。” 刑彪笑道:“明抢他们不是对手。” “那如果有百姓混在其中呢?” 易无量的话直戳走镖软肋。他们不怕强盗,但怕流民,怕天灾。一个伤不得,一个无能为力,遇到了只能认栽。 易无量思量多日,觉得此趟镖行最好分头行动。 刑彪指出:“货物分散力量也会分散,面对强敌将无抵挡之力。” “所以咱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午膳,风满楼。 俞哲:“出什么事了?” 他已经知道易无量更改走镖路线。 易无量将一个小纸条递给他,这是法外楼传来的消息。 俞哲看完,感叹道:“狗急跳墙,你断了他财路,他就想办法从别处弥补。” “劫镖来钱快,隆兴镖局接的又都是大单,对你们下手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觉得行动的是谁?” 易无量不假思索:“杨路。” “不应该是杨澈吗?” 易无量将右相扶持杨路的事情告诉他。 易无量道:“杨澈是从最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他不会允许有人抢走他的成果。” 俞哲小声道:“可他毕竟是外人,不是么?如果杨澈与杨家彻底翻脸,那他只能带走属于他自己的势力,杨家的他带不走。” “大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且看他手段了。” 下午,易无量借法外楼之手给杨澈传了消息。杨澈捏着手中纸条,眼神宛若冷血巨蟒。 门外,陈皮突然沉着脸进来。 “主人,杨路去右相府了。” 杨澈回头:“让他去,这次劫镖的任务就交给他来做。” “主人!” 杨澈轻拍陈皮肩膀:“二当家快回来了。” 陈皮焦急:“那咱们就不管杨路了?” “人都快死了管他作甚。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制衡右相,之前是太给他脸面了,既然不要咱们就帮他拔下来。” “主人?” 杨澈将纸条递给陈皮:“偶尔联手一次也没什么,反正对双方都有利。” 陈皮看完嘴角上扬:“让他在嘚瑟两天。” 刑彪的队伍不久便离开了禹都。他们声势浩大,完全没有要遮掩行踪的意思。 易无量与俞哲并肩站在城楼上,心情多少有些沉重。 不多时,一个小纸条塞进易无量的袖口。 她拿出来看了眼,随后对俞哲道:“杨路出发了。” 俞哲冷笑:“自寻死路。”敢打俞家镖的主意,死了也活该。 午后不久,山里升起了大雾。雾气渐浓,不久便难辨方向。 易无悔用方巾捂住口鼻:“不远了。” 秋子玦点头:“许久不来,有些生疏了。” 两人骑马缓慢朝山下走,他们已经翻过两个山头,从眼前的路下去就能找到神阙的入口。 “右相能在五大均是要塞安插钉子,说明咱们内部出了叛徒。” 易无悔看着雾蒙蒙的前路:“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正常。好在城主不存在背叛,拔起钉子来也会顺利很多。” “陛下为何如此信任五位城主?” 秋子玦级别不够,所以其中原因他无法知晓。 易无悔笑而不答。 “怎么,防着我?” “我也不知道的事情怎么答。真正的答案只有陛下与老师知道。” “原来如此。” 半夜,神阙城的城门缓缓打开。这扇门很少开启,在夜里开启更是许久未曾有过了。 “两位将军,城主已经在等候二位了。” 易无悔与秋子玦两人熟门熟路的来到神阙城城主府邸,此时门口站着一道纤长的身影。 “表哥。” 易无悔笑着与他打招呼。此人不是外人,正式’死’在战场的房逖。 房逖点点头,气定神闲:“进屋说。” 山里入夜很冷,易无悔与秋子玦鼻子被冻得通红。进了屋,两人自觉坐到炭盆旁边,脱鞋脱袜子,给自己祛除寒气。 “表嫂睡了?”没瞅见熟悉的笑脸,易无悔张口问道。 房逖嗯了一声,给两人倒上热茶:“你表嫂怀孕了。” 易无悔脸上露出欣喜,可随后又沉了下来:“表哥如何打算的?” “我想送她回禹都。” 秋子玦:“送去我老丈人家,安全。” 易无悔也觉得可行:“如今父亲与右相彻底开战,外祖父从闭门不出到日日上朝,很明显站在我父亲一列。无论送回外祖父那里还是左相府,都不安全。” 房逖叹息:“你嫂子不愿意走,我已经劝说很久了,她就是不听。” 秋子玦想了想,道:“那你就说宁王妃也怀孕了,身边缺个人陪伴,先诓回去再说。” 易无悔反手一个巴掌拍到他背上:“坏我妹子名声呢!她才大婚多久。” 房逖笑问:“无量还好吗?” 秋子玦:“挺好的,现在都成大司农了。” “大司农?”他怎么没听说过。 易无悔道:“知道的人不多。她挣钱的本事一流,咱们现在的吃穿用度几乎都是她挣得。而且现在正忙着给咱挣粮草呢。” “不愧是小姨的女儿,如果可以我真想见见她。” 三人又聊了片刻的家常,这才说起右相安插内奸之事。 房逖道:“虽然这些年神阙变动不小,但咱们自己人不会出问题,从外来人下手即可。” “外来的多吗?” “几百号人是有的。” 易无悔想了想:“级别不会低,排除起来并不困难。” 秋子玦补充:“连带家眷一起。我值得是所有高层新收的家眷。” 房逖点头:“此事不能明察,我们还是要想个妥帖的法子暗中调查。” 凌晨时分,三人商议结束。易无悔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房逖。 “外祖父让我捎来的,他很想念你。” 房家子嗣凋零,只剩下房逖这个长子长孙还在世,这也是房申年坚持活下去的动力。 房逖手指抚摸上面的字迹,一张怒目圆瞪的老头脸出现在他脑海。 “祖父现在还时常骂人吗?” 说起这个,易无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不骂,与无量两人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吵架,那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房逖好奇:“无量不怕他?我们从小都有些害怕祖父呢。” 易无悔摇头:“你见到无量就知道了。她就是一个泼猴,吵架向来都是他赢。外祖父每次都给气的脸红脖子粗,最后还得给外孙女做好吃的。” “看来他们相处的很好。” “他疼无量,无量也疼他。两人几天不吵还想得慌,你就放心。” “那就好。”房逖再次触摸信封上的自己,重复了一遍:“那就好。” 慈济堂,易无量盘腿坐在白鹤对面,手里捏爆一颗烤熟的花生。 “怎么样,好喝。” 白鹤放下手中的咖啡,回味着嘴里浓郁的香气。 “豆汁兑了牛乳后味道很香浓,再加上一点点糖,苦中有甜,不错。” “过几日自在炉就会推出咖啡这款饮品,到时候白爷爷也去捧捧场。” 白鹤胡子一飘:“没钱。” 易无悔翻了个白眼:“我请。” 嘿嘿,白鹤开心了。 “现在店里的药柜全部都替换好了,店铺也扩张了不止一倍,你说的事情可以做起来了。” 易无量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头:“慈济堂原本可以不淌这趟浑水的,可我眼下能指望的人不多,给您添麻烦了。” 白鹤继续品尝咖啡:“没有国哪有家,你做的没错。” “可我利用百姓也是事实。” “他们都是自愿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他们最难的时候只有你愿意帮助他们,只要有心都不会拒绝你。” 易无量望着四方的天,无奈感慨:“禹都不能乱。只希望他们能保护好自己,别露出马脚,让自己陷入险境。” 白鹤笑道:“别小瞧穷人,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法,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那就好。辛苦白爷爷通知大家,从明天起,慈济堂扩大救助范围,年收入不足十两银子的家庭都可以来看病,疑难杂症者可以住在慈济堂治疗,直至痊愈。” 回到宁王府,易无量将慈济堂的进展分享给了阴蠡。 阴蠡很是佩服:“从今以后,各府动向都逃不出你的法眼了。” 易无量笑道:“你可太瞧得起我了。进入慈济堂的人在各大府邸都干着很低级的工作,根本接触不到核心消息。我唯一期望的就是哪家府邸有大异动时,她们能提前只会我一声,咱们也好着手做准备。” 阴蠡拉着她坐到自己怀里,不再与她争辩。易无量早晚会知道,越是不起眼的存在,越能改变事情发展的方向。这与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是一个道理。 第113章 家居博物馆 被填埋的山洞再次被挖开后,里面只剩下两句女尸。阴跖阴沉着脸一眼不发,直到流萤拿着一块带血的布出来。 “真写了?” 流萤点头:“还是不甘心。” “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甘心才怪。” 阴跖又看了眼被火把照亮的山洞,道:“把尸体烧了,扔到悬崖下面。” 流萤:“陛下放心。” 回到夜晨殿,阴跖拿着血书查看。起笔是阴海,血书是留给阴海的。不得不说上官如卿到死都不是个安分的,用大篇幅说了自己如何委屈,如何被送去当人质,把他说成冷血冷情的毒蛇,后面逐渐才说到重点。她们确实在五大军事要塞安插了奸细,并且已经渗透了五六年,但基本上是右相在做,她只知道大概渗透了上千号人,且其中两位已经掌握有实权。她这次秘密回国就是要潜入某个要塞内部,却不想落入阴跖手中。末了她还鼓动阴海联手太后,为她和阴弦报仇。 阴跖冷笑:“有点母爱,但不多。” 慈济堂的患者越来越多,但其他药堂并不嫉妒,因为他们并不看好看诊。先不说源源不断的投入有多恐怖,就说爱占便宜病人,闹起事来也不好解决。总之费力不讨好,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这些人的想法并没有进入慈济堂人的耳中。药童每日忙的脚不沾地,一直不出诊的白鹤也频繁开始露面,慈济堂的名声在悄无声息中慢慢壮大。 易无量站在药柜后方,从后面将抽屉拉出来,取出最后一格夹层的纸条:廖真言重伤,其母携子回娘家。 看完,易无量将纸条扔进一旁的火盆里,自言自语:“内忧外患。” 廖家内部一团乌糟,一个没注意易无量的家具店就开起来了,店名很奇特,叫’家居博物馆’。开业当天,店里来了很多人,与其说是来道贺的,不如说是来参观的。他们三天前就拿到了店铺的介绍册,做的很厚,像是图文结合的名录册,上面绘制的成品图片美到让人爱不释手。 易无量参考了现代仓储式购物的家具城,根据禹国实际需求将店铺分割成不同展区,包含台灯区、书架区、案几区等,每个区都有成品展示,不售卖只供参考预定。 一群衣着华贵的老妇人牵着手在楼上参观,见着喜欢的就让女婢在名录册上画圈,几下家具型号方便后期预定。从楼上参观到楼下,名录册上都快被画满了。 易无量站在门口笑着同她们聊天。 “易掌柜设计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看的,要不是荷包羞涩,每一样都想买回去摆着。” 易无量笑道:“家具这东西不能着急下手,一看喜好,还要看适不适合家里的风格。博物馆新印制了装修图样,各位贵客可以拿回去参考一下,如果有合适的就找大师们瞧上一瞧,说不定轻微调整能让家中风水更上一层楼。” 她的话说到了一些老妇人的心里,家里确实很久没有喜事了,也许真的是风水上的问题。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询问:“你的装修图样我们现在能看看吗?” “当然。” 孔心别适时站出来,易无量介绍道:“平日里博物馆都由孔掌柜打理,大家有什么吩咐尽管找他,这里他全权负责。” 孔心别将一本较厚的册子双手奉上:“装修图样奉上,请各位贵人一览。”他眉眼间笑意浓郁,看的几个老妇人心神荡漾。 “孔掌柜……长得真是俊俏。” 孔心别看向说话的妇人:“老夫人过奖了,要是早些年遇到您这样的美人,心别怕是连话都不敢说的。” 老妇人顿时如沐春风,感觉自己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春,笑靥如花。 将册子分发给各家女婢,孔心别温声道:“如果册子里有看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派人来找孔某,上门介绍,周到服务。” “好好好!一定请你登门作客。” 老妇人一连三个好,可见心情极佳。 送走客人们,孔心别见易无量一直看着他,看得他有些毛毛的。 “怎么了?我脸上花了?” 他摸摸自己的脸,没有察觉异样。 一直’暗中观察’的周青影与江晚意笑着走来。 周青影说:“易掌柜是被惊讶到了,别说是她,我们也被惊到了。” “因为刚才的奉承?”孔心别笑。 江晚意点头:“太自然了,自然的我要是老妇人们都信了你的鬼话。” 孔心别一脸懵逼:“我是诚心实意的夸赞。我记得那个老妇人年轻的时候可是禹都五美之一呢。” 三人都愣住了,好,你真诚,你最棒。 博物馆内其乐融融,小仙居里愁云惨淡。 “都是咱没见过的样式,而且玩的也花哨,一时半会儿真没有对策。” 应声苦着脸回话,若不是碍于亲戚关系,他都想去隔壁做应声了。 廖秉弓在右相面前能跳脚,但对外一向城府深。 “他们刚开张,热闹几天也正常。你找人与相熟的木匠洽谈,让他们抓紧时间去隔壁学习,出一批新的设计图与样品。届时送往贵客们府上,给价格优惠,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给隔壁捧场。” 事实证明廖秉弓还是天真了。比起家居用品,女眷们更喜欢孔心别本人。他长相俊美无双,说话嘴甜心诚,做事高效利落,实在很难让人不喜欢。 不到半个月,孔心别已经成功打入禹都女眷圈,成为众多女眷的’知心朋友’。 “孔心别是真有本事,我现在是真心佩服他。” 易无量嘴里塞着肉,说话还有些喷口水,但这并不影响她夸赞别人。 阴蠡帮她擦掉脸上油渍,笑道:“没点本事史季也不会介绍给你。” “招他来是我们赚了。” “但该防还是要防。”阴蠡提醒。 他调查过当年的案子,百里家人口不多,但付嗣校的做法相当于灭门。深仇大恨伴随着流不尽的鲜血,想要犯事而不牵连主家,很难。 易无量嗯了声:“我会时刻提醒他的。” 很快她有补充道:“不过若那天真毁了家具店也没关系,赔得起。” 阴蠡叹气,她媳妇总是这么善良,自己要多看着点。 这天,易晟阴着脸回到家,薛婉淑见他不怎么高兴,便让下人们都出去,自己询问状况。 易晟从不隐瞒她:“倪启哲这次下手太狠了,我的几个暗桩被他发现,他没抓人也没盘问,直接将人弄死在自己府邸。谁家不是老小一家人,好多老人直接病倒了,女眷也吓坏了不少。” 薛婉淑皱眉:“谁杀的?” “找不到证据,应该还是江湖人。” “我听无量说杨家现在内部也乱着。” 易晟点头:“但不妨碍他们杀人。杨家不除,后患无穷。” “找人灭了他们,俞家如何?” 易晟笑了,这口气和房荷清如出一辙。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俞家不是江湖帮派,不能插手江湖事。” “那就找江湖人插手。杨家是第一江湖门派,咱就扶至第二,弄死他们。第二是谁?” 易晟扶额:“少林寺。” 薛婉淑顿时闭嘴,好,你当我没说。 父亲有难,易无量不可能无动于衷。她把易无为叫来家里,两人商量着如何帮忙。 “证据链上能找到有用的信息吗?能泼脏水就行,不一定要实用。” 易无为将证据在脑中过了一遍,摇头:“都是些江湖手段,而且是很低级的手段,所以根本查不到。” “他们变聪明了。” “像死人脸那种太有识别性了,所以用一次发现不合适后,就直接改用最简单的方式,粗暴但有效。” 兄妹二人都蹙起眉头,心道这事不好办。 两人没结果,易无量把主意打到了杨澈身上。她帮了他一回,对方也应该回报一下不是吗? 杨澈接到易无量要见面的消息颇觉头疼,这个女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对立。不过他还是选择按时赴约,听听对方怎么说。 “哟,来的挺早呀。” 自己约的人,结果自己迟到,易无量一点自觉也没有。她笑呵呵的坐在杨澈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有话快说。” 杨澈表现得不耐烦,但这种不耐烦并没有达心底,易无量也看的出来。 “几家官员被杀是杨路的手笔。” 开门见山。 杨澈嘴角上扬:“怎么就不能是我的手笔。” 易无量道:“你没这么疯狗。拿锤子砸人脑袋,不符合你的审美。” “你倒是了解我。” 杨澈轻哼一声:“说,希望我做些什么?” “我不白用你,给我凶手的线索,我帮你拉几个人下水。” 易无量强调:“挡你路的人。” 这倒是让杨澈有点意外了。 “这笔买卖你比较亏!” 易无量摇头:“不亏啊,反正折损的都是右相的力量,只要他不开心我就开心。” “你呀!” 杨澈笑了:“真是不吃亏的性格。其实没你的帮忙你父亲也能自己解决,而且可能比你出手还要狠一些。” “我知道。可他实在太忙了,我作为儿女的能分担一点是一点。” 杨澈响起近日的朝堂:“你爹把右相挤兑的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现在还有人公开上奏要换掉右相,他也是气急了,下手狠了点。” “打不过我爹就欺负他手下的人,啧啧……不是我说,你效忠这样的人难道不丢脸吗?” “又不是丢我的脸,利起而聚,我也不是为着他的脸才帮他的。” “那你为什么?” 易无量盯着他,但杨澈没有说话。 第114章 三皇子家宴 回去的路上,杨澈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他说不清楚,自然而然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搞那么清楚做什么呢!”杨澈肩膀一松,压力全无。 刚进府,倪姝的女婢就哭着跑出来了。 “主人……” 女婢哭哭啼啼的跑出来,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杨澈心中冷笑,但嘴角一压:“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除了倪姝还能有谁。 女婢红着眼眶:“今日大夫人又来了,我奴婢想着夫人肯定有口渴的需求,便站在廊下没走。可谁知……还没站多久,就被大夫人身边的丫头推出了院子,让我滚到外面去。我说……我是杨家的女婢,只听主人的话。可那丫头……居然说您见了大夫人都得称呼一声母亲,我算什么东西。” 女婢顿了顿,一脸控诉:“奴婢是下人,这些骂自然受得,可她们不把主人放在眼里,奴婢……奴婢气不过。” 杨澈怒道:“太过分了!”但心里一点火星子都没有。 他安抚女婢:“今夜你就不用去服侍夫人了,给你放半天假。” “夫人她……” “夫人那边我亲自去说。” 女婢脸上挂着泪,可嘴角却忍不住扬起。 去书房的路上,陈皮跟在杨澈身边:“小菊听得清楚,她们要给右相床上送女人。” “看来被姐妹花逼急了。选好送谁了吗?”杨澈问。 陈皮说:“还没,我想着机会难得,咱们不如……” “就按照你说的做。” 右相的新妾室还未到,三皇子的平妻先进了门。阴河给面子,给了魏芊芊一个声势浩大的婚礼。文初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也有被顶脸欺负的一天,起的将家里的物件砸了个遍。 “公主,气也出了,东西也砸了,该想想接下来要怎么走了。”红霞道。 文初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她再怎么厉害也是臣女,我贵为公主,且先入王府,就算是平妻她也得低我一头。” “可奴婢打听到魏芊芊手段了得,不是能被拿捏的性格。” “那又如何?臣女就是臣女,身份摆在这里,她敢不给我敬茶问安。” 事实证明,女婢是对的。魏芊芊不仅不给她敬茶问安,连基本的面子都不给她。新婚第二日从宫里回来,她直接回院子里休息。文初派来耀武扬威的女婢脸院门都没进去,直接被她养的猎犬吓走。 “王妃,以后的日子怕是无法安宁。” 杜鹃有些惆怅。 魏芊芊眼皮都没抬一下,轻笑道:“我就不喜欢安稳日子,会无聊。” “可她毕竟是公主,咱们的身份……” “身份怎么了?”她侧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小丫头:“区区外来公主算老几!你家王妃是太傅的嫡长孙女,地位比她尊贵多了。” “说得好!” 门口的阴河差点为她鼓掌。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他拉住魏芊芊的手:“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是我自己娶的妻子,王府里你说了算。” 魏芊芊噗嗤一笑:“这就偏心上了?” “你知道我的,胳膊肘只会拐向你。” 他的话让魏芊芊还未落地的心安稳不少。 “明日皇婶来用膳,皇叔他们也一起。你在家里张罗一桌子酒菜,我与他们一同回来。” 魏芊芊点头,许久不见易无量,她也想她。 “要通知隔壁吗?” “说一嘴就行,来不来随她。” “好。” 文初气极了魏芊芊没把她放在眼里,可更让她气恼的是阴河完全站在她那一边,刚进门就主持家宴,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嘛。 红霞在一旁战战兢兢:“公主,咱们还去吗?” 文初胸脯一挺:“去,为什么不去。我是当家主母,家宴怎么能少得了主母在场。” 打定了主意,文初当晚早早睡下。第二日一早她就换上’战袍’出现在魏芊芊的院子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从屋里出来的阴河眉头蹙起,她就是不喜欢文初,从骨子里厌恶。 文初调整了一夜的心态,微笑俯身:“听妹妹说今日要办家宴,作为当家主母,我自然是来与妹妹商议家宴计划的。” 阴河冷脸:“芊芊会准备的,你就不用管了。” 文初的笑容微微裂开:“那怎么行,作为殿下的妻子,内宅的事情是我的指责。” 阴河还预拒绝,就听魏芊芊穿戴好出来。 “殿下,再不上朝就要迟到了,这里就交给我。” 阴河担忧的看了眼,走过去抱了抱她,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心点。” 魏芊芊双手换上他的背,轻拍了下:“放心。” 文初嫁进来已经有段时间了,可阴河始终不肯碰她。见到眼前画面,她后牙槽都要咬碎了。你们等着,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她心想。 魏芊芊余光瞥到她阴毒的眼神,暗自冷笑。 “杜鹃,给文初公主看茶。” 阴河走后,魏芊芊扭头往屋里进去,丢给文初一个冷漠的背影。 文初没想到她敢当面下自己面子,一时间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公主,小不忍则乱大谋。”红霞宽慰。 文初哼了一声,跺脚往屋里走。 易无量等人抵达的时候,魏芊芊与文初正各站一边在门口迎接。文初心窄,率先选了靠近下车地点的地方,往前站了一步,突出了自己的地位。 可易无量只是看了眼她,径直朝魏芊芊走去。 “我们公主冲您微笑呢,怎么如此不懂礼仪。”红霞不满。 易无量回头冷笑:“我是长辈,炽国人难道不懂见了长辈要行礼问安吗?” 文初脸色难看,她以为自己站在这里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就算炽国没这个规矩,入乡随俗懂。” 易无量没给她们面子,拉着魏芊芊往府里走去。 阴海瞪了眼文初:“你若还拎不清,以后就待在院子里别出来了。” 见文初就要哭了,阴宴赶忙打圆场:“哎哎哎,门口呢,有话进去说。” 阴蠡本就反感文初,跟在易无量身后就进门了。阴宴及其他人都礼貌的冲文初点了点头,纷纷跟着阴河往府里走去。 文初眼含热泪,抬头看天憋了回去,咬牙道:“走,进府。” 坐在魏芊芊院子里,易无量给自己剥了颗烤熟的花生。 “我就说怎么突然有家宴,原来你是来为我撑腰的。” 魏芊芊知道易无量喜欢红豆牛乳奶茶,倒了一杯刚热好的给她。 易无量将花生皮随意丢到地上:“叫她有个忌惮,别太猖狂。” “我还盼着她猖狂呢,否则岂不是没有赶她出府的机会了?” “哎哟,那可有些费劲呢。” “所以得好好刺激她。” 易无量小声道:“听说她从过门后私下结交了不少官眷,东奔西走一看就没安好心。” “炽国让她来联姻本就心怀叵测。我已经让人记录下了她所有来往的官眷,一个个查肯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人数多吗?” “多,但不难查。” “你有法子?”易无量问。 魏芊芊小声道:“来往太频繁的与来往极少的都可能有问题,其他的多半是掩护。后日知悔书院赏梅,她肯定参加,也许能看出些端倪。” “需要我陪同吗?” 魏芊芊道:“怕你忙。” 易无量答:“喘气的时间还是有的。” 魏芊芊笑着捶了她一下。 “王妃,前厅酒菜上齐了。”杜鹃行礼。 魏芊芊牵起她:“走,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保你胃口大开。” 前厅,大家各自落座,文初先一步坐在阴河左手边,彰显自己更为尊贵的地位。可在场的除了她自己,都心知肚明。 “芊芊快来。” 魏芊芊一进门,阴河就冲她招收。 易无量轻拍魏芊芊屁股一下,笑着让她过去。 “今日菜色不错,都是你喜欢的。” 等易无量坐下,阴蠡对着她夸赞了一句。 魏芊芊还没说话,文初就先开口了:“皇婶难得来,自然盛情款待。” “那你说说我喜欢哪些菜?”易无量问。 文初当即哑口,正欲猜两个缓和下面子,可阴蠡不打算给她机会。 “好了好了,难得聚一次,吃菜。” 说完,她将一块q弹的红烧肉夹到易无量碗里。 “米饭要现在吃吗?” 易无量想了想,升糖太快,但她年轻:“要!” 太子妃秦淮雨极少露面,今天也是兴致来了才出门。 “皇叔与皇婶很恩爱。” 阴蠡对易无量的喜好了如指掌,照顾也细致入微,她都看在眼里。 阴宴笑了:“我说你怎么突然想出门了,原来是点我来了。” 秦淮雨掩嘴轻笑:“被你看出来了。” “可不。” 说完,他将一盘素炒四鲜放到她跟前:“这个你爱吃。” 秦淮雨娇嗔他一眼:“嗯,难为你记得。” 易无量偷笑。 “你笑什么?”阴蠡问。 易无量凑到他耳朵跟前:“太子妃很可爱。” 阴蠡也笑了:“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关系好着呢。” “你有空来找我玩。”易无量对着秦淮雨道。 秦淮雨愣了下,有些害羞:“母后很少允许我出门。” 阴宴接话:“无妨,我去与母后讲。” 易无量说:“到时候我给你带一堆新款首饰。” 阴宴竖起大拇指。 易无量笑了笑,转头询问阴蠡:“对了,后日知悔书院看梅花,你陪我一起去。” “没问题。” “军营那边?” 阴蠡笑道:“有李立在,没什么事。” “殿下,后日咱俩也去。”文初插话。 阴河斜睨了她一眼,扭头给魏芊芊夹菜:“到时候我陪你去。” 魏芊芊憋笑,点头应下。 第115章 太子赏梅遇麻烦 阴河是个界限分明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没有模糊地带。 “所以,连通知一声都不愿意?” 魏芊芊坐在马车里,看着外头天还没亮,既好笑又无奈。 阴河搂着她的肩膀:“看见她就烦。咱俩再眯一会儿,去了好有精神赏花。” 魏芊芊靠着她肩膀,闭起眼睛休息。 为了甩掉尾巴,阴河也是够拼的。 两人到太早,谁都没用早膳。好在知悔书院有给学生准备的早膳,他们也就跟着一起吃了。 “墨时君?” 参观书院时,一道挺拔的身姿吸引了阴河的注意。 墨时君诧异回头,愣了片刻赶忙上前行礼:“见过三皇子……” “不必多礼。你怎么没回家,今天应该休沐。” 墨时君没好意思说自己想见易无量一面,借口道:“殿下也知道,我能有读书的机会全靠宁王妃帮忙,机会不易,我不想浪费时间休息。” “所以你多久休沐一次?”魏芊芊好奇。 墨时君:“大概两三个月。” 怕魏芊芊觉得他脏,他补充道:“学院里不缺换洗的地方。” 阴河对努力上进的人向来有好感,轻拍他肩膀:“刻苦是好事,不拼命怎么能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墨时君点头:“人如刀,需打磨,过程虽苦但我喜欢。” 聊了一阵,墨时君借口回士舍换衣,将空间留给三皇子夫妻。 抵达书院的豪门贵客越来越多,梅园里也越来越拥挤。 阴蠡牵着易无量往书院后山走:“这里梅花少,供小门小户们参观,后山才是我们去的地方。” “后山梅花多吗?” “满山都是,很漂亮。” 易无量喜欢花花草草,等到了后山人都愣了,真的是满山都是。 “这两日花开的正好。” 阴蠡也许久未来了。 远处,阴发冲他们二人招手。他辈分小,地位低,所以占地儿的事情一直都是他做。 凑近跟前,易无量好奇:“没带你的宝贝们来?” 阴发大拇指向后一指:“都在不远处聊天呢。” 易无量轻笑,阴发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心肠极好。 难得相聚,那天吃饭的人几乎都来了,公主们也来了。 “皇婶,你尝尝这个。” 阴意把自己准备的糕点推到易无量跟前,有套近乎的意思。 易无量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眼睛顿时亮了:“好浓郁的红豆香。” 阴意开心:“听芊芊嫂子说皇婶爱吃红豆,我特意让府里糕点师傅做的。” “南方师父!”易无量说。 阴意点头:“南方师傅擅长做糕点。” 阴蠡看易无量又捏起一块,想了想:“回头咱也请一个。” “成。” 易无量与他相视一笑。 秦淮雨脸又红了:“皇叔皇婶感情真好。” 阴宴侧头:“又点我呢,咱也请一个,又不是请不起。” 易无量打趣:“啧啧,太子能力不行。” “怎么了?”阴蠡问。 阴宴也竖起耳朵听。 易无量没说话,眼睛瞟了下放的有些靠远的奶茶。阴蠡立刻会意,拿过来递给她。 “瞅见没有。” 易无量骄傲反问:“你媳妇一个眼神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阴宴语塞。一旁的阴发和阴清忍不住哈哈大笑。 阴蠡侧头看他俩:“有脸笑,成亲了吗?这么大人了,脸呢?” 此时只剩下阴河没被数落,他想笑,可憋住了。 魏芊芊没憋住,笑的前仰后合。 正笑闹呢,一个碍眼的身影出现。 “我可以坐这里吗?” 阴河抬头:“没位置了。” 红霞急道:“我们自己带垫子了。” “那就坐到别处去,后山不够你们坐?得多大屁股。” 阴河这话说得难听,魏芊芊担心文初现场闹事,赶忙出声:“不好意思,这边没位置了,你们换个地方。” 红霞一脸羞愤,还要说什么被文初瞪了回去。 “既如此那不打扰了。红霞,我们走。” 文初最后落座的地方是付筠岚的场,刘孝珍与彭彩都在,还多出了一位宗若兰。 “我听说文初与付筠岚走的听进,还组了个小团体叫禹都四美。”阴发道。 阴宴嘴角上翘:“那禹都不是遍地都是美人了。” “你看我排得上号吗?”易无量指着自己。 阴宴看了眼阴蠡,对方扫了他一眼,完了,送命题。 “排第一。”秦淮雨突然出声。 “唬我开心呢?” 秦淮雨很认真:“真的。在我心里皇婶天下无敌。” 易无量大笑出声:“你审美还挺奇怪。” “我说的是真的。” 秦淮雨焦急解释:“但凡有谁能有皇婶的本事,我都不说这话。” “哦,原来我靠的是本事不是颜值啊,我懂了。” 眼看着秦淮雨更急了,阴宴赶忙道:“皇婶就别逗淮雨了。” 易无量嘿嘿一笑,给爱脸红的小太子妃递了块糕点。 “宗若兰怎么会和她们走在一起?” 一直沉默的阴蠡突然询问,他是在问阴发,他小道消息多。 阴发冷笑:“因为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阴蠡挑眉。 阴发看了眼易无量:“都不喜欢皇婶。” 魏芊芊翻了个白眼:“嫉妒呗。嫉妒我家无量多金有人爱。宗若兰曾经是当之无愧的禹都第一才女,毕竟她祖父是宗太傅,底子在那儿呢。可谁知无量一本诗集就让她退居第二,连宗太傅都夸无量,她心里能舒畅?左不过凑一起说一说坏话,也不敢真有什么动作。” “她也喜欢我家王爷?”易无量问。 秦淮雨有些不开心:“她喜欢太子。” 若是喜欢阴蠡易无量没感觉,毕竟她的人她了解。可喜欢太子,她就不怎么开心了。 “就她那样还想当我侄媳?” 阴宴附和:“就是。我媳妇甩她几十条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不过她和付筠岚她们不同,此女心机很深,连我爹都让我离她远一点。” 宗若兰,宗太傅……阴蠡脑海里刻下了这两个名字。 “阴发!”阴蠡冷声。 阴发立即直起身:“皇叔吩咐。” “你帮我多留心一下宗家,看看宗若兰都和谁有来往。” “没问题。能给皇叔跑腿,是我的荣幸。” 阴蠡笑着瞪了他一眼,惹得大家又是一阵笑声。 聚了一阵,大家各自在林中散步。偶尔看见长势喜人的一支就减下来插进花瓶,拿回去赏玩。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只偶尔这一支,并未破坏满山美景。 易无量与阴蠡正在说悄悄话,突然就听见远处传来哭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眼中无奈。 挤开人群,易无量看到宗若兰坐在地上啜泣。一旁的阴宴阴沉着脸,秦淮雨脸色也有些白。 “怎么回事?” 易无量小声询问魏芊芊。 魏芊芊小声道:“太子与太子妃好好走着呢,忽然书上掉下一人,太子没注意就接了一把,谁知那人直接搂住了太子的脖子,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在看清楚是宗若兰后,阴宴直接将人抛到地上,估计是摔狠了,正哭呢。” “原来是想要有肌肤之亲呢。”易无量冷哼。 她走到秦淮雨跟前:“没事?” 秦淮雨白着小脸摇头。 易无量侧头看向宗若兰:“摔就摔了,哭什么。” 宗若兰抽抽搭搭:“男女授受不亲,我……太子……” 魏芊芊:“哎哎哎,说话注意点。太子与太子妃走的好好地,你就恰巧摔下来了。他好心帮你一把,你怎么恩将仇报反抹黑他呢?” 易无量附和:“知道自己多重吗?突然砸下来,太子殿下没告你偷袭就不错了。” 阴宴噗嗤笑出了声,方才的怒意消散不少。 “话也不能这么说,若兰也是不小心。” 阴蠡斜了眼付筠岚,对方立马禁声。 易无量:“总么说皇后娘娘也是你的姨妈,太子是你的表哥,都是亲戚碰一下也没什么,越是计较反而显得目的不纯。” “谁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宗若兰辩解。 易无量道:“是呀,所以赶紧回去看伤,在这儿哭什么呢。” 宗若兰脑袋还是垂着。父亲临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今天务必要赖上太子,否则以后就没机会了。可她自小骄傲,让她丢掉廉耻的话…… 片刻后,宗若兰抬起水汪汪的杏眼:“太子哥哥,我并不是要赖着你,可你刚刚不小心……不小心……碰到我那里了……” 阴宴脑子轰然炸开,但面上丝毫未显。他在想该怎么办? 其他人也忍不住投来鄙夷的目光,如果说方才他们只是怀疑宗若兰目的不纯,现在他们敢肯定。 眼看秦淮雨红了眼眶,易无量紧急关头计上心来。 她悄悄站到阴蠡身侧,阴蠡正欲询问便听易无量小声道:“掩护我一下。” 眨眼功夫,她背手站了出来。 “太子不可能你摸到你。” 宗若兰依旧模样委屈:“你觉得我在拿女子贞洁开玩笑?” “我不是胡乱猜测,而是有证据。” 易无量步伐缓慢的走到阴宴面前,瞬间抓起阴宴的手。 “你们看,太子虎口处有血迹,这分明是指节弯曲后用力抠出来的。” “这能说明什么?”付筠岚继续狡辩。 易无量说:“说明太子接人的时候是手握成拳的。他握着拳头怎么摸宗若兰呢?” 阴宴被易无量方才的动作惊到了,可他很快就回了神。 他叹气:“本宫原本是想给表妹留点面子,只可惜……哎!” 一瞬间,现场围观者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宗若兰的表情也都透着鄙夷,更有甚者直接露出嘲讽的笑容。 “可即便是拳头他还是摸到了……” 秦淮雨怒道:“够了!宗若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今天本妃明确告诉你,以后不要再来日暮殿了,我们夫妻不欢迎你。” 阴宴单手楼上暴怒的小可爱:“是的,我们夫妻不欢迎你。” 一锤定音。 第116章 蓝如珏暴露 宗若兰的事情最终还是闹到了御前,阴跖派医正查看过阴宴手上攥出的指甲印,可以排除阴宴手摸宗若兰的嫌疑。可人他确实抱了,不给个说法也不合适。 “既然他那么想嫁人,不是有现成的合适人选嘛。” 阴跖盯着阴宴。 “我记得右相家的次子叫倪砚鹏。” 阴跖直接翻白眼:“宗若兰能看上他?” “不喜欢咱就造势。” 阴跖问:“什么意思?” 阴宴坏笑:“皇婶教我的……” 他在阴跖耳边小声将易无量交给她的计划说了一遍。 宗太傅陪着宗若兰闹了好几日,可阴跖一直拖着不给答复。直到有一天宗若兰在胜寒茶楼与友人聊天,听到隔壁在讨论她的八卦。 “倪砚鹏到处与人吹嘘说宗若兰和他早有肌肤之亲,若非家中长辈阻拦,他们早就佳偶天成、鸳鸯成对。” “我也听说了,但我不太相信,宗若兰能看上他?倪砚泽还有可能。” “起初我也不信,但倪砚鹏说的有鼻子有眼,我才觉得有可能。” “他怎么说?” 对方声音明显压低了,可她们这边还是能听见。 “他说宗若兰平日里都是装出来的,私底下比倪姝还会玩。他还摸过宗若兰腰上的痣,红色的,情动时还会发烫呢。” 一直在隔壁偷听的宗若兰从盛怒变成慌张,最后脸色惨白。几个相熟的姐妹看他如此表情,顿时掩嘴轻呼。 她们这边的动静引来隔壁的注意。有个单子大的青年男子推门进来查看,见到宗若兰后立马关门跑开,顺道还通知了屋里的人’快逃’。 眨眼的功夫,不仅隔壁的人都走了,宗若兰的好姐妹也都借口离开。 “我要杀了他!” 宗若兰红着眼睛,狠狠的在地上锤了一拳。 又过了两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宗若兰与倪砚鹏之间’关系匪浅’。起初,宗太傅以为是太子阴宴的手笔,可调查后得知,是倪砚鹏自己在青楼吹嘘,这才让消息传遍整个禹都。 为了给孙女出气,宗太傅直接找上倪启哲。 倪启哲对倪砚鹏早就心灰意冷,再加上姐妹花枕边风,更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这天宗太傅登门,得知事情原委后,倪启哲暴怒,命人火速将倪砚鹏捉回来。他不知道的是,倪砚鹏被倪砚泽’藏’了起来,一时半刻根本寻不到人。 倪砚泽:“父亲,现在午膳刚过,二弟怕是要明天一早才能回来。” 宗太傅直接开嘲:“要是右相府找不到人,老夫倒是可以亲自派人去找。” “不必。”倪启哲冷声打断,看向倪砚泽:“你亲自去将人带回来。” 倪砚泽为难一瞬,点头离开。 把倪砚鹏从床上拉起来的时候,他身边还躺着三个美人。 “来人,给二少爷灌下醒酒汤,带他回去。” 跟随而来的家仆手上利索,很快就拉着倪砚鹏往家赶。 巷口角落,易无量冲倪砚泽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右相府大少爷还挺配合。”千相笑道。 易无量说:“压抑了这么多年,也是报复回去的时候了。” 一桶桶凉水浇下,倪砚鹏哆嗦着醒来,开口第一句就是咒骂:“那个不长眼的给老子泼冷水。” 倪启哲上去就是一脚:“给谁称老子了呢,你个不成器的玩意儿。” 听到父亲的声音,倪砚鹏最后的一丝酒意也清醒了。 “爹?我这是在哪儿?” 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外面和香柔几人’做游戏’呢! 宗太傅指着倪砚鹏,手指颤抖:“就你这么个下贱胚子还妄想毁我孙女清白?我呸!” 见到倪砚鹏的样子,宗太傅气急,口不择言。 倪启哲虽然心里不爽,可自家人有错,压着没发作。 “宗太傅莫生气,咱们两家可是有’交情’的。小儿做错事你尽管处罚,别伤了咱们的和气才好。” 宗太傅吹胡子瞪眼:“若不是有交情,我早就让人做了他。说罢,怎么回事?” 倪砚鹏湿漉漉的跪在地上,虽然屋里有炭盆,可还是冷得刺骨。 “儿子就是……就是在外面多找了几个女人……没犯错呀。” 倪启哲直接把茶盏砸了过去:“还狡辩,宗若兰是怎么回事?” “宗若兰?” 倪砚鹏脑子一团浆糊,可依稀响起些什么。 “我记得好像是她自己贴上来的。” 宗太傅直接将茶盏砸在他身上:“你胡说,我孙女的品行我还不清楚?她就是瞎了也看不上你。” 倪砚鹏有些害怕宗太傅,但还是怯怯的说道:“我没骗人!那天我是喝多了,准备去青楼找香柔们玩玩,可刚走几步就遇到推门出来的宗若兰,她似乎也喝酒了,脸很红,见了我就往我身上靠。我看酒楼那么多人盯着呢,不好意思,就将她拉进房里了。再往后就……就那样了!” “你们!你们做了什么?” 宗太傅声音都颤抖了,宗若兰没告诉她这些。 倪砚鹏噘着嘴:“醉酒男女同处一室,还能做什么,就是正常交流呗,大家都懂得。” 宗太傅站起来又跌坐回去,扶着胸口喘不上气。身边的男奴吓坏了,赶忙给递上药丸,就着水顺到肚子里。 倪启哲更头痛了,他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前几天付筠岚老爹酒楼开业的那天,爹不是也去了嘛,就隔着几个房间。” 倪启哲皱眉。付嗣校酒楼开业他原本不想去,但蓝如珏说什么都让他陪同着去,再加上姐妹花也嚷嚷着要凑热闹,他就去了。怎么就这么巧了呢? “那天宗若兰是何谁在一起?”倪启哲问宗太傅。 宗太傅身边的男奴小声回复:“就是小姐常玩的几人,付筠岚、刘孝珍、彭彩她们。” “当时她们去哪儿了?” 男奴想了想:“听女婢说,被一个就有叫去了。” “旧友?” 到了这个节骨眼,倪启哲只想把事情查清楚,给宗太傅一个交代。 “派人去叫付筠岚来。” 等付筠岚来的时候,车迟国姐妹花走了进来。两人越穿越暴露,连一旁的宗太傅眼睛都看直了。 过了不久,付嗣校携女付筠岚登门。 “付老弟怎么也来了?” 付嗣校给两人行了礼,说道:“听说家里小女犯事了,一起来看看怎么回事,也好知道回去怎么处罚她。” 付嗣校很会说话,听到倪宗两人熨帖不少。 倪启哲笑道:“老弟想多了,筠岚一向乖巧,怎么会给家里惹事。是我们有点事情想要问她。”说完,她看向付筠岚:“筠岚,告诉伯父,你家酒楼开业那天,是谁喊你们去叙旧,把若兰一个人留在房中的?” 付筠岚挺害怕倪启哲,紧张的说道:“伯父,不是我们留若兰一个人,是她自己说不舒服才没去。那天喊我们……喊我们叙旧的是……” 她左右看了看,没说话。 倪启哲:“所有下人都出去。” 下人们纷纷退出房间,将门关好。 付筠岚这才小声说道:“是倪姝姐姐。她自从嫁给杨公子后,很少出门。这次难得出门相见,我们就与她多说了会儿话。” 倪启哲脑海中一个想法闪过。 “若兰为何会不舒服?你们给她吃了什么?”宗太傅语气不善。 付筠岚吓得后退一步:“没吃什么啊,若兰姐姐吃的我们也都吃了。” “那有没有人给她夹过菜或者递过食物?”宗太傅再问。 付筠岚使劲回想当日种种,突然想起来,啊了一声。 宗太傅:“想起什么了?” 付筠岚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倪启哲。 倪启哲道:“你只管说实话。” 付筠岚小声道:“倪姝姐姐给若兰姐姐敬过酒,酒还是倪姝姐姐自己带过来的。” 轰的一下,倪启哲的脑袋炸开了,他顿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背上控制不住的沁出冷汗。 “来人,将蓝如珏带过来!”倪启哲大喊。 你个女婢匆匆来报:“夫人刚刚命人套了车,说是有事要出门一趟。” 倪启哲气的直接站起来,怒吼:“来人,把她给我抓回来。” 门口管家早就听着动静,吩咐护院快去拿人。 不多时,蓝如珏就被强行拽进了屋内。她脸上再无从容镇定,满是惊慌。 “你跑什么?” 蓝如珏被扔在地上,下巴被倪启哲强行抬起。 蓝如珏摇头:“我没跑,我就是有急事,要回趟娘家。” 管家冷笑:“夫人不必撒谎了,回娘家还带着金银细软?” 说完,管家将一个布包扔到地上。布包散开,露出里面厚厚的银票与昂贵的珠宝首饰。 宗太傅蹙眉:“右相,怎么回事?” 倪启哲现在怒火中烧,先给了蓝如珏一个巴掌。 “太傅,若兰的事情应该不是砚鹏故意为之,而是不小心进了他母亲的圈套。” “此话何意?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倪启哲看向蓝如珏:“那天你反复推我出门去看看儿子,应该是想我路过宗若兰的房间,与她发生点什么,对?” 蓝如珏不说话。 一旁的车迟国姐妹:“天哪,要不是我们姐妹二人拦住,那日与宗若兰姑娘一起的不就是……” 两人故作惊讶,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们之前还想着怎么夺走蓝如珏的地位,现在人家自己送上门,那她们二人就不客气了。 第117章 我怕她不再是她 宗太傅万万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恶劣。宗若兰是他的掌中宝,自小比着皇后的标准培养,若是被倪启哲玷污……后果不敢想象。 “市井出身就是上不得台面,若是先夫人活着,定做不出此等龌龊之事。” 宗太傅一直贤名在外,如今以出声论人,可见气急。 倪启哲看向宗太傅:“如今水落石出,太傅打算如何处置?” 宗太傅心中一震,这是何意?示好?还是让他当恶人。 不过看倪启哲的态度,他这位夫人估计早就被厌弃了。 “具体怎么处置还得右相定夺。老夫只有一个建议,必须严惩。” 倪启哲笑道:“那是自然。” 门外,管家的声音突然响起。 “相爷,杨澈把大小姐送回来了,说是夫人的事情她也有参与,让您一并惩治。” 杨澈?他来凑什么热闹! “让人进来。” 倪姝战战兢兢的进屋,看到母亲与弟弟狼狈的跪在地上,心如死灰。 “怎么回事?谁让你随意出门的?” 倪姝跪地哭诉:“爹爹,杨澈他……想休了我。” “他敢?” 倪启哲怒拍扶手,对杨澈的怨气越来越大。 倪姝不敢撒谎:“她说女儿心思恶毒,还说母亲为母不端……他说倪家的儿女都是废物……” 其实杨澈原话只是揭穿了蓝如珏母女轨迹,骂她恶毒。但宗太傅在场她不敢明说,只能支支吾吾。 可她不说,在酒楼里的所作所为也证明了一切。欲盖弥彰。 宗太傅用看臭虫的眼神看她:“杨家主也不算冤枉你,你与你母亲联手陷害若兰,足可见蛇蝎心肠。” “既如此,一并发落了。”宗太傅对倪启哲道。 顿时,厅内哭喊声震彻房顶,阖府上下驻足围观。 易无量坐在探春楼的后院里听倪砚泽分享那日精彩境况,不得不说倪启哲是个狠人。当着宗太傅的面,蓝如珏被休,重回市井。倪姝被送到郊外庄子上,立小佛堂带发修行。至于倪砚鹏,毕竟是家中儿子,又是被亲生母亲与妹妹陷害,禁足家中。自此,后院清净不少,倪砚泽也无需再谨小慎微过活。 倪砚泽说:“父亲昨日与我商议,希望我今年参加知悔书院考试。” “他想让你重回学堂,参加科考?”易无量问。 倪砚泽点头。 “虽说我的年纪有些大,可只要我不放弃,还是有机会进朝堂的。” 易无量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了下他的肩膀:“等你高中为你庆贺。” 易无量很想戳破他的美梦,可最后还是没忍心。大厦倾倒,启有完卵。倪启哲已经深陷泥潭,倪砚泽有怎能幸免。届时能堪堪保住一条性命已经不易。 看着倪砚泽脚步轻快的离开,易无量心中总是惋惜。 “无量。” 倪砚泽走后不久,李吉就来了。他表情严肃,似乎有不好的消息。 “怎么了?” 易无量迎上去,拉着他上楼叙话。 李吉将最新的消息递给她,有些担心道:“边境暴发了一次小规模战役,易无悔与秋子玦领兵击退敌军,但敌军试探攻势很猛,易无悔受伤了。” 易无量呆愣楞的看着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别开玩笑。”易无量声线都开始颤抖。 李吉很担心她,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你也别太害怕,人没有性命之忧。” 没有性命之忧,那当时岂不是命悬一线?易无量攥紧他的袖子,眼里满是焦急。 “你给我讲清楚些。” 李吉扶着她坐下:“当时马被刺伤,他从马上摔下来,腿上中了敌军一枪。好在枪头避开要害,又有医正第一时间治疗,虚惊一场。” 易无量是现代魂,虽不懂医学,可也知道身体构造。大腿上有动脉,如果动脉被割开,易无悔必然血枯而亡。 恐惧席卷全身,易无量感觉身体正在冰冻。 此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得到俞家刺客密报,他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可见到李吉时,他还是晚了一步。 “谁让你告诉她的。” 阴蠡不敢怒喝,怕吓到易无量。但冰冷的声音依旧刺人。 李吉面无表情:“现在不说,难道要等易无悔死了才告诉她吗?” “你放屁,易无悔不会死。” 阴蠡走到易无量身边,蹲在他面前与她平视:“无量,阮医正就跟在易无悔身边,易无悔确实已经脱离危险。再加上消息传回来得有十来日,现在也许都能下地活动了。” 阴蠡的话驱散了易无量身上的寒意,混乱的思绪也开始自行理清。她头抵在阴蠡的肩膀上,任由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阴蠡心疼,轻拍她的背。 “易无悔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你要相信他。” 等易无量情绪缓和后,阴蠡让李吉先回铁匠铺。待李吉走后,阴蠡告诉了易无量更多外界不知道的秘密。 “易无悔这次受伤有意外也有故意。” “你什么意思?”易无量不解。 阴蠡让她坐进自己怀里,慢慢讲给她听。 “为了揪出五大要塞的奸细,易无悔与秋子玦去了趟神阙城。原本他们已经商议好了排查计划,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车迟国,奇袭边境小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时间太过巧合,易无悔猜想因是神阙内奸作梗。他便设计了一场受伤昏迷的大戏,看谁会趁着他昏迷来刺杀他。” “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揪出了不少右相奸细,连秋子玦军营里的奸细也一并抓出不少。” 易无量听得有些艰难:“为何还牵连到军营?” 阴蠡解释:“历来造反者都是城池军营勾结,之前我们也有怀疑,但右相不启动他的人手,我们就无从调查。现在被你大哥撕开一条口子,口面的事情就好做多了。” “我大哥真伟大!” 阴蠡笑道:“你能明白他的苦心就好。” “那疾风营呢?”易无量扯住阴蠡的袖子:“疾风营有被右相污染吗?”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难保他不会成功。这几日我会很忙,你要保护好自己。” 阴蠡下巴枕在易无量肩膀:“无量,风雨已来,我们都要披甲上阵,为禹国贡献一份力量。” 易无量轻声道:“我会加倍努力赚钱,绝不让前线的将士们挨饿受冻。” 李吉回到铁匠铺后,脱了衣衫,开始锻造客户的订单。但与往常不同,这次他格外用力,像是在发泄某种情绪。 随着易无量成亲,他似乎越来越不甘心,不甘心她嫁予他人,不甘心她满心满眼都是别人,更不甘心她与自己减少的相处时间。 “已经废了。” 阴蠡看着断掉的铁片,出声提醒。 “王爷有事?” 李吉没什么好脸色,他现在并不想看到阴蠡。 阴蠡没理他,朝后院走去。 “想要秋后算账随你,我李吉贱命一条,你想拿拿去便是。” 李吉甚少坐在秋千上,这是他为易无量搭建的,怕弄脏。但今天,他就想坐在这里,体验易无量荡秋千的感受。 阴蠡站在院中,盯着盛开的梅花,冷声道:“以后易无悔的消息不要轻易向无量透露,它不是你竞争无量的筹码,不应该被利用。” 李吉心中一震,但面上丝毫不显。 “我没有。” “无论你承不承认,我都希望你能明白,无量心思单纯,爱重家人,是世间难得的女子。你若喜欢她便追求她,本王不阻拦。但你妄图用手段拿捏她的情绪,本王不会坐视不管。” 李吉盯着阴蠡:“你害怕了。” 阴蠡眼中无波:“是。但我不是怕她被别人抢走,我怕她不再是她。公平竞争本王不阻拦你,你尽管使手段,能从我身边抢走她是你的本事。但今日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即便你是法外楼楼主的儿子,本王也照常拔刀。” 言尽于此。 阴蠡走后,李吉从秋千上跌坐下来。 这也许就是他与阴蠡的差距。 “真惨,还没开始就输了。” 李吉爬起来,多日郁结在胸中的恶气顿时消散,最后身心轻松。 没过几日,易无量收到了易无悔亲手书写的平安信。许是怕易无量担心,他将受伤经过与痊愈情况尽数汇报在书信里。易无量看完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当晚一夜安眠。 大哥在前线奋战,易无量也激励自己倍加努力。按照她的计划,接下来有两样大事要做。一是在公益讲堂开设思想教育课,二是成立禹国最大的家具制作工厂。 知悔书院,易无量见到了闻名各国的公孙楼。老头已经八十岁了,周游列国,四处讲学,是名副其实的当代大儒。连易无量之前见过的几位大儒也要尊称他一声先生。 “公孙先生。” 易无量不是知悔书院的学生,但依然对公孙楼行学生礼。 “你没听过我的讲学。”公孙楼直言。 易无量恭敬回禀:“先生言论传遍列国,听过先生言论,受先生言论教诲,自然是先生的学生。” 公孙楼抚须,笑问:“哪个言论让你受教了?” 易无量答:“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公孙楼笑而不语,看了片刻后道:“坐。你的故事老夫听说不少,堪为青年男女之表率。只是老夫不明白,你好好的生意不做,见我这个糟老头子做什么?” 第118章 话本子掀起爱国风 易无量跪坐在公孙楼面前,郑重的向其行跪拜礼:“公孙先生乃思想上的巨人,眼下禹国存亡之际,年轻学子迷途不返,无量请求老先生坐镇公益讲堂,打破思想藩篱,重振爱国之心。” 公孙楼依旧风淡云轻:“这应该是陛下的事情,你我蝼蚁,何必担心。” 易无量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只在意一己之力,让自私之风盛行,终将国亡家破,颠沛流离。” 公孙楼还是笑:“即便如此,于我何益?” 易无量盯着公孙楼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心可被填满。” 公孙楼眼眶微湿,他周游列国,看尽民间疾苦。虽说奋力讲学,可依旧杯水车薪。心始终空落落的。如果有一天,心可被填满,那他也死而无憾。 “你希望老夫做些什么?” 此时的公孙楼不再那么疏远,从高高在上变成了和蔼可亲。 易无量将准备好的册子递给公孙楼。 “我学问差,说不出太过高深的话,所以把想表达的内容写成了话本子,打算之后交给说书先生讲给百姓。但话本子终归不是正途,我希望老先生能将其转化成教育语言,在学堂上传授给学生。同时撰写成书稿,分发给广大百姓。无量学问上帮不了忙,但钱多,制作跑腿的任务都可以交给我。” 公孙楼看着手里的爱国百则小故事,心里动容。 “给老夫几天时间,等我看完你的话本子再作答复。” “好。那无量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隔天,公孙先生的学生就登门宁王府。 “许王妃的话本子太精彩,先生一夜未睡,彻夜阅读。早晨刚刚被我们劝下休息。临睡前,老先生让我来传话,你的提议他答应了。但先让他读完话本子。” 易无量心里激动,又拿了几本递给老先生的学生。 “谢谢你跑这一趟。” 对方接过一摞书,开心告辞。他们其实也很好奇,什么样的故事能让老先生又哭又笑,等不及坐车回去,他裹好书,骑马返回书院。 没过几天,易无量出版的话本子就大火。 话本子只在公益讲堂售卖,一时间讲堂的门槛差点被踏破。 公孙楼读完话本子后就开始闭关,撰写授课教案。许是受话本子影响太深,课案内容不再沉闷,字里行间都透着股子慷慨激昂。 阴跖也抽空看完了话本子,整个人都振奋不已。他拉着阴蠡好一顿夸奖,直呼易无量是天赐瑰宝。 为了助易无量一臂之力,阴跖让文士楼印刷了上千本话本子,运往全国各地传播。他还下令在几个核心城市开设公益讲堂,各地大儒带薪讲课,紧跟公孙先生步伐。 讲堂事件让史太师也兴奋不已。在公孙先生开课后,他还亲自前往聆听课程,从始至终笑容满面。不仅是史太师,当朝官员有空也去听课,心灵受到了不小洗涤。 与之相比,右相的日子就不那么顺心了。他何等聪明,怎会不知思想教育的重要性。以前阴跖不是没做过,但因为诸多阻拦没做起来,所以他一直安枕无忧。万万没想到,皇帝做不成的事情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做成了。他现在上朝一看到易晟的脸,就恨不能将他撕个粉碎。 “加大对易无量及其家人的保护,右相不会坐以待毙。”俞老爷子吩咐道。 看完话本子,觉得不够尽兴,找了位说书先生上门表演。说书先生坐在屏风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给谁讲。但他能听到,台下坐了许多人。 远在军营里的易无悔与秋子玦看到话本子后,也难掩心中激动。秋子玦是实干派,他看到好东西就买下来,积攒了好几车给易无量送去。易无悔则相对平静,但好友能看得出来,他很骄傲。 神阙城,房逖与妻子一起深夜阅读话本子,妻子抚摸凸起的小腹,欣慰道:“有无量这样的外孙,祖父应该很骄傲。” 房逖亲了亲妻子额头:“等咱们的孩子长大些就送到无量身边,他一定会青出于蓝。” 如房逖夫妻所言,房申年在读到话本子后激动的耍了好几天的大刀,就算已经很疲惫了,心中的那股爱国情还是久久无法平息。期间易无量来看了他好几回,他都不与易无量吵架了,不停催促家里的厨子给易无量做好吃的。 话本子掀起的爱国风席卷了整个禹国,接连好几个月这股爱国风都没有平息。易无量的名字彻底响彻禹国大地。 易无量无暇顾及自己现在多有名。她正在与周青影和江晚意忙碌工厂的事情。 “使用流民,我担心他们不好管理,手脚也不干净。” 江晚意很相信易无量的能力,但却无法信任流民的品行。这不是歧视,而是他们没有受过教育,再加上生活多苦难,形成了自私自利的思考方式。一旦接受让他们进入工厂,就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周青影倒是没那么紧张,他知道易无量肯定还有后招。 “用人不疑,我既然让他们进工厂,自然全身心的信任他们。但是,我也不会任由他们胡作非为。我会在工厂外开办学堂,让其子女在学堂读书。我还会设立养老院,让其父母有人照顾。但他们从此不能日日相伴。” 周青影明白了她的用意:“你要控制其父母子女。” “可以这么说。”易无量坦诚:“我可以给他们很好的生存条件,但他们也要学会感恩。拿捏住他们的父母子女,他们才不敢见利忘义。” “这样你可能要背负骂名。”江晚意道。 易无量不在意:“只要我们始终站在理字一方,别有用心之人就掀不起风浪。” 夜晨殿,易无量将计划汇报给阴跖。 “流民减少,国家会更加安定。” 阴跖看弟媳,越看越顺眼。 易无量说:“不止如此,流民也是青壮力,必要时可上战场。” 阴跖眼睛一亮:“说清楚。” 易无量道:“我们将一次性收编所有流民,届时除了让他们做工,最好也能安排他们操练。别人我信不过,我希望是疾风营的人去。同时,我会安排先生给他们进行思想教育,三管齐下,也许能组建起一批不错的民兵。” 阴跖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流萤道:“快,传宁王火速进宫。顺道去吩咐御膳房做一顿家宴,挑宁王妃喜欢的菜做。” 说完他又想起来:“把太子叫来,中午一道用膳。” 流萤笑着应下,他很少见皇帝如此兴奋,上一次还是看了宁王妃的话本子的时候。心想宁王妃真有本事,圣眷越来越浓。 阴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风风火火的赶紧宫里。见自家小王妃端着点心与阴跖闲唠,大概猜出一二。 阴跖满脸笑意,对着阴蠡就夸赞:“你能娶到无量真是修了八辈子福气。” 刚刚迈过门槛的阴宴噗嗤笑出声:“见过父皇、皇叔、皇婶。” “你来的正好,今日家宴咱们好好喝一场。” 阴宴惊讶,他爹多久没喝过酒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开心。 易无量老神在在的坐着,任由阴蠡给她剥葡萄喂葡萄。 皇宫的家宴一向规矩多,但今日却打破了所有的规矩。阴跖将易无量的计划告知二人,不出意料,看到了他们震惊的神色。 “朕打算将这批民兵交给太子,你觉得如何?”他在问阴蠡。 阴蠡给易无量夹菜:“臣弟觉得可行。” 最开心的莫过于阴宴了,吃顿饭手上就多了一支军队,天上掉馅饼。 “皇婶真是我的福星。先是解决了宗若兰,现在又给我某福利。我恨不能将你贡在府里。” 阴宴给易无量敬酒,易无量也不客气,一饮而尽。 “知道你好酒,皇兄把珍藏多年的桃花酿都拿出来了。” 易无量嘿嘿直笑:“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好诗!”阴宴赞道:“只这一句吗?” 易无量又饮尽一杯:“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阴跖好不容易缓和的爱国情操再次席卷而来:“好诗!” 就连阴蠡也喜欢的紧:“新作?我怎么没听过。” 易无量摆手:“诗从酒来,你不让我喝酒,哪来的诗。”重点是情绪到了,之前背过的诗就想起来了。 阴蠡觉得易无量可爱的紧,没忍住,亲了下她的侧脸。 “哎哟我的眼睛哟,辣!”阴宴高声打趣。 易无量捏起一颗花生米砸他:“没见过夫妻恩爱啊。” 阴跖哈哈大笑,难得生出家的温馨之感。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房申年拉满弓,随后放手,箭嗖的一下飞了出去,正中红心。 薛叔看在眼里高兴:“无量不愧是将门之女,骨子里有咱将门风范。” 房申年骄傲:“那是。姓易的就长心眼子,不像咱家,长志气。” 门口的易晟绊了一跤,心道老丈人威武。 第119章 确定监工 “岳父大人。” 易晟大老远就开始行礼,主要是不敢靠近,老丈人想给他开瓢不是一两日了。 “哼。”房申年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啥事儿呀。就你一个人?我乖外孙呢?” 见他收弓,易晟走近:“忙着工厂的事,我也有几日没见到她了。” 房申年鄙视他一眼,领着人去了书房。 “右相在军营的钉子被拔掉不少,近日他疯狂拉拢乐酉将军,想要稳固自己在军中的势力。” 房申年喝了口茶:“乐酉不傻,不会接他的茬。” “可我听说乐酉将军的父亲已经帮儿子答应了右相。” 房申年看向易晟:“他那个色胚老爹?” 易晟点头:“是。” “右相本事不小啊,连那个死老头都能搞定。” 易晟说:“准确的说,是那对车迟国公主。车迟国专门培养的联姻对象,手段花样多着呢。” 房申年考虑了下:“乐酉手里的人都是从我手里接过去的,我给陛下上道折子,过两日就回营。” 易晟起身谢过:“岳父帮了如此大忙,小婿感激不尽。” 房申年瞪眼:“少给我说好听的,护好荷清的女儿,否则我连你一起砍。” “岳父放心,无量是我心头肉,定不会让她受伤。” 万金楼。 易无量与周青影正在研究工厂选址与设计图。这次他们请了建筑世家鲍氏出马,设计了一幢防火防潮防震的能容纳上千人的大型工厂。按照阴跖给出的流民数量,这样的工厂至少要在全国建七幢。 “这次工程量极大,我们需要信得过的人去实地盯着。我已经与家里提了,父亲很支持,过段时间我就动身。另外,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我表哥周耀,他与族中其他子弟不同,是个有远见、有信誉的人。这两天你抽空见他一面,如果觉得不错让他也盯一处。” 周青影已经开始整理包裹,他干劲十足,势必要让家里那些老古董知道年轻人的厉害。 “江晚意那边能出人吗?”易无量问。 “能。她的两个小叔,江梓和江沐,都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 易无量点头:“剩下三处我来找人。到时候大家七天一报进度,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厂房建起,投入运营。” 结束与周青影的谈话,易无量自己去了趟薛家。薛雷就在家中,听说易无量来了,赶忙让人迎进来。 因为要谈公事,易无量直接去了薛雷书房。彼时两位舅父也在,正好随了易无量心思。 将家具工厂的事情告知三人后,他们都被震惊到。没想到易无量私底下有这么大的动作,整个禹都商界都没人发现。 易无量道:“别人我信不过,所以求到外祖父头上,希望薛家能助我一臂之力。” 薛雷皱眉:“可这么重要的任务,家中小辈们真的可以?” “说实话,我更放心两位舅舅,可舅舅们要顶着薛家,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两位表哥。再说我也相信两位表哥的实力,不然也就不来了。” 薛雷想了想,对着门外喊了声:“让福兴、福恒来一趟。” 门口应了声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来了。 薛素之将易无量的话给二人复数了一遍,两位年轻后生顿时欣喜不已。他们早想干一票大的了,只是苦于没机会。现在机会找上门,他们无有不应。 “记住,你们两个是薛家人,更是无量的亲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背叛自己的亲人。” 薛福兴道:“祖父放心,我与福恒肯定不会做对不起家人的事。”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薛福恒激动的询问。 易无量将两张设计图交给他们,已经工厂建设规划。 “辛苦两位表哥尽快熟悉上门的内容,等我考核通过后就可以出发了。” “好!” 看着小辈们信心满满,薛雷及两个儿子都欣慰不已。孩子们真的长大了。 “还差一个人你打算怎么解决?”薛雷问。 易无量苦笑:“还没想好。” 薛雷一笑:“你看外祖父怎么样?反正我坐在家里无事,正好出去活动活动。” 薛朴之瞪大眼睛:“爹,您中午没喝酒啊,说什么醉话呢。” 薛素之也劝道:“您一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 易无量想了想:“我可以把外祖父安排在离禹都最近的一个工厂。” “不行,父亲年纪大了,不如父亲坐镇家中,我去。”薛素之道。 薛雷笑的慈祥:“这件事爹已经决定了,你们不必多言。” 薛素之还想说什么,易无量忽然开口:“舅舅的担心无量明白,可人活一场,前怕狼后怕虎,死后尽是遗憾。这样的人生有何意义?倒不如放手干一场,反正结局都是老天爷定的,我们无憾便好。” 薛雷笑着抚须:“你小小年纪,倒是比你两位舅舅看事更透彻。” “既如此,爹把福娣也带上,让她一边学习,一边照顾您。” 说完,薛朴之又补充:“您若不答应,那我们就不同意您去。” 耍无赖?易无量乐了。 薛雷最终还是点了头,这样另外三个地点的监工也都定好,易无量总算松了口气。 回到家里,易无量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千相给她脱鞋更衣,心里是心疼她的。 “也不知道阿颜在新府邸习不习惯。” 说起来,易无量另立门户的府邸已经休整完毕,两日前阿颜作为家主已经搬了过去。虽然走之前她哭了又哭,可还是咬牙去了。 千相知道她担心,说道:“今天我去看她了,干的有模有样呢。而且她和牛嫂很投缘,两人有说有笑。” “那就好。牛哥牛嫂没有孩子,估计把阿颜当孩子看待了。” 千相说:“薛家送来的人我也看了看,都很不错。能力强,嘴巴紧,不愧是世家培养出来的人。” 易无量嗯了一声:“再过段时间,他们也都会有各自去处,撑起易府的一片天。” “来什么呢?” 门口处,阴蠡回来了。 易无量躺在床上,冲着门口挥手。 千相好笑的看着她,这要是放到别的人家,估计早就被休了。 阴蠡进屋,洗漱了一番后才坐到床边。 “很累?”他把易无量抱进怀里。“一会儿吃完晚膳早点休息,今晚不折腾你。” “你还说!”易无量给了他一拳:“我已经腰酸好几日了,明日我打算去慈济堂找白爷爷开几贴药膏,否则下地都难。” “哪有那么夸张!”阴蠡才不上当受骗,“知道你忙,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你知道别家夫君兴致来了天天都不休息。” 易无量无语:“他们才多久?你多久?做个人。”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易无量懒得说话,靠在他怀里小憩。 晚膳是易无量最喜欢的肉,红烧肉、糖醋小排骨、烤鸡翅等等,因为易无量爱吃,几乎天天出现在桌上。 “天天吃肉,身上却一点肉都不长。” “我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吃再多肉也能消耗光。” 阴蠡把鸡翅夹到她碗中:“多吃点,以后随身也带些吃的,饿了就吃,肯定能胖。” “要是变成大胖子你还会喜欢我吗?”易无量问。 阴蠡笑道:“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来,你也吃肉。”易无量给他夹排骨,明显心里开心。 睡前,两人相拥躺在床上。 “边境的战事越来越频繁,会不会哪一天你也要上战场。” 阴蠡轻拍她的背:“我是将军,上战场保护黎民百姓是我的责任,是我的使命。” “我知道。” 阴蠡侧身与她面对面:“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有你在家等我,我一定会回来。” 易无量嗯了一声,小声说:“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钱,储备很多很多的粮草,让你们在前线吃得饱穿得暖。只要你记得自己的承诺就行。” 阴蠡看她认真的样子心里痒痒的。他抬起易无量的下巴亲了下她粉嘟嘟的唇,没忍住又亲了下。 “你够了啊!” 眼看情形又开始跑偏,她赶忙出声打断。 阴蠡头埋进她的脖颈处,深吸她身上的奶香气,声音闷闷的:“你这么好,我能忍住才奇怪。” “反正今天不行,我要休息。” 阴蠡嗯了一声:“你休息你的,我动就行。” 易无量彻底无语,之前也没发现这人有无赖属性啊。 第二天一早,易无量再次睡过头。怕她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阴蠡亲自喂她吃了碗粥才离开。 “我再也不相信男人的鬼话了。”她哀嚎。 慈济堂,易无量来查看近日收集到的消息,顺便让白鹤给她开几服药。 “纵欲过度,暂停房事。” 白鹤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 易无量趴在软塌上,指着门口的方向:“这话麻烦派人告诉宁王。” 白鹤嘿嘿一笑,去前面检查药材去了。 收集来的消息已经经过了筛选与处理。易无量从头到尾的查看,发现禹都贵女们近期聚会有些频繁。不是酒会就是诗会,要么就是围炉煮茶,听曲听戏,几乎隔个两三天就要一聚。且聚会人员名单中必然会有宗若兰、付筠岚二人。最近几次,车迟国姐妹花也在出席行列。这就比较有意思了。 第120章 怀孕了 家居博物馆的预定量与日俱增。烛灯不再只是底座的变化,而是底座与灯罩的交相辉映。门帘也不再是碎花棉布,也可以是刺绣织锦。就连鸟笼子,他们都能设计出十八般花样来。它的出现,丰富了禹都权贵们对细节的追求。 孔心别每日都忙的脚不沾地,在禹都官眷中混的风生水起。 易无量:“近期付筠岚她们活动频繁,你帮我多盯着些。” “禹都大多数聚会我都会参加,但贵女们单独聚会外男很难加入。” “你是男子,这也正常。” 易无量摸着下巴,心想怎么能安插一个眼线进去。 “不如这样,我随刘孝珍去。”孔心别提议。 “她没彭彩好控制。”易无量否决。 但孔心别嘴角上扬:“那是对你,对我而言都不是问题。” 易无量看他:“美男计?” “是。” “要失身吗?” “要。” “那算了。我想别的办法。” 孔心别暖心一笑:“我又不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我是为了我自己。” 易无量想到他所背负的灭门仇恨,心中酸涩:“难为你了。” 孔心别比她想得开:“有舍才有得,我不计较就不为难。” 刘孝珍被孔心别迷得三魂七魄都丢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脸蛋好,身材绝,最主要的房事上也很猛,真是梦中情郎。要不是身份有别,她一定要求爹爹招他做上门女婿。 床上,刘孝珍趴在孔心别怀里,感受余韵。 孔心别突然伤心道:“孝珍,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刘孝珍原本舒服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孔郎这话怎么说?是我那里做的不够好吗?” 孔心别面露失落:“我听说你们贵女聚会都会带上男伴炫耀,可你从来都没带过我……所以我想可能是我身份低贱。” “没有的事。” 刘孝珍白皙的胳膊圈住他的脖颈:“那是女子聚会,有没有男子,你去做什么?” “可我听说有贵女让他们的情郎扮成男仆去了,在现场亲亲我我,浓情蜜意。我虽然不是真的想去参加什么聚会,我只是……想让人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想让那些觊觎你的男人们滚的远远地。” 刘孝珍顿时感动的不行,用带着鼻音的娇媚声音说道:“带你去,以后都带你去。” 她起身亲了下孔心别的嘴唇,轻柔又暧昧:“你也真是的,我心里有谁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孔心别心里快呕出一缸子酸水了,嘴上却在说:“我忍不住嘛,谁让你那么好,每次聚会总有男子往你身上瞧,看着就来气。” 刘孝珍眉眼含笑,对着他的脖颈吹气。 “孔郎……”她的声音更加娇媚,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能化成一滩水。 不出半月,孔心别陪着刘孝珍将贵女们的聚会参加了个遍。 “有看出什么端倪吗?” 易无量与孔心别各自霸占了一张床,家居博物馆新品,已经有人预定了。 孔心别侧身面对她:“确实有蹊跷。每次聚会你说的那几个女人都会准时到,可聚会到一半她们便找借口另寻一处地方私自会面。我只偷听到一次,还差点被发现。” “什么内容?”易无量来了精神。 “她们似乎在互相传递消息,外地来的消息。” “有提到兵、武器、粮草等字眼吗?” 孔心别摇头:“没听太清,我也不能确定。她们很小心,每次私下见面都会派很多人把守,寻常人根本不可能靠近。我也是提前侥幸藏在距离不远的假山里,这才听到一回。” 易无量摸着没毛的下巴,自言自语:“果然没憋好屁。”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还要继续偷听吗?” “听!”易无量说的斩钉截铁,“我还得找阴蠡商量下怎么才能打入敌人内部。” 孔心别盯着易无量的侧脸:“你可真特别。” 易无量扭头看他:“是我拒绝了做个普通人而已。” “为什么?平平淡淡不好吗?” “好,但我更喜欢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孔心别明白了。 各地厂房竣工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情了,工厂一建好,疾风营就悄悄派去了人。 阴宴站在城楼上看着乔装远去的兵卒,内心激动。 “等皇婶老了我给她养老送终。” 阴蠡瞥了他一眼:“用得着你送?” “怎么?皇婶的肚子有动静了?” 阴蠡难得别噎。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找医正看看。”阴宴提议。 阴蠡拒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们不急。倒是你……” 阴蠡视线下移,盯着阴宴某个位置:“不行啊。” 阴宴差点跳起来干架:“没有的事!” “那怎么到现在都不要孩子?” 阴宴无奈:“淮雨身子弱,我怕她经不住生孩子。” 秦淮雨是他一生挚爱,如果为了子嗣让爱妻身亡,他宁可不要子嗣。 阴家其实都是痴情种,只可惜做皇帝与太子的人不可以痴情。 “你自己做决定就好,皇叔始终都站在你身后。” 阴宴扬起嘴角:“我也会给您养老送终的。” 阴蠡抬脚就是一踹。 此时,李立从城楼下疯狂奔来,脸上难掩喜色:“王爷!” “怎么了?”阴蠡头也不回的问道。 李立开心的直跺脚:“半个时辰前王妃晕倒了!” “什么?!” 阴蠡顿时转身,脑子一片空白。可看李立的神情,他又很快稳定下来。 李立没吓到人,赶忙赔笑补充完整:“因为王妃正在宫里,陛下请了阮医正去看诊。阮医正一摸脉象,说王妃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什么?!” 阴蠡脸色瞬间放晴,很快便布满了喜气。 不等阴宴恭喜,他就飞奔下楼:“去宫里。” 李立赶忙给阴宴行礼道别,追在后头喊:“王妃已经回府了。” 阴蠡激动狂奔,可他还有一丝理智,挑了人少的路线,避免伤到百姓。到了府门口,下人们各个喜气洋洋,对着阴蠡道恭喜。 “无量!” 人还在院外,声音就传了进来。 易无量已经过了懵逼期,此刻也调整好情绪,眉眼带笑的坐在床上等他进来。 阴蠡一进屋,就看见老丈人们都在。 “阴蠡见过祖母,岳丈,岳母。” “快来看看无量。” 老夫人难得激动,招呼阴蠡坐到床边。 阴蠡拉住易无量的手,声音颤抖:“真的吗?无量,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易晟像是看二傻子一样看他,这还能有假? 薛婉淑若有所言的看了眼易晟,他当时也没好到哪里去。 问完阴蠡又想起易无量今天晕倒了。 “怎么会晕倒呢?是不是太阳晒到了?还是吃的东西有问题?” 易无量耐心的等他发完疯,笑着解释道:“只是身体有些疲劳而已,阮医正开了药,每日煎服就不会有问题了。” “那咱不干活了,我进宫去与皇兄说,让他给你休假。” 易无量怕他冲动,握着他的手不松开:“别抽风,我没事。怀个孕而已,该干什么干什么。” 老夫人突然板起脸:“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上走一遭,怎么能粗心对待。我看孙女婿的做法就很好,你该听话。” “就是就是。”易晟也来插一脚。 自从易无量嫁进来,阴蠡第一次觉得腰板倍儿直。 “听见没?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都是金玉良言,比圣旨都重要。” 易无量不敢违背祖母,抬手保证:“我一定会小心呵护肚子里的小崽子,不让自己累到。” 老夫人点头:“这还差不多。” 一家人乐乐呵呵的用了午膳,老夫人带着易晟他们回相府了。 晚上易无为从刑部请假出来,给易无量送来好些小玩意儿。 “肚子还没起来呢,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三大箱子哟,易无量看着脑阔疼。 易无为开心坏了,嘿嘿傻笑:“等我小侄儿或小侄女出来就用上了。还缺什么你告诉我,二哥给你准备着。” 易无量握住易无为的手:“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别老熬夜。等你的小侄儿或小侄女出来后,你还得带着他玩耍的。” “你放心,为了可爱的小宝贝们我也得让自己健健康康的。” 易无量给易无为倒了杯热茶:“最近很累。” 易无为点头:“死了好几个江湖人,断手断脚,没一个完整的尸体……” 说着说着,易无为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易无量满眼疑惑。 易无为突然捂住她的耳朵。 “不能让小宝宝听这么血腥的事情,我不说了!” 从门口进来的阴蠡差点绊倒,憋着笑扭头咳嗽一声。 “王爷!”易无为起身行礼。 阴蠡示意他坐:“我也想听听江湖人案件,你大胆说,你小侄儿或小侄女胆子大着呢,吓不着。” 易无为看向易无量,见她也点头,这才继续。 “这些江湖人的死状很惨,不像是劫匪或者山贼的做法,倒像是江湖人自相残杀。” “会不会时杨家那边内斗的结果?”易无量问。 易无为摇头:“目前还不清楚,正在确认尸体的身份。但听说杨家现在很乱,两股势力冲突不断,似乎要分家了。” 阴蠡问易无量:“你希望杨澈赢还是杨路赢?” “最好是两败俱伤。”易无量坦言。 “我也是这么期望的,所以我们不如帮帮他们。” 阴蠡看向易无为:“江湖纷争从未停止过,对朝局无甚影响。但如果我们稍加利用,就有可能出现有利转机。你回去告诉武司宇,该活动活动了。” 第121章 挑拨 杨路返回禹都时浑身是伤,他没敢会杨家,第一时间跑去了右相府。 “原本我也不知道是谁要杀我,直到刀疤出现,我才知道是杨澈。”杨路对倪启哲哭诉,声音断断续续,泣不成声。 从跟随俞家镖局离开禹都之日起,他就隐约察觉不对。眼看跟着镖局到了边境,突然被镖局摆了一道。镖队四分五裂,不知去向,而他被一路追杀,差点死在番邦。若非兄弟们以命相护,他这把骨头早就被野狗啃光了。 倪启哲沉着脸,一言不发。 “回到禹都,我不敢来找您,悄悄躲在郊外的村子里打听杨家的事情。没想到杨澈如此狠心,将反对他的本家人全都杀光了。如今剩下几个年轻力壮的,也不知去向。” 倪启哲放下茶盏:“死了!” “什么?”杨路瞪大眼睛。 “如今就在刑部牢里。暗子传来消息,是被江湖人杀死的,死状惨烈。” 杨路放声大哭:“杨澈这个天杀的,是要杨家断子绝孙啊。” 倪启哲也很愤怒。杨澈是他一手扶持上来的,如今反被咬一口,他还不能说什么。 “我让人送你去庄子上养伤,没我的允许你千万别出庄子。” “那杨澈怎么办?这仇不报了?” 倪启哲冷笑:“眼下的形势一边倒,杨家已经是杨澈的囊中之物。现在,最主要的还是与炽国共谋的大事,我不会为了一个杨家坏了我大计。” “可大人,您答应过让我做杨家家住的。” “烂泥扶不上墙。看在你帮我的份上我保你一条命,再多你就别奢望了。” 出了院子,倪启哲派人去请杨澈。 杨澈来时倪启哲亲自去门口迎接,看杨澈的眼神比看亲儿子还亲。 杨澈心中鄙夷,但面上还是恭敬。 “右相大人怎么能亲自出来,我自己进去就行。” 倪启哲握住杨澈的手:“那怎么行,老夫可是很看重杨家家主呢。” 假意寒暄几句,倪启哲领着杨澈去了书房。 “炽国太子文璟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做好了大战的准备,眼下到了我们要发挥的时候了。” 杨澈皱眉:“是吗?我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秘密传到我这里的,刚到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哦,那想让我做什么呢?” 倪启哲说:“当然是先让江湖乱起来。只要江湖一乱,各地驻兵必定会介入镇压,到时候我的私兵就可以大展身手了。” 杨澈顿了顿,忽然说道:“虽然这是咱们之前约定好的,可为了对付杨路,杨家死了不少兄弟,如今留下的势力不到曾经的一半,江湖第一大派也名不副实。想要搅乱江湖,这点势力恐怕做不到。” 倪启哲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是在跟他示威还是示微。 脸色变换数次,倪启哲有是一副笑脸:“尽力即可。阵仗不见得要多大,但四处捣乱,扰乱秩序总是可以的。” 杨澈嘬了口茶:“行。今天我就传令下去,让各地的兄弟们行动。” “这就对了!” 倪启哲招呼下人端上来一盘子金锭子。 “小意思,给兄弟们买口酒喝。” 杨澈毫不客气的收下,也算是给倪启哲吃个定心丸。 将杨澈送到门口时,巷子里突然跑出一辆马车。陈皮在杨澈耳边小声道:“是右相府的马车。” 杨澈小声命令:“派人跟上,看看怎么回事。” 陈皮刚打了个手势,让周围的兄弟跟上。马车就在不远处翻了。周围顿时一片混乱,有尖叫的百姓,有斯斯叫喊的马匹,还有哎哟个不停的……杨路。 “好你个杨路,我说你躲哪儿去了,原来在这里。” 倪启哲暗道不好,可面上却不动分毫。 “怎么回事?” “那得问问右相您啊!马车可是右相府的。” 倪启哲假装才看清楚,怒斥道:“来人,去查谁私下里和杨路来往。” 管家聪明,快速跑进院里喊了几个人来,要去带走杨路。可陈皮速度更快,带着一众兄弟将人抬到了杨澈的马车。 “右相救我!”杨路大声哭喊,可右相始终一言不发。 不多时,一个婢女从后院跑了出来,跪在地上哭诉,说是倪姝私下见了杨路,密谋陷害右相。现在事发,倪姝怕右相怪罪,撞墙自杀了。 杨澈想到那个曾经在自己心中多年的高岭之花,心中不免惋惜。 “既如此,那便作罢。右相吩咐事情,我们也会尽力完成。” 右相满意点头:“那就拜托杨家主了。” 在倪启哲心目中,能达到目的死个女儿也没什么。可杨路为何会忽然坐车离开,这就值得深究了。 不到半个时辰,右相府里的’奸细’暴露,是名叫开骋的下人。 右相阴着脸问管家:“他人呢?” 管家躬身回答:“有人看到他追着杨澈跑了。” 啪的一声,又一个茶盏碎了。管家心疼,今年不知道碎了多少茶盏了。 “好他个杨澈,早就知道杨路在我这儿,故意给我下套没脸,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了。” 车迟国姐妹花赶忙奉上新茶。 安吉娜:“相爷不必动气,文璟太子已经说过了,杨澈不过是暂时的棋子,用完了您随意处置。” 安丽娜符合:“一个跛子,身体不健全,心理上也肯定有问题,您和一个神经病置什么气啊。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多不划算。”说完她攀上右相,屁股扭动:“可别把我们姐妹的福利气没了。” 倪启哲满肚子火消散大半,对着妹妹上下其手。 管家极有眼色,带着一众下人退出了房间。不多时,里面便传来娇喘声音,惹得一群男人把持不住。 “两位夫人可真是……”一个护院小声说道。 他旁边的同僚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赶忙闭嘴。 另一边,杨路被杨澈大刑伺候了一遍。 “好端端的不在相府里待着,跑什么?”杨澈甩了甩沾血的鞭子,翘着二郎腿询问道。 杨路两只眼睛青紫红肿,艰难的睁开一条缝隙,边吐血边说:“右相……怕你知道……我在,让……让我离开。” “那他打算保你吗?” 杨路吐出一颗牙齿:“他……说了会保。” 杨澈冷笑:“也就你信他。倪启哲我最清楚了,绝不会给人留下把柄。你就算被送到庄子上,也活不了几天。” 杨澈将鞭子扔到地上,站了起来:“陈皮,后面交给你了。” 陈皮笑着应声。 杨路大喊:“求求你!放……放了我。” 杨澈斜眼看他,露出讽刺一笑,离开了密室。 出来时,外头的天都黑了。 “听说宁王妃怀孕了。”跟随出来的陈皮小声说道。 杨澈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备点薄礼过去。” 陈皮没有说话。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 陈皮赶忙回答:“小的不敢。只是您与宁王妃的关系很微妙,小的不知道您这样做对不对。” 杨澈乐了:“对于不对有何重要。她帮过我,我也帮过她,算是有些交情。送些礼物上门也不奇怪。” “将来若是在杀场上碰到呢?” 杨澈眼里放出异样光彩:“该杀杀,该抢抢。” 看着杨澈离去的背影,陈皮心想:这是看上人家了。 深夜某个小院里,开骋卸下脸上伪装,悄悄返回了疾风营。 宁王妃怀孕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禹都。送礼上门的人太多,差点把宁王府的门槛给摩平了。 “王妃,这么多礼放哪儿是好啊。” 千相看着一屋子的金银珠宝,实在找不到搁的地方了。 易无量想了想:“送去探春楼,让他们找熟练的老师傅重新改造,装到首饰上再卖给他们。” 千相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王妃,还能挣二茬的钱。” 易无量哈哈大笑:“给了我就是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突然,李立在出现在门口。 “王妃,有您兄长的书信。” “快拿进来。” 千相赶紧接过信递给易无量。 易无量暴力拆信,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易无悔的。 “信上怎么说?”千相观察着易无量的神色,小心询问。 易无量边看边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大哥让我照顾好自己……” 得知她怀孕后,易无为第一时间写信给易无悔,因为不知道要送去哪里,特意找到阴蠡帮忙。阴蠡让易无量也写了一封,一起快马加鞭送往边境。 当时易无悔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人也能自由活动了。接到信的第一时间,他又哭又笑,抓住一个人就告诉他自己要当舅舅了。秋子玦被他好一顿摇晃,被迫听他念叨了无数遍的’无量怀孕了,我要当舅舅了。’ 秋子玦也开心,命后厨房给将士们加肉加菜,为易无悔庆祝。那一天,整个军营里都是洋溢着喜气。 “信上怎么说?” 易无量读信读的太认真,没注意到阴蠡已经回来了。 “你买了猪蹄儿?”易无量闻到了肉香。 阴蠡笑着坐到她身边:“让小厨房去切片了,一会儿就端上来。” 易无量靠在他身上:“大哥说边境现在很乱,几乎天天都要打仗。虽然表面看起来还稳得住,但大战不远了。” 阴蠡搂着她:“据说炽国太子文璟四处奔波,签订联盟书,估计是想一次拿下禹国。” “那他做得到吗?”易无量很担心。 阴蠡冷笑:“因利而聚,也能因利而散。陛下已经派多个使臣前往周边国家,力求打破他们的联盟。” “只希望在我剩下宝宝之前能一切太平。” 易无量将手放到小腹上,祈求神明能眷顾下这个孩子。 第122章 关业整顿 江湖与朝廷一向泾渭分明,但最近各地江湖势力突然越界,烧杀抢掠,引得禹国动荡不堪。 从小规模霍乱开始,阴蠡就已经察觉到问题所在。随后,各地驻军接连接到禹都调令,不惜一切代价铲除闹事江湖势力。 倪启哲坐在家里开怀大笑,这半年来他每一日舒心,近日是最开心的。 而另一边,易晟与史太师对坐下棋,口中谈的正是右相的阴谋。 易晟:“宁王已经行动,镇压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江湖势力终究是小打小闹,真正的麻烦估计还没开始。” 史太师落下一子:“他声动,我们就击西。多年培养的小棋子们该用一用了。” “公益讲堂也能帮上忙。” 想到自己的女儿,易晟一脸得意。 史太师笑着抚须:“这丫头无形之中帮了咱们大忙。联系公益讲堂的事情就交给史元。” 易晟点头:“行。史阳那小子怎么样了?” “北边的情况尽在他掌握。我还听说西边整顿的不错,房申年还是有些本事的。” “岳父虽然闲赋在家,但其实从未断过与军营的联系。” “乐酉糊涂,早晚得被他那个老爹害死。” 易晟叹气:“如果他真的成为右相的爪牙,那陛下拿掉他也就顺理成章了。” 史太师发起进攻:“你觉得谁能接乐酉的位置。” “岳父年事已高,年轻一辈中霍家长子霍阙可当大任。” 史太师点头:“只要霍家干净,给他们一次机会也未尝不可。” 易晟扔掉棋子:“不玩了,回家给我小外孙准备礼物去。” “距离出生还有九个月呢。” “九个月足够禹国天翻地覆。我要提前准备好,亏了谁也不能亏了下一辈。” 易无量虽然被限制出门,但不妨碍她继续为陛下赚钱。刑彪已经从番邦回来,拉了三大车黑黑豆,全都是今年新采摘的。 易无量看着满院子的黑黑豆,心里乐开了花。 “都是宝贝啊!”她幸福的趴在豆子上,鼻尖萦绕着豆子的香气。 刑彪:“这次多亏了王妃,我们才能顺利返回。俞老太爷下令,商队拉回来的东西全部由王妃安排出售,可见跟着您必赚。” 易无量问他:“你们采购了番邦哪些物品?” 刑彪将单子递给易无量:“地毯、银器、皮子、药水……” “药水?”易无量坐起身:“什么样的药水?” “似乎是治疗伤病用的,可以快速止血、消肿止痛、消炎什么的。” “药水我买了,帮我送去疾风营,交给我家王爷。” 刑彪愣住:“一大车呢,而且很贵。” 易无量笑道:“多贵我都要。钱不用你考虑,之前什么价现在就什么价。” “行。我回去就办。” 易无量想了想:“近期你们还有其他重要的镖吗?” 刑彪摇头:“这才刚回来,下次走镖得两个月以后了。” 易无量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走了好几圈抬头又问:“若镖局里的人同时出发,最多能走几队?” “规模大一点的五六队,小一点的十一二队。” 易无量继续踱步,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站定后:“刑彪,回去通知兄弟们,近期不接镖了,要关门整顿。” 刑彪大惊:“什么?这怎么行呢?” 易无量乐了:“怎么不行?” “哪个兄弟家里不是十好几口人要养活呢,不走镖怎么赚钱。” “当然是我包咯。” 刑彪愣住:“王妃的意思是……包下整个镖局?” 易无量点头:“但不能对外说,对外必须统一口径,关业整顿。” “那王妃想让我们做什么呢?” “当然是做很重要的事,只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们。你只管回去安排,俞老太爷那里我会亲自去说。” 刑彪挠了挠大脑袋,嗯了一声后急吼吼的回镖局了。 傍晚阴蠡回来。 “怎么突然送来这么多药水?” 易无量递给他一张纸:“看看还缺什么?” 阴蠡接过一看,顿时明白了易无量打算做什么。 易无量道:“边境战事频发,虽然已经囤了粮草药材,可真到那个时候必将供不应求。俞家镖局既然教给我管理,他们求财,咱们求物,不用白不用。” 阴蠡点头,想到今日易晟传来的消息,感叹不愧是父女,谋定而后动。 “明日你随我进宫一趟,清单上的内容需要与陛下和太子一起商讨。最终的分配也要他们定夺。” “没问题。” 阴蠡扶着易无量坐下:“头三个月很重要,你可千万要小心。” 易无量却不甚在意:“小心着呢。再说了,如果活动下就没了,要他也没用,没得出来给咱俩丢脸。” 阴蠡心想,让你在嚣张几日。等过段时间孩子开始在肚子里练拳,你就嚣张不起来了。 “话说阴河后院怎么样了?芊芊嫁过去也有些时日了,文初还闹吗?” 阴蠡冷笑:“不闹怎么能彰显她炽国公主的身份。按照阴河的话,文初一日三闹,一哭二闹三上吊,看见她就脑壳疼。但魏芊芊是个有手段的,无论文初怎么作妖,就是祸害不到她身上。相反她时不时还能给文初下个套,让她几次遭到阴河斥责,罚闭门思过。” “芊芊整顿风纪那是一把好手,像文初这样的,再来多少个她也能应对。不过得派人给芊芊说一声,适时放手,让文初出去参加聚会,这样她们传递的消息内容咱们才有机会打探到。” “我明天就只会阴河一声。” 夜里,易无量人已经睡着。可她嘴里还在念叨:“粮草有了,药材有了,民兵有了……还差……” 阴蠡附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有我呢,睡。” 易无量嘟囔了一声,随后安稳睡去。 易无量办事一向是能办到阴跖心坎上的。这次也一样,镖局秘密行动的计划一提,阴跖就喜笑颜开。他忍不住感叹,下属要是都像易无量这样,他这个皇帝早就可以罢朝享乐了。 几人商议了一个上午,基本就定下了采购的物品与各地分配的比例。考虑到这是敌人视线之外的准备,他们打算将物资藏在山里,应对突发的粮草问题。 离开夜晨殿前,阴跖询问了各地工厂的情况。 “流民均已经进入工厂,疾风营的将士各就各位,开始私下训练。” 阴跖满意点头,看向阴宴:“你自己的人手自己多盯着点,不能完全依靠你皇叔撑着。” 阴宴抱拳:“父皇放心,儿臣的人马也都抵达了相应的位置,有任何动向随时汇报。” “那就好。” 阴蠡看了眼桌上的奏折:“左相与太师那边什么时候能有回响?” 阴跖也看向那一摞奏折,冷笑道:“快了。到时候看这些人还怎么坐壁观火。” 回去的马车上,易无量询问阴蠡自家老爹在做什么事情。 阴蠡凑到她耳边:“右相的人手脚就没有干净的,特别是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地方父母官,每个人手上都贪了不少于上万两白银。因为有钱拿,他们都很忠心于右相。但现在不同了,咱爹和史太师培养的棋子都坐到了关键位置,没了这些贪官,他们也能瞬时顶上,不至于换届引发地方混乱。再加上你的话本子掀起的爱国风,唤醒了不少年轻官员。一旦换届,棋子们就会同时受到他们与百姓的支持,即便右相还有大招没出,至少能保证各地朝局内部稳定。” 易无量震惊,捂着嘴小声感叹:“我爹和太师这么厉害?” 阴蠡纠正:“是咱爹。作为国家脊梁,他们的目光远超他人。别人看十年,他们能看百年,千年。正因为有这样的差距,陛下才会委以重任,将整个国家的前途交给他们。” “厉害!”易无量竖起大拇指,随后又问:“那你呢?你能看多少年?” 阴蠡笑道:“我是将军不是国士,虽然聪明但远不及咱爹和太师。不过到了战场上,那就是我的地盘我做主了。” “术业有专攻,我夫君也很厉害。”易无量毫不吝啬的夸赞。 阴蠡露出两排大白牙,嘴都咧到耳根子了。 “近期有什么打算?钱已经稳定入账,我看你可以歇一段时间了。” 易无量竖起食指左右摆动:“不不不,休息耽误我挣钱。接下来我要开始卖我的黑黑豆了。” 阴蠡想到院子里三大车豆子:“就是你之前说的那种苦涩的茶水?” 易无量纠正:“不是茶水,是咖啡。一种全新的饮品,而且有提神的功用。无论是每日上朝的官员,还是忙碌生计的商人,都需要它。” “军营里的将士们呢?” “不给卖,会影响身体。” 阴蠡不解:“如果对身体不好,那为什么别人能喝?” 易无量解释:“咖啡会加速身体内血液的流动速度,官员、商人大多时候都是坐着的,所以即便喝了也不会有太大负担。但将士们每天都有大量的训练,本身血液流动就很快,再喝咖啡会增加心脏负担。” 阴蠡恍然大悟,思考片刻后突然有了主意。 “那我得让咖啡在炽国流行起来,特别是军营里。” 易无量友情提醒:“黑黑豆产量不高,我买这三车已经是大批出售了。要想风靡炽国,首先得大面积种植。” 阴蠡笑道:“你放心,咱们不必做太多实质性的行动,炽国人自己会动起来的。” 第123章 我家夫人眼光好 自在炉,易无量与阴蠡坐在楼上的雅间里一边烘焙黑黑豆,一边烤新鲜的猪肉片。在古代,牛是不被允许宰杀的,所以常吃的肉类主要还是猪肉及鸡鸭鱼肉。不过好在有香料搭配,吃起来与现代的烤肉基本无异。 阴蠡负责烤肉及投喂易无量,易无量则全神贯注在黑黑豆烘焙上,不一会儿雅间里就飘出浓郁的豆香。 “好香啊!” 阴发正在自在炉陪朋友们烤肉吃酒,突然闻到一股特殊的香气,忍不住寻找味道的来源。 他从房间里出来,一路吸鼻子一路往隔壁走,见两个侍卫守在门口,顿时喜笑颜开。 “皇叔与皇婶在里面?” 这两个侍卫他在熟悉不过,宁王府里的,他认识他们,他们也认识他。 侍卫给阴发行了礼,对着门内禀报。 “王爷,王妃,阴发小王爷求见。” 易无量一听,顿时笑着喊他进来。 阴发开心的推门进入,见香味就是从易无量的那张网上传来,顿时凑了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么香?” 易无量拍开他想要拿豆子的手。 “这是番邦的黑黑豆,你别动,等我烘焙好了做饮品给你尝尝。” 阴发眼睛一亮,也不走了,就坐在小凳子上盯烤豆子。 “你爹最近没有找你?”阴蠡侧头问道。 阴发摇头:“好多日都不曾见到他老人家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阴蠡皱眉:“你是不是也没回去?” “没有。他不找我,我就不回去。” “混账东西,你爹要是生病了怎么办?他不告诉你,你就不去看他了!” 阴发讪讪的摸了下鼻头:“他老教训我……我不是怕回去挨揍嘛。” 阴蠡冷声:“怕挨揍就不管老爹了?你可真孝顺。” “哎哟,皇叔,您就别骂我了,我今天就回去行不?” 阴蠡没搭理他,继续给媳妇投喂。 一盏茶后,豆子烘焙成功。易无量不喜欢喝酸的,所以烘焙的时间久了点。 “去,把那张桌上的磨豆机给我拿来。”易无量指着远处桌上的器具说道。 阴发起身小跑过去,将器具一股脑都拿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摆好。 “这都是用来制作饮品的工具?”阴发好奇询问。 易无量嗯了一声,将数好的豆子倒进手磨咖啡机里,交给阴蠡磨。 豆子磨好后,易无量也准备好了过滤纸、漏杯和热水,开始小心冲泡 “好香啊!” 阴发手掌在大腿上反复摩擦,一副等不及的模样。 易无量也不馋他,给他兑好牛乳和糖,让他第一个品尝。 “好喝!” 阴发一股脑的全干了,回味口中特殊的味道,意犹未尽。 阴蠡就比他文雅多了,浅尝一口,在嘴里回味刚才的味道:“确实不错。” 易无量嘿嘿一笑:“看来大家能接受这个味道,那生意就好做了。” 阴发又给自己添上一杯,学着易无量的样子加牛乳加糖。 “皇婶不喝吗?” 易无量摇头:“孕妇不能喝。胎儿太精神了会不让母体睡觉的。” 阴发好奇:“这还能提升呢?” “这个饮品最大的功效就是提神。” “那敢情好,我熬夜打麻将最适合喝这个了。” 阴蠡给他后脑勺来了下:“喝多了伤身体,你以为是喝补药呢。” 阴发嘿嘿直笑,问易无量:“这次生意能带上我吗?我爹嫌我好吃懒做,不给我银子了。我原本还想着自己找点事做,谁知今天遇到皇婶,简直是天赐贵人。” 易无量想了想,反正自己也不能操劳,卖饮品也需要人缘好的人带动,阴发还挺合适。 她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 “真答应啊?” 回想易无量之前的合作伙伴,哪个不是厉害角色,自己一个好吃懒做的公子哥,他还真没信心易无量能答应。谁知道,她就答应了。 易无量见阴发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拍了拍阴发的肩膀:“你虽然一身的毛病,但有个会来事的好处。只这一点,你就能吃得开。只不过以前没有银子压力,所以没动力。现在你爹给你创造机会,我又有现成的生意,一拍即合,两全其美。” “你不怕我给干砸了呀?” “有我兜底,干不砸。” 阴发还是犹豫,看向阴蠡。 阴蠡冷着脸:“我家夫人看人的眼光很好,我信她。” 虽然没听到鼓励,但阴蠡不反对就说明还是支持他的。 阴发挽起袖子,像是要大干一场:“以后我就是皇婶的狗腿子,你指东我不往西,你指南我不往北,全听皇婶差遣。” “那行。你朋友们在隔壁,拿几杯给他们尝尝,提前宣传一下。” “好嘞。” 等阴发离开,阴蠡问道:“要不要再给阴发配个副手,他那毛毛躁躁的样子看着人不放心。” 易无量想了想:“我在薛家挑个妹子去,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你就不怕薛家妹妹吃亏?” 易无量笑道:“他没那个胆子,除非想去疾风营练练。” 有了负责人,易无量开始考虑要不要设立店面。 “其实我想做成移动餐车的形式,没有固定店面,咖啡也是现做现卖,这样不仅成本低,还能上门服务,免去购买者派人跑腿的辛苦。” 阴蠡:“移动小摊会不会看起来廉价。官员贵族们可是喜欢讲排场的,简陋的东西他们会本能的排斥。” 易无量沾着水在桌面上画了幅草图。 “和小摊贩的餐车不一样,我设计的餐车更像是移动的小房子,里面的陈设都很讲究,完全不会让人误会为小摊。” 桌上的草图虽然简单,但阴蠡还是一眼看出其中的精致。 “那找人先做出来看一下,如果大家都觉得不错,那就用餐车。” 易无量点头:“就让家具厂去做。” 草图送去家具厂,易无量闲不住,又开始想其他计划。那天阴蠡想要把咖啡在炽国炒热的想法提醒了她,麻将也可以影响一个国家的战斗力。 她让阴清定制了上百副麻将,又安排文士楼印刷了配套的讲解书,找了个靠谱的商队运往炽国。 探春楼。 “有些事情必须等做久了才能看出效果。” 史季递给易无量一把小锤子:“就像公益讲堂。因为你办的这个讲堂,各地掀起了清风运动,宣扬当官的应当两袖清风,为百姓谋福利,为国家谋发展。很多学子自发组织游行队伍,在街上发传单,做宣传,弄得好多官员不敢出门,生怕被拉去教育。” 易无量将宝石嵌进戒指里,繁星戒就算做好了。 “其实贪官是杀不尽的。爱国教育运动,学子们游行,最大的作用是让贪官们不要太猖狂,不要草菅人命。为他们设置一个底线在那里,整个社会的风气就会大有改观。” 她将戒指套进史季的大拇指上:“不错,好看。” “送我的?”史季比划了下,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易无量摘下来:“送李吉的。他给我做了一个新的小指,纯金打造,我当然要回礼了。” “我说你怎么突然换金指了,原来是有人惦记。” 易无量翻白眼:“话说我大哥临走前让你多照顾我一些,但结果呢?我要是不来探春楼,你都不去找我。看来你移情别恋,不想当我大嫂了。” 史季捏了下她的脸颊:“谁是你大嫂,我也是你大哥。” 易无量惊讶的长着小嘴:“那你俩……谁上谁下……” “哎哟我的天,你是女孩子嘛,怎么什么都敢说。” 史季差点就捂耳朵了,感觉再听下去自己就要被污染了。 易无量咯咯直笑:“可我就想让你当我大嫂,除了你,我找不到配站在我大哥身边的人。” “那我真是太谢谢你看得起我了。” “浅喜。”易无量将戒指装到盒子里,唤来浅喜。 浅喜跨台阶上楼,探进来脑袋:“怎么了掌柜?” “你亲自帮我送个礼物去李吉铁匠铺。” 将盒子递给浅喜,易无量还叮嘱:“里面的纸条别弄掉了。” 浅喜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放心,保准完完整整的送到。” “回来记得给我买只烧鸡,要叫花鸡。” 浅喜挥手:“没问题。” 史季感叹:“你每天吃这么多,怎么一点都不胖呢。” 易无量得意:“那还用说,天生丽质呗。” 史季:“没皮没脸。” 易无量:“谢谢夸奖。” 李吉铁匠铺。 因为要赶制一批兵器,李吉最近都很忙。浅喜推门进来时,他正光着膀子敲敲打打。 “李掌柜。” 浅喜知道他和易无量是很要好的朋友,对他格外客气。 李吉见是熟人,笑着招呼他进来。 “你怎么来了?” 李吉从怀里掏出盒子递给他。 “王妃让我送来的。” “什么东西?” 浅喜笑答:“那我就不知道了。东西送到我得走了,还得给王妃买叫花鸡去。” 李吉点头:“辛苦你了。” 送走浅喜,李吉坐在后院里将盒子打开。一张纸条被风吹了出来。 纸条上写着:愿君如星我如星,夜夜流光相皎洁。 李吉忍不住嘴角上扬,拿出戒指对着天空反复观看。看了许久,看到日暮黄昏,看到月上柳梢头。 他小心翼翼将戒指收回盒子里,近期在赶工,他不能戴着戒指做。会弄坏,会弄脏。 起身后,他发现院子里的植物都枯死了,秋千也歪了,顿时心情不爽。 “明天去买些新的花草种上。” 第124章 李吉死了 江湖动乱还在发生,各地帮派承受不住骚扰,纷纷托关系求助朝廷。 少林寺的方丈住持坐在县衙内,对着地方父母官诉苦。 “我们是本本分分的出家人,虽然也会参与江湖势力的各类活动,但从未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可……那些施主烧杀抢掠,害死少林寺十几个弟子,老衲厚着这张老脸,请求朝廷派人镇压。不是老衲危言耸听,江湖乱地方乱,地方乱朝廷乱,咱们谁都脱不了干系。” 县衙长让人给方丈换了杯热茶:“朝廷已经行动了,但苦于对方神出鬼没,根本摸不着踪迹,这才耽搁许久。如果江湖人能给朝廷提供线索,我想动乱很快就能平息。” 县衙长起身,对着方丈行佛礼:“无论哪个乱,都是苦百姓。宁王妃有句话说得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都不能袖手旁观。希望方丈能帮助朝廷四处奔走,联系各帮派势力,揪出闹事分子,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不怕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方丈赶忙起身:“大人放心,跑腿的事情让老衲去做。老衲定会给朝廷一个满意的结果。” 送走方丈,县衙长忍不住感慨:“八十岁高龄还在奔波,我们有何颜面坐以待毙。” 因江湖帮派的加入,动乱分子的地点屡次暴露,给了疾风营快速打击的机会。双方配合默契,很快将动乱压了下来。 为了给予江湖帮派的帮助,朝廷给各帮派送去了表彰。以后都是挂了名的荣誉帮派,走到哪里都能受到百姓爱戴。各帮派势力瞬间爱国心爆棚,过去乌烟瘴气的风气也干净不少。 当然,光是荣誉肯定不行。易无量给各帮派送去了优惠券,只要是该帮派女子出嫁,都可以来探春楼低价购买饰品。阴清受易无量指点,给各帮派送去了撕撕乐,不少弟子中奖,开心的不行。 除了荣誉与金钱,荣誉帮派还引来了弟子潮。好多人都去报名成为帮派一员,立志为禹国做贡献。 右相府,倪启哲又摔了一套茶盏。管家不敢吭声,默默的花钱买新的。 “好一个阴蠡,好一个易无量,刚起来的动乱就给我压了下去,这让我怎么和文璟交代。” 安吉娜给倪启哲揉着肩膀:“夫君不必生气,镇压一次那就再来一次。反正都是杨澈的人,又不用咱们操心。” 倪启哲冷哼:“你当杨澈蠢呢?这次镇压让他死了好多兄弟,他是不会再来一次了。” “那不是还有您养的私兵嘛!早晚得用,早一点又何妨。” 安丽娜跪在倪启哲脚边,手伸向他的大腿内侧,轻柔按摩。 倪启哲火气降了不少:“你不懂,时机不成熟,贸然行动必然坏了大计。” 他就着安吉娜的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安丽娜想了想,突然捂嘴轻笑:“咽不下便不咽。咱们也给宁王府添点堵,夫君不好过,他们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你有什么好主意?”倪启哲挑眉。 安丽娜凑到倪启哲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易无量还在喝茶晒太阳,医正说多晒太阳对胎儿有好处,阴蠡便规定他每天要晒半个时辰的太阳。 “王妃的肚子大了一圈。” 千相将切好的苹果递到易无量嘴边,易无量直接张口吃了。 她摸摸肚子:“已三个月,开始显怀了。” “王妃!” 此时,门口跑进来一个侍卫,他慌慌张张的,还没到跟前就跪下了。 千相怒斥:“谁让你进来的,没点规矩。” 易无量打断千相的呵斥:“什么事?” 侍卫磕头禀报:“李吉死了!” “你说什么?!” 易无量直接从摇椅上站起来,但太过震惊致使身体有些摇晃,差点倒在草丛里。 “你再说一遍!”易无量声音颤抖着问他。 侍卫的头更低了:“李吉死了,铁匠铺的李吉,死在自家后院里。” 易无量紧紧抓住千相的手:“去备车,我要亲自去看看。” 千相比她稳得住,安排人去备车,自己留了个心眼。 “来人。”门口的侍卫跑了进来。 千相指着地上的人:“把他关起来,等王爷回来审问。” 地上的侍卫突然抬头,嘴角露出邪气的笑容。她从腰间抽出长剑,直逼易无量。 易无量还沉浸在悲痛中,根本没有看到侍卫的动作,好在千相就在身边,很快与侍卫缠斗起来。 “你们去帮千相。”易无量对着侍卫大喊。虽然她身体还在颤抖,可眼下的情形让她找回了理智。 很快,更多的侍卫冲了进来,优势呈一边倒。报信的侍卫没多久就被抓住。千相眼疾手快,卸了那人的下巴,让他没办法自尽。 “关到暗牢里,等王爷回来处置。” 随后千相来到易无量身边:“走,我陪王妃去铁匠铺看一眼。” 马车不敢在路上疾驰,只能尽可能挑人少且距离不太远的路赶去。途中李立率先跟了过来,他今天没有虽阴蠡去疾风营,所以来的速度很快。 到了李吉铁匠铺,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刑部的司马游和易无为也在现场。 “二哥。”易无量喊了声。 易无为看到妹妹,眉头皱起:“谁让你来的。” 易无量红着眼问他:“李吉真的……死了?”她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易无为叹了口气:“死了。就死在后院……” “我想进去看他一眼。”说完易无量就哭了,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掉下去又蓄满,好像有流不完的泪。 易无为本想拒绝,可司马游道:“让王妃进来。” 被千相扶着走进后院,易无量被眼前的一幕击溃。 李吉全身是血的倒在花丛里,旁边就是给她新修的秋千。秋千上缝了厚厚的软垫,也许是知道易无量怀孕特意做的。 易无量哭着走到李吉身边,她在李吉的脖子上看到了自己送给他的繁星戒。李吉用棉线穿起来挂在了脖子上,这样就不会打铁弄坏了。 终于,易无量放声大哭,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求求你……李吉,我求求你,睁开眼……李吉,我求求你……” 易无量嘴里不停的喊着李吉的名字,他是她最喜欢的朋友,无论忙碌还是清闲,她和他在这间小院里度过了许多平静无声的时光。 “无量,这是我珍藏的好酒,你尝尝。” “无量,我给你做了个秋千,你快上去,我推你。” “无量,我种了满园子的花,好看吗?” 无量…… 她再也看不到青年的笑了,再也听不到他喊自己的名字了。 他那么美好,像是一颗小太阳照耀着她。 易无量握住李吉的手,不停的抽泣:“我还……没带你去旅行……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旅行的” 周围的人跟着泪目。 千相泪眼婆娑,但她捂住嘴不敢出声,怕王妃更加伤心。 哭着哭着,易无量没声了。 “无量!” 易无为先注意到了妹妹的情况,第一时间扑了过去,易无量已经晕倒了。 阴蠡赶回来时,易无量还在床上晕着。她似乎被梦魇住了,怎么都醒不过来。 “阮医正,还有别的办法吗?” 千相焦急的询问,易无量不张嘴,她们喂不进去药。 阮医正想了想:“算了,行针。” 阴蠡抓住阮医正的手:“会有危险吗?” 对方点头:“但比起王妃醒不过来,这点危险不算什么。” “那就拜托您了。” 坐到床边,阴蠡脸色沉的吓人。 易无量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李吉的名字,眼泪还在流。 “怎么回事?!” 阴蠡看向千相,眼里满是怒意。 千相跪下,将今日发生的种种一五一十告知了阴蠡。她比传信的人讲的清楚,全说下来阴蠡仿佛也跟着经历一遍。 “她肯定伤心坏了。” 阴蠡心疼的握住易无量的手,他知道她有多看重朋友,况且李吉还是她最好的朋友。想到李吉为易无量打造断指,送易无量防身匕首,为她种满园子的花,为她做秋千,为她收集美酒……李吉真的是个难得的朋友。 “千相,告诉李立,让罗老出手,务必从假侍卫那里问出幕后之人,本王要让她碎尸万段。” 千相狠狠擦了下鼻尖的泪珠,快步向暗牢跑去。 阮医正的针下去后,易无量很快就安静下来。她似乎睡着了,但眉眼间还能看出浓浓的悲伤。 “等王妃醒来第一时间喂下药去,否则孩子会保不住。” “大人会怎样?”阴蠡不在乎孩子保不保得住,他只关心易无量的安危。 阮医正看了眼阴蠡,终究没敢说子嗣重要的话。 “王妃怕是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了,伤心郁结是最难医治的病。王爷也知道,心病需心药,但李吉人都死了,去哪找心药啊。” 阴蠡谢过阮医正,让下人领他去客房。 此时,外面传来易晟的声音。 “我女儿怎么样了?” 看来易晟碰到了阮医正,正好询问情况。 阮医正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左相府的家人们都皱起眉来,这可怎么是好。 来到易无量床边,阿颜泪水不停的往下掉。 “别哭了,无量看到该更伤心了。” 老夫人坐到床边,心疼的摸着孙女的脸,第一次有无能为力的感觉。 阿颜擦了下鼻子,突然说道:“要不叫大少爷回来一趟,小姐最喜欢大少爷,他一定能安抚好她。” 易晟摇头:“可边境离不开他,比起无量,国家的安全、边境的百姓更重要。” “我去替他一阵。”阴蠡突然说道。 易晟依旧摇头:“未来说不定谁还会走,也许是我,也许是无悔,我们谁都说不准。她要自己坚强起来,才能顶得住更大的痛苦。” 第125章 姐妹花死了 易无量醒来后看到满屋子的家人,眼泪直流。阴蠡心疼的不行,坐到床头想要安慰她,没想到易无量直接爬进他怀里,抱着不肯撒手。 她的哭的像个孩子,在易无悔不在的情况下,将所有委屈难过哭给了阴蠡。 阴蠡抱着她,一边在她耳边小声安慰,一边轻轻晃动身体。 老夫人心疼她,可还是出言提醒:“无量,祖母知道你难过,但逝者已逝,总不能因为伤心让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去。” 易无量虽然悲痛,但她并没有失去理智。 “拿药,我要喝药。”她边哭边说。 药一直温着,千相端来满满一碗。 “觉得苦就吃点蜜饯……”薛婉淑拿了几颗蜜饯递给阴蠡。 易无量咕嘟咕嘟几口灌下,抓了颗蜜饯塞进嘴里。曾经喝一口都要喂半天的她,如今连眼都不眨一下。 “我昏迷了多久?”她止住眼泪,询问阴蠡。 阴蠡拿手帕给她擦脸:“一天一夜。” “查到凶手了吗?” “罗老亲自动手,已经问出来了。” “谁!”易无量眼里泛着狠光。 阴蠡:“倪启哲安排的人,就是来给你报信的那个,但主意是车迟国姐妹花出的。倪启哲虽然咱们暂时动不了,但弄死两个异国妖孽易如反掌。” “法外楼什么意见?” 易无量不知道李吉的真实身份,但李吉是法外楼的人,法外楼不可能不管。 阴蠡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我给楼主传了信,让他等你醒来过来一趟。我猜他今晚就会过来。” 易无量深吸一口,虽然胸口疼得要命,可她还是努力让自己恢复如常。 “祖母,父亲母亲,你们都回去,我没事了。” 易晟点头:“既然你能撑得住,那我们就不多说什么了。” 老夫人握住易无量的手:“孩子,无论何时都要坚强。想想你的外祖父,儿女战死沙场,亲友一去不返,他比你要痛的多。但他还在努力,你没有理由放弃。” 易无量依偎进老夫人的怀里:“祖母……” 老夫人轻拍她的被:“咱们房家的女儿绝不像恶势力低头。” 送走家人,易无量在阴蠡的服侍下吃了好些清粥小菜。阴蠡知道易无量在忍耐,她要等到杀了车迟国姐妹花,杀了倪启哲,再好好哭一场。 阴蠡不阻挠,他喜欢这样的易无量,看着让人暖心。 “通风报信的那个侍卫还活着吗?” 靠在阴蠡的怀里,易无量感觉异常安心。 阴蠡亲了亲她的发顶:“人已经死了。为了让他吐出实情,罗老用上了看家本领,等他说完真相后就直接咽气了。” “死得好,但还不够。等抓到车迟国姐妹花的时候,我要亲手杀了她们。”易无量几乎是咬着后牙槽说出来的。 阴蠡抬起她的脸,吻上她略显苍白的唇。 “你干嘛?” 一吻结束,易无量喘着气轻声问他。 阴蠡嘴角带笑:“就是想亲你,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 “我这么为李吉,你不吃醋?” “李吉是个值得你为他付出的朋友。他对你心怀爱意,却没有真的来破坏我们的婚姻。作为朋友,他又在时刻为你着想,默默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换做是我,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为他报仇。” 易无量听着阴蠡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音有些哽咽。 “你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正在为我休整小院。他那么忙,可还是为我种了满院子的花,为秋千做了新的坐垫。那天如果我没有晕倒,也许我还会找到他为我收藏的酒,为我做坏的断指残品。在我心里,李吉和他的小院是我疲惫时休息的港湾,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只坐在小院里望着天就很满足。” 阴蠡安静的听着易无量的讲述,有很多故事是他不曾听过的。他也没想到李吉背后付出这么多,他是真的很喜欢易无量啊。 “我们给李吉找块风水宝地。”易无量突然说道。 阴蠡:“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李吉其实是法外楼楼主的儿子。他的埋葬需要法外楼楼主决定。” 易无量瞪大眼睛,没想到李吉的背景这么强大,可他为什么要蜗居在小院里做铁匠。 阴蠡猜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李吉对法外楼并不感兴趣,他只想过平凡人的生活。所以除了给法外楼联系买家,别的事务他一概不接触,专心做自己的铁匠。” “楼主能接受这个结果?” “法外楼并非私人产业,能者上,弱者下。李吉志不在此,楼主也没强求。况且法外楼的竞争也很激烈,不参与竞争的浑水,也是一种自保。” 易无量沉默片刻,突然又悲伤起来:“楼主应该是个好父亲。” 阴蠡嗓音低沉道:“可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更加悲伤。”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之大不幸。 深夜,法外楼楼主如约而至。这次他没有戴面具,露出与李吉有七分像的面庞。 易无量看到他难免再次伤心,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楼主找了个位置自己坐下,阴蠡看了眼他的头发,竟是一夜苍白了一半。 “李束,杀害李吉的凶手已经死了,但幕后谋划之人还在快活。我的意思是先将车迟国姐妹花绑出来杀掉,以告慰李吉在天之灵。至于倪启哲,他暂时还不能死。” 李束眼底隐有风暴。 “朝廷的事情与我无关,谁害死我儿子,我就杀了谁。” 阴蠡知道他怒极,可还是劝阻道:“不为别的,房荷清的死还是未解之谜,她是你的挚友,也是无量的母亲,你难道想让她的死永远成谜题?” 李束顿时沉默。房荷清是她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之所以会疯狂争取法外楼楼主之位,也是想要查清她当年的死因。可他的亲生儿子死了,他小心呵护几十年的孩子没了,他做不到让凶手多活一天。 易无量走到李束跟前,眼里还在往下掉。 “我喊你一声伯父。伯父,李吉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死我绝不会善罢甘休。车迟国姐妹花三天之内必死无疑,至于倪启哲,即便让他多活些时日,我也不会让他舒心一天。从明天起,我会拼尽全力断掉他所有财路,公益讲堂的学生也会日日讨伐他的门徒。我会想尽办法团结一切力量,找到他埋在禹国的私兵,拿到他勾结他国的证据。倪启哲必死,但他要死的轰动,要遗臭万年。我要在全禹国给他立石像,无论老幼男女,见了他的石像都要吐痰撒尿,骂他祖宗十八代。” 易无量一口气说了许多话,但即使如实也无法发泄掉满心愤恨。 她握住李束的手:“相信我,只要我易无量想做,就一定能做得成。” 李束看着儿子最喜欢的女孩,心中五味杂陈。 “他一直喜欢你。”李束嗓音沙哑的说。 易无量眼泪滑落:“我知道。但我已经有了阴蠡,不会在爱上别人。李吉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这点永远不会变。” 李束深深的叹了口气:“车迟国那两个贱人活不过明天晚上。倪启哲那边……我会尽全力配合你们,事早了,早送他归西。” “李吉……要葬哪儿?”易无量艰难开口。 李束眼眶湿红:“有一次他与我聊天,说的都是关于你的事情。他说等他死了就葬在小院里,这样你来了他的魂魄还能陪着你。” 李束抬头,不让眼里滑落:“既然这是他的心愿,等他尸身回来我就把他埋在院里。你要是不怕,有空去看看他。要是害怕……” “我不怕。”易无量坚定的说道:“我会经常去看他,我还要照料好他的小院和铁匠铺。只要我活着,小院就永远会是我们在一起时的样子。” 李束的眼泪还是没忍住,大颗滚落。他拍了拍易无量的肩膀,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天中午,车迟国姐妹花就消失在右相府。等倪启哲找到人时,她们已经四分五裂,被扔在乱葬岗。 倪启哲大怒,上奏皇帝让刑部彻查。武司宇一脸严肃的接下调查任务,可实际上他什么安排都没有,只专心解决各地缉拿的贪腐官员。黄旺将刑部的态度悄悄传讯给倪启哲,可倪启哲还没拿到信息,黄旺就被发狂的马车碾压双腿,彻底残废。 身体残疾,黄旺不能再留在刑部,阴跖准他提前告老还乡,给了笔抚恤金算是了结。 之后倪启哲派人去黄旺家询问,黄旺只字不提刑部里。他能感觉到有人在监视他,而且只要他再敢给倪启哲传消息,下一次碾过的地方就该是脖颈了。 付嗣校生怕自己也惹祸上身,在家装病了半个月。所有要传递的消息全部交给付筠岚,自己当了缩头乌龟。但好在女儿那里没出什么事,他才敢慢慢敢露脸。 易无量坐在阴蠡的书房,看着手上的计划书露出满意的笑容。 没过几天,廖秉弓那里就出事了。 第126章 易无量的报复 姐妹花之死让倪启哲心疼不已,这两人的花样是真多,而且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每次与她们在一起自己都觉得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她们就这么死了,自己去哪里找合适接班人呢。 头痛之际,廖秉弓登门,一开口就是大事不好了。 倪启哲本就憋着火气,对着廖秉弓大喝:“毛毛躁躁成何体统,你看你还半点廖家家主的样子吗?” 廖秉弓很少被倪启哲训斥,乍然听到同龄人骂自己,顿时有些不爽。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他忍了。 “相爷,若非真出事,我能这么慌张嘛。” “坐下说,出什么事了。” 廖秉弓咬牙切齿道:“咱们悄悄贩的私盐被抢了。” “什么!”倪启哲顿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扯住廖秉弓的领口:“你再说一遍,私盐怎么了?” “被一伙强盗抢走了。” 廖秉弓本就坐不住,站起来急的直跺脚。 “什么时候的事?” 私盐可是他的底牌,就算是廖家的生意都被易无量抢光了,但只要有私盐他也不怕。 廖秉弓声音多少带着点哭腔:“五天前。” “废物!” 倪启哲一把将廖秉弓推倒在地,廖秉弓直接愣在当场。 此时,倪启哲已经忘记他们是合作关系,完全把廖秉弓当自己的下属,说话不留丝毫情面。 “五天前的事情现在来报,你让我去拿查强盗,去哪追私盐。都是废物,一群废物。” 廖秉弓坐在地上:“私盐被抢的地方距离禹都较远,送信的人跑死了两匹马才将消息传回来。” 倪启哲泄了气般的跌坐回椅子:“你那里还有多少钱。去,再贩一批,以最快的速度卖出去,务必筹措好粮草的钱。” 廖秉弓一听,脸色沉了下来:“廖家如今捉襟见肘,没钱了。” “我庇护了廖家这么多年,廖家的家底我能不清楚?” “因为易无量的关系,廖家的家居都砸在手里了。家里的银子被拿来做其他买卖,现在还在起步阶段,哪里有钱支持私盐。” 倪启哲怒拍桌面:“那我不管,任凭你去偷去抢,都要给我把私盐的钱凑出来。” 廖秉弓敢怒不敢言,没说话,拍拍屁股走人了。 易无量站在李吉铁匠铺的后院:“这口恶气才出了一点点,还不够。” 李束坐在台阶上,李吉生前最常坐的地方。 “除了私盐,他还有几处铁矿。” 易无量:“炸了。” 李束起身:“炸矿不难,难在有许多无辜的矿工无法转移。” 易无量坐在秋千上,低头思考。 片刻后:“在铁矿周围放出风声,右相倒台,陛下严查私矿,查到一处斩首一处。” “会不会引起恐慌?”李束问。 易无量摇头:“别在城镇里散播消息,就去矿区周围。矿工得知这个消息肯定会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拍几个穿着官府的官员去查封,阵仗大些就行。等矿工们吓跑了,直接炸矿。” “成,我派人去安排。” 李束走后,小院里就剩下易无量一个人。她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吱!通向院子的门被打开,墨时君走了进来。 “时君。” 易无量预起身,被快步上来的墨时君按了回去。 “你现在怀孕,不要走动。” 易无量浅笑:“正是因为怀孕才应该多走动。你怎么来了。” 墨时君提起一壶酒:“给李吉烧点纸,送点酒。” 易无量嗯了一声,指着她之前烧纸的地方:“人就埋在那里,你直接烧。” 墨时君将纸钱燃烧,将就洒在地上。 “兄弟,送你一程。” 烧完纸,墨时君坐到了台阶上。 “无量,我想搬到这里来住,你觉得可行吗?” 易无量好奇:“为什么?” 墨时君淡淡的说道:“李吉是除了你以外,我唯一的朋友。李吉很爱这进小院,我想帮他照料好这里。” 易无量泪目,李吉是多好的人呀,为什么就…… “这件事我不能做主,等我问过了李吉的家人我再告诉你。” “家人?我能不能去探望一下?” 易无量摇头:“他的家人并非普通人,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 墨时君:“没关系,你帮我问一问就行。至于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夜深了,禹都城内的小贩开始收摊,马上要宵禁,他们得赶在宵禁前关门闭户。 皇城内,文士楼灯火通明。 “字挑好了吗?” “好了,排版也已经完成了。” “很好,赶紧印刷装订,明日一早务必送至各个书斋。” “您放心,绝不耽误事。” 第二天,一本新书出现在大大小小的书斋内。学子们充满好奇的拿起来,只见封面上赫然几个大字《奸臣赵高之死》。 “老板,这是什么书啊?” 学生们都簇拥上来,纷纷打听书籍的情况。 老板摸着胡须,笑道:“文士楼最新出品话本子,讲述的是一代奸臣的一生。内容我昨夜就看过了,那叫一个跌宕起伏,而且最后奸臣被处死,大快人心。” “我买了!”条件好点的学生直接掏钱,拿书走人。 条件差点的学生小声询问:“能手抄吗?” 老板点头:“当然。不过需要自带纸笔,书斋不提供。” 学生们喜形于色,纷纷回家拿纸笔去了。 胜寒茶楼。 阴宴和两位弟弟人手一本《奸臣赵高之死》,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阴清:“皇婶出品,必是精品。这赵高可真不是个东西,发动政变,杀死皇长子,独揽大权,坏事都让他做尽了。” 阴宴合上书本,心中是真佩服易无量。 “皇婶的文笔是我见过最好的。虽说是话本子,可剧情跌宕起伏,用词丰富准确,称她为禹国第一才女都不为过。” 阴河赞同:“这本书一定会再次掀起爱国热潮。右相这口气,怕是要不顺很久了。” 阴宴冷哼一声:“那也便宜他了。皇婶是极重感情的人,他自己能力不济却要杀皇婶最好的朋友泄气,被皇婶报复也是他自找的。” “我看皇婶瘦了一大圈。最近康乐坊的事情我都自己处理,尽量不给她添堵。” 阴河问:“我能帮皇婶什么忙呢?咱们兄弟几个,就我最没用。” 阴宴打断他:“大家各自分工不同,不存在谁有用谁无用。况且你的专业在农事上,皇婶很看重农业,抽空你去问问她,也许她会直接给你提要求。” 阴河眼睛一亮:“那最好了,只要能帮上忙,做什么都行。” 正如几位皇子所言,《奸臣赵高之死》这本书迅速风靡全国。比起之前的小故事,这次的话本子影响力更大。无论是目不识丁的百姓,还是满腹经纶的学子,或是位高权重的权臣,全都力挺这本书。 一时间,大街小巷,茶余饭后,谁都得骂两句赵高。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大家的话题风向开始转变,从手撕赵高变成了如何辨别官员是奸是忠。之前揪出的贪官都是右相一派,喜欢搞事情的百姓就纷纷猜测右相本人是不是也如此,越想越深,赵高的影子开始与右相重合。 寅时,倪启哲坐着软轿去上朝。突然轿顶传来啪的一声。 “谁啊!”抬轿子的人怒喝。 倪启哲还有些困倦:“怎么了?” “大人,有人往轿子上扔臭鸡蛋。” 倪启哲闭着的眼睛顿时睁开:“去抓人!” 轿夫为难:“天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是谁。而且扔来的方向是条窄巷,里面住户较多,估计很难查。” 倪启哲怒拍扶手:“都是群愚昧的刁民。妈的,先去上朝。” 轿夫第一次听到倪启哲爆粗口,惊得没站稳,差点摔倒。 倪启哲在轿子里撞了下,怒斥道:“怎么搞的,连轿子都抬不好,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轿夫连忙道歉,快速往皇城门口赶去。 当天,右相骂禹都城百姓是刁民的言论被传开了。百姓们气愤不已,坐在家里破口大骂。 公共场合虽然没人敢高声骂当朝右相,可小声议论不断,给右相扣了好几顶新的帽子,比如没修养,朝廷蛀虫,贪财好色等等。 上朝的时候,看到倪启哲比臭鸡蛋还臭的脸,阴跖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陛下,臣听闻太后病重,想去探望一二。”倪启哲躬身说道。 阴跖一听,沉默片刻:“太后不想见外人,不知道会不会见爱卿你。” 倪启哲心思多,阴跖的婉言拒绝引起他的怀疑。 “微臣与太后也算有些交情,想来太后不会拒绝。如果到时候太后不愿见微臣,微臣自行离开便是。” 阴跖皱眉,似乎很为难。他越是这样,倪启哲越觉得自己猜的不错。 他再次上前一步:“若是陛下不放心,可以让流萤公公跟着我。” “那倒不必。只是……哎,算了,也许太后会见你。” 阴跖勉为其难的答应。 后面的朝会,阴跖明显心不在焉。倪启哲认为自己找到了皇帝的把柄,沉闷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散朝后,他脚步不停的前往了太后宫里,畅通无阻的被请了进去。 倪启哲心想,他一定要压榨太后最后一点价值。钱也好,算计也好,只要能帮自己度过难关,就不枉他来这一遭。 可谁知道,情况与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太后躺在床榻上瘦骨如柴,喘气大声如风箱。这样的状态别说是说话了,连认人都难。 他感觉自己这趟来糟了。 第127章 设局 倪启哲对事情发展方向的判断一向很准,这次也是。他虽然快速逃离太后的寝宫,可随后风言风语就传了出来。单是风言风语还不够,更可怕的是接踵而至的变故,太后驾崩了! 右相府的餐碗碟子都被摔了个粉碎,别说吃饭,倪启哲现在感觉像是吃了无数只苍蝇,恶心但说不出。 禹都城内,讨伐右相的呼声也越来越高,甚至有人怀疑是右相杀了太后。近半个月,在倪启哲上朝的路上,轿夫都是踩着臭鸡蛋去,踩着烂菜叶回,臭气熏天。 朝堂上,阴跖安抚了右相许久。 “爱卿不必在意外头的风言风语,你的人品朕是知道的。” “爱卿需不需要休息几日,朕看你脸色有些疲倦。” “要不朕传医正来给你瞧瞧?” 阴跖的嘘寒问暖更是往倪启哲心窝子戳。他与阴跖已经彼此看透对方的心思,一直在维持表面和平。现在阴跖以关心臣子为借口,他怼不得,怨不得,还得乖乖谢恩。 这天,烦躁不已的倪启哲去郊外散心,青山绿水总能让人心情平静。走到岸边,忽见付筠岚坐在船上抚琴,琴声婉转,动作柔美,看得他春心荡漾。 “倪伯伯?” 付筠岚本是在等人,不曾想会遇见倪启哲。 倪启哲亲切的将她扶起,状似无意的抹了把她的纤纤玉手。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付筠岚有些脸红:“我……我在等人。” “等朋友?” “嗯。” 付筠岚明显有事隐瞒,倪启哲看在眼里,却不去拆穿。 “既然这样,你继续等,我去别处转转。” 付筠岚松了口气,行礼目送倪启哲离开。 不多时,孔心别挥手跑来。他绝美的容颜在阳光照射下更加光彩夺目,看的付筠岚移不开眼。 “付小姐,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孔心别似乎是跑急了,双手托膝,微喘着气。 付筠岚脸颊泛红:“无妨,我也刚来没多久,公子请上船!” 孔心别伸出绅士手,扶着付筠岚上船,自己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这一幕被岸边树后的倪启哲看到,他嘴角上扬,命手下去寻了条船来,悄悄跟上。手下将船划到湖中央,悄悄靠近付筠岚的船只。 虽然距离略微有些远,但还是能听到里面隐约传出的女子的喘息。 倪启哲瞪大眼睛,没想到这小丫头玩的还挺开,怪不得能和阴弦倪姝玩到一起,原来她们有共同爱好。思及此处,他想到府里剩下的那几张老脸,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咳咳……” 几声咳嗽在船外响起。付筠岚泛红的脸颊褪去血色,一下子惊得坐了起来。 “谁!”孔心别厉声喝道。 倪启哲站在船头,笑着说:“抱歉抱歉,我不过是游湖路过,打扰你们的好事了。” 付筠岚脸色发白,心想这个老匹夫肯定全都看到了,故意靠过来的。 她原本不打算吭声,只要她没露脸,就不算被人拿住把柄。可倪启哲竟然登上了她的这条船,明显不打算放过她。 “谁让你上来的。” 孔心别衣服还没穿好,指着倪启哲的鼻子就骂。付筠岚赶忙拦住他,用衣服盖住身体。 “倪伯伯……” 倪启哲故作惊讶:“哎哟,怎么是你啊,你不是在等朋友吗?” 付筠岚推了把孔心别:“你先离开。” 孔心别看了眼船上的倪启哲,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悻悻离开。 倪启哲看了眼手下,对方立马会意,将船划向远处。 “倪伯伯,今日之事……” 倪启哲走进船舱:“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只是……”他拍了拍没有丝毫尘土的下摆。 付筠岚挡住身前风光:“您直说,想要什么?” 倪启哲将她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眼神明确的告知她:你! 付筠岚皱眉,对方可是个比自己父亲还老的老头子,就算年轻时相貌出众,可如今也人老珠黄。让她陪一个老头子,她是十万个不情愿的。 倪启哲冷笑:“你已经长大了,应该知道这个世间大多数时候都是事与愿违。你应该不想让全禹都的人都知道你未出阁就与人苟且。” 付筠岚咬着下唇,原本血色褪去的嘟嘟唇此刻又恢复鲜艳。 倪启哲欺身上前,付筠岚没有闪躲,可见她妥协了。 远处,孔心别已经登上了岸。他嘴角微扬,调头离开。 从那天以后,付筠岚总是会偷偷出门,晚上回家也是一脸疲惫,说不了几句话就回房休息。付嗣校察觉不对,便派人偷偷跟上。男仆见付筠岚走侧门进了右相府,赶忙回去禀报。 “车迟国姐妹花已死,她去右相府做什么?”付嗣校眉头紧皱。 夫人何欢本就不待见前夫人的女儿,想要将人赶走,眼珠一转,有了计策:“咱们做父母的不好瞎猜女儿家的事情,没得坏了她的名声。不如咱们设个局,让右相与她同时出门,到时候再暗中观察一下,不就真相大白了?” 付嗣校微眯起眼睛,盯着何欢。何欢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但还是硬着头皮说:“筠岚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虽然大小姐脾气了一些,但那种事她绝对做不出来。我是怕因为之前传消息的事情,让她忘记自己的身份,代夫君拿主意,这可就麻烦了。” 付嗣校狠狠瞥了她一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让谨慎小心的右相出门,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听完法外楼的汇报,易无量坏笑:“让倪启哲出门有什么难的,只要不是刻意针对,他不会那么谨慎。如果付嗣校想不出办法,咱们帮他想。” 孔心别喝了口奶茶,他现在已经爱上这口了。 “不如在胜寒茶楼办场琴会,以琴会友,找个厉害的琴师去演奏。右相好琴音,付筠岚的琴也不错,说不定还真请君入瓮。” 易无量竖起大拇指:“就这么定了。” 阴宴对易无量那是喜欢的不行,这个皇婶可是让他在储君期间就有了自己的军队,这是历朝历代都不曾有过的。单冲这一点,他就愿意帮她。听说是为了整右相,那他更是积极。他派人去打探无衣的行踪,请她来胜寒茶楼驻场。 无衣抱着琴出现在胜寒茶楼的当天,还带着易无量送给她的双色竹簪。 “无衣姑娘,好久不见。” 雅间里,易无量与无衣对坐,两人相处时间短暂,却有种心心相惜之感。 无衣看了眼她的小腹,嘴角微翘:“一年的时间,你就有如此大的变化,着实令人意外。” 易无量温柔的摸着小腹,心情极好:“左不过就是一个缘字。” “你托人送来的新曲谱我很喜欢,就是有些悲伤,每每弹奏总是忍不住落泪” 易无量眉间有一股化不开的悲伤:“斯人已逝,只能谱曲聊做纪念。” 说完,易无量拿出一个木盒递给无衣:“一直想送你,可你总不回来。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无衣笑着接过盒子,心道这人是真的很喜欢送礼。 盒盖被从一侧拉开,里面是一条冻竹手链。每节竹节都是冰种玉石制作,温润透亮,触手温凉,竹节上还有雕刻有竹叶,接口处是两根可爱的竹笋,太讨喜了。 “精致可爱,我很喜欢。” 无衣迫不及待的让易无量给她戴上:“今天弹琴我要戴着它。” 门外,不停有人从他们的雅间路过,楼上是贵宾区,普通人是上不来的。 易无量:“今天胜寒茶楼满员,都是为你而来。” 说起这个,无衣的笑意就淡了许多:“听懂技法的多,听懂情感的少,知音难觅。” 是啊!知音难觅。易无量脸上有些落寞,她的知音已经不在了。 楼下,应声介绍的声音响起,无衣抱起琴走出雅间。她刚一露面,外面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没过多久,整个茶楼都被琴音包裹。琴声婉转,充斥着浓郁的悲伤。 “是你写给她的《高山流水》,我还记得伯牙与子期的故事。” 一直不曾说话的阴蠡突然握住白的手:“你的心意,李吉始终都明白。” 易无量靠在他怀里:“只可惜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 一首结束,另一首弹起。 阴宴推门进来,神色明显有些激动:“这次的主人公们都到了。” 易无量眼里露出狠色:“也不枉咱们费劲安排一场。” 付筠岚的雅间在中间,她单独到场,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付嗣校与何欢在左侧一间,为了方便偷听墙角。而右侧被右相倪启哲包下,一门之隔行动方便。几人各怀鬼胎,来的时候又被应声故意错开时间带上去,所以直到开始演奏,三间雅间的客人都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不会有人发现。 两曲过后,倪启哲敲响了付筠岚雅间的门。门从里面打开,倪启哲笑容满面的走了进去。 何欢内心激动的不行,但脸上却露出担忧之色:“有人进去了。” 付嗣校面沉如水:“听听动静。” 何欢耐不住好奇心,将耳朵贴上了墙壁。 对面偷看的阴宴坐在雅间里大笑:“墙被我动过手脚,一定能听得真真儿的。” 果然,等倪启哲与付筠岚疯狂忘我的时候,两人是声音尽数传入了何欢的耳朵。 看着妻子脸上精彩,付嗣校没忍住,也将耳朵靠了过去。 “不知羞耻!不知羞耻!” 只听了片刻,付嗣校就气的面色漆黑,想要冲到隔壁去搅黄两人的好事。 何欢赶忙拦住:“那可是右相,位高权重,咱们惹不起。” 付嗣校压低声音怒吼:“那他就能随便玷污我的女儿?” 何欢给他顺胸脯:“你先冷静,还是要先搞清楚事情原委才行。如果错的是右相,那咱可以好好为女儿讨个公道。可如果错在筠岚……咱不占理,到时候又得罪了右相,那就不好收场了。” 付嗣校冷眼看她:“呵,平日里你装的人模人样,现在露出尾巴了。我看你是巴不得筠岚犯错,好将她赶出家门。” 何欢一听,眼泪当时就落了下来:“你居然是这么想我的?你要去便去,若不是为了你的前程,为了儿女的前程,我何必操这个心。老天爷呀,我是做了什么孽啊!” 付嗣校最厌烦女人这样,可他也没有去隔壁闹事,怒甩袖子离开了胜寒茶楼。当天回去,付筠岚就被罚跪祠堂。她不敢说出真相,只能咬牙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受害者。而右相那边,付嗣校在考虑要如何去问。 第128章 关门打狗 杨澈到访,倪启哲难得笑脸相迎。之前连遭变故,他实在没什么心情给别人好脸色。 杨澈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我打算带着兄弟们离开禹都,隐居到边境去。反正我的事情已经做完,剩下的就该你自己完成了。” 倪启哲不动声色:“死的兄弟多吗?” “那还用问,为了朝廷的名头,江湖上追杀杨家的人越来越多,再不走我的人就要死光了。” 倪启哲想了想:“去了边境你有何打算?” 这是倪启哲的试探,杨澈掏了下耳朵:“帮着你在边境闹一闹。顺便看看有没有流民难民可以收到麾下,总不能一直这样损伤下去。” “知道了。什么时候动身?” “就这两天,东西已经收拾妥当,随时可以离开。” 倪启哲没再阻拦,目前的杨家确实没有太大用处,走了也好。 “你的私兵什么时候开始动手?”离开前杨澈问道。 倪启哲看着院中桃花开的正旺,嘴角上扬:“再过三个月,大军就会四处点火,让禹国彻底陷入火海。” 家居工厂的制作速度比单独找木匠打造要快很多。当第一辆移动餐车被送到宁王府,阴宴他们都来了。阴发围着餐车转了好几圈,激动的不行。 “这哪是移动餐车,倒像是移动的小房子。” 易无量站在餐车后,将自己的那套咖啡工具摆到工作台上,开始展示咖啡制作过程,以及如何使用移动餐车。 阴河摸着下巴,觉得这餐车大有文章。 “要是地里能有这样的收割车,农民秋收的时候肯定能轻松不少,速度也会快很多。” 易无量眼睛一亮,指挥阴发继续制作咖啡,自己要去书房拿纸笔。 千相按住易无量,自己施展轻功去书房。 “纸笔来了。” 将泛黄的纸张铺开在石桌上,易无量提笔开始画图。 阴宴问道:“皇婶又要发明什么?” 易无量看了眼阴河:“刚刚他一句话点醒了我,我知道几种简易的收割机,可以收割麦子、土豆,还可以剥离稻谷的外壳,虽然比较费力气,可效率要高很多。” “真的?”阴河激动的上前一步:“要是能做出来,农民们就可以匀出世间做点小生意,家里的收入也能增加一点。” 易无量边画边说:“我不会设计的太复杂,重点在于简单好操作,能大量生产,让收割机普及到各个村庄。农民有了闲暇,就可以为朝廷办事,无论是修路还是运输,都可以找他们。只要有足够多的人力,不愁大型的工程没有人手。” 阴清想到了他们修建的路:“确实。由于新修了路,不仅是彩票分站点获益,相连接的城镇都有了快速的发展,沿途的村庄也搭起了不少的棚子,为过路人提供饭菜茶水,小赚一笔。如果禹国的交通能更加发达,我相信不只是农工商获得更好的发展,连百姓的生活也能大大提高。” “百姓的生活有了保障,对应灾害的能力也会提升。”易无量看向阴宴:“边境战事吃紧,我们得想办法让全禹国的百姓动起来。具体怎么做你也好好想想,晚些时候去找阴蠡,商讨些办法出来。” 阴宴对着易无量深深一揖:“谢皇婶教导。” 易无量又对着其他几人道:“你们该挣钱的挣钱,该发展农业的发展农业。特别是阴河,如果你真的想在农事上大有进益,就不能一直待在禹都。番邦虽然比禹国穷,可是有些品种的农作物咱们是没有的,你应该去亲自挑选对国家有益的优良品种回来,解决国家的粮食短缺问题。” 阴河浑身一震,前路上的迷雾突然消散不见,露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那我呢?” 此时,一位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的男子走了过来。 “皇……皇长兄?” 所有人都惊呆了,阴发吓得磨粉器都掉了。 阴海一身素色长衫,头上也扎起了小辫。 易无量惊讶的看着他:“你还俗了?” 阴河点头:“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出世容易入世难。若不经历入世的困难,谈出世都是空谈。所以我打算先还俗,为天下百姓做实事,等我真的认为自己做到了,做好了,我再考虑出世。” 易无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还是很瘦,但变得更加刚毅。 “欢迎你的加入。有一个位置很适合你。” “皇婶尽管吩咐。” 易无量笑着摆手:“等阴蠡回来,你同阴宴一起去书房找他,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来来来,喝咖啡了。” 阴发将浓浓的牛乳倒进黑黑豆汁里,还熟练的拉出了花。 阴清夸赞道:“厉害,还能出花呢!” 阴发嘿嘿一笑:“为了做好这件事,我在家练习了很久。现在家里的少年们都说我改邪归正了,天天监督我磨豆子泡咖啡,练着练着就出成果了。” 易无量竖起大拇指:“所以说你很厉害,只是之前没走正途而已。现在浪子回头,定会一鸣惊人。” 下午,阴蠡等人齐聚书房。怕易无量坐椅子不舒服,阴蠡早早派人打了把可以躺着的摇椅,还缝制了厚厚的腰垫,这样就不怕易无量坐着累了。 “你打算给阴海安排什么差事?”阴蠡问。 易无量长嘴吃下他递来的橘子:“隆兴镖局已经分成多个小队出发去购粮草了,陛下也开始建造应急粮仓,我想着粮仓无人管理,正好可以交给阴海。” 阴蠡:“应急粮仓基本上都建在了边境,而且距离较远,阴海一个人只能管理一个方向的粮仓。其他方向的怎么办?” 易无量道:“你问我我问谁?我举荐一个人已经是帮忙了,难不成朝廷的事还要我来想。” 阴宴噗嗤一声笑出声,不愧是皇婶,将禹都第一杀将怼的哑口无言。 阴蠡好笑的摸摸她的脑袋:“我以为你都想好了呢。” “我要赚钱的,没那个空闲。” “行。既然阴海能出力,炽国那条线就由他跟着。” 阴海恭敬行礼:“全力而为。” “那行,剩下的你们自己聊。我要回去睡一觉,最近一直犯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阴蠡看她身子重,直接打横叫人抱起。 “我也是要面子哒。”易无量有气无力的说。 阴蠡不理会,对着阴宴和阴海道:“你们等会儿,我送你们皇婶回房,去去就回。” 叔侄三人一直探讨至深夜方才散去,阴蠡回到卧房时,易无量已经睡着了。 阴蠡:“阮医正的要无量还在喝吗?” 千相点头:“因为有安胎的作用,所以王妃一直都有按时喝。” “那你有没有问过阮医正,她这样犯困正不正常。” 千相呆住。 “今夜就去问,问好了立刻来报。” 千相领命,匆匆赶去阮医正的府邸。一去一回,夜已经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如何?”阴蠡轻声询问,生怕吵到易无量。 千相小声回禀:“不该如此困倦。” 阴蠡点头:“你先下去,明天开始关门打狗。” 易无量沐浴在日光中,舒服的不想起。他翻了个身,胳膊搭在阴蠡的身上。 “嗯?你怎么没去上朝?” 往常这个时候,阴蠡早就去上朝了。 阴蠡抱住她:“告假了,在家陪你。” 易无量不知道原因,但心里甜甜的,缩进他怀里继续睡。 门外,千相已经抓住了在药房里动手脚的女婢。因为易无量晨起有药,所以她整夜都藏在厨房的柜子里,看谁在药里动手脚。果然,天还不亮,就让她抓住一个下药之人。 女婢被关在地牢里,由李立亲自审问。 “谁派你来的,说清楚。” 女婢低着头,不说话。 李立冷笑:“上一个硬嘴巴是个江湖人,就是你们都知道的那名假侍卫,他可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人物,可见了咱们罗老也没走过三招。你要是觉得自己比他要强,倒是可以试试罗老的手段。” 女婢明显哆嗦了一下,可还是没吭声。 李立看先罗老:“交给您了,王爷只要实话,死活无所谓。” 罗老抚须:“放心,几针下去吐得都是实话。” 女婢全身汗湿,她有些慌张的抬起头来:“我说。” 可李立却不想给她机会了,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不会给与丝毫同情。 罗老拿出银针,在蜡烛上反复烧烤,然后取出一瓶液体浸了进去。 “王妃进府后对府里的下人们如何你们都知道,也都亲身体验过。这么好的主子我都是第一回见着,珍惜异常。你们倒好,拿着她的恩惠给她下毒,养不熟的白眼狼。” 女婢害怕的直接尿了,不停的往后退,拉的铁链卡拉作响。 “我知道错了,我都说,求您了罗老,我知道错了。” 罗老不理会,拿着针朝她一步步走来:“从你动了杀心那一刻起,你就没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下了几针,女婢就吐得干干净净。紧接着,李立又抓了三人进去,全都是倪启哲安插的暗桩。 李立将他们按在女婢跟前,让他们盯着女婢的惨状。 “你们的下场,看清楚了,机会只有一次。府里还有谁是右相的暗桩?说出来痛快死,没东西可吐,跟罗老走三招。” 三个侍卫比起女婢心里素质还要差些,旧入的新加的暗桩被一次性连根拔起,总共算下来有十几人。 阴蠡听完李立的汇报,手指敲击桌面:“把人装个箱子给他送回去,顺道让百姓们聊一聊他和付筠岚的故事。” 第129章 咖啡车火爆禹都 天气渐暖,易无量也不再总是困倦。她喜欢在院子里晒太阳,偶尔史季上门领她去铺子里转转。 这天,阴蠡带着她去风满楼尝新菜品。菜还在做,她便坐在窗边听楼下的小贩聊天。 “啊哟,右相可真是不要老脸呢,连同僚的闺女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 “嘿嘿,死了对车迟国公主,他肯定伤心坏了。” “我听说车迟国的公主花样可多哩。” “那可不,有车迟国的商人说,公主们从小都是为联姻培养的,琴棋书画都是基础,床第媚术才是她们的拿手本事。” “都是为了祸害别国帝王与臣子的巫术,居心恶毒。” …… 阴蠡楼主易无量的腰,亲了下她小巧的耳垂。 易无量问:“现在禹都人都知道倪启哲和付筠岚的好事了?” 阴蠡嗯了一声:“倪启哲的名声现在比茅厕里的屎都臭,用不了多久他就得狗急跳墙了。” “我看他挺能忍的,虽然生气但也没露出什么破绽。” “他不是能忍,是没办法不忍。如果我没猜错,他肯定会再走一趟私盐,等钱到手了就会购置粮草,粮草一到位,他就会发动内乱。桂月至上冬是内乱最佳时节,阻碍农民秋收,抢夺粮草,让百姓无法过冬。没了粮食,百姓就会自乱,到时候炽国再发起进攻,禹国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易无量蹙起眉头:“我们一定要阻止悲剧发生。付筠岚她们不是知道些什么吗?为何还不抓她们审问。” 阴蠡扶着她坐到饭桌上:“以倪启哲的谨慎,即便让那几个女人传递消息,也会做足保密措施。等付筠岚落网,我们可以先审审她,想要抓住重点还得从文初下手。” “炽国虽然不会给她优待,但也绝对会站在她身后。除非她犯下滔天大罪,否则我们没有处置她的可能。” 易无量想到了远在炽国的阴雅,心中不免担忧。 “他们不会对阴雅下手?” 阴蠡安抚她:“他们不敢,毕竟文初也在我们手上。他们敢虐待阴雅,那文初也会有同样的下场。” 禹都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厉害,付嗣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就在前几日,他还被打上卖女求荣的标签,被同僚嘲笑指责。 “倪兄,我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不错,但你也不能如此坏我名声啊。我现在走到哪儿都会被人耻笑,过不了多久下属的弹劾奏折就能把我从监察使的位置上拉下来。那些可都是左相的人,他们上了您阵营里的人就岌岌可危了。” 倪启哲也被流言气个够呛,但他和付筠岚之间终归是他威胁在先。 “如果你同意,我可以让付筠岚坐上右相夫人的位置。” 付嗣校瞪大眼睛,他这是要明目张胆的把人娶回家? 倪启哲笑道:“八抬大轿的娶到右相府,不算丢了你们的脸。” 这个结果是付嗣校没敢设想的,总归是付筠岚先与他人苟且被抓住把柄,能入右相府当个妾已经算是体面。现在居然能换来夫人的位置,付嗣校觉得还是赚了的。 他起身作揖:“那就谢过右相大人了。” 两家婚事一定,外头的人都震惊了。 “都说付筠岚嫁的不错,可好与不好只有她自己清楚。” 孔心别往嘴里丢了颗烤花生:“右相地位再高,可那方面终归是不行了。一辈子的幸福生活就这么断送,她岂会甘心。” 易无量吸了口奶茶:“她最近还有再联系你吗?” “有,怎么没有。隔三差五差人来请我过去,我都没答应。前两日她来店里了,说什么也要来一次,我勉为其难,好好照顾了她一番。” 易无量眼睛在孔心别身上扫了一圈:“去慈济堂报我的名字,能给你抓药。” 孔心别浑身一哆嗦:“你别那么看我,我身体好着呢,用不着。” “照右相的脾气,付筠岚之后的生活只会更惨。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孔心别:“何欢和她可爱的女儿们还没有被照看。我认识了一些外地来的朋友,他们身强体壮,一定能把她们照顾的好好的。” 易无量看着他:“何欢也参与了你家的事情?” 孔心别望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身影:“何止参与!付嗣校凌辱我那小妹时她就在场,付嗣校过后是她带来的一群男人,无休无止,直到小妹咽气。因果循环,她的女儿也该尝尝这种滋味。” 换做是从前,易无量肯定会阻止孔心别,祸不及子女,孩子是无辜的。可现在她只能保持沉默,何欢的女儿无辜,那孔心别的小妹就不无辜吗?谁能还她公道,还他们一家公道。 临走前,她对孔心别道:“总之别把自己搭进去。这间铺子只认你一个掌柜,不认别人。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来找我,能帮我一定帮。” 孔心别扶她上马车,大掌悄悄捏了捏她的小掌:“有事我就去求王爷,你安心养胎,平安生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易无量嘿嘿一笑:“你这话说的像我大哥,等他回来介绍你们认识。” 孔心别满眼温柔:“好。” 易无量是他见过最温暖的女孩子,她聪明但不耍心机,与她相处可以不设一点防备;她正义但不固执,拎得清哪些能管哪些只能看;她仗义,只要是自己看重的人,即便让自己陷入火海也要帮。这样的女子,世间他只见过一个。 一个月后,付筠岚成了倪启哲的新任夫人。 阴发的咖啡生意火爆全禹都。 商人们围着阴发的小车车转个不停。 “如果能把这台小车推广到我的国家,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看似简单却五脏俱全,卖其他物品也是不错的。” “这小车那里能订购?” 阴发笑着给几人介绍:“这么精巧的车子只有家居博物馆能做得出来。你们若是想订购,直接去找博物馆的孔掌柜,订的数量越多,价格越优惠。我订购了十辆小车做咖啡生意,开张没几天就回本了。现在每卖一杯饮品,都是挣到自己的腰包里。” 商人们一听激动的不行,打听清楚了博物馆的位置,结伴去咨询小车的事情。 阴发开心的喝着咖啡,心里美滋滋的。 “美少年们真的好厉害,居然能将咖啡卖给中等条件的人户,不愧是我看重的人。” 易无量开心的闪着扇子,与阴发坐在院子里聊天。 阴发拿着易无量新研究的点心看:“这点心很精致,叫什么?” 易无量:“菓子。你尝尝看如何,过段时间会放到你的小车上经营。” “真的?”阴发开心的不行,捏了一块莲花状的菓子放进嘴里。 浓郁的莲花清香充斥了整个口腔。易无量见他吃的开心,笑着说道:“不同季节制作不同味道的菓子,一年四季都有新品,肯定会有人喜欢的。” 阴发又捏了一块塞进嘴里:“软软糯糯的太好吃了!别说是那些没见识的,我都是第一次吃到口感这么好的点心。” 易无量递给千相一块,对着阴发道:“改天让美少年们来我家,我把菓子制花的手法教给他们,等学会了可以现场制花给有钱人们看,也算是一种特别的技艺展示,能提高小车的艺术级别。” “行。”说起来阴发想笑:“他们巴不得来看你呢,现在我说话都不管用了,他们只听你的。” “那是,我这么可爱,谁不喜欢呢?” 易无量得意的小表情逗笑了身边的人,他们真的很喜欢易无量,像个小太阳照耀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晚上,阴蠡回来时易无量还没有睡觉。她坐在软塌上写写画画,凸出的小肚子刚好可以放在盘起的腿上,可爱极了。 “在做什么?”阴蠡坐到他身后,环住她的腰。 易无量将图纸递给他:“阴河找人做了收割机的样板,但感觉使用起来有点费劲,我让想着改改图纸,替换掉部分零件的材质,让他们再做一个试试。” 阴蠡嗅着易无量身上的奶香,全身疲惫一扫而光。 “不要太累,我会担心。” 易无量嘿嘿一笑,靠在他的怀里:“孕妇要时刻保持好心情,宝宝出生后才会阳光可爱。我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会心情很好,对宝宝来说也是很好的胎教。” 阴蠡起身,打横将她抱起:“孩子已经稳定了,我们也该做点正经事了。” “正经事?什么正经事?”易无量不解。 阴蠡坏笑着凑到她的耳朵旁低语几句,易无量的脸一瞬间就红了。 “胡说!这是哪来的歪理。” 阴蠡啄了下她的粉唇:“阮医正的歪理,说对你生产有好处。” 第130章 菓子 美少年们齐聚宁王府,花园里顿时多了一群叽叽喳喳的’鸟儿’,笑闹个不停。 易无量手把手教他们如何制作菓子馅料与馅皮,现场演示各种工具的使用方式。美少年们个个都很聪明,不到一会儿就全学会了。 “下面我给大家演示如何制作精美的菓子造型。” 工具在易无量手上频繁更换,灵活转动,一盏茶的功夫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就做好了。 “好可爱呀!” 美少年们兴奋不已,纷纷上前围观白胖白胖的小兔子。 易无量将小兔子送给临近的一位少年。 “你们也都试一试,咱们今天多学几个花样,明天开始就可以让菓子在禹都售卖了。” 美少年们欢呼着说好,跑回自己的位置开始与菓子奋战。 易无量被阴蠡带回房里休息。 “我已经让人给他们送去茶水,歇一歇再做。” 易无量笑着点头,将泡了桂花的奶茶送入口中。 “让人多收集一点桂花,做菓子最合适了。” 阴蠡蹲下来给她揉腿:“已经收集了一大袋,足够你们做点心。” 易无量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服务,身心轻松。 “阴蠡,你说阴发为什么会收这么多美少年在家里,他也并没有特殊癖好啊。” 阴蠡:“你可能不知道,这些美少年都是阴发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一次两次的,次数多了,家里的美少年就多了。” “救下来的?”易无量瞪大眼睛,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阴蠡慢慢给她讲:“虽然他没有蹂躏美少年的癖好,可在禹都,在各地的贵人圈中,有这样癖好的人有很多。人贩子就是看到这条生财之道,开始在全国各地搜罗漂亮的少年,想办法将他们拐卖走。起初阴发也是无意间救下一个,后来在那人的哭诉下,阴发知道还有许多人在人贩子手上,便动用老王爷的人脉将少年们救下,送还给主家。” “那他们怎么又回到阴发的住宅了呢?” “拐走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人贩子给了足够多的钱,将他们都买下来了。他们不甘受辱,就都逃回了阴发的三月院。阴发也不赶他们,就这样一直相处下来了。” 看着院子里活泼的少年们,很难想象他们曾经有这样的经历。再想到阴发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易无量忍不住轻笑出声。 “怎么了?”阴蠡问。 易无量止住笑意:“只是想到阴发还有这样的一面,觉得可爱。” “阴发小时候很可爱,老王爷也非常溺爱他,虽然他身边有一群狐朋狗友,但他的本心始终很善良。” “能守住本心就已经很厉害了。” 经过美少年们不屑努力,禹都掀起狂热的咖啡菓子风,浓郁的咖啡香气在有钱人居住的街道飘扬,路过百姓即便买不起,也想闻闻传说中的咖啡香。 贵族女子们原本很嫌弃聚集在小摊前的百姓的模样,此刻却站在移动餐车前欢声笑语。 “我要小兔子。” “我想要一朵百合花。” 大家争相提出自己的需求,美少年丝毫不乱,有条不紊的制作菓子。 “按照现在的火爆程度,赚的盆满钵满只是时间问题。” 阴发对咖啡生意异常自信,但易无量的心思却不在挣钱上。 “皇婶,你在发什么呆?” 易无量触摸手中黑黑豆,随后应了句:“没什么。” 等阴蠡回家,易无量挺着肚子问道:“黑黑豆的事已经传到炽国了吗?” 阴蠡扶着她坐到软榻上:“传过去了,番邦的商人也将黑黑豆带过去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你说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易无量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阴蠡抱着她:“战争从来都不包含仁慈。炽国的军队踏破禹国城池后,杀害的百姓不计其数,几十万人无家可归,那个时候他们可不会考虑百姓无辜。” 易无量窝在她怀里:“我也是随口一说,你还是按照你的方式去做。” “我明白的。还有,大舅哥给皇兄传消息了,边境又开战了。” 易无量惊的坐起身:“规模怎么样?” “上千人,是近一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战争。” 阴蠡的语气明显有些沉重。 “再过不了多久,南边就真的要烧起来了。” 易无量想到阴蠡早晚也要加入战场,一股慌乱席卷而来。 “无量,你怎么了?” 感觉到易无量浑身在颤抖,阴蠡有些害怕。 易无量红着眼眶:“再过不了多久你肯定也要上战场,我不想你去……” 说完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越流越多,在脸颊上汇聚成河。 阴蠡紧紧抱住她:“别怕,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的夫君可是战神。” 易无量完全听不进去:“我母亲还是战神呢,结果如何?我不管,我不要你去。” 此时易无量完全听不进去劝告,阴蠡只能将人紧紧的抱着,用体温给她安全感。 距离禹都上百公里的山路上,一对商队正在推着十几车的盐巴行进。领队的手始终不曾离开过腰上的刀柄,他有种预感,这次运输还会不太平。 “领队,廖掌柜这次可是没有付钱的,这么做真的没有风险吗?” 领队沉着脸:“右相吩咐,廖秉弓也没有办法。但如果不帮忙运输完这一单,上一单剩下的一半也会泡汤。” 队员气的将路上的石头踢到一边:“晦气。” 领队看了眼队员,没有斥责。 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树林里响起沙沙的动静。领队的刀立马出鞘,叫停商队四处查看。没过多久,林子里走出一人。 “你是谁?” 领队的刀尖已经对准了突然出现的男人。 男人看了眼商队:“给你们足够的钱,放下盐巴,然后滚!” 领队是杀过人的,所以并不惧怕对方的气势。 “商队重信誉,恕我们不能从命。” 男子笑着坐到一旁的大石头上:“卖给你们盐巴的人不会再与你们交易了。” “为什么?”领队男子明显有些激动。 男子抽出腰间的刀,上面明显还带着血迹:“因为不听话的人都死了。” 一瞬间,队伍里的人跌坐了好几个,脸上均露出惊恐的神情。 男子站起身,挡住他们的去路:“这是我和右相的私人恩怨,他欠你们的钱我也会全部补偿给你们,但前提是你们别插手不该插手的事,否则我不介意送你们去见那些买盐的。” “领队,本来咱们也不想做这单,还是答应他。” “是呀,头儿,个人恩怨咱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命。” 领队犹豫了,可身后的每一位队员都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他不能让他们出事。 衡量利弊,领队点头:“双倍价钱。” 男子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有两人从森林里出来,他们手里抬着一个大箱子。 “我给你们三倍的钱,关于右相你们知道些什么,全都告诉我,这些钱就归你们。” 箱子被打开,整整一箱的金条,包括领队在内,谁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领队犹豫了。 一个队员站出来:“我知道一些,但不清楚是否有用。” 男子:“只要别说谎,钱就会归你们。” 一个人站出来,其他人也跟着站了出来。男子笑着让人记录下,他要粉碎倪启哲的希望,让他一点点被折磨着堕入黑暗。 男子看着湛蓝的天空:小吉,爹爹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一定会! 炽国军营,磨豆机正在转动。 “看起来进展很顺利哟!” “冲泡起来并不费劲,而且牛乳对于军队来说也充足,大家可以好好喝个够了。” “虽然昨天只休息了两个时辰,但一杯下肚,我现在精神抖擞。” 炽国的将军看到大家精神面貌都异常的好,商量着大量购进黑黑豆,这样就可以挤出更多的训练时间,提升战斗力。 将咖啡制作工具送来的商户嘴角上扬,摸着兜里的钱满意离开。 肚子又大了一圈,易无量走路时下意识的护着。 阴河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身后还挎着一个小布包。 “阴河,你要出远门?” 阴河扶着她坐下:“我觉得皇婶的话很有道理,所以打算出去看看。今天是来道别的,车子一会儿就出发。” 易无量让阴河蹲下,抬手摸了下他的脸颊:“边境动乱,你要照顾好自己。遇到危险想想芊芊,想想陛下与我们,别冒险。” 阴河乖乖点头,明明他们年纪没差多少,易无量却总像长辈一样对待他们。 “皇婶也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肚子里的小宝宝。等我回来给他带好多新奇的玩具。” 说完,他又一脸严肃的说:“芊芊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动手时一定要看好她,别让她出事。” “你放心,有我们护着,芊芊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那我走了。” 阴河挥手告别,他此行除了去寻找种子,还要看顾西边的应急粮仓。他与阴海都有自己要完成的任务,即便献上生命也在所不惜。 都城远去,阴河眼中第一次出现果断与坚毅。 第131章 妻女被玷污 右相府,廖秉弓被倪启哲一巴掌扇到地上。他颤抖着手指着廖秉弓,胸腔中憋着口气,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很快,他便觉得胸闷气短,最后晕倒在地。 廖秉弓盯着地上倪启哲,目光阴寒。 “要不是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我绝对不会救你。” 他扶着膝盖站起来,又看了一会儿,才喊来右相府管家。 右相府一阵兵荒马乱,阮医正过来看了眼,无奈叹气。 管家:“阮大人,相爷如何了?” 阮医正:“倒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气着了,需要修养。一会儿我给他扎几针,醒来后你们把药给他喂下,再准备些药膳让他吃了,两三日就能痊愈。” 管家赶忙谢过:“大人今日就住在府上,厢房酒菜都已经备好了。” 阮医正笑着应下,又叮嘱了两句:“最近右相大人的火气有些旺,你们多劝解着些,上了年纪最重要的就是心平气和,生气太频繁会影响寿元的。” “谢大人提点,老奴会尽力劝着些的。” 夜里,倪启哲盯着床帐一言不发。第二批私盐被抢,他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再去购置第三批了。而且,现在他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皇帝与阴蠡搞得鬼,如果不是又会是谁? 倪启哲翻了个身,想不通对方到底是如何发现自己贩私盐的路线的?难道是因为有内应?不应该,线路只有领队知道,而且都是在临出发前才告知的,即便有内应也不会那么快通知同伴。难道…… 倪启哲突然坐直身体,似乎想通了什么。如果不是领队,那肯定是交给领队路线的人出了问题。他们内部有奸细! “不能再等了,等下去一定会有更大的变数。” 倪启哲扶着床起身,管家进来差点吓到。 “相爷,你怎么起来了?要解手吗?喊老奴就行呀。” 倪启哲摆摆手:“你帮我点蜡磨墨,我有重要是书信要写。” “明天不行吗?阮医正说了您需要休息……” 倪启哲冷着脸看他。管家不敢再多言,扶着倪启哲到了案前,开始磨墨。 第二天一早,一封加急的书信就飞快前往炽国。一路上跑死了好几匹马,等送到文璟案头时,已经过去十几日。 “怎么了?”文渊见文璟眉头紧皱,小心翼翼的问道。 文璟将倪启哲的书信递给他:“右相说要提前行动,他那边有了难以意料的变数。” 文渊皱眉:“可现在不是发动战争的最好时机啊,咱们的筹备也还没有完成,冒然开战只会让长久的准备功亏一篑。” 文璟手指敲击桌面:“咱们犯了个大错。” “什么?”文渊不解。 文璟看着窗外道:“车迟国姐妹花不应该留在禹都的。右相原本是个不会被女人左右,脑子清醒的人。自从娶了那对姐妹,他开始沉迷女色,对自己国家的局势也不再时刻关注与警醒,他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易无量收留流民开办工厂的事情。” “要不要安排个人到他身边。之前明明有做的很好,怎么突然这样了呢。” 文璟看着文渊:“之前有杨澈在他身边尽心办事,现在杨澈来了边境,明显是和他离了心,他自己又没有其他备选的势力可以顶上,有这样的结果不奇怪。” “那开战的事?” “拖!让他的私兵在禹国发动内乱,原本也是这个计划。只是由于时间提前,让他分批次闹事,别搞太大规模的动静,能拖一时是一时。让咱们的军营也抓紧时间训练,延长训练时长,但记得吃食上也苛待,吃饱吃好才有力气训练。还有,让人给右相送些银子去,让他储备好粮草,别因为私兵没吃的导致内乱发动失败,功亏一篑。” 收到文璟的亲笔回信,倪启哲多少松了口气。他料想到文璟不会答应提前开展,但能送来钱也是可以的。 倪启哲拿到钱交给廖秉弓,让他私下里采购粮草,动作不要太大,以免被人发现。廖秉弓看到钱自然笑脸相迎,有钱就好办事。另外,倪启哲还告知了廖秉弓易无量私下办场的消息,劝廖秉弓令谋出路,家具这个行业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几天后,易无量与阴宴在院子里聊天,谈起了倪启哲的变化。 阴宴:“他现在的状态似乎又回到当初与左相抗衡的时候,冷静睿智,不骄不躁。对咱们而言,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易无量摸着滚圆的肚子,躺在摇椅上感受阳光的拥抱。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改变了他。” 阴宴看着满园子的花朵,面露惆怅:“就是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才无从下手。” 易无量摇晃着微肿的小腿:“阴蠡怎么说?” “皇叔说不必着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咱们只管时刻警觉,不要真的有破绽时察觉不到就行。” “是这个道理。” 易无量深吸一口花香:“粮草采购的如何?” 阴宴笑道:“很顺利。但最近涨价了,花费又增加不少。” “涨价?为什么涨价?” “应该是购买的人多了。” 易无量眉头轻蹙:“又没到秋末,百姓买这么多粮食干嘛?” 阴宴眼珠一转:“皇婶的意思是?” “会不会除了我们也有别人在囤积粮草呢?” 阴宴刷的一下站起身,调头就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回来将易无量抱住,兴奋的说道:“皇婶就是我的大福星。” 易无量笑着轻拍他的背:“我在家里没事干,你们要是有想不通的地方就来找我聊天,多一个人思考总归多几个方向,慢慢的就会有头绪了。” “嗯!” 阴宴的动作很快,他与法外楼联手,很快就查到确实有一批人在反复小批量的采购粮草。 阴跖几人坐在夜晨殿里,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阴跖:“先别打草惊蛇,安排些人悄悄跟着采购粮草的人,看能不能找到右相私兵驻扎的位置。” 阴蠡点头:“法外楼的人已经在行动了,右相杀了楼主儿子,也算是将法外楼推到了我们的阵营。” “右相私矿那边有在行动吗?” 阴宴答道:“谣言已经散播出去,可是想要引起乱子还是得等旨意送到才行。” 阴跖捋了捋胡须:“只要有人站出来质问矿场领队,假的旨意就可以送过去了。” “炸了着实可惜。”阴宴感叹。 阴蠡笑道:“矿场一炸,倪启哲便捂不住了,自然找人顶罪。处置了顶罪之人,矿场便可以名正言顺归到朝廷名下,到时候继续挖矿石炼铁器,也能弥补战事带来的铁矿缺口。” “说起来,文初那边是不是可以收网了?”阴跖突然问道。 阴蠡:“她一动手,网就可以收了。据我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因为魏芊芊的反应明显已经病入膏肓,文初性急,她不会真跟魏芊芊耗着,只会早早了解对方的性命,自己掌握大权。” 阴宴带着鄙视的口吻道:“她要是个沉稳的,咱们还真拿她没办法。没想到她连付筠岚沉稳都没有,自从她嫁到右相府,几乎再没有出现过。” 三人同时想到了右相。 阴宴脸色古怪:“她还活着吗?” 阴蠡:“倪启哲不会弄死付筠岚的,除非他能给到付嗣校天大的好处。可以倪启哲的自私,天大的好处只能留给自己,所以付筠岚还活着。” “只是活的不太好?”阴宴猜测。 阴蠡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好与不好得付筠岚自己感觉,外人说了都不算。” 右相府后院,倪启哲站在付筠岚面前,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付筠岚全身青紫的被绑在床上,眼神中满是惊恐。 “她们说你变了,我不信。现在看到你,我更加确定,你不是变了,你是将可怕的一面藏起来了,藏的更深了。” 倪启哲眼中泛着诡异的蓝光:“吉娜和丽娜留下来的东西不能浪费,现在就都由你来继承。” 付筠岚疯狂摇头:“我不要,我不要,这么变态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好了,或者用到你其他的妾室身上,我不要!” 倪启哲扯住她的头发,阴恻恻的笑着:“你现在可是我的夫人,我有什么宝贝当然全都留给你了,怎么会便宜她们。” “我求求你了,倪伯伯,你放过我,你这样我害怕。” 付筠岚泪水划过脸颊,语气中满是哀求。可她越是如此,倪启哲便越兴奋。 他粗糙大掌抚上付筠岚光滑的脸颊:“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夫君。哈哈哈哈。” 倪启哲大笑着离开了付筠岚的房间,房间门关上,就只剩下绝望的付筠岚。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倪启哲现在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爹爹,你要是能听到女儿的呼喊,就来救救女儿!” 她的呼喊连房间的门都穿不透,更何况还有层层高墙。 而此时,付嗣校正头痛欲裂。 何欢衣衫不整的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夫君,你要为我做主,为咱们的女儿们做主呀。” 就在今天下午,何欢带着女儿们去采购布料,回家途中莫名就被带到了偏僻的巷子里,被一群邋里邋遢的壮汉在车上玷污。原本巷子里是没有人的,她们也许还能隐瞒下来。可谁知突然就冒出几个商贩,将马车的帘子撤了下来,这下车里的画面全完暴露在人前,被他们看的一干二净。甚至有人还认出了她们,站在马车前观看调戏。 等她们被真正的车夫找到时,那群壮汉和商贩早都不见了,而她们还一丝不挂的躺在车里,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 车夫想到回府必然会死,干脆直接逃了。好在他还有一丝良心,派人去通知了府里的下人来巷子里接人,她们这才回到府上。 一回来,后院里就哭做一团。何欢和女儿们都很害怕,怕付嗣校将她们打死。 等付嗣校回来的时候,他妻女的事情已经被传到全都城百姓的耳朵里。他现在是全禹都城的笑柄。 第132章 冤有头债有主 禹都出现暴徒的消息一出,全都城的女子们都不敢单独出门了。有的成群,买完必需品就回家;有的与家中男人结伴,也尽是必须出门的时候才会出去。一时间,都城人心惶惶。 一个月后,暴徒再没有出现过,有隐隐风声传出,那群暴徒与监察御史家有私仇,所以才会报复其妻女。随着知道此消息的人越来越多,都城开始恢复往日的人群熙攘。 刑部,付嗣校指着武司宇的鼻子大骂:“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你们刑部到底能不能抓到人,你武司宇到底能不能给我妻女一个公道。” 武司宇与他平级,坐在刑部大堂的桌案后岿然不动。 “这得问问付大人你自己,为何不让仵作验伤?为何不提供仇家信息?刑部查案也是需要证据的,你们一家空口白牙的来告状,一问三不知,还想早点破案,可能吗?!” 付嗣校怒极反笑:“你武司宇是何等人物,密室杀人案都能查个水落石出,怎的一桩小小强暴案就查不出了呢?难不成你是与我付家有仇,故意拖延不肯查案的!” 武司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显然是要送客。 付嗣校那肯离开:“今天你若是不肯给我个说法,那我就不走了。” 司马游从侧堂走出:“付大人,不是武大人不帮忙,是强暴您妻女的暴徒很可能是流窜作案,也许当天就离开禹都了。如果没有可调查的线索,追查暴徒无异于大海捞针。您拖了一个月不让仵作验伤,如今您妻女身上怕是已经找不到有用的线索了,如果您还不提供仇家信息,那这个案子铁钉会封档。” 封档意味着不会再查,除非那群暴徒再次出现作案,否则将永久沉寂。 付嗣校指着司马游的鼻尖,整只手都在颤抖:“你们敢封档,我就去陛下那里告你们去。” 武司宇冷笑:“案发到现在您已经参了我六本了,不差再多一本。” “你……” 付嗣校实在是没话了,狠狠甩了下袖子离开刑部。 司马游问武司宇:“他不会报复咱们?” 武司宇轻笑一声:“我怕他?笑话。你看着,不出两日,他的仇家名单就会递到咱们的案头。” 似乎为了验证武司宇的话,第二天付嗣校就让人送来了仇家名单。 司马游震惊:“他这是惹了多少人啊?!” 武司宇笑道:“监察御史本来就是惹人的职位,咱们这位付大人更是其中翘楚。你看着,他妻女的事情还没完呢!” “那我们要不要在他们府邸周围安排人?” “不必!冤有头债有主,报仇的人还会来的。付嗣校如果能自己把人抓到咱们就顺水推舟,如果抓不到咱们再行动不迟。” 司马游盯着武司宇,半晌后道:“您其实根本不想管他们家的事对?” 武司宇笑着点头:“若不是倪启哲护着,付嗣校我早就抓他进刑部了。比起那些暴徒,他和他的家人才是真正的人间刽子手。” 司马游心里有了底,也就不再管付家的事情。 家居博物馆,孔心别躺在阳台上翘着二郎腿哼曲儿。 “你倒是悠闲。” 易无量笑着走过来,吓得孔心别赶紧起身走过去。 “都快六个月了,你跑出来做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扶住易无量,生怕她磕着绊着。 易无量扭了下腰肢:“你不懂,孕妇也是要多活动的,老坐着也不好。” 孔心别还是害怕:“反正你得小心,月份大了最好在家里待着,外头本来就不太平。” 易无量坐到阳台上,孔心别拿起扇子给她扇风。 “你找的那群暴徒过两天就回来了,我已经与武大人商量好了,找一天安排付嗣校的妻女去刑部验伤,到时候……” 易无量没有说下去,但孔心别已经明了。 “没有你与宁王的帮助,我肯定不能如此快的复仇。无量,谢谢你们。” 易无量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么好的男儿,早点复仇结束早点开始新的人生。” 孔心别看着易无量的小脸,心中触动:“若非遇见你,复仇便是我的终点。什么新的人生,我根本不在意。” 易无量能够体谅他的心情,但终究她不是他,那种孤独与悲伤无法共鸣。 她握住孔心别的手:“以后你就是我的三哥,我就是你的小妹,你好好活着,还得帮我照看铺子到老呢!” 孔心别低下头,一滴液体坠落到地上,绽开透明的花朵。 “有我在,铺子的事情不比你费心。” 门口,阴发端着一杯热咖啡走了进来:“心别,我给你做了杯咖啡,还有新鲜的菓子。” 易无量乐了:“你什么时候和他走到一起的。” 孔心别面露无奈:“我也不想和他走到一起,可自从他知道我在贵女圈混的风生水起后,他就天天来给我送喝的了。” 阴发坐到易无量身边,对孔心别竖起大拇指:“都是男人,心别是这个。” 孔心别真的怕了:“小王爷,我只是给无量看铺子的,能为铺子里维系良好的客户关系是我的责任,没有您想象的那么神。” 阴发哎了一声:“心别你太谦虚了,你可是我见过最受禹都贵女欢迎的男人,就连我那几个表妹都对你赞不绝口。我相信,你身上一定具备某种特质,是我们这些公子哥所不具备的。” 孔心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易无量眼珠一转,突然凑到阴发耳朵边:“心别的特质你们是复制不了的。” “为什么?”阴发不解,将孔心别从头打量到脚。 易无量道:“我听我家王爷说,心别的过人之处在于……大。” 阴发瞪大眼睛,捂住嘴巴,震惊的说不出话。他眼神不自觉落到孔心别的某个位置,脑海中浮现出难以想象的尺寸。 孔心别被他赤裸裸的目光盯得难受,对着他连连作揖。 “小王爷,就当我求您了,少来几趟。” 阴发嘿嘿坏笑:“不行,等哪天我也要一睹你的风采。” 说完阴发看向易无量:“那是孔心别厉害还是皇叔厉害?” 易无量无语,但很诚恳的说道:“你可以去问你家皇叔,如果你不怕死的话。” 阴发赶忙逃命似的跑了,边跑还边回首道:“心别兄,明天见。” 孔心别瘫坐在软榻上:“谁能管管他啊!” 监察御史府的马车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下前往刑部。途中,侍卫们严阵以待,时刻观察周围的情况。马车里付嗣校的女儿们与母亲抱作一团,紧张的不行。 “母亲,我们不会有事的对?” 何欢握住女儿的手:“这次咱们带了这么多侍卫,肯定没事的。况且你们的爹爹也说了,那群暴徒很可能是流窜犯罪,说不定早就离开了禹都,咱们不必自乱阵脚。” 女儿们似是信了母亲的话,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突然,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你们是谁?” 紧接着便有百姓尖叫着逃跑。 车里,何欢与女儿们面色苍白,紧紧抱在一起。 “母亲,怎么办?他们又来了!” 何欢也害怕的不行,但还是安慰女儿:“别怕,这里是正街,官兵很快就会赶到,我们会没事的。” 外面响起了打斗的声音,听刀枪碰撞的响动对方应该人不少。 感觉到车子一颤,有人跳上了马车。 “啊!!!!!” 车里的女儿们开始尖叫,何欢也吓得往后缩。 “夫人,这里不安全,我驾车带你们走别的路离开。” 何欢大喊:“快走!快走!” 马车很快跑了起来。地面不平,车厢不停的摇晃,里面的几个女人差点被撞的疼死。不知道跑了多久,马车终于减缓了速度,开始缓慢下来。 何欢大声问侍卫:“咱们逃出来了吗?” 侍卫笑道:“夫人放心,咱们已经冲出了包围,离开了禹都城,可以好好云雨一番了!” 最后一句被咬的极重,何欢感觉到全身的毛孔都在颤抖。 外面的人不是府里侍卫,是那群暴徒,这是何欢的第一反应。 女儿们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全都靠近何欢,吓得浑身哆嗦。 马车停下,帘子被一把拽了下来。 “夫人小姐们,该下车咯。” 暴徒穿着一身破烂衣服,脸上的刀疤像是蜈蚣在蠕动。 “是你!”何欢惊呼。 男子哈哈大笑:“看来夫人从未忘记过我呢,想来是很回味上次的过程。别担心,这次兄弟们会更加卖力,让各位心满意足的离开。” 何欢与女儿们完全不知道,这一晚是她们在阳间的最后一晚。 妻女再度被暴徒劫走,付嗣校整个人都炸了。他进宫请了陛下的旨意,调了刑部的人全城搜捕,连城郊也不放过。 刑部的人很’卖力’,积极配合付嗣校的指挥,说东不往西,说南不往北,就是没有自己的意见。 经历一晚上的搜索,他们连马车都没找到。 “武司宇,你们就是这么查案的?!一群无头苍蝇到处乱转,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武司宇还没说话,地下的衙役们不爽了。 “武大人,我等本事想先勘察现场,然后搜寻线索再做追查,可付大人嫌我们做事啰嗦,非让我们逐户排查。影响了城中百姓生活不说,还影响到查案的进度。现在过去一夜了,丝毫头绪都没有,再找不到夫人和几位小姐,她们怕是性命堪忧。” 付嗣校被衙役的话气的七窍生烟,差点与对方打起来。 司马游站到衙役前面,对着付嗣校作揖:“付大人,您就别捣乱了,还是让我们来查。” 付嗣校不敢真对司马游做什么,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最好期待她们平安活着,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