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三年》 第一章 逃跑,咱是专业的 永历三年,正月末。 衡州。 天上碧蓝如洗,满山郁郁葱葱。 几个明军斥候急匆匆的骑马从官道拐入一条小道,穿过小河,穿过树林,进入一片谷地。 山谷间散落一大片帐篷,围着简易的寨墙,零零散散的军兵紧张兮兮在在寨墙上望哨。中间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帐,上书一个字“马”。 斥候对好口令,进入寨门,直奔中军大帐。 大帐内一个敦实的中年大汉焦急的走来走去,不待斥候跪拜,直接问道:“清兵可追来?” 斥候答道:“追出三十里,撤回去了。何阁部已经殉国,首级挂在湘潭城头。” 大汉长出一口气,让斥候再探。 由不得大汉焦虑,形势实在太危急,稍不留神要玩完啊。 大汉正是永历朝廷亲封的鄂国公、马进忠。 老马自陕北起事,混到现在还没嗝屁,全靠一招鲜:识时务者为俊杰,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投降呗。 崇祯十一年,作为大顺军头领混世万,被官军围剿,势穷投降左良玉。左良玉以恩义相结,老马作为外六营主将之一,混的不赖。 隆武元年,满清阿济格率军追上九江附近的左良玉大军。 彼时左良玉已死,他的独子左梦庚威望有限。前有大明庐国公黄得功堵截,后有大清铁骑尾随,二十万左部居然陷入绝境。 左梦庚在黄澍的撺掇下投降清军,老马也随了大流。可惜大清太操蛋,搞什么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老马很不爽。他不想死后顶着金钱鼠尾见祖宗,丢人呐。再说南明半壁江山,拥兵百万,未必会输。 马进忠一通骚操作,通过剃发、磕头、送礼的奴才三连击,在阿济格心里挂上了号。 阿济格此番南下,眼看南京在望,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不过南京坚城,举世闻名,阿济格心里没底。 降臣黄澍支招儿:“奴才禀告大将军,湖北襄阳、武昌、黄州大炮众多。大将军用兵当世无敌,闯贼一触即溃,大炮应该还在城头。不如委派人手收拢大炮,顺流而下。” 他这句马屁,挠到了阿济格的痒处。前后不到半年,他打穿陕西、湖北、江西、安徽,诛上将百员,收降兵三十万。 可不是当世无敌嘛!他从善如流,脑子里想起马进忠这号人。 帅帐里,阿济格萝卜粗的手指抓起一根水煮猪脚啃得正欢。一条大汉进来跪倒在地:“奴才马进忠奉令报到!” 阿济格状态不错,说道:“好奴才,起来!赏你个差事,办好有你的好处。” 马进忠急忙说道:“谢主子恩典!” 马进忠站起来,看到黄澍也在旁边。两人都光脑门,一条小辫子垂在脑后,多少有点不自在。 原来是回湖北拉大炮。马进忠及时推举自己的好哥们王允才一起办差,人多好办事嘛。 黄澍建言:“不若再派一员大将,三人也好有个照应。” 阿济格听明白了,三个和尚没水吃,就算要逃跑,也没那么容易拧成绳。 他赞许的看了黄澍一眼,吩咐道:“卢鼎也去,另外我派一个牛录蒙古骑兵居中策应。” 马进忠心中暗骂,脸上不动声色。再次跪倒:“大将军英明!奴才一定努力办差,不负大将军厚望!” 收拢好大炮,武昌上船前夜,马进忠约王允才、卢鼎喝酒。 毕竟十几年的交情,两人不疑有他。 大热天的,三人也没披甲,一脑门油汗,亮晶晶的。小辫子搭在后脑勺,跟水里的猪尾巴差不多。 酒至半酣,马进忠突然大哭起来:“想当年兄弟们多威风!到如今见人磕头,脑袋后拖这么个玩意儿,死后怎么见祖宗啊!” 王允成也哭起来:“老子铁骑王变软脚虾,见到一个蒙古鞑子,居然点头哈腰当孙子!” 卢鼎赶紧拉住两位老哥:“停住!小心隔墙有耳啊!” 马进忠大眼一瞪,说道:“怎么?卢参军想跟鞑子报信?” 卢鼎苦笑道:“哥哥就别埋汰我。大伙儿都活的憋屈啊!谁他么高兴托跟猪尾巴当孙子!” 马进忠大声说道:“老子不干,割辫子南下!” 王卢二人看老马不像开玩笑,二人对视一眼,说干就干,拔出腰刀把辫子割了。 “今日痛快!当痛饮三杯!” 马进忠也拔出刀子把辫子割了,三人痛饮三大杯,碗往地上一摔。 碗嘭的一声碎了一地,大帐里哗啦啦一下子挤满了带甲武士。 卢鼎和王允成目瞪口呆,指着马进忠说道:“你!你!你!” 马进忠讪讪的笑道:“误会,误会!都出去!” 门外一个卫兵禀报:“蒙古鞑子已被全数诛杀!” 阿济格在庐州正志得意满呢,这会儿刘良佐不战而降,黄得功败退芜湖。 传令兵偏偏来添堵:“禀告大将军!马进忠、卢鼎、王允成叛逃,三百门大炮被他们扔进长江!蒙古牛录全部被害!” 阿济格贵为亲王,大清国的摄政王多尔衮的大哥。他一发飙,老马的在清国那边的路子算是绝了。 投奔南明这边,湖广总督何腾蛟倒是礼遇有加。 老马很是激动一阵,等兴奋劲儿过了,心里拔凉拔凉的。老何对马进忠倒是不错,马进忠、王进才、郝摇旗部得到优先补充,其他闯军余部就变成没娘的孩子。 郝摇旗在闯王倒霉的时候,收拢军队,手握四万大军,被老何拉拢,赐名郝永忠,当了老何第一号狗腿。马进忠携老兄弟王允成、儿子马自得,成为第三号狗腿。第二号狗腿乃王进才,手下七万大顺悍卒。 老马跳槽三次,见过场面。他看出老何听调不听宣,既要当大明的忠臣,也要做湖广的土皇帝。 永历二年,江西金声桓反正,广东李成栋反正,加上福建的郑成功、云贵的大西军,满清的局面一下子恶劣起来。 满清兵力捉襟见肘,湖广的军队才四五万人。南明各部加起来小二十万。如此好的局面,南明若打通长沙,救援南昌,长江以南就能连成一片。 忠贞营攻破长沙之际,老何逼迫堵胤锡,忠贞营必须马上撤围救援南昌,长沙的事情交给他来办。实际上他想摘桃子。 非但如此,何腾蛟紧急召见郝摇旗。郝摇旗进帐看到督师痛哭流涕,大惊失色。他跪下问道:“督师所为何事?” “永忠,何家三百号人丁,被陈友龙屠戮一空。吾恐怕今生复仇无望矣,哀哉!” 郝摇旗沉默不语,他想了想,劝解道:“陈友龙反正,已经攻下武冈,风头正劲。朝廷肯定他的反正之举,封他为安远伯。再说去年他屠戮督师一家,未必不是被刘承胤逼迫交投名状。” 何腾蛟说道:“眼下马进忠北进武昌,只要我等灭了陈友龙,合围长沙,湖南尽入我手!否则陈友龙叛而再叛,我等后路不稳,北伐基业毁于一旦!” 说完拉下何子谦一起跪倒,痛哭流涕:“永忠!可怜我何家三百口人! 郝摇旗目瞪口呆,所谓陈友龙叛而再叛,完全是莫须有。 何督师这是被仇恨迷了眼,家仇国恨位置颠倒。 也罢,且报何督师的知遇之恩。 陈子龙即将攻破宝庆,猝不及防之下,被郝摇旗打的匹马逃亡。他跑到肇庆找皇帝要公道。 这事儿就发生在去年八月。 郝摇旗一不做二不休,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清兵也不打了,追着陈子龙要斩草除根。 何腾蛟挥兵包围长沙,死啃不动。等到年底,济尔哈朗率大军自湖北入湖南,何大学士丧失了窝里横的机会。 他手下的一票文臣武将望风而降,最强的三伙人,郝永忠、马进忠、王进才干了一下,干不过,掉头就跑。 满洲大兵驱使降兵掉头攻明,半个月打下湖南北部。正月,满清即将兵围湘潭,明军一日数惊。 老马一看不对啊,各路兵马丧胆,围死就完蛋,还得撤退。老马跟公子马自得商量,做戏要做足,一定要做成老何命令战略撤退。 说干就干。 老马直奔总督衙门,不待通报,一路小跑跪在何腾蛟面前,痛苦流涕,边嚎边劝老何: 第一,俺老马不会投降清军,何况阿济格宿怨在前,也容不下我, 第二,何大学士对我老马有知遇之恩,是战是走我听何大学士的。 第三,战是打不过的,外无援兵,内无战心,主要是投降的王八蛋太多,扰乱军心。 第四,清兵来势汹汹,不保存实力的话朝廷有覆灭的风险。 老何不肯跑。去年那次落荒而逃,永历帝差点被刘承胤绑给清兵。 这一次反攻湖南,报捷文书都发好,朝中盟友瞿式耜把他吹上天,再次落荒而逃实在是没脸面。 不过老何听到到心里去了。他已经打算殉国,要是国都不在,上哪儿青史留名?当下也不管老马哭的冒鼻涕泡,他大喊一声笔墨伺候。 老何的侄子,何子谦亲自磨墨。按何大学士的意思,手书命令马进忠、王进才、郝进忠坚决抗清,若事不可为,入广东护卫皇帝。 战乱时间,也不知道王进才、郝进忠、王允才跑哪里,两份命令也给马进忠收着。又把大印给马进忠,嘱咐带给瞿式耜。 黄昏,探马来报,清兵已经围城。济尔哈朗命人射书入城,三日不降必屠城。扬州、江阴、嘉定旧事不远,城里顿时人心浮动。 马进忠和马自得商量后,派城内的带路党递降书给济尔哈朗。 信中说,老马天亮就收拢部队投降。何大学士的官印也被带去,做了信物。看到老马这么有诚意,济尔哈朗差点就原谅他了。 是夜子时,马进忠打开西门,派了老底子三千老陕开路,抓住伪军的结合部一阵猛攻。八千人马突出七千,一天狂奔百里。他们损失不大,完全是逃跑逃出了经验。 老陕骑兵在前猛攻,步兵把城里的骡马收集起来,准备三千部鸡公车,套在骡马后面。他们把家当全部上马装车,步兵跟着骑兵推车狂奔。 老马一口气跑出百里,收拢部队,居然损失微小。 能差不多全须全尾的跑出来,一半功劳倒是归马自得。 马进忠征战小二十年,家眷基本离散被杀,还在身边也就这么个儿子,自然悉心教导。老马怕独子轻易挂掉,也不带他冲阵,大部分时间放在后营打理后勤。 这个独轮车逃跑大法就是马自得鼓捣的,当初在武昌扔掉大炮跑到岳阳已经实验过。效果咋样呢,反正用过的都说好。 湘潭逃跑,马自得跟随马进忠快马加鞭突破城门。 哪想到月黑星稀,马蹄子崴了。小马哥直接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当下人事不醒。 老马一手抄起小马,逃命要紧,突围也顾不上诊治。敌情稍解,马进忠让军中郎中看了下。马自得除了头皮擦破,没啥外伤,就是气息微弱,昏迷不醒。 马进忠腾出两匹马,中间做了个简易吊床,带着马自得狼奔鼠窜。他们跑出百里开外,一口气跑过衡州才扎营。 马进忠安排好斥候再探,又去大帐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儿子。 他不禁悲从心来,觉得人生灰暗无比,召来心腹爱将马炳坤:“去给老子捉两个村姑来败败火!” 第二章 醒来 “公子醒来啦!” 一个小侍女惊喜的叫了一声,小鸟一样飞出房间。 没多久,一条大汉快步走到床前,惊喜的喊道:“终于醒啦!” 马自得的脑子里两副记忆逐渐融合。他认出来人是亲爹、鄂国公马进忠,时年三十七岁。 看到他是发自内心的关爱,小马有点感动。 “爹,不碍事。我脑子有点糊涂,现在是哪一年?我们在哪里?” 马进忠和小侍女对视一眼,目瞪口呆。 “现在是永历三年,咱们在衡州地界。咱们老马家就剩咱爷俩,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啊!”马进忠急忙说道。 马自得魂穿前,是南方城市的一名小协警。小马不学无术,连个正式编制都没考上。不过有个爱好,喜欢看历史书琢磨琢磨为人处事的道理。 他扫描了一下记忆,记得看过《明朝那些事儿》、《永历实录》好像有着一段儿。 永历三年,也就是1649年,大明王朝还有十三年寿命。然后两百五十年神州板荡,汉族被迫脑袋上留条猪尾巴,连汉族服饰都失去。 “妈的,老子一定要把满清的一统天下搅黄。”小马哥暗暗的发狠。 小马哥努力的回忆目前的大致历史。 去年轰轰烈烈的江西金声桓、王得仁反击即将失败,二人身死族灭。 广东的李成栋磨磨唧唧不肯救援江西,不出两个月被清兵打的失水淹死。 山西姜襄这会儿反正,满清的精华将聚集山西。 浙东鲁王势力被困到舟山岛上,不出两年即将土崩瓦解。 云南的沐王爷能力不行,被沙定州打的老婆孩子都丢了。孙可望入川收拾残局,大西军这会儿已经稳定云南。 四川军阀大小军阀打成一锅粥。反正除了抗清,啥都干。 福建郑芝龙,三年前投降清廷,正在北京软禁呢。国姓爷不听他老爹的,在海岛上二次创业,积聚力量。 一瞬间,马自得想了很多。他又想到一个大问题。 马自得问,“爹,我记得我们突围没有带何大人,不知道他咋样了。” 马进忠说,“何大人殁于营中,头挂在湘潭城头呢。” 马进忠丢弃何腾蛟跑路,害得老何被济尔哈朗宰了,这是个麻烦事。马腾蛟的盟友,大学士瞿式耜,估计要恨死老马。 朝中没靠山,兵员粮饷没有保障,很不好混啊。看看忠贞营就知道了,靠劫掠地方补充不了军需,只会越打越弱。 当务之急要找个靠山。马自得有点埋怨亲爹,老何再菜也是一块招牌啊。不过子不言父过,特别是当下父慈子孝的当口。 马自得叹了一口气:“咱们朝中的靠山倒啦,瞿大学士要恨死咱们。以后咱们跟忠贞营似的,就是没娘的孩子啦。咱有啥招啊?” 马进忠听了,一脸灰暗。他说道:“何大人把侄子何子谦托付给咱们,带在身边呢。要不让他给朝廷说说?” 马自得记得何子谦是何督师的侄子,也是何督师着力培养的门人,今年才二十岁。 去年陈友龙奉刘承胤的命令,把何督师的家眷屠戮一空。现在何督师也殉国了,可怜整个何家就剩这个独苗。 马自得记得这家伙也是个干吏。何督师这几年眼睛不好使。去年家属被陈子龙屠杀殆尽后,眼睛的情况更糟糕。很多公文都是何子谦代为草拟签名的。 老马完全是病急乱投医。何督师不在,他的侄子算个毛。朝廷不会有人鸟他的。 马自得问道:“我记得,何督师的大印送给济尔哈朗之前,我们盖了很多空白文书。这些文书还在不?” 马进忠说:“带着呢。在我的大帐内,你自己取。” 马自得笑道:“咱们的活路在这些文书上。有大印,有何子谦替何督师画押,私盐也变官盐。嘿嘿。” 马进忠不是好人,跟着嘿嘿直笑。 马自得想了下说:“靠山没了咱再找,当务之急是自身要硬,多交盟友。咱在闯营干过,又在左军干过,还在何腾蛟手下干过,轮人脉咱独一份。挺过眼前危局,咱们找朝廷靠山,搞一块地盘做根据地。有钱有粮有兵,才能匡扶大明,纵横天下,不负男儿此生。“ 马进忠闻言大慰。 马自得又问,“咱还有多少家底?” “咱们湘潭带出来七千人人,三千老陕骑兵的底子还在,步军披甲两千人,其余武器很差。老营安置在郴州城,还有步军一万五千人,小两万家眷。” “粮草如何?” “银五万两左右,粮草还能用一个月左右。没有多少肉食,军械刀枪弓箭不足。” “工匠情况如何,火药还有多少?” “匠人三百。火药八千斤,只有两成在身边带着,其他的在老营。” “另有虎蹲炮五门,带在营中。” 马自得叹了口气。他想起法国战神拿破仑,打仗三板虎令人神往。先拿大炮轰,大炮轰完骑兵冲。这个时候对方阵型也差不多乱套,步兵排队跟着清场就稳了。 这三板斧一般人都招架不住,只有莫斯科的寒冬才顶得住。 五门炮只能轰个寂寞。等搞到根据地,建好铁厂,老子铸一千门大炮,拉上去轰他娘的看谁顶得住。 目前这局面只能意淫。先将就着。 马进忠说道:“这些都是因为去年麻河之战,咱们歼敌七千人,朝廷一高兴做了补充。咱们的兵士越打越少,部队越打越穷啊。” 麻河之战被誉为大明甲申以来对满清的第一战绩,不是吹的。第一战绩有队友衬托的因素,但是也经得起战功检验。 这一战老马出了死力,骑兵下马步战,把长矛折断变成短矛,专门朝清兵的甲叶空隙从下往上插。老马这一仗颇有岳飞郾城之战的风采。仗打到这个份上,马进忠也够拼命。干废了清兵,他自身伤亡也大。 麻河之战后,朝廷论功行赏。老马得到鄂国公的爵位,小马弄了个武昌县男作为添头,军衔为参将。 赐爵当日,老马三叩九拜浩荡皇恩,朝着陕西的方向拜谢祖宗显灵。 马维兴、杨进喜、刘之良也跟着混了个伯爵。大伙儿喜气洋洋,给传旨的小太监每人一坨金子,大摆筵席,好不快活。 趁着酒劲,马自得问传旨的小太监王樯:“小王公公,陛下洪恩浩荡,我等定为大明肝脑涂地。请问其他将领都得了什么封赏啊?” 王樯回答道:“回县爷,咱爹催咱家跟各位爷报喜。咱家着急赶路,没来得及细问。” 小太监王樯话语不卑不亢,甚至有一丝蛋蛋的牛逼。 马进忠江湖老道,一下子就看出他的傲气。当即敬酒道:“俺敬公公一杯,请教您说的咱爹是哪位公公?” 王樯回到:“回国公爷,咱爹是内侍王总管。” 几个武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位王总管可不是别人,正是永历皇帝的大伴王坤,时任司礼监大太监。 当初瞿式耜、吕大器把永历推到前台,拥立为帝。不过永历一个米虫亲王而已,没读过书,连皇家礼仪都不知道。眼见皇帝的登基大典要出洋相,王坤临阵抱佛脚,紧急培训永历皇帝,这才走完程序。 因此王坤是永历皇帝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他仗着从龙之功和皇帝的信任,谁的钱都敢收,谁的小鞋都敢穿。 没想到这小太监来头这么大。马进忠当即站起来,请小太监入主位。 小太监坚决不肯,说道:“咱一无根之人,不能上阵杀敌,对各位军中豪杰也是仰慕的很。麻河之胜,简在帝心。诸位将军免除圣上移驾奔波之苦,我等圣上家奴感激不尽。” 众人见他说得诚恳,只得答应。 王樯又说,“咱家离宫之际,好像听说别的使者去曹公那里传旨,封为永国公。”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曹公只能是一个人,曹志建,住在永州。 刘之良猛将性格,白脸都胀红了,当场发作:“他妈的,什么玩意儿!” 马进忠虽说也逃跑,不过打起清军也毫不含糊。曹志建跟舟山前总兵黄俊卿一个鸟样,妥妥的军阀。打清兵磨磨唧唧,打友军倒是猛的狠。 马进忠拼死命才搞了个鄂国公,曹志建完全在旁观,凭啥搞个永国公? 马维兴、杨进喜均愤恨不平,马进忠父子面色不善,大伙儿突然觉得爵位不香了。 小太监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当即表示喝多了,不胜酒力。马进忠好言好语劝慰,安排小太监休息。 第二天,天还没亮,小太监就揣着金子跑路,吓得。谁不知道武人跋扈,万一有啥事就不美了。 马进忠派马自得率亲兵追上,好言相慰。他再送一坨金子给小太监,双方洒泪而别。 鄂国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降将出身,无根之萍。除了靠山老何,中枢能搭上线的机会,万万不可忽视啊。 第三章 定策 马自得跟老爹聊了会儿,帐篷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人未到,一个大嗓门倒是先传进来。 “老弟醒了?太好了!” 一个铁搭大汉走进来,正是马惟兴。 马惟兴时年二十八岁,跟着马进忠南征北战,被马进忠视为子侄,非常信任。他与马自得感情深厚,双方视为兄弟。 后面跟着老马的两个铁杆,黑脸杨进喜、白脸刘之良。这两人一身甲叶子啪啪作响。二位与马进忠年龄相仿,平辈论交,小马一向以叔父相称。 辍在最后面的小白脸是何子谦,已故何阁部的亲侄子。 马自得看到他的扮相不由得乐了,这不宁采臣嘛。也不知道他昨晚被妖精采补没,小马恶意的想。 老马说,“自得没事了,就是有些事想不起来。他刚才还问我,现在是哪一年。” 啊?众人面面相觑。 小马咳嗽一声,吩咐小侍女给诸位沏茶。他慢条斯理的说,“已经无碍,只是刚醒有点迷糊。” 鄂国公看了看众人,基本盘基本都在这里。他说道:“咱被济尔哈朗追的象鹞子飞,又折了何阁部。清兵大兵压境,日子不好过啊。何去何从,大伙儿出出主意。” 刘之良大声说道:“咱是个粗人,反正听国公的。” 马惟兴和杨进喜也随声附和。 马惟兴加了句:“家眷还在郴州啊,是不是早日合营?” 马惟兴这两年连抢两房媳妇。两房媳妇都是湖广大户人家的女儿,知书达理,嫩的能掐出水来。这两年这俩媳妇先后生了一儿一女。有了妻子儿女,马惟兴这铁打的汉子也变得柔情似水。 何子谦是没娘的孩子。他一看这形势,得积极往组织靠拢啊。于是他对诸位拱拱手,权当举手发言。 何自谦说: “朝中吴楚两党斗的不可开交。背后是东勋西勋较劲。东勋是李成栋集团,朝中有五人为之张目,被西勋称为“五虎“。西勋是广西本土派军阀,以陈邦傅为首,曹自建也算是。他们也有一票人在朝中摇旗呐喊,内阁首辅严起恒也支持他们。 何阁部属于湖南的本土实力派,和瞿式耜大人交好,自成一派。我们都是这一派系的。 忠贞营十万大军,唯堵胤锡马首是瞻。堵胤锡常年在外征战,朝中地位有限。他以前被何阁部压制的喘不过气来。” 马自得不由得对何子谦另眼相看。小何能看出这个格局,固然有何督师指点的因素,不过他自身的政治悟性才是主要因素。 马自得知道,浙东鲁王、福建国姓爷,路途遥远,朝中没有代言人。西军孙可望即将派杨畏知入朝讨封,碰了一鼻子灰。忠贞营被排挤的无立锥之地,明年将被迫返回夔东。 这些超前的信息还是不要讲出来,免得吓人。要是被当成妖人宰了,那也太冤枉。 何子谦接着说道:“清兵既然有余力进攻我们,看来金声桓覆亡在即。江西清军腾出手来,朝廷广东方向的压力会非常大。何阁部如今又死于战场,两广肯定会面临清廷的重兵攻击。 除非咱们能整合何阁部在湖南的力量,集合在瞿式耜大学士的旗下,其心抵抗清军。否则一盘散沙,各打各的小算盘,局面很不妙啊!” 马进忠不禁苦笑: “咱们后有清兵大军压境,前有曹志建不合作,情况不妙啊。再说,瞿大学士眼界太高,看不起咱们啊。” 瞿大学士是东林党门徒,大佬钱谦益的弟子。他跟史可法交好,两人政治水平也差不多。他对农民军抱有不合时宜的成见,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传统士大夫的眼光,看待这些实力军头。他不仅极力反对与忠贞营合作,也看不起降将反正的将领,包括马进忠。 他最后的结局是把自己玩死,时间还有两年。 何子谦接着说道:“朝中太监王坤、锦衣卫统领马吉翔深得皇帝信任,只可交好,不可得罪。” 马自得看过历史,知道这俩人渣一言难尽。王坤卖官鬻爵,马吉翔人称马皇帝。 去岁李成栋反正,马吉翔带了一堆空白告身去见他。他当着李成栋的面,来了个现场直播。李成提名一个,马吉翔现场写一个圣旨! 李成栋当场石化,内心一万只马跑过:老子横跳过来,这朝廷居然是这样的玩意儿?太不靠谱了? 这为李成栋朝中争权埋下了伏笔。 马进忠听完更加迷糊。 以前尽管何阁部不靠谱,但是有人罩着,自己只管行军打仗,不管后勤,总归是轻松的。现在何阁部挂了,他完全不知道咋弄。 他想起忠贞营的屡次遭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马自得看了何子谦一眼,以示鼓励。他看大伙儿也没什么招儿,就说道: “甲申以来,我们东奔西走。除了去年打了个大胜仗,其他时间基本上浑浑噩噩。朝中无人的滋味不好受,看看忠贞营的下场就知道。小太监王樯是个好人选,我们可以搭上王坤,他不给咱们捣乱就行。 瞿大学士不好打交道,我们就走其他人的的门路。张同敞为张居正之后,士林享有很高声望,我们可以引为奥援。 堵胤锡大人是条好汉。他目前的职位还是东阁大学士、督云贵广西军务大臣,值得结交。 朝中诸公营私利而忘大义,不可信任。我们最终还要是壮大自身的实力。左大帅的故事不远,只要有了实力,朝中大臣自然来巴结。 我们的老营带在身边,打仗实在不方便。必须找一块能经营的地方。” 马自得说完,几位眼睛一亮。 何子谦拱拱手:“自得言之有理,受教。” 马自得赶紧回礼。 马进忠叹口气道:“不是不想经营地盘,实在无处可去啊。” 马自得让侍女笔墨伺候。他站在桌边,把湖广、云贵的地图大致描了下,说道:“湖北、湖南、江西、广东作为根据地不现实。云南被西军占领,兵强马壮。面对满清的攻势,贵州和广西两省,背靠云南,是最安全的。贵州山高路远,只有广西的西面最好,就在这里!” 马自得在柳州画了一个圈。 “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有河流平原,人口稠密。乃我等养军天赐之地。”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马自得没有说。柳州是后世的工业基地,有煤有铁矿。小马既然来了,一定得爬钢铁科技树。此外还有一个暗搓搓的意图。万一逆转乾坤不成功,靠南面容易跑路。沿着越南一路小跑,有无数的小岛可以建国。到时候只当度假,总不会亏着自己。 毕竟自己前世只是个小协警,逆转乾坤这种事儿也没经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何子谦读过书,知道这个建议的价值所在。当即表态,“此乃王霸之基,愿听国公差遣。” 马进忠一听何子谦对儿子评价这么高,开心的不得了。他对何子谦用词不当,一笑而过。 马杨刘三人一向是国公指哪儿打哪儿。再说小马讲的很有道理的样子,他们也随声附和。 马自得看到大伙儿正在兴头上,提出了一个最难开口的问题。他说:“咱们的军纪还是得约束啊。忠贞营的境况,诚然是何阁部卡脖子的原因。另外又何尝不是他们劫掠地方,不得人心啊。” 马进忠听得老脸一红。 马惟兴说道:“军士们没有军饷,不靠抢如何凝聚军心?” “就算抢,也不要抢老百姓。不然名声臭了,将来如何经营地方?咱们还没到柳州,当地百姓半路听到消息,要都跑完了。” “那咱们不抢百姓,抢富户。”马惟兴说。 “谁最有钱咱们抢谁。”一直以来的闷葫芦杨进喜说。 “最有钱的就是永国公曹志建,还有济尔哈朗。”马进忠也被带进节奏。 大伙儿心照不宣的对了对眼,一起说:“曹志建!” “早就看着龟孙不顺眼了!”闷葫芦杨进喜说。 曹志建靠打劫富的流油,公认的的富冠全军。他还把堵胤锡搞成光杆司令,郁郁而终。老曹来年败给孔有德,百万家财白白便宜了老孔。 妈的,还不如便宜老子。 马自得记得,这年三月份,堵胤锡的三千督标在郴州被曹志建埋伏。三千督标被杀绝,堵胤锡父子也被软禁。 这里离郴州不过三十里,应该想办法救出堵胤锡。再吞掉曹志建的金子和军队,就可以积累一笔原始资本。 定下了抢曹自建的大方向,何子谦开始查漏补缺: “永国公也是大明勋镇,抢他得名正言顺。何阁部留下的空白文书,可以填一个鄂国公节制湖南诸军,包括永国公。咱们通知他来会谈,不来就是借口,咱们直接开战;万一他来了,咱们直接把他干掉。后补一个何阁部的命令,说他怯于应敌。反正也不算冤枉他。” 马自得在心里给他一个大拇指。 一屋子都不是好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就这么办。先休整五天,多派侦骑,百里范围的消息咱们都要掌握。等休整好了,咱们去郴州跟老营汇合。”马进忠拍板。 何子谦当即写文书,抄录了几张。分别给王进才、王允成、郝进忠、曹志建、卢鼎、胡一青、赵印选、焦链给准备着。 另外派人联络老营、去肇庆朝廷报信、联络各路小军阀不提。 第四章 初露峥嵘 马自得留下何子谦,一起去看看后勤。 现在已经是永历三年的二月。小冰河期,气候偏寒冷。这么靠南的地方,青草还没发芽,说话哈出一口白气。 马进忠的军队,在南明算是战斗力靠前。他的营盘扎的有模有样。外围的鹿角、栅栏作为缓冲,四角望楼高耸。营盘里面帐篷也安置的井井有条,有些地方还挖了水坑,作为防火手段。营地建在在山丘之间。绿色的松岭,灰色的帐篷,肃杀的军营,随遇而安的军士民壮,构成一幅移动的画卷。 马自得不顾春寒料峭,站在了望塔上。迎着初春的阳光,他的目光巡视一圈,心中不由得豪情迸发,赞到:这就是老子的雄厚本钱! 只是部队刚打败仗,士气看上去不高。士兵们动作迟缓,了无生气。入眼所见,士兵们穿的破破烂烂,面有菜色。兵器基本是大刀长矛弓箭,火器难得一见。 何子谦领着马自得先到司库。司库管事是个面相忠厚的中年人,名唤马世准。他是跟着马进忠多年的亲信老陕,一向视马自得如子侄。 “准伯,拿一袋火药看看。” “少主稍待。” 马世准亲自搬开一袋火药,放在木桌子上。马自得凑近一看,黑乎乎的。他伸手一摸,火药的防潮做的还不错,但是明显没有做好颗粒化。 “准伯,拿火镰来。”他吩咐道。 马自得抓了一把火药,拿到帐外避风的地方,拿火镰引燃火药。呲!一阵黑烟,火药烧完。 马自得心里有数。这种火药因为没有颗粒化,所以燃烧不充分。这样的火药,烟尘大威力不足,攻城、放枪都勉为其难。 马自得接着看到了传说中的虎蹲炮。五门虎蹲炮一字排开,煞是威风。每门虎蹲炮首尾2尺长,周身加了七道铁箍。炮头由两只铁爪架起,全重四十斤。 马自得大喜。戚继光发明的虎蹲炮,是在抗倭战争得到实战检验的利器。虎蹲炮属于曲射炮,射程五百米左右,最适合南方山地的战场环境。 湘潭突围的时候,马竞总命五门虎蹲炮固定在阵前。每门炮先塞入小铅子、小石子,上面用一个重三十两的大铅弹压紧。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五百米内寸草不生。清军本来就以为马进忠要投降,毫无防备。这一炮直接把清军打懵了。 何子谦叹了口气,“当年何阁部召集长沙工匠,集中湖南之民力,铸造百门红衣大炮守城。可惜一炮未发,白白便宜了满清。何阁部另外命令工匠铸造虎蹲炮百门,装备了亲信黄朝宣。可恨!去岁此贼一炮未发,投降了孔有德。孔贼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如此利器。” 黄朝宣是已故何阁部最宠幸的部将,投降孔有德之后被杀。连孔有德都嫌他名声太臭,杀之以收民心。何阁部昏聩如此,亲侄子都看过去啊。 马自得直视何子谦,目光清澈坦荡:“子谦兄,神州板荡,正是我辈搅动风云之时。前辈有错,我等不言其过,但可改之。” “谨遵少主之命!”何子谦坚定的回答。 “准伯,咱们没有火枪吗?” “有几百只,放在老营。容易炸膛,军士不愿使用。” 这时候的火枪是前膛枪,气密技术不好。因为火药得不到充分燃烧,射程有限。再者用起来繁琐费时,的确不如弓箭好使。 明末党争厉害,人浮于事,连带着军工制造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崇祯年间的火铳竟然质量不如万历年间造出的鲁密铳。工部造出来的火枪,炸膛是随机的,不能控制。这简直是自杀神器,军士都不愿意使用。 历史记载,大太监庞天寿手上有一支葡萄牙的火枪手雇佣军。这支雇佣军屡立战功,小马哥打定主意,一定找机会去取取经。 马世准接着带马自得看了库房、厨房。物资储备不多,饭菜也太差。 马自得心里有数。他找到马进忠,说道:“爹,将士们打了败仗,士气不行啊,伙食也太差。” “没办法啊,一直都是这么过的。”马进忠苦笑道。 “吃的我有办法,爹要支持我。” “你说咋搞。” “您先帮我抽调五百人。军中老弱就可以,暂定于四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我要组建辎重营搞吃的。” 这个抽调也不影响战斗力,大小军头很给大小公爷面子,不到一个时辰,五百人就站在马自得面前。马自得看他们站的松松垮垮,面有菜色,老的老少的少。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艰难局面,只能指望这帮歪瓜裂枣破局了。 马自得毫不客气的指挥何子谦:“这五百人设为辎重营,我亲自统领。子谦兄作为参军,咱们先把吃的解决好。军士吃饱穿暖,士气就自然上来了。”他又对这帮歪瓜裂枣喊道:“从军前的渔民站前排,我要组建捕鱼队。” 不一会儿,马自得看了看面前的一票人,一共四十五个。湖广多水,看来渔民还是挺多的。 他吩咐道:“恭喜诸位升官了!诸位就是小旗官,每人到后面挑十个人,成一个小旗。今天出营捕鱼。不管用什么办法,缺东西跟何参军要。这里附近靠近耒水,河岔子多,能捕多少靠各位的造化。捕获的鱼,各小旗留两成,卖给我或者你们自己吃都可以。前五名的小旗升为百户,第一名作为我的副手,另外还有封赏。” 各位渔民沸腾了,还有这种好事?打鱼还是升官。急忙闹哄哄的挑人。 最后还剩五个半大小子没人要。五个家伙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破破烂烂的军服穿在身上摇摇欲坠。马自得计上心来,大手一挥:“你们五个小子跟我和何参军一队。” 何子谦惊呆了。他是何腾蛟的手把手教出来的,早早考了个秀才的功名,妥妥的读书人。读书人一向信奉君子远庖厨,哪里想得到搞这种贱业。 不过辎重营的伙计们一听小公爷也要下场,士气高涨,嗡嗡的各自开始商量策略。何子谦不傻,反应过来,这是小公爷邀买人心哩。他毫不含糊,大喊一声:“为小公爷效死!” 明白人还是挺多的,很快喊声齐整:“为小公爷效死!为小公爷效死!” 马自得暗赞一声,读书人脑子就是活络,这个捧哏恰到好处。马自得学后世领导的模样,双手往下按按,鼓足中气喊道:“为大明效死!” 吼完了口号,该干嘛干嘛。何子谦忙的团团转,满足各路神仙的捕鱼大法。 马自得早注意到,营房不远的山坡长满大竹子。他喊上五个小子,每人抱一口腰刀出营门。不一会儿,每人拖了三根大竹子回营。马自得找到马世准,让他支援了两个木匠。没花多长时间,木匠带着五个小子做了七个大竹笼子。 竹篓子是马自得设计的,长三尺,两头小,肚子大。一头儿做了个小门,活扣;另一头弄了个带倒刺的入口。他还贴心的在竹笼的外面留一个小圆环,当把手。 马自得打发俩小子去火头军那里,要了些鸡鸭内脏。等到何子谦忙完,已经正午,马自得招呼他每人扛一个竹笼,出了营房。 他们出不了二里地,看见耒水的一条大支流。河水黑黝黝的,估摸着有两三米深。有一队人已经在那里捕鱼呢。他们用的是古法捕鱼,大网被对角的竹子拉成平面,大竹竿把网子扔到水里,再把鱼儿引诱过来,竹竿一拉,鱼儿就被带上来。 他们跟马自得敬军礼,马自得吩咐自己干自己的。他找了个离他们远一点的地方,交代小子们,把鸡鸭内脏分别放进竹笼,然后拿麻绳绑好小圆环,把笼子扔到河里。 何子谦看的一头雾水,权当陪小公爷玩了。 马自得趁等鱼的功夫,跟五个小子聊了聊。原来他们都是战乱离散的孤儿,沿途被裹挟。他们索性当兵吃粮,至少饿不死。 他问下来,这几个兵小的十二,大的十五。这特么还是孩子啊!小的们都是旺财、狗蛋之类的小名儿,连姓啥都不知道。马自得撺掇何子谦给他们取个名。何子谦翻着白眼说,小公爷赐名得先赐姓啊。小马哥大手一挥,就行姓马。 何子谦给他们取名仁义礼智信,姓名中间加一个“知”,闻弦歌而知雅意的知。 马自得不禁肃然。何子谦取名寄托了自己的期盼。他希望结束这弱肉强食的丛林乱世,重建华夏,让人们重新沐浴儒家文明的光辉。 五个小子,现在是马知仁、马知义、马知信、马知礼、马知信,喜不自禁,跪下给马自得磕头:“谢小公爷赐姓名!”又对何子谦磕头道谢。 闹腾了一阵,差不多半个时辰,马自得吩咐起网。他们把麻绳拉起来,河水翻腾。乖乖,每个笼子有三四十斤鱼。 这个时代没有过渡捕捞一说。马自得来自未来的“高科技”捕鱼法,收获远超预期。七个笼子毛估估二百五十斤了。附近捕鱼的队伍闻讯赶过来,赞叹不已。 何子谦本来以为陪马自得瞎胡闹,表现下与民同乐而已。没想到他真捞起这么多鱼,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马自得吩咐小的们,把大一点的鱼开肠破肚去麟,内脏留着扔在笼子里。笼子照旧放在水里,绳子系在岸边的杂树上。他交代小的们做好标记,傍晚再来拿。 马世准闻信赶来。他看到七个人捕获两百多斤鱼,才花了个把时辰。他觉得少爷太牛逼,按这个效率,军队今晚全部都能加餐。回营的时候,全营都传开了。其他捕捞队也陆续回来,少的三四十斤,多的也两百多斤。马世准统计,捕鱼队一共捞了四千斤鱼。 军营里一片欢腾,连几大军头儿都被惊动。鄂国公摸着肚子说,“今晚全军吃鱼,一斤不留,老子不过啦!” 全军一片叫好,士气蹭蹭的飙涨。 第五章 拜师 何老实是岳州城外的渔民。 八百里洞庭,烟波缥缈,水产丰富,润养着何老实一家。何老实的父母也是渔民,父母的父母也是渔民。如果不出意外,他的儿子也是渔民,女儿也嫁给渔民。 他永远也忘不了四年前的正月。 元宵刚过,传闻岳州城这几天有一批新的驻兵,听说是何阁部的前锋,要去收复武昌哩。人多的话买鱼的就多,何老实按照最朴素的人生经验,觉得有赚头儿。 何老实起了个大早,下湖打了百八十斤鱼。他把鱼放在独轮车上,准备推到岳州城卖。临出门,他回头看了眼。九岁的儿子虎头虎脑的,拿了把木刀哼哼哈嘿,跟院子里的枣子树较劲。六岁的女儿穿着小花棉袄,一本正经的跟她娘学女红。年迈的父母一边抱怨世道,一边细心的修补渔网鱼篓。 世道虽然艰难,但是何老实从不抱怨。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凭双手养活自己,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特别是他看到一双儿女的笑脸,心都化了,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何老实推着独轮车进岳州城门,太阳还没到头顶。 守门的兵丁都是熟面孔。明清交战,上面的高官走马换灯,底层的还是这些地头蛇。都是乡里乡亲的,守门的小旗老丁也没多拿。他就拿了十条大鱼作为入门税,还好心提醒:“进城的兵马很多,看旗号不下两万人。小心点啊,别得罪人,人家可没我好说话。” 何老实发自内心的道谢。他另外拿了两条鱼,从草绳串起来,送给老丁:“丁爷,多谢照顾,不成敬意哈。”老丁哈哈大笑。他嘴上说那多不好意思,手却伸过来把鱼接走了。 何老实推着独轮车,还没进城门洞。后面的骑兵小队带着烟尘冲进来:“闪开闪开,清兵打来了!” 何老实闪到一边,只见骑兵冲过去,城内鸡飞狗跳。他问:“丁爷,咋回事啊?” “清兵打来了,赶快回家。”老丁慌张的把收税的筐往背上一甩,招呼着几个税丁,撒开脚丫就往城里跑,很快城门就嘎吱嘎吱关上了。 何老实只好推着独轮车回家。行至半道,远方烟尘滚滚,人嘶马鸣,由远及近,正是家的方向。何老实心都揪起来了。他只好扔掉独轮车,躲进树林深处。眼瞅着头顶避雷针胯大马的大将,穿着号衣的兵勇,浩浩荡荡往岳州城开去。 挨到黄昏,他往家的方向跑去。整个村子烟雾缭绕,火光还没熄灭。他的心又揪起来了。 进了家门,何老实仿佛当头一棒,直接蒙了。 只见九岁的儿子从头颈到腰腹,变成了两片,手里还握着木刀。老爹老娘倒在屋檐下的凳子边,头掉落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何老实哭喊着老婆女儿的名字,冲进卧室。只见老婆女儿不着寸缕,目光呆滞,胸口两个大洞,血流了满床。 何老实哀嚎一声,眼睛瞬间红了。红色从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消退。 他恨这个世道。恨满清禽兽不如,恨大明无能。他呜呜的哭着。 天黑了,何老实子院子里挖了个大坑。他把家人拢在一块,埋在一起。他离开家,头也不回的往南走。 他要参军。 他要报仇。 兜兜转转,他进了马进忠的部队。麻河之战,他拼命砍死两个清兵,被提为小旗官。 他慢慢知道,那天祸害他妻儿老小的清兵,是一个叫博尔惠的满清军官带领的偏师。这支偏师也吓跑了何腾蛟的先锋大军,包括马进忠、王允成、卢鼎、马蛟麟。这个仇,报起来不是一般的艰难。 听说小公爷组建辎重营,百户大人怜悯这个亲人尽失的勇敢汉子,就把他选出来。 何子谦要挑选渔民,组建捕鱼队。这时候何老实的渔民基因复活,他想起来自己的老本行,便报了名。捉鱼当晚,马世准统计下来,何老实的队伍名列第二。马自得兑现承诺,提升何老实为百户,实领辎重营参将。还有四个家伙也升为百户。各小队两成的提成,军队以市价买下来,银子现场发放。 小公爷以信待人,这搞得辎重营士气嗷嗷飙升。各小队当晚就踊跃交流心得,小马哥的专利也被无偿转让。第二天,一下子捞回一万斤鱼。火头军都忙不过来。马自得把火头军、民夫也抽调五百人,并进辎重营,凑足一千人。一分为二,五百人捕鱼,五百人打猎。 五天过去,附近的飞鸟走兽鱼虾王八倒了血霉。新鲜的先吃,吃不完的做成熏鱼熏肉,存下来做军粮。 连续五天大鱼大肉,部队已经出现了挑肥拣瘦的情况,士气算是起来了。老兵们不禁哀叹,又要拼命啦。土财主也没这个吃法儿,这是把咱当爹养,只能战场拿命报答啦。 这个倒是冤枉老马。这是因为小马哥临场发挥出色,搞来这么多野味。不然大伙儿还得吃土,跟备战没毛关系。 几个军头都是磊落的汉子,遇人就夸小公爷。小马哥趁热打铁,要求各大军头给他抽五十个军士,只要军中刺头。小马哥这是为了组建情报部队。 没本事成不了军中刺头。既然不服管束,不如放出去混江湖刺探情报。名字他都想好,就叫军情司,专门负责对外收集情报和暗杀。五十个人带在身边言传身教,要不了多久就能放出去。到时候周边势力的动向会探知的清楚一些。 岳州城的笑话故事是不能再出现了。两万人被两千清兵吓得弃城而逃,丢人呐。 吃鱼的日子里,外面的情报源源不断的传回来。 第一个消息,伴随着一个惊天的消息,湘潭的济尔哈朗没有进一步动作。这个消息就是大同的姜镶反正。 大同的威胁远超南方。大同兵强马壮,为九边之首。大同又离北京太近,大同的骑兵两天就能打到北京城下。要是北京的满洲太君被团灭,南方还打个什么劲? 这个消息是老马敢在衡州修整的主要原因。 第二个消息,南昌正月被攻破,金声桓、王得仁生死族灭。马进忠躲在大帐里长叹一声,何督师啊何督师,损人不利己,何苦呢。 老马跟金声桓当年都是左大帅的狗腿子,关系也很好。卢鼎、王允文也是战友。卢鼎是左大帅的机要秘书,王允文是左大帅的副手。晚饭前,老马特意斟了一杯酒撒在地上,敬金声桓。 第三个消息,老马的亲密战友王允文,降了。老王的家眷放在湘潭,被济尔哈朗包圆。他自己只好从湘阴屁颠屁颠来投降。 第四个消息,郝摇旗跑路。他去年奉命攻击陈友龙,被何督师赖账坑了。永历的文官本来看他不顺眼,这还不使劲参他。这次靠山没了,他也不想受这窝囊气,索性带兵北上湖北。 第五个消息,李成栋再次出广东攻赣州。他总算把金声桓熬死,躇躇满志打算独吞江西。 还有几个战友的消息。胡一清、赵印选撤往宝庆,卢鼎、焦链跑回全州,曹志建窝在永州没挪窝,似乎有往衡州进兵的迹象。王进才往湘西跑,乌泱泱的一大片人马,都快跑散了。 最大的好消息,是不远的衡州城,据守的居然是文渊阁大学士、督师堵胤锡。 堵胤锡跟马进忠交情不错。这两年两人一起征战多次,去年的麻河之战也是一起打的。马进忠全军上下对这个下马治民,上马砍人的文官充满了好感。 只是何督师跟他不对付,马进忠夹在中间很为难。现在何督师把自己玩死了,马进忠打算好好跟堵胤锡拉近关系。马自得也很佩服堵胤锡。他是个实诚君子又知变通,带领忠贞营屡败屡战,个人操守和能力无可挑剔。 按照历史进程,他今年底就被曹志建和朝中大佬联合坑死。马自得说:“爹,我要拜堵大人为师。” 自从马自得昏迷醒来,马进忠就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不过马进忠粗线条,也没有理会。“堵大人文武双全,能拜在他的门下倒是咱们高攀。文官,可看不上咱们武人。”马进忠苦笑道。 “当年高杰被许定国干掉,高夫人想让高元爵拜史可法为义父,以定军心。史可法一口拒绝,直接导致了徐州镇投降清军。堵大学士不是史可法这样的庸人,他会考虑我们的请求的。要不是我年纪小,他跟我拜把子都行。哈哈。” “臭小子,还来俏皮话。”马进忠顺手削了一下的马自得的头。马进忠听明白了,杜大人如果收徒,唯一的原因是鄂国公的实力。 正好堵胤锡也派人联络。湘潭陷落,衡州已经是抗清前线。忠贞营从长沙撤围,打算进入江西救援南昌,这一路非常不顺利。他们粮饷武器不足,路过的南明当地武装以为他们来抢地盘的,跟他们龌龊不断,还打了几仗。 为了给忠贞营留条后路,堵胤锡率督标君子营南下。他刚到衡州,发现曹志建驻军居然弃城而逃。堵胤锡急忙进军衡州,安抚人心,同时派人联络忠贞营,侦查周围情况。他发现马进忠在衡阳外围,非常高兴的邀请老马进驻衡阳。 天不亡大明呐。鄂国公一来,衡州至少能顶一顶,也能保证忠贞营后路通畅。毕竟老马的战斗力还是靠谱的,这两年也有交情。 二月十五一早,马自得带领五十个还没磨合好的军情司当保镖,带着何子谦和赐姓五门徒,在马惟兴一千骑兵的保护下,往衡州进发。马进忠押后,安排拔营事宜,三天后跟上。 春天的气息已经来了。地面解冻,青草探出芽来,路边的柳条也发出嫩芽,一片生机。马自得骑在马上,怀里揣着马进忠的书信,精神抖擞的往衡州城赶路。 衡州城门外,一队兵马早候着呐。 马惟兴打马上前,原来是故人。君子营的参将王一宾亲自等待。大伙儿是去年麻河之战的熟人,马自得赶紧上前相见。王一宾是个敦实的湖南汉子,年龄跟马惟兴相仿。他面部黝黑,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他上来就每人胸脯上擂上一拳,马惟兴毫不客气的擂回去,王一宾夸张的跳开。 他左手拉马惟兴,后手挽马自得:“走撒,督师等着呐。中午哥几个到大明福(湖)喝酒去。” 何子谦被他当空气,倒也不气,面色沉静的跟着。 满清与大明在湖广大地你来我往,已经两个来回。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城内城外火烧的痕迹还在。市面萧条,来来往往的人们表情木然,跑来跑去的野狗看上去比人类还开心。 唯一不受影响的是植物。城内的树木顽强的发芽,迎着春风枝条摇摆。在这个苦难的年代,大自然比人类的抵抗更坚韧。 堵胤锡的都督衙门设在原来的衡州官衙。大门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冇得精力修了”,王一宾解释道。 可不是嘛,满清大兵压境,军队被打得落花流水,也不知道衡州能呆多久,修它干啥? 马自得规规矩矩的跟马惟兴跟的堵胤锡行礼。这年头文臣竟然高过武将一头,这是政治正确,也是政治伦理。这是他穿越后第一次审视名人。堵胤锡是无锡人,个子不高,面目清俊,眼神清澈,炯炯有神。下巴留短须,跟当下高官时髦的长髯不同。 马自得内心敬他,真心实意的磕了个头。马惟兴翻了个白眼。他心想单腿跪拜就行,你这是闹哪样?当场磕头不是,不磕头也不是。 堵胤锡看出他的尴尬,一把拉起二人。“哈哈哈,使不得啊,本督当不得鄂国公的公子如此大礼。” 何子谦有功名在身,不是武人。他直接对堵胤锡拱拱手:“见过大学士。” 堵胤锡点点头,安排众人落座。 马自得从怀里掏出马进忠的信,然后静待堵胤锡看完。堵胤锡看向何子谦说:“何大学士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吾深哀之。吾会向朝廷报丧,求谥号。子谦节哀顺变。” 何子谦知道何腾蛟和堵胤锡的破事,如今堵大人如此高风亮节,让他很感动,拱拱手,真心实意说道:“多谢大学士。” 堵胤锡说道:“江西反正失败,大同接着反正。湖南的满清可能会攻势减弱,我等要抓紧时间恢复实力,再图中原啊。” 众人点头称是。马自得再次跪倒,“督师,请收我为徒。” 堵胤锡看到马进忠信中提及此事,正纳闷呢。你一个武将拜文臣为师,这是哪门子道理?众人在场,不好表态。他吩咐道:“已经安排你们的宿营地。晌午我等为诸位接风洗尘。” 马自得赶紧献宝:“我父为督师准备了拜师礼,五千斤熏肉熏鱼。”这个礼物可以是下属支援,也可以是拜师礼物。反正马自得赖定堵大人。 堵胤锡闻言大喜,粮草不济,这个礼物的确是雪中送炭。他当即吩咐,取五百斤饱餐一顿,剩下的做储备。安排好鄂国公的先头部队,堵胤锡问王一宾:“马家小子想拜我为师,你怎么看?” 王一宾追随堵胤锡多年,自然明了督师的心思。打了个哈哈:“我倒是想收他为徒,他看不上我啊。不过马家小公爷眼神坚挺,行事跳脱,也不失为一块璞玉。督师耐心雕琢,他日必成大器。” 堵胤锡叹了口气:“其实你是明白的。哪怕他要跟我拜把子,我也会同意的。大明已经禁不起折腾了。” “路上马惟兴跟我讲,这些鱼、这些肉是马家小公爷组织辎重营搞的。日产万斤,几天就解决了缺粮的问题。或许督师收了一个好弟子。”王一宾安慰道。 第六章 窝里横的老曹 晌午。 衡州城内大明湖畔。 堵胤锡带了一众军中将领和和一个文士装扮的小帅哥,在湖边的酒肆招待小马哥一行。“国事艰难,本来无肉无酒。托鄂国公的福,中午开荤,给鄂国公的公子一行接风。另外,感谢鄂国公的好意,我有意收鄂国公之子为徒。诸位正好在场,作个见证。” 众人轰然起身,祝贺二人。 堵胤锡,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马自得暗赞。马自得起身跪倒在堵胤锡面前:“恩师在身,请受弟子一拜。” 王长宾早有准备,把茶碗递给马自得,马自得恭敬的敬茶:“请恩师饮茶。“ 堵胤锡哈哈一笑,一口饮完,“起来。年龄几何,可有表字?” “回恩师,虚岁十八,还未有表字。” “为师给你取一个表字。昔日岳武穆北伐,打的金兵胆寒,为师神往之。你的字就叫鹏举。” 你这是咒我早死啊。马自得暗暗吐槽,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道谢。 堵胤锡拉过旁边的帅哥给马自得介绍。原来这家伙是他的长子堵长瑜,字补之。论年序,他长马自得一岁。他早就考到了秀才,要不是科举中断,估计能搞个更高文凭。 堵胤锡胸有沟壑,不拘一格。他的儿子也不是书呆子,两个家伙一会儿就兄友弟恭起来。 午饭吃的简单丰盛。大盆的鱼和山猪肉混在一起红烧,放入辣椒小葱,大盆的米饭管饱。众人心满意足的开动起来,聊着眼前的时局。 堵长瑜说道:“不知师弟才学如何,不如露一手?” 马自得说道:“还是不要了,自幼在军中长大,看的都是些杂书。” 堵长瑜以为,他会说没看过书。这家伙居然说看些杂书,这不显摆嘛。他促狭的挤挤眼睛,“师弟露一手呗。” 堵胤锡也想摸摸他的底,鼓励道:“就以这大明湖为题,作诗一首。” 马自得见躲也躲不过,索性起来站起来装个逼。他站起来抖抖衣衫,迈开四方步。众人一看,这好像是传说中的七步成诗。他们不由得放下碗筷,郑重起来。 “大明湖,湖明大 大明湖里有荷花 荷花上面有蛤蟆 一戳一蹦跶” 马自得吟诗完毕,陶醉的回头,只见众人石化。 堵胤锡的嘴角有鲜血溢出来。武将轰然大笑,何子谦和堵长瑜读书人要台面儿,背过去肩膀剧烈的颤抖。 马自得是故意卖萌。作为穿越人士,剽窃一首好诗的本事还是有的。不过自己是武将的人设,要那么好学问干啥?下限低一点,也免得堵胤锡逼着他学经史子集。 效果好像过头儿。堵胤锡感觉自己要成为士林的笑柄,满桌的饭菜顿时不香了。他面子挂不住,推脱有公务先离席。马自得赶紧说:“恩师,我还有拜师礼敬上。” “鹏举,为师不在乎这些俗套。为国奋战就是最好的拜师礼。” “恩师,我的拜师礼非俗物可比。常言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看诸位军中生活清苦,粮饷不济,特意献上捕鱼的法子,至少能缓解眼下缺粮之苦。” 诸将眼神热切起来。堵胤锡也很被说的心动,唯独马自得带过来的人含笑不语。 马自得于是喊来仁义礼智信兄弟五个,交代一番不许藏私。兄弟五个召集军士,照葫芦画瓢。他们做了二百个鱼笼子,满城搜集动物内脏。等到傍晚,笼子拉起来,四千斤鱼。五兄弟交代鱼笼子扔回去,明早再拉起,肯定又是四五千斤鱼。 堵胤锡闻声大喜,吩咐三千斤做当晚的军粮,一千斤送给城中百姓。他暗自点点头,这个弟子文采太差,但是用心赤诚、长于实务,还算孺子可教。他想想也没那么郁闷。 傍晚。 鱼香满城,堵大人正和大伙儿军民鱼水情呢。突然轰的一声,城西传来打炮声。满城皆惊。难倒满清打来了?众人不禁惶惶然。 堵督师呛的一声拔出宝剑,大喊道:“慌什么!王一宾,按之前的布置,上城防守。马惟兴带领骑兵备战,堵长瑜、马自得随我去西门查看。百姓各自归门,不得外出!” 老到!马自得暗自竖起大拇指。 马自得来到西门,只见城外旗帜飞扬,乌压压好大一片人摆了个偃月阵。这会儿太阳下山,天还没黑,城头的众人视野极远。 马自得看到,城下阵前摆了二十门张牙舞爪的虎蹲炮。虎蹲炮黑洞洞的炮口对着城头,后方阵中还有两个黑黝黝一丈来长的大家伙——马自得识货,这分明是传说中的红衣大将军炮。这帮人看上去也是明军的旗帜和衣着,最前面两个方块旗各大书一个字:“惠”、“欧”。 城头守将正好认识他们,说道:“秉报督师,来的是曹志建的两员大将,惠延年、欧正福。看上去他们带了不下两万人。” “谁在开炮?”堵胤锡问道。 “欧正福要进城,卑职大副说需要督师的命令,他直接下令开炮了。” “让欧正福上前答话。”堵胤锡命令道。 众士卒齐声呐喊:“督师有令:欧正福上前答话。” 只见城下一员大将,带着小队骑兵,骑着大马,哒哒哒的走到城门百步外,停下来。 城上守将喊道:“上柱国、太子太傅、文渊阁大学士堵胤锡大人在此,何人胆敢如此造次?!造反吗?!” 城下的大汉叫道:“某只知永国公,不知上柱国!让出衡州,否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堵胤锡脸都黑了。永国公,就是曹志建。麻河之战后,各路军头纷纷请封,马进忠封鄂国公,赵印选开国公、胡一青卫国公,这三位好歹死战过,实至名归。曹志建跟着喝汤,也嚷嚷要封永国公。陈邦傅离战场老远,寸功未立,也被封为庆国公。 中央朝廷暗弱至此,已经拿不出东西收买各大军头。堵胤锡叹了口气。 两万人马,来者不善,是万万不能放进城门的。马自得上前说道:“恩师,想必曹志建探听到清军暂无动静,又想回来捡便宜。” 堵胤锡点点头,吩咐道:“明天早上惠、欧两位将军各一千人进城,其他人城外驻扎!” 欧正福听罢,打马回头,恨恨的说:“敬酒不知吃罚酒!” 堵胤锡以为,城下的兵马准备扎营。他打算离开城楼。突然,马自得喊道:“小心!”他一下子扑倒堵胤锡。 轰!轰!轰! 城头被炮火覆盖,另有两枚大铁弹,一枚铁弹砸在城门上,另一枚砸在城墙上。一轮炮放完,城头噗嗤噗嗤满是烟尘,一片狼藉。城下又开始喊道:“一炷香滚出衡州,不然攻城了!” 堵胤锡铁青着脸说:“撤!” 大伙儿屁颠颠的从东门撤出来,曹军在后面跟着无缝对接,还对着城门洞放了一炮。看着堵胤锡狼狈逃窜,曹军哈哈大笑。 衡州城外十里,全军都憋了一肚子气。 马惟兴派斥候通知马进忠。马进忠大吃一惊,连夜带着亲兵来拜见堵胤锡。 马自得还是挺高兴的。正犯难怎么鼓动堵胤锡灭掉曹志建,真是瞌睡了送枕头。不过穿越首秀,居然被火炮赶出城,心里着实不痛快。 堵胤锡在中军大帐里接待了老战友马进忠。堵胤锡喊上王一宾、堵长瑞,也喊上马惟兴、马自得、何子谦一起商议。 马进忠进帐就跟堵胤行跪礼,堵胤锡一把拉他起来。到除了堵长瑞包着头,众人身体无大碍,他松了一口气,对着其他人点点头,说道: “督师,何以至此啊?曹志建疯了吗,怎么敢攻击督师?” “武人跋扈,难以制约,非朝廷之福啊!“堵胤锡叹了口气,他看看马进忠,急忙说,“鄂国公赤胆忠心,我不是说你啊。” “如何定策?请督师拿个主意。” “各位都议议。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堵胤锡说。 马惟兴首先按捺不住,大声说道:“曹志建攻击督师,形同谋反!咱们调集兵马干掉他!” 王一宾黑脸涨红,瓮声瓮气的说:“君子营三千兵马忍不了这个窝囊气。”他看了看堵胤锡,终归没胆子往下说。 堵长瑞城楼上被石子蹭破了脑袋,头上缠着白布,壮着胆子说,“一定要上奏朝廷参他!” 何子谦看着堵长瑞,翻了个白眼。 堵胤锡心里叹了口气。现在攻击曹志建非他所愿,大敌当前,再起内讧就是自取灭亡。不过,就算他上奏廷,也不会有啥用。东勋西勋只顾自己的地盘利益,瞿式耜跟自己政治理念不合。这个闷亏最后还是自己消化。也不知道忠贞营情况如何,按约定他们已经应该南下。现在后路断绝,该如何跟李过高一功交代。 饶他养气功夫了得,一时间也是愁苦满面。 马自得看了看场面。老爹也没吭声,估计他也没招儿。他得挺身而出,说道:“爹爹,我已经拜督师为师。” 马进忠心想,这小子有点邪门,这事儿还真被他办成了。他高兴地对着督师拱拱手:“承蒙督师照看小儿。” 马自得说道:“师尊,我有三策献上。上策,灭曹志建,尽收其军以抗清;中策,回广西,找朝廷哭诉,继续内耗;下策,回头与清军拼命,死得其所。” 众人听的明白,马自得就一个计策,就是火并曹志建。 马自得继续加了把火,说道:“何阁部曾留下遗命,湖南之军由鄂国公节制。曹志建攻击我等,就是攻击上官,不遵号令。” 何子谦及时从袖子里掏出文书,递给堵胤锡。 “曹志建有三必灭: 其一,曹志建攻击朝廷内阁大臣、攻击上官不尊号令,反迹已显。咱们灭了曹志建,出师有名。 其二,曹志建占据永州、道州、郴州,攻打满清畏畏缩缩,一定有投降之意。此时不灭,我等后路断绝,后患无穷。 其三,曹志建富甲诸军。传闻镇峡关存钱百万,我等夺其兵甲钱粮以养军,再与满清拼命也能增添几分胜算。” 堵胤锡看看众人神色,大义在手,利益也有。大伙儿明显已经被马自得鼓动。他只得表态:“先灭欧、惠两部,再与曹志建谈判,逼他抗清。不过得先探听清军动向,不能让清军乘虚而入。” 算算兵力,鄂国公所部七千人,君子营三千人,才一万人马,对上衡州城内的两万人,略显单薄。好在斥候探知忠贞营南下,前锋李来亨、党守素领一万人马,已经离衡州不远了。 去年,堵胤锡邀请忠贞营南击清军。李过高一功带兵五万,汇同家眷五万,一共十万人马家眷出夔东。忠贞营征战半载,折损过半。 现在鄂国公所部七千人,君子营三千人,忠贞营两万人,都是硬撼清军的好汉。大伙儿认为对阵窝里横的老曹两万兵马,赢面挺大的。 第七章 拔衡州 三天后。 堵胤锡调兵遣将。他把君子营交给马进忠指挥,负责封堵东门。他自己到忠贞营,派李来亨领马队封锁西门,切断衡州、永州的联系。他命令忠贞营大部堵在北门,同时监视湘潭清军。 围三阙一,他只留了南门没有堵上。不过马进忠调老营八千人马,自郴州北上。这支队伍由义子马审剑、马审枪率领,埋伏在郴州、衡州的必经之路。 李过、高一功围城之后当即安排试探性攻城。 他们都是打老仗的将领。虽然颠沛流离之中,大炮全部丢失,但是他们也不怵攻城。大军在城下扎稳营盘,令旗一挥。马重禧、张能、田虎各领千人攻城。顺军攻城还是老套路,重甲士兵推着盾车,扛着云梯冲城头。 守城的是惠延年。他算是曹志建手下少有的抗清将领,多次上书要求抗清,被曹志建斥责。他虽然不愿意跟忠贞营摩擦,但是眼下刀架在脖子上,也由不得他不反抗。 惠延年调来五门虎蹲炮放在城头,又令弓箭手上城待命。眼见忠贞营攻来,他下令发炮,轰的一声,城下士兵倒下一大片。 忠贞营不过毕竟是天下劲旅,这点韧性还有的。他们毫不理会继续推进。李过调来三堵墙骑兵,对着城头抛射掩护。这几年跟满清大战,顺部也学习了满清的军事精华。 首先是盾车这玩儿。盾车正面是八寸厚的木板,再蒙上三层牛皮,对付弓箭、虎蹲炮很好使。 其次是重步兵。李过精选全军勇士,他们铁甲外套棉甲,头上也套个蒙面铁盔,只留一双眼睛。这身装备对刀砍箭射基本免疫,只怕重斧、狼牙棒之类的重兵器。可惜这玩意儿太费财力,以忠贞营的实力,只能装备两百人。 马重禧手持虎枪,躲在盾车后面,逼近城墙。他瞅着城头炮火轰鸣,乱箭齐飞的间隙,从手下抢过云梯,架在城墙往上爬。 惠延年指挥军士放炮、射箭、掀云梯,倒也有条有理。 马重禧在部下的掩护下终于登上城头。他的虎枪挥的呜呜带风声,所到之处,没有一合之将。后面的部下也跟了十来个人站上城头。李过一看大喜,亲自挥动大旗,命令全军压上。鼓手咚咚咚的敲响大鼓,士卒呼声一片。 惠延年一看情况不好。他命令炮手继续放炮,弓箭也不许停,亲自带着家丁来迎战马重禧。 铛! 惠延年的关公刀架住马重禧的虎枪,双方均感到虎口发麻。 铛! 铛! 铛! 两人继续大战。虎蹲炮把李过的步兵逼退,没人接应城头马重禧。惠延年占据城头优势,不一会儿把忠贞营的的登城壮士杀下城头。 马重禧一看不好,卖了个破绽。他趁惠延年蓄力一刀砍空,掉头翻下城墙。他抓住云梯,三两下呲溜落地,头也不回的跑了。李过一看攻城失利,只好鸣金收兵。 城头惠延年的部下欢呼一声。惠延年也后怕。纵横天下的闯贼,果然有两下子。 李过归营,命令清查损失。一看死四百,伤八百,连张能、田虎都受伤了,他的心直哆嗦。带到湖广的陕西冷娃,死一个少一个,他不由心疼。 堵胤锡也沉默不语。高一功说:“咱们没有炮,攻城不易,得换个法子啊。” 东门的欧正福,放了几炮把堵胤锡赶走,心气儿正高。有人发现了大明湖的鱼笼,全军欢乐的连吃三天全鱼宴。他们又抢得全城老百姓鸡飞狗跳,军队上下都很满意,士气如虹。 欧正福看到马进忠居然胆敢围城,勃然大怒。他接到惠延年杀退忠贞营的消息,觉得敌方不过如此。当即点齐兵马,出城要给马进忠一点颜色看看。 没想大军出东门,他还没扎好阵势,一头碰上马进忠的铁板。五门虎蹲炮齐声轰鸣,欧正福的军队立马一顿。马进忠令旗一挥,马维兴、杨进喜、刘之良、王一宾率领骑兵四千人冲阵。欧正福的前队当即被冲散,散开脚丫子往后跑。 四将驱动败兵冲击欧正福的中军。欧正福连杀几人约束不住,只得下令回城。败军连跑带冲,滚雪球一般壮大起来。欧正福看过兵书,是个识货之人。这是大唐军神李靖的成名兵法:倒卷连珠! 欧正福暴怒不止,他妈的,应该是我卷别人啊! 马惟兴追到城下,欧正福已经跑进城门洞。 惠延年接到欧正福出城消息,怕有闪失,特意来东门接应。他看到追兵将至,吩咐城上铳炮接应,又用弓箭射住阵脚。马进忠看见占不到便宜,便下令顿兵城下。 马进忠收拢部队算了下战绩。己方折损十七人,落马受伤二十一人。欧正福的部队死三百余人,大部分是被自己人踩死的,被俘三千多人。另有意外之喜,马自得缴获了虎蹲炮五门。 欧正福吃了大亏,知道鄂国公的厉害。这特么跟清兵打过野战的军队,果然不是自己能硬扛的。他和惠延年商量,派人向永州、郴州求援。 惠延年也知道厉害,只顾加强城防,打定主意死守城池,不再出城迎战。反正他们带了三个月的粮草,又有火炮守城,倒也不怕攻城。 永州在衡州的西面,李来亨率骑兵扑杀了几轮信使。郴州在衡州的南面,信使被马审兵、马审枪拦截了。 到了下午,战事告一段落。马自得自告奋勇,到忠贞营找堵胤锡联络军情。堵胤锡召来诸将,把自己的弟子介绍给众人,又一一介绍忠贞营大将。忠贞营诸将,看着马自得,面色难看。不过他们碍于堵胤锡在场,发作不得。 马进忠所部与忠贞营渊源很长。 最早大家都是陕西三十六营反贼,后来马进忠被左良玉降服,变成进攻老兄弟们的马前卒。兜兜转转,到了1645年,大家又回到南明旗下对抗清廷。不过马进忠跟何腾蛟混,顺军余部跟堵胤锡混,改成忠贞营。何腾蛟与堵胤锡政见不同,处处给忠贞营穿小鞋。 当年李过进攻荆州,后背交给何腾蛟。谁知道何腾蛟被勒克德浑的偏师吓走,忠贞营毫无防备,被清兵大败,元气大伤。当时岳州跑路的就是马进忠。 就这情况,忠贞营诸将对马进忠的儿子,马自得,能有好脸色嘛。堵胤锡的弟子也不好使! 马自得知道自家老爹理亏,他腆着脸进行自己的统战大业。他对堵胤锡说:“师尊,徒儿观兴国公、郢国公军中士气不高,似乎缺粮啊。” 兴国公是李过、被隆武帝赐名李赤心;郢国公是高一功,被隆武帝赐名高必正。两人一听马自得哪壶不开提哪壶,脸色更难看。 “师尊,徒儿想把捕鱼的法子献给兴国公、郢国公。”马自得还不管他们的脸色,说道。 堵胤锡尝过甜头儿,知道马自得本事,当然乐观其成。 马自得吩咐礼义仁智信五个门徒下去安排。这次有堵胤锡背书,忠贞营很配合,直接扎了一千个鱼笼子。等到晚上起笼归营,全军沸腾。足足两万斤鱼,一千斤山货! 堵胤锡吩咐全军饱餐一顿,先提振士气。晚餐大伙儿吃了个底朝天。忠贞营众将对马自得大为改观。 李过想,鄂国公的公子虽然是个愣头青,但是办事的确靠谱。他本是恩怨分明的人,当即带领众将,拱拱手:“感谢小公爷!” 马自得马上跳起来回礼,连说不敢。马重禧一下子把他按在座椅上,“好久没吃肉了,这顿饭俺老马真心实意感谢你!” 马自得只得拱拱手,“举手之劳,举手之劳,愧不敢当。” 堵胤锡说:“顿兵于坚城之下,清兵又在后侧虎视眈眈,兵家死地啊。诸位有什么好主意?” 高一功说:“自古攻城,五倍围之。咱们兵力不足,不若撤兵另寻他处。”李过有心反对,但是攻城实在没把握,走也不甘心。 马重禧大声说:“撤兵怎么行,这么多兄弟倒在城下,张能、田虎都躺下了。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马自得献计:“咱们没有重炮破城,蚁附攻城很吃亏。不如掘地到城墙下,放火药炸毁城墙。如果实在破不了城,咱们再另做他图。” 堵胤锡看众将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拍板:“这几个法子是鹏举提的,就由鹏举负责。可敢立军令状?”堵胤锡似笑非笑的看着马自得。 马自得心想我只是看了电视有点攻城心得,又没实操过,哪敢立军令状?不过恩师相激不能怂,他当即拍胸脯:“敢立军令状,明日破城,不破头给诸位当球踢。” 众将见他说的有趣,哈哈大笑。 李过高一功对视一眼,心里有谱。鄂国公的公子怎么能折在这里,明日哪怕不能破城,也要把他保下来。他当即吩咐马重禧全力配合小公爷干活儿。 马自得也不客气,要来一千斤火药。用水把火药打湿,然后安排火头军用小火炒干后捏碎,用筛子反复筛。他同时请马重禧收集麻绳,搓成细细的长绳子,泡在油里备用。 他又要来三千人手。一千人去搜集门板,一千人伐木做柱子,一千人带上家伙挖地道。他交代门板和木柱子把地道支撑住,以防倒塌。最后他又派人去附近村庄拉来两口大棺材。 马重禧看得一头雾水。他看见马自得居然把火药放在铁锅里炒,吓得跑开了。后面他看明白了马自得要干啥,竖起了大拇指。 人多力量大,还没到子夜,地道已经掘进城墙底下。马自得派人把火药灌满棺材,送进地道。他亲自跟进去布置一番。 看过电视上太平天国的棺材攻城大法,他明白这法子的要点,一是火药要燃烧充分,二要密封好。他已经做好了火药颗粒化,能保证火药充足燃烧。现在他进去主要是要密封好。他吩咐先把棺材盖好,麻绳作为导火索留出来,再砌墙把棺材封在里面。为了密封性,他特意砌了三堵墙。 马自得灭了火把,从坑道里爬出来,已经是子夜时分。下弦月挂在当空,如勾如画。夜色蒙蒙,看不见多远。 马重禧一把拉起马自得,说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哈哈。你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 马自得还不能休息。他交代辰时引爆,谢绝了马重禧的护送,带着五十护卫急匆匆的回到老马的营地。 动手之前,马自得特意写信,把要干的事情和要的材料说明白,让五大门徒送给马进忠。马进忠听说亲儿子下了军令状,当场怒骂。不过儿子的事情就是老子的事情,万一干好了也是露脸的好事。他亲自督促,一样不落的干好。等到马自得回营,大伙儿就等装火药了。马自得亲自指挥,按自己的流程好好走一遍。 他出了坑道,已经是四更天。交代完老马,辰时准备爆破进攻,他打着哈欠眯觉去了。 轰! 马自得是被炸药轰醒的。 辰时,北门的李过、高一功先点燃导火索。轰的一声,大伙儿只见城墙一大段笼罩在烟尘里,马都惊的嘶叫起来。片刻时间,烟尘散去了一点,城墙塌了二十多丈。堵胤锡大喜,命令冲城。 西门听到响声,马进忠也点燃了导火索。 轰隆! 城墙倒下去二十多丈,城头的大炮都炸的抛起来,轰的一声砸在城门外。马进忠一看大喜,儿子的军令状看来要露脸。他吩咐骑兵先冲进去,步兵跟上。 晚上惠延年和欧正福也没闲着。他们把两门大将军炮拉上城头,准备天亮轰人呢。大将军炮射程三里,联军真被轰的后退三里,士气肯定是泄掉。届时这衡州城是没办法打了。不过马自得没有给他们机会。 欧正福睡在城头,被炸的掉在地上了。他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就跑,连铠甲都没穿。登登登跑下楼,他被马惟兴骑着枣红大马撞个正着。 欧正福大惊失色,躲闪不及。他被马惟兴一根大枪捅了个对穿。马惟兴大喝一声:“起!”把欧正福的尸体嘭的一声砸在城墙上。 欧正福的一群家丁一看眼睛都红了,冲上来要为家主报仇。马惟兴一杆大枪舞的带风声,一戳一个血窟窿。杨进喜两根铁鞭,所过之处,骨裂筋断。两人没几个回合杀散家丁,带头往城内冲去。 马进忠命刘之良割下欧正福的人头,挂在旗杆上。刘之良举着旗子往城内突进,亲兵在傍边大喊道:“欧正福已死,投降免死!跪地免死!” 所过之处,老曹的兵将全无斗志,纷纷请降。反正他们投降明军又不是清军,头发还是保的住滴。 北门的进攻就要差点意思。忠贞营深恨,昨日惠延年杀死杀伤忠贞营的将士,他们对北门守军下了死手。无论守军投降与否,他们一律砍死。 惠延年带兵得法。手下的将士看了投降是死,抵抗异常激烈。李过派三堵墙和重步兵连续冲锋。惠延年打的节节后退,却始终没有崩溃。惠延年把街道两边的房子拆了,设置路障,隔着一片残砖断瓦与进攻的部队对峙。 等到马自得醒来穿好衣服,慢悠悠的赶到城中,忠贞营和鄂国公的部队已经在督师府会师。 忠贞营进攻占优,居然死了一千多人。李过非常愤怒,但是他也明白大局已定,没必要拿人命换。马自得看出他左右为难。他请马进忠,命令人马把城头的大将军炮拉过来。等大炮到了,他命令士兵把大炮推到阵前。 马自得找了个铁皮喇叭,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马上投降,不然要挨大炮轰啦!” 里面的人看着黑洞洞的大炮,紧张的吞了一口唾沫。惠延年的亲兵看向惠延年,惠延年点点头。亲兵大声喊道:“投降也是死,不如拼了!” 好在堵胤锡及时赶到解围。他以上柱国、太子太傅、文渊阁大学士的名义担保,投降不杀。堵胤锡的人品名声享誉湖南。惠延年听到保证,及时借坡下驴,命令投降。 兵器咣当咣当的落了一地,衡州城算是拔掉了。 第八章 老曹受不得欺负 衡州城破,老百姓躲在家里瑟瑟发抖。 这里本来是曹志建的地盘,乡里乡亲的,祸害程度有限。顶多曹多摊派点儿,买了东西不给钱,谁家大媳妇小姨子被多摸了几把。这几支外来队伍可不一样。忠贞营流寇出身,凶名在外。鄂国公的军队,名声也不咋地。当年左部的名声可是迎风臭三里。 老百姓是真的怕被祸害。 马自得知道乱世人心易移,人口就是最大的资源。名声臭了,老百姓不支持,军队是走不远的。 为了堵住忠贞营的嘴,他说服老爹在缴获物资上做出让步。老马爱子心切,一口答应。他主动找到堵胤锡,提出要组织巡逻队,维护治安,减少扰民。 堵胤锡看到这个弟子不知圣人言,却干圣人事。内心很受震动,有些接纳这个弟子。他任命马自得为衡州提刑按察使兼管城内军法。 其实马自得多虑了。他这一手穴攻破城赢得了忠贞营的好感。再者,击败了惠欧两部,兵器甲杖给养缴获甚多,完全用不着劫掠百姓。 三方各出两百军士,交给马自得管理。小马哥把衡州城网格化管理,六百人分成十人一小队,昼夜两班倒,不间断巡逻。每一队发一个大喇叭,边巡逻便喊到: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实际命令为:有偷鸡摸狗抢东西的先关起来,强奸杀人的直接砍了。他又命令何子谦带着五门徒随时抽查巡逻情况,有事汇报,无事勿扰。一天下来,他们抓了一百多人,砍头二十颗,城内人心大定。 曹志建是在老巢镇峡关收到消息的。 城破之时,南门守军乘乱逃出两千人。跑回老巢三百人,其余被截杀。曹志建阴沉着脸听残兵跪着汇报完,勃然大怒,吩咐亲兵把这些残兵败将拉出去砍了。 堵胤锡!马进忠!忠贞营!欺人太甚!老曹是土皇帝思维,一向欺负别人习惯了,受不得别人欺负。 老曹眼珠子一转,命人上表朝廷,先将一军再说。言堵胤锡、忠贞营、马进忠谋反,攻击友军,打算投降清军。同时通知陈邦傅摇旗呐喊,重金贿赂王坤狂吹枕头风。他命令道州、永州的军队集结,往郴州汇合。他又派使者进山拜访瑶族大王布努禄,许以重利。布努禄大王派大将阿迷率五千土兵参战。军队倾巢而出,只留两千人守镇峡关。 老曹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自认为有板有眼,洋洋自得。老曹率五万之众,准备先掐着马进忠的短处-把马进忠的郴州老营家眷拿下。 这边堵胤锡也是政治老手。破城之日,堵胤锡也往肇庆朝廷发去奏章,言永国公不尊号令、攻击内阁大臣、怯于迎敌勇于内斗。鄂国公也遣使上表,言曹志建不尊号令,有投降清廷的嫌疑,并附上何阁部的遗命原件。 两边奏表同时到达永历朝廷。 朱由榔这一年经过了啥呢?邵武火拼、逃窜桂林、江西反正、广东反正、湖南光复、南昌败亡、山西反正。他的心情一会儿云端,一会儿谷底,真特么刺激!这会儿他刚高兴几天,何腾蛟败亡的消息又传来,堵胤锡跟曹志建还在衡州干了一仗。 朱由榔心里哀叹一声:你们特么有完没完! 朱由榔不是个雄才大略的皇帝。他自己拿不了主意,只得召集大臣商议。 李成栋占据广东,他的儿子李元胤任锦衣卫指挥使,保护皇帝和大臣的安全。 由于历史渊源和现实利益,李成栋对忠贞营毫无好感。唯一能抗衡他的广西本土派,以陈邦傅为首,本来就是跟曹志建结成同盟。士林之首,东林党的,瞿式耜,偏偏跟堵胤锡的政治理念相左。 比拼朋友圈的结果:永历下诏斥责堵胤锡,勒令退出衡州。 清军也探知衡州大战,一时间被明军的花哨操作迷了眼。 济尔哈朗是个老阴比,眼见兵力不占优势,便乱发英雄帖,给周边的明军大小势力都发出劝降书。他给的条件优渥,只要明军大将来了,官升一级,为王为侯皆可,连剃头也不提。反正有枣没枣打一杆子,拖延时间也好。 果然有中招儿的。郝摇旗、王进才收到劝降书有些心动。不过留了个心眼,跟济尔哈朗你来我往的谈条件,要地盘。 堵胤锡也收到了劝降信,济尔哈朗直接开出了封王的价码。政治敏感性提示他,满清如此出价,事出有因。于是他召集众将到巡抚衙门商议。果然,兴国公、郢国公、鄂国公都收到了劝降信。 “满清急于招降,事出有因啊。”堵胤锡说道。 “看来大同局势有利于大明。”何子谦捧哏。 马自得知道,这时山西全境狼烟四起,陕北的王永强也揭竿而起,快要打到西安。摄政王多尔衮麻爪了,南北同时开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逮。多尔衮命阿济格率京师八旗精锐攻打大同,急招湖广的勒克德浑、东南的河洛会谭泰所部,火速驰援。满清有头有脸的大将悉数调往山西平乱,湖南留下只济尔哈朗坐镇,只守不攻,随时准备回援。 大明的文官素质还是在线的,根据蛛丝马迹也能推导出天下大势。 兴国公、郢国公、鄂国公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督师,我等誓死效忠大明,绝不行那辱没祖宗之事!使者已经被砍死。” 堵胤锡急忙起身,亲自扶起众爱将。“我等并肩苦战数载,岂不知诸位为人?只可惜如此北伐良机,后方掣肘,委实可惜。”堵胤锡长叹,“我意欲南下调停,联合庆国公抗清尔等驻守衡州,等我的消息。” “督师不可!”众将齐声说道。 “师尊,已经交恶,何苦与虎谋皮?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解决曹志建,再回头与满清死战!”马自得慨然道。 “我意已决,只要为大明有利的事,我一定会去做。” 堵胤锡心智坚韧,众将苦劝不听。马自得说见事已至此,只得劝道:“恩师既然执意前去,当多带兵马,有备无患。” “带君子营足矣。既然调停,得有诚意。” 马自得敬其君子之风,也不好骂其迂腐。只能想办法增强君子营的实力。 占领衡州后,马自得在堵胤锡的配合下,组建了匠作营。经过反复试验,造出了震天雷。铁壶里灌入颗粒化的火药、铁钉石子,重三斤。军中力士可以扔出三十米远。当空炸开,一丈内破甲,威力惊人。这东西太费资源,人力、铁器和炸药都是制约,努力鼓捣一阵子,才弄出三千枚。 马自得挑出一千枚震天雷,从武库里挑出铠甲千副,送给君子营。王一宾感激的拍了拍小马的肩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三月初一,衡州接到急报。 君子营被曹志建埋伏击破,残部败走郴州以南,包括堵胤锡音讯全无。鄂国公的老营在郴州北城被团团围住,被日夜不停攻打。 老马急火攻心,急忙擂鼓聚将,召集人马救援。马自得拉住老爹,坚持跟忠贞营商议在出兵。忠贞营闻此噩耗,也乱作一团。 堵胤锡一直是忠贞营的可靠盟友,也是忠贞营的朝中靠山。如果他死了,忠贞营怕是无立锥之地。有人提出返回夔东,得到了部分将士的积极回应。 马自得做通老爹的工作,他们得拉住忠贞营,不然单打独斗怕是灭不了曹志建。马进忠觉得有道理。他对忠贞营承诺,灭掉曹志建之后,两家平分兵甲物资,衡州、永州归忠贞营,道州、郴州、镇峡关归鄂国公。李过、高一功商量后答应下来。此时归路断绝,回夔东免不了一场血战。貌似灭曹志建更有赚头,再说堵胤锡也未必丧命。 大伙儿定下出兵方略,发现衡州的俘虏是个大麻烦,一万两千人,万一前方死战后方暴动就麻烦了。马重禧把手往下一砍,说道:“都杀了拉倒!” 见众人意动,马自得连忙献策:“不可!杀俘不降!再说士卒大都是本地人,消息传出,我们必然面临死战!” “道理都知道,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李来亨说道。 李来亨时年二十六岁,英武不凡。马自得对这位坚持到最后一刻的抗清将领充满敬意。他对着李来亨拱拱手:“三元侯,我有个主意。如若不成,诸位再拿主意,如何?” 李来亨抱拳致意:“您先说说看。” 马自得说道:“咱们先把把小旗以上的军官挑出来。其余士卒收缴武器,打散编入我的辎重营,负责搬运粮草。军官先关起来,成立一个劳改营,修补城墙、整修道路,饿不死就行。” 李来亨说:“小公爷言之有理,我补充一策。不若让士卒杀掉全部军官,交个投名状,断其后路。” 马自得有心反对,但是马进忠、李过、高一功颇为意动。他见胳膊熬不过大腿,救援郴州也火急火燎,实在没有时间再生枝节,所以也没有坚持。 最终的方案,是小旗以上的军官全部挑出来交投名状,剩下的俘虏两家平分。 永国公降卒万人,分成一百个百人队,列在校场上。李来亨大声承诺,以百人队为单位,第一个出来砍人的为把总,后面九个为小旗。不到一个时辰,降兵的军官被屠戮一空。校场上血流成河,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儿。 惠延年第一时间破口大骂。马重禧冲上去,一斧枪子下去,连人带衣服劈成两半。这次惠延年没有关公刀护身,不是一合之敌。 此人空有报国之志,却死于内斗。马自得来不及感伤,整军南下。 郴州的局势到了比较危机的时刻。 马进忠深恨自己太相信堵胤锡,没有做好准备。猝不及防之下,他的留守军团被干掉五千人,只剩一万人护着家眷苦苦支撑。 老曹也是有两下子的,他打算来个防守反击。探知两军南下,他留下一万人监视马进忠的老营,率余部四万出郴州迎战。四万对三万,老曹还是有底气的,特别是麾下五千瑶族土兵。 堵胤锡的君子营就是在这帮土兵手里吃了大亏。 君子营行至黑风岭,一头扎进土兵的埋伏圈。一声炮响,伏兵尽出。瑶族土兵生长在山区,上山爬树就是日常生活。这些土兵跟猴子似的,从密林里窜出来,口里各种怪叫,飞箭、毒针专往人脸上招呼。 君子营本来就没有防备,猝不及防之下,溃不成军。好在王一宾指挥有方,马自得赞助的铠甲、震天雷派上大用场。王一宾收拢队伍,手震天雷往人多的地方扔,重铠武士紧随冲阵,好歹冲出重围。 曹志建派兵一路追着屁股打,竟然直接把君子营残部赶到广东。 王一宾喘了口气,点兵一看,欲哭无泪。三千壮士去了两千五,后勤辎重全失,好在堵胤锡、堵长瑞全须全尾的突出来。他只好一边派人绕道去衡州报信,一边跟着堵胤锡去肇庆告状。 三月初三。 “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 三月三是个传统好日子,春风十里惹人醉。 在这个祥和的日子里,曹志建在郴州城北建立大营,依托郴州城墙,迎战忠贞营和鄂国公。 大战一触即发。 第九章 郴州火并 长沙。王允成捏着马进忠的书信,扫了一眼,拔腿便跑。 济尔哈朗看了马进忠的书信,哈哈大笑,大喜过望。原来是马进忠联络投降的书信,信中颇为恭顺,请求归还何腾蛟的尸体,以全“故主之谊“,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能否既往不咎,毕竟湘潭坑了济尔哈朗。 原来马进忠准备火并曹志建,爷俩商量好,先对满清进行战略麻痹,通过王允成对投降条件讨价还价。否则南北同时作战,联军是万万吃不消的。 王允成也是滑不留手的人精,这种书信到手一刻也不敢耽搁,否则济尔哈朗有啥不好的联想,他就不好交代。他邀功说道:“奴才收到书信,不敢耽搁,即刻送到主子这里。” 济尔哈朗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允成,说道:“听说你跟马进忠相交莫逆,你怎么看他这个书信?” 王允成一个激灵,膝盖一软,就地跪倒,大声说道:“奴才对大清忠心耿耿啊!奴才被那马贼蒙骗,裹挟南下,无一日不思归大清啊!奴才与那马贼势不两立!” 博尔惠一边看着他的表演,嘴角上扬。济尔哈朗使了个眼色,博尔惠一把拉起王允成。此时满清兵力不足,他定下了先观望再进取的策略,降将以笼络为主。他交代王允成回信,同同时派兵出湘潭,往南试探。 在湘西徘徊的王进才看到永州空虚,派副张光翠率先头部队占据永州。武冈的胡一青、赵印选,桂林的瞿式耜心情复杂的看着这场争斗,大概觉得两边都不是好人,也没有能力劝架,索性等他们掐完再说。 三月三,午时。 鄂国公和忠贞营联军的前锋从树林里逐渐进入曹志建的视野。人马陆续从树林里出来,在一箭之地列了个偃月阵。 旌旗招展,人嘶马鸣,百战雄师果然厉害!老曹眯着眼,看了看后面城墙,大手一挥。火光一闪,城头三门红衣大炮轰轰轰响了起来。老曹贼精贼精的,已经在营前标注了目标区域。三枚五斤重的大铁弹咚的落在地上,形成三条长长的血胡同。 李来亨本来想装个13,阵型弄的威武雄壮,没想到被这三炮破了功。李来亨大喊一声我草,拔马掉头就跑。前锋先失一阵,李来亨跪在李过面前请罪。 马进忠求情:“初战不利,非战之罪。我们小瞧了曹志建。”联军最重要的是齐心,姿态要做足。他也不管李过,直接吩咐小马把李来亨拉起来。 “红衣大炮射程三里,咱们靠近不了,这仗怎么打啊。”老高愁眉苦脸地说道。 李过说到:“为今之计,只能把衡州的大炮拉过来压住阵脚。” 马进忠说:“我已经提前派人联络进城联络老营,做好准备内外夹击。如何攻破曹志建的乌龟壳,大家议议。”说完看了看马自得。 马自得最近发挥比较惊艳,老马已经不把他当小孩子看了。他下意识的有困难找小马。马自得迎着众人期盼的眼光说:“赶紧把衡州的大将军炮拉来。立个高台对射,起码不吃亏。然后挖掘壕沟,推到阵前,咱有震天雷和重步兵,近战不吃亏。” 众人也没有好的办法,先后退三里扎下营盘。 天刚黑,两门大将军炮运到。马自得指挥前出一里,命令何老实的辎重营伐木垒土,搭起两座三丈高台。 干到半夜,正好遇到阿迷带领瑶族土兵偷营。郴州,原意是林中之邑。树木繁盛,简直就是这些山地步兵的天然战场。好在几个大军头儿都是老手,早安排了下面的小军头儿轮番出兵保护。他们把震天雷扔出去。 轰!轰!轰! 阿迷认出这玩意儿。他们埋伏王一宾的时候就吃过这玩意儿的亏。他当即呼哨一声,土兵如鸟兽散去丛林。 挨到天亮,两座高台耸立。高台一层松木一层土,异常坚固。马自得特意在平台上用麻袋装土垒了几字形的工事,保护大炮和人员。另有两天长蛇一般的壕沟,呈z子形往曹军的大营爬去。壕沟宽一米,能容两人通过。他还在有些地方贴心的铺了木头,方便上面通过。 曹志建看的一头雾水,吩咐城头大炮轰一下试试。这次效果很差,炮弹在地上弹了不远,掉进壕沟没影了。他再派营中的虎蹲炮轰,散弹打出去也没用,人家在壕沟里躲着呢。 这时联军的大将军炮也开火,轰!轰!老曹的虎蹲炮倒霉了,营中被炸的人仰马翻。 老曹怒了,命令城头的大炮互轰。这次老曹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别看麻袋工事简单,可是炮弹打中了没杀伤力。联军的炮弹打上城头,一炮一大片,碎石乱飞。几个来回,联军的炮台被炸的快散架,老曹的大炮被炸飞。 联军按照之前商议,派步兵沿着坑道靠近老曹的大营。步兵把震天雷扔过去,一炸一大片。重步兵跟上,猛砍寨墙,清理出通道。骑兵拉着虎蹲炮跟着压上。 轰轰轰! 虎蹲炮炸的曹军哭爹喊娘。重步兵把路障清理掉,八千骑兵蜂拥而入。他们见人就砍,驱动败兵冲营。他们遇到硬茬子就避开,让马重禧的重步兵硬撼。人太多就交给后队,马自得指挥虎蹲炮把他们轰散。 老曹眼见炸营,欲哭无泪。之前他觉得靠着城墙扎营稳当,左侧是是连着护城河的大河,易守难攻。这下他作茧自缚,联军只要攻两个面就行了。老曹想跑路都没地方。 阿迷的山地精锐,一看局面不好,也不告辞。他们脱得光溜溜的,把衣服武器背在身上,下饺子一样下河。扑棱棱跟一大群鸭子似的,他们连飞带游的过了河。到了对岸也不停顿,阿米头也不回的跑了。 老曹被他们这番操作闪瞎了眼,痛骂不已。马惟兴和李来亨的骑兵踏营,很快打到中军大帐。不好!老曹带着亲兵赶紧往城门跑去。 “投降不杀,跪地不杀!”都是打老了仗的人,一切按套路来。 老曹飞一样的进了城,身后的降兵跪了满营。李来亨和马惟兴没有给他机会,直接带兵跟着老曹冲进了城。城内的老营人马观察到曹军崩盘,认出马惟兴的铁枪大马追着曹军打。他们也不含糊,含恨而出。 两面夹击,老曹吃不住劲儿,大喊:“投降!我要见鄂国公!” 两日破城,周边势力收到消息,惊得下巴都下来了。济尔哈朗趁着郴州大战,派了续顺公沈永忠和徐勇来抢衡州城,这都快到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王进才在永州暗自心惊,不过打算先观望下。 吃好午饭,大伙开开心心的碰了个头。一次进攻把老曹灭了,大家心情实在是太好。老曹的人马损失不大。五千土兵跑了,他的本部人马损失万人,还有三万五千人麻溜的做了俘虏。 马自得跟忠贞营商议,兵器财货都给忠贞营,俘虏全归鄂国公。吃好午饭,他连老营都没进,押着曹志建,带着李来亨和马惟兴的骑兵,直奔镇峡关。 镇峡关是湖南广西的的重要通道。关南的龙头岭和关北的虎头岭,两岭南北对峙,其间仅有一个隘路连接。镇峡关就建在隘路上,南关、北关截断山谷,易守难攻。 老曹在镇峡关北门下被枪顶着腰眼,苦着脸对着城楼喊道:“瞎眼了吗?永国公在此,快开城门!” 突然一根响箭从城头射下来,直直的插在老曹的脑门上。老曹惨叫一声,当场就不行了,脑门上的箭簇还在颤抖。 马自得还没到城门就发现城头空无一人,吩咐大伙儿警戒。听到响箭,马自得一个驴打滚翻倒在地。他听到城头砍杀声一片,好像是两伙人打起来了。 原来阿迷眼见曹志建败亡,赶紧跑回镇峡关“自取”报酬。要是镇峡关被联军陷入,他铁定要亏本。他冒充曹志建的命令,前方战事顺利,派他先回关休整,协助守关。 城内是曹志建的看家队伍,厚饷养军看家的,忠诚度很高。不过他们跟阿迷合作多次,也不疑有他。就这样他们猝不及防被阿迷缴了械。 曹志建被阿迷射死了,城头的俘虏看了个真切。他们当场不乐意了,跟土兵拼起命来。曹志建的队伍只有三千,干不过阿迷的山地战士。游击路晓山见势不妙,派人花死力打开镇峡关大门。骑兵冲进去,阿迷见事不可为,打了个呼哨,恨恨的领兵没入山林。 马自得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进了镇峡关。曹志建的三千手下死的剩下两千人,他们看到曹志建已死,只得投降。马自得倒也没有为难他们。他们被缴了武器,收拢在一处山坳里,由马自得派兵看守着。 原有的历史上,明年孔有德攻镇峡关。瑶人为向导孔有德自砦后绝壁下,曹志建被干掉万人,自己只身逃跑了。“有德收其精金百万计。”精金百万便宜了孔有德,加剧了明清的力量倾斜。 马自得在路晓山的带领下,打开仓库,一帮人直接被闪瞎了眼。仓库里有百万两白银,十万两黄金。还有万担茶叶、黄糖、盐,棉花,亚麻。刀枪剑戟数不胜数,还有两千多条火枪,一万斤火药,五千斤生铁,大量硫磺硝石! 马自得暗自心惊,这一仗恐怕是自己做了重大贡献,赢得侥幸。难怪曹志建胆气这么壮,敢一挑二,也太他么有钱了。 马自得问了几个降将,才知道曹志建颇有经营之才。镇峡关是广西湖南的交通要道,既是军事要塞又是商路核心。曹志建手下有一支商队,商路南至广西雷州,广东的广州、澳门,北到长江流域。经商活动这几年一直很活跃,甚至明清交战也没停下来。老曹用金钱开路,穿越明清控制区。雷州的白糖、食盐,澳门的军工,广州进口的棉花都是他的贸易品种。 军队做生意是比较可怕的,一般遇不到对手,有对手也被军队直接灭了。曹志建的军队就是干这个的,一边剪除土匪路霸保护商路,一边又抢劫打闷棍干掉对手。他也保护当地经济,引来番薯给农民种植。这几年老百姓口粮倒是不缺,打仗死人但是没有大面积饥荒而死的。 马自得嘀咕:“妈的,原来是明末阎锡山。人都有两面性,脸谱化要不得。老曹人才难得,可惜死了。”他心里膈应的慌,这不就是我想干的嘛,看来必须得厚葬老曹。 马惟兴、李来亨和马自得把清单发往郴州,他们在镇峡关睡了一个梦幻的夜晚。 这么大笔财富,马惟兴和马自得没见过。李来亨也是在传说中听到,当年顺军携带七千万两白银撤离北京。不过那笔钱太大,他又没见过,心中的震撼远没有在镇侠关来的大。哥俩封存财物,联合派兵看好,派人火速通知郴州方面。 次日,天还没亮透,镇峡关门被李过的传令兵喊开。原来是李过命令李来亨,把分得的财物火速带回郴州! 第十章 整军 李来亨是个好孩子,马上叫醒二马,要求分赃走人。 “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急?”马维兴打着哈欠,搓着眼屎问到。 传令的是李过的亲兵统领。这仗打的痛快,他对二马极度顺眼,也不避讳:“收到消息,衡州丢了,国公集合队伍呢。” 原来济尔哈朗派来的续顺公沈永忠,孔有德所部的乌真超哈,年少气盛。他觉得自己大几十门炮,应该可以横着走,小小的衡州不放在眼里。 第一代孝顺公沈志祥去年病死,侄子沈永忠承爵。小年轻领三千兵,还没立功,急于证明自己。这三千兵是纯火器部队,装备两千杆火铳。另有虎蹲炮五十门,红衣大炮十门,辽东大马拉着。这支部队从辽东打到湖广,为满清立下汗马功劳,是孔有德的心头肉。 济尔哈朗怕沈永忠年幼不知进退,特意安排马进忠的老同事—老兵油子徐勇跟着。令他一方面保护火器兵,另一方面控制战场节奏。 不成想徐勇也憋了一肚子气。去年忠贞营攻长沙,徐勇是守将。李过不讲武德,趁徐勇不注意,一箭把徐勇的脸蛋射了个对穿。这一箭伤害性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因为伤好了,箭孔变成了左右两个难看的酒窝。帅气威严的徐勇变成了萌萌哒的徐勇,严重影响军中威信。 二人领军到衡州附近,探知忠贞营大部队南下,只有三千人守城,连大炮都没有。两人大喜过望。己方八千人,带着重炮,赢面极大啊!两人说干就干,第一轮一轮火炮齐射就把还没修好的北门城墙轰塌了。清兵的火枪兵、弓箭兵打头,边跑边射冲进城了。 守城的是刘国昌刘世俊兄弟,他们看这场仗没办法打,带着人马撤出衡州,直奔郴州。 马自得了解原委,反而松了口气。 财帛动人心啊!大伙儿久穷乍富怕是容易见财起意、火拼起来。眼下的局面是万万不能内讧,否则大伙儿真成山贼土匪了。敌人的强大压力反而把这种风险消除了。 马自得主动提出,黄金白银对半分,军器对方先挑,但是火枪都要留给我。物资不好带,价格也不明了,先放着等战事缓一缓再分。他坚持自掏腰包,以每人二两银子和到郴州就地释放为条件,雇佣两千降兵帮李来亨运财物。 李来亨感激的看着二马,拱拱手:“感谢的话,兄弟就不说了”。 其实大伙儿整夜都睡不安稳,生怕被友军干掉。 目送李来亨离开,马自得对马维兴说道:“大哥,你安排防守,这里是咱们的根基之地,马虎不得,至少得五千兵马驻守,关内住不下就在关外建营地。” 马维兴一样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亢奋的一夜没睡,巡夜好几次。他说到:“五千人马够吗?这么多钱够咱们花很久啊。” 马自得哈哈一笑:“这点钱算啥,以后咱们的钱要把这峡谷填满!”马维兴竖起大拇指,你牛逼! 不过这笔财货的确是安身立命之本,马虎不得。马自得打算把匠作营调来就近生产震天雷。这次火药生铁足够,尽管可劲儿造。镇峡关本来就有个老曹的小作坊,不过只生产火药。马自得直接征用。 交代完,他告别马维兴,带上自己的五门徒和五十军情司特务,两千杆火枪让原有的老曹的人马扛着,连人带枪全部带离镇峡关。出了镇下关,马自得找了个避风的好地方。他胡乱说道:“坐北朝南椅子靠儿,永国公,我给你找了个风水宝地。”他吩咐俘虏挖了个大坑,把盛着老曹的楠木棺材放进去。他又让镇峡关原居民依次磕头祭拜。 没地方卖祭品啊。小马哥总觉得差点意思。他吩咐跟班取出五十杆火枪,点燃火绳,预备,放! 砰! 给了老曹一个体面的葬礼,小马头也不回的往郴州赶去。他始终没弄明白,如此神兵利器,战场上怎么没看到老曹用。 没想到他的邀卖人心之举起到了预料之外的好效果。路晓山领着一个圆脸汉子拦下马头,说:“小公爷,我有事禀报。” 圆脸汉子李明锡是曹志建的商队大管事,正好押着货物在镇峡关修整,等永国公打通商路哩。不曾想永国公太菜,两天被干翻,李大管事被瓮中捉鳖。李明锡走南闯北颇有见识。眼下的局面是南北隔绝,永国公完蛋,他已经走投无路。他也摸找不着马自得的路数,正寻思路上找个机会溜了,接了道州的家眷跑路呢。 他见马自得厚葬曹志建,行事颇有君子之风,索性心一横,打算归附。马自得大喜。这正是虎躯一震,八方来投,嘿嘿。 路晓山单膝跪地说道:“永国公的府邸在道州,众将家眷都养在道州。眼下道州军力薄弱,我愿意取道州献给小公爷。” 马自得眯着眼睛说:“我怎么相信你呢?” 路晓山慨然道:“我留下一只手给小国公当信物!”说罢把手臂搁在马鞍上,呛的一声拔出腰刀作势要砍。 马自得急忙抱住他,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收拾好道州,来郴州见我,以两日为限。” 李明锡说:“属下家眷也在道州。属下愿意留在营中,为路参将作保。” 马自得说哈哈一笑:“不用担保,不过我的确需要你跟着我,我要跟你请教商路。” 郴州城破第二天下午,马自得又赶回郴州。 老马心疼儿子,让他先休息。小马连说撑得住。马进忠让何子谦给儿子讲讲眼下的情况。 “王一宾的信使今天找到我们,堵督师父子无碍,不过君子营被打残,他们往肇庆去了。衡州被沈永忠和徐勇占了,忠贞营现在合营在郴州北面大营。有兵士三万人,家眷两万人。郴州的清军据说有八千人。咱们分兵之后,眼下衡州有军力一万人,老营两万人,镇峡关军力五千人。昨天你们的信使回来,大家都没睡好,生怕忠贞营火并。”何子谦顶着黑眼圈给马自得讲道。 马自得分析道:“忠贞营见财起意火并我们的可能性极小。首先忠贞营连块地盘都没有,四面皆敌,合作两利、斗则两输;其次,师尊堵胤锡还活着,我们有共同的旗帜,还么到散伙儿的地步。我看兴国公、郢国公久经阵战,不是昏聩之人,不会不明白这道理。八成是忠贞营怕我们有不好的心思,互相戒备哩。” 众人觉得有道理,颔首沉思。马进忠说道:“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的军力单薄,得马上扩军。”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马自得坚信利益交换,坚持发饷招兵,不来虚的。马进忠在马自得的撺掇下,以鄂国公的名义发布命令: 第一,所部士兵发饷五两,作为一次性补清历年积欠,军官累加。以后每月军饷一两。按月发放。 第二,在俘虏里发布招兵令,每月军饷一两,按月发放。 原衡州城的俘虏兵踊跃报名,一个不落的加入。城内的三万降兵报名两万。消息传到忠贞营,帮李来亨扛银子的俘虏也跑来了。鄂国公的队伍一下子吹气球的大起来了。光衡州就有三万六千人之众! 马自得把剩下的降兵编入辎重营,允诺月饷五钱,包吃包住。降兵的全部军官变为劳改营,负责修桥补路修房子之类的杂活儿,没工资,不肯干的不给饭吃。 马进忠派杨进喜连夜从镇峡关运来二十万两白银,天一亮就擂鼓聚将,白花花的银子一车一车的卸在大街上。这一下全军都被银子砸晕。鄂国公兑现承诺,军心大振,一片欢腾。 上午,马自得收到路晓山的信使,道州已经整肃好,希望鄂国公派兵驻守。马进忠派杨进喜带兵五千进驻道州。 下午太阳还没落山,路晓山居然带领道州三千兵士来到郴州,一副恭顺的小受模样。马自得被他搞服气了,这小子也是个光棍人呐!没得说,自己人! 路晓山还从衡州带来了李明锡的两个好兄弟。一个叫张九戈,是李明锡的商队副手;一个是何图复,大名鼎鼎的湖广大侠,为商队保驾护航的。马自得大喜,都他妈的人才啊,像这样的人给我来一打! 傍晚,马自得带上何子谦来到忠贞营,只带了自己的五门徒当卫兵,以示磊落。大帐里,忠贞营诸将都等着的他呢。 “好小子,你不怕我绑了你,跟鄂国公换银子?”马重禧故意绷着脸说。 “我就是行走的银子,你还换个啥?”马自得笑嘻嘻的说。 众人轰然大笑,觉得这小子越看越顺眼。忠贞营苦逼数年,跟鄂国公合营干了两票,居然如此暴富,而且第一次出现武器比人多。跟做梦似的,这马自得还不真是个银娃娃嘛。 “我实在不愿意在你爹那里矮了辈分,不然就跟你小子拜把子啦。”马重禧说。 李过眼前一亮,看了看李来亨。李来亨上前说道:“小公爷,你我意气相投,我有意拜个把子,不知能否高攀?” 马自得说:“乐意之至!不过我年幼,不想死的太早,同年同月同日死这几个字可不想说喽。” 哈哈哈,众人大笑。 李过安排香案,关二爷画像,哥俩按程序磕头拜了把子。马自得知道,这是双方信任更进一步的意思。但是心里也挺认可李来亨这位大哥。问道:“大哥,你们有什么打算?” 李来亨叹了口气,看了下马自得,说道:“衡州被清兵占了,火器非常厉害,咱打不过;永州被王进才那厮占了,都是顺军余部,下不了手。后路断绝,犯愁呢。” 当初跟忠贞营约定,干掉曹志建,永州、衡州归忠贞营,其他的归鄂国公。现在忠贞营尴尬了,仗打赢了,地盘丢了。 马自得诚恳的说:“大哥,之前的协议依然有效。我们助忠贞营夺回衡州,至于永州,只要打退了清兵,王进才应该知道我们的厉害。” 众人互相对了下眼神,鄂国公是个厚道人啊。高一功说:“鄂国公占据郴州、道州、镇峡关,还要看管俘虏,兵力不足。怎么帮我们打退清兵呢。” 马自得把自己的爆兵大法亮出来,众人长嘶一口气。二十万两白银一个晚上散掉了,鄂国公好大的手笔!越发觉得李来亨这个把子拜的值。 忠贞营被说服,按小马哥的套路来,花了十来万两银子发饷,之前衡州的六千俘虏,也打散编入军中。按照之前的协议,郴州的缴获归了忠贞营。这下忠贞营补充完装备,还多了两万人的装备。 李来亨作为大哥,送了一万人的装备给马自得。马自得也投桃报李,送了六千降兵给大哥。大家兄友弟恭,约定十天后拔营进攻衡阳。 第十一章 再战衡州 马进忠进了郴州,毫无犹豫把郴州府衙改成鄂国公府。 当晚,马进忠把文武班底召进鄂国公府吃晚饭。除了镇峡关的马惟兴、道州的杨进喜,剩下大将都在郴州。够资格上桌的,武将只有大将刘之良,义子马审剑、马审枪,亲兵将领马炳坤等寥寥数人,文臣只有何子谦小猫一只。 鄂国公世子马自得待众人落座,主动禀告:“爹,我已经跟李来亨结拜为异姓兄弟。” 马进忠看儿子大了,开始混江湖,开心的赞许:“一只虎的义子,不孬。“ “我擅自答应忠贞营十天后一起进攻衡州,请爹责罚。” 最近马自得表现,众人都看在眼里,哪会让鄂国公责罚自己的儿子?众人打了个哈哈,此事不了了之。 不过又要打仗,总得筹划一下。马自得之前跟何子谦商议完毕,有意让何子谦露脸。何子谦说道:“堵大学士回到朝廷,我们应该联系他。咱们灭掉了曹志建,一定要朝廷背书,否则名不正则言不顺,难以绥靖地方。” 马进忠点点头,说道:“我给堵大人去信,唇亡齿寒,眼下只能抱团。马惟兴说说斥候探知的敌情。” 马惟兴说道:“满清在衡州有八千人。他们的火器部队很厉害,装备红衣大炮、虎蹲炮、火枪。另外,他们还有徐勇的冷兵器部队保护。这支部队远近攻击力都有,不好对付。他们背靠湘潭、长沙,可能的援军人数不祥。” 马进忠心想,这仗的确不好打,不打的日子更难过。万一朝廷宣布咱们反叛,清军大兵压境,咱们陷入绝境。他问道:“咱们这边的情况也说说。” 何子谦说道:“忠贞营两万四千人,有四千是新补充的俘虏。武器很好,不过火炮不多。咱们镇峡关马将军领五千人,道州杨将军领五千人,郴州还有两万四千人。我们的问题是扩军太快,战斗力下降,军械缺口很大。” 马进忠赞许的看了眼何子谦,这小子思路清晰,是个可用之才。何腾蛟最算干了件漂亮事,培养了个好侄子。 何子谦接着说道:“王进才的意图不明,他的副将张光翠率两万人占据永州。我们把何阁部的遗命送给王进才、胡一青等部,没有任何反应。” 马进忠说道:“永国公赞助咱们多少银子来着?” 马自得把镇峡关的财物介绍了一下,诸将大为振奋。马进忠拍板道:“呵呵,俺们总算阔了一把!有银子,有降兵,俺们得扩军。” 马自得补充道:“忠贞营武器多人少,咱们正好反过来。我已经谈好送去六千人,换他们一万人的军械。这样忠贞营三万人,咱们郴州两万五千人。这两万五千人,我建议补足刘叔叔五千人,两位哥哥各领五千人,爹直领中军一万人。镇峡关还有不少军械,我安排拉过来。” 大小军头儿都有了实惠,一阵聒噪,其乐融融。 马自得说道:“我还安排了匠作营生产震天雷,会陆陆续续送来。辎重营、匠作营、劳改营、老营家属我管起来。诸位尽管打仗,后勤的事情交给我。” 大伙儿有了奔头儿,心气儿上来,吃好饭,就也没喝足,急吼吼的告辞,回去准备扩军事宜。 夜色正浓,马家父子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嗑。马进忠看着儿子说,“你不领兵?以后怎么接班?没有军中支持,这世道活不下去的。” “我带回来两千杆火铳,想弄个火器营玩玩。玩骑射咱们玩不过八旗子弟,试试火器的效果如何。您看这两仗,咱其实是占了火药和火炮的便宜。” 就一个独苗接班人,老马还能支持谁呢。马进忠说:“我给你拨两千老兵。”马自得推脱了。他说军中俘虏太多,需要老兵镇场子。其实他更想从一张白纸干。 爷俩聊着天,后堂走出两个妇人。一个美妇二十多岁,风姿绰约,另一个十六七岁还没长开的样子。 马自得起身,恭敬的跪在地上:“给母亲大人请安。” 孝道就是这个时代的普世价值。马自得的亲娘已经过世多年,年纪大的是马进忠的续弦黄。小的是马自得的通房丫头小玉。他醒来一个多月,东奔西战,还是第一次见家眷。 黄氏急声说道:“我儿快起。”她又轻声埋怨马进忠:“老爷,儿子奔波多日,才到家怎么不让他休息?” 马进忠哈哈一笑,吩咐早点休息! 小玉跟马自得来了个四目相对,害羞的低下头。两人当晚轻车熟路,沉沉睡去。第二天起床,已经日上三竿了。马自得这一个多月殚精竭虑,绷得很紧。第二天醒来,小马哥容光焕发,双目炯炯有神。好一个翩翩少年! 按规矩,他得一早得给父母请安。马自得来到正堂,见到老爹也是刚起床的样子。老马扶着腰慢悠悠的走过来,两人嘿嘿一笑。 吃好早饭,老马去军营巡视。这年头,军权是命根子,是万万不能忽视的。小马讨了块地。这块地方圆百亩,城西外面,靠山有河,中间一大块平地。小马调来辎重营干起来,把自己的根据地营盘先圈起来。 三月十五,马进忠令为主将、马审兵为副将,领军一万,配忠贞营北上衡州找场子。 同一天,南明朝廷传来消息,追封何腾蛟为中湘王,何子谦袭爵中湘侯。曹志建以谋反罪论处。朝廷派锦衣卫开棺戮尸,其家产没收,带回肇庆。 马自得恭喜了一番新晋伯爷,然后毫不客气的踢他出去干活儿。几个大营的民政交给他了,权当练手。他承诺等干完这一波儿,保举何子谦为郴州知府。有这根胡萝卜吊在前面,何子谦累的都要吐血。 马自得集中精力捞钱。老爹同意发军饷,以后每个月得赚钱。不然他们坐吃山空,就得面临军队哗变。 自从军饷到位,郴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繁荣起来。两边一共三十五万辆银子砸下去,市面的购买力直接腾飞。郴州城的商铺如雨后的蘑菇冒出来,连带着地价都涨了。大战时期,郴州城居然形成了畸形的繁荣。军中将士有了钱,吃喝住行嫖女人成了刚需。军队对药材、粮草、吃喝拉撒的玩意儿都是刚需。 马自得好歹学过经济学,知道这是典型的经济刺激措施,跟后世居民发钱一个道理。 他事先有布局。他在城内先整两条街,让李明锡把各种店铺先来一套。又安排辎重营在城西营地建立小作坊,把一些技术教给五门徒,让他们放心大胆干。他还从镇峡关拉来棉花,购买布匹,请老营的女人们缝衣服。五套军服一两银子。这个举动也让民间有了购买力。 最绝的是,他让马进忠颁布命令。鄂国公命令小,对郴州、道州、镇峡关的商业征收抗清特别税,税率为十税一。马自得抽调军中伤残人士,配武器不配甲,组成税丁队。 结果,花出去的钱源源不断向鄂国公的口袋回流。 三月二十。 李来亨从前线赶回,拉住忙的不亦乐乎的马自得,哀叹道:“老弟啊,救救哥哥啊。” 马自得诧异的听他讲完。原来,忠贞营和赵之良合营四万人,把郴州围了三个门。李过考虑到主要的目的是占据衡州城,所以留了北门给清军退走。谁知二愣子沈永忠和徐勇很有几把刷子。他们不但不撤走,还坚决守城。联军拿他妈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一天联军穴攻,被城内引水灌入坑道,淹死大几百人。 第二天联军筑起高台,红衣大炮对轰。联军的火炮数量和准头都不及城内,完败。联军三门红衣大炮都损失掉了,又损失大几百人。 第三天,联军排云梯蚁附攻城。在城头火铳的射击下,联军死伤数百,损失两千人。 第四天,联军采取盾车和掘地前进相结合,明军准备把震天雷往城头扔。明军付出三千人的代价,逼近城脚。城头清军却率先扔下震天雷,炸的城下鬼哭狼嚎,狼狈败退。 打了四天,联军损失七千人。高一功叹道:“比去年打长沙吃力多了。” 李过没招儿,派李来亨搬马自得这个救兵。原话说的是,那小子挺阴险,去问问他有什么办法。 马自得明白这就是热兵器对冷兵器的代际优势。孔有德矿工出身,崇祯年间经过葡萄牙教官的系统培训,对火器的理解是这片土地的顶级水准。他手下的火器营从辽东打到西南,身经百战,确实不好相与。马自得那些对付曹志建的优势,在他的火器营面前算小儿科。 马自得也没啥好想法。他带着新晋首席保镖何图复和五十个军情司苗子,去衡州看看现场再说。 李来亨陪马自得打马绕衡州跑了一圈。这仗主要在南门和东门打。忠贞营攻南门,损失六千人。赵之良攻东门,损失一千人。西门和北门没有战事。 其实济尔哈朗早召沈永忠和徐勇回撤,还特意派王允才到湘潭接应。原因是郝摇旗到了荆州一带,他杀掉清军使者,明确拒绝投降。而且,他还跟与恩施、夔东诸明军取得了联系,严重威胁荆州和武昌。王进才见联军进攻衡州,也把使者礼送出境。他也可能随时会插一脚。 济尔哈朗甚至考虑放弃长沙以南,死守长沙。不曾想明军这么不堪一击,衡州稳稳的掌握在大清手里。他觉得这样打一颗钉子进去也挺好。也不提撤兵,他反而命令孔有德准备补充衡州的防守。 春天来了啊,东南风里吹来一股好闻的泥土的气息。马自得闭上眼睛,呼吸一下春天的气息,先静静脑子。 溜了一圈,他见过垂头丧气的赵之良和马审兵,安抚一番后,允诺想办法给他们补充军士武器。再见到愁眉苦脸的李过等人,他详细的问了下战况。 李过介绍道:“清兵的火炮太厉害。红衣大炮能打两三里,打的又快又准。虎蹲炮从城头往下能打八百步。他们的火铳不炸膛,七十步以内射击非常准。这不,咱们都被轰的三里开外。” 马自得脑子灵光一闪,仿佛捕捉到了什么。红衣大炮有仰角,放在城头有最近射程。他问了下诸位将领,挨揍的经验大概是一千五百步,也就是一千米。城头的虎蹲炮最远射程六百米的样子。也就是说,距离城墙一千米到六百米是安全区域。 “清军的红衣大炮都在什么位置?”他问道。 “我们派人看过,只有十门红衣大炮,三门在南门,三门在东门。”李来亨说道。 马自得想了下,火炮威胁太大,得先解决掉。自己也没有那么多火炮对轰,只能想别的办法。仰起脸试了试东南风,他心里隐约有些想法。他告诉李来亨先把城围了,等消息。 他打马回郴州,先去拜访一个名人、焦勖。 焦勖是安徽宁国人,他将德国传教士汤若望口授的欧洲火器科学技术,编成《火攻挈要》和《火攻秘要》,合称《则克录》,于崇祯十六年刊印发行。 崇祯朝病入膏肓,这些最新的续命科技根本没有机会上场。他带着失望回家归隐,被黄得功请入营中。不料弘光覆灭,他随败兵流落湖广。他一路颠沛流离,混到饭都吃不上。后来李明锡、何图复于商路偶遇焦勖,把他献给曹志建。曹志建让他在镇峡关弄了个小的匠作营。令其生产火药,检查火枪,也算是人尽其才。不成想他又被打包到了郴州。 马自得是在镇侠关回郴州的路上,知道焦勖在俘虏里面。他看过《则克录》,知道焦勖的份量。他当即安排一套大宅子,几个使唤丫鬟,把焦勖一家恩养在郴州。 焦勖年逾四十。经过五年颠沛流离,他早已风霜满面。不过他的两只眼睛还是闪着睿智的光芒。虽然看惯军阀嘴脸,但是他对打满清还是挺上心的。 面对小公爷的虚心请教,焦勖沉吟道:“大炮不占优势,可以组装投石机。既然城下有安全距离,不如想办法移动到城下。投石机射程一里没有问题,可以压制城头炮火。不过只要城头有了防备,杀伤有限。” 这个主意暗合马自得的心意。不过扔震天雷和石头终归杀伤力有限。他决定秀一把科技,玩大一点儿。 焦勖同意主持建造投石机。在几大军头儿的支持下,二十台投石机三天就造好了,藏在忠贞营的军营里。 马自得亲自拆开震天雷拆灌入白糖。测试下来,震天雷一炸一大片火海,大火只能用沙土扑灭。马进忠也亲自测试这个燃烧弹。他觉得有谱,决定率中军倾巢而出,埋伏在到郴州北门。 第十二章 一日两城 三月二十五。 巳时。 郴州北城。 徐勇和沈永忠灰头土脸的回望了一眼郴州城门,满脸苦涩。他们都恨不得抽死自己,鬼迷心窍啊,进这衡州城干嘛呢? 从衡州空中看,明军正如潮水般涌入郴州城,逐渐灌满整个城池。清军且战且退,炮声隆隆,遮掩不住战场的惨叫。 沈永忠父辈投降的早,被皇太极编入汉白旗,是满洲太君自己人。徐勇属于湖广绿营,差了一个档次。徐勇识相,主动断后。不过沈永忠留下二十门虎蹲炮给他指挥。徐勇指挥炮队时不时来一炮,不慌不忙的撤退。明军的炮队还没跟上,只能跟在后面捡落队的清兵便宜。 沈永忠一边跑一边想怎么甩锅。 这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之前沈永忠守城打的太漂亮,孔有德青睐有加,称赞他“有乃父之风”,而且济尔哈朗也对他赞许有加。沈永忠感觉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谁知这才几天形势急转直下,他竟然被赶出衡州城如丧家之犬。 得琢磨怎么让徐勇背这个锅。他暗搓搓的想了好几个方案,没拿定主意。 轰! 突然一声炮响,明军从官道两旁的林子里窜出来,喊杀声一片。只见一名武将骑一匹黄骠马冲上来。此人手握一杆长槊,横冲直撞,人仰马翻。来的正是马进忠。老马金甲银盔,大红的披风迎风吹起,威风凛凛,骚气无比。 清军之前志得意满,也没准备北门的退路。老马这个埋伏把沈永忠打懵了。老马打马冲过来,他还没缓过神来。 亲兵大喊:“保护公爷!”老马左挑右戳解决两名冲上来的亲兵,马速都没有减缓,就冲到沈永忠跟前。老马的长槊捅进续顺公的肚子里。槊杆弯曲了一下,瞬间绷直,把续顺公带离马鞍,飞起来。 沈永忠像麻袋一样砸在地上。他的嘴里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眼色呆滞,带着宏大的抱负去见皇太极了。 断后的徐勇收到前军中了埋伏,大惊失色。他集中全军虎蹲炮三十门,轰开一条道路,一溜烟跑进湘潭城。马进忠晓得这么多大炮的厉害,见好就收。他和忠贞营的追兵合在一起,远远辍在后面,猎杀落单的清兵。 徐勇跑进湘潭收拢部队,清点人数。他发现沈永忠的火器营剩一千人,虎蹲炮三十门,其他的人和炮都损失了。他直属的部队,还剩两千人,跟叫花子似的。 湘潭的王允成和满洲太君博尔惠,看到徐颖勇这副熊样,大惊失色,急忙问他战况。 时间回到辰时。 一早南门城头的清兵发现城外不到一里外,耸立了二十架奇形怪状的东西,下面还建筑了环形的土墙。前后还有列阵,隐约看到了好多云梯。 沈永忠迷迷糊糊被吵醒,来到城头一看乐了。武将的基本素质他还是有的。他认出城下正是铁木真纵横欧亚大陆的利器:回回炮! 沈永忠哈哈大笑。三百年前的东西都搞出来,看来明军是黔驴技穷。现在是火炮的年代,就靠这玩意儿破城?做梦!还带了云梯! 哈哈哈! 没等他笑完,投石机长臂甩了起来。守军的眼帘里出现一堆圆滚滚的东西,由远及近。 砰砰砰!第一批震天雷有的砸在城墙上,有的飞到城里。火焰一下子腾起来了,惨叫声一片。 沈永忠是是识货之人,吩咐沙子灭火,同时命令大炮反击。 不过马自得给他准备了整整一千颗震天雷,二十架投石机短短十次就射完。一千颗燃烧炸弹扔在城头,跟喀秋莎火箭似的全区域覆盖射击。守军刚开始还能扑灭,没多久就被迫放弃。 嘭!城头还发生了火药殉爆。 沈永忠在亲兵的拼死保护下仓皇退入城内,袍子都带着明火。 李过一看奏效,指挥士兵带着云梯冲城。士兵踩着明火登城,打开了城门。 徐勇从东门救援,正好撞到沈永忠,大惊失色。他一看城门失守,知道事不可为。徐勇也是个狠角色。他一边组织节节抵抗,一边命令城头的守军把红衣大炮炸掉,只带虎蹲炮,到北门集合撤退。 王允成和博尔惠听他说完,心情复杂。明军一个轮次就攻进城,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博尔惠看了一眼二人,当机立断全军撤回长沙。这时候八旗子弟还没完全堕落,贵族军官的素质还是在线的。此时湘潭才一个牛录的满洲大兵,最大到的武力是王允成都五千人。万一王允成起了不好的心思,人地皆失。 太阳还没下山,湘潭城门大开。马自得跟各位军头一起骑着马进城。 这一仗他起了关键作用。不放一炮吓走湘潭清军,大伙儿扬眉吐气,心情极佳。各位军头儿给他面子,更是给鄂国公面子,特意在城门等他。 马进忠见大局已定,带着军队缩回老巢,只留刘之良陪着马自得进城瞅瞅。 博尔惠带着残兵败将回到长沙。 孔有德一看火器营的惨状,当场抡起鞭子对着徐勇劈头盖脸的一顿猛抽。徐勇不敢躲闪,被抽的满脸都是血。 博尔惠拦下孔有德,济尔哈朗也闻讯赶来。他问明情况,先是肯定了博尔惠当机立断撤兵,又对徐勇好言相慰,言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挂怀。 济尔哈朗跟随老汗起兵,历经三朝无数血战,军事上的事情还是看的明白的。他召集回来的底层军官,详细询问,发现徐勇在这种情况下,能带回三千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看来城头那些燃烧弹是破城的关键,他吩咐粘杆处不惜代价搞清楚。 济尔哈朗单独召见徐勇,宣布给他抬旗,还贴心的调往辰州换防,免得孔有德膈应。徐勇毫无含糊,当场跪倒哭的像个孩子,拽了一句戏文,嘟囔道:“奴才一定鞠躬尽力死而后已,呜呜呜。” 这年头奴才可不是贬义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自称奴才。妥妥的人生赢家,迈入赵家人的小圈子才敢自称奴才。孔有德也是仗着自己是奴才才敢抽他。徐勇完全是喜极而泣真情流露。 一日破两城,旁边观战的王进才尴尬了。左思右想,给老领导们送信表态,打长沙别忘了我啊。武冈徘徊的胡一青、赵印选哥俩也不含糊,亲自跑到郴州,表态遵从何督师遗命,坚决服从鄂国公的统一指挥。 忠贞营上下都很乐观。李来亨兴奋的跟马自得说,看样子咱们能打进长沙打进长沙,吃剁椒鱼头!马自得知道,这仗打到现在差不多了。济尔哈朗、孔有德都是拔尖的将领,长沙有坚城大炮,不是那么好打的。自己的那几下子人家有了防备也会失效。 正好朝廷的信使来了,要求南下护驾。 其实此时满清朝廷的总体策略是攻北守南。八旗精华齐聚大同,多尔衮亲自到大同指挥作战,阿济格、尼堪、谭泰、河洛会这样的方面大将,只能给他做个攻城将军。南方兵力不足,总体策略是守好不惹事,先解决姜镶再说。 李成栋收到满洲主力北返的消息,决定再次出广东,找找赣州的晦气。 赣州城的绿营兵立功心切,主动迎战李成栋。不成想,两广总督对上绿营居然原形毕露,吓得撤退途中落水而死。 李成栋自弘光年在江北投降多铎,沿着东南沿海打穿江苏、浙江、福建、广东、广西,最远打到了桂林,灭隆武、邵武二帝,名震南中国,比金声桓还令人畏惧。好在他去年反正,这个朝廷的梦魇变成了朝廷的东南一柱。 没想到,他却死的宛如一个笑话。 清军击退李成栋之后,也没有进一步行动。不过永历朝廷不知道啊。 李元胤神情沮丧的带着锦衣卫大军护卫永历的銮驾。 他本是反对永历离开肇庆的。李成栋的基本盘在广东,他随皇帝离开肇庆,不利于保持军中影响力。肇庆也是坚城,背靠广东根据地,就算清军来也可以硬撼。 李成栋死去,他心如刀绞。这些年来,李成栋一直带着他,悉心教导。两人感情深厚,不是亲父子胜似亲父子。更关键是,他的接班人计划才刚刚开始。他并没有足够的威望压服李成栋手下的八大爪牙。 肇庆城中撤离的一幕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李成栋死讯传来,肇庆就炸了锅。大太监王坤又撺掇皇帝跑路。李元胤难得和堵胤锡战线一致,二人上书永历皇帝,反对皇帝移驾。内阁首府兼户部尚书严起恒,跟瞿式耜是亲密战友。二人看法一致,也反对永历有个风吹草动就跑路。 没想到王樯这个瘪犊子,在王坤的指使下,背起王太后就跑。王太后上了船,派人请永历一起跑路。永历这下借坡下驴,以孝道为名,半推半就的上了船。大臣们只好吐血遵旨。 堵胤锡被永历踢到到梧州打个前站。永历排派他联络梧州守将杨大浦,准备接驾。 浔江岸边。 王一宾骑在一匹瘦马上,神情萧瑟。后面跟着五百个君子营兄弟,护卫堵胤锡父子。再后面跟着一千民夫,运输皇家的用物。 天高云淡,梧州的城墙在远方隐没,仿佛画中之城。 第十三章 梧州攻略 隆武元年。 堵胤锡在何腾蛟的推举下,任湖南巡抚。王一宾协助堵胤锡组建巡抚督标,一共十个营五千人。 堵大人虽然是读书人,但是丝毫没有看不起当兵的。他为督标取名为君子营,同吃同住,完全没有巡抚大人的架子。 堵大人一心为国,不顾劝阻,单骑入大顺大营,风采慑服大顺余部。从此忠贞营成为坚定盟友,一路征战。 堵大人被朝中大人不待见,屡败屡战,部队连个补充都没有,他却对大明忠心耿耿,征战不休。 这些王一宾都看到眼里。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也罢,这条命就卖给堵大人。 五年时间一晃而过,君子营的兄弟转战三千里,十不存一。 这一路血与火的悲歌,是骄傲的荣耀,也是巨大的伤痛。王一滨想起那些消失的熟悉的面孔,心里一阵阵疼痛。 梧州。 杨大浦在自己的行辕里,接见陈邦傅的使者胡执恭,听他鬼扯。庆国公陈邦傅真心实意劝他积极向朝廷靠拢,早日北伐建功立业。梧州是个好地方,三江汇聚,朝廷在这里可以修整,便于掌控两广。 他不傻,听得出煽风点火的意思。广西本土派以陈邦傅为首,私下也龌龊不断。不过抗拒朝廷的立场是一致的,他们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胆气和实力,只想保住一某三分地。 不过探探底也好。他眯着眼睛看着胡执恭,“庆国公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回去告诉他,我这就准备迎驾。” 即便在湖南的密林里,被大明永国公的追兵追的喘不上气,堵胤锡也没有对大明失去信心。 来到肇庆,他发现自己居然在朝堂无立足之地。内阁首辅兼户部尚书严起恒,与瞿式耜、何腾蛟理念相似,视农民军为国之大贼。他们对连贼平寇的堵胤锡毫无好感。礼部尚书金堡在朝堂上直接斥责堵胤锡,庸劳碌数载,只有苦劳,毫无功劳。堵胤锡用求助的眼光看向了永历皇帝。皇帝却闭上眼睛,摇头不语。 即便如此,堵胤锡仍然没有对大明失去信心。他上书请求北上督师,整合湖广的明军反攻满清。这次朝堂上下到全票通过,不过就是不给粮饷。堵胤锡发狠一连五天堵在严首辅的家门口。严起恒被他逼得没办法,批了三千两银子。 银子还没捂热,李元胤就带兵包围了君子营。堵胤锡按下手冒青筋的王一宾,李元胤哈哈大笑,抢了银子扬长而去。 不久,曹志建的死讯传来。鄂国公和忠贞营已经据有一块地盘。他的日子稍微好过一点,起码大臣不再当面给他脸色。李元胤送还三千两白银,另外送一批兵器给王一宾,修复关系。 堵胤锡骑在马上,旁边就是浔江,水流缓慢,波光粼粼。他不由自主的陷入回忆,他又想到他那个弟子,性子跳脱,偏又屡出奇迹。他不由得微笑了。 轰! 突然一声炮响。一大群明军从官道旁边的树林里钻出来。堵胤锡毫无防备之下,一下子就被长矛顶到鼻子尖儿。 王一宾看了一下情况。身后是宽广的浔江,前面是大群大群的明军逼近。督师被也被长矛顶着鼻子。杜长瑞吓得脸色发白,身体瑟瑟发抖。 王一宾长叹一声,命令士卒放下兵器。 后面的民夫一哄而散。杨大浦的伏兵欢呼一声,冲上去抢这皇家的器物。金银器皿,绫罗绸缎,抢得不亦乐乎。有两个小兵还为了一条黄色的龙内裤大打出手,刀都拔出来了。 消息传回永历朝廷。大臣和皇帝都勃然大怒。后路居然受到如此威胁,这次大伙儿难得利益一致,立刻发文斥责杨大浦。朝廷同时召集桂林、肇庆、浔州、南宁的兵马勤王。连湖南的几大军头儿也收到敕令了。 杨大浦这下傻眼。本来想刺激一下皇帝,试一下底线,没想到捅了马蜂窝。他急忙派人去浔州,找庆国公陈邦傅求援。 陈邦傅接待了他的使者,惊讶的说道:“糊涂啊,你们怎么能攻击朝廷大臣呢?这不是谋反吗?看着广西本土乡亲的份儿上。我就缓一缓再出兵。”他把皇帝出给他的圣旨拿出来给使者看。 杨大浦收到使者的汇报,面如土色。妈的,又被陈邦傅当枪使了。他无可奈何,把堵胤锡放出来,好言相慰,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这个时候,湖南也传来消息。忠贞营和鄂国公击败满清,收复衡州、湘潭,并斩下续顺公沈永忠的头,向朝廷报捷。杨大浦哀叹,我特么就是个小把戏,这特么谁也惹不起啊。 这下他老老实实的跟堵胤锡磕头赔罪,为君子营置办衣甲粮草,另外捐助一万两银子,让王一宾也消消火儿。然后他老老实实的带上亲兵去迎接皇帝。 看到杨大浦如此恭顺,朝廷上下也松了一口气。瞎子都看得出来,此时清军还压在湖广和东南,实在不宜再内讧了。 永历皇帝在自己的行在,也就是一艘挂了黄绸子的大船上,接待了杨大浦。杨大浦在堵胤锡的陪同下,拜见永历皇帝,态度极为恭顺。永历皇帝这次雄起来了一把。旁边有李元胤和堵胤锡壮胆,他舌绽莲花,当场斥责杨大浦。 皇帝能骂出来,说明出气了。这次看样子能混过去,杨大浦跪在地板上,小眼睛乱转。 王坤觉得皇帝骂人太好体力,安排王樯给永历递茶。永历正在兴头上,大手一挥,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杨大浦看着地板上滴溜溜乱转的茶杯,心里叫了一声:“苦也!摔杯为号!”他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冲上去顶住永历皇帝的脖子:“都他妈闪开!” 永历皇帝哪能遇到这场面?千方百计逃难,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他吓得龙体如筛糠般发抖。王樯和王坤也惊呆了,不知所措。 杨大浦要求最忌惮的李元胤后退,然后挟持永历皇帝要离开船舱。不成想他就扭头的功夫,一直人畜无害的堵胤锡冲上来,一手握住匕首的刀刃。李元胤找准机会,蜣螂一声拔出宝剑,顺势挑飞了杨大浦的胳膊,反手一剑刺进杨大浦的心窝。 杨大浦死前幽怨的看了一眼堵胤锡,心里埋怨道:“你特么一文官也这么生猛,用得着这么记仇吗。” “臣护卫不力,罪该万死!” 堵胤锡和李元胤跪在地上,齐声请罪。大小王也跪在地上,面如土色。 永历大帝被血飙了一脸,龙袍上也血斑点点。不过这次没坍台,看了一眼死透的杨大浦,他请堵胤锡和李元胤平身,“多亏两位爱卿了,平身!” 他又阴沉的看了一眼王坤。王坤打了个寒颤,急忙跪在永历面前:“祖宗保佑,皇爷安然无恙!” 永历皇帝铁青着脸说,“扶朕起来,传旨内阁,朕要诛杨大浦九族!” 经此一役,堵胤锡的春天来了。皇帝青眼相加,每天都要请堵爱卿分析时局,针砭朝弊。 下朝后,严起恒大学士一张脸也不板着,笑眯眯的对堵胤锡说:“仲缄,晚上老夫有一个诗会,不知可否赏光?”首辅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诗会上宾主尽欢。结束后,堵胤锡还被安排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书童。 王一宾也被各路武将邀请喝酒逛窑子,不用自己买单的那种。 原来,衡州和湘潭的战役传开了。忠贞营、鄂国公占据湘潭、永州、道州、郴州、衡州和镇峡关,五州之地,雄兵数万。在大明朝廷大佬的眼里,堵胤锡已经有上桌的资格。 马自得委托何子谦给堵胤锡写了封私人的信件,详细描述了战役的过程,让何子谦在堵胤锡面前多露脸。他也描述了自己的作用,包括投石机、燃烧弹的关键作用。同时也表达了对战局的看法,目前湖南战场没有进攻能力。他兑现承诺,当着何子谦的面,给堵胤锡写了封信,直言不讳的为何子谦求郴州知府的官职。 堵胤锡看了他们的信,喟然长叹,混到现在,最终还是靠弟子撑腰。不过得弟子如此,大明之幸啊! 拿下湘潭后,面对永州的王进才部,忠贞营左右为难。 当初闯王在九宫山被干掉,顺军被阿济格打崩了。群龙无首之下,偏将王进才收拢部队,聚合大顺余部七万余人,成为一方大佬,等于从团长直接升为兵团司令。王建才实在没有掌控如此规模大军的的能力,部下军纪散漫,遇上满清一触即溃。 既然永州的王建才部跟衡州、湘潭的忠贞营都是顺军战友,那么忠贞营不好火拼。不过留着他在侧后方,顶着腰眼,李过他们也不舒服。 马自得出了个馊主意,反正银子不缺,索性出钱买兵。 李来亨在永州城外竖起招兵的牌子。只要三十斤的石锁能领着走一圈,就直接入伍。每人一两银子奖金当场结算,入伍后军饷跟忠贞营现有体制一样。带人来投军的,也给银子。带来多少人给多少银子,按人头当场结算。 两军本来就同出一支,沾亲带故的。消息散去,永州的守军成建制的跑进忠贞营。王进才没有经营能力,何腾蛟死掉之后,他靠劫掠维持军队,属下早就怨声载道。 等到王进才发觉,连宝庆都有军队逃跑的迹象。还好他及时止损,封锁道路,约束部队,把永州的部队撤回来。结果一算账,永州三万人,跑了两万。 忠贞营的人数现在跟他差不多,他实在没胆子找老领导们的麻烦。朝廷没有靠山,又不甘心投降满清。他只能吞了这口气,肚子鼓起来,浑浑噩噩的混着。 四月初十,朝廷的封赏下来,官兵喜气洋洋。 何子谦正式任郴州知府。 马自得准备去梧州,响应皇帝的勤王号召,尽管杨大浦已经被干掉。 第十四章 南下 唳~~~ 一只雄鹰长鸣一声,飞跃镇峡关。 在它的眼睛里,一只长长的人类队伍正迤逦南行。旌旗招展,绵延数里。队伍阵型严整、杀气四溢。所过之处猛兽走避,强盗噤若寒蝉。 马自得携高一功、马惟兴和自己的火枪兵,合营一万人,浩浩荡荡直奔梧州。 马进忠对儿子带兵进梧州,不以为然。自己和忠贞营有四州之地,八万虎狼之士,进可攻满清,退可安心种田,去梧州跟那班大头巾扯皮干啥。 马自得知道,这是队伍的普遍想法。他们在乱世颠沛流离太久,小富即安也情有可原。他们毕竟没有未来视角。 在老马的节堂里,马自得面对马进忠和几大军头儿耐心的解释道:“李成栋败亡,朝廷无力北伐。大同没有支援,山西一地对抗整个北方,必败无疑。他日八旗主力南下,谁可以抵挡?如果清军再次南下,我们要成为前线。后方不稳,前方怎么打?不如寻一块根据地,休养生息,以待将来。如果我们促成朝廷铁板一块,抗击满清也有个依仗。” 马进忠被他说服,同意他带兵南下梧州。几个军头向来听马进忠的,也不多发一言。 何子谦也表态想南下。但是马自得耐心跟他讲明,郴州知府的任命一定会下来。背靠忠贞营和鄂国公,朝廷会给这个面子的。马自得需要他经营好后方,等条件成熟再请他一起南下。 南下梧州之前,马自得召集他的班底在鄂国公府举行晚宴。 天还没黑,他的大狗腿带了一帮小狗腿,兴冲冲的来鄂国公府赴宴。小狗腿在客厅敞开了开宴,大狗腿陪马自得单独开一桌。 何老实这两个月日子过的跟做梦似的。他一个家破人亡的渔民,这几年颠沛流离,也就砍死几个清兵,其他实在不足道哉。自己居然在短短两个月成为辎重营统领,手握万人。安排好手下的头目坐在大厅,他上楼到了雅间。当着众人的面,他恭恭敬敬真心实意的给小公爷磕了个响头。 马自得示意何子谦扶他起来,这场合得示之一威。 有何老实这一跪打底,路晓山、李明锡、张九戈、何图复只得恭敬的下跪行礼。 何子谦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下跪是万万干不了的。不过这个场合他肯定不会掉链子,他也鞠躬行礼,以示臣服。他的哼哈二将就乖乖下跪磕头。何子谦最近网罗了两个帮手,柯劲豪、左一鹏。柯劲豪是本地士子,配合何子谦做民政管理。左一鹏是个老兵,以前是衙役,干回老本行,升官做了典史。 焦勖是以客卿身份出席的,马自得把镇侠关内的匠作营交给他管理。他对小公爷拱手示意。 论完大小王,马自得招呼众人入座。马自得当着自己的班底,也描述了一下将来的大饼。他要去朝廷混,给诸位求个告身。 何子谦现身说法,小公爷已经为他请为郴州知府。二十岁的知府,跟对老大就是好混啊。众人提前道贺,大伙儿被鼓舞的情绪上来了。 李明锡说:“小公爷的经费到位,商队已经扩大到六支,已经全部派出了。银子开道,长沙清军的商路也接上了,咱们的精盐和白糖很有市场。他们除了兵器火炮,其他的商品都可以跟我们交易。” 居然跟清军做起了生意,众人感觉三观都被震碎。 不过马自得早有准备,他说道:“明锡干的很好。这打仗是打仗,生意是生意。有钱赚,咱们才能扩充实力。千里做官为发财,清军也是人。只要银子到位,商路不是问题。” 李明锡说:“对方想继续购买两千杆火枪,愿意出四万两银子。属下不敢定夺。” 孔有德是个识货之人,全亚洲最好的火枪是澳门的葡萄牙卜加劳铸炮厂。两广在明军的控制之下,海陆又被郑成功控制。孔有德想买又买不到。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他指示手下的管事广发英雄帖,重金求购火枪。 原来镇峡关缴获的火枪是孔有德的订单。 曹志建也是个纯粹的商人,为了赚钱,他可以跟魔鬼交易。再说可以搭上满清的线,他何乐而不为呢。火枪这玩意儿,不如弓箭好使,用起来太费钱,他也没兴趣自己玩。 马自得想了想,郴州一战,清军的火器损耗很大,清军急需火器补充。 他交代李明锡:“答应他。之前的钱是曹志建收的,不算数。现在重新谈,六万两银子,两千杆,先收一半的钱,可以拿粮油支付,货到再付剩下的。先把条件报过去,孔有德不同意也没关系。” 何图复说:“军情司的探子已经按您的吩咐,有家室的都散出去了。剩下的也在给他们物色媳妇儿,过几个月就散出去。” 马自得交代说:“图复干的不错。已经派出去的要照顾好家人,饷银不能少,优先安排工坊里干活儿。没有成家的先不会要派出去。让他们尽快成家,彩礼从鄂国公府出。” 何子谦有意让手下人露脸,说:“劲豪出了个主意,咱们弄了不少银子和土地。” 马自得看向何劲豪,小何跟弹簧似的蹦起来,拱拱手:“禀告小公爷,事情是这样的。曹志建的降兵,按照小公爷的吩咐,军官抽出来成立劳改营,有三千之众。我们采取了赎身政策,银子不够土地也可以。这一下弄了十万两银子,十万亩地。” 马自得问:“曹志建名下有多少土地?” “三十万亩。”何子谦答道。 “一共四十万亩,挂在鄂国公府下,招募佃农耕种,军属优先。地租按五成收,其余归佃农。” 其实还有个办法,直接军功授田,收买军心。不过这是个双刃剑,提高军队凝聚力是一方面,到时候南下柳州就麻烦了。土地就是中国人的命根子,有了土地谁还跟你跑。万一清军承认土地所有权,他的军队要被瓦解了。 马自得想想,军功授田不妥,还是算了。他看向左一鹏,说道:“巡防营办的咋样?” 左一鹏是军中老卒,在衡州跟着干过巡防营。他瓮声瓮气的站起来,按军中之礼行了个礼:“禀告小公爷,属下从辎重营挑选一千老卒,组建了巡防营。郴州城内日夜不停巡防,征税捕盗。劳改营还有三百多人,属下管着他们修房子修路。” 马自得交代:“人数要扩大,道州、镇峡关也要管起来。不但要巡防城内,乡下也要顾到。征税捕盗之外,要关注清军的探子渗透。” 何子谦对这帮劳改营有印象,都是没钱没地赎身的小军官,放了可惜,养着也浪费。他说道:“”劳改营这帮人没钱没地赎身,不如放了他们,也可以请付钱他们做工。” 李明锡说道:“这些人都是好手,不如编入商队护卫。” 马自得沉吟道:“先劳改半年再说,归心的再考虑使用。” 何老实也不甘落后,站起来给马自得行了个礼:“小公爷,咱们辎重营万人,按照小公爷的吩咐,组建了渔猎队、养鸡场、养猪场和几大工坊。几大工坊由张九戈先生掌管,按照小公爷的法子,白糖、精盐、衣装已经正常生产。” “好!好!好!老何办事我放心。城外的营地就交给你管。工坊的扩大,多请老师傅,多培养学徒。” 马自得又拱拱手,交代焦勖:“匠作营的一摊子就交给先生。火药、手雷的生产不能停。人手财物不够就找子谦要。” 路晓山站起来行了个军礼,说:“小公爷,火枪兵两千人按照您的交代,沈永忠的俘虏给我们培训,三段射目前已经比较熟练。只是没有实战经验。” 路晓山带来三千道州兵,被马自得压缩成一千人的精华,其他人发钱遣散。他又从辎重营抽五百老兵,沈永忠的降兵找出五百人,建立一支两千人的纯火枪部队。这帮人不但不给铠甲,连冷兵器都没有装备。 这两千人交给路晓山带领,一个多月,只练踢正步行军和三段射击。 马自得说:“晓山辛苦下,行军阵列一定要继续练。火枪队要迎着炮弹也不散架。回头让虎蹲炮把炮口放高,部队迎着炮口行军。” 话音刚落,马进忠也出面,给儿子撑场面。大伙儿大兵小将的跪了一地。马进忠耐心的听马自得给他介绍众人,微笑着一一见礼。他勉励几句,吃了几筷子就走了。他得把场面留给马自得,大领导在场,大伙儿都放不开啊。 这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 当晚马自得踌躇满志的抱着小玉进入了梦乡。 第十五章 打开商路 大军出了镇峡关,马自得的火枪兵一路跑步前进。这帮兵丁嘴里喊一二一,一二一,脚步踩在一个点上。 咔!咔!咔! 整齐划一,惊得密林里的鸟都扑棱棱的飞远。 众人看了半晌,也没看出门道。李来亨打马上前,笑嘻嘻的问马自得:“鹏举,军中怎么这么多光头?” “沈永忠部的俘虏呗。” “这么多,不怕反水啊。” “五百人,他们都交了投名状,俘虏的军官都被他们干掉了,每人一刀。” “额。这跑步是干啥,准备给你当仪仗队?”李来亨不怀好意的问。 马自得看了一眼他这个乡下人,也不多做解释。“你没看出来,这样跑的快嘛,逃跑进军都方便。” 李来亨没问出啥来,正好被高皇后喊过去了。李来亨是李过的养子,李过是李自成的侄子。高皇后子孙不昌,对这个拐弯的孙子疼爱非常。 这次南下,忠贞营派了高一功带李自成遗孀高皇后、李来亨、刘国昌、刘世俊兄弟。他们合计四千兵马和一千辎重营。李过看家,他还派了人去夔东,准备合适的时机南下。马进忠派了马惟兴率领两千骑兵,马自得率领两千火枪兵,还有一千辎重营。两边加起来一万人,马自得觉得差不多能给师傅堵胤锡撑场子。 历史上,堵胤锡可被欺负的够呛。君子营被曹志建所灭,他在朝中无立足之地,连家眷都被同僚干掉。今年的年底他实在撑不住,呕血而死。 全州的城楼近在眼前。 守军是焦链和卢鼎。大军过境,可把他们吓坏了。忠贞营凶名在外,不止打满清厉害,军纪不佳也是名满三湘。当初何腾蛟对他们分化瓦解,粮饷驻地都不管。忠贞营流动作战,对清军和大明都采取以战养战,老百姓被祸害的够呛。本土派对他们又恐惧又恼火,敬而远之为上策。 好说歹说,焦链和卢鼎打死也不敢开城门。李来亨气得够呛,安奈不住:“咱们直接攻城得了。” 高一功呵斥道:“混账,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高皇后耐心跟李来亨解释,眼下是南下勤王,咱们要给朝廷留个好印象,切不可再度火拼。马自得心里不以为然,挡老子的路,火拼了又咋样。老曹不是被干死了。不过这二位守城的都是死于抗清的好汉,的确不适合下手。 全州城门紧闭,忠贞营觉得多说无益,拔营而走。 马自得和马惟兴商量,让马惟兴领着马军跟着忠贞营先走,他自己领着火枪兵辍在后面边行军边练兵。忠贞营和马惟兴都走了。马自得扎下营盘,带着小队伍来到城门。 这次南下,马进忠把自己的亲兵小队交给马炳坤带着保护马自得。舐犊情深,让马自得感动不已。马自得来还带着李明锡何图复,带了不少精盐、白糖和其他商品藏在辎重营里。 他以鄂国公世子的身份写信给卢鼎,信中称对方为叔,言进城拜访故人,只带亲兵小队和商队。卢鼎等忠贞营走远了,打开城门欢迎马自得一行。 卢鼎和马进忠都是左良玉左大帅的手下大将,交情自然不一般。他还认识马自得,当年的半大小子已经是大人了。 马自得学着文士的模样,搞了身白袍子,头发弄了个道士发髻,从银簪子插起来,面若潘安,眼带星辰,神情依然有半大小子的影子。好一个骚气小郎君。卢鼎暗赞一声。他哈哈哈走上前,扶起磕头的马自得,说道:“好小子,三年没见,长成大人了。你爹呢,身体咋样。” “回卢叔父,爹爹身体康健,坐镇郴州,甚是想念叔父。” 可不是嘛,何止是想念,明明是惦记老子,还传令我受他节制。卢鼎瘪瘪嘴,自己在全州多自在。当年平起平坐的兄弟伙儿,投到他麾下多没面子。 马自得说:“叔父,这是我的商队管事李明锡,这是我爹的大将李炳坤。” 马自得有意抬举手下人,卢鼎闻言面色难看。好你个小马,老马想使唤我,连你也敢对我呲牙。你两个手下我犯得着认识吗。卢鼎打了个哈哈,也不管小马的两个手下,拉着小马进城,“走,喝酒去。” 这是他误会小马了。马自得纯粹是后世的习惯,谈生意总得介绍下当事人,你把你手下也介绍下,咱也没意见啊。谁知道卢鼎心态这么脆弱,怪我咯? 进了内城,迎面走来一队军士。领头的大汉一脸的络腮胡子,面色不善。后面跟着两个身材矮小的小兵,扛着一柄青龙偃月刀,边走边夸张的哼哧哼哧。 大汉看到卢鼎,喊道:“老卢,北佬走了?” 敢当面称老卢,来的想必正是焦链。焦链是广西土着,长的南人北相,使一柄大关刀,勇猛无敌。马自得见过大场面,哪会被他轻易吓到?他笑嘻嘻的上前,“禀告焦总兵,北佬没走,进城了。” 卢鼎怕他造次,真惹毛了鄂国公,给焦链介绍到:“这位是鄂国公世子,这是那谁谁。”马炳坤和李明锡脸都绿了,他们很想大喊:“老子有名字,不叫那谁谁!”不过终归没胆子。 马自得看到场面尴尬,连忙喊住焦链:“耍大刀的,我两个兄弟叫李明锡和马炳坤!”马炳坤和李明锡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那边焦链不乐意了。 “你小子说谁耍大刀呢。你才耍大刀,你全家都耍大刀!单挑!”焦链暴跳如雷。 “单挑就单挑,不过不是我,是和他!”马自得往后面一缩,把保镖何图复推出来。 焦链转身,右脚轻轻一挑,关刀被挑到空中,他双手稳稳接住。他一个后马步扎稳了,吼道:“小子,挨揍别哭!” 卢鼎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他交代亲兵分成一圈,“下注了!买定离手!” 焦链首先起势,大关刀在空中挥了个圈,顺势往前斩去。何图复的武器也很骚气。一柄长刀的刀刃足有一米多长,刀柄两尺。他双手握刀柄,马步往身后一转,刀刃架住大关刀,然后往焦链的怀里一推,铛的一声,火花四射。 马自得看着何图复的长刀很眼熟。这不是小鬼子的武士刀吗?其实他孤陋寡闻,何图复使的是戚继光戚爷爷发明的苗刀。 焦链是识货之人,苗刀还是认识的。此时离戚家军泯灭于浑河岸边不过短短二三十年。戚家军的军威在武夫的脑海里还是神一样的存在。焦链郑重起来。他重新深吸一口气,然后欺身而上。 只见二人铛铛铛跟打铁似的对了几十招儿,不分胜负。马自得看的好过瘾,心想自己上去铁定出洋相。他对何图复高看了一眼,湖广大侠名不虚传啊!他看到火候差不多,吩咐李明锡拿了一个手雷来,亲手点燃导火索,像扔保龄球一样往二人战阵中一扔。 呲~~~ 焦链和何图复一看冒烟的炸弹,齐声大喊一声我草!双双后空翻,抱着脑袋趴在地上。 啵! 导火索烧完,手雷裂成两半,并没有爆炸。 哈哈哈!卢鼎带领众人一阵轰笑。 焦链爬起来,气恼道:“我顶你个肺,骇死老子了!”何图复也爬起来,眼神幽怨的看了马自得,小公爷不地道,自己人也坑! 马自得哈哈一笑,上去拉住焦链,亲热的喊道:“焦叔叔勿恼,我带了礼物给您!” 焦链借坡下驴,“什么礼物,不满意换你打。” “得了,跟我的侍卫都干不过。要不我喊我爹来打,你不要认怂!”马自得也不生分,左手拉着焦链,右手拉着卢鼎,“先吃饭,饿了!礼物带着呢。” 卢鼎亲自安排了城中最好的酒楼。大堂坐双方的亲随,三个人单独坐雅间。等二人落座,马自得后退一步,对二人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晚辈唐突,给两位叔叔赔罪。” 焦链看了一眼卢鼎,说:“鄂国公这个儿子挺对脾气的。”他上前一步,扶起马自得,大声说道:“别以为你磕了头,礼物就免了。” 马自得哈哈一笑:“礼物在这儿呢!”他从袖子里掏出两份礼单,递给二人。 “手雷一百颗;白糖一百斤;精盐一百斤;军服一百套” “马家小子,手雷是玩意儿?就刚才扔出来的那东西?莫要诳我!” “哈哈,刚才是个意外,知道沈永忠怎么死的吗?全靠它了。”这么一说,两人的好奇勾出来了。要他赶紧说说。 “自己得意之事要别人讲才有成就感啊!” “就你小子事儿多,那你的两个手下那谁谁喊上来。”卢鼎说。 焦链补充道:“那个使苗刀的我看的挺顺眼的,一起喊上。” 李明锡和马炳坤进入雅间,卢鼎站起来说,“慢待二位了。李先生、马将军请入座。”又看向何图复,“这位壮士是?” “何图复,湖广大侠。”马自得介绍道。 李明锡和马炳坤连说不敢,眼里都有泪花了。小公爷厚道之人啊!不然他们在卢鼎眼里算个屁。 焦链亲自喊过何图复,要他挨着坐。 马自得说:“既然如此,不如热闹一下?二位叔父的心腹之人也喊上来!” 重新换个大雅间,满满当当坐了上十人。 马自得不卖关子,示意李明锡讲讲从衡州到湘潭的战事。李明锡走南闯北多年,口才是基本素养。他讲的波澜起伏,荡气回肠,就像一双天神视角的眼睛看着战场。 讲完了,焦链说:“沈永忠死得好,去年我被他爹打的够呛。话说,马家小子。你那手雷就刚才炸成两半的玩意儿?能把城头烧起来,吹牛?” 马自得说:“就近演示下。”他要求楼下的街道戒严,摆上几个穿衣服的草人。让何图复下去拿一个手雷上来,亲自点燃扔出去。 嘭! 手雷当街炸开,一丈见方的地面都烧起来了。草人被炸倒在地,很快烧的一滩灰迹。卢鼎、焦链相顾骇然。 马自得说:“这一颗不算在礼单里哈。”他索性让李明锡把白糖、精盐各取一包来,军服也拿一套上来。把白糖和精盐各取一碟,让众人看一眼。 卢鼎的心腹掌管后勤,是个识货之人,“市面上没有看到这种货物。” 李明锡微笑着说:“请品尝一二。”众人品尝之后赞不绝口。李明锡说:“白糖我们在湖广卖的价格是十两一斤,精盐是七两一斤。” 卢鼎、焦链心里有数了。马家小子这礼不轻啊。很有诚意!满意! 李明锡又说:“诸位请看看这衣服,看上去无甚出彩之处,但是我们的价钱便宜。两套一两银子。” 搞后勤的惊讶的说:“比我们做的便宜两成!” 卢鼎说:“吃饭吃饭!” 趁着酒劲,卢鼎拉上焦链给马自得敬酒:“马家侄儿啊,你这白糖、精盐、手雷咋搞出来的,教教叔父呗。” 马自得警觉的把酒杯盖住:“两位叔父不是想一杯酒就拿走我所有的秘密。” 卢鼎和焦链讪讪一笑,哪能呢,喝酒喝酒! “不过我可以优惠卖给你们。“马自得说。 焦链哈哈大笑:“早知道你小子送礼不怀好意!说,给叔什么价!” “白糖、精盐比湖广便宜两成,手雷五两一颗,不还价!另外两位军队的军服必须从我这里买,两套一两银子!” 卢鼎说,“你卖军服干啥,这东西看上去赚不了几个钱啊。” “卢叔叔,老营的家眷跟着家父转战多年,咱们总得为他们找个营生!” 这下卢鼎和焦链动容了,他们俩端起酒杯:“这杯酒咱们真心实意敬你这个侄儿。” 全州城头,焦链和卢鼎亲自送行马自得一行。 焦链和卢鼎下了一笔大订单,马自得同意他们用粮食、草药、亚麻、硫磺、桐油、纸张等交换。另外双方达成历史性协议。双方都可以到对方辖区内卖货,商定征收十税一的商税,不附加其他的税收,而且保卫商队的安全。 马自得心满意足的给郴州的老爹写信,交代双方协议,要求尽快交货。 卢鼎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自得,神色暗淡的说,“老马生了个好儿子啊。”他对自己的前途悲观,八成是不要脸面跟鄂国公混。 焦链则一直惦记何图复。他在酒桌上拉拢何图复,邀何图复跟他干,碰了一个软钉子。 何图复听他说完,说了句得罪。然后他饭也不吃,抱着他的苗刀站在马自得后面,看着他们吃完。 第十六章 僮女多情 长沙。 平南大将军府。 孔有德把明军的通商要求汇报给济尔哈朗。济尔哈朗穿一身马褂,大脑门油光油亮,小辫子精神的挂在脑袋后面。他沉吟道:“马进忠比较邪门。他骗了大清三次,刚跟我们打了一仗,还敢找我们做生意。” 孔有德恭敬的说:“奴才也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马进忠带话说,生意是生意,打仗归打仗。不过他们贩卖的白糖精盐质量远非市面所见。奴才亲自尝过,的确是精品。奴才带了一些在身边,请王爷品鉴。” 他要了两个小瓷碟,把白糖和精盐放在小碟子里。顺承郡王勒克德浑也在座,一起看看下白色无暇的白糖食盐颗粒,的确从未所见。两位王爷伸出萝卜粗的手指,啜了一指头,点点头。 极品! 勒克德浑说道:“好东西啊,可以作为贡品。皇上还没享受呢。” 济尔哈朗说道:“这玩意儿咱自己能造么?” 孔有德说:“回主子。奴才已经安排人试制,达不到这个白度和纯度。商队管事说这是泰西货,从广东的商路进来的。” 济尔哈朗吩咐道:“眼下摄政王亲征山西,八旗主力齐聚大同。大同的姜镶是个硬骨头,摄政王传书于我做好回京的准备。眼下湖广不宜再起波折。就同意他们通商的要求,怀柔为上。等灭掉姜镶,哼!” 京城老宅一大帮人都要养,上下的关系网都得花钱维持。贵为王爷,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哇。他有点认同生意是生意,打仗归打仗。打不过就做生意,打得过就抢过来,多好! 孔有德回道:“奴才明白!”他当然明白济尔哈朗的意思,自己没有的当然要抢过来! 济尔哈朗不但同意了通商要求,而且同意孔有德跟鄂国公买火枪。湖广的粮油要支援陕西和京城两个方向,给不了,给银子!勒克德浑也支持,他说:“反正银子抢来的。买得到火枪最好,买不到拖延一下时间也好。咱们派人去南明朝廷散布这个消息。” 三人嘿嘿嘿的阴笑起来。 本来的历史轨迹,济尔哈朗这支湖南的偏师,指挥顺承郡王勒克德浑、都统阿济格、尼堪打穿湖南,连广西北部都扫荡一圈,克六十余城。现在鄂国公和忠贞营雄起,在衡州给了他当头一棒。他老实下来,坐镇长沙与明军对峙。 离开全州,马自得决定依葫芦画瓢,到桂林也打通关系。统一大市场任重而道远啊! 李明锡凑来过汇报说:“收到消息,孔有德接受了火炮的报价,预支三万两银子。” 哼!看来满清把抢来的钱不当钱。湖广的粮食不能资敌,不过丝绢这些值钱货不会影响战争潜力,想来他们也同意。马自得说:“剩下的全部用丝绢抵,跟清军先讲明。不同意就黄了。” “那咱们怎么去买火枪?” “不急,手上的火枪,咱们自己先用着。咱们到了梧州看情况再说。到时候咱们可以派人自己去买,也可以请广东的地头蛇买。” “真黄了咋办?这三万两银子退回去吗?” 李明锡典型的商人思维,还想着退银子。这也是马自得欣赏的地方。他回道:“当然退回去,咱们做生意要有信誉。” “额。”这下李明锡瞪大眼睛,非常吃惊。 行军数天,一条大河拦住了去路。河边一群头戴银饰,脖子套银圈的姑娘,看着大军指指点点叽叽喳喳。姑娘的小腿露在裙子外面,白生生的。 李明锡上前说:“僮人和汉人混居此地,民风彪悍。听闻他们村子之间打架跟明清打仗似的,下死手!” 马炳坤问:“她们叽叽喳喳说啥呢。” 李明熙说道:“僮女胆大多情,她们说汉人伢子长的精神呢。” 原来是对兵哥们评头论足啊。亲兵队正好在附近,马上挺起骄傲的小胸脯,瞄着姑娘们白嫩的小腿流口水。男人们可以通过脑电波交流。远处的队伍也一个熊样,整个队伍集体扫描这群姑娘,精光一轮又一轮。荷尔蒙热气腾腾的笼罩在队伍上空。 马自得看着他们一副猪哥样,笑骂道:“都特么一副熊样,没见过女人啊!”他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这帮人要么训练要么行军,早憋坏了。 路晓山笑嘻嘻的说:“少主,这一个多月,兄弟们一直在军营呆着,看到母猪都两眼发光。” 马自得瞄了眼马炳坤,他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说道:“也罢,行军途中,切不可散漫。到了桂林,给你们放半天假乐呵乐呵。” 路晓山传话给军士,小伙子们欢呼起来。 何图复凑过来汇报:“少主,远处的竹林里有军队偷窥。看上去是僮人的斥候。” 马自得朝他只来的方向看了看。竹林边缘有几个僮人装束的武士,别着腰刀,大大方方的看着大军。他们一点害怕的意思也没有。一副你不惹我,我也不打你的样子。吩咐道:“晓山,准备砍竹子,扎筏子过江!明锡,送姑娘们一匹娟,结个善缘。” 姑娘们接了礼物,开心的叽叽喳喳跑远了。他们还没开始扎筏子呢,姑娘们带了大队的妇女、半大小子滚滚而来。只见他们赶着鸡鸭,背着蔬菜篓子,还有些扛了布匹,草药啥的。不一会儿,面朝大军,沿江摆摊开集。 马自得目瞪口呆!这效率,牛逼! 李明锡上前一步:“少主,看来结个善缘有效果。不若咱们在此开辟一条商道。” 马自得觉得有理,“都买下来。能交换就交换,换不来就直接给银子。” 交易的效率很高,小半个时辰就罢集了。能交换的太少,毕竟白糖精盐这些东西不是不普通部众能消费的。交换完毕,这帮生意人也不散去。有些胆大的半大小子好奇地看着他们火枪,也不认生,直接想伸手上来摸。大嫂小姑娘们也都看着大兵品头论足。 不一会儿,远处来了一队士兵,打头的是一个矮胖的大汉。左耳朵坠了一个大环,一把镶满宝石的短刀别在腰间,一副领导人的打扮。后面跟了几百号穿草鞋的士兵。人还没到,声音就传过来了:“远方的客人,请问你们哪里来往哪里去?” 何图复看这家伙直接往马自得走来,上前一个身位挡在马自得前面。马自得看出来人没有恶意,对何图复说:“何大侠,无妨。” 自从酒桌上何图复抱着苗刀站在他后面,马自得对这个湖广大侠心里很认同。虽然他是下属,但是马自得以大侠称呼,显示尊重。他拍拍何图复的肩膀,示意让开,露出一嘴白牙:“远方的客人自全州来,往桂林去。不想惊扰此地主人。” 矮胖子哈哈大笑:“欢迎欢迎!我女婿也是你们汉人的将军。” 旁边一个师爷模样的人上前道:“这是我们僮人十八寨的头人,阿明大人。” 这下该李明锡出马了,他说道:“尊敬的阿明头人,这位贵公子是大明鄂国公的公子。” 原来阿明正好在附近巡山,听说有一队明军跟寨子里的女人孩子做生意,价格非常公道。他很惊奇,看出对方没有恶意,主动出来结交。 李明锡问师爷:“请问哪位汉人总兵有幸娶回阿明头人的美丽的女儿?” 原来是焦链。哈哈哈!马自得一看阿明的体型,整个一滚地缸。他不由得同情焦总兵。焦链和卢鼎的家眷住在桂林。离开全州的时候,这哥俩还托马自得顺道捎家书和礼物呢。这不就是送给阿明的女儿嘛!原来是老熟人啊!双方攀起交情来,阿明盛情相邀马自得一行到他的山寨做客。 马自得看了下李明锡。李明锡说:“阿明头人,我们要赶路去桂林。正准备扎筏子过江呢。” 阿明的师爷笑道:“外乡人不知道。漓江此去五十里就是桂林城,船队可以直接入桂林,靠码头。” 阿明说道:“尊贵的客人,请给你的朋友一个晚上,明天早上这里将会有一百条船送您到桂林。” 李明锡也不坚持,有两千火枪兵护体,也不怕幺蛾子。于是带队随阿明进他的山寨做客。 往山寨去十多里山路,一路上火枪兵的行军让僮人大开眼界。整齐划一,咔咔咔的步点,大姑娘小媳妇看的眼睛都直了。 阿明不以为然,走个路有啥神气的。这帮家伙既不披甲,又不带大刀长矛。他们浑身上下就一根铁管子,银枪蜡枪头嘛! 穿过一个狭窄的山门,豁然开朗。只见一大片谷底,隐隐约约的吊脚楼藏在树林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看上去这个山谷里生活的不下万人。 阿明用了最隆重的礼节招待马自得一行。姑娘们跳完迎宾舞蹈,再上迎宾酒。那火辣辣的勾人眼神,是男人都没办法拒绝啊! 重头戏是上刀山下火海。 一个大火堆被推平,烧红的木炭撒的满地都是。几个黑黝黝的伙计,露出小腿,上身光溜溜只套一件短袖褂子。鼓点响起来,这几个伙计踩着通红的木炭,迈着舞步穿过火塘,脸上挂着欢快的笑容。 嘶! 马自得倒吸一口凉气,姑娘们倒酒都没注意。这特么还是人么,看着都蛋疼。 一个姑娘花蝴蝶似的贴身上来,拿一个长柄的酒壶往马自得酒碗里倒酒。最绝的是后面还有个姑娘拿着酒壶往这个姑娘的酒壶里倒。 马自得回头看了下,我草,这不是传说中的高山流水嘛! 五个姑娘,五个酒壶,跟开了水龙头似的,酒碗的酒连绵不绝。好在就是果酒,度数不高。马自得好歹是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忠诚战士,见过场面。他豪爽的喝完,一滴不剩。 阿明竖起了大拇指,大叫一声:“好!” 走完了心,就要走肾。姑娘们嘻嘻哈哈的簇拥着马自得去如厕。何图复始终没有喝酒,面无表情的抱着苗刀跟着,不离三步。 他尿完尿回来,正好看见表演刀山。山谷里有个小土包,上面耸立一座了望塔一样的东西。 一个木架子七八米高,借了了望台的大腿固定好,绳梯垂到地面。不过梯子可不是木头,是一片片手掌宽的刀片。刀面黑黝黝的,刀口开了刃,白晃晃的。 只见一个瘦小的小伙子迎着鼓点爬到山,咚的一下就踩上去。 这个震到各位土包子外乡人了。连见多识广的李明锡也是第一次见。全场鸦雀无声,只剩下鼓点的声音。鼓点每敲一下,小伙子就往上爬一步。 吱吱吱。 外乡人发出一阵牙酸的声音。 咚!小伙子终于爬到了最高层。沿着绳索呲溜滑下来。 叭叭叭! 大伙儿鼓起掌来。马自得也真心实意的鼓起掌来。 阿明和师爷对视一眼,满足的笑了。咱总算镇住了这帮家伙。 作为十八寨的头人,阿明可不傻。他的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知道鄂国公的分量。他琢磨着,嫁了一个女儿给焦链,已经让他稳坐十八寨头人的位置。要是再嫁一个女儿给鄂国公,他有信心把老对手,漓江上游的生苗,踩在脚下。 第十七章 僮苗大战 清晨,马自得是被战鼓敲醒的。 咚!咚!咚! 有节奏的鼓声,越敲越急。是僮人的聚将鼓。远处的山寨鼓声次第响起,绵延很远。 马自得搬开压在身上的小白腿。昨晚还是喝多了,只记得僮女扶他爬上吊脚楼。后面的事情跟猪八戒吃了人生果一样,完全记不住味道。 看了下身边的姑娘,一脸青涩的样子,眉清目秀,像只画眉鸟似的。僮女也醒了,不过对鼓声没啥感觉,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露出雪白的屁股,曲线玲珑。马自得毕竟年轻,状态马上来了,翻身上马,打算再品尝一回人生果。 门外的何图复大声说道:“少主,咱们被包围了。” 马自得立刻欲念尽去。一脚踢开僮女,翻身下床。胡乱的穿好衣服出来,趴在栏杆上一看,他才发现被何图复坑了。不是咱们被包围了,是整个僮寨被包围了。 好在昨晚再怎么荒唐,他没忘记命令路晓山约束好火枪队,跟平时营中一样作息警戒。亲卫队围成一圈在吊脚楼下警戒,火枪队也有条不紊的在楼前列阵。辎重营在李明锡的约束下,倒也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整队,打包物资。 阿明的军师是一个汉人的落魄秀才,叫王启年。长的跟阿明差不多,滚地缸,还特么黑的。大明朝廷以貌取人,对于长的不帅的人,科举当官的路子是断了。老王后路断绝,悲愤之下做了阿明的师爷。协助他奖励农桑,嫁女焦链,整军抗苗,倒也有条有理,猴子山里称霸王。 他亲自跑到吊脚楼前,穿着僮人的衣衫,偏偏不伦不类头上戴了块士人的方巾。他喊到:“小公爷,阿明大人有令!请贵客从后山撤退,我们将誓死断后!”老王耍了个心眼,把自己搞得很悲壮,故意测试一下小公爷的人品。 马自得不慌不忙的下楼,说道:“老王,咋回事?” 王启年回道:“回禀小公爷,那帮生苗不知怎么打上来了,八成不是冲您来的。” 咦?还有两成是冲我来的?马自得犯了嘀咕。 马自得随王启年爬上了望台。天高云淡北飞雁,群山隐没绿草勃发,好一个生机盎然之地。可惜人间仙境被人间斗殴败兴了。 何图复指着远处说道:“是苗人打来了。前面的山门进攻,后山也有人堵着呢。” 马自得说:“咋个回事,被包圆啦?” 王启年说:“生苗打上来了。可能是头人在此的消息被泄露了。” “走,咱们到前山看看去。”马自得爬下了望塔,带着卫队往前山走去。 生苗的洞主牛久敖,拔出一把三尺长的刀,白晃晃的往前一挺,两排吹鼓手立刻举起四对长长的铜喇叭。 呜~~~ 悠长的号声催动乌泱泱的苗族战士怪叫着在往山头冲。他们挥舞着腰刀,长矛,梭镖,弓箭,吹针,悍不畏死的往前冲。 僮人战士也拿弓箭、吹针、石头使劲招呼。眼看抵挡不住,山门的僮人战士,抬出两门绿汪汪的铜炮,架在寨墙上。 砰! 一炮打去,逼近山门的山苗战士惨叫一声,滚落一大片。山下的生苗也不甘示弱。一名露出大长腿的女将,怒气冲冲的指挥战士们扛着两门炮逼近。 嘶~~~ 马自得看到炮被点燃了,急忙趴在地上。只听到嘭的一声,寨墙上惨叫一片,十来个僮族战士在地上打滚哀嚎。 阿明看到马自得也来了,心里有些欢喜,嘴上却说:“小公爷不可啊,请跟着师爷往后山撤退。僮人拼着战斗到最后一名战士,也会保护客人安全。” 马自得说:“我看咱们守得挺好的,我对阿明头人有信心。” 阿明苦笑着说:“咱们跟生苗势均力敌,按理说不至于这么疯狂进攻咱们。不知道牛久敖磕了什么药,一下子这么生猛。咱们的的求援信号已经发出去了,坚持一会儿就好。” 王启年说:“头人,还是掩护贵客撤退。看样子牛久敖集合了不下万人壮士,咱们能拿起武器的不过三千人,扛不了多久啊。” 还真被他乌鸦嘴说中了,一炷香时间,生苗攻破山门。寨门虽然斗个势均力敌,但是僮人战士架不住生苗从山林里翻出。都是翻山越岭的山地好手,生苗的人数优势体现出来了。 伺候马自得小画眉,从荷包里掏出一枚短笛吹起来。笛声婉转动听不成曲,不一会儿空中嗡嗡嗡飞来大马蜂,林子里传出大片毒蛇,向苗人进攻。苗人的队伍慌乱了一下,一个巫婆样子不辨雌雄的家伙,也掏出一杆唢呐,吹了几下,马蜂和毒蛇掉头反水,僮人的队伍更乱了,苗人哈哈大笑。 小画眉的脸蛋都气红了,鼓足腮帮子跟对面的大巫师斗法。一炷香时间不到,马蜂和毒蛇被灭掉,双方还是进入人类战争模式。 僮人武士被打的节节败退,马自得被僮人溃兵裹挟,退往山谷和大部队合流。生苗进入山谷,列好阵势,一前一后把僮人部落堵个正着。马自得看到附近僮人脸色发白,紧张的吞着唾沫。马炳坤说:“少主,待会儿跟紧我,我保护你杀出去!” 阿明倒不急了,他大喝一声:“牛久敖上前答话!” 对面那个光着大腿的女将拦住牛久熬:“爹,跟他废什么话,趁热打铁灭了他!” 牛久敖怜爱地说:“傻孩子,没看见里面有明军吗?咱们没想到寨子里有明军,先问问情况。” 双方老大在亲卫的盾牌保护下,探头探脑的阵前聊起来了。 “牛久敖!你疯了吗。我今日要是死在这里,今日就是僮人和苗人的全面开战之日!” “阿明!你狗日的仗着闺女嫁给明军大官,整天骑在我们苗人头上作威作福。你还连夜征集船只想进攻我们,老子这是先下手为强!” 阿明一听,最近欺负老敖有点多,老敖纯粹是神经过敏了。征集船队运明军,居然被他当成进攻苗寨的信号。阿明赶紧解释:“看见后面的明军不,这是让他们过河的!” “狗屁,你居然联络汉人的军队进攻我们!” 阿明百口莫辩。“老敖,你想清楚了。进攻汉人的军队是什么后果,朝廷不会放过你的!” “老子把你们都干掉,一把火烧了,谁知道?!”说归说,牛久敖还是心里有点怵的。大明立国两百多年,多次血腥平叛。积威两百年,大明虽然被满清打的屁滚尿流,但是对西南土着的威势还是在线的。 他本来探知阿明带了少数亲卫巡山,想着来一个黑虎掏心。没想到明军也在,这下成了骑虎之势。后面的长腿女将听到就牛久敖说把他们都干掉,调来铜炮,点燃火绳。 嘭! 阿明的亲卫被轰的四分五裂,盾牌都碎了。阿明手脚并用的爬回阵中,黑脸都发白了。 牛久敖见事已至此,索性将错就错,命令全军进攻。 马自得看这形势,生苗是打算连我一起干掉啊。长腿姑娘看起来很有眼缘,没想到这么生猛残暴。看这情况不出手不行了。 “路晓山听令!” “属下在!”路晓山跪下听令。 “前面一千五百人进攻,后面放五百人防守,列阵,准备三段射!” “遵命!” “马炳坤听令!” “末将接令!”马炳坤看马自得不愿意跟他的小部队逃跑,无可奈何,只得听令。 “亲卫队督战,有退缩不前着斩!逃跑斩!不听号令斩!” “末将接令!” “李明锡接令!” “属下在!” “辎重营集中,独轮车朝外,非令不得妄动!” 训练和实战毕竟不一样,火枪兵大都紧张的吞唾沫,不过清军的俘虏镇定的多。路晓山命令前队每一百人成一行,三行成一列,前阵变成五个大方阵,踩着鼓点往前走。后队扎好阵势,原地防守。 僮人和生苗看到他们这个阵势一头雾水。僮人主动绕开阵列,躲到了后方。生苗没见过这样的部队,既不披甲,又不带刀,就搂着一杆火枪,排的齐齐整整的,看起来挺厉害的样子。 长腿女将看到武士们被镇住了,有点畏手畏脚。她一撇嘴,指挥一门铜炮,点火轰过去。 啊! 火枪兵被炸翻一片,十来个人在地上哀嚎。旁边的几个人受不了,掉头就跑。 马自得喊道:“马炳坤!” 马炳坤催动胯下大马,冲过去刷刷刷几刀,逃跑的几个被当场砍死。火枪队看到了,鸦雀无声。 “路晓山!继续前进,五十米开枪!” “属下遵令!” 慈不掌兵啊!火枪兵的最佳战术是排队枪毙,需要火枪手克服恐惧,进入最佳射程,然后齐射。眼下就是一个锻炼的机会。 咚!咚!咚! 鼓声响起,喀!喀!喀!的行军脚步声响起来,方阵重新活过来往前移动。 生苗的武士看到了一炮轰过去,照样轰死人,也不怕了,鼓噪着进攻。妈的,列个阵吓唬谁呢。弓箭、火炮使劲的招呼,不断有火枪兵惨叫着倒下,也有受不了压力逃跑的。逃跑的无一例外被督战队砍死了。 进入五十米,鼓声一变,队伍立定。 “放!” 生苗倒下了一排。 “放!” 又倒下一片。 三轮火枪放完,生苗的武士都冷静下来,攻势一顿。他们的包围圈被轰掉了一层,跟剥洋葱似的。倒下一千多武士,大部分没死,在地上翻滚哀嚎。 这火枪特么太凶残了。在场的三方人员都脸色发白,强忍着不适。 鼓声没停,阵列继续往前推进。 占了上风,火枪手们自信了很多,装弹的手也稳定了很多。 火枪兵拿出药壶,火枪倒立,从枪口倒入药子,然后用通条夯实,然后听鼓声行军,听排头把总号令放枪,一整套动作还算顺畅。马自得在后面观察,发现速度不行。也难怪火枪兵没有大面积普及。这种速度对上骑兵或者弓箭兵的大阵,速度上要吃大亏。对付民团性质的苗人武士,火枪队还是威慑力很强的。 昨晚阿明搞了个篝火晚会,只有火枪兵被管束在营中,其他人都参加了大联欢。火枪兵前半夜听了半夜欢声笑语,后半夜听了半夜浪叫,早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占了上风,火气就转向苗军。再一轮火枪响起,苗人的阵型直接被打崩了。长腿姑娘掉头就跑。 不过牛久熬好运到头。苗军败的太快,人又拥挤,洞主被自己的部下挤倒,大脚丫子踩的吐血。等他爬起来,火枪兵已经喀喀喀整齐的已经走到面前。 “投降!” 牛久熬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大喊道,举起了双手。 路晓山征得马自得同意,命令传令兵交代下去:“降者不杀,跪地不杀!” 长腿姑娘已经跑到半山腰了,看到后队跪了一路,连老爹都折了,不由得气苦。还好牛久熬及时传令投降,长腿姑娘看到老爹没死,长腿一抖,短靴一跺,只好也投降。 第十八章 狼兵营 马自得看了看垂头丧气的牛久敖,又看了看重新抖起来的阿明,有些无语蛋疼。 大明被满清欺负成这样,都要亡国了,这哥俩居然窝里横。这一仗看起来两边损失小三千人,都是精壮小伙儿,拉出去跟满清干多好啊!他也没想想,自己把曹志建火并了。 牛久敖看了源源不断开进来的僮人武士,又想想威风凛凛的火枪兵方阵。他觉得这次凶多吉少,苦笑着对阿明说:“阿明,我认栽,要杀要剐随便。小女不懂事,能否放她一马?” 长腿美女眼睛一瞪,涨红了脸娇叱道:“爹!不用求他们,要死一起死。” 牛久敖吼了女儿一声:“盈盈,闭嘴!”他看出官兵的领头儿是马自得,转向马自得说,“小女无状,冲撞大人。望大人恕罪!” 马自得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这名叫盈盈的长腿美女。这姑娘神似笑傲江湖的任盈盈,穿的是苗族的百褶裙,一层一层的一尺长的布缠在腰间,盖住屁股蛋。两条大长腿,充满了健美的力量,光溜溜的蹬了一双短靴。白生生的大腿被山草割的斑斑点点,有很多细细的血印子。头发扎起来,戴了一圈亮晶晶的银饰。 长腿美女输人不输阵,瞪着一副猪哥样的马自得,恶狠狠的说:“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附近的苗人武士看到马自得一双色眼跟探照灯似的扫描自己的女神,气愤不已,躁动起来。 马自得只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跟张敏看向许冠杰的眼神重叠了。小马哥毫无犹豫的把老菜皮许冠杰踢开,心底响起了一首熟悉的歌,音量越来越大,二十四盏灯镦儿镦儿的依次亮起来。 阿明看他这德性,心里咯噔了一下,预感老敖要靠这个女儿翻身了。玛德,不讲武德啊!他急忙说:“这位是大明鄂国公的公子,你们竟敢攻击官军,形同谋反!” 马自得眼神一闪,瞬间清澈起来。他说:“谋反者就地诛灭,来人啊,都拉出去砍了。” 牛久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冤枉啊,我们不知道鄂国公的军队在这里啊!你们汉人有云:不知者无罪!”边求饶边拉盈盈一起跪。 盈盈挺起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丝毫不给老爸面子,“死就死,我不求饶。”这下牛久敖臊了个满脸通红,不过还是坚定的跪着。 马自得看了她一眼,心想欣赏是欣赏,你不求饶这可咋办。李明锡也是湖,看出苗头来了,开始拉偏架。他说:“眼下大明和清军处于作战时期,自己人杀来杀去,损失的是大明的精血。这么多青壮杀了有违天和,不如拉到前线跟清军作战。” 马自得说:“强扭的瓜不甜啊。” 牛久敖一听有活路,急忙说:“我等愿意与清军作战以赎罪!” 路晓山命令坐下休息的火枪兵,重新站起来列队。他走上前来,行了个军礼:“少主,火枪队损失两百人。” 牛久傲这下思路打开了,没等马自得发言,急忙说:“苗人愿意赔偿贵军损失。” 阿明和王启年一看他们一唱一和的,知道今天是没办法砍死这帮苗人。再说火枪兵的实力看的清清楚楚的,这特么排个阵给谁看呢!阿明脸色难看起来。王启年看着他,阿明点点头。王启年上前一步,恭敬的对着马自得说:“小公爷,感谢挽救我等于危难之时。苗人的生死由您决定。” 马自得心想,这就是武装调停的好处,僮人苗人都服了软,得想个办法收为己用。他眼珠子一转,说道:“那就砍了领头的得了,其他人收编为奴隶。” 牛久傲脸都白了。盈盈这次服软了,直接跪在地上,“大明的官军,请饶恕我的父亲。我愿意代父受过。”父女俩抱头痛哭。 马自得看看意思到了,咳嗽一声。阿明瞅准了机会,站到马自得面前,说道:“禀告小国公,盈盈姑娘救父女心切,代父受过令人尊敬。不如一并赦免。清军大敌在前。我们僮人十八寨愿意站在鄂国公麾下,一同抗清。 路晓山行了个军礼,说道:“禀告少主,属下看僮人和苗人的战斗力很强,过山林如履平地,是天生的山地战士。我们的火枪兵缺乏近战保护,不如招募僮人和苗人来护卫。” 马自得看了一眼马炳坤。马炳坤说:“少爷,路参将言之在理。火枪兵射速慢,万一敌军扛过三轮射击,我们近战要吃大亏。我听国公提起,广西狼兵不比白杆兵差。如能收归己用,我们的实力将大大增强。” 马自得一拍脑袋,哎呀,这可不就是吗?广西的狼兵,一直牛逼的到了解放战争。广西狼兵与四川白杆兵、豫西毛葫芦兵齐名,都是出色的山地步兵,战绩彪炳整个明朝。这个时候,豫西的毛葫芦兵早已经被满清招募,专门镇压反清英雄。四川白杆兵被张献忠打的元气大伤,一蹶不振。目前拿得出手的就是广西狼兵,精华掌握在庆国公陈邦傅手里。 当即不再矫情,告诉两位土皇帝:“阿明头人、敖洞主,你们二位的心意,我会向鄂国公如实禀告。此番我军南下,是奉皇帝勤王之诏。到了梧州,我必将二位拳拳报国之心上奏皇帝。我宣布,就地招兵,组建狼兵营!望二位不要吝啬族中勇士啊。你们以前的事情,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这次敖洞主主动进攻阿明头人,造成重大伤亡。必须赔偿!具体多少赔偿你们私下商量,我不希望你们之间再出现纷争。” 路晓山和马炳坤商议了一下,定了一个招兵标准,会爬树游水射箭的壮硕小伙儿的优先。每个部族很快就招满五百人。 李明锡拉来银箱,当着大伙儿的面倒在地上。饷银每月一两,安家费二两,当场发放。这种土里土气的办法太讨人喜欢。苗人和僮人都轰动了,嚷嚷着要投军。 马自得觉得招一千人足以,再多头重脚轻难以驾驭。他承诺扩军的时候优先考虑这些报名的,这下皆大欢喜。 盈盈姑娘看着霸气外露的马自得,心想这色胚虽然眼神讨厌,但是他已经放过自己的族人,大概是不会放过自己了。苗女不是忸怩之人,她主动上前说:“年轻的汉人大官。我愿意服侍你,给你当丫鬟,感谢你不杀之恩。” 马自得郁闷的环顾四周。我人品这么差吗?大伙儿都沉默不语,给了他肯定答复。他对着盈盈说,你跟我来。 盈盈姑娘扭捏道:“大白天的,不好?” 马自得朝着放伤员的方向走去。满山的伤员卖惨,叫的实在是瘆得慌。刀枪弓箭这些外伤,士兵们处理起来都很有经验。面对火枪的致命伤,他们就抓瞎了。既然成为一伙儿了,马自得也不忍心不管。 王启年指着一大片躺在地上哼哼的伤兵,轻声介绍:“小公爷,看起来没救的,已经拉到后山了。这些大部分中了小公爷的火枪,看起来不致命,但是不晓得如何救治。” 目前的火枪没有膛线。火枪的铅弹初速极快,出膛后翻滚前进,击中肉体继续翻滚。伤口看起来不大,人体里面的组织已经被打坏。更要命的是,铅弹有毒。不及时取出来,人体会铅中毒,死相极惨。 盈盈姑娘一看原来是看望伤兵啊,闹了个大红脸。原来自己想歪了。 马自得走到一个年轻的苗兵面前。这个倒霉的苗兵被击中两枪,肩窝一枪,大腿一枪。万幸没有击中胸腹,不过他也不好受,躺在地上直哼哼。 苗人的巫医拿地上的细灰涂在伤口上止血,又咀嚼一些不致命的草药,绿汪汪的涂在伤口上。马自得命令烧起火堆,要来烧酒,吩咐何图复把子弹取出来。 他指挥盈盈姑娘把伤口的草药、尘土用烧酒洗干净。又吩咐何图复拿一把小匕首,在火焰上反复燎烧,稍微冷却后,在苗兵的肩窝划了个十字。 何大侠手很稳,不一会儿就用匕首挑出铅弹。伤兵疼的龇牙咧嘴,豆大的汗珠往下流。 马自得命令两个人按住他,嘴里塞一根小木棍。又吩咐取大腿的子弹。好嘛,这个伤兵直接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等何图复把他大腿的子弹取出来后,马自得找了根一头烧成的红彤彤的粗树枝,直接把红彤彤的那头压在伤口上。 呲! 众人菊花一紧,伤兵疼的一下子坐起来了,按都按不住。皮肉的奇异香味儿在空气里散开。四周的伤兵都把大腿夹紧,大气不敢出一声。 马自得在伤兵恐惧的眼神中故伎重施。 呲! 伤兵又晕过去了。 马自得心想,小子,遇到我是你的造化。明天不发烧你就活了。马自得交代众人,都这么处理。然后施施然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盈盈姑娘拍板,照办!反正也没啥办法,死马当活马医。 其实,马自得有点征服她的苗头了。长的又帅,又有一股狠劲儿,手握军权,细品也扛不住啊。 有些女人生来是被征服的,是求不来的。部落的众多仰慕者不懂这道理。 第十九章 漓江水 唱山歌嘞,这边唱来那边合 山歌好比春江水嘞,不怕滩险湾又多 这时候的漓江可不比后世,水量非常充沛的,可以行五百料大船。水流也湍急,还真是滩险弯又多。 马自得坐在船头,听着两个侍女唱民歌给自己听。两个侍女,一个是盈盈,一个是小画眉。不过一起度过了某个不可描述的夜晚后,马自得交代他们改名了,一个叫任盈盈,一个叫蓝凤凰。 两岸的山峰跟大竹笋似的,一座接一座。山峰绿树覆盖,有些地方露出大片的白色岩石。连绵不断的大竹子,一丛一丛的散落岸边。 景还是那个景啊!可惜物是人非。 马自得有些感伤。他记得自己跟一个姑娘来过这里。不过是小竹筏子漂流,那时水量远没有此时充沛。艄公老农喝了酒,一路兴致很高,涨红了脸撑着竹筏,唱着荒腔走板的山歌。姑娘和马自得光着脚坐在竹筏上的椅子上,眉目传情。 隐约间,马自得仿佛看见另一个竹筏上的自己从身边经过,又消散。 他觉得有些孤独了。他背过身去,眼角仿佛湿了。任盈盈和蓝凤凰看这家伙居然哭了,大吃一惊,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懂这家伙又玩什么花样。 苗女性如烈火,盈盈更不是忸怩之人。就在苗人投降的当晚,她直接上楼找马自得。何图复面无表情的把她的小匕首、银簪子、装了毒虫的小袋子收走,放她进去了。 小马哥躺在大水桶里,小画眉正好撸起袖子帮他洗澡呢。盈盈姑娘也不含糊,红着脸把小画眉挤开,拿过毛巾要帮小马哥擦身子。小画眉没有得到马自得授意,敢怒不敢言,也不离开,气冲冲的看着盈盈。 马自得看着两人僵持着,自己光溜溜的,多少有些尴尬。留下盈盈赶走小画眉不好,毕竟早上刚把她踢了一脚,不好再翻脸。赶走盈盈也不好,两条大长腿实在欲罢不能。 鸡毛!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当然都要! 想明白了,立即站起来,把两个姑娘都拉进水桶了。虽然挤一点儿不好洗澡,但是现在谁还顾得上洗澡呢。 一夜无话,省略一万字。 早上起来,马自得恹恹的搬开左边的大腿说,你以后叫任盈盈;又拉开右边的胳膊,你以后叫蓝凤凰。 谁家的女孩儿不是个小公主呢!小画眉是僮寨一枝花,盈盈姑娘更是百里苗乡的大众情人。没想到马自得把他们的名字都改了。不过命运终归会臣服于强者,两位小美女虽然委屈的撅起来嘴巴,但是也只好接受这个新名号。 好在马自得秉承平等思想,并无上下尊卑之念。三人相处起来还是挺开心的。 大军在僮寨休整了两天。僮苗的老大一起凑了一百多条好船,马自得率领他的两千火枪兵、一千狼兵和一众辎重营顺江而下。船队浩浩荡荡,绵延五里。 马自得觉得自己被掏空了,上船的时候腿有些飘。何图复一把拉住他,说道“少主,小心!” 两人同时打了个哈欠,细看都有黑眼圈了。三个年轻人折腾起来,何大侠用内家的心法没办法抵御魔音入脑,硬生生扛了两个晚上,被迫站在门外听墙根。他想想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找李明锡、路晓山和马炳坤商量去了。 阿明和牛久敖也跟着船队,美其名曰护送小国公。两人都是人精,抱大腿的机会哪能错过。 李明锡正和他们闲聊呢。他问道:“头人、洞主,你们干仗都是啥原因?咋下狠手呢。” 阿明说道:“李先生,我也不大清楚,打小就跟苗人不对付。好像爷爷的爷爷就开始不对付了。” 牛久敖说道:“是啊。无非是山林、田地这些事情。不过两家的仇怨的确好几代人。” 得,这仇恨源远流长,搞到现在连理由都忘啦。李明锡说道:“你们隔这么近,关系这么紧张,商路就断绝了啊。” “可不是嘛,我们都好久没有去桂林了。部落的盐铁都是商队从别的地方绕路进来的。”老敖说。 “咱们也不好过。靠着大江,又离桂林近,按理说日子好过才对。不过大量的青壮要防备苗人偷袭,生产被耽搁了,咱们穷的都要当裤子了。” 李明锡心里有谱,双方都打累了,自己这一方插了一脚,倒是个双方和好的契机。他说:“阿明头人、敖洞主,不知道你们收到消息没,咱们鄂国公和忠贞营占据湘潭、永州、衡州、道州、郴州、镇峡关,五州之地雄兵万人。全州的卢总兵和焦总兵也是朋友,以后商队六州一关畅通无阻。眼下朝廷有小公爷的老师堵胤锡大学士撑腰,小公爷勤王必将成功。以后咱么这一片千里河山,商路畅通。各位再内斗不止的话,实在耽误了发财的机会啊!我都替你们惋惜!” 阿明有焦链的报信,知道李先生所言不虚。老敖眼见姑娘都进了小公爷的被窝,拆台的事情是不会做的。双方均是意动。明锡趁热打铁,让双方盟誓。双方同意在各自领地双路畅通,多做生意不打架,有纠纷就商量着办,难以决断就报给小公爷决断。 何图复找到李明锡,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反映小公爷炮瘾太大扰民。他说:“少年人血气方刚,沉迷此道,恐怕影响大事啊。” 李明锡说道:“我等不好论小公爷的私事,还是请马将军出马。” 他们找到马炳坤,正好路晓山也在。说明情况,马炳坤哈哈大笑:“这算个鸟事。鄂国公子孙不昌,多找几个姑娘是好事啊。” 李明锡见这丘八没办法沟通,懒得理他。他看了一眼路晓山。路晓山说道:“当今乱世,我等身家性命系于少主一身。当谏则谏,这是臣子的本分!” 众人听他慨然而言,很是认同。 马炳坤说道:“也罢,我去说说,不过不打包票。” 李明锡读书多,他说:“我给马将军出个主意。您跟少主讲个故事,不伤面子又能把事儿办了。” 他的故事是晋文公重耳逃亡的故事。重点讲的是重耳到了齐国,齐桓公厚礼招待他,并把少女齐姜嫁给重耳。重耳在此感到很满足,在齐国过上了安逸的生活,后来被他几大家臣灌醉连夜跑到百里开外,醒来大伙儿继续流亡。后来重耳回国继承王位,成为春秋五霸之一。 马炳坤赶上马自得的大船,大喊有事禀报。马自得让船靠近,马炳坤一个大马猴跳上船帮。他说:“少爷,李明锡那几个瘪犊子要把你灌醉绑了。” 马自得吓了一跳,看了下四周,貌似还是挺安全的。 马炳坤说:“他们说要带你像重耳一样到处流亡,还胡说八道你有个王位要继承。” 马自得一头雾水,听他词不达意继续胡咧。旁边听着的盈盈说道:“说的是春秋五霸的晋文公重耳是?” 马炳坤狂点头。 “赵衰、狐偃把重耳灌醉带离齐国对。” 马炳坤狂点头,马自得也有点印象,好像看过这段儿。 盈盈叹道:“公子有赵衰、狐偃做左膀右臂,盈盈又如何做不得齐姜呢?”她对马自得盈盈一拜,说道:“盈盈想回狼兵营领军,望公子成全。” 马自得听了个囫囵,听盈盈仔细解释才明白,李明锡他们几个是委婉劝谏啊。没好气的踢了马炳坤一脚:“水货,也不去多读读书。” 马炳坤嘿嘿一笑。马自得又腆着脸对盈盈说:“我家盈盈最厉害了,咋懂得这么多。” 任盈盈捂嘴一笑,说道:“爹爹给我请了汉人的老师,我听他讲书呢。听过这一段儿。” 马自得赞叹一声,不愧是老子当场升旗的女人。他索性喊来几个心腹,吩咐道:“坤哥,晓山兄,命令任盈盈为千户,统领狼兵营,王启年做行军长史。” 几个人都没意见。任盈盈打仗的英姿几位都见过,王启年做行军长史,也可以维持一个平衡。阿明又不是傻子,一定会乐观其成放人。 路晓山说道:“禀告少主,火枪队关于战斗总结的报告带来了。” 马自得前世不过一个小协警,对派兵布阵知道点皮毛,不过他的优势就是相信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另外舍得花银子搞绩效考核。他定下规矩,火枪队战斗以后全员都要总结经验,提出建议。建议到位的直接赏银子。 马自得看了下报告,火枪队里也有能人。 一个投降的辽东兵,提出定装火药的概念,以提高装填速度。这个时代士兵都是提线木偶,像这样能思考的士兵的确是人才。马自得当即拍板赏银一百两,大头兵提为把总。 还有个亲兵队的家伙,提出给士兵配备半身甲,只要前面,后背不要了。因为士兵是往前冲,保护前面就可以了。反正逃跑也是死,后背没必要装了。马自得给这家伙也提了一级,赏银五十两。这个好主意得有了钢铁基地才能实现,现在只能想想。 有了这两个千金买骨,大伙儿的点子都多起来了。反正小公爷大方,万一捞了一笔呢。 马自得又对任盈盈说:“任千户,狼兵营也要总结战斗,互相印证。火枪兵是我们的根基,以后狼兵营主要配合火枪兵作战,战法也要多交流。部下有了好主意报给我,一定要不吝赏赐。” 任盈盈行了个漂亮的军礼:“属下明白!” 等任盈盈下船,马自得又对几大心腹拱拱手,表情诚挚的说道:“诸位劝谏,自得领情了。以后有什么想法直接跟我说,保证不翻脸,哈哈。” 大伙一起哈哈笑起来。 第二十章 桂林风物之一 马自得从善如流,当面把蓝凤凰也打发给任盈盈做亲兵。不能让心腹失望,否则要当孤家寡人。蓝凤凰撅着小嘴委屈巴巴的看着马自得,他也不为所动。这年代女人地位有限,男人的话还是好使的。 他打起精神来,给焦勖写信,要求他研究定装弹药和膛线。 明末是冷热兵器交替的年代,火枪的优势并不突出,因为射程和射速并不比弓箭占优势。但是火枪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费效比好。火枪兵不用会武功,训练三个月就能战场列阵给敌人巨大杀伤。弓箭兵没两年训练不好使,这玩意儿臂力、眼力和体力都得循序渐进练习。 火枪是大势所趋,马自得咬牙也得坚持把火枪队搞起来。他对路晓山说:“晓山,火枪兵还是要加强训练,下了船,每天实弹射击一次。设好标靶,前十名报给我,赏银子!” 路晓山嘿嘿一笑,他腹诽马自得带兵能力有限,只会一个屡试不爽的招数:简单粗暴发银子。不过的确好用,这帮丘八不好管束,看在银子的面子还是听话的。 马自得对马炳坤说道:“抽调亲兵队,组建军法队。以后战场不服的、训练偷懒的、放假扰民的都归军法队管。你们火枪队参详一个细则报给我,让士兵都提意见,采用的有赏。” 马炳坤嘿嘿一笑,说道:“打板子我喜欢。” 李明锡看他一个甜枣一个大棒,心想火枪队这把要被揉捏到位。军法由士兵商议,小公爷独出心裁,倒是蝎子拉粑粑,独一份。这下士兵们被执行军法也没怨言。他心想学到了,暗搓搓的准备在商队里推行。 桂林。 一个干瘦的老者翻看马自得的书信,递给对面的中年人,说道:“别山,你怎么看?” 老头儿青衣小帽,正是永历朝廷大佬,文渊阁大学士、兵部右侍郎瞿式耜。瞿式耜花甲之年不下火线,堪称南明擎天一柱。别山正是张居正曾孙、中书舍人、桂林总督张同敞,他也是瞿式耜的学生。 当年左良玉、张献忠、李自成在湖北襄阳、武昌一带轮番大战,祸害百姓。张同敞作为湖北江陵人,对这帮祸害家乡的鸟人都没好感。眼下左部余孽、马进忠的儿子不请自来,他心态复杂。他不是昏聩之人,明白马进忠、忠贞营给了满清当头一棒,挡住了南侵之路,于国有大功。 他看着老头儿说:“师尊,马进忠这个儿子不学无术,书法一塌糊涂,花言巧语不知所谓。他说是要南下勤王,怎么会绕这么远跑来桂林。还说要给我们送银子,学生第一次听说藩镇不抢银子送银子。” 瞿式耜沉吟道:“鄂国公堵住清军南下的通道,阵斩满清续顺公沈永忠,与国有大功。他的儿子我们不能慢待。” 张同敞说道:“这小子说他带兵三千,其中有一千人是苗人和僮人狼兵。这么多人来桂林,怕惹起乱子啊。” 去年,郝摇旗被清军打的败退桂林,地方官不给粮草还诸多为难。郝摇旗也不是好惹的,纵军大掠桂林,还杀了朝廷命官。瞿式耜对这个噩梦记忆犹新。他说道:“令总兵陶养用、副总兵杜允熙加强防范。回信给马自得,必须驻扎城外,只能带百人入城。城内两万人,晾他也翻不起风浪。” 张同敞说道:“我们召令苗人和僮人勤王,他们屡次不至。他的军队里居然有苗人和僮人的队伍。这小子有点邪门,来了得问问他。” 船队浩浩荡荡靠近桂林龙坪码头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一眼望去,漫天红霞,绿水青山,心旷神怡。马自得发现前面的码头躁动起来,问何图复怎么回事。 何大侠二话不说,嗖的一声一个跟头翻上桅杆。瞄了一会儿,唰一声的跳下来,居然落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马自得羡慕的说:“何先生这身手,牛逼!能教教我不?” 何图复不给面子的说道:“我五岁练功,日夜不辍,至今练了三十年。少主想练功,回头我让人把武功秘笈运过来给您参详。不过少主筋骨已成,只能练形,不能练气。” 马自得想起看过的周星驰电影,陈近南让韦小宝练绝世武功,给了一大堆武功秘籍,不由恶寒。马自得问道:“何先生是哪个门派,那个苗刀是咋回事?” “我师父本是戚家军教头,浑河兵败后,投入武当山。这把苗刀是师傅的兵器。十五年前师傅吩咐我下山历练,他老人家也下山云游。一别十五年未见了。” “何先生武功高明,怎么没有投入军中博个前程?” “属下生性散漫,受不得约束。好酒好色,行走江湖不亦快哉。” 马自得点点头,最近把何图复带在身边委屈他了。这是笑傲江湖的令狐冲,不是蒋委员长的小跟班戴笠。他身怀一身本事没有投靠满清,是个值得托付的热血汉子。 他说道:“进了桂林,何先生自便。” 何图复大惊失色,说道:“少主何故赶我走?” 马自得说:“不是赶先生走,实在看不得何先生这样的江湖高人受我约束。” 何图复跪地不起。马自得扶起他说:“何先生行走江湖一样可以帮到我。江湖人物有抗清义士,也有清廷鹰犬。先生收拢义士、清除鹰犬,同样有功于大明。之前散出去的军情司照旧归何先生指挥,我还会继续派出人手给先生指挥。将来满清的京城、漠北草原、南洋爪哇,咱们都要派探子过去。” 何图复吃惊了,小国公的胃口居然这么大。 “不过何先生不在身边,您得帮我推荐一个军情司统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何图复说码头好像在起争执,靠船比较慢。马自得说道:“传令下去,咱们按先来后到的规矩办。切勿与人起冲突。” 瞿式耜、张同敞都是抗清硬骨头,两人几度力保桂林不失,还有一年就死于孔有德之手。虽然不合时宜的反对与农民军联合抗清,但是他们的确是大明的为数不多的能臣和忠臣。此番马自得为商路和政治盟友而来,实在不愿意给他们留下不良印象。 时间熬到太阳下山了,前面的码头居然还乱糟糟的。 码头和船队都挂上灯笼了,一眼看不到头。水面也是一长溜灯笼,波光粼粼,宛若星辰闪烁,弯月当空,煞是好看。 李明锡乘了条小船,找到马自得。他提着灯笼爬上船,说道:“少主,咱们的船队跟一个商队起冲突了。咱们遵照您的命令,没有起冲突,不过靠船耽搁了。” 马自得说道:“谁先到的?” 李明锡说:“差不多同时到,方向跟咱们相反。对方仿佛很有来头,看见我们是军队也不害怕,居然跟咱们争。” 马自得看了下天色,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他说:“走,一起看看去。”挤到码头,马自得见南面来一条船队,有个二三十条船。船头挂的灯笼上有字,隐隐约约看去是公源昌。 李明锡说道:“少主,是桂林城的地头蛇,公源昌商行。据说有很深的背景,我看到他们船上挂着桂林总督的令旗。” 能挂桂林总督的令旗,难怪这么牛气。马自得想,他说:“把对方管事的人喊来商量下,这样搞到明天明早也靠不上码头。” 李明锡派人上去喊话,对方船头出来一个瘦的像竹竿一样的人。何图复立刻上前,侧身站在马自得身边。对方船上的那家伙大喊一声:“汝等何人,竟敢阻拦都督府的船队靠泊!” 马自得一听他这么说话不乐意了,他瞄了眼李明锡。李明锡回吼:“我等鄂国公麾下军士,前来拜访瞿大学士、张都督!汝等延误军机该当何罪!” 那家伙吼道:“放屁,你们明明是卸货的商船。耽误我们卸货,才是贻误军机!” 这时候船里传来女声:“王管事,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好好商量,抓紧靠岸才是要紧大事。” 正好双方对吼的间隙,旁观的人鸦雀无声,这女声传到马自得耳朵了。女声宛如黄鹂出谷,婉转动听。 马自得听她说话并无以势压人,心有好感。他把辎重营放在前面,火枪兵居中,狼兵殿后。居然被人看轻了,以为是商队抢生意的。要是把狼兵放在前面,估计对方就没这么嚣张了。 又听到那女声说:“张先生,麻烦过去跟对方商议,我们愿意做些赔偿。” “是,小姐。” 一个敦实的汉子走出船舱,沉声说道:“对面的朋友,可以打个商量?” 别看他音量不高,声音却如天雷滚过,中气十足,附近十丈每个人的耳朵都听的清清楚楚。马自得多少知道点门道,这明明用了内家功夫,是个高手! 何图复哈哈一笑,鼓足内力说道:“商量是可以商量,不过你得过来请安!”声音同样不大,不过对面的船上每个人耳边跟响起炸雷似的。 这下那位张先生反而放松了,他大喜道:“大哥!” 何图复转头对马自得说:“少主,这位是我的结义兄弟张仲虎。” 马自得说:“既然是何先生的兄弟,何不邀请过来一叙。” 对面的张仲虎回身跟小姐说了声什么,然后飞身一跃,空中提气,噗噗噗的弹了几下腿,稳稳当当的落在何图复面前。两条船足有三四丈远,他这一下子还真了不得。 何图复亲热的挽住他的手臂,称赞到:“二弟八步赶蝉的功夫,没有落下,哈哈!来,这位是我的少主,鄂国公世子。” 张仲虎对马自得抱拳行礼:“江湖人士张仲虎致敬鄂国公世子。鄂国公去年麻河之战、最近的衡州之战,打出明军威风,可敬可贺!” 马自得见他不卑不亢,眼神坦荡,也很欢喜,也学着江湖抱拳说道:“张先生有礼。” 张仲虎对何图复说道:“大哥,咱们先谈公事,再论私谊。”又转向马自得说:“小国公,麻烦通融一下,我家主人急着回府,愿意做些补偿。” 马自得没说啥,让人传令路晓山把今天的实战打掉。路晓山心领神会,命令小鼓敲起来,伴着节奏,火枪兵砰砰砰放了三轮火枪。 漓江两岸的鸟都被惊的飞起来了。远处的城头,火把飞快的次第亮起来,士兵鼓噪起来,手忙脚乱的上城墙。 对面船上的瘦竹竿本来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惊的差点掉江里了。 张仲虎眼角抽了抽,不过脸色没变。 马自得说道:“张先生能给我一个理由吗?我的军队不能在船上久呆。” 何图复见小公爷要翻脸的样子,他不想义弟难做,主动说道:“少主,我陪张大侠去对面商议一下。” 马自得点点头。 何图复和张仲虎双双来拉个旱地拔葱,脚在船舷上一跺,空中几个大跨步,跟踩在空气上似的,稳稳当当落在对面船上。两人潇洒无比,露了一个大脸。 马自得由衷的带头叫了一声好。 何图复对义弟轻声说:“我这位少主胸有沟壑,吃软不吃硬。这次是来示好的,别弄僵了啊。” 张仲虎对义兄拱拱手,进船舱商议了一会儿,出来回复道:“小姐先回府。货物就留在船上,就交给鄂国公世子照看,明日再卸货。” 马自得收到回复,觉得这样比较合理,对方也很有诚意,也同意了。 第二十一章 桂林风物之二 马自得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几位领兵之人都是老手,明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道理。三千陆军住在船上,很容易被人一锅端。虽然搞到深夜,但是诸将都没有怨言。 公源昌的那个小姐下船的时候,马自得远远望了一眼。这女人身材挺高的,怕是有一米七。这身高在南方算鹤立鸡群,很显眼。她穿一身襦裙,戴了个面纱,众人簇拥着下船,仿佛回头朝马自得看了一眼。 吩咐亲兵不要叫醒,马自得一枪头睡到中午才醒。 瞿式耜和张同敞都是很能干的官场老油子,必须养足精神才能跟他们周旋呐。他睁开眼喃喃地说。 蓝凤凰不在身边,穿衣服都得自己亲自来。他暗骂自己堕落的好快。穿个衣服居然还想到亲自这词。也罢,温柔乡英雄冢。自己亲自干,挺好! 吃好午饭,他带上亲兵队、商队和两位土霸王,几百号人到了城门口。 守城门的昨晚一夜没睡,生怕这帮孙子打进来。这么多火枪响声惊动城里大人物,交代大伙儿戒备。城墙守军整夜警戒,一直熬到后半夜,看到他们在城外扎好大营消停了,才没提心吊胆。不过几百号人进城,他们还是有点紧张的。 还没进入城门一箭之地,城上有个军头儿喊道:“城下何人,何事进城?报上名来!” 马炳坤派了个小兵上前答道:“鄂国公世子,奉命拜会瞿大学士、张都督!” 双方走一个过场,之前传令兵已经有过沟通。城上那军头儿要到马炳坤的通关文书,喊道:“奉都督军令,尔等只能进去一百人!” 马炳坤按捺不住,上去就骂:“瞎了你的狗眼,鄂国公世子在此!出门在外至少五百兵马护卫!” 城上那家伙倒也不恼,直接吩咐关城门。 马自得拉住马炳坤,一百人就一百人。瞿张二人都是方正君子,人身安全还是有保障的。马自得带上何图复、马炳坤和李明锡进城,其他人回营等消息。阿明和牛久敖见小公爷吃瘪服软,心里打起了小九九。马自得对他们笑笑说道:“二位放心,回营等我的消息。” 一行人骑马走在桂林的街头,哒哒哒的马蹄声在街道上回响。 桂林的街道烟火气很浓。行人商贩遇到马队,倒也不害怕,顶多避让一下。马自得注意到很多少数民族服饰的男男女女,穿的五颜六色,配饰也好看。 桂林是一个多民族居住地,族群众多,管起来不太容易的。他点点头,瞿张二人治理能力可见一斑。 城头的守门将特意派了个向导,一个黑瘦的小兵。他把马自得一行带到总督衙门就笑嘻嘻告别了。马自得不让他吃亏,吩咐赏了一两银子。小兵大喜,行了个军礼跑了。 张同敞是在自己的官衙接见马自得的。马自得一个人被引到正厅,其他人都被安排在偏厅等着。 马自得走进正厅,光线一暗。他眯眼适应了下,看到主位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中年帅哥。红色的官服、黑色的官帽,一把时髦的长髯垂到胸口。张居正是有明一朝数得上的帅哥。他的曾孙长的也差不了。 张同敞也在观察马自得。这小子穿了一件儒生的白衣服,扎了个道士发髻,不伦不类。好在眼神坚定,步履不浮。昨晚马自得在码头放了一排枪,弄的张同敞一头雾水,心里有气。他端着架子,也不起身迎接。 马自得恭恭敬敬的一拱手,说道:“学生马自得,拜见都督大人。” 张同敞吩咐丫鬟看茶,随口问道:“可有功名?” “学生自幼长在军中,未曾考取功名。” 张同敞更不看上他了,没功名你弄个士子的衣服干啥,这不招摇逛骗嘛。大明读书人地位高,官场也讲究以文御武,文官比武官的地位高很多,一品的武官遇见四品的文官要下跪的。当年袁崇焕仗着自己文官的身份,居然斩了同级的武将毛文龙。 张同敞沉吟不语,正考虑端茶送客呢。 “学生已拜堵胤锡大人为师。”马自得索性拱火。 张同敞拿起茶杯,冷冷地说:“尊师可教你经史子集,做人道理。” 何腾蛟、瞿式耜与堵胤锡政治理念不合。他们是传统价值观的守护者,既抗清又看不上农民军,视农民军为逼死烈皇、天下倾覆的罪魁祸首。不过他们比史可法、马士英要强一点,没干出联虏平寇的事儿来。 堵胤锡谨遵隆武帝旨意,坚决执行联合农民军的政策,共同抵抗清军。这些人政见不合,堵胤锡没少受他们的掣肘。 马自得把茶杯放一边,站起来说:“未曾!其实恩师收我为徒,也并不是为了教我这些道理。” 张同敞眉毛一挑,瞪着马自得。 马自得说道:“都督大人自然明白,恩师收我为徒,是看在鄂国公的面子上。如果我大几岁,我相信堵大人会跟我拜把子的。” 屏风后传来噗嗤一声。张同敞的眉头皱起来,咳嗽一声。 马自得也不管啥情况,直接说道:“当年史阁部督师江北,高杰遇害后,其子欲拜史阁部为义父。史阁部却珍惜名声,让他拜太监高起潜为义父。李本深、李成栋、胡茂祯等众将含恨而出,索性投降清军。不知张都督怎么看史大人?” 张同敞沉默不语。他是方正君子,说不出违心之语。他跟瞿式耜也探讨过历史的可能性。倘若当初史阁部能牺牲一下所谓的士林名声,整合高杰余部守卫江北,现在应该是何等光景? “师尊未曾教我经史子集,不过确实教我做人道理。道理就是工于谋国,拙于谋身!”马自得慨然说道。 张同敞不禁动容。“工于谋国,拙于谋身”正是大明第一清官海瑞对张居正的评价。张居正为大明续命百年,却落得死后开棺戮尸、长子自杀、次子充军的悲惨遭遇。 张同敞干咳一声:“出来,别躲着了。” 屏风后走出一个高个子襦裙少女,看上去与马自得年纪相仿。她梳了一个流云髻,瓜子脸,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非常灵动。她落落大方走上前,跟马自得道了个万福:“张蕊有礼,感谢鄂国公世子昨夜照看商队。” 原来是昨晚的码头女声,马自得急忙还礼道:“马自得有礼,恩师为我取字鹏举,您也可以叫我鹏举。” 张蕊又侧过身,脸蛋微红,小声喊了声:“爹。” 张同敞宠溺的看了他一眼,对马自得说:“信中你说到送银子给桂林,就跟小女谈。她是公源昌的掌柜。” 马自得吃惊的看着张蕊。没想到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是大商队的管柜。 张蕊也落座,对马自得说:“鹏举兄,实不相瞒,公源昌是全桂林城的产业。家父、瞿大学士、桂林两位总兵、全州的两位总兵甚至各部头人都入了份子。桂林城这两年应付李成栋攻城、刘铁棍叛乱、郝摇旗掠民等危急时刻,全靠商队全力筹措粮饷军资。” 马自得这下对张蕊由衷的敬佩。女强人啊,我的菜! 张蕊说道:“不知鹏举兄的银子在哪里?我的船队随时可以出发拿银子。” 马自得看着她的大眼睛,不由得入迷,被带进节奏了。他接话说道:“在” 不好!张总督不厚道,使美人计啊!他差点说在镇峡关,让他们直接去搬银子。他强忍着痛,掐了自己一把,随机应变说道:“在我的脑子里。” 张同敞冷哼一声。 张蕊一只小手捂着嘴,眼睛笑的弯弯的,说道:“鹏举兄莫不是消遣我?” 马自得胸脯一挺,大声说道:“忠贞营和鄂国公掌控五州之地,扼守广西、湖南的关键商道,方圆五百里,商路畅通无阻。今日我等上门送上商路,岂不就是送银子?” 张蕊和他爹对视一眼,郑重起来。她说:“愿闻其详。” “我等对外来商队一视同仁,一次性十税一,军队保护商队安全。另外建有工坊,柴米油盐姜醋茶都有,连满清的地界都能销售。这次我带了样品作为礼物,不过你们城门守将不让进城。” 张蕊看看张同敞,张同敞点点头,说道“也罢,让你的商队进来。” 他拿起案几上的一封信递给张蕊。 原来是全州的焦链、卢鼎写的信,他们说明了全州和马自得商路协议,建议桂林方面严肃对待。张蕊一目十行看完了,对马自得说:“鹏举兄,此事可以商议。” 马自得把李明锡喊进来,让他俩商业人才直接对接。他面对美女实在压力大,再谈下去估计要吃亏。等张蕊和李明锡出去,张同敞笑眯眯的对马自得说:“生苗和僮人怎么回事,你怎么组建了狼兵营?” 他已经对马自得的印象大为改观,也不绷着了。马自得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桂林是很早实行改土归流的地方,不过官府对少数民族以羁縻为主,等于松散的自治。桂林几次遇险,有的部落相应作战,有的也隔岸观望。朝廷式微,张总督对这些部族不听调遣也没有办法,也怕逼急了,人家索性投了清军。 马自得听出这两个部族服软对桂林的意义,他苦着脸说:“蛮族不易安抚,我怕他们进不了城门,掉头回山里了。” 张同敞一听,马上说道:“让他们进来,我要宴请他们,每人允许带两百部众进城。” 第二十二章 桂林风物之三 张同敞留马自得又聊了半个时辰。他问了湖南清军的情况。马自得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下,双方在长沙湘潭一线对峙,战线稳定。 张同敞也把自己的消息告诉他。大明的顶级文官,信息还是比较多的。大西军入云南,站稳了脚跟。满清占川北,大明占川南。贵州的皮熊、王祥蹲在老窝里。江西的清军把李成栋干掉也没有进一步动作。这些消息张同敞知道的更具体。 张同敞忧心忡忡的说道:“三千里战线,满清占据优势却引而不发。朝廷无力给姜镶支援,万一清军干掉姜镶再次南下,时局堪忧啊。” 马自得心想,你还算清醒值得挽救。他说道:“我等无能为力,孤掌难鸣。” 张同敞见谈的差不多,说道:“鹏举,随我拜见大学士。”马自得当然答应。走出都督衙门,他回过头不经意的问道:“鄂国公和忠贞营有多少军队?” 马自得胸脯一挺:“大军八万,足兵足饷!” 张同敞默算了一下,吃惊的说道:“还发军饷?” 马自得骄傲的说道:“兄弟们脑袋别着裤腰带上跟清兵干,一两银子月饷不算多。” 张同敞沉吟不语。 瞿大学士的官邸距离总督府不远。张同敞钻进官轿,马自得自觉的带着亲兵骑马跟上,给张总督当临时护卫。在瞿式耜的官邸里,马自得见到了这个南明大佬。他穿绯红官袍,黑色官帽,身量不高,不怒而威。 马自得拱拱手,说道:“学生马鹏举拜见大学士。” 张同昌苦笑,这小子还真吃不得亏,磕个头这么难为他。 好在瞿式耜养气功夫了得,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他慢条斯理说道,语速很慢:“尔等竟敢攻击友军,当朝廷诸公都是傻子吗?” 马自得装傻,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大学士所言何事?” “何故攻灭永国公?”瞿式耜接着炮轰。 “回禀大学士,朝廷早有定论。永国公攻击友军,不听号令,打算投降清军,已被夺爵、开棺戮尸。”马自得张口就来,有理有据。 瞿式耜和张同敞对了一下眼神,没想到这小子小小年纪还是个滚刀肉。他决定上肉戏,说道:“朝廷勒令曹志建抄家,家产运回朝廷。尔等竟敢私吞镇侠关百万金精!至朝廷于何地?!” 马自得心想,还真没特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一蹦三尺高,急声说道:“大学士切勿中了满清的反间计!我等五洲一关横在清军南下的要道,满清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却又打不过我等。只有出此下作的反间计!大学士切勿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举啊!” 张同敞笑眯眯的说道:“你们八万大军的军饷怎么来的啊?” 老张太阴了,难怪路上套我话。不过马自得状态也来了,越吹越上口:“回禀张都督,瞿大学士,筹集军饷有三策。其一,我等剿灭叛贼曹志建俘虏军官众多,让他们花钱自赎。其二,我等击破沈永忠、徐勇,缴获众多财货。其三,我等组建商队,征收商税,补充粮饷。” 瞿式耜是江南常熟人,东林大佬钱谦益的学生。江南富庶,他对经济庶务有天然的敏感性。他问道:“征收商税?税率如何,是否上报朝廷?” “回禀大学士,税率为是十税一,此番南下正为上报朝廷。”马自得心想,还好你没拿祖制说事儿,不然聊死了。东林党人也在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这不商队都搞起来了。 瞿式耜又放了一炮:“尔等奉诏勤王,为何绕路至桂林?” “回大学士,大部人马已汇同忠贞营南下勤王矣。我等奉鄂国公之令,特来拜会。希望通商路以养军,联军务以御满清。” 瞿式耜看这小子油盐不进,随性端起茶杯啜两口,也不放下茶杯。 马自得反应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端茶送客。他站直了说道:“学生告辞。”腹诽不已,这大学士也忒小气,连茶都不请喝。 张同敞笑眯眯的送他出来,交代晚上一起到总督府吃饭。他自己再次进屋,对瞿式耜笑着说道:“恩师,这小子有点意思。” 瞿式耜微笑道:“马进忠一介武夫,怎么有个七窍玲珑心的儿子。” “堵胤锡收了这小子做徒弟呢。他的字八成是堵胤锡取的,叫鹏举。”张同敞揣测的八九不离十。 “看来堵胤锡对这小子期望颇高。哼!堵胤锡跟闯贼合流,忘却君父之仇,君子营不是君子所为!”瞿式耜厉声说道。 这话张同敞接不下去。 焦链的家位于桂林西城的一个巷子尽头的大宅子。大门修成了碉楼,围墙是两丈高的石墙。马自得带着何图复和亲兵,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阿明。 阿明带了一小队亲卫,肩挑手扛的给女婿送山货呢。他看到马自得,开心的行礼,问道:“小国公怎么也在?” 马自得回答道:“焦总兵托我带了东西给家眷。阿明头人既然在这里,你帮我带进去好了。”说完,让亲兵把礼物拿给阿明。 阿明怎么会让小国公就这么走?他热情的替女婿做主,邀请马自得进去做客。马自得熬不过,索性进去看看焦链的堡垒。 马自得犯了错误,以为阿明的女儿遗传老爸基因。实际上这姑娘遗传了老妈的基因,五官深邃、体态妖娆,看上去充满活力和野性。挺活泼的一丫头,就是皮肤黑一点,看起来比自己小一点儿。他暗骂焦链禽兽不如。 阿明说:“小国公,这是小女阿蛮。阿蛮,来给小国公行礼。” 少女阿蛮落落大方的走过来,学着汉人的样子道了个万福。原来阿蛮是焦链的如夫人。大老婆回娘家省亲,眼下她当家,毫不客气的使唤家丁仆人收拾东西、沏茶招待客人。 阿明打趣自己女儿:“阿蛮你好能干,在家挺威风的哟。” 阿蛮咯咯笑道:“嘻嘻,阿爹知道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嘛。蕊姐教我读书呢,按照书上的道理,他们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嘻嘻。” 她一拍脑门:“哎呀,蕊姐在书房里教我写字呢。阿爹,您陪小侯爷哈。”她对着马自得道了个万福,风风火火的跑进后堂。 马自得挺羡慕他们。后世自己的爹娘也是如此宠溺自己。自己不好好读书,尽泡妞惹祸,爸妈也很少骂他,还经常给别的家长道歉。毕业后没考上警察,混了个协警,爸妈也没失望。他想了想,意兴阑珊,打算告辞走人。 这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从内堂走出两个女子。 是她! 马自得的心脏疯狂的跳动起来,跟小鼓似的咚咚咚。 “小国公,阿爹。这是我的手帕交蕊姐,张都督之女。听说你们来,蕊姐出来了。”阿蛮介绍道。 张蕊换了一件杏黄色的居家襦裙,眼若弯月,毫无忸怩之情。她上来道一个万福:“鹏举兄、阿明头人,张蕊有礼了。” 阿明急忙还礼。 马自得也起身,郑重的回礼:“张掌柜,鹏举有礼。” 张蕊轻启朱唇,说道:“李先生跟我说了商路的事情,甚合我意。想深入请教一下二位,可否?” 阿明是个有眼色的,他说道:“张掌柜和小公爷商谈就是了,僮人唯小公爷马首是瞻。” 马自得和张蕊告辞,准备回都督府继续商谈。阿蛮也想跟着,被他爹一把拉住。 桂林城面积大,城内河流、山峰散落。出了焦府,张蕊进了一顶软轿,走上官道。马自得带领亲兵骑马护卫。两人隔着轿帘谈论僮苗山寨的商路问题。 已经五月了,南国一片郁郁葱葱。官道旁边一个小湖泊,湖边一大片垂柳,微风轻拂,枝条轻轻摆动。一条小道,隐没其中,远处又回到个官道。 马自得大起胆子,撩开轿帘,看着张蕊说道:“张掌柜,景色怡人,不如下来边走边谈。”张蕊看了一眼窗外,点点头同意了。 轿夫停下,马自得看她的脚从轿子里探出来,心里一咯噔。还好,是天足。畸形的三寸金莲实在是太恶心。目前为止,自己的几个女人都是天足,审美这东西不能将就啊。 马自得下意识的伸出手,准备来个接人下车。还好反应的快,手缩回来。 两人沿着小道慢慢走,后面一大帮人隔得远远的跟着。 这可是男女大防的明代,普通女子的脚给人看了就算失身,哪有大庭广众之下压马路的。尽管张蕊不是寻常女子,她也很不自在,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好看。 马自得说道:“张掌柜一介女流,掌管如此规模商队,令人佩服。” “鹏举兄抬举。天下倾覆,能为大明尽一份力量,张蕊当仁不让。”张蕊轻启朱唇,说道。 马自得看她明眸善睐,本来心痒难熬。她这么一说,气氛被破坏,他不由得敬重起来:“张掌柜女中豪杰!鹏举亦有此意。” “当今大明天下,各地四分五裂,商路断绝。这几年我掌管商队,见过太多政令不遵、劫掠地方之辈。若桂林、全州加上湖南五州,商路安全,互通有无,桂林军需会大有保障。” “张掌柜放心,李先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阿明和牛久敖也被我压服,大家都愿意做生意发财,不愿意打仗。此次南下,我打算打通广西到广东的商路。张掌柜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马自得说完,直勾勾的看着张蕊。 张蕊被他看的脸又红了,点点头。 当晚,张同敞在都督府宴请马自得、阿明、牛久敖,召来两位总兵陶养用、副总兵杜允熙作陪。狂吃海喝,宾主尽欢。 都督府出来,马炳坤贼兮兮的说,没有吃好,想搞下半场。 马自得反应过来,所谓下半场,就是去怡红院玩。在伙计们期待的目光中,从善如流,大手一挥:“走!” 何图复喊来好兄弟张仲虎一起,有着地头蛇带路,很快找到桂林城最好玩的地方。 虎爷出马,直接包场。当夜睡在娱乐场所,马自得听了一夜的浪声淫语。不过他把持住,没有破功。他心有张蕊,任盈盈和蓝凤凰又是极品,审美上去了就不愿意将就了。 他特意喊来何图复,约他喝酒。说道:“何大侠,这一杯酒我敬您。你我就此别过。” 何图复也不是矫情的人,他一饮而尽,说道:“属下虽然漂泊江湖,仍然是少主的兵。” 马自得再把酒满上:“何大侠帮我推荐一个人负责军情司。武功要高,胆大心细,长于庶务。” 何图复再次一饮而尽,想了,他说道:“商队二掌柜张九戈,武功与我不相上下,常年掌管商队内务,是个不可多的人才。” 马自得心想,武功跟你不相上下,那是很牛逼。他说道:“好,让他到梧州与我碰头。” 他又倒了一杯,说道:“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先生处江湖之远,一样可以为庙堂分忧。当今武林,四分五裂,何先生出自武当,可以整合人脉,成立帮会。鄂国公出资,一明一暗,为大明谋一线生机。” 何图复破位意动,再次一饮而尽,说道:“属下受教。” 马自得说道:“三杯饮过,就此别过。” 何图复终归没有马上离去,他在马自得门外抱刀站了一夜,天亮后飘然离去。 第二十三章 决战茶马镇之一 桂林休整了两天,马自得拔营东向梧州。 休整的这两天,张都督给面子,不再限制进城人数。马自得兑现承诺,分批放他们进城放松。这帮丘八得偿所愿,惊喜不已,就差喊小国公万岁。 张蕊带着二十条船一起南下,张仲虎护卫。她想起昨天老父亲跟他说的话,脸颊微红。 张同敞说道:“蕊儿,派人跑一趟就行,何苦自己一起去呢。女孩子总归要嫁人生子,抛头露面总归不好啊。” 张蕊回道:“父亲,蕊儿虽是女儿之身,乱世报国诚我所愿。经营商路筹划粮饷,蕊儿乐在其中。嫁人生子随缘也好,蕊儿愿意一直陪伴双亲。” 张同敞怜惜的说道:“傻孩子,辛苦你了。路上匪患猖獗,浔州的陈邦傅也对我们怀有敌意。既然要去,我把标营给你做护卫。” 张蕊说道:“大军开拔,耗费良多。鹏举兄有精兵在手,不如结伴而行。” 张同敞转念一想,瞿大学士跟南面的广西本土派不对付,跟鄂国公、忠贞营的靠山堵胤锡也政见不同。夹在中间动弹不得,也不是个事儿。眼下姑娘跟鄂国公的公子结伴而行,也算跟堵胤锡缓和关系,对于合力抗清的大局是有利的。 他点点头:“也好,到了梧州,代表为父拜会堵胤锡。回头我修书一封你带着。” 张蕊说道:“蕊儿查看鹏举兄带来的货物,精盐、白糖、服装、丝绢等物件都是上品。我们若能联合鄂国公,打通广东和广西的商路,桂林作为中转地会获利良多。” 张同敞点点头,他打趣自己的女儿:“和这小子一起南下,真的只是考虑商路?” 张蕊脸一下红了,她拉长语调撒娇:“爹~” 张同敞想了想,马家小子比较邪性,有些看不透。不过女儿再大几岁真砸手里了,既然士林找不到金龟婿,武将也不错。随缘。 出了桂林没多远,李明锡瞅瞅前面张蕊的商队,贼兮兮的对马自得说道:“少主,打听清楚了。张掌柜是都督嫡女,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哥哥在家苦读书呢,有秀才功名。” 马自得笑笑,以示鼓励。 李明锡接着汇报:“张家小姐年方十九,是个老姑娘,桂林城里很有名。张都督的姑娘按理说不愁嫁。不过,都督大人怜惜女儿,没给她缠足。再说张小姐身量也太高,虽然饱读诗书却行商贾之事。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看不上啊。这不一直拖到现在没嫁出去。” 说完,一脸便秘的看着马自得。马自得问他咋回事。 他期期艾艾地说:“张家小姐身材这么高,又没有缠足,十足的丑女,小公爷的胃口实在是” 马自得哈哈大笑。他也不回话,心想爷的快乐你们懂个屁。 水路比陆地行军快,马自得索性自己和张蕊带着商队护卫,五十条船走水路,让路晓山沿着水路在岸上行军。 僮寨一战,火枪兵损失百人。路晓山分了一百火枪手跟马自得上船,他手下的一千八百火枪手咔咔的走在步点上,沿着岸边官道行军。狼兵们放羊似的跟着,大为惊异。 任盈盈咬着嘴唇,没看懂套路所在。她问王启年:“老王,他们这是搞啥?” 小公爷的马子,可得慎重对待。王启年小心翼翼的回道:“回千户大人,小公爷要求的,不知道原因。想必路参将明白,要不我去帮您问问。” 在马自得的强制命令下,盈盈没有穿露大腿的短裙。她穿一身大明军装,迈开长腿追上路晓山。 路晓山同样不敢怠慢,可不敢把她当下属。他解释道:“回少夫人,少主说这叫培养服从性,战场上阵型不容易乱。“ 任盈盈被他一句少夫人喊的心花怒放,喜滋滋的说:“路参将可否帮我练兵? 王启年心想好你个浓眉大眼的路参将,连我的马屁都敢抢。 路晓山抱拳说道:“敢不从命!” 他这又练兵又行军,两天不到就跟马自得的船队脱节了。好在马自得交代他,六百里路二十天内到就行,斥候随时联络。 马自得跟张蕊率领五十条船,一字长蛇沿江漂流。 他抓住机会,每天都泡在张蕊的船上,两人感情迅速升温。毕竟是古代的大户小姐,哪经受得住后世泡妞实战的套路。 不过马自得也做到发乎情止乎礼,不敢越雷池半步,连小手都没拉过。每次天还没黑,他主动下船。 第五天,雨季来临,下起了小雨。 马自得和张蕊聊着商路的事情,窗门都开着。张仲虎在外护卫,他进来汇报:“掌柜、小公爷,岸上有军队在行军。” 马自得张望过去。只见一百多米岸上,一队骑兵有个几百人的样子,穿着明军的军装,没打旗帜。他们行军颇有章法,控马技术娴熟。 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骑在马上,腰背挺直,跟旁边一个武将模样的指着江中商队聊着啥。旁边一个女装姑娘也骑着马,无精打采的。 马自得派人上前问一声,原来是大西军从云南派出的使团,带队的是杨畏知和狄三品。马自得这边也报上名号。鄂国公马进忠也是一号人物,对方也有所耳闻。 马自得知道,这就是历史上孙可望派杨畏知入朝请封秦王。这事儿办的一团浆糊,为孙可望囚禁皇帝,兄弟反目埋下了伏笔。 明年清军南下,大西军拥兵三十万,是最后的大腿了。他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啊。 马自得吩咐送了一些粮食作为礼物,对方也拿出云南的火腿作为回礼。双方均不打算惹事,友好告别,自己走自己的。 霏霏细雨一连五天,江面多雾,水位涨起来了。 李明锡上船汇报:“少主,这几天一直下雨,江水暴涨,恐怕江流湍急,影响船队安全。不如停船休息,等汛期过后再走。” 马自得看了下张蕊,她点点头。他吩咐道:“好!找个最近的城镇休整一下。等一下晓山也好。” 李明锡禀报:“此去东向四五十里,有一个集镇,名曰茶马镇。位于两江交汇之处,船队可以靠泊,少主和张掌柜可以上岸休息。” 第二天,船队前方出现一个大的集镇,方圆数里,沿江边散落,还有简易的寨墙。 马自得和张蕊交代商船靠泊,货不下船,人轮流下船休息。 码头最近的半条街都被马自得包了。四百号人,半条街的客栈住得满满的。 新地方不熟,马自得按照行军的法子料事于宽,安排火枪兵住楼上,保镖住楼下。李明锡买了些木头做成驻马,在当地人骂声一片中,把街道两头弄了个半封闭。 茶马镇十里外的山窝,一名斥候急匆匆的跑进一个简易大帐。 斥候学着军中模样,不伦不类的两个膝盖着地行了个礼:“豹爷,顾爷答应今晚出动船队,共击茶马镇。” 穿山豹转头对旁边一个师爷模样的说道:“老子穿山豹两千人马,他顾千城十几条破船,百人,竟然敢跟我对半分。” 师爷摇了扇子说道:“两边夹击,胜算更大。否则船队逃跑,咱们追不上,损失也大。” 有一个斥候来禀报:“豹爷,茶马镇新到船队五十条,吃水很深,下来三四百号人,住在临江客栈。” 穿山豹大喜:“好好好!送银子得到又来了!” 师爷问道:“下来的人马打的什么旗号,武器铠甲情况如何?” “旗子打的是公源昌,带武器的差不多三百人,没有披甲。不过有一百人拿的是鸟铳。” 师爷哈哈大笑:“恭喜豹爷!公源昌是桂林城的商队,掌柜的是都督张同敞的女儿。庆国公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抢了他之后庆国公必定有赏!要是运气好,他的女儿也在船上,嘿嘿!豹爷要做张都督女婿啦!” 穿山豹一拍大腿,说道:“干!这雨下的,兄弟们也难受。传令下去,今晚灭了茶马镇,住暖房睡娘们!” 傍晚,阴雨稍歇。整个镇子大部分隐没在镇子里,有一些房子在黑暗散出微光。 马自得和张蕊住在一家最好的客栈,名曰“悦来客栈”。他俩包了两间楼上的雅间,住在门对门,马炳坤和张仲虎住在同一层。 马自得吩咐店家做一桌好吃的送到房间。 茶马镇因商而兴,物资倒也充沛。鸡鸭鱼肉江鲜土鸡蛋,满满当当一大桌,还有农家酿造的米酒。马自得江上漂泊多日,看的食欲大开。 马自得吩咐喊来张蕊,叫来李明锡、马炳坤、张仲虎和李明锡一起吃。 马自得来自后世,平等意识在骨子里。马炳坤和李明锡跟他相熟,知道他的做派,毫不在意。 张蕊第一次见他这样,心里默默点点头,以为他拉拢人心。 张仲虎有些吃惊,他看看张蕊,张蕊也不说啥。他毕竟是江湖豪侠,见多识广,也不扭捏,直接上桌。 其他的丫鬟和亲兵就不矫情,楼下直接开席。李明锡早交代好,吃的一样,鄂国公买单,船上的也不落下。 马自得吩咐把油灯拨亮,每人斟一杯米酒。 他举起酒杯说:“诸位,十日漂泊,夜雨稍歇,颇有一番兴致。难得如此美味佳肴,喝了!” 众人听他拽文,很配合干掉。张蕊也喝了一口,脸蛋红扑扑的。 众人正要出筷子开动,轰的一声,镇子外传来一声炮响,一大片喊杀声响起。 马自得一看扫兴,筷子啪的放在桌上。 马炳坤面无表情的起身说道:“你们先吃,我去看看。” 第二十四章 决战茶马镇之二 不大一会儿,马炳坤进来汇报:“少爷,事儿有点大。镇子被人攻进来了,敌人看上不少。” 众人也没吃饭的兴致。马自得跑到屋顶看了下,远处火光闪闪,喊杀声一片,混杂着妇孺的哭喊声。看火把估计得小两千人。 他大吸一口气,跳下楼。对张蕊说,“张掌柜,敌军势大,我们得拼全力。马炳坤统一领军,您的护卫队一起交给他指挥。”张蕊点点头,让张仲虎带领护卫听令。 马炳坤跟着马进忠见过场面,经历大小战争不下百场。他倒也不慌不忙,吩咐大伙儿把桌椅门板堵住街道两头,命令弓箭兵和火枪手在屋顶戒备,其他人楼下待命。同时命人去码头联络,准备上船逃跑。 马自得见张蕊脸色发白,镇定的又倒了一杯米酒,一饮而尽。他丢去一个安慰的眼神,说道:“别怕,一切有我。先吃东西,这是个漫长的夜晚。”他吃了几口,喊来丫鬟陪张蕊。他再次爬上屋顶。 镇子里商家的看家护院也不少,不过缺乏指挥,形成不了合力。镇西的小股驻军很快被干掉,土匪们一股一股的敲门入户,不亦乐乎。 穿山豹灭掉驻军后,在师爷的陪同下,继续往江边推进。他没忘记这三百人,招呼上千部众跟上。每人一个火把,在一片惨叫声中,杀气腾腾。 屋顶的马自得一看不好,火把很快就推进过来。 轰! 再一看江边,居然打炮了,一艘船在江心燃起大火,眼见要沉没。马自得跳下楼,找到马炳坤,说道:“这帮人好像是土匪,串门入户无恶不作,马上要打过来。” 马炳坤命令油灯全灭。天上乌云没散去,连个月亮都没有,这下他们黑灯瞎火的,看到土匪的火把倒是醒目。马炳坤说:“少主,黑灯瞎火的不好突围,先守一守,事不可为再退到船上。” 传令兵带了百来号人来,原来是码头的家伙都弃船来了。张蕊的瘦猴手下说:“不好了!水匪封锁江心,逃跑的商船被一炮打沉,其他船不敢动。这可如何是好啊!” 张仲虎呵斥道:“老三!鬼嚎啥呢!” 马自得心想,这次有点托大,被瓮中捉鳖。事已至此,怨天尤人不是他的风格。他说道:“坤哥,楼上的交给你。我们带了两百颗震天雷,先给你一百颗。楼下的我来指挥。咱们是官军,土匪想吃掉咱们也得有一副好牙口。”马炳坤也不矫情,翻身上楼布置起来。 马自得明李明锡喊来各家店主,在悦来客栈的门口开会。他跳上桌子,对下面三十多号人说道:“我是大明鄂国公世子马自得,有三百精兵傍身,还有三千兵天亮赶到这里。这帮土匪无恶不作,攻进来诸位家破人亡。不如配合我等跟土匪干一场,赢了诸位保护家小财产,朝廷也会封赏诸位!” 众人也没有别的选择,当即表示配合。凑了一百号人,带着草叉、杀猪刀啥的送来。 马自得让他们把伙计也组织起来,准备吃食热水棉布,准备打消耗战。大缸灌满水搬到店铺外,万一土匪火攻也能灭火。 穿山豹带领部众靠近,一片火把中,他让人出来喊阵。一个瘦小伙儿雄赳赳的站在街道口,鼓足中气喊道:“里面的听着!放下武器马上投降!把张同敞的闺女送给豹爷暖床!不然我们攻进去鸡犬不留!” 马炳坤看到这小子挺嘚瑟的,心里不爽。张弓搭箭,嗖的一声,箭头从这家伙的嘴巴里进去,后脑勺穿出来。 这家伙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土匪们吞了一口唾沫。穿山豹大喊一声:“怕的毛!攻进去!抢钱抢娘们!”土匪们一听,眼睛都红了,举着火把嗷嗷的往前冲。 马炳坤吩咐大伙儿不动弹,等土匪开始搬街垒,一声响箭,火枪和弓箭齐飞,还扔了两个手雷下去。 穿山豹一看这点子太扎手,一轮进攻毛都没挨到,损失大几十号人。受伤的哀嚎不止,还有十来个人被火烧的慢慢没声音了。他大喊一声:“扔火把,烧死这帮龟孙。” 师爷急忙拉住他:“不可啊豹爷。顾爷封锁了江面,这帮人就是咱们案板上的肉,烧了损失太大。再说万一镇子都烧起来,兄弟们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穿山豹一想也对,撤回命令,吩咐两头把街道封了,慢慢陪他玩。 黑夜中有火把在快速,几个土匪到处传令:“豹爷有令,弓箭手集合,一炷香不到的要砍头。”穿山豹也有几把刷子,他调来弓箭兵远程射住阵脚,又命令土匪拆房门棉被顶着火枪弓箭往前冲。 马自得一看这家伙有点门道。他吩咐饭店的伙计把最重的八仙桌推倒到街道上,再拿棉被盖住。几个伙计把土坦克推到街垒旁,力气大的把手雷甩出去,一炸一大片。土匪们知道厉害,丢下两三百尸体潮水般退去。 马自得不好受,损失六七十号人。屋顶的火枪兵连个遮掩都没有,射速跟不上弓箭手。土匪人多,弓箭覆盖抛射,官军很容易中招儿。 豹爷也不好受,进了镇子没损失多少人,这两轮进攻损失太大,十亭去了两亭。他想想有点吃亏,不如放弃一把火烧了。反正镇子上其他地方也够吃饱。他命令手下把旁边的房子拆了。准备放火烧了马自得一伙儿。 马自得一看不好,这小子是要准备火攻。命令街坊们赶紧存水,刨沙土。自己赶紧跑上悦来客栈,拉起张蕊就走。 情况紧急,也顾不上矜持。把她拉到楼下,喊来张仲虎,说道:“仲虎兄,情况紧急,万一事不可为,请务必把张掌柜安全带走!鄂国公府承您的情。” 张蕊眼有泪花,抓住马自得不放。张仲虎郑重的拱了拱手。 马自得交代店小二抱来几床棉被,交代浸湿放在大堂。万一火烧起来裹着棉被逃命,抵挡弓箭也方便。刚交代完,马炳坤也来了,他说道:“少主,我们准备突围,狗日的想放火烧我们。” 马自得犹豫起来。断尾求生是本能,但是那样心血全废,以后军士怕是难以归心。他说道:“先抗一抗。最近一直下雨,没那么容易烧起来。不过该做的准备咱们准备着。” 双方舔着伤口,准备火攻呢。 突然又淅沥淅沥的下起雨来。马炳坤大喜说道:“哈哈,烧不死老子!” 豹爷也郁闷起来,白费功夫,这火放不起来。师爷哈哈大笑,小扇子揣在怀里,拱手道:“恭喜豹爷,杀进去容易!下雨天弓箭火枪威力大减,咱们人多堆死他们!” 马自得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己的安家立命的本钱-火枪兵,雨中不好使。人这么少,短兵相接恐怕要吃亏。 马炳坤、李明锡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脸色不大好。马自得从腰间拔出匕首,倒着递给张蕊。说道:“蕊儿,这次能安全过关,我一定娶你为妻。若事不可为,请务必自裁。张都督的女儿不能落到土匪之手。” 交代完后事,也不管众人在场,他把嘴直接吻上去。张蕊顿时犹如被雷击中,动弹不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众人自觉地背过身去不忍直视。马自得也浅尝辄止,看了一眼张蕊,带领卫队掉头往战场走去。 委屈的、甜蜜的、羞恼的、害羞的情绪泛上来,女强人被还原成小女儿。张蕊咧开嘴,哭了。 马自得说道:“事已至此,没有逃跑的马鹏举!咱们跟土匪拼了!咱们筹划下,未必会输!咱们把土匪放进来,火枪和手雷放在二楼,居高临下,下雨又不受影响!街面上,咱们把桌子啥的做成路障,让他们散不开。” 马炳坤赞许地说道:“少爷有种!我看土匪就小两千人,刚才已经拼掉差不多四百,再拼掉四百人,土匪也知道厉害了。到时候是战是谈是走,咱们再看。” 李明锡也查漏补缺。把房子都打通,一楼的大门窗户紧闭顶死。二楼只开窗,把棉被挂在窗户上防火防箭防雨水。桌椅板凳啥的都扔到大街上,充当路障。 张仲虎也来支招儿:“我看这里盛产竹子,每家都有大竹竿,不如一头削尖,大黑夜的照样一捅一个窟窿。” 一千多号居民也知道厉害,很配合干起来。老弱妇孺集中到街中心的大房子里,人多也好照顾。男人们握着擀面杖、菜刀、削尖的大竹竿、扁担埋伏在楼梯口,准备给土匪来一个冷的。 还没弄完,土匪们已经搬开街垒,乌泱泱的冲进来。 咔嚓! 闪电闪过,雷声随后轰隆隆。火枪手趁着闪电照明砰砰砰的放枪,楼下惨叫一片。土匪毕竟人多,把上的桌子板凳推开,往两边砸门。 嗤~~~ 手雷从楼上扔下来。 嘭! 一炸一大片,土匪在火中惨叫。白糖经过火药的高温熔化,粘在衣服皮肤上,雨水都浇不灭。 张仲虎安排好张蕊,掏出一个小包袱,取出两杆短枪。他翻身下楼,突入土匪群中,上下翻飞,一戳一个窟窿,只见土匪惨叫连连,一会儿倒下二三十人。土匪的攻势一顿。 马自得喊来把总,吩咐他把火枪手集中在街道口两边的房子,敲起小鼓令,来个三段射。 咚咚咚! 嘭! 咚咚咚! 嘭 火枪其实不多,但是耐不住持久输出。土匪们听着惨叫声不断,心里压力实在太大。马自得又吩咐手雷烧着了,数三下再扔。 轰! 轰! 土匪们终于顶不住了,潮水般退却。 打了半个时辰,强度不小。中场休息,马自得强忍着疲惫,命令清点损失,损失五六十人,己方损失主要是弓箭近距离直射造成的。土匪又丢下四百多号人撤退,伤兵哭喊不断。 豹爷一清点损失,心哆嗦了一下,打这么个小街道,损失近半人手,没有部众,以后混个屁。下面的头目也不干了,二当家站出来道:“豹爷,咱们何必跟他死磕?封锁住,咱们抢别的好了。”其他头目也纷纷赞同。 豹爷一看这个形势,只能如此。师爷有意反对,也不好犯众怒。 第二十五章 决战茶马镇之三 马炳坤找到马自得,开心的说道:“少主,狗日的被打怕了。” 马自得点点头,说道:“咱们损失也不小啊,召集大伙儿商议。” 几人到齐,马自得特意叫上火枪队把总。“大伙儿尽力了,这一仗打的不错。先报一下损失,说一说下一步咋弄。”马自得说道。 马自得这一轮以少胜多,赢得了大伙的尊重。张蕊更是美眸异彩连连,这颗心算是交给小马哥了。 马炳坤说道:“亲卫队一百人,还有八十人。咱们的马匹还在。土匪大概一共被咱们干掉八百人。” 张仲虎说:“商队护卫一百人,还有六十个。” 火枪队把总说:“火枪兵一百人,损失五十人。火枪还有一百杆。弹药充足。” 李明锡说:“民壮没有损失。震天雷还有一百颗。少主的这个招数可行,我看土匪不敢打咱们。” 马自得点点头,粗略算了下,还有两百人拿的出手。五十火枪兵损失有点大,看来马炳坤冷兵器使惯了,热兵器搞不来,第二轮损失太大。 他也不客气,继续接过指挥大权。他吩咐:“火枪队集中火枪,明锡配合在民壮里找一百人,每个火枪兵配两个专门装弹的,火枪兵只负责射击。护卫队从民壮补足两百人,现场拿银子招兵。民壮凑足三百人,专门使大竹竿。张大侠辛苦下,教他们如何发力,一招儿刺敌即可。” 吩咐完毕,马自得握住张蕊小手说:“不用怕,一切有我。”张蕊也不抗拒,做小女儿状:“你也小心,我相信你。” 马自得交代一番李明锡,让他把几十号掌柜再喊过来。吼道:“诸位!我们小公爷杀敌八百,自身损失也很大。总算缓了一口气,匪徒被打疼了,没有继续进攻。” 几十号掌柜的立马跪下:“我等谢小公爷活命之恩!” 马自得扶起最近的几个年纪大的,大声说道:“诸位请起!鹏举年幼,当不得各位长者大礼!” 李明锡说道:“诸位!眼下危机缓解,却并未根除。敌众我寡,这里随时会被土匪攻破啊!” 众掌柜顿时愁眉苦脸,嗡嗡嗡的一片。李明锡把肉戏抛出来,诸位要出银子出人,现场募兵把土匪干掉。众人惊掉了下巴,小公爷还要反攻消灭土匪。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招儿,只能全力配合。 马自得让李明锡带民壮把街垒重新搞起来。这次门板桌子啥的做成工事,弄的像迷宫一样,就算攻进来也只能沿着通道走,没办法列阵。没有土石,他们直接把土匪垒得整整齐齐,压住门板桌子,有喘气挣扎的直接一刀扎死抬上去。 这时雨越来越大,闪电咔嚓一声,血红色的雨水都漫过脚面。 长夜漫漫,除了小孩子没心没肺睡着,其他人哪睡得着。熬到下半夜,雨停歇下来,云层一扫而空,万里长空漫天星光。 好一个静谧的夜晚,只可惜血水味道刺鼻。 张仲虎找到马自得,欲言又止。马自得看着张蕊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他把锦袍给张蕊披上,随张仲虎出来。 张仲虎说道:“小公爷,情况探明。东西街头各有三百人堵着。不过土匪警惕性差,放了一些岗哨,大部分在房子里睡觉。” “好,张大侠辛苦!您先休息会儿,待会儿咱们干一票大的。”他召来众将,看着马炳坤说道:“还记得咱们在郴州打曹志建吗?咱们主动出击,把土匪干掉。” 众人精神一振,小公爷就是牛逼啊! “雨停了,咱们的手雷和火枪有大用。咱们想办法逼近土匪,手雷扔出去炸开阵型。火枪兵在后面打他们冒头的,驱赶败兵。大竹竿摆成大阵,败兵敢反攻就上去捅。骑兵分一部分做督战队,其他人驰援。”马明细吩咐完,把掌柜们也喊过来,让他们跟民壮讲明,此战每人补五两银子,死的给五十两,敢不听号令逃跑的督战队砍死,妻女逐出茶马镇。 掌柜们心头一凛,骑虎难下,只能答应。看小公爷颇有章法,说不定能打胜。回头自己商量银子、通告民壮。 丑时。 东街的一个土匪看到街口有人影,他喊了一声小头目。 原来东街的土匪在路口外搭了个大棚,棚顶盖着木板,十来号人轮流盯着街口。小头目睡眼惺忪的一看,可不是嘛,街口都被搬开了。他一吹哨子,嘘嘘嘘! 马自得眼见他们防备,索性命令冲阵。四个小伙儿扛起八仙桌,上面还搭了床被子。推进到棚子前,土匪也知道他们想干啥了,玩命射箭。 桌子后面扔出一个圆乎乎的东西。 轰! 棚子里火光一闪,惨叫一片。 哨声和手雷炸响,土匪都被惊动。从街道两旁的民居窜出来。 马自得亲临一线,安排五个大桌子做土坦克,给三十个手雷。看到土匪冲出来,他吩咐桌子顶上去,手雷往人多的地方扔。 土匪被炸的鬼哭狼嚎,火人到处乱窜。 土坦克只顾往前推进,火枪兵列阵跟在后面射杀漏网之鱼。三百人的大竹竿在摆了个简陋的方阵在后面狐假虎威。再后面是三十骑兵,驱马跟着,居高临下当督战队。 土匪里面也有能人,爬上墙壁屋顶射箭。民壮有了伤亡,一阵骚动,两个民壮丢了火枪就跑。马炳坤大手一挥,两名骑兵催动马匹,跑上前,每人一刀把两个逃跑的伙计脑袋削了下来。 民壮被震慑住,马自得喊道:“进攻!打败土匪分银子!” 恰好屋顶有人兔起鹘落,几个弓箭手惨叫一声,滚落下来。原来是张仲虎出手,张大侠高来高去,屋顶跟平地差不多。 明军士气大振,一炷香时间把东街口的土匪杀了个干干净净。不过人数还是不占优,马自得不敢跑追击。万一土匪趁虚攻进老巢,这仗就算白打。 马自得命令班师,吩咐扛大竹竿的把沿途的土匪无论死活,都上去轧一杆子,兵器收缴。不听号令的以不遵军令为由,让督战队砍头。砍了几颗脑袋,民壮被逼的边吐边捅。 总体而言,大获全胜,又练了兵。大伙儿心气儿都很高。 事实上马自得高估了土匪。西街的土匪始终没动作。 穿山豹听到报告,胆寒了,连夜收拢部队,想跑。师爷劝他,咱们还是人多。他们的法子咱们也可以用,还犯不着连夜跑。再说咱们可以联络顾爷,两面夹击。 水匪一听穿山豹折损过半,把江边的商船都捎走,连夜跑了。反正顺江而下,也不用多少人手。 折腾到辰时,双方都知道水匪跑了。 穿山豹心生退意。他命令把抢来的东西装车,女人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杀掉。男人敢反抗的直接宰掉。 马自得看到后路威胁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商船。他憋了一肚子气,打算一鼓作气把土匪干掉。 这么一折腾,天已经微微亮。 马自得决定倾巢而出,土坦克、火枪队、护卫队、民壮的大竹竿队伍、骑兵,六百多号人鱼贯而出。这两天缴获的兵器七八百件也不少,放在大框里,让掌柜们派了十来架独轮车跟着。 土匪的哨探也发现明军出兵,急忙禀报。穿山豹火气上来,老子不打你就算了,你还敢打我。他想想哪里不对,原来是师爷没发言。手下的禀报:“豹爷,师爷跑啦!” 穿山豹把手搭在眉头上一看,师爷骑着马跑出茶马镇,背影都快看不到。他悲愤的喊道:“姓胡的,老子顶你个肺啊!” 穿山豹气的吐血,师爷明显不看好他,还是撤。他当即吩咐二当家断后,他带领人马物资先撤。 马自得点齐队伍往前推进。以防万一,他把张蕊也带在身边。 他要了几个跑堂的大嗓门伙计,每人弄一个铁喇叭。辍在队伍后面喊:“土匪败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街角慢慢走出一些男人。这些人昨夜被赶出家门,妻女被辱,又淋了一夜的雨。是个男人都憋一肚子火气。他们慢慢的跟上队伍,伙计们喊他们上来拿兵器。 还没有追出寨门,队伍已经膨胀到数千之众。 断后的二当家见势不妙,吞了口唾沫,嘟囔道断你妈的屁后。他掉头打马跑了。领头的一跑,喽啰如鸟兽散去。 决战没搞成,变成痛打落水狗。马炳坤一看这情况,点齐骑兵,在土匪后面放风筝。马自得领着他们追了五里,俘虏的土匪交给茶马镇土着。俘虏一到土着的手里,全部被打的不成人形。 他正准备放弃追击呢,前面卷起烟尘,土匪们又跑回来,远方大队骑兵滚滚而至。原来是狄三品、杨畏知,他们正好经过,看到了战场形势,兜头把土匪又赶回来。 土匪前后没有出路,只能投降。穿山豹眼珠子一转,还在想出路呢,不想二当家一下子把他扑倒。他吼道:“兄弟们抓住匪首戴罪立功啊!”其他土匪反应过来,把穿山豹绑的严严实实。 穿山豹肺都气炸了,污言秽语问候个不停。二当家也不恼,扯下穿山豹的裤腰带,中间打了个大结,塞进穿山豹的嘴里。裤腰带从脑袋后面再打一个结,这下穿山豹的嘴也给绑的严严实实。 土匪们把匪首送到马自得面前,马自得让手下把这帮家伙都绑了。他打马去见杨畏知。 他抱拳,真诚的说:“鹏举感谢二位相助!” 狄三品也是干土匪起家的,见多了这场面。他拱拱手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杨畏知也拱拱手:“小国公多礼,我等正好经过,发生了什么事?” 马自得苦涩的说:“阴沟里翻船,晚上被土匪袭击,损失惨重。” 杨畏知安慰了几句,他旁边的小姑娘说道:“阿爹,小公爷好厉害哟。你看他们都是民壮,不是军队啊。居然打败了这么多土匪。” 马炳坤及时出来捧哏:“镇子里还有干掉八百土匪呢,我们少爷智勇双全,不堕鄂国公的威名。” 杨畏知有些诧异。狄三品也高看了一眼,若有所思。杨畏知说道:“鹏举,可否带路?我等雨里行军数日,希望镇子里休整几天。” “乐意之至。”马自得说道。 第二十六章 从实力的地位出发之一 路晓山收到斥候消息,两天后快行军赶到茶马镇。他跪地请罪:“属下来迟,救援不及时,请少主责罚。” 马自得扶起他,说道:“是我托大了,不怪你们。连续阴雨天,路不好走,你已经做得很好。就在镇子外面扎营。” 路晓山站起来,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杨畏知、狄三品来告辞:“小公爷,我等身负王命,告辞。” 杨畏知的姑娘说道:“阿爹,我跟蕊姐一起走。梧州碰头好啦。” 这两天,双方相处融洽。狄三品是孙可望的心腹,也是个打仗的老手。他进城了解战斗经过,很认可马自得的狠劲。杨畏知也对小马哥的随机应变很佩服。他心想要是自己有这个本事,就不会被孙可望活捉。 杨畏知的姑娘跟张蕊相处也很好。杨小妹活泼灵动,粗通文墨,比张蕊小两岁。张蕊也很喜欢这姑娘,两人整天泡一块叽叽喳喳。 杨畏知知道张同敞的份量。此番入朝也是结交大臣的机会,他支持姑娘跟张蕊做手帕交。 马自得说道:“内子也想杨小姐作陪,不如梧州再会。” 杨畏知看了眼狄三品,怜惜的对女儿说道:“也好,一路辛苦你了。你跟张小姐一起,我们梧州碰头。” 他对着马自得拱手道:“有劳!梧州见!” 大雨之后,太阳暴晒,路面被马蹄子一踩,灰尘腾空而起。五百骑兵带着冲天的灰尘滚滚向前,气势惊人。 马自得等火枪兵和狼兵休息两日,拔营东向而行。 船队丢了,马自得倒也不急。他已经问出来是谁干的。冤有头债有主,知道是谁就不怕拿不回来。 土匪被打跑,藏在地窖里的巡检自己跑出来。马自得让他公审土匪,还允诺把功劳分给他。他给巡检出了个主意:让全城苦主出来指认,杀人强奸的砍头,抢劫打人的挨板子,让苦主打。 巡检喜出望外,分外卖力。当天就把土匪审完。他指挥民壮,在东面的江滩挖了一个大坑。一轮轮的土匪被押来,跪在坑边砍头。 马自得让竹竿队的民壮继续见血,交给他们砍头。 茶马镇的居民在一轮轮砍头中,度过了一个罪恶嘉年华。失去亲人的痛苦、妻女被糟蹋的愤懑、施暴的快感,不一而足,心情复杂。 到了傍晚,土匪被处理完毕,活命的寥寥数人。茶马镇的居民也埋葬好亲人,整个镇子在一片哀伤的氛围里升起炊烟。 土匪二当家,因为部众被马自得拼完了,没有机会作恶,反而活下来。马自得让他把穿山豹提过来审问。穿山豹认栽,反正是个死,怒目而视,闭口不言。 老二气急败坏,当场要求亲自抽他鞭子。马自得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先瞅瞅看。 穿山豹被二当家抽的满身鞭子印。他倒是硬气,哈哈哈哈狂笑:“姓霍的!新东家没给你吃饱吗?像个娘们儿没力气!二当家丢了面子,加大力道接着抽,累的气喘吁吁。 马自得看这家伙有点意思。他吩咐把穿山豹放下来,贴心的两张桌子拼起来。豹爷仰面被绑在桌子上,动弹不得。 豹爷心里一突,不好!菊花难保! 小公爷才没这么无聊。他吩咐手下提来一桶水,一叠桑麻纸。 二当家看着豹爷的脸上盖上一层桑麻纸,浇上一层水,豹爷剧烈扭动。浇到第五层,豹爷挺不住了。嗡嗡的喊道:“我说我说!” 二当家看到这个场面,心里升起剧烈的快感,从此爱上这行业。 穿山豹倒也光棍,竹筒倒豆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既然求死不得,只能退而求其次,求个痛快的死法。 原来穿山豹是方圆百里的一股坐匪,经常替庆国公陈邦傅干一些脏活儿。逃跑的师爷姓胡,是陈邦傅派来的。 水匪顾千城是侯性的人。听闻顾千城此人是原广东水师提督罗明的下属。 三年前罗明驰援赣州,被金声桓半夜把船烧了。罗明逃回广东,后来被李成栋所杀。顾千城不愿投降清军,也不愿跟李成栋混。他流落到广西,浑浑噩噩,被侯性所收留。 二当家一边印证,马自得心里有数了。他兑现承诺,吩咐二当家把穿山豹解开,扔给他一把刀,说道:“自己找地方掘个坑自裁。” 穿山豹双膝跪地,沉声说道:“谢小公爷!恨不能早日遇明主!”说完,他把刀子架在脖子上一拉,血喷了二当家一脸。 马自得头也不回的走了,心里叹道:是条汉子,可惜走错了路。 巡检当天亲自向上级报告。大西军的使者、鄂国公的公子、张都督的姑娘、土匪、商船被劫走,这些都是能震动朝廷的大事,小小巡检屁都不是,万万扛不起的。 不出五天,太子太师、左都督,侯性也知道了来龙去脉。 他轻装带着随从,趁着夜色来到梧州的一个河岔子。河岔子连接大江,在山林之间毫不起眼。一百来条船系在岸边。 “大哥,发财了啊!”顾千城开心的迎接侯性。 侯性苦笑着说:“兄弟,这财宝烫手啊!你可捅了马蜂窝!” 他让顾千城带着去看看货物。好嘛,精盐、白糖、丝麻,不一而足。的确发财了,大伙儿的眼睛散发出银子的光芒。 看到公源昌的旗子、黑黝黝的手雷,侯性的心沉下去了。 高一功、马惟兴已经到了梧州,堵胤锡在他们的支持下,腰杆硬起来了。自己的船队跑了,陈邦傅的马甲团灭,这家伙手下五万狼兵不是吃素的,搞不好会兴师问罪。 西军和鄂国公世子、张同敞的都督联合在一起,不是自己能抗衡的。 他是混社会起家的,对政治实力有天然的敏感性,知道什么人能欺负,什么人不能惹。他愁眉不展,强颜安慰顾千城:“兄弟,这些船先不要动,等我的消息。”。说完留下惴惴不安的顾千城,他悄然回到梧州。 果然,才进家门,门房禀报,有人在家里赖着不走,一定等左都督回来。侯性阴沉着脸走进客厅。只见一个文士模样的家伙坐在自己的主位,慢条斯理的吹着茶杯。 如果穿山豹在场,一眼就能认出这家伙就是陈邦傅派出的胡大师爷。 胡大师爷看到侯性进屋,站起来松松垮垮的行了个礼,一副很吊的样子:“在下胡执恭,庆国公派我来问问左都督,为何无故抢劫茶马镇,进攻友军。” 侯性气的喷血,心想老子不是和你们合伙干的吗?不过这事儿哪能摆上台面,庆国公明显以大欺小,吃定他了。 胡执恭接着说道:“如果左都督不给个交代,庆国公不介意联合鄂国公上门来问问。” 侯性心想咱们都是无本的买卖,你们全军覆没倒也没啥顾忌。不过自己的主场不能输阵:“听不懂胡先生在说啥。污蔑当朝大人,是要吃牢饭的。” 胡执恭看了他一眼,袖子一甩,哼了一声:“明日我会返回浔州复命。今晚我住在城西怡红院。左都督看着办!” 说完也不理侯性,牛逼轰轰的扬长而去。 侯性继续愁眉不展。不大一会儿,门房说收到几封书信。侯性命人打开念给他听。 第一封是鄂国公世子和张同敞之女联名写的。言明商船被劫,久仰左都督门路广,麻烦打听打听何人所为,不胜感激。 第二封是堵胤锡的私人信件,也是言辞恳切,请左都督帮自己徒弟一个忙。 第三封是高一功写的,说明商队的军需有自己的份子,请左都督帮忙。 侯性念完,脑壳跟套了个铁圈似的,钻心的疼。 玛德,老子就是个小把戏啊,各路龟孙都来欺负俺。他无比怀念大哥侯洵在位的好日子。 侯性,河南归德府人,崇祯朝大佬侯洵最小的弟弟。这家伙从小顽劣不堪,不喜欢读书,喜欢舞枪弄棒。他结交流氓地痞各路豪杰,很早就是归德一霸。 混黑道的生存能力极强。清军南下,他一路混到湖广,毛都没伤到一根。他用抢来的金银贿赂官员,以白衣之身径授镇守广东西宁参将。 前年永历皇帝差点被刘承胤送给孔有德。侯性时来运转,弄了个救驾之功。他继续纵兵抢劫,把抢来金银送给王太后,充当内库用度。 永历皇帝经不住枕头风,居然封侯性为太子太师、左都督。 短短数年,区区白身混到一品大员,这特么够励志的。不过侯性知道,在真正的大佬眼里,他就是屁。 他掰着指头数起来,宫里只怕能帮的有限。眼下实力为王,皇帝也不敢把军阀怎么样,否则庆国公也不会这么拽。李元胤、金堡这些人,吃吃喝喝买单的交情,小事儿帮忙,大事儿肯定旁观。 一直熬到半夜还没想明白。夫人亲自送来宵夜,他也没心思享用。 侯性虽然这么多年瞎混,但是夫妻感情还是挺好的。夫人问明情况,给他支招儿:“夫君,既然无路可走,只能交好啊。说不定也是个跟西边搞好关系的好时机。” 第二十七章 从实力的地位出发之二 永历三年五月十八。 午后。 梧州。 王一宾、李来亨和堵长瑞带了一群随从,在梧州西门外张望。王一宾说道:“好久没见到这小子,怪想念的。” 李来亨哈哈笑道:“一会儿就来了,晚上给鹏举找个地方接风洗尘,大家都要去哈。”说完对两人挤挤眼睛,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 “接风洗尘交给俺哈!俺对梧州城喝酒的地方可是门儿清。”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将从城门洞里走出来,人未至,声音先到。 三人扭头一看,来人锦衣黑帽,笑容满面,带了一群亲兵护卫。何长瑞小声说,是太子太师、左都督侯性。 王一宾和李来亨行了个软绵无力的军礼。侯性发扬不要脸的自来熟精神,回了个军礼。说道:“哈哈!堵大人、鄂国公、鹏举的书信,俺都收到。俺连夜发动关系,抢回商船。鄂国公和张都督的商船,俺放在水门码头,特来告知。” 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看他这么上道,也不拆穿他。王一宾年长,跟侯性聊起来,以免冷场。 一炷香不到,官道上走来一支队伍。骑兵开道,火枪兵跟在后面喀喀喀走在一个步点上。再往后是奇装异服的狼兵,虽然不少人顺拐,步点还是一致的。马自得骑在马上,陪着坐马车的张蕊。后面是商队的护卫伙计,推独轮车的辎重营。压阵的是三百人的举着大竹竿,勉强跟在后面,乱糟糟的。 马自得看到城门外哥仨,跟张蕊交代一声,打马上前。他老远跳下马,跑过去亲热的喊道:“王叔、大哥、师兄!” 王一宾上前擂了他一拳,说道:“好小子,几个月不见,壮实了不少!” 众人嘻嘻哈哈打闹了一会儿,侯性在傍边看着也不着急。 王一宾拉着马自得说:“这位是太子太师、左大都督侯大人。”马自得给侯性行了个军礼。侯性哈哈一笑,先把高帽送上:“果然虎父无犬子,英雄出少年!鹏举一表人才,将来必将是大明栋梁!” 马自得知道这话当不得真,他微微一笑,拱拱手:“左都督谬赞。”侯性索性拉住他:“我接到贤侄的书信,马上发动关系找船。终于被我找回来了,船队就在水门码头,随时可以接收。” 马自得见他如此上道儿,拱手称谢:“大恩不言谢,鹏举必有厚报。今晚我做东,大家不醉不归。” 侯性大声说:“咦!来到梧州城,怎么能让鹏举做东。今晚我做东,紫竹林,不醉不归!大伙儿都要到啊!” 马自得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众人轰然允诺到场。侯性喜滋滋的掉头回城,留下哥几个。 马自得说道:“我有媳妇啦!” 李来亨说道:“啊,这么快?不是抢亲的?” 何长瑞说道:“没有明媒正娶的不算。” 王一宾说道:“快说说谁家的姑娘。” 马自得矜持的说道:“桂林张都督家的闺女,生苗的公主、僮寨一枝花。俺全打包,嘿嘿!” 等张蕊的马车到跟前,他上去请张蕊下来。马自得介绍到:“这是君子营的王一宾大叔,这个是义兄李来亨,这个是师兄堵长瑞。” 张蕊毕竟是大户人家未出阁姑娘,这点矜持总有的。她轻声说道:“张蕊拜见王将军、三原侯、堵先生。” 李来亨对马自得挤挤眼睛,义弟夫纲不振啊!马自得笑笑,说道:“走,先入城拜见师傅!” 马惟兴在军营镇场子,他派了亲兵带马自得去买好的宅子,离堵胤锡的府邸也近。这个年代未出阁的女子,是万万做不到婚前同居的。马自得之前已经与他书信,交代过一人一套,两幢相邻。马惟兴粗中有细,连小丫鬟都买了几个。两人带着亲兵护卫直接拎包入住。 他刚换了身衣服,洗了把脸,堵长瑞过来了。他直接把马自得带到堵胤锡的书房。马自得恭敬的下跪磕头。堵胤锡把书本放下,起身说道:“鹏举起来。” 马自得见他面色红润,中气很足,完全不是历史上那幅熊样。心想,我总算对得起你收徒啦。 堵胤锡看着这个便宜徒弟,是越来越顺眼。他吩咐小哥俩坐下,自己沏茶,说道:“这一路怎么样啊?详细情况跟为师讲一讲。” 马自得娓娓道来,堵胤锡不停微微颔首。讲到茶马镇的战斗,他也没什么表情。最后说道:“为师一直担心你在你父亲的羽翼下,经不得风浪。如此看来,可担大任!大明之幸啊!” “恩师,徒儿有个姻缘,烦请师傅说媒。” “哦?谁家的姑娘?” “张同敞都督的姑娘,与我情投意合。” “张居正泽被大明百年,既然是他的后人,这个媒人我做定了!还有俩姑娘呢?” 马自得看了堵长瑞一眼,师兄也没不好意思,嘿嘿一笑。他说道:“桂林附近生苗和僮人的姑娘,事出有因,不过也打算一起纳了。”反正一事不劳二主,他也不怕麻烦师傅。 “好!鄂国公子孙不昌,你也年纪大了,应该娶妻生子。为师这就婚书给张大人,张罗此事。”堵胤锡一口答应。 “谢谢师傅!”马自得高兴的答谢。 “走,随我入宫拜见太后。” “啊?太后见我干啥?” “我也不清楚,宫里传话于我,看到你就带去拜见太后。” 两人骑马往皇城赶去。这年头儿文官乘轿,武将骑马。文官骑马是要被笑话的。这就是堵胤锡值得尊敬的地方,一心为国,不在乎这些虚的。 马自得想起一件大事,命人去军营把任盈盈、蓝凤凰请来府邸居住。军营里都是大男人,有地方住就不矫情,自己的女人还是要照顾的。 到了皇宫,马自得傻眼。这特么不是民房么,啥皇宫。 原来梧州的土皇帝杨大浦被干掉,大伙儿也不客气,加入饕餮盛宴。他的家产奴仆土地金银财货被一扫而空,杨大浦的男性亲属全部砍头,大姑娘小媳妇打入教坊司,供这帮正人君子享用。 但是这幢占地十亩的大宅子他们搬不走,只好贡献出来给皇帝做行宫。 太监把堵胤锡领去见皇帝,来了俩宫女领着马自得拜见太后。马自得被带到一个凤冠霞帔的老太太面前,小宫女上前禀报:“启禀太后,鄂国公世子带到。” 马自得上前推金山倒玉柱,口齿清楚、中气十足:“马自得拜见太后!” 王太后这小伙儿身材高大,动作干练利落,眼前一亮。她说道:“好精神的小伙儿,上来哀家看看。” 马自得站起来,笑容撑开,往前走了几步。王太后就是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凤冠霞帔,脖子上不伦不类挂了个挺眼熟的玩意儿。定睛一看,原来是十字架! 王太后看他肆无忌惮的看着自己,心中有些不悦。说道:“我那干儿跟哀家说,霜糖是你弄出来的,是真的吗?” 王太后拿出一罐方形小陶罐,拔开软木盖子。马自得看过去,原来是自己发明的白糖。为了打开朝廷这帮大人物的市场,他还特意设计了方形的陶罐、软木塞子,一看就是高档货。 马自得本来想忽悠他说泰西进口的,看她的十字架不敢瞎掰,谁知道她身边有几个老外。他只得跪下来,双目微红:“鹏举听说皇上猝然移驾,惟恐内库用度不足。我高价从满清那里买来一船霜糖,特来献给太后!” 王太后小户人家出身,知道霜糖的价值。这一船厚礼砸下去,她被这的大手笔砸晕了。 “好好好!鄂国公世子忠心报国,哀家很是满意。小子年序几何?可曾娶亲啊?” “回禀太后,鹏举今年十八。我与桂林张都督家闺女情投意合,已告知家父,不日提亲。” “张居正的后人啊,有眼光!可惜皇家凋零,没有适龄女子许配给你。” 马自得暴汗,老太太很有做媒婆的前途! “小猴子是我干儿子,他说跟你有些误会,请求哀家说和。” “请问这位小猴子大人是?”马自得狐疑的问道。 “正是太子太师侯性。” “绝无此事!鹏举对侯大人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岂敢误会!侯大人帮鹏举追回军需,在下感激不尽!已经在进城的时候当面对侯大人道谢啦!” “那就好啦,你也别紧张。你们二位多多走动,共同为皇帝效力。你现在还是男爵?回头我跟皇帝说说,给你提两级。” 絮絮叨叨一会儿,太后也累了。马自得跪别,告辞。 出了皇城,马自得脸色难看,对马炳坤说,走。他心想,侯性害怕了,看来东勋罩不住他。朝中力量有了明显变化!王太后居然把国家爵位当口袋里的枣子,随意扔给小孩子。大明不亡才没天理! 没走几步,堵胤锡从后面喊住马自得,他也脸色不好看。两人阴着脸,都不想说话。 马蹄声哒哒哒的敲在街道上。 那边侯性后脚就接到宫中线报,他脸色发白的吩咐门房给小太监赏金,吩咐备好马车准备出门。他被马自得的脸厚手重吓到,心中拉起警报,这家伙万万不能得罪! 顾千城也不痛快,根正苗红的水军将领,活生生混成水耗子,要多憋屈有多憋屈。辛辛苦苦抢来的商船,一转眼也被侯性散完了。 这特么活着是为了啥?不过他是无根之萍,除了侯性,也没人罩他。 侯性来到梧州码头的安全屋,看到顾千城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呢。两个风骚的姑娘一看侯性进来,主动出去把门带上。 侯性也不说话,陪顾千城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顾千城伸手按住侯性的酒杯。侯性眼泪飚出来,哭诉道:“大哥对不住你,大哥心里苦哇!” 顾千城眼睛都红了,大声说道:“大哥,有事你跟兄弟说!谁欺负我大哥,就是欺负我!为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侯性汗颜。讷讷的说道:“也没谁。大哥是心里憋屈,实力不如人,抢来的船又还回去,让兄弟们白白辛苦一趟,大哥心里过意不去。” 顾千城安慰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咱们再去抢!” 侯性苦口婆心的说:“兄弟!大哥跟你说句心里话!你说大哥从一介白丁,混到一品大员,太子太师,左都督!牛逼不牛逼!” “牛逼!”顾千城真心实意的称赞道。 “那你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他自顾自说道。 “大哥我这么多年混下来,就一句话:讲义气,兄弟多!兄弟们帮我抢钱,我把钱送给大人物,帮兄弟们打通关系。 可眼下咱们不该抢的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大哥有愧啊,保不住兄弟们,大哥自身也难保啊!可怜你嫂子,你侄子,呜呜呜。” “大哥,我烂命一条,无亲无故。你把我交出去让他大人物消气!”顾千城慨然说道。 “我的兄弟啊,呜呜呜。。。。。。” 第二十八章 从实力的地位出发之三 傍晚,晴空万里。月亮早早的挂在当空。 王一宾、李来亨、堵长瑞早早来到马自得的宅子。不一会儿,马惟兴领着两百骑兵也赶到,还把任盈盈和蓝凤凰捎来。 马惟兴听李明锡介绍一路情况,觉得安全第一,亲自带人赶来护卫。马自得向众人介绍任盈盈和蓝凤凰。蛮族的姑娘心眼大,直接喊上王叔、大哥,师兄。众人乐坏了,急忙回礼。 马自得吩咐他俩先休息不等他,请马炳坤留守。还没出大门,亲兵报告有人来访。 原来是侯性,带了几个人还有一驾马车。他热情地上前招呼众人,对马自得说:“鹏举,我给你带来一个礼物,请让马车进来。”马自得依他,反正人多也不怕他玩什么花样。 马车里拎出来一个五花大绑的大汉,浑身酒味。侯性说道:“这位是水匪的头目顾千城。就是他抢了你们的船队。我把他送来给诸位处置。” 马自得捏着鼻子说道:“打桶水来帮他醒醒。” 五月份,地下井水还是挺清凉的。一桶水兜头倒下去,顾千城打了个哆嗦醒了大半。又两桶水连续兜下去,顾千城大喊道:“我他妈已经醒了!” 马自得说道:“是你在茶马镇抢的船?” 顾千城说道:“对!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我干的!” “知道我是谁吗?” “管你是谁!” 侯性在旁边说道:“这位是货主,鄂国公的公子,马鹏举。快向他道歉。” “道个屁歉,爱咋咋地!” “听说你原来是广东水师千户?跟随罗明到赣州打过仗?” “正是!” “你怎么混成这个德性呢?当上水耗子了!” “姓马的,少折辱人,有种杀了我!” “好,如你所愿!” 他抽出亲卫的长刀,白光一闪,往顾千城头上砍去。侯性身形一动,单膝跪地,双手夹住长刀的刀尖。侍卫们呛的一声掏出刀子来,白晃晃的一大片。 侯性迎着马自得的目光,艰难的说道:“小公爷可以饶他一命?” “给我一个理由。”马自得既没有抽刀,也没有用力往下压。 “实不相瞒,顾千城是我结义兄弟。抢来小公爷的商船是个意外。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把小公爷的船原封不动的送还。” 呜呜呜,大哥,呜呜呜,顾千城的大把的泪水涌出来。 马自得缓缓的把刀抽回来,说道:“顾千户没有粘兄弟们的血,此事到此作罢。”他又亲自扶起侯性,说道:“侯大人贵为左都督,乃我等上司,岂可如此折煞小马。哈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侍卫们把刀子呛的一声再放回刀鞘。马自得说道:“来呀,把顾千户的绳子解了,今晚不醉不归!” 侯性在前面带路,众人打马跟上,近三百号人浩浩荡荡的去喝酒泡妞。顾千城神情复杂,独自迈开腿向码头的方向走去。 侯性在马上擦了一把汗。妈的好险!小公爷果然少年心性,当不得义气相激。家有贤内助啊!他决定今晚只喝酒不嫖娼,回家留着交公粮。 侯性边带路边给众人介绍。紫竹林是梧州城北一片山谷,山谷以大片紫竹闻名。这个地方有众多热泉的泉眼,好多年前就开发出来,吃喝玩乐泡汤一条龙。这些娱乐场所朝中各位重臣都有份子,说不定能吃饭能遇到朝中大臣哩。 大伙儿在一个牌坊前下马。就着牌坊上拴着的灯笼,马自得认出三个大字“紫竹居”。走到里面才发现,这不是牌坊,这特么是度假村的大门。 里面空间巨大,占地恐怕得百亩,边缘就以灌木、篱笆扎起来。小房子、小亭子有石子路相连,很多数丈见方的水塘散落在竹林。蒙皮灯笼到处可见,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经过马场,侯性安排马奴先把马拴好,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平地,说道:“兄弟们就去那边吃饭。”平地正好给侍卫们开席,长条桌,木墩子都备好。看来这接待工作是驾轻就熟,早有准备。 侯性指着旁边一幢小楼,说道:“请!”众人走进小楼,精神一震。小楼各个角落里熏了艾草,灯笼挂了很多,里面越来越明亮。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朝着侯性扑上来,嗲声说道:“侯爷,都到了啊,这边请啊。” 侯性也不客气,大手在她屁股上一拍,霸气的说道:“带路!” 随着这姑娘一扭一扭的屁股,大伙儿到了二楼雅间。马惟兴推开窗户,看到楼下手下正在那里吹牛呢。他对亲兵统领点点头。 菜色以南方的河鲜为主,还贴心的做了符合老陕口的羊肉、胡辣汤。酒水的度数很低,口感倒是不错,应该是果酒。侯性是个搞关系的好手。在他的穿针引线下,气氛逐渐融洽起来。 正吃的香着呢,刚那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带了六个姑娘进来。穿着淡绿色的抹胸裙,胸口拉的有点低,露出白生生的小半球。侯性大手一挥,姑娘们花蝴蝶一样站在几个男人后面,一人一个,算好的。 侯性把姑娘拉到自己的腿上,挤挤眼睛说:“先吃好喝好,待会儿到后面的汤池泡汤醒酒。” 大伙儿都不是矫情的人,一人一个抱在怀里。姑娘们明显受过训练,行酒猜拳玩起来一套一套的。小半个时辰,几个家伙被撩拨的差不多,纷纷抱着姑娘下楼泡温泉打野战。 马自得没下楼。他俩把姑娘放下来,按在旁边的椅子上。吩咐吃东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小姑娘看起来十六七岁,身材跟柴火似的。言谈举止有傲气,陪酒也不太熟练,不是马自得的菜。姑娘有点怕他的样子,轻声说道:“爷不喜欢我可以换的。” 马自得说道:“吃。没心思。” 姑娘看他比较温和,大着胆子说道:“不知谁家小姐这么有福气。” 马自得笑笑。姑娘流泪,红着眼睛说道:“爷要么要了我,要么放了我!我不想在教坊司,呜呜呜。” 马自得心想,咱就一顿饭的交情。不过他欣赏姑娘的胆大,问道:“给我一个理由。” 姑娘收住哭声:“我本是梧州总兵杨大浦之女,早已许配给南宁总兵徐彪之子为妻。家父谋逆,满门抄斩。我入教坊司不久,仍是完璧之身。若不得脱身,宁愿献身公子。若能脱身,夫家一定重谢!” 马自得沉吟道:“此事容我想想。先吃饭。” 两人正吃着呢,一阵马蹄声传来。楼下的亲卫们吃好饭,正吹牛打蚊子呢,看到骑兵冲进来,腾的站起来,迅速摆成阵列。不大一会儿侯性跑上来,这家伙对着马自得说:“稍安勿燥,应该是南阳伯来吃饭。” 南阳伯,李元胤,真够嚣张的。大伙儿入园下马,他直接领着百来号骑兵跑进来。 王一宾、李来亨、马惟兴提着裤子跑上来,堵长瑞也小跑跟在后面。李元胤他们下马,从马场走出来,看上去的确是来吃饭的,哥几个让亲兵们放松戒备。 李元胤似乎远远看了一眼,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哥几个没了兴致,马自得说道:“酒足饭饱,天色已晚,左都督,就此撤了?” 侯性想到反正意思已到,不如见好就收。他说道:“这位清倌人就给鹏举打包?” 马自得也不跟他客气,说道:“有劳左都督,先养在教坊司,哪天我想起来再去吃。不过有一条,我没啖头汤,谁也不许动,哈哈!” 众人嘿嘿的笑,走到楼下,迎面走来一名武将。好家伙,一米九的高个儿,猿臂蜂腰,相貌堂堂,朝气勃发。他行了个军礼,爽声说道:“左都督,伯爷有请。” 侯性说道:“马宝将军有礼。我送送这几位朋友就过来。” 马自得看情形,大概能对上号。这位感情是南明三马的马宝。本来是大顺军,李自成溃散后投入明军,后来又被李成栋收服,现在跟李元胤干呢。他当过大顺后营副主管,李来亨认识他,对他拱拱手:“久违!” 马宝对诸位拱拱手:“久违,幸会!” 各事其主,明显有些生份。众人也不勉强,带了亲卫队翻身上马。 刚到牌坊,一小队人马护卫一驾马车正好要进来。马车的灯笼上挂了糊了个“马”字。堵长瑞说,是马吉翔的马车。马自得不愿意惹事,吩咐大伙儿错开道路,自己走自己的。 出山的路上还看到不少挂着灯笼的马车进去,大明士大夫勋贵的夜生活感情才刚刚开始! 马自得回到宅子,对马惟兴说:“大哥,今晚住这里好了。” 马惟兴说:“还是住军营。李元胤在梧州两万人马,跟李来亨他们不对付。听闻庆国公带一万人马要进城。西军、地方武装乱糟糟的上万人窝在城内。咱们有备无患,我回军营看着,有事你派人找我。” 马自得挥挥手道别。马惟兴还是靠谱的,不愧为南明三马。治军严谨,居安思危,老爹给自己找了个好帮手。 时间还早,马自得把任盈盈和蓝凤凰喊到一起洗澡。女人终归是敏感的。同样是女子,张蕊坐马车,跟马自得卿卿我我,被呵护备至。她俩却脚板行军,一路风尘仆。两女孩都看到眼里,不委屈是不可能的。 上了大床,马自得捧起两人的脚板,说道:“一路辛苦你们啦,脚板都厚啦。”俩女孩一头栽进他的胸膛里,呜呜呜的哭。 深夜,满天星辰。 马自得与两位夫人你侬我侬; 李元胤跟马吉翔等人觥筹交错; 侯性哼哧哼哧交公粮; 顾千城喝的醉醺醺,趴在床上,哈喇子流了一滩。 之前侯性去过的河岔子,上千黑衣人慢慢的围上去,刀枪入肉、惨叫连连。水匪措手不及,被杀的干干净净。 顾千城的亲兵小二,吃坏了肚子,正好在茅房里。外面的陕西口音的大将喊道:“嫩多搜搜,小公爷有令,一个活口不留!”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小二发狠,溜到粪坑,只留个脑袋在外面。一直等到天亮,他爬出茅坑。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不过满地的血迹告诉他,这不是做梦。 第二十九章 从实力的地位出发之四 第二天一早,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小鸟叽叽喳喳的在院子里欢快的叫着。马自得搬开压着自己的大腿,准备起床。 任盈盈和蓝凤凰也爬起来,神色赧然,光溜溜的要伺候他穿衣服。马自得一边上下其手,一边琢磨怎么开口提张蕊。他艰难地说道:“盈盈、凤凰,我给你们找了个姐妹。” 其实这是渣男思维让他庸人自扰。这年头儿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去妒是大老婆最大的政治正确,小老婆没地位,比奴仆高一点。 蓝凤凰问道:“是一起来的张家小姐吗?”马自得点点头。 任盈盈说道:“她做大,我们做小。不过她不能欺负我们,不然我们跑回山寨。”蓝凤凰也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马自得哈哈大笑,一人亲了一口下床。 吃好早饭,马炳坤通报:“少爷,张小姐来了。”马自得迎出来,只见亲兵院子里看热闹呢。未出阁的姑娘主动找爱郎可真不多。 张蕊带着杨畏知的姑娘杨小妹一起来的。张蕊说道:“鹏举,阿爹托我带一封书信给堵大人,你陪我一起。” 马自得自然同意。他跟张仲虎主动见了个礼,喊了声张大侠早。张仲虎急忙抱拳回礼。 任盈盈和蓝凤凰听到响动,也从屋内探头探脑的看。张蕊看这情况心里有数,故意问道:“鹏举,这两位是?” 马自得老脸一红,反正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腆着脸说:“怕你嫁过来没人陪,这不提前给你预备两个姐妹作伴。” 张蕊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大大方方的进屋跟任盈盈和蓝凤凰打招呼。三个女人不一会儿聊得热火朝天,马自得被张蕊赶出来。 院子里亲兵们跟杨小妹打成一片呢。杨小妹活泼好动,还带一点天然呆,路上早跟亲兵们混熟,是亲兵的大众情人。张仲虎带着几个护卫在旁边看热闹。 马炳坤不怀好意的问道:“女孩子长大要嫁人了喽,你看哥哥咋样?” 杨小妹也不怯场,她的语音带点川味儿,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说道:“啥子哥哥哟,明明是大叔!我想嫁个状元郎撒,你行嘛?” 亲兵们轰然大笑,马炳坤也不恼,嘿嘿直笑。亲兵们倒水的,送瓜果零食的,各种殷勤不一而足。杨小妹来者不拒,一张小嘴没停过。 过了小半个时辰,三女有说有笑的出来。三女之中,任盈盈年纪最大。不过家里论大小王可不是看年龄,张蕊当仁不让地做了大姐。马自得索性把三女一起带给堵胤锡看看,反正是师傅,国事家事一起谈。 堵长瑞看到马自得带了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进来,心里直翻酸水。他苦着脸说道:“师弟,过分啦。师兄还打光棍,你这都能凑一桌麻将!” 马自得嘿嘿一笑,喊众女过来打招呼。说道:“这三个是弟媳。这个是杨小妹,待字闺中。不过她要嫁给状元郎。” 堵长瑞胸脯一挺,说道:“状元郎?包在我身上!” 杨小妹小嘴一撅,说道:“改主意了撒,我要嫁总兵!” 堵长瑞脸垮下来,大伙儿嘻嘻哈哈。 马自得陪同三女走到客厅,张蕊见到堵胤锡,落落大方道了个万福:“民女张蕊拜见大学士。”说完,她掏出张同敞写给堵胤锡的书信。 张同敞看了看书信,张同敞主要提出两点:其一,桂北和湘南的防御问题,希望多联系对付满清;其二,对马自得打通商路的举动比较赞赏,希望加强贸易,搞好民生。另外他提出小女在梧州,希望大学士照顾一二。 堵胤锡微微一笑,说道:“昨日我已经写信给你父亲,替鹏举给你提亲。以后就是一家人。” 张蕊羞红了脸,喊任盈盈、蓝凤凰上前见礼。说到:“张蕊有不情之请。这两位是苗人和僮人的公主,请大学士一起为鹏举保媒。” 堵胤锡温和的回礼,一口应允。他让堵长瑞去书房取礼物。堵长瑞离开前对马自得隐蔽的竖起大拇指,师弟牛逼,大老婆还没进门就开始张罗小妾。这治家水平,服气! 堵胤锡勉励了小辈一会儿,说道:“你们自便,鹏举随我来。” 到了书房,堵胤锡拿出朝议给马自得看,说道:“你看下,最近朝中大事,有些与你有关。 第一件:你父亲把灭沈永忠之功归于你,我和忠贞营诸将也保举你。估计你最近要升官进爵。 第二件:西军孙可望派狄三品和杨畏知入朝,请求合流,封孙可望为一字王。朝中大臣反对声音很大,皇帝还没有召见他们。 第三件:李成栋殉国,李元胤请封宁夏王、谥号忠武。朝中赞成者甚众。” 马自得拱拱手道:“感谢恩师照拂。” 堵胤锡摆摆手,说道:“说说后两件事你怎么看。” 马自得想了想,回道:“第二件事乐见其成,第三件事膈应得慌。” 堵胤锡笑道:“你倒是简明扼要,单刀直入。为何?” “朝廷花一个名号就能笼络西军,共抗满清,岂不是天大的馅饼?弟子路遇杨畏知、狄三品,听闻西军在云南站稳脚跟,雄兵三十万,兵精粮足。如今的形势,朝廷有的选么? 李成栋两叛两归,灭隆武、邵武两帝,这样的人谥号忠武?忠武是岳飞岳爷爷的谥号,他配吗?” 堵胤锡叹了口气,说道:“以后你师兄补之就跟着你。你天资聪颖,看问题独到,你师兄远不如你。” 堵长瑞正好进了书房,闻言笑嘻嘻的说道:“师弟多多照拂师兄,有劳啦。” 堵胤锡说道:“我跟你看法相同,只可惜朝中大臣各有私心私利,难以按你我的想法实行。李成栋毕竟有功于国,死后哀荣应该的,不过谥号忠武过分了。他谥号忠武,我给你取的字鹏举算啥?” 马自得说道:“我听人说,政治是妥协的艺术。既然恩师无力阻拦,何不交换实际利益?” 堵胤锡丢过来一个鼓励的眼神,说道:“如何交换实际利益?” 马自得说道:“我们和忠贞营处于前线,万一满清南下,后方不稳,会有灭顶之灾。不如寻一块根据之地,交好大西军,积累实力。届时我们在地方给师尊撑腰,您在朝中也有发言权,共谋北伐大计! 堵长瑞目瞪口呆。过往只听到家国天下,大道朝天,哪有听到如此肮脏之言? 他问道:“师兄,哪里做根据之地?” 马自得说道:“柳州!大江汇合之地,人口稠密,便于经营。背靠云南,后路无忧。” 堵胤锡沉吟道:“言之有理,容我考虑。” 见完堵胤锡,马自得带着堵长瑞、四个姑娘、大队亲兵大摇大摆的逛街。也不瞎逛,往军营的方向走去。 马惟兴和李明锡都在军营等着他。王一宾正好也在。王一宾上前行了个军礼:“鹏举,大学士交代,君子营以后划到你麾下。王叔这条老命以后是你的呢。” 马自得赶紧跳下马背,疾走过去,握住王一宾的手说道:“王叔折煞我也!以后小马有一口吃的,君子营饿不着!” 李明锡也来见礼:“少主,商船物资已搬到军营内。只是诸多人员,搬到军营多有不便。属下看上浔江边上一个旧码头,拾掇一下可以靠商船,岸上百亩土地可以做库房、住宅、工坊。等少主定夺。” 马自得点头致意,老李办事还是靠谱的。他也是雷厉风行的人,当即跟招呼马惟兴、王一宾自己安排君子营驻兵,带着李明锡一行人去码头看看。 一路上李明锡介绍到,梧州是浔江、桂江、西江三江汇集之地,广西到广东的门户,商业发达。朝廷西迁,几万大军加上文臣武将的随扈,不下十万人进入梧州。市面繁荣起来,连带地皮房子都涨起来。 他建议把码头搞好,组建工坊、搞好船队,银子会大把大把的进来。马自得赞许的看着李明锡说道:“老李放心大胆干,你办事我放心!” 说着说着,前面豁然开朗,三条大江汇聚于此,大片的码头延伸到江中,民居、店铺散落岸上,人流穿梭,络绎不绝。几个姑娘跃跃欲试,马自得笑着说:“走,逛逛去!”姑娘们喜笑颜开,女人喜欢逛街,古来如此啊! 马自得让马炳坤、张仲虎多留意点安全,他陪四个姑娘逛街买东西。堵长瑞也舔着脸杵在杨小妹旁边,寸步不离。 牛二是西关码头的扛把子,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牛二哥三餐要吃牛肉,每晚日女人,落下一样浑身难受。他手下养了百来号闲人,收保护费、抽头儿、放印子钱、催债,尽干些无本生意。 看着市面上越来越繁荣,牛二哥喜在心头,有人就有钱啊!今天他心血来潮,带了个手下巡视领地。刚出街口,迎面走来四个娘们儿,牛二哥马上直了。不过几十号穿甲戴盔的大兵让他望而却步。 底层的混子有天然的生存直觉,他知道这些当兵的不好惹。当即摆出笑脸,塌腰让路。 兜兜转转,连续巡了几条街,牛二哥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商贩见到他热情的喊牛二爷,东西随手拿不给钱。看到小娘还伸手摸一把,人家相公怒目而视,见到几个泼皮围上来,敢怒不敢言。 转过街角,见到一个矮壮大汉坐在石头上,在沙地上写了两个大字:卖刀。大汉满脸络腮胡子,衣衫褴褛,脚指头从鞋面上露出来。大刀从刀鞘里抽出一小半,寒光闪闪,靠在膝头。好刀!一看就不是凡物。 牛二哥见多了这种外乡破落户。他看向一旁的跟班儿小五。小五跟他配合默契,走上前大声说道:“牛二爷,这不是你的祖传宝刀吗?” 卖刀的大汉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牛二爷感觉受了冒犯,走上前说道:“卖刀的,刀给我看下。” 卖刀的大汉说道:“一百两银子。” 牛二爷看不得他的拽样,都特么混成这鸟样,还拽啥。他苦口婆心的劝道:“这把刀献给二爷,跟二爷混,以后喝香吃辣睡女人,不比你讨饭强?” 大汉回了一个字:“滚!” 这下牛二爷的火气腾的升起,他直接上手抓刀。大汉出手快如闪电,抓住牛二爷的手腕子,轻轻一拧。牛二爷顺势倒地,大声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一队衙役闻讯赶到,水火棍、连枷,装备齐全,气势汹汹。 牛二爷还在地上打滚呢,见到衙役们冲过来,急忙说:“这汉子偷了我的祖传宝刀!” 领头的衙役说:“牛二,可有证人?” 牛二的几个跟班连忙说:“我等就是证人!这汉子偷了牛二爷的宝刀,还行凶打人!” 衙役又问大汉:“兀那汉子,可有人证明这宝刀不是牛二的?” 大汉闪了下眼睛说道:“这把宝刀自己知道!” 马自得正好溜到附近,看个明明白白。这帮泼皮和衙役明显是一伙儿的。大汉他也认识,安远伯陈友龙!前两年陪马进忠见过一面。 衙役喊道:“大胆!偷人宝刀,竟敢光天化日伤人!来呀,给我拿下!”说完他把铁链往陈友龙脖子上一套。 呛的一声,白光一闪,衙役的双手齐肘而断,连同铁链一起飞到空中。陈友龙站起来,闷哼一声。原来一个瘦高个衙役抖机灵,绕道后面用连枷当头给了他一下。 陈友龙往后一瞪,眼睛都要被血糊住。瘦高个吓得一激灵,腿软跑不动。他的宝刀一撩,瘦高个的一条肩膀和脑袋滑下来,整个人分成两半。 杀人啦! 这下围观的吓的够呛,几个地痞腿直哆嗦,想跑也跑不掉。衙役倒是跑得快,边跑边吹铜哨示警。 牛二爷也想跑,陈友龙刀子一甩,直接把牛二钉在地上。陈友龙摇摇晃晃的走过去,把刀子拔出来。牛二爷忍住昏厥,爬起来就磕头:“好汉饶命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刚满月的娃娃。” 陈友龙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刀子插住胸腹,用力一拉,内脏肠子啥的溜了一地。 真不愧是五阎王。马自得叹道。 几个姑娘买好胭脂出来,见到流血事件也不惊慌。都是见过世面的女人! 堵长瑞追过来说:“小妹,给你买了钗子,戴上瞧瞧!” 杨小妹说道:“状元郎占我便宜哟。我有相公的哟。”说归说,照样接过钗子,喜滋滋的戴上。 马自得看见陈友龙摇摇晃晃的要倒下,远处大队衙役正在往这边赶。他对马炳坤说道:“把他送到军营。” 第三十章 从实力的地位出发之五 陪姑娘们逛完街,马自得还要去看他的码头。一伙儿人还没到地方呢,一个小伙计风风火火的跑来说:“掌柜的,出事啦,码头出现很多死尸!” 李明锡训斥道:“小公爷在此。你看你咋咋呼呼的,不懂规矩!” 小伙计慌忙跟马自得行礼。马自得笑笑,说道:“无妨,什么情况?” “回禀小公爷,掌柜的,我奉命先去码头联络王员外,发现很多死尸从江中飘来。王员外吓坏了,报官呢。” “走,看看去!”马自得说道。 大伙儿来到码头,眼前一大片江湾涂滩,废旧码头孤零零的立在涂滩上。涂滩边缘横七竖八的摊着十具尸体,一队捕快正在吃力的把尸体拉到岸边。 堵长瑞问道:“李先生,这地方做码头合适吗?得修很长的栈桥啊。” 李明锡说道:“堵先生,有两个原因。其一,咱们来的晚,好地方被勋贵分完了。其二,万一水军来攻,咱们有反应时间,不至于被一锅端。” 堵长瑞说道:“岸上崎岖不平,只有一小块平地,还有一个小山包。建货站工坊的啥的利用率不高,也不划算啊。” 李明锡说道:“这个小山包放个了望塔可以警示,上面放狼烟可以随时召集军队。崎岖不平咱们尽量平整就是。” 马自得赞许地说道:“好地方!不过咱们得扩大面积,把工坊、仓库建起来,军营也搬过来!” 马炳坤凑近观察一会儿死尸,跟衙役聊了聊。他回来禀报道:“少爷,都是男性,脸黑脚白,看上去是水上讨生活的。好多人虎口有茧子,我觉得不是水匪就是水师。” 李明锡喊来王员外,热情的打了个招呼,介绍道:“这是我们少东家。我们很有诚意来商谈,不过您看这么多人死在这里,不吉利啊!” 王员外冲马自得一抱拳说道:“见过少东家!可不是嘛!江滩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尸体,看样子是从江心飘过来的。突然出这档子事儿,这码头要砸手里喽。” 马自得说道:“无妨,我杀的人不止这么点儿,镇得住。您可以继续和李先生谈。” 日上三竿,宿醉中的顾千城被激烈的敲门声吵醒。两个姑娘把门打开,他的亲卫小二哭着跪在他身边:“二爷!全死啦全死啦!” 顾千城被他没头没脑说的火气大,一脚踹过去,骂道:“一身屎味儿!你他妈的掉茅坑里了?哭丧呢!给老子好好说!” 小二哭着说:“全部被杀啦!咱们三百一十八号人,昨晚全部被杀!” “啊?”顾千城傻眼,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他妈说啥?” “全部被杀了!只有小二藏在粪坑逃过一劫!呜呜呜!” 顾千城眼睛都红了,拉起小二说道:“走!”取出码头藏起来的小船,他亲自摇橹,往营地赶去。 晌午,营地仍然空无一人,地上、墙上、树干,到处有干涸的血迹。他哀嚎一声,眼泪流了下来。他问道:“小二,什么人干的?” “呜呜呜小二也不知道。昨晚拉肚子,躲在茅厕。看到很多黑衣人,冲进来见人就杀。小二怕死,躲在茅厕里不敢出来。呜呜呜。” “来人讲了什么话,长什么样?” “黑衣蒙面,看不清楚样子。不过听到一个人好像讲的是陕西话,提过小公爷。” 他让小二把听到的复述一遍,勃然大怒:“马自得,卑鄙小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侯大哥怕你,我孤身一人可不怕!” 他不再言语,沉默的把船摇回码头。回到安全屋,他从柜子里掏出银子,交代小二去码头最好的酒肆打包最好的席面。 他又吩咐侍女伺候沐浴。顾千城脱得光溜溜的,站在井沿上打水。打上来一桶水,冷水对着头淋下来,一身腱子肉闪闪发光。侍女拿皂角把他的身子和头发润好,他再打一桶水兜头淋下来。淋了几遍,地上的黑水变得清澈。他请侍女替他修面,满脸乱糟糟的胡子刮干净。 小二领着酒肆的伙计送餐回来,顾千城已经换上了水师的千户军装,面上无须,头发干净清爽扎在脑后。 几人没有言语的吃完席面,顾千城说道:“小二,把阁楼的大枪和头盔拿下来。” 小二吃力的把大枪扛下来,顾千城接过大枪,拉开枪套看了下,说道:“老伙计,好久不见!”又把桌布抽出来,绑在大枪的枪尖,他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柜子里有几百两银子,你们分了,找个地方安生过日子。就此别过。” 留下愕然的三人,他戴上头盔,扛着大枪,昂然出门而去。 马自得回到城里的大宅子,没想到双喜盈门。 家里两个太监等着呢。一见马自得,这俩货笑的眼睛都眯上了,跪地请安:“奴婢参见武昌伯。”原来加官进爵的小目标超预期实现。男爵变伯爵,一下子跨两级。另外弄了个四品文官,做马进忠的长史。 朝廷挺大方的啊!还真如王太后所承诺,提两级!俩小太监给马自得量好官服的尺寸,揣着赏金,笑眯眯的告辞。 众人齐声恭贺:“恭喜武昌伯。”马自得笑眯眯的说道:“同喜同喜!” 闹腾一会儿,门房说有人拜访。李明锡一看,急忙跑过去,说道:“二弟!总算来啦!” 来人一抱拳,爽声说道:“大哥,久违!”又对马自得行礼:“少主,张九戈前来报到!” 马自得欢喜的说道:“好!辛苦了!”又一一为他介绍众人。 众人寒暄了一阵,马自得请张九戈、李明锡、堵长瑞到书房商谈。马自得说道:“师兄,麻烦你记录一下,以后我们开会的内容搞个纪要。张先生,说说情况。” 张九戈说道:“是,少主。接到您的书信,国公派刘之良将军带本部人马南下,一共携带五千颗手雷。您的五门徒率商队千人一起南下,共携带精盐白糖丝绸茶叶等货物五千担。属下先行一步,他们不日将抵达梧州。” 堵长瑞还是第一次知道师弟这么有钱,大为震惊。马自得知道师傅的心意,也不瞒着堵长瑞,反正他也只能跟自己混,准备培养他做机要秘书。他问道:“好!徐彪那里安排的如何?” “已经上钩!对手雷的印象非常好,开价二十两银子一颗。属下听闻他与庆国公摩擦不断,似乎对养杨大浦之事不满。” “好!卖给他一千颗,咱们再想办法加把火!”马自得吩咐道,又问:“李先生,码头拿下来没有?军营什么时候可以修好!” 李明锡回道:“回少主,已经签约买下。王员外本来报一万两银子,现在主动让到八千两。属下做主还是一万两,不过他负责把栈桥修好。军营您看按多少人的标准修建?” “先按两万人,能住人就行。” “预计半个月。” “我给你十天。而且仓库要先建起来,至少放一万担货物。人力物力随你调用。” “是。属下告辞,现在就住到码头。” 等李明锡告辞,马自得对张九戈说道:“张先生,经何大侠推荐,我委托你掌管军情司,直接对我汇报。散出去的探子都归你管,新的探子也要培训,我要每个势力都有我们的人。另外要协助何大侠组建江湖帮会。缺钱找补之。” “是,属下遵令!”张九戈回道。 交代完,太阳快要落山。马自得打算去给师父汇报加官进爵的好消息,顺便请教政治斗争的经验。毕竟自己前世只是个协警,缺乏高层斗争经验,有个老师不上这一课最好啦。 马自得带着大伙儿刚出家门,远处的街道上走来一个奇怪的家伙,越走越近。 这家伙扛着杆大枪,枪尖上一面旗子迎风飘起来。他背着夕阳而来,仿佛镀上一层金边,说不上的庄严神圣、威武雄壮。 顾千城看到马自得,他回头对小二说:“小二,何苦跟着呢。我战死后,你把咱们水师的旗子盖在我脸上。” 小二呜呜呜的哭。顾千城把旗子解下来,递给小二。他上前几步,把大枪往地上一插,鼓足内力喊道:“大明水师千户顾千城在此!” 马自得这才发现来人依稀有顾千城的模样,胡子没了,挺帅气的一中年大叔。耳膜被他震的嗡嗡响。 顾千城接着吼道:“马自得,吾今日必取汝性命!”吼完握着大枪冲过来。 妈的,犀利哥变大侠,老子咋成反派了,神经病啊! 马炳坤和张九戈同时站在马自得身前。马炳坤先冲上去,抽要腰刀跟顾千城大战起来。 骑兵和水军陆地上打架,用的都是军中的招式,毫无花哨可言。顾千城含恨而击,兵器比马炳坤的占优势,不出十招,挑飞马炳坤的腰刀。马炳坤一个驴打滚,满脸通红,吼道:“枪来!” 张九戈说道:“马将军稍事休息。我来!”他从包袱里拿出一对奇形怪状的兵器,握在手上,摆了个起势。马自得记得电脑上看过图片,这玩意儿是一对子午鸳鸯钺!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顾千城的确是一把好手,大枪如蛟龙出海,大开大合,带着风声刺、挑、鞭,粘上非死即伤。 马炳坤惭愧的说道:“少爷,给您丢人了。我就是扛着枪也干不过这家伙。” 马自得看的正过瘾,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强中自有强中手。他骑马打不过你。” 马炳坤瘪着嘴说:“少爷不如不安慰我。” 鸳鸯钺正好克制长兵器。张九戈步伐灵巧,躲闪了十来招儿。他趁顾千城旧力已尽,新力未发之际,一支钺卡住长枪,另一支钺沿着长枪往握枪的手斩去。好个顾千城,双手松开,反握,一脚踢在枪尖,荡开子午钺。又一个铁板桥,反手一个回马枪。 好!众人齐声喝彩。 不过张九戈棋高一着,再次锁住长枪,这次没给老顾机会。他欺身之后就打小半径,连续的钝器入肉的声音传来。 一小会儿,老顾长枪脱手,张九戈一个跟头翻出战团。顾千城摇摇晃晃,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胸腹间好些个血窟窿。手指向马自得,说:“你。。。。。。” 话没说完,噗通倒在地上。 马自得大喊道:“救活他!”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顾千城写的比较满意 第三十一章 他们不在乎之一 第二天一早,马自得穿上武昌伯的常服,先去接师傅堵胤锡。堵胤锡看到马自得玉树临风的样子,打趣道:“好精神的小伙儿,当心朝中大臣捉你做女婿。” 马自得露出白牙,笑道:“谁跟咱为难,咱祸害谁闺女,嘿嘿。” 堵胤锡说道:“伯爵有资格上朝。第一次跟在我后面,多看少说。” 搁以前,大臣三更就得起床赶往皇城。大明朝的早朝以变态着称。谁让太祖老人家精力旺盛呢,变着法儿折腾大臣。现在江山残破,怎么舒服怎么来。日上三竿,大臣稀稀拉拉的聚在杨大浦故居。 堵胤锡跟人不停致意。大臣们有的热情有的冷漠,大伙儿好奇的看着后面跟着的精神小伙儿。马自得也不怯场,摆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一路当个摆设。反正都是生面孔,也不用假客气。高得功带着李来亨也来上朝。他们在人堆里看到堵胤锡和马自得,他俩热情的上来打招呼。 小太监拖长音喊道:“上朝~~~”公鸭嗓差点盖不住嗡嗡嗡的交谈声。还好大臣们早有准备,鱼贯进入大殿。 大殿面积有点小,百来号人塞得满满当当。马自得被挤到门口,差一脚就到门槛外,李来亨一把拉住他,嘿嘿直笑。 马自得个子高,看到里面文臣武将站的井然有序,等级分明。文臣一块,武将一块;文臣有个小圈子,武将也有个小圈子。有个隐形的空间把这些圈子分了片区,不仔细看还观察不到。 不一会儿,太监喊道:“皇帝陛下驾到!”一个穿龙袍戴黑帽的家伙漫步踱到龙椅,坐下。 “吾皇万岁,万万岁!”大殿里文臣武将跪了一地,齐声喝彩。 “众卿平身!”皇帝说道,倒也中气十足。 走完流程,马自得站起来往龙椅看去。永历皇帝方面大耳,目光炯炯有神,一把漂亮的胡子垂到肚子,跟玉皇大帝似的。果然如同史书所载:“面如满月,须长过脐,日角龙颜,顾盼伟如。” 这个漂亮模样被很多人认为“凤准龙颜,果中兴之主也”。杀人魔王李成栋见了他,不由自主的发抖,最后“叩头趋出”。不过他这个帝王之姿可把大明坑苦了,无数人因他的逃跑而丧命。 直到临死,他这模样居然连满清都坑了一把。历史上他被吴三桂俘虏,拉到昆明后,满清大兵也觉得他有帝王之姿,竟然要反清复明。两千八旗兵全部割掉辫子,准备劫走朱由榔。他们打算北上陕西重建明朝,以求从龙之功。不过他们的意图被吴三桂发觉,三桂派出关宁军将他们全数诛除。 马自得看向这个没担待的绣花枕头,心里冷哼一声。 一个红袍大臣出列,说道:“启禀皇上,微臣有本奏!惠国公殉国已两月有余,请陛下追封宁夏王,谥号忠武。” 永历说道:“诸位爱卿议一议。” 另一个老头儿出列:“陛下!臣以为不可!忠武乃三国蜀国丞相诸葛亮之谥号。此乃文臣之谥号。惠国公乃武将,不合适!” 有一个红袍大臣出列:“非也!惠国公文韬武略天下无双,忠武实至名归!” 这特么不是睁眼说瞎话,纯粹恶心人么?马自得悄悄地问李来亨:“这谁啊?” 李来亨悄悄说道:“过瘾?我已经看过好几场。第一个是金堡,第二个是文安之,第三个是蒙正发。你瞧好了,精彩的在后面。” 果然,蒙正发大吹法螺,有一个人按耐不住:“忠武是诸葛亮的谥号,也是岳飞的谥号!岳飞匡扶宋庭,打的金人胆寒,忠武实至名归。惠国功两次无功北返,当不得此谥号!”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群臣对他怒目而视,一个金盔冠顶的武将站出来说:“陈邦傅!汝安敢辱吾父!可知吾刀锋利?” 另一个武将也炸毛,挺身而出:“李元胤!汝刀锋利,吾刀何尝不锋利?” 看来东勋、西勋的头面人物开始正面硬刚。双方怒目而视,气氛火爆。 另一个红袍老头儿中气十足吼道:“闭嘴!汝等君前失仪,罪该万死!”老头儿一下子镇住场面,文臣武将跪了一地:“臣万死!吾皇赎罪!” 光说不练啊,也没见谁去死。马自得嘟囔道。他问李来亨:“这老头儿谁啊,挺威风的。” “内阁首辅严起恒。前面是陈邦傅,帮腔的是徐彪。”李来亨低声说。 一下子冷场了,皇帝点名堵胤锡:“堵爱卿,爱卿意下如何?” 堵胤锡出列答道:“启禀陛下,微臣赞同封宁夏王谥忠武。惠国公麾下雄兵二十万,群龙无首,请陛下尽快定夺以定军心。” 一个老头儿出列,声音洪亮:“微臣附议!” 马自得定睛一看,原来是瞿式耜!瞿式耜是定鼎功臣,永历视之为股肱,向来重视他的意见。 严起恒见大局已定,不再犹豫,说道:“陛下,内阁赞同惠国公追封为宁夏王,谥号忠武!” 此事总算告一段落。 又一个文臣出列,说道:“惠国功为国捐躯,两广总督空悬。臣保举副将杜永和为两广总督、锦衣卫指使李元胤为广东提督。” “左都御史所言差矣!杜永和自请两广总督,与礼不合!大学士郭志奇矢志报国,臣保举他为两广总督!”又一个文臣跳出来。这个李来亨也叫不出名字。 “朱天麟,汝公器私用!竟然保举你的儿女亲家!微臣保举雷州总督连城璧为两广总督!” “袁彭年,你放屁!老子是举贤不避亲!” 几方势力群枪舌剑,你来我往。最后达成妥协,李元胤兼任广东提督,两广总督另派他人。 高得功打了个哈欠。他站位靠前,哈欠被永历皇帝看个正着。“高爱卿,可有本奏?”皇帝温和的问道。 高一功强忍住哈欠,出列答道:“启禀陛下,湘潭、永州、衡州三州缺乏地方官,忠贞营请朝廷派员治理地方!” 马自得暗自扼腕,这么好的筹码居然没有利益交换。看来自己跟忠贞营缺乏沟通,立场要协调啊。不过堵胤锡没有言语,两人应该通过气。这种事情,堵胤锡不会要挟朝廷的。 他问李来亨:“郢国公咋回事,很困的样子。” 李来亨强忍着笑意:“郢国公新纳一房小妾,很忙的。“说完挤挤眼睛。 高一功的提议,武将不以为然,文官显然蠢蠢欲动。永历皇帝再水也明白,这是个皇权下乡的好时机。他说道:“内阁草拟名单,满足郢国公所请。” 一个太监爬到永历面前,说道:“启奏陛下!大西军特使杨畏知入朝觐见!” “传!” 小太监从椅前开始喊:“传杨畏知觐见!” 大殿外的小太监接龙“传杨畏知觐见!” 才两道声音,跟戏班子似的。这要搁烈皇之前,大群太监从紫禁城开始往外喊九轮,得多气派! 杨畏知其实就在大殿外等候。他看到马自得,微不可查的点头致意。大殿的文武大臣让出小道,杨畏知穿着大明的文官常服,步履坚定的走进来。 杨畏知走到龙椅前,拱拱手,说道:“外臣参见大明皇帝陛下!” 这下文臣们炸锅,骂声一片。 “大胆杨畏知!” “逆贼!” “叛贼,何面目苟活于世!” 几个老臣气的有点站立不稳。 一个公鸭嗓子吼道:“来呀,拉下去乱棍打死!” 杨畏知脸涨的通红,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外臣参见大明皇帝陛下,特来递交国书!” 永历压住激愤的群臣,说道:“杨卿,代表哪国递交国书?” “代表大西国!” 瞿式耜吼道:“放肆!叛贼张献忠已死,何来大西国?” 杨畏知说道:“大西国先帝义子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各个骁勇善战,所部战将千员,带甲三十万。雄踞云南,兵精粮足!为何当不得大西国!” 堵胤锡听他言语,似有故意惹怒朝廷的样子。他问道:“杨大人,您来这里不是为了炫耀武力?” 杨畏知说道:“非也。当今天下,满清势大。孙国主愿意与大明联合抗清!” 严起恒说道:“连贼抗贼,所为何来?” “非也,如果大明愿意,孙国主愿意去国号,归大明旗帜下,一同北伐!” 李元胤问道:“他有什么条件?” “封孙国主为一字王!” “没有其他条件?” “没有!” 老头儿文安之跳出来说道:“启禀皇上!西贼定然是来敲诈朝廷!张献忠被清军所杀,所部早已溃散。何来三十万人马?” 李元胤抱拳:“家父若在,必然耻于孙可望之下!” 庆国公陈邦傅出来抬杠:“惠国公被清军惊吓,落水而死。朝廷现在很缺乏统帅全军的大将。若孙可望有指挥三十万大军之能耐,实乃朝廷之福啊!” 李元胤大叫:“姓陈的,我操你姥姥!”骂完老拳挥向陈邦傅,直接来了个一拳封眼。陈邦傅也不是好惹的,一脚踹回去。 徐彪和其他几个武将也出手帮忙,李元胤阵营几个武将也及时助拳。双方战成一团,附近的文臣遭了殃,接连哎哟哎哟的叫唤。 马自得目瞪口呆,杨畏知貌似呆若木鸡。严起恒再次大吼:“闭嘴!汝等君前失仪,罪该万死!” 这次没人把他当盘菜。 永历皇帝白脸变红脸,站起来拂袖而去。其他大臣也躲着散开。几个老臣脸色铁青,哼了一声,骂道:“武人跋扈!” 第三十二章 他们不在乎之二 散朝出来,堵胤锡和高一功脸色都不好看。 高一功说道:“大学士,晚上一起吃饭。小马也来!”说完他打个哈欠,回去补觉。李来亨也抱拳告辞,带一小队骑兵尾随而去。 马自得喊来马炳坤,准备护送堵胤锡回府。杨畏知从后面喊住他:“武昌伯,慢走!” 杨畏知对堵胤锡拱拱手,对马自得说道:“多日未见小女,甚是想念。我今日接走,武昌伯可否带路?” 堵胤锡探询的看着马自得。马自得说道:“路上遇到匪徒进攻,多亏杨大人解围。杨大人千金与张小姐结伴,目前住在张小姐府上。”两人的牵扯,容易让人联想到大西军和鄂国公的政治动向。马自得特意向师傅解释。 堵胤锡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一路同行!”三人上马,结伴而行。杨畏知几次张口欲言,堵胤锡也不接招儿。 堵胤锡先到家,吩咐马自得:“鹏举,先招待杨大人,我随后就到。”他对杨畏知拱拱手,掉头进屋。 马自得叹了口气,朝中局势诡异,连有鄂国公和忠贞营撑腰的师傅都有所顾忌。回到大宅子,马自得把杨畏知直接引到书房。他安排丫鬟给杨畏知看茶,静待堵胤锡。双方心照不宣,接女儿是个借口,主要是探堵胤锡的口风。 一盏茶的功夫,外面喧闹起来。杨畏知听到杨小妹的声音,脸色晴朗起来,说道:“小妹来了!” 他俩放下茶杯,走出书房。马自得一看,自己的三个老婆跟杨小妹有说有笑的回来。杨小妹旁边跟了个舔狗堵长瑞,他大包小包提着东西呢。 张蕊看到杨畏知,主动带大家见礼,三女道了个万福。杨小妹大喊一声:“阿爹!”她开心的跑上前挽住杨畏知的手臂。 堵长瑞多少有点心虚。马自得看他这个怂样,有心帮他解围。他介绍道:“这位是杨畏知大人。这位是堵大人的公子,堵长瑞,也是我师兄。”双方不尴不尬的行了个礼。 张蕊说道:“鹏举哥,我们早上出去逛了逛,给大家买了点东西。” 马自得点点头,说道:“你带她们去你那边宅子。” 杨畏知对杨小妹说道:“小妹,你先陪张小姐,待会儿阿爹带你走。” 杨小妹为难的说道:“阿爹,我不想走啊。蕊姐对我很好的。” 张蕊说道:“杨大人,小妹一个姑娘家,住军营多有不便。不如再陪张蕊一段时间。” 杨畏知也不矫情,说道:“那麻烦张小姐了,我离开梧州的时候,再带小妹走。” 堵胤锡来了。他跟杨畏知简单的拱拱手。堵胤锡说道:“鹏举,为师借你书房一用。” 马自得自然应允。待他们走进书房,马自得沏好茶,随手关门出来。张九戈瞅准机会,上来报告:“少主,打听清楚了。前天夜里,西江边上一股水匪被人歼灭。这帮水匪被全部扔进江里,陆续被人发现。咱们码头上看到的就是其中一部分。” 堵长瑞说道:“这帮水匪就是顾千城的手下? 张九戈说道:“没错!我已经审问顾千城,他手下三百一十八口人全部被杀。他的随从小二也可以印证。” 堵长瑞说道:“顾全城以为是咱们干的是?” 马自得说道:“你们看我干啥?我有那空吗?我还想把这帮水匪收归己用呢。” 张九戈说道:“昨夜侯性被刺杀。传闻他从紫竹林归来,随从被人杀得干干净净。他身中毒箭,为李元胤所救。此事蹊跷,看来咱们被人暗算了。” 马自得来到自家后院,凑近一看,顾千城胸腹的白布有红色、黄色的液体渗出来。他的双手还被绳子绑在床头,嘴里报仇报仇的喃喃细语。这家伙面部潮红,怕是烧糊涂了。房间里味道难闻,估计是他的伤口感染化脓。 马自得捂着鼻子退出来,问道:“怎么治的?” “郎中说伤口不深,他抹了些草药糊糊在伤口上。”手下人答道。 马自得叹了口气,这年头没有消毒技术,也没有抗生素。这种外伤铁定感染,患者只能靠自身免疫力死扛,九死一生啊。他命人喊回任盈盈、蓝凤凰,又交代一番要准备的东西。他又吩咐张九戈,把顾千城连人带床抬到院子中间。 马炳坤把府里的丫鬟、亲兵队也都召来观摩。马自得说道:“大伙儿睁大眼睛看好。这一招儿在桂林救了一千多号人命。本是不传之秘,现在本少爷教给你们!哪位兄弟万一负伤,你们可以上去救他的命!” 任盈盈在僮寨见识过,主动上前帮忙。她亲手剪开顾千城胸腹的棉布。大家一看,伤口已经化脓,血水和脓水渗出来。 任盈盈拿酒淋在伤口上,清洗表面。表面清洗完,马自得拿起煮过的筷子,夹着纱布伸到伤口里面掏。众人一阵牙酸,几个小丫鬟脸色发白。 顾千城疼醒了,他双目赤红,吼道:“姓马的,杀了我!” 马自得说道:“老子把你大卸八块呢。”说完一个掌刀把他砍晕,免得他乱动弹。马自得继续用掰弯的缝衣针,把他的伤口缝合。终于搞完了,马自得抄起烧红的木炭,往伤口上一按。 呲啦!一股奇异的肉香味弥漫开。顾千城疼醒,双眼一翻又躺下。众人一阵牙酸。几个小丫鬟绷不住,扶墙不停呕吐。 杨小妹爱热闹,她反射弧比较大,看的津津有味。堵长瑞看着美女在侧,他强忍着胃里的翻腾,脸色发白不倒架。 马自得给他消毒完毕,念叨:“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 杨小妹说道:“鹏举哥厉害的哈,把人当衣服缝。” 堵长瑞凑上来,说道:“那个,其实我也会缝衣服。” 书房里,堵胤锡和杨畏知相对而坐。 堵胤锡说道:“杨大人西军之使耶?大明之臣耶?”这个事儿比较关键,就是问问杨畏知的个人立场,探探他的底。 杨畏知说道:“大学士,介甫为西军之使,亦为大明之臣。”介甫是杨畏知的字。他尊称大学士,表明跟明廷一条心。 堵胤锡说道:“前两年听闻沙定洲与黔国公征战不休,这两年听闻西军入云南。路途遥远,传说纷纭。杨大人可否讲解一二。” 杨畏知为他娓娓道来,堵胤锡不时询问。 隆武元年,沙定洲把黔国公赶出昆明。是杨畏知接纳了黔国公。二人招兵买马,于楚雄孤城独抗沙定洲大军数年,历经大小数十战。 后来龙见州引西军入滇。杨畏知和黔国公集合两万人,迎战西军。不成想,他们根本不是西军的对手。大军被击溃,杨畏知投水自尽,为孙可望所救。 杨畏知叹道:“吾乃烈皇亲授云南副使,岂会背主投贼?” 堵胤锡心里佩服,绝地坚守数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杨畏知的能力和操守可见一斑。他说道:“朝廷与云南驿路断绝,恐怕至今不知杨大人功绩。辛苦介甫了!为何投降大西军?” 杨畏知说道:“孙可望劝解我,且留有用之身,共同抗清。” “哦,西军有意抗清?”堵胤锡惊讶的问道。 “的确如此。他说,张献忠为满清所害。他所求者,乃一块休养生息之地,待西军恢复实力再与满清决一死战。” “你相信了他的话?” “听其言,观其行,不似作伪。我提出条件:不用献忠年号,仍尊明朝;不杀百姓;不掳妇。” “他能答应?”堵胤锡惊奇的问道。 “一口答应,说到做到。云南旧官莫不服气。” 堵胤锡心里颇受震撼,大西军有如此心胸,志不止此啊。他问道:“哦?西军果真有三十万之众?” “只多不少!”杨畏知答道,他说:“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莫不是一世人杰。西军半年扫平云南,三年生聚,如今兵精粮足。孙可望直属十万人,名曰架前军。李定国领八万人,刘文秀手下五万人。艾能奇死于平叛,属下由其子率领。加上其他地方武装,西军三十万人只多不少!那西军人才济济,军威雄壮。朝廷只可结盟,不可为敌!” 堵胤锡默片刻,说道:“也罢,喊鹏举进来。” 马自得和堵长瑞一起进来。马自得想,看样子肉戏来了,要谈条件。 堵胤锡简单介绍云南的情况,小哥俩听的连连点头。马自得站起来,肃然说道:“鹏举斗胆代表大明、代表云南父老,感谢杨大人!值此乱世,舍生取义容易,忍辱负重艰难!” 杨畏知双目似有泪花闪现。他也站起来,对着马自得行了一礼。马自得是内心敬他,也向堵胤锡表明立场。他问道:“今日朝中,杨大人似乎故意挑起朝中怒火。” “的确!吾观朝中大臣,毫无进取之心,对西军实力也无甚了解。吾欲激起朝廷的重视,只可惜武人相殴,白白浪费机会!”杨畏知坦然道。 马自得说道:“大西军重归朝廷,具体有什么条件?” 杨畏知说道:“大西军只要一个名义。孙可望要封一字王,其他大将低一级。大西军可以入卫朝廷,也可以响应朝廷号令,出滇作战!” 堵胤锡说道:“也罢,一个名义而已。我明日上奏皇帝陛下,赞成此事!” 杨畏知对堵胤锡行礼道:“多谢堵大学士!” 马自得说道:“慢!杨大人,我们也有两个条件。” 堵胤锡皱着眉头看看马自得。杨畏知说道:“武昌伯请明示。” 马自得说道:“其一,鄂国公欲谋求柳州作为驻地,我等希望西军赞成此事。其二,将来我等经营柳州,希望与云南友好通商。” 杨畏知说道:“我个人同意!我会立即写信给孙可望请示。想来大西军乐观其成!” 双方达成一致,杨畏知起身告辞。堵胤锡回到书房,教训马自得:“朝廷大事,汝竟敢如同商贾一般讨价还价!” 马自得说道:“恩师,今日上朝,吾观满朝大臣,浑浑噩噩!满清大兵压境,他们居然毫不在乎,无人提起!西军雄踞高原,他们捂住眼睛,装看不见!” 堵胤锡默然。诚如马自得所言,这朝廷看上去实在做不得指望。 马自得慨然说道:“增强实力,时不我待!否则满清南下之日,就是我等覆亡之时!” 堵胤锡颓然说道:“也罢,你放手干!” 第三十三章 他们不在乎之三 昆明。 五月的高原,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演武场。数万军队旌旗招展,肃然而立。 嘭!嘭!嘭! 一个高大的汉子,趴在板凳上,军棍不停的打在屁股上。他忍住疼痛,闷哼一声,歪头看了一眼刺眼的太阳,昏了过去。 板子打完,孙可望健步上前,抱着汉子痛哭。他哭道:“二弟,军法不可废。吾恨不能代汝受过!” 孙可望回到府邸,铁杆儿贺九仪凑上来说道:“二殿下醒来回府,并无怨言。” 孙可望心里窃喜。自艾能奇死后,四大天王还剩仨。他想来,入住云南站稳脚跟,自己的功劳最大,哥仨一直平起平坐也不是个办法,大西军没办法真正拧成一股绳。这次他终于找到机会,名正言顺的打了老二一顿板子,也好削削他的军中威望,让手下人看到昆明谁是老大。 孙可望叹口气,说道:“希望二弟理解我的一片苦心!政令不通,西军迟早会完蛋的。” 贺九仪说道:“使者已经出昆明月余,大明朝廷还没有回复我们。” 下首的一个膀大腰圆的武将站起来,说道:“咱们自己建立大西国,还用得着明朝封官吗?”说话的是他的心腹爱将张胜,以勇猛忠诚深得孙可望的信任。 孙可望赞许的看了看张胜,说道:“咱们窝在高原太久,看来大明朝廷忘了我们的厉害!” 二殿下正是大西军战神,李定国。 他趴在床上,几个部下义愤填膺。其中一个大嗓门说道:“大殿下太过分!您只不过聚将迟到一刻!他是故意让您难堪!” 李定国挥手制止他们,说道:“军法不可废!咱们相忍为国!义父交代咱们归明,且等使者归来。” 他也明白这次孙可望为什么打他军棍。所谓相忍为国,老大那点权欲哄着就是。关键是老三刘文秀一言不发,恐怕他是跟老大通过气。大西军铁三角,两个合起来,另一个铁定孤掌难鸣啊! 他又交代道:“练兵不可荒废。我预感,离我们出滇的日子不远了。” 梧州这边,蓝天白云。 当初马惟兴帮助置办宅子,颇费心思。宅子占地两亩,是从一个当地商人那里买来的。商人附庸风雅,布置的颇为雅致,青砖白瓦,照壁飞檐,回廊花圃。最绝的是他挖了一个小池塘,种了些许荷花,养了些许锦鲤。 这个宅子马屁拍的很好。张蕊喜欢这个调调儿。回廊延伸到小池塘中央,搭了个凉亭。马自得陪张蕊在凉亭吃午饭,两人把下人打发掉,开心的过二人世界。马自得宠溺的给她夹菜,说道:“蕊儿随我奔波至此,我却没有时间陪你。娘子勿怪哟。” 张蕊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不饶人,白了他一眼:“才不嫁给你呢。” 马自得看她小女儿形态,直接上手抱住她:“嘿嘿,你逃的掉吗。” 张蕊早被他抱习惯了,笑眯眯的说道:“妾身可不是笼中金丝雀哟。我有商队的事情要忙的。” 马自得哈哈一笑,说道:“张掌柜,我有个生意想要跟你谈。” 张蕊掩嘴一笑,说道:“武昌伯,愿闻其祥。呵呵。” 马自得说道:“我打算跟忠贞营联合,组建商队。桂林方面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入份子。” 马自得跟他解释当前的局面,只能想办法通过商业利益把忠贞营绑在一起,站在堵胤锡后面。桂林方便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建立同盟关系。张蕊对爱郎的事情当然支持,她沉吟道:“生意上的事情我可以做主,不过政治上的事情要问我阿爹哟。” 马自得说道:“除了商队联合,我还打算在梧州建工坊。” 张蕊说道:“梧州涌进十多万人,物资奇缺。就地建立工坊是个上上之策。此处三江汇集,连通广东,的确是个经商的好去处。” 马自得在她的额头啄了一口,说道:“我的蕊儿真聪明!” 张蕊脸红的啐道:“登徒子!我阿爹来信,他说这几天来梧州。到时候你跟他谈。” 李自成的遗孀高皇后和高一功,姐弟两个,住在一座靠近皇宫的大宅子里面。李来亨带一队骑兵护卫,大营交给刘氏兄弟看管约束。 王太后经常邀请高皇后入宫唠嗑。两人年龄相仿,都不是心机深沉之辈,相处得很好。这天,两个老妇人家长里短的聊得热乎。王太后提到自己的干儿子,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高皇后看出苗头,问道:“太后为何欲言又止?您那干儿如果不孝顺,我替您出气!” 王太后说道:“哀家那干儿孝顺,又会哄哀家开心。哀家几天不见他,倒有些不习惯。昨天他派人带话,他被仇家刺杀。身中毒针,他得过一段时间才能给哀家请安。” 高皇后惊讶的说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刺杀太后干儿。” 王太后心想,要不是忠贞营和鄂国公交好,我给你提这茬干嘛。她说道:“听闻此事与鄂国公世子有关。对了,这孩子孝敬了不少上等霜糖,你带两罐回去。” 高皇后当即打包票,李来亨这小子和马自得是拜把子兄弟,召来一问便知。她回到大宅子,召来李来亨,问道:“乖孙儿,你那义弟跟王太后的干儿,是什么情况?” 李来亨一头雾水,说道:“孙儿也不知道,要不把他叫来问问?” 他亲自邀请马自得,马自得一路跟李来亨介绍大致情况。李来亨说道:“看来是有人针对你。” “的确如此,我已经安排人查探。”马自得说道。 隆武二年,堵胤锡单骑入大顺军大营,表达了联营抗清的诚意。隆武帝是个合格的皇帝,深谙政治的精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他不但同意堵胤锡的请求,而且封李自成遗孀高氏为贞义一品夫人,封高一功为郢国公。 二人的府邸上挂了一个匾额,上书:“郢国公府”。 进了郢国公府,马自得恭恭敬敬跪下,给贞义夫人高皇后磕头。高皇后挺喜欢这精神小伙儿。她微笑让马自得免礼,问道:“太后义子跟你有什么误会吗?” 马自得打了个哈哈,说道:“是有误会,我也被刺杀呢。刺客还被我抓住呢。” 高皇后说道:“你们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插嘴。不过,皇家对我们不错,连这个宅子都是皇帝御赐。你们要多为皇家分忧。” 高一功听到动静也走过来。他看起来午睡刚起,精神不错,不再一口一个哈欠。马自得以后辈之礼磕头。高一功微笑道:“小马来啦。咋回事,跟侯性有龌龊?” 马自得注意到,高一功头发斑白。他竟然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与衡州分别时迥异。高一功似乎知道他所想,说道:“二十年征战,总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我累了倦了。这天下终归是你们年轻人的。” 马自得把他跟侯性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高一功说道:“看来这个事情比较复杂。不过咱们有个简单的办法。谁得利,就是谁干的!” 姜还是老的辣!马自得赞道。高一功说道:“今天上朝,你们看到苗头没?” 李来亨说道:“李元胤和陈邦傅两帮人打起来,他们下面各有一票文官支持。朝廷是被他们两帮人把持。” 高一功说道:“来亨说的没错。李元胤一票人,代表广东势力。陈邦傅一票人,代表广西势力。西军算一方势力。瞿大人也算一方势力。” 马自得说到:“每个势力都有自己的地盘和军队。本来何腾蛟和瞿大人结盟,他们算一方,占据广西北部和湖南南部。现在何腾蛟殉国,瞿大人面临广西本土派的压力,似乎有跟广东势力联手的迹象。” 高一功说道:“不错,瞿大人也有可能跟咱们联手。之前咱们跟堵大人混,连一方势力都说不上。现在托小马的福,咱们联合起来,可以把堵大人抬出来。” 马自得真心实意的举起大拇指,说道:“高伯父高见!” 高一功微笑说道:“你高伯父上朝次数多,慢慢看出门道。来亨多跟小马学学,忠贞营迟早要交到你的手上。你不懂这些可不行啊。” 李来亨点头称是。高皇后微笑着旁听。她起身说道:“你们男人的谈大事,我不掺和喽。小马那个霜糖不错,回头给我送些过来。”马自得连忙应承。 高一功说道:“小马这个霜糖很不错。你搞出来的震天雷、精盐、衣服都挺好。你李过叔父来信,他说咱们的银子都被郴州赚跑啦。现在坐吃山空,咱们怕撑不了半年就没钱发饷啦。” 马自得说道:“高伯父,我正要找你们商议此事。我准备在梧州成立商行和工坊,码头的地皮都买好了。欢迎你们入股!张同敞大人过几天到梧州,我也会跟他商谈入股的事情。” 高一功大喜,说道:“小马有心,来亨没有白跟你拜把子!你先跟来亨商量个章程,此事我乐观其成。” 高一功吩咐哥俩聊着,晚上过来吃饭。 马自得起身告辞。他眼见高一功迈步走向花园,一个妙龄女子烟烟袅袅的迎向他。高一功抱住姑娘,两只咸猪手毫不客气的握住姑娘的屁股。 得!本来觉得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看来“老”字后面得加上“色鬼”两个字!他对李来亨说道:“走,看看咱们的码头去!” 路上,李来亨笑嘻嘻的说道:“义弟,知道花园那姑娘是谁么?” “有来头?”马自得偏过头问他。 “来头很大。这姑娘是庆国公陈邦傅的闺女。” “啊?”看来高伯父有保留。 “陈邦傅不但把女儿嫁给他做小妾,还认高皇后为义母。” “嘶!庆国公下了血本啊!”马自得说道。 李来亨说道:“估计庆国公干不过李元胤,拉咱们当帮手!” 马自得心有所感。侯性这事儿,搞不好就是这俩人中的一个干的,也有可能俩人都有份儿。 哥俩聊着就到了码头。马自得给李来亨说道:“这里建个新码头,咱们再组个船队,上游可以到桂林、柳州、南宁,下游可以直接到广东出海。” 李来亨说道:“岸上围墙修这么高?好像是军营?” “不错,我准备把军营移过来。工坊也建在这里,需要军队保护。” “那我回去商议,咱们也搬过来,搞一块儿!咱哥俩一起玩方便!” “哈哈,那你得旁边买块地,我的地方不够大!” 李明锡正指挥民工干的热火朝天。他看到马自得,急忙过来给二人行礼。 他说道:“少主,天气好的话,还有七天可以完工。” 马自得说道:“辛苦你了!我准备跟义兄、桂林的张都督他们,合股搞这个工坊和商队。你准备个方案,过几天咱们商量下!” 第三十四章 他们不在乎之四 梧州城内。 马宝奉命送侯性回府。他们走到街口,迎面走来大队人马。士兵普遍有着桀骜不驯的神情,黝黑的面孔,他们举一杆大旗子,上面一个大大的“陈”。 侯性把马车的窗门顶开,问道:“什么事情?” 马宝说道:“庆国公的狼兵入城。” 队伍里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朝轿子看过来,对着侯性冷冷一笑。马宝冷哼一声,瞪了过去。侯性心里打了个突,他认出这家伙,跑到家里威胁他的胡执恭! 那天晚上,侯性刚从紫竹林出来,一群蒙面人就冲上来一阵招呼。竹箭毒针猛扫,卫队二十号人,瞬间中招儿惨叫声一片。侯性毕竟混过江湖,警惕性高。他拨马掉头就跑,背上挂着竹箭,逃到紫竹居昏过去了。 侯性在李元胤的军营里养伤,一直在思考谁要刺杀他。马自得有动机,李元胤也有可能自导自演,陈邦傅也有可能报复他。这些年抢劫留下的的仇家,也有可能复仇。他想的脑壳疼,也不好确定谁干的。 看到胡执恭的冷笑,直觉告诉他,刺杀大概就是庆国公安排的。庆国公在茶马镇损失了一支土匪,胡执恭跟侯性索赔不成,看来是他要给侯性一点儿颜色看看。庆国公手下的狼兵擅长用毒针毒箭,身上的伤搞不好就是狼兵干的。李元胤和马自得一力破十会,没有必要跟他玩这个。 马宝耐心的在街口等着,也不理狼兵们挑衅的眼神。等他们走完,他心里默念,差不多万人,打起来要费点劲。 等他们走后不久,又来大队人马,跟前面装束无异,举一杆旗子,上面一个大字“徐”。如果马宝还在场,他会认出来这是南宁总兵徐彪的人马。 庆国公在梧州城内早安排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请来民夫建好军营。本来他一直躲在高一功的军营里。等到一万人马来梧州撑腰,这次他胆气壮多了,搬到自己的军营住。 他威风凛凛的端坐节堂,手下依次见礼。胡执恭对陈邦傅行礼道:“禀告国公,我军万人,徐彪八千人均已到梧州。不过徐彪不愿意与我们合营。” 底下的狼兵首领叫嚷着,要给徐彪一点颜色看看。陈邦傅冷哼一声:“他是对他的把兄弟,杨大浦的事情不满。他哪里体谅本国公的苦处?杨大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哼!” 胡执恭说:“眼下梧州城内,李元胤两万人马,高一功和马自得一万人马,咱们一万人马,徐彪八千人马。如果徐彪跟他们不一条心,咱们对上李元胤还是有点吃力。” “无妨,忠贞营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只是。。。”胡执恭欲言又止。 陈邦傅皱皱眉,说道:“胡先生有话尽管讲!” “鄂国公世子马自得,行军布阵颇有章法,两千土匪被他三四百人打的全军覆没,端是厉害!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对咱们表现出态度,卑职担心他有什么歪招儿。”胡执恭说道。 “黄毛小子而已,回头探探他的口风。能拉过来对付李元胤最好,拉不过来,咱们一万狼兵不是吃素的!老子损失两千人马还没找他的麻烦呢!”陈邦傅恶狠狠地说道。他心想,老子在浔州还有四万人马,顺江而下,两天就到。惹毛了,老子把梧州一锅端! 徐彪也在军营里迎接自己的大军。八千狼兵到场,壮胆的可不止是陈邦傅。徐彪阴沉着脸,对手下干将说道:“震天雷带了多少过来?” “带了五百枚,还有两千枚运回南宁。” “好!陈邦傅这个领头的如此无能,被李元胤吃的死死的!可怜我那义兄,死的冤枉!他不仁我不义,这个狼兵的头儿,咱们来当!”他恶狠狠的说道。 随着陈邦傅、徐彪的小两万人马到梧州,东西勋的兵力形成均势。高一功和马自得的一万人就成了决定性力量。张九戈给马自得详细的讲了梧州各方兵力,马自得点点头。他想,看来不能客气,得尽快拿到柳州。满清还有半年就发动下一轮攻势,实在没有时间跟这帮家伙磨牙。 军营里,几大将领围观马惟兴和陈友龙大战。两人都卸甲,赤手空拳,一副短打打扮。马自得带着李来亨靠近,二人也没有停止。不过他们可不是生死相搏。二人势均力敌,惺惺相惜,比武切磋呢。 陈友龙皮糙肉厚,养了两天跟没事人一样,军营里瞎溜达被马惟兴看到。马惟兴呵斥他,他很不服气,两人打一架成朋友了。这不有空就打一架,提高武艺。打完了,两人大汗淋漓,哈哈一笑。陈友龙对马自得毫无印象,谁让他晕过去呢。众人给马自得行礼,他才知道这就是救命恩人。 马自得保全抱拳回礼。陈友龙抱拳,瓮声瓮气的说道:“小国公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马自得笑眯眯都说道:“伯爷有大功与国,落到这副田地,鹏举心有戚戚。救您乃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马惟兴说道:“衙门来人抓他,给我轰走了。” “呵呵,李元胤干的,估计他很快没这个心思了。庆国公的大军入城,他应该要拉拢我们了。” 王一宾笑道:“他可是个实力为尊的人,挺有意思的。”老王给大伙儿讲了君子营被李元胤打劫的旧事。 陈友龙若有所思。马自得问他有什么打算。他有意跟马自得一起混。无他,势单力孤的苦头他尝够了。他在肇庆颠沛流离,李元胤看他光杆司令,从中作梗。朝廷毫无说法,堂堂伯爷竟然流落街头卖刀。实力够了,李元胤就对君子营赔礼道歉。看来还是抱团好混啊! 马自得仿佛看透他的心思,说道:“军中狼兵缺乏得力干将,不若伯爷帮我训练狼兵。伯爷什么时候想走,我随时送上盘缠,大礼欢送。至于您的冤屈,我等联名向朝廷鸣冤。” 陈友龙抱拳说道:“敢不从命!” 堵长瑞旁边看到明明白白,对师弟的本事相当佩服。他心想,这下陈友龙跑不掉了,命是人救的,冤是人申的,哪还好意思跑掉。堵长瑞说道:“顾千城已经脱险不如也搬到军营?”马自得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师哥比何子谦差一点,用起来不太顺手。不过他悟性强,学起来也快。他看出自己想收伏顾千城。 军营里,马自得召集班底开会,也不避讳陈友龙,直接布置任务。他派王启年回桂林山寨,募兵四千,把狼兵凑足五千人,准备让陈友龙训练。他又写信给马进忠,郴州募兵,派到梧州给王一宾凑足五千人,重建君子营。他打算回头收服顾千城,把水军搞起来,那么在梧州这一块就能站稳脚跟了。 正聊着,小兵汇报营外有人拜访。原来是马宝来访。马自得知道他后来的猛男事迹。眼下立场不同,他也实在恨不起来。李元胤最终也殉国,眼下虽然跋扈,还是看看这家伙有无挽救的可能。 马宝行了个军礼,说道:“奉指挥使之命,卑职前来邀请诸位赴宴。” 马自得也不矫情,当即同意。带了堵长瑞,王一斌,李来亨跟着马宝赴宴。马炳坤率领一小队骑兵护。马惟兴要求多带兵护卫,马自得拒绝了。李元胤此时不会如此不智,双方没有根本利益冲突。再说陈邦傅来了,李元胤恐怕是要拉拢他。 晚宴还是在紫竹林。 到了紫竹林,太阳刚下山。山谷里雾气袅袅,宛如仙境。李元胤居然在大门迎接,他见到众人哈哈大笑,鹏举老弟,久违久违。马自得也不含糊,跳下马鞍,快步跑过去,亲热的喊到:“元胤大哥,亲自迎接,老弟当不起啊。” 两个素未交集的人,热络的跟拜把子似的。堵长瑞看得一阵腻歪。马自得热情的给李元胤介绍众人。李元胤热情的回礼。他其实认识王一斌和堵长瑞,此刻全当不认识。 牛逼!马自得心里对他评价更高了几分。还没到餐厅,两人叙好年轮,就差拜把子啦。李元胤满脸络腮胡子,显得很老相。其实他才二十六岁,两人年龄差距不大。 众人落座。马自得说道:“老弟苦啊。差点见不到哥哥了。”李元胤大惊失色,急问发生什么了! 马自得说道:“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嫁祸于我,灭了水匪满门。水匪的头头儿上门刺杀我。还好护卫得力,老弟才躲过一劫。” 李元胤急促的说道:“咳咳,老哥就是你说的王八蛋。不过老哥可不是嫁祸与你,老哥是灭了水匪,给老弟出气。不曾想水匪头子跑掉了!”马自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飙戏。 李元胤大声说道:“那王八蛋死了没?没死的话,你把他交给哥哥我。我来剥皮抽筋给老弟出气。” “已经死了!临死招供,水匪的十万两银子失踪。他本来想献给庆国公的。十万两银子!我都眼红,就这样失踪了。”马自得趁机敲竹杠。 李元胤宕机了。这小子忒机灵,鬼的十万两银子!这家伙提庆国公威胁我呢。不过两边加起来他的确打不过。他一脸便秘的说道:“十万两银子!回头再去搜搜!” 马自得不理他,说道:“我打算移师柳州。你要是上奏朝廷,赞同此事,十万两银子我就不要了!”李来亨等几个人嘿嘿一笑。 李元胤脸色不好看,这小子还真顺干竿往上爬。不过柳州太远,也没有伤害他的利益。这换来马自得中立,也说的过去。他纯粹是被马自得拿捏不爽。 马自得说道:“师尊在朝中赞同宁夏王的谥号,是我的主意。”李元胤这次心悦诚服。“好!一言为定!不过你可不能帮陈邦傅那龟孙对付俺!” 马自得避而不答,说道:“我准备和忠贞营、桂林的张同敞大人合股搞一个商队。你要不要入股?” 李元胤不会做生意,不过他明白这里面的政治意义。马自得邀请他,就是站队的意思哩。他说道:“感谢老弟有好事想着老哥。具体怎么搞?” 马自得说道:“我打算拿这个商队,跟你合伙再搞一个商队,各一半股,专跑广东商路。”李元胤竖起大拇指说,高,实在是高。 大事谈完,双方就喝酒娱乐。李元胤儒家子弟,少年从军,放开了其实是一个挺好的朋友。只是他绷得太紧,从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当晚宾主尽欢,大醉而归。 【作者题外话】:苦逼。到苏州差点流落街头,上海人民不被待见,小宾馆不让住。 择席了,睡不着拿手机写了一章。 第三十五章 他们不在乎之五 武将们喝上了,文官们也喝上了。 紫竹林的西北角,另一片快活林。严启恒请堵胤锡赏月。两个大佬都是满腹经纶的文人,所谓风花雪月,对酒当歌,玩的不亦乐乎。酒至半酣,话题自然转到当下时局。 严启恒说道:“武人跋扈,朝堂斗殴,有失斯文啊。”他无限怀念大明如日中天的时候,那是文官把武官压的死死的。连戚继光这样的擎天一柱,还得给朝中大臣自称门下走狗。哪像现在,武将在朝廷打架,根本没有把内阁大臣当回事。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来,说道:“今天庆国公和徐彪的人马又入城。梧州城越来越像一个大火药桶。” 原来是文安之赶到。众人行了一礼。堵胤锡说道:“忠贞营和鄂国公的军队会武装调停,乱不起来。” 二人颔首,这才是他们想听到的。 堵胤锡接着说道:“什么时候才能北伐?内斗不止,白白贻误战机。” 北伐,仿佛是一个遥远的话题。 小婢带进来一个老家伙,精神抖擞,一副很倔的样子。众人站起来,拱手致意。原来是瞿式耜进来。瞿式耜有从龙之功,掌握桂北军力,分量比较重。交流一番,瞿式耜说道:“中央军力薄弱,此乃祸乱根源。不如效仿宋制,建立中央禁军。” 众人默然不语。他们是内斗玩家,他们也是大明的股肱之臣,复兴大明的愿望是相通的。眼下各路军阀把握朝政,听调不听宣,要说服他们建立中央禁军,谈何容易! 堵胤锡说道:“不若调忠贞营为禁军。鄂国公南征北战旷日持久,他希望率领所部,到柳州休养生息。” 忠贞营战力超群,不过除了堵胤锡,几个大佬对农民军没好感。几个老家伙皱眉,不愿意表态。 文安之说道:“不若效仿宋制,抽调各部精锐之士。” 瞿式耜点点头,说道:“吾正有此意。” 堵胤锡失望的说道:“诸位大人,时间可否来得及?从朝堂的情况看,东勋西勋完全不把诸位大人放在眼里,万一有人兵变挟持朝廷,诸位何去何从?” 几个大佬沉默不语。 堵胤锡说道:“大同姜镶独自支撑,我等对满清毫无牵制之力,恐怕金声桓旧事不远矣。” 文安之叹了口气,问道:“鄂国公和忠贞营现有的驻地,五洲一关,如何处理。” 堵胤锡说道:“全凭朝廷指令。” 三个大佬顿时心里有数。这就是堵胤锡的武装调停的条件。不过五洲之地重归朝廷,这是一大块肥肉,够大伙儿饱餐一顿。 堵胤锡说道:“诸位同意的话,我就约其他人谈一谈。” 瞿式耜笑眯眯的说道:“饮酒饮酒。”政治高手的基本素养是从不当面表态。 堵胤锡见众人已经上钩,暗骂一声老狐狸,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本来庆国公请我今晚喝酒。我就不去了,陪诸位一醉方休!” 瞿式耜和闻言不悦,说道:“陈邦傅狼子野心,才不配德,汝忘其旧事乎? 当初陈邦傅仗着救驾有功,要求同云南沐家旧例,世镇广西。当初反对最激烈的就是瞿式耜和堵胤锡。为这事儿,陈邦傅指着永历的鼻子骂他忘恩负义。从那时候起,瞿式耜对陈邦傅深恶痛绝,两人的地盘在广西,尿不到一个壶里。 堵胤锡何尝不知道,他只不过把陈邦傅拉出来施压。他嘿嘿一笑,说道:“良辰美景,我等不提那些扫兴的。” 紫竹林的东南角。陈邦傅也和一帮文臣喝的不亦乐乎。 皇帝在肇庆的时候,朝廷重用广东官员。广西的官员很不服气。老子们为大明守节,居然不被重用。李成栋杀了两个皇帝,居然还被当爷供着,推荐的官员皇帝一概录用。 大明的忠臣们集合在庆国公的旗帜下,跟李成栋父子硬刚。那时候庆国公高朋满座,一言九鼎,多好的日子啊。自柳州到南宁,浔洲到梧州,他一呼百应,雷州和桂林的地头蛇也被他压的死死的。 不成想,皇帝西狩,广西的大好局面立马崩塌。李成栋死了,广东方面的压力变小,广西官场内部马上不稳。杨大浦死后,文官们开始抱团密谋,限制武将权力。徐彪也蠢蠢欲动,有点争夺盟主的意思。 陈邦傅有点后悔没有撑杨大浦一把。一步错步步错!眼下还有机会。雄兵在手,他趁机修复与本土派的关系。瞿式耜、文安之这样的大佬不用给他面子,下面的小鱼小虾倒是挺上心的。 酒至半酣,大伙儿开始搞节目。陈邦傅被搀扶到一个雅间,木屋里一个汤池。他在侍女的服侍下,宽衣解带,下在汤池里。汤池的边缘一个姑娘曲线玲珑。她坐在汤池边沿上,衣服都湿了。 陈邦傅醉眼惺忪,看到湿身美人,状态来了。他勾勾手说道:“小丫头过来。” 小丫头张口哭着说:“叔叔救我啊,呜呜呜。” 陈邦傅心中大乐,咦,就喜欢这个调调。 小姑娘哭着说:“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杨大浦之女小绿啊。” 陈邦傅睁大眼睛一看,果然是熟人。他见过杨大浦的家眷,小姑娘到他的府上玩过。不过他爹都死了,管她呢。 马自得出紫竹林的时候,张九戈凑上来,轻声说道:“陈邦傅果然没有放过杨大浦的女儿。不仅如此,他还强要了这姑娘。 马自得点点头,说道:“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透给徐彪。把这个姑娘赎身。” 张九戈是搞情报的好手,梧州城的情报网慢慢建立起来,主要势力都放了眼线。紫竹林也收买一些丫鬟婆子做眼线。大臣们喝完酒干了啥,他都门儿清。 马自得等不及。他得烧一把火,让徐彪和陈邦傅早点干起来。有震天雷的加持,陈邦傅干不过。到时他只能向忠贞营求援,这样大伙儿就有了进兵南宁的大义。 到时候鄂国公在柳州,忠贞营在南宁,张同敞在桂林。铁三角守着广西,清兵南下还能抗一抗。总不至于象历史上,明军毫无还手之力,桂林全境丢失,永历跑到贵州。 今晚张九戈小试牛刀,找到侯性,两人合伙坑陈邦傅一把。马自得对他的工作表达了肯定,张九戈裂开嘴笑了。张九戈掏出一张纸,说道:“这是今晚赴宴的官员名单。” 马自得扫了一眼,陈邦傅还是有点号召力,到场有分量的官员不少。堵长瑞凑过来看了下名单,放在袖子里。看他主动担当幕僚的角色,马自得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徐勇洗漱完毕,还没出大门,就看见宝贝儿子跪在院子里,默默流泪。徐勇大惊失色,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爹,昨天去晚了一步,小绿被人带走了。儿子多方打听,小绿是被带到紫竹林,伺候陈邦傅那狗贼的!” “陈邦傅,欺人太甚,我操你姥姥!”徐勇气的吐血。他当即命令擂鼓聚将。 师爷见他失去理智,急忙阻拦道:“不可啊!梧州城内,我方实力最弱。一旦开战,万怯不复。不如派人打探详情,再行定夺。” 徐勇想想有理,放出亲兵出营打探。 日上三竿,亲兵们陆续回营。根本用不着他们打探。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梧州城内爆发了一个劲爆消息。庆国公强纳了打入教坊司的前梧州总兵之女。坊间二流子还惟妙惟肖的模仿,叔叔不要! 徐勇在连续刺激下,双目赤红,爱子已经哭到在地。“陈邦傅,吾必杀汝!汝岂不知小绿已经许配给我儿子!匹夫安敢欺我!”徐彪吩咐擂鼓聚将。不过没有昏头,他命令全营打包,拔营而走。 等陈邦傅收到消息,徐彪已经离开梧州二十里。陈邦傅看着空荡荡的营盘发呆,预感这次情况有些大条,徐勇居然连营盘都不要,招呼也不打就跑了。 胡执恭神色复杂,欲言又止。陈邦傅注意到了,说道:“胡先生有话请讲,你我之间不比如此。” 胡执恭心想也只有我敢说,别人全往后躲。他一咬牙,说道:“梧州城内有不利于国公的传言。” 问明白,陈邦傅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小丫头,谁知道惹出这么多事。他当时喝多,也没想起这丫头跟徐彪的儿子是娃娃亲。 他扶着额头,说道:“昨晚酒后误事,如今奈之若何?” 还能咋办?老大捅了篓子,只能查漏补缺尽量补锅,胡执恭说道:“将错就错,不如把她赎身,高调纳妾。” 陈邦傅想起小绿生嫩的躯体,某个部位一阵火热,他赞许的说道:“胡先生辛苦一趟,把她赎回,送到我府上。” 胡执恭急匆匆的跑到教坊司,喊来管事,牛逼轰轰的拍出一张银牌,说道:“杨大浦之女何在?庆国公给她来赎身!” 管事打开银票,吞了一口唾沫,说道:“不是在下不配合,您来晚一步,小绿已经被人赎走。” 胡执恭冷笑一声:“你敢消遣我?” 管事嘴巴一歪,跪在地上:“庆国公威名谁人不知?的确被人赎走,拿了左都督府的牌子。” 侯性! 你特么还真不长记性! 胡执恭赶紧回去禀告陈邦傅,庆国公有点蒙圈。他长叹一声,派人抄近路回浔州,小心戒备,小心使得万年船。好在他的老巢有四万大军,徐彪总兵力也就两万。小弟想翻身当老大,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城外五十里,西江边上。一小队商队模样的人马在岸边等徐彪。徐彪遇到他们很惊奇,说道:“李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李先生说道:“为了保护我们的投资,我给您带了好东西。”他大手一挥,手下打开毡布。原来是两门青铜虎蹲炮。 徐彪大喜,为了快速行军,部队轻装到梧州跑了个来回,连门炮都没带。有了这两门炮和震天雷,他对回到南宁的信心大增。 第三十六章 内讧再起之一 六月初五。 浔州。 如果从浔州的高空看,两条大江逶迤而行,穿过数不清的大山,在浔州形成巨大的冲积平原。此处交通便利,人口众多,物产富饶不下梧州。僮苗瑶各族与汉人杂居,不下千年,各大家族联姻,土客矛盾不似其他地方。 大明立国以来,此处少有战火波及。承平太久,浔州的城墙都没怎么好好修缮,一些杂树还从墙缝里探出来小枝条。城内一片祥和,商队马帮沿着街道穿行,小商小贩凑上前去讨价还价。还真是商旅繁盛之地,祥和中透着金钱的味道。 不过金钱的味道不是随机散发的,它最终会汇集成涓涓细流,流向城内权力中心——平蛮将军府。 平蛮将军的印把子也在陈邦傅手里。平蛮将军府,自然也是庆国公府。府外两只三米高的石狮子,是蛮族的亲家特意从十万大山里寻来大石头,请能工巧匠精心雕刻而成。两只石狮子铜铃般的大眼睛,浓密的鬃毛,威严的胸膛,活灵活现,仿佛狮子随时会扑上来。两只狮子深得陈邦附喜爱,也是浔州的地标之一。老百姓还在狮子前面立下石槽,焚香供奉哩。 一大早,平蛮将军府中门大开,两扇布满铜钉的朱红大门,两只巨型石狮子,给人极大的压迫感。大堂内,七八个人围坐着,年龄打扮各不相同,有男有女。主位是却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穿一身大明文士的衣衫,细长的手指有模有样的捧着洁白的茶碗,不紧不慢的啜茶。 一个老人穿着汉人的丝袍玉带,头上却缠了个满足的头巾,头巾上还镶了颗打眼的红宝石。他开口说道:“玉儿,最近南宁过来的铜锭、锡锭数量明显减少。商队的管事汇报,云南方面供应正常,是南宁方面使绊子。你爹跟徐彪是怎么回事,有消息给你么?“ 主位上正是庆国公嫡子陈禹玉。说话的老人是老陈的铁杆盟友,瑶族的山大王石禄,也是陈禹玉的岳父。其他几个人,都是陈邦傅的盟友兼铁杆,僮苗各族山大王,城内土兵的统兵大将,马帮行会的话事人。 陈禹玉心有不快。老爹不在,他总算过把众星捧月的瘾,好不容易端子架子,被这土包子一句玉儿破了功。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是找存在感的时候,脸上不大挂得住事儿。不过他还算知晓轻重,压下不爽之气,对老人说道:“岳父大人,父亲并未告知,我这就写信给父亲,两日必会有消息传来。“ 下首一个淡妆妇人说道:“李明锡来信,之前曹志建答应咱们的通商条件,一概如旧。非但如此,还送来大笔订单,铜、铅、铁、锡,桑麻、盐,糖,妾身都被他的大手笔所震惊。其他还好说,铜锭、锡锭、铅锭这些想来向来从云南运来。如今徐彪搞事,妾身第一个不答应!“ 妇人是马帮的首领,寡妇陈翠翠。她三十多岁,正是风骚成熟的御姐,加上见多识广,杀伐果断,深得众人喜爱。陈禹玉也好这口,不少夜晚,夫妻敦伦,他都把老婆幻想成陈翠翠,特别得劲儿。不过他知道轻重,知道老爹跟这大姐的那点事儿,不敢接她的桃花眼。 美人在侧,一个武将熬不住要表现,说道:“徐彪不给面子,咱们索性灭了他!”说话的是狼兵的首领之一张大易,以勇武和色胆包天着称。 “混账!是战是和自有庆国公决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武将训斥道。陈禹玉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说话的是副将陈邦士,陈禹玉的本家伯父。陈邦傅担心自己儿子压不住场子,特意把本家兄弟留在老巢。不过张大易被吼了跟没事儿人一样,显然不是第一次,早习惯了。 僮苗头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老的也发话:“此事宜早不宜迟,尽快报告庆国公拿个主意。南宁的位置太重要,往西直达云南,往南就是交趾。万一西边商路断绝,咱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府外,一个黝黑的年轻人跟门卫验好腰牌,急匆匆的进门。原来是陈邦傅亲兵来送信。门房不敢怠慢,直接让他上大堂禀告。 陈禹玉展开家信,一目十行看完。他皱起眉头问道:“小二,父亲是否交代阻击徐彪?” 年轻人回答道:“庆国公交代属下带上此信,没有口信。” 陈邦士接过信件,看完了递给其他人。他问道:“你来的时候,徐彪已经出发了吗?” 信使行了个军礼,说道:“回禀陈将军,属下从梧州出发,徐彪率军已经出发两个时辰。属下抄小路赶到,徐彪应该比我晚半日经过浔州。” 刚才没说话的两个武将。一个是赵虎、另一个钱桐。钱桐脑子活,他看完书信说道:”浔州卡在梧州和南宁的必经之地,不如我们埋伏好,索性把徐彪干掉。“ 赵虎比较老实,说道:“庆国公并未命令我等,是否妥当?” 张大易大声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既然徐彪对国公不敬,咱们索性灭了他!咱们自己坐镇南宁,跟云南交趾直接做生意!” 陈翠翠掩口一笑,说道:“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嘻嘻。”石禄对她投去一个暧昧鼓励的眼神,陈翠翠也不避讳,桃花眼眨眨,也不知道她是啥意思。 三个土霸王交换眼神,也没有反对的样子。陈邦士见众人颇为意动,不好再劝阻。陈禹玉审时度势,一拳捶在桌子上,说道:“就这么干!”这一拳力道有点大,茶杯都跳起来了。 这次陈邦士没有拆台,他询问了徐彪才一万人,连火炮没有。大家同出一支,知根知底,他觉得这买卖的确有的做。陈邦士当即擂鼓聚将,安排斥候,浔州一片鸡飞狗跳,忙起来了。 老鸭嘴是梧州到南宁的要道,在浔州城外十五里。西江绕过老鸭嘴,缓缓往东流去,此去二百五十里便是梧州,再向东南一千里,便是珠江口上的广州城。 老鸭嘴山林茂密,三面环水,路上一条官道沿水边蜿蜒而来,绕过老鸭嘴,便是一大片平整的山谷。如果徐勇的大军从东而来,绕过老鸭嘴,队伍势必拉成一字长蛇阵。陈邦士不是庸才,他决定在老鸭嘴的的山林设下第一段埋伏,伏击徐勇的一字长蛇阵。然后在山谷设下第二道埋伏,截杀逃兵,同时调集水军,防止徐勇水上逃跑,务必做到一网打尽。 他交代完众将,陈禹玉补了一句:“到时候趁南宁群龙无首,咱们势必轻取之。” 时间紧迫,陈邦士擂鼓聚将才收拢两万人。好在他的斥候回报,徐勇走的慢。不仅仅走的慢,他还派出斥候搜索前行,生怕中了埋伏。陈邦士大喜,哈哈大笑,说道:“徐勇若轻装简从,一路穿行而过,我等反应不及,也拿他没办法。如今他行军缓慢,实乃取死之道。岂不之一力破十会,我有时间聚兵三万人,他才一万人,咱们不埋伏也可以围死他!” 陈禹玉搓搓手说道:“伯父,杀鸡焉用牛刀?侄儿愿意出城会会徐勇。” 陈邦士明白,自家兄弟对自己是又用又防,这次胜券在握,侄儿看来是想捞个功劳服众。也罢,反正陈家迟早是他的。他说道:“辛苦玉儿了!这样,石禄大王老成持重,可以随军出行。” 石禄也开心的接受,露脸的事情谁不愿意干!赵虎、钱桐、张大易各领一万人去埋伏,陈翠翠娇声说道:“妾身预祝诸位将军旗开得胜!苍生不易,还请少生杀孽。妾身先预定俘虏啦,没受伤的更值钱哟。”说完,她自己先咯咯笑了。 众将哈哈大笑,仿佛胜券在握。 话说这头儿徐彪行军,走走停停。他行军老道,排斥候前出侦查,约定时间回报,没有回来就意味着有埋伏。这一趟行军虽然缓慢,胜在安全。他看见儿子徐楠情绪不高,说道:“阿楠,大丈夫何患无妻?回到南宁,爹给你找一个清白姑娘,随你喜欢!” 徐楠双眼含泪,说道:“爹爹,小绿与我情投意合,就算她身份有别,做个妾室也是可以的。您说陈邦傅那狗贼,又不是不知道小绿与我有娃娃亲,他怎么敢这么做呢?” 他这句话直戳徐彪的肺管子。徐彪本来想骂这小子读书读傻了,一个女人有啥放不下的。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应该骂自己。他语重心长的说道:“阿楠,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世道。你杨叔叔一步错步步错,身死族灭。陈邦傅敢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还不是咱们实力不如人?说到底还是爹不够强啊!” 徐楠不哭了,咬牙切齿的说道:“爹,我也要变强,我要从军!” 徐彪赞许的说道:“这才是我徐彪的种!这次到梧州,我看到马进忠的儿子,与你年岁相仿,颇有才干。我听闻他手握一方势力,拜朝中大臣为师,与忠贞营的李来亨结拜为兄弟,欲娶张同敞嫡女,此子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阿楠,他能做得到的,你也可以做到!” 徐楠问道:“咱们这么慢行,要是陈邦傅围攻咱们怎么办?” 徐彪微微一笑,说道:“放心,爹爹早有安排,陈邦傅要是有这个狠劲,你杨伯伯也不会枉丢性命!就算他敢,咱爷俩也崩掉他一口牙!“ 午后,陈禹玉会同石禄,率领三万大军出浔州。一千水军也奉命整装待发,待看到火箭信号便水流而下,痛打落水狗。 三万大军带着一路烟尘到达老鸭嘴预定战场,斥候禀告徐彪大军在十里开外。陈禹玉心想,计划赶不上变化,苦笑着说:“这么老远就看到烟尘,还埋伏个啥?“ 张大易嚷嚷着说道:“咱们三万人,徐彪一万人,咱们还埋伏个啥?直接干掉他!” 众人颇为意动,但是陈邦士有交代在先,不好违抗军令,他们只好看着瑶王石禄,听他表态。石禄说道:“咱们先听陈将军的安排,先埋伏下来,不用硬拼总归是好事,是这个理儿?“ 众将没办法,只要听令。等大伙儿拾掇拾掇藏好,徐彪在五里外,他的斥候已经跑到眼前。 三名斥候骑着矮马,绕过老鸭嘴。一名斥候回头对着老鸭嘴砰就是一枪。眼见四下无人,鸟兽皆无,三名斥候拨马掉头就跑。 “不好!”钱桐跟陈禹玉、赵虎一起藏在山谷里,他看情况不妙,说道,“他们发现埋伏了!没有鸟飞起来!” 他们埋伏时间不长,鸟受惊飞走,没有回来。埋伏在老鸭嘴山林的张大易看着三名斥候匆匆跑回,也知道坏菜。他命令士兵拉起绊马索,三名斥候被当场活捉。张大易贴心的对斥候们说道:“别担心,你们哥仨死不了,准备卖钱呢!” 徐彪率领大军在西江边等候。按照约定,一炷香没有见到斥候回来,他知道大事不妙,吩咐停止行军,稳固营盘。徐楠看到他爹郑重起来,问道:“阿爹,陈邦傅来了吗?” 徐彪宠溺的看着儿子,说道:“是的,前面等着咱呢。不过好在爹准备了后手。万一事有不济,你跟着亲兵逃命,回到南宁带着你娘隐姓埋名。” 陈楠眼泪又出来了,说道:“阿爹,我不走,我要上阵杀敌!” 徐彪老来慰怀,为人父母,有什么比儿子长大更开心的呢?他拍拍儿子的头,说道:“傻孩子,咱爷俩并肩杀敌!” 徐楠说道:“阿爹,儿子看左面满山全是大毛竹,我们可以砍来竹子削尖,埋在阵前防守啊!” 徐彪心想,你当小孩子过家家,埋点竹子就挡得住军队。不过他不忍心打击儿子,说道:“好主意!爹交给你五百人,你率领他们布置!” 一个时辰后,徐彪搭起来总算匆忙的营盘。伐木来不及,他只能以竹代木,扎好寨墙、掘好壕沟,壕沟外埋了竹茬。 不过好在营盘的左侧是西江,右侧是漫山遍野的竹林,这两边防守压力要小一些。儿子的主意歪打正着,一个士兵不小心跌倒,竹尖从背部穿透肚子,眼见就活不了。徐楠忍着不适,找他爹汇报。 徐彪深受启发,他吩咐全军砍竹子,把漫山遍野的竹子从根部砍倒,留一个尖尖的半尺长的竹茬子,一直砍到两里开外。他不忘夸儿子,说道:“阿楠,你立了大功。这一边防守压力要小很多。敌军来了不容易展开。”陈楠咧开嘴直笑。 两里外,烟尘滚滚,飞鸟受惊成片飞起,浔州的大军列阵而来! 此刻正好是申时,烈日当空却没有中午那么毒辣,天空威风吹过,视野极远。徐彪站在箭塔上,看见浔州军列成一里宽的三列,分三个大方阵往自己的方向气势汹汹的奔来。方阵摆成一里宽,一部分在官道上行军,还有一部分直接从田野树林里行军,花花草草一律踩死。第三个阵后面有一杆两丈高的大竹竿,上面挂了面旗子,旗子上一个大字:“陈”。队伍里还有不少矮一点的旗杆,挂的平南将军、赵、钱、张等等,旌旗飘扬,气势骇人。 徐楠穿了身铠甲,紧张的吞了口唾沫。徐彪说道:“看来浔州城的三大武将都来了。好哇!咱们的活路在浔州哩。”他看着迷糊的儿子,说道:“别怕,爹提前派人给老家送了信,你姑父率大军顺江而下呢,这会儿恐怕也快到了。咱们这里守住就行,等你姑父打下浔州,咱们就有了谈判的资本。” 【作者题外话】:从这章开始,写小说正式入门。先策划故事线,对冲双方,冲突的演进与转折。 出现的人物列一个小转。 用心之作,希望有所回报。 第三十七章 内讧再起之二 徐彪前脚把营盘搞好,陈禹玉的大军就顶在鼻子前。他的三个大块方阵,移动到徐彪大营五百步之外,肃然而立。陈禹玉到阵前和三位主将商议。张大易说道:“咱们三面合围,正好每面一万人,不信不把徐彪打出屎来!”其他人也同意他这个布阵。 陈禹玉从善如流,当即命令张大易打正面,赵虎打侧面,钱桐打对面。另外,他派传令兵回城,命令船队出发封锁江面。 一万对三万,徐彪还是有点发怵的。他暗暗祈祷,钱老弟啊,老哥这条命能不能活,就看你给不给力了。儿子虽然说并肩作战,他还是偷偷交代亲兵,事不可为,带少爷先跑。 浔州水门。陈栋国招呼一千号手下,陆续登上三十条战船。登船前他交代补足兵器火药,比如铁镰、捞钩、燕尾牌、犁须飞镖、铁箭、手铳、炮子,各种武器林林总总,武装到了牙齿。赶着去瓮中捉鳖,他对自己的水师还是有信心的。 部下还没全部登船,卫兵提醒上游飘来很多船只。陈栋国定睛一看,西江上游漂下来几艘民船,后面陆续跟了二十来艘战船。他冷笑一声,看样子是徐彪的水军来救他,就凭这些船,他还没看上眼。 上游的船只继续往下飘,城头看得更远。陈邦士竖起千里镜,镜头里小船跟蚂蚁出行似的,怕是有好几十艘民船,吃水很深,看来徐彪倾巢而出。他命令陈栋国迎战,先灭战船,再俘虏民船,干完了再去围剿徐彪。哼!看来这次能把南宁、横州都握在手上,老夫有机会单独出镇一州!他美美的想。 陈栋国率水军出战,他把三十条战船开到江中,下锚成两列犬牙交错阵型。他刚列好阵,先头的小船迎着战船漂来。陈栋国发出旗语,靠近的战船先发射火箭招呼。 火箭嗖嗖的射过去,五艘小船点燃了三艘。果然是火船,雕虫小技!陈栋国面有得色。他注意到后面的二十艘战船趁这机会靠近了很多。不过他也不怕,这年头水军比拼的是接舷战,自己占有主场优势,而且船多人众,怕个卵子! 剩下两艘小船也被点着了,五艘小船上的水鬼一个翻身,跳下西江。小船没有人驾驶,三艘沿着缝隙顺江而下,不一会儿烧毁沉没。另外两艘正好靠近战船,水军用捞钩拉住这俩船,派人下去把火浇灭了。 初战缴获小船两艘,陈栋国得意洋洋。陈邦士远远的看到他不慌不忙的列阵,不费吹灰之力灭了五艘火船,觉得这个侄子是可造之才,把水军交给他还真是交对人了。 这时候亲兵禀报,老夫人有请。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老夫人身旁的丫鬟找上城头。这丫鬟是最近两个月才买来的,聪明伶俐,很讨老夫人欢心。 丫鬟说老夫人突发头痛,直呼将军小名。陈邦士是个孝子,老娘这个毛病经常犯。这丫鬟他也见过不少次,不疑有他。他急匆匆带着亲兵下楼,也不管丫鬟,率领十来个亲兵打马便跑。 离老夫人的府邸还有两条街,陈邦士远远的看到必经之路上有一支商队,马车的车轴断了,横倒在大街上,堵的严严实实。他懒得等他们搬开,转进旁边的小巷子,打算绕过去回府。 两米宽的巷子,里面是商户的后街。楼上的窗户开着,晾衣杆晾衣绳纵横交错,屋檐下各种桌椅板凳干柴啥的堆着,人马勉强可以通行,不过马匹是跑不起来。 他耐着性子慢慢骑行,突然楼下的晾衣杆掉下来,马惊的嘶鸣尥蹶子,差点把他掀翻在地。他抬头破口大骂,只见楼上一个年轻人似笑非笑,稳稳的举着弩箭对准他。 不好!他心有明悟,这丫鬟怕是有问题。电光石火间,弩箭迎面射来,从他的眼窝穿透脑壳。陈邦士当场死的不能再死。 后面的亲兵急了,不过也没有办法,既不能前进,也不能掉头。楼下打开四扇窗户,弩箭齐飞,亲兵们惨叫一片,陈邦士还被补了几箭。 整个行动还不到一分钟。楼上的刺客丢掉弩箭,急匆匆的下楼,不慌不忙的消失在大街上。 巡城的士兵收到消息赶到现场,已经费去半柱香的时间。士兵们大惊失色,急忙去平蛮王府报告。好在两位蛮王、陈翠翠还在府中吹牛打屁,等好消息。他们收到消息大惊失色,等他们赶到胡同,又费去半柱香时间。 三人看着只剩一只眼睛,死不瞑目的陈邦士,第一次有了不妙的感觉。优势兵力居然折了头领,这实在难以接受。两个蛮王平时互不服气,关键时刻,陈翠翠体现出女中豪杰的担当。她说道:“老太太年老,城内也没有个主心骨。不如我们三个商量着办。我提议,咱们封闭城门缉拿凶手,到城头静待战况。” 两个蛮王见他有条有理,很是服气,当即同意。老蛮王说道:“大战之中,不若先不发丧,以免泄了士气。” 三人商议完毕,要来平蛮将军的打印、陈邦士的调兵虎符,一齐到水门城头观战,另外叫来六扇门高手查案。 这头儿江边,徐彪和陈禹玉开战。 张大易是个急性子,没等另外两边围上,他先号令出站。他派出一对队武士,举着藤牌,去拔除阵前的竹桩子。他心想徐彪也真够无聊,这玩意儿哪能阻挡大军。 徐彪看他这么干,倒也不急,横竖是拖延时间。他交代弓箭手先不急,等藤牌兵进入五十步再射。 嗖嗖嗖! 进入五十步,藤牌兵开始有伤亡,张大易气得哇哇大叫。他大手一挥,手下的两千狼兵弓箭手出列,列成三横三纵前移,弓箭手到了六七十步的距离进行覆盖射击。他大手一挥,手下的一千弓箭手也出列,同样覆盖抛射。 这次徐彪吃不住劲,手下的士兵一阵哀嚎,中箭的不少。他人少,这样对拼铁定吃亏。徐彪拔掉铠甲上的长箭,脸色不大好看。亲兵把毡布打开,露出黑洞洞的虎蹲炮口,他亲自拿着火把点燃导火线。 轰!嗖嗖嗖! 这个距离虎蹲炮一轰一大片,弓箭手哀嚎一片,明显射箭不利索。张大易气的牙痒痒,妈的,不讲武德啊,不是说没有火炮吗?这样弓箭兵对射不好吗,你搞门炮算啥。他命令鸣金退兵,另外想办法。 赵虎带队艰难的趟过竹尖阵,这玩意儿拔又拔不出来,挖出来太费时间。他吩咐前面探路,后面用刀把竹尖削平。弓箭兵一丛一丛的跟杂树似的,刚列好阵,他就听到一声炮响。自己的弓箭兵一阵惊慌,他正犹豫要不要后撤,正面刚好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炮口。 轰! 弓箭兵被一炮轰散,惨叫声一片。炮子击中一片,更多的伤亡是弓箭兵惊慌失措,被竹尖戳穿。 这两炮一响,给徐彪争取了不少时间。大伙儿摸不准他有几门炮,急忙后撤商量对策。 石禄人老成精,他看出徐彪火炮不多,否则徐彪这时候就要追击。陈将军还是轻敌啊,要是费点力气带几门炮来,现在不就干翻徐彪了吗?他想了个办法,临时伐木砍竹子,用藤条编成三层的大门板,长宽各一丈。陈禹玉实验了一下,这玩意儿对近距离的弓箭免疫,想必虎蹲炮的散弹伤害也有限。 人多力量大,不大一会儿,三面各竖起五十个大门板,缓慢往徐彪的大营移动。 双方距离不远,战争让人成长的飞快。徐楠站的箭塔上看到浔州军在编门板,大致想明白了他们要干啥。他找到徐彪,说了他的顾虑。徐彪鼓励的说道:“阿楠有什么主意?” 徐楠说道:“看来要短兵相接。咱们材料有限,不如有学有样,把营中竹竿埋在土里,做成竹墙,箭枝射来也好降低威力。” 徐彪欣慰的点点头,说道:“咱们抓紧分头干!” 西江。钱义率领船队顺江而下,先头部队已经不过两百米。钱义站在船头,盾牌手持盾护着他。敌强我弱,只能先示弱再进取。他仰起脸,感受东南风,命令发旗语,降帆! 马上短兵相接,陈栋国没有吩咐降帆。自己处于逆流上风口,万一南宁水师掉头逃跑,降了帆怎么追?不成想,这个是让他追悔莫及的决定。 双方进入两百米距离,互相开始放炮。大伙儿默契的没有放实心炮弹,这玩意儿杀伤力有限,纯粹是浪费钱。双方打的是虎蹲炮,散弹出去,消灭甲板有生力量。其实虎蹲炮在船上杀伤力也有限,炮声没响,士兵们已经猫身躲在船舷内侧。除了少数倒霉鬼,大部分人安然无恙。大伙都知道,这就是花钱提高士气的办法,真正一锤定胜负的还是接舷战。 战船即系接近,双方已经先用弓箭招呼,进入二三十米远,就用飞镖、手铳招呼。陈栋国一方,不少水平爬上桅杆,腰里别着腰刀、手铳,准备荡过去砍人。钱义一方倒没有爬上桅杆,士兵按照之前的策略,窝在甲板内侧,准备好武器反击。 二十米! 钱义的水师按照之前的命令,抛锚定船,然后扔震天雷,浔州水师也毫不示弱,扔过来火球。不过浔州水师的火球,这边准备了沙土轻易扑灭。南宁军的震天雷就没那么容易扑灭了,粘啥烧啥。 浔州水兵算好速度,估摸着可以荡到对面的船上。不成想他们荡过来,对面的船只被锚拖得死死的,大部份水兵差一口气,纷纷落入水中。少数水兵落在船上,还有抓住船沿的,被以众欺寡,一刀搠死。 南宁水师提前演练过,每条船准备了五个投手,五轮下去,浔州水师的二十条大船,包括陈栋国的旗舰,燃起熊熊大火,大帆没有收起来,被火点燃蔚为壮观。这才是南宁水军他们的杀手锏,之前的火船是骄兵之计。 浔州城头,陈翠翠和两位蛮王呆若木鸡。陈翠翠首先反应过来,说道:“两位大王,情况不妙,我等财货家眷全部在浔州,万万要保住浔州啊!” 两位蛮王心里一团乱麻,万万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眼下局面凶险万分,水师失败,浔州城内空虚,万一南宁兵攻进来,几代人的积累势必灰飞烟灭。 三个人当断则断,用平蛮将军印发布诏令,打开武库,武器搬到城头,召集浔州城内的退伍士兵集合,上城头备战。陈翠翠喊来管家,命令浔州城内的商队护卫,武林人士、黑道爪牙,一必须道城头报到。 最重要的,派出斥候去找陈禹玉,告知浔州危机,火速回援。 江中二十条大船燃起熊熊大火,还有十条吓破了胆。逆流还张着帆,逃跑都来不及。愿意投降的降帆投降,不愿意投降的翻身下江,反正江边长大的,淹不死人。 城头守军绝望的看到南宁军俘获另外十条大船,后面的近百条民船也浩浩荡荡的出现在视野里。民船上欢呼声一片,明明是来自南宁的士兵! 第三十八章 内讧再起之三 老鸭嘴往东数里。 陈禹玉指挥三个方面的军队,举着硕大的盾牌,往徐彪的营地压缩。蛮王石禄兴致大起,命令随从架起大鼓,擂鼓助威。 咚!咚!咚! 鼓声一声紧似一声,好似敲在人们的心头。狼兵们悍不畏死,踩着鼓点前进,口里发出嘿!嘿!嘿!的号子。徐彪试了下弓箭攻击,毫无效果。还好浔州军的弓箭攻击效果也不大,己方用竹竿挡下大部分伤害。 轰! 虎蹲炮轰了一炮,也毫无效果。炮子打在巨型盾牌上瑟瑟发响,盾牌后面的狼兵倍受惊吓,发现没事后高兴的哇哇大叫,士气如虹。徐彪叹了口气,花了大价钱搞得震天雷得拿出来,最后的保命手段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三面的大盾牌越来越接近寨墙,外围的竹尖子已经被清理完毕,很快两军就面临短兵相接。徐彪把儿子放在营中,命令亲兵归他调动,特意给他留了十颗震天雷。 他刚交代完,浔州军已经开始砍倒寨墙。南宁军按照徐彪的吩咐,点燃震天雷,扔到大盾牌后面。 轰!轰!轰! 浔州军被炸的攻势一顿,前排的士兵在地上翻滚,皮肉的香味弥漫在战场上,大盾牌烧起来,烟柱腾空而起。 蛮王石禄让陈禹玉下令,第一个进寨的官升三级,赏银千两。狼兵的凶性被激发出来,更多狼兵举着大盾牌往前冲寨墙,短兵相接,弓箭兵在盾牌后面列陈抛射。南宁军的伤亡直线扩大,徐彪的心在滴血。他在营中召集亲信,说道:“钱义率水军即将赶到,我需要一百个死士,汝妻子我养之,每户军工授田百亩!” 营中士兵也明白,不拼一下,可能谁也逃不掉。一百个士兵主动站起来,默默的抱起震天雷,走向战场。情况紧迫,他们连一碗壮行酒都没有。 轰!轰!轰!轰! 战场上响起一阵爆炸声。南宁兵的死士抱着震天雷专往人多的地方钻,浔州狼兵们被炸的鬼哭狼嚎,他们的攻势终于停顿下来。 双方停下来舔伤口。徐彪一清点,死两千人,还有三千人受伤,折损过半吗,主要是弓箭兵寡不敌众厉害,他有点后悔防护措施不到位。 陈禹玉一清点,损失五千人马,还有两千人带伤。死的这么多,主要是震天雷造成的,这玩意儿粘上就活活烧死,太特么恐怖。他有点后悔主动要了这差事,萌生退意。瑶王石禄看着女婿这幅熊样,气不打一处来。他吼道:“进攻!用人堆死他们,此时撤围,你这辈子别想抬起头!” 陈禹玉被他喊醒,他以庆国公世子的名义,派人传令给三大将:破寨请功,避战告状!三大将也被打出火气,这震天雷太邪门,他们也第一次见到火烧不灭的震天雷。钱桐思路活,他提出弓箭兵靠前,狙杀震天雷的掷弹兵。 陈禹玉觉得有理,他与众将约定,闻鼓进兵,大盾牌在前,铠甲勇士居中,弓箭兵在后,一把梭哈,成功就在今朝!他亲自操起鼓槌,咚咚咚的敲起来。 浔州兵齐声呐喊,悍不畏死,冲进营盘。这下死士也不好使,弓箭兵太多,他们在人缝里猎杀投弹手。徐彪所部逐渐被压缩在更小的范围里,大伙儿基本人挤人,外围的死了,里面的再出战。有人崩溃投降,也被浔州兵一刀砍死。浔州兵杀红了眼,这次难以善了。 陈禹玉敲了一会儿,胳膊酸疼,他把鼓槌交给亲兵。他掉头看到狼兵杀进营中,不由得血脉喷张,大声叫好。 轰!轰!轰!轰轰轰! 一声炮响,陈禹玉纳闷,哪里打炮?他扭头一看,江面飘来十艘战船,还有一里地居然放炮,炮弹砸进江里,打起一片水花。炮声很密集,战场双方都精神一震,扭头往江心看去。 战船顺流而下,很快就就到了江边。炮弹依然没有停止,不过狠狠砸在浔州军内。狼兵们绝望的看到战船上的旗帜猎猎作响,上面的大字是“钱”。南宁兵欢呼一声,这下不用死啦! 石禄人老成精,看出不是己方战船,及时跑路。他看到女婿一副呆傻的样子,派人扛起他就跑。其他人反应慢一步,战船上火光一闪,五十门虎蹲炮一个齐射,眼见浔州狼兵少了一大片,至少四五千人。张大易眼见破寨在即,战船来袭,难以接受。他晚跑了半步,脑袋被一枚铅弹击中,像西瓜一样粉碎。 战船继续肆掠,浔州狼兵一哄而散。徐楠抱住徐彪又哭又笑,徐彪没笑话儿子失态,劫后余生的感觉太好了! 更多的民船尾随战船而来,他们直接靠岸,士兵们一个一个的跳下来。原来钱义担心徐彪有个闪失,他带十艘战船先沿江而下接应徐彪,命令士兵七千人尾随接应。他命令副手带着剩余战船和士兵攻一下浔州试试。 一个大将跳下战船,徐彪亲切的和他拥抱。来的正是他的妹夫钱义。事实证明,这个妹妹嫁的值,关键时候能保命。他命令徐楠给姨夫磕头,徐楠毫不犹豫,跪倒头咚的一下磕在地上。 钱义一把拉起他,哈哈大笑道:“我来得正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站直了给徐彪行了个军礼,说道:“禀告总兵大人,卑职已经把浔州水师全灭,俘获十艘战船!” 徐彪大喜,连说了几个好。有兵有船,来去自由,可进可退。他询问道:“兄弟,你说眼下怎么办?” 钱义说道:“全凭总兵大人做主!” 徐彪满意的点点头,转头问儿子:“阿楠,经此一战,你是大人了。你说眼下怎么办?” 徐楠看到姨夫如此回答,非常诧异,他没有那么多心眼,直接回答道:“儿子想报仇。” 水门城头,南宁兵在城下耀武扬威,城头诸人瑟瑟发抖。不过南宁并没有带攻城设施,他们只有在城下放炮。几轮炮放下来,城头的退伍兵和其他的乌合之众也适应了这个打法。反正南宁兵攻不上来,自己躲着点就是,不会躲的已经被炸死,剩下都是会躲的。 将近黄昏,红霞满天。城下的南宁兵与徐彪汇合,在城下扎下大营。城内也接到噩耗,老鸭嘴战败,陆续逃回来万人,武器装备基本丢失,近两万人死活不知,没有进城。徐彪率领七千主力军在屁股后面追,带着武器跑不快呀。 浔州城内,七个人围坐在平蛮王府,愁容满面。早上九个人还有说有笑,晚上就剩七个。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啊!侧厅停了两副棺材,一个是陈邦士,一个是老太君。老太君接到儿子的死讯难以接收,当场抱着头还疼,不一会儿没有气息。这会儿一大群女眷在侧厅哭哭啼啼,实在让人心烦。 陈禹玉脑袋上缠了一圈白布,权当孝礼。他面色灰败,喃喃自语,怎会如此?瑶王石禄内心鄙视,怎么把女儿嫁给这个窝囊废!陈邦士也是个笑话,还真当自己是诸葛亮运筹帷幄呢,连自己的小命都玩丢了,废物,我呸! 陈翠翠收起桃花眼,正色说道:“庆国公不在,诸位商议一下,如何处置?大兵压境,是战是和,拿个主意!” 她今天的表现有目共睹,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年纪大的蛮王说道:“陈掌柜女中豪杰,您拿个主意!” 陈翠翠想了下,现在还真不是推脱的时候,陈禹玉明显指望不上。她说道:“我觉得先守起来,赵虎、钱桐两位将军辛苦一下,士兵们重新武装起来。咱们再派人去问问徐彪,他想怎么了结恩怨。” 她说的有条有理,众人交口称赞。赵虎、钱桐也同意收拢部队,重新武装起来,反正陈邦傅这些年攒的家底不少,兵器啥的暂时还不缺。 年纪大的蛮王说道:“陈掌柜言之在理。国公不在,小公爷有丧事要操办。不如国公回来之前,浔州城内大小事您一言而决。” 石禄大声说道:“不可!永国公世子在,怎可如此?名不正则言不顺!” 年纪轻的蛮王说道:“诸位都言之在理。不过当前的头等大事是和仲共济,万一徐彪进城,我等悔之晚矣。不如效城头旧制,咱们七个人商量这个办,少数服从多数,遇事不决大伙儿投票,每人一票。” 几个人想了想,这个方法挺好,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法子,大伙都表示同意,石禄有心反对,看着女婿这幅怂样,也没有信心反对。 陈翠翠说道:“那我说第一件事,大家议一议。眼下实在没有精力操办丧事,二老也不合适仓促下葬,不如移植城内碧云寺,大事超度、家人祭拜都很方便。等庆国庆回事击败徐彪,我等再正式操办。” 这个提案除了陈禹玉拿不定主意,其他人都通过。陈翠翠小手一挥,说道就这么办。她感受到了超越感官层次的终极快感—权力带来的快感,整个人的风骚劲儿都少了很多。 城内派人出梧州找陈邦傅报信,城外的徐彪也没闲着。他舔舐伤口,想着怎么找回场子,一仗损失六千人,本来才两万生力军,绝对伤筋动骨。他派儿子回南宁招兵,把库房打开,先招两万人。他想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又命钱义在浔州城外招兵。招兵条件很简单,只要举得动五十斤石锁,能当场把浔州俘虏捅一刀,当场录用,发五两银子安家费,以后每月军饷一两。 不出五天,募兵八千。他分出两千老兵给钱义,带领这八千新兵,合计万人。自己统帅一万两千多老兵,作为南宁军的压舱石,这些士兵也照新募兵额标准发银子。一下子十多万两银子流到士兵手里,浔州城外的经济都有些繁荣的迹象。 这么多银子哪里来的?肯定不是南宁带来的。他有水师作为机动力量,连续打击浔州城外的残余势力,又命令城内投降,不降的城外家产全部充公,家眷作为俘虏,给新募兵交投名状。他折腾了几天,掳的银子三十余万两,去掉发饷的十多万两,还有二十万两,二一添作五,分了十万两给钱义,作为救驾之功的报酬。钱义欣然笑纳,他实在是个聪明人,然而徐彪却提不起忌惮之心。 城内的七人委员会收到城外徐彪暴行,彻底断了议和的心思,一门心思备战,等待救援。 第三十九章 内讧再起之四 六月初七早晨。 梧州码头,喜气洋洋。码头已经修葺一新,笔直的栈桥一直延伸到西江深水区。岸上五里地都被围墙圈起来,宽大的木门,拒马、箭塔一应俱全,分明是军营!大门外修了一条笔直的大道,黄土夯实,撒上碎石子,连排水沟都建好,非常漂亮。大道另一边,一大片方方正正的平地,建有草棚、拴马桩、马槽。这玩意儿就是大明版本的停车场。停车场后面是一排新修的酒楼商户,看那招牌模样,分明连妓院都有。 张九戈今天的重头戏是负责安保。他一早带了些军情司的探子到码头,看到这么大一圈围墙,吃惊地问道:“怎么搞这么大?” 李明锡嘿嘿一笑,说道:“咱们有一半地盘,剩下的是三元侯和张小姐的。”原来张同敞和高一功都支持马自得的主意,他们也不缺钱,索性陪马自得玩大一点。他俩出手把岸边的土地买了一大片,军营和商队准备搞在一块儿。 李明锡安排伙计们一块烫金牌匾把牌匾挂上去,上面是张同敞所书“同盛昌”。码头修了一个巨大的牌坊,“同盛昌”就是挂在牌坊上面。哥俩指挥伙计们小心小心翼翼的把牌匾调好角度,还挂了大红灯笼上去。 牌坊前面一大片空地,早早平整好。李明锡拉来几十把太师椅,准备好茶几、遮阳伞,静待贵宾。牌坊前放一个大桌子,铺上大红色的宣纸,笔墨纸砚准备齐全,这个搞一个嘉宾签名仪式呢。牌坊后面他弄个五千响的炮仗,顺着栈桥延伸到江边,准备助兴。 哥俩正忙着,远处来了一群兵哥。原来是马惟兴带了大队人马赶到。两人热情见礼,发觉不光王一宾、路晓山、王启年跟着,连陈友龙、顾千城也来凑热闹。兵哥们很受震撼,这没多长时间,不声不响这么大一块设施都建设完好,他们对李明锡的能力很佩服。马惟兴说道:“那边是啥情况,又是酒楼又是妓院的,也是李先生建成的?” 李明锡解释道:“咱们自己的驻军和商队,吃喝拉撒都能把这条街撑起来。我也是听少主安排。” 众人拜服,捞银子的本事,谁也不比上马自得。跟着这样东家干,只管行军打仗,实在是太舒心!马惟兴说道:“我带了五百士兵,归张先生指挥,今天不少大臣武将来,安全保卫的事情就听先生调度。”张九戈慨然领命。 马惟兴交代好亲兵,带着大伙儿去看军营。新建的军营敞亮气派,营房呈东西横排,一连二十排,推开门一看,一遛大通铺,墙壁上箱子、柜子都准备妥当。校场被碾子反复碾过,非常平整,排水沟也造好。茅房都建的整齐有序,李明锡还划出一片地方建有澡堂子。 众将喜不自禁,王一斌说道:“地主老财也没住这么好,哈哈!”大伙儿打了个哈哈,都觉得日子很有盼头。陈友龙说道:“住这么好的营房,小的们要练!” 顾千城神色落寞,王一宾对他说道:“老顾,别想太多,小公爷是个明主。听哥哥的,一起过来干,不吃亏!” 顾千城已经活动自如,军营里都是直肠子的好汉,众人早就混熟,对他的事情早有了解。路晓山说道:“就是!咱们水军还没影,就指望老顾你了!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恩怨分明,少主不计前嫌救你一命,你得拿命还!”顾千城默然不语。 收心不在一时,众人也不急着逼他。王启年读过书心眼多,暗自留了心。他心想跟了马自得之后,寸功未立,如果这件事办漂亮,有助于提升他的军中地位。 众人在军营里溜达,码头传来嘈杂的声音。大伙儿跑出来一看,原来是马自得领着几架马车来到码头,马炳坤带了一队亲兵护卫。马车载的是张蕊、张同敞、堵胤锡,众将急忙上前行礼。 张同敞这两天刚到梧州。他请示瞿式耜后,同意了马自得的合作计划。成熟的政治家总归服从现实,如果忠贞营、鄂国公和桂林形成同盟,桂北的防御就联成一片,对大明大有好处。 马自得亲自迎接张同敞下轿,说道:“张大人请!” 堵胤锡翻身下马,打趣道:“你得喊爹喽。”后面的张蕊羞得满面通红。 张同敞欣然接受堵胤锡的保媒。自己姑娘与马家小子情投意合,女儿并未当成政治联姻的工具,这也算了结他的一桩心愿,他非常满意。 马自得安排三人落座,让李明锡招呼。他看见张九戈打暗号,应该有急事汇报。他给堵长瑞打了个眼色,哥俩走到牌坊后面,张九戈袖子里拉出两张纸,说道:“少主,浔州有消息,陈邦傅兵败。” 马自得快速看完,交给堵长瑞。原来浔州那边的军情司探子发来密信,报告了事情经过。一封信来自军情司校尉王天木,就是他把陈邦士干掉了。另一封是李明锡的本家侄子李东福,他负责联络徐彪,送虎蹲炮、卖震天雷都是他干的。 马自得说道:“军情司的工作卓有成效,把他们的功劳记录在案。让他们按计划执行下一阶段任务,所有的行动以保全自身为第一目标!”张九戈了解越多,越来越觉得马自得深不可测。成功挑起陈徐之争,估计陈邦傅很快就会求上门来。 陆续又来了一大波客人,原来是严起恒、瞿式耜、文安之带了些相熟的大臣,李元胤带着马宝、金堡,杨畏知带着狄三品也赶到。堵胤锡给弟子撑场子,他站起来,喊过马自得一一见礼。李明锡的分量太轻,只能干跑堂的活儿。马自得心想,你们不会在我的场子打起来? 码头又来了两位生面孔,一文一武。堵胤锡拉上马自得上前接待,原来是雷州总督连城璧、总兵李明德。雷州是食盐和白糖的主产区,商路重要的一环。马自得礼节性的发了请帖,没想到二位还真给面子,真的到场。 历史上,两人都是抗清到底的硬汉。连城璧的结局他忘了,李明德的结局他倒是记得。李明德是东江镇毛文龙的义子之一,与耿忠明结为兄弟。不顾造化弄人,耿忠明投降清军,混到藩王的爵位。李明德忠于大明,到现在还是个小总兵。来年他被耿忠明的儿子耿精忠俘虏,耿精忠以父辈之礼待他。不过李明德是个硬汉,坚决不投降,他说道,要投降也不会等到现在,否则老子现在也跟你爹似的混个王爵。耿精忠没办法,哭着杀了他。 李明德回了个军礼,说道:“小子,你能替你爹做主不?” 马自得说道:“那得看您说的啥事儿,给他生几个孙子,我还是能做主的。” 李明德哈哈大笑,说道:“老曹不是被你们干死了吗?你爹占了镇峡关,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啊?雷州的食盐、白糖还指望从你爹那里卖到湖广哩。”马自得心想,你提的正好。不过他耍了个心眼,请二位大佬入座,约定过后再谈,有啥要求他可以向老爹请示。 一队骑兵急吼吼的跑过来,马自得回头一看,原来是李来亨。李来亨跳下马,说道:“对不住啦,老哥来晚啦。”远远的几个武将也跟了上来。马自得认出打头的高一功,后面是刘世昌刘世俊兄弟,再后面竟然是陈邦傅跟一个不认识的文士。 他心里冷笑一声,陈邦傅搭上高一功,来求援。高一功估计是被枕头风吹晕了,非常给力。他跳下马来,热情的拉住马自得,说道:“来来来,给你介绍庆国公,他听说咱们的商号开业,特意来恭喜。” 马自得笑面如风,说道:“感谢庆国公亲至,蓬荜生辉啊!” 陈邦傅脸笑的跟一朵菊花似的,说道:“武昌侯少年英雄,鄂国公得子如此,令人羡慕啊!”他这个马屁倒是拍的真心诚意,自己儿子缺乏历练,老巢差点玩没,的确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 马自得急忙谦虚的说道:“庆国公谬赞!请问这位先生是?” 后面的文士急忙行礼,说道:“在下胡执恭。”马自得想起这个名字耳熟,原来他就是上昆明送假诏书的胡执恭,胆大包天啊!他不冷不热的回了个礼。 嘉宾基本到齐,马自得宣布开业仪式开始。他上去做主持人,洋洋洒洒说了一通,把商号成立说成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来的嘉宾都将从中获益。大伙儿别管信不信,反正都给面子鼓掌。 讲完,他请师傅和几个大佬上去发言。这个场合肯定都是说好话,不一会,大伙儿其乐融融的结束了祝词,他请嘉宾移步大道对面的天香阁,然后吩咐点燃鞭炮。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炸了一路碎屑,一直炸到江心。 高一功故意走慢一点,派李来亨喊住马自得。正好张九戈找马自得汇报,还没开口,马自得就被李来亨拉走。高一功说道:“小马,上个月咱们初来乍到,庆国公帮助甚多。他请咱援手浔州,咱实在推脱不掉,你看怎么办?” 马自得腹诽高一功是被枕头风吹懵,陈邦傅帮他的确够多,不但认了高皇后做干娘,又把女儿送到高一功的床上。老陈是个纵横术的高手,这笔投资即将迎来丰厚的回报。他认准忠贞营和鄂国公事实上一体,通过高一功开口比他自己开口求人要强。 马自得打了个马虎眼,说道:“我听长辈的。不过咱们出手,军费可咋办啊?您看咱们最近摊子铺的开,军饷吃紧啊。” 高一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出话外之音,开心的说道:“好小子,没看错你。军费我跟他提提,咱们不能白干。”说完,他走向一边等着的陈邦傅,俩人暗搓搓的聊着。 第四十章 内讧再起之五 眼见着高一功他们走远,马自得回头问张九戈想说啥来着。张九戈指着远处畏畏缩缩的一个人说,这家伙有事情要当面禀告少主。马自得看过去,这家伙不是穿山豹的二当家吗?叫啥名字都忘啦。当初念他抓住穿山豹有功,赏了他一点银子让他滚蛋。 他看了眼张九戈,老张苦笑道:“咱知道少主不待见他,不过他发誓有很重要军情汇报,赶都赶不走。咱这不怕误事嘛。”马自得点点头,跟张九戈走过去。来人噗通跪在地上:“小人霍明拜见武昌侯!小人有大事禀报!” 马自得还得赶过去安排客人,不耐烦的说道:“说,不是大事把你骟了!” 霍明苦笑,急忙说道:“小人看到穿山豹的师爷,刚才侯爷还跟他打过照面!” 张九戈紧张起来,这要是行刺侯爷还了得,他问道:“是谁!” 霍明说道:“就是最后那个文士,跟庆国公一起的!姓胡!” 马自得笑笑说道:“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霍明抬起头,眼睛里闪出野心和渴望的光芒,说道:“小人有用,小人想跟着侯爷做事!小人一直没有放弃为侯爷立功,多方打探才找到他!” 马自得哈哈一笑,说道:“你跟着张先生。”原来是胡执恭!老子还没找陈邦傅的麻烦,他的把柄居然送上门,哈哈!这次不大敲一把大竹杠都对不起他。 天香居是马自得让李明锡搞得,占地五亩,修了五栋二层小楼。李明锡帮把它修成一个高档次的酒楼,主营湖广鱼鲜、西北羊肉和淮泗野味。梧州的队伍成分复杂,南北方都有,这个菜色照顾到了大部分有消费能力的权贵。 李明锡重金请来大厨,派出商队精干力量经营,这次趁商号开业大佬齐聚,想一炮而红哩。 众人还没落座,马炳坤找到马自得,说太后驾到。老太太不知道咋找过来的。马自得出门一看,两顶软轿都快到天香阁,后面跟着几个人。他认出侯性、王樯,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他派人告诉堵胤锡,不一会儿,大伙儿只好一起出门,跪了一地迎接太后銮驾。 轿子里出来王太后和高夫人。王太后说道:“哀家在宫里呆的闷,听说可以吃席,哀家就和高夫人来凑个热闹。不请自到,诸位莫怪哟。”几个老臣一哄而上,簇拥着王太后进场。 小太监王樯看到马自得亲热的见礼,热情的给他介绍一个脸上眉毛的中年太监。原来是王坤!王坤矜持的打了个招呼,急忙进去搀扶王太后。看来花钱还是挺有效果,马自得前不久给王樯送了套宅子,还贴心的买了小侍女放在宅子里。他也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不指望太监能帮上啥忙,只希望他们关键时候不要使绊子就行。 马自得见侯性凑过来,主动行了个军礼,侯性苦笑着回礼。拖在后面的一个白袍文士挺屌的样子,看着马自得既不行礼,也不说话。马自得问候性:“左都督,这位先生是?” 侯性说道:“这位是内阁丝纶房主事大臣,锦衣卫副指挥使,马吉翔大人。” 马自得心想,原来是这个鸟毛,有没请他,他跑来干啥?不过来的都是客,他拱拱手说道:“马大人有请!”马吉翔象征性的拱拱手,也不答话,自己跟上王太后。马自得一头雾水,这孙子貌似有点敌意,莫名其妙啊! 侯性看马自得一脸懵逼,主动解释道:“鹏举老弟,本来我请太后出宫给你捧场,不想王公公、高夫人、马大人都在,他们一起来了。你看这事儿,哥哥我也没法拦住。” 原来侯性此次来是示好,马自得主动替他开解道:“无妨,开门都是客。左都督有心,感谢!顾千城的伤势无碍,你们兄弟多聚聚。我缺个水军将领,方便的话左都督替我劝劝他。” 侯性急忙说道:“千城兄弟能为侯爷所用,一展所长,我替他谢谢侯爷!” 马自得问他马吉翔牛逼闪闪的啥意思。侯性解释道,马吉翔深得皇帝和后宫信任,目前掌握内阁票拟权,有印把子呢,他比从龙的瞿式耜、严起恒还牛逼。他胃口大,赚钱的生意都要插一手,估计小侯爷没送他干股,他甩脸色哩。 马自得已经没有耐心跟这帮小人周旋。三家联合,其势已成,等他的大军一到,这梧州城敢给他脸色的不多!马吉翔识相还好,不识相都打一顿!他心里发狠,脸上去笑眯眯的,和声细语的邀请侯性入场。 李明锡配合堵胤锡早已安排妥当,三栋小楼安排三桌,王太后一桌,文臣武将分两桌,随从侍卫全部拉到后院搞自助餐。高一功瞅准马自得进来,他带着陈邦傅找到马自得,要求安排一个地方谈谈。 眼下小马隐约是三家联盟的核心人物,比他爹还牛逼。陈邦傅苦苦哀求他即刻出兵,没有小马的配合还真做不到。陈邦傅他苦笑着说道:“小马跟堵大人和张大人都搭得上话,比我说话好使!咱们在梧州的兵力不足,要打也得小马出兵一起干!” 马自得把他们带到另一东小楼,不经意的说道:“庆国公的军师一起?”到了小楼里面,马自得吩咐张九戈看茶。然后他说道:“胡师爷,您看楼下的人认识吗?” 胡执恭朝楼下看了一眼,面如土色。他不顾士子的脸面,轰然跪在地上。陈邦傅和高一功一头雾水,起来看看了窗外。楼下一个汉子,对着窗户露出猥琐的微笑哩。 胡执恭一头磕在地上,血都飚出来。他艰难的说道:“小人在茶马镇冒犯侯爷,罪该万死。此事于庆国公无关,侯爷要杀要剐,小人绝无怨言。” 高一功不知道这个事情,他不满的看向陈邦傅。陈邦傅心情纠结,胡执恭是他的得力干将,用的非常顺手,不过眼下只能下狠手了。他一脚踹向胡执恭,吼道:“狗贼,汝安敢背着我行刺侯爷!我杀了你!” “停!”马自得喊道。陈邦傅闻言只能停手。马自得接着说:“胡先生的命是我的,我想他什么时候死,他就得什么时候死。庆国公同意吗?” 陈邦傅被他堵得无话可说,不过也听出话里的转机。他说道:“我愿意替这狗贼赔偿武昌侯的损失。” 马自得心想,等得是你这句话,他转头问张九戈:“张先生,我们在茶马镇损失多少?” 张九戈早就得到交代,他马上回腔:“回少主,至少二十万两银子啊。” 陈邦傅欲哭无泪,这家伙年纪轻轻,居然如此手黑。不过他也没办法,再不出兵老巢不保,以后就没有以后了。他咬牙说道:“那就二十万两银子,不过武昌侯得说服堵大人和张大人,派兵救援浔州!” 马自得心想,妈的,开价低了!他说道:“可以!如果庆国公把出兵的军费报销,我可以派兵与高伯伯一起平叛。” 陈邦傅心里光亮一闪,马自得讲到平叛,这是眼下最需要的政治态度啊!他问道:“不知小侯爷出兵多少,军费怎么算?” 马自得说道:“鄂国公一万人,军费十万两。高伯伯那里多少军费,您得跟他商量。” 高一功想想,说道:“咱们在梧州才五千人,我这就写信,再调两万人南下。军费嘛,咱就按小马的标准,两万五千人,二十五万两银子!” 陈邦傅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么多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不过眼下他也没有其他的路子,找别人出银子都不会理他。他可怜巴巴看着高一功,说道:“忠贞营战力无双,五千人足矣!侯爷一万人,我还有一万人,浔州一万人,咱们三万五千人,对上徐彪绰绰有余!” 高一功遗憾的说道:“那军费?没有的话不好跟儿郎们交代啊。” 陈邦傅接过话头,说道:“跟小侯爷一样,五万两银子!”高一功看了看马自得,两人都同意。马自得说道:“得先付一部分定金,货物、店铺、田产都可以。” 陈邦傅抓着这根救命稻草,只得同意,他吩咐胡执恭把梧州的财产清单准备下,作为定金付给两位吸血鬼。 马自得哈哈一笑,侧过身来,左手别在腰后,右手像个跑堂的一伸,说道:“”庆国公、胡先生请!今天不醉不归!“ 此次开业庆典,这么多实力派人物捧场,他们认可三家联合的实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个柔性处理朝政大事的机会。眼下满清那边传来消息,多尔衮封孔有德、耿忠明、尚可喜为藩王,主导进攻两广、福建。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明这边徐彪、陈邦傅却又火并。鄂国公干掉曹志建,之前曹志建与各路诸侯的利益,怎么延续?大伙儿得探探底。 不得不说这顿饭吃的高效。午饭结束,大佬们敲定忠贞营去南宁平叛,鄂国公助拳。满清进攻,只能水来土掩,小心戒备,商量不出个啥。各位商业利益,马自得拍胸脯,一切照旧,他推出李明锡,欢迎各位管事找他商量!另外,鄂国公与柳州总兵赵台对调,郴州换柳州。至于赵台同不同意,他貌似还没这个资格上台商量。 至于北上助拳姜镶,大伙儿很有默契,没人提这茬儿。 第四十一章 内讧再起之六 六月初八,早晨,浔州。 陈禹玉拿着一封信,兴冲冲的跑进大堂,说道:“父亲来信,浔州有救啦!” 自从围城以来,陈翠翠就搬到平蛮将军府居住,其他六位常委随叫随到,便于七大常委随时处理大事。陈翠翠和石禄正好在大堂喝茶,看到陈禹玉喊话,两人不由脸上一喜。不过陈翠翠脸上马上暗淡下来,品尝了世间最高级的-权力,她的媚态都不见了。陈邦傅回来,她的权力铁定要收回的,心有不甘呐! 石禄脸色一沉,教训女婿道:“玉儿,要沉的住气!信给我看看!” 陈禹玉刹住笑容,恭敬的把信递给石禄。石禄一目三行看完,随手递给陈翠翠,说道:“国公已经回援,不日将抵达浔州。朝廷派堵胤锡为平叛大臣,率忠贞营、鄂国公所部和庆国公,两万五千人,这会儿已经出梧州往浔州来的路上。” 陈翠翠强行撑起笑容,说道:“把其他人都叫来,大伙儿分享这个好消息。”话音未落,两位蛮王正好进来,他俩喜形于色,说道:“这下好了,咱们让徐彪好看!” 不一会儿,两位武将也来了,终于不用死,也不用投降,家产和荣誉都得到保存,简直不要太开心。不过,开心归开心,几个人眼神交流,都流露出别样的意思。这几天大小事大伙投票着来,比原来跪着当孙子要来劲的多。眼下庆国公回城,大伙的眼神出现犹豫、不舍、痛苦、不甘等各种情绪。 城下大营,中军大帐。 徐勇摆摆手,让斥候先出去。他愁眉苦脸的对钱义说道:“朝廷出兵讨伐我等,堵胤锡率大军两万五千人,浩浩荡荡而来,有何良策?” 钱义心想,最好的对策就是把你绑了,交给朝廷,我们都会没事。不过毕竟是亲戚,这些年徐勇对他不错,把妹妹也嫁给他。大丈夫有取有舍,断不可做小人行径!他说道:“陈邦傅不算个啥,咱们打了这一仗算是看了个明白。不过堵胤锡、忠贞营、鄂国公都不是好惹的,他们这几年一直在跟满清打仗,不比咱们窝里横,实力不可小觑啊!” 徐彪气鼓鼓的说道:“可恨鄂国公吃两头,之前又是卖震天雷,又是送大炮,现在居然跟陈邦傅一起打我们。真他娘的鸡贼!”发完牢骚,他丢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钱义接着说道:“鄂国公火并曹志建、灭了沈永忠,联姻张同敞,其势已成。他这手高明,咱们也只能认栽。不过,咱们可以通过他谈谈朝廷的口风。” 徐彪一拳砸向桌面,说道:“就这么干!先礼后兵,以战求和!谈得成咱就招安,谈不成咱们以战求和!” 他漏了最重要的,万一打不赢,又和不成,咋弄?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这茬儿。 茶马镇,六月初九早晨。 刘之良率五千大军和辎重营浩浩荡荡沿江而来。他接到朝廷的诏令,在此会合堵胤锡,南下浔州平叛。 刘之良的大军靠岸,引起土着们的恐慌。不过打听到是鄂国公的部队,居民们用最热烈的仪式欢迎了他们。他们把蔬菜瓜果和鸡蛋,热情的送给大兵们。天气热,居民们还贴心的准备了凉茶、西瓜招待诸位大兵。大兵们被搞的手足无措,当兵这么多年,第一次有这种待遇,不习惯呐。 刘之良诧异的接过居民们送的鸡蛋,问道:“这特么咋回事?老子居然还有这待遇?”问明情况后,他不由得对小公爷竖起来大拇指。他呵呵笑道:“这小子成才啦,比老子还牛逼一点儿。本来老子还想吃个霸王餐啥的,这下都不好意思下手。这高帽子戴的,呵呵。” 随军下船的辎重营也受到了礼遇,知道小公爷在茶马镇的牛逼作为后,五大门徒与有荣焉。刘之良安排大军在镇子凉处休整,他安排亲兵从镇子里买空了西瓜,给士兵们解暑。他自己支起凉棚,搬了个小马扎,愉快的边吃西瓜边等待堵胤锡。 辎重营在茶马镇稍作休息,直接上船下梧州,找马自得会师。 等到中午,远方烟尘滚滚,只见当头一匹大马,上面的武将铁盔铁甲,头上插一直野鸡翎子,手提一杆大枪。刘之良定眼一看,正是马惟兴。 马惟兴翻身下马,主动敬礼道:“刘叔!”刘之良看他大热的天,穿着铁罐头,汗水从下巴滴下来,打趣道:“小马,这军纪不错嘛,以身作则!” 马惟兴嘿嘿一笑,没空答话,魔爪伸向地上的西瓜。嘭!他一掌击破西瓜,直接把嘴凑上去啃。连啃几大口,他的胡子上都是西瓜汁,他嘿嘿一笑道:“太爽了!这天,真他娘的热!” 正聊着,大部队到了。堵胤锡的大旗先到,后面跟着咔咔走在步点的火枪兵,一杆小旗子竖起来,上面一个大字“路”。这次南下,马自得没有跟着,他呆在梧州等他的辎重营,准备把他的工业园区整起来。马惟兴的三千骑兵、路晓山的两千火枪兵都南下平叛,他只留了一千狼兵、五百君子营傍身。反正蛮族的新募兵快到,郴州的五千新兵也在路上,他留下陈友龙、王一宾训练这些人正好。 刘之良上前跪拜堵胤锡。两人也是老熟人,堵胤锡呵呵一笑,说道:“老刘起来。这天太热,咱们南方人习惯,你们这些老陕可吃了大亏哟。” 刘志良说道:“咱们在湖广混了好几年,早习惯这天气。不过长沙的鞑子不好受,关外过来的肯定要受罪。” 马惟兴说道:“是这个理。鞑子夏天热的受不了。要回北方避暑,看来我们这个夏天不用跟他们打仗。” 路晓山降将出身,人面儿不熟。刘之良看向他说道:“小马,这位兄弟面生,是?” 马惟兴介绍道:“这位是鹏举的左右手,火枪兵参将路晓山。他的火枪兵忒霸道,上了战场你就知道!” 路晓山一拱手,说道:“刘将军好!” 刘之良回礼说道:“路参将有礼!上了战场,你可得让老刘看看你的火枪兵有多霸道!” 路晓山慨然说道:“敢不从命!” 众人聊了一会儿,又有大部人马来。看那旗帜,原来是忠贞营的人马赶到。高一功彻底放飞自我,在梧州享福。他美其名曰居中调度,派了刘国昌、刘知俊兄弟和李来亨,率五千大兵归堵胤锡使唤,另外他写信给李过,调一万五千大兵南下,准备抢地盘。 大伙儿都是熟人,气氛融洽。刘之良介绍了镇子里的奇遇,大伙儿惊叹不已。反正平叛也不在乎早了一天晚一天,不如在镇子外扎营,蓄精养锐,多派斥候,摸清楚军情再南下。 大伙儿冒大热天靠着江边两里扎营。士兵留足警戒兵力,其他人光膀子掘土伐木,干的不亦乐乎。一个时辰,营盘、壕沟、寨墙、箭楼一应俱全,满足大兵们拎包入住。箭楼上的士兵看着一队队去江边洗澡的伙计,羡慕的不得了。 远方,一支队伍正匆忙而至。队伍打了个大旗:“陈”。陈邦傅的阴沉着脸骑在马上,领着队伍赶路,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天太热,脸黑的吓人。 临出梧州,桂林都督张同敞派人去请陈邦傅到府上一晤。陈邦傅不明就里,让队伍先走,他带着胡执恭和卫队直奔张同敞府上。张同敞来到梧州,就直接跟女儿住一起。陈邦傅到的地方其实地方马自得隔壁,张蕊的住所。 在客厅里,张同敞给陈邦傅看茶,然后不紧不慢的拿出一张状纸。原来是茶马镇居民状告庆国公陈邦傅纵兵大掠茶马镇,死伤数千,其罪当诛。陈邦傅看到状纸后面还有证人的证词,原来证人就是张大人的闺女张蕊、弃暗投明的匪徒霍明。证词下面放了一张活灵活现的画像,陈邦傅一眼看出是胡执恭。 陈邦傅看完苦笑,说道:“老陈认栽,张都督拟个章程。” 张同敞微微一笑,说道:“国难当头,庆国公劫掠百姓,可有悔罪之心?” 陈邦傅面带哀容,说道:“在下御下不严,实在惭愧。行军长史胡执恭犯下死罪,请朝廷处罚。不过我愿意奉上纹银二十万两给张小姐压惊,十万两赔偿茶马镇居民。” 张同敞思索片刻,说道:“庆国公有心赔偿,本督愿意周旋一二。来呀,签个借据。”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借据,上面写到庆国公同意三个月捐赠纹银二十万两给桂林都督府,十万两给茶马镇居民赈灾,时间是三个月内。 陈邦傅一口老血就喷出来,他强行吞了口气,说道:“但凭张都督吩咐。” 陈邦傅阴沉这里走出张府,胡执恭不敢搭话。隔壁马自得的门口,一位老农挑了一担西瓜,一个小哥跟着三个美女,举着小伞,正在那里挑西瓜呢。陈邦傅认出马自得,脸上切换成笑脸模式,远远的打招呼道:“武昌侯有礼!” 马自得跟他寒暄了几句,陈邦傅交代胡执恭把单买了。马自得没跟他客气,瓜农看着一大锭银子发呆。 妈的,前后宰了老子五十万两银子,这五两银子算个毛,只当老子喂狗!陈邦傅气鼓鼓的边走边祭出精神胜利大法。 第四十二章 内讧再起之七 毒辣的日光刚刚转淡,陈邦傅的大军到了营盘前。当然想住进营房是不可能的,大伙儿没有给他留地方。陈邦傅也无心驻扎,他心急如焚,担心老巢被徐彪占领。 陈邦傅单骑拜访堵胤锡,苦口婆心的劝堵胤锡:“堵大人,兵贵神速啊!朝廷近在咫尺,叛贼气焰嚣张,有损朝廷威严啊!”几个大将在旁边嘻嘻哈哈吃西瓜,也没把他当盘菜。堵胤锡苦笑着说道:“庆国公,您看天气炎热,军心如此,还是休整一日,探明敌情再出发。” 马惟兴抬头说道:“庆国公要不先行,我等随后就到。”大伙儿都跟马自得关系好,都知道庆国公在茶马镇干了啥,哪能给他好脸色。 不过堵胤锡毕竟以大局为重,他说道:“庆国公还是择地扎营,咱们明日齐头并进,不过两日就到浔州。分头行军,容易被各个击破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陈邦傅心里打起来小九九。他连忙说道:“堵大人率军压阵,我军做前锋。此去浔州两百里,我们熟门熟路,早日赶往浔州城也好,我们守城,您的大军在外,晾他徐彪翻不起风浪。”堵胤锡想想也对,要是浔州城被徐彪拿下,攻城倒是一件麻烦事。于是他同意陈邦傅先行一步,不过要求他多派斥候,随时联络。 陈邦傅率军离开后,十艘战船随流而下,洗澡的士兵飞快得游上岸,穿上裤子就跑。大营很快警戒,如临大敌。 好在辎重营吃好午饭就顺江而下,此时离茶马镇老远。茶马镇的居民前不久刚经历大战,雄兵在侧,他们倒也不慌不忙。扎营了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马惟兴请督师把军中的大炮集中起来,在岸边修了炮台。 整个西江,徐彪的三十条战船称王称霸。梧州倒是有三十条战船,不过那是杨大浦的遗产,这帮水兵属于边缘人物,堵胤锡也不敢信任他们,索性没有带他们出征。就在大伙儿紧张的看着江心,战船上放出小船,小船上一人摇橹,一人站在船头,往茶马镇漂来。 这两人上岸被哨兵截下,站在船头的是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他倒是不慌不忙,问道:“请问鄂国公的部队驻在哪里?我是南宁的使者,横州长史高明章,有要事禀报。” 高明章是被哨兵先带到马惟兴面前的,不过马惟兴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他当即把使者送往堵胤锡大营。 高明章见到堵胤锡,声音更咽,说道:“高明章拜见堵大人,在下有冤情陈诉。”说完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原来是徐彪的信,他本来向马自得陈述冤情,他是被陈邦傅截杀,不得已反击。请鄂国公从中周旋一二。 堵胤锡老成持重,询问高明章内情。高明章倒也不含糊,倒了个七七八八。堵胤锡问他:“何去何从?”这既有问徐彪的意思,也有问高明章的意思。 高明章说道:“徐总兵想与朝廷化解误会,化干戈为玉帛。他愿意南宁横州的赋税重归朝廷,另外献上白银二十万两劳军。不过他需要堵大人、鄂国公、张都督、忠贞营联名担保。” 堵胤锡心里暗叹。这其实是个不错的条件,大明错过内耗,朝廷多一块养兵之地。只可惜,灭徐彪,为忠贞营找一块休养生息之地,是各方大佬的共识。他正色说道:“此事绝无可能。徐彪唯一的出路是无条件投降,我会向朝廷请奏,保全徐彪一家老小性命。” 高明章也不纠缠,说道:“话已带到,告辞。” 马惟兴说道:“督师,要不宰了祭旗!”下面亲兵往前一步,把刀子亮出来。 堵胤锡说道:“也罢,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放他走。”马惟兴手一挥,亲兵们收刀站到一旁。马惟兴说道:“徐彪已经是个死人,高大人还有机会,你好自为之!”高明章对他拱拱手,默然离去。 等到高明章上船,十艘战船一字排开,往江边靠近。轰!一次齐射,炮弹砸的茶马镇鸡飞狗跳。堵胤锡命岸边大炮回击。双方你来我往打了几轮,战船驶往江心,张帆逆流而上。 其实高明章不是小角色,他是钱义的副手,水师的实际掌控人。钱义也在船上,他听完高明章的汇报,立即命令炮轰茶马镇,给堵胤锡一个下马威。反正撕破脸,他索性打到底。 高明章在茶马镇安排了细作,他收到情报陈邦傅已经先行南下,堵胤锡的旁边只有一万五千人。既然朝廷分兵,这仗有的打。他们轰了几轮,扬帆而去,赶紧找徐彪会合。 第三天巳时,黄麦岭。黄麦岭是西江边上的几道山梁组成的山丘。自西江边上的官道拐入黄麦岭,官道变窄,山林里树木繁盛,清风徐来。此地离家百里,陈邦傅归家心切,起了个大早,派斥候搜索前进,他率大军随后跟着。 军队进入黄麦岭深处,突然一声炮响,呐喊声四起。原来徐彪趁夜色,用船队把军队拉到黄麦岭,凌晨时分埋伏在林子里。两军同出一支,都是山林好手,这埋伏居然毫无声息,斥候毫无察觉。 陈邦傅感觉心口被猛击一拳,痛彻心扉。他翻身下马,观察起来,徐彪的手下从四面八方的密林里钻出来,弓箭、震天雷使劲招呼,陈邦傅度过最初的慌乱,倒也不慌不忙。 徐彪毕竟扩军,战斗力不如陈邦傅,不过埋伏突然,两万对一万,打的陈邦傅节节败退。胡执恭说道,不如上山岭,先防守,再派人去找堵大人求援。 陈邦傅觉得有理,他派亲兵拿他的令牌去找堵胤锡,请他务必火速救援。另外指挥大军集中力量攻占山头,就地防御。好在徐彪的兵也不拿命相搏,打得过就打,僵持起来就地围起来,放冷箭杀人。 堵胤锡在陈邦傅后面六十里,他接到救援,知道情况危急,庆国公如果被灭,徐彪的实力进一步膨胀,战局要恶化了。他派马惟兴率骑兵抄近道,不走江边,火速救援。 一个时辰后,等马惟兴赶到黄麦岭,只见漫山遍野四五千士兵的死尸,不见庆国公的部队,也不见徐彪的部队。如果他从江边行军的话,他就会发现江心浩浩荡荡的战船和民船,吃水很深。 徐彪和钱义、高明章反复推演,找到了最合理的战术。他们先包围陈邦傅,杀死他的狼兵五千人,自身损失两千人。然后预料陈邦傅求援,堵胤锡会二次分兵。他们勘察过沿路地形,正好有近路可以到黄麦岭,于是他们赌了一把,果然船队与马惟兴错过。 大白天不好隐藏了,徐彪对忠贞营这一仗得硬碰硬。他们商量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上船跑,反正兵力占优先打了再说。 西江岸边,堵胤锡站在小山头,看到遮天蔽日的船只漂下来。为首的三十条战船,靠近岸边,先把联军轰开。联军的火炮不如船上的火炮猛,毕竟船只载重量大,火炮数量众多。 民船逐渐靠岸,一队一队的士兵上岸列阵,旌旗招展。刘之良、刘国昌、刘知俊积年老贼,不慌不忙,双眼闪出嗜血的渴望。李来亨、路晓山也不是善茬,年后打的这几仗都很顺利,他们心气儿很高。堵胤锡这边把指挥权交给刘之良。他毕竟是个文官,临阵指挥不是强项。 徐彪派出部队上岸,大军排成六个方阵往前。刘之良叹道,要是小马在就好啦。他说的是马惟兴,三千骑兵冲阵,肯定让徐彪喝一壶。现在只剩李来亨的一千骑兵,冲阵略有不足。 双方先用火炮弓箭射住阵脚,然后举着盾牌往前试探。刘之良把一万两千人按两千人为单位,也排了六个方阵,路晓山的两千火枪兵作为预备队,保护堵胤锡。 火炮毕竟射速慢,徐彪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万一骑兵回援,这仗就不好打。他命令亲兵敲响战鼓,六大方阵朝联军挤压过来。 轰!轰!轰! 这次不是炮响,双方都有震天雷,互相吓了一跳。不过徐彪的震天雷储备不如联军。双方互有损伤,军阵依然对峙。 路晓山看到上方都鼻子贴着鼻子,这是火枪兵建功的好机会。他主动跟刘之良请战,刘之良看到这帮家伙连铠甲大刀都没有,摸不清他的路数。不过得他给小马哥面子,令路参将出战,吩咐要是情况有变,火枪兵必须赶紧回到阵后。 路晓山命令敲响行军小鼓,火枪兵的长期训练起到了效果,很快排成三排进军。 预备,放! 砰! 三轮打下来,徐彪傻眼了。这特么太凶残了,三轮下来,地上至少四千人哀嚎。还没等火枪兵打第二个三段射,徐彪剩下的士兵转身就逃往江边,督战队连杀数人都止不住。钱义拉住他,说道:“总兵大人,事不可为,走。” 联军也惊呆了,马自得搞的这个火枪队也太牛逼,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实战,效果杠杠的。大伙儿痛打落水狗,火枪兵也行进射击。李来亨瞅准机会,率马队冲上去一顿狂砍。 等他们打到岸边,船上的火炮发飙,刘之良不欲众人伤亡太大,下令停止追击。 等徐彪起锚走远,联军清点战况,自身损失不到一千人,徐彪留下了八千伤亡人员,遗落兵器无数、火炮三十门。 【作者题外话】:为什么每天人气过完,收藏也就十来个,票票寥寥无几? 第四十三章 内讧再起之八 六月十一,清晨。 西江岸边,浔州城头。 陈邦傅冷冷的看了一眼城门口吊着的两颗人头,转头看向江心。江心浩浩荡荡的船队大张风帆,逆流而上。三十艘战船,特么有十艘还是自己的,他的心在滴血。他抄起千里镜,远远的看过去,镜头里出现徐彪的那张脸,徐彪面无表情的看向城头,也别过去。 何以至此啊!本来亲如兄弟,如今反目成仇,再也回不到从前啦!庆国公自平靖江王之乱以来,过了好几年好日子,没想到皇帝到了梧州,老陈的形势急转直下,眼下竟然被迫自斩臂膀。这正是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陈邦傅阴沉着脸看到船队跟蜈蚣似的缓慢朝上游爬去,思绪万千,他想起昨天的事情。 昨天一早,城头发现城下徐彪的军队早已撤走,赵虎、钱桐派斥候四处搜索,半路上遇到陈邦傅的残兵败将。等陈邦傅赶到浔州,只有儿子陈禹玉一个人在城门迎接。老陈本来打了败仗,疑神疑鬼的,他问道:“玉儿,其他人呢?” 陈禹玉最近权力被分掉,正不爽着呢。老爹回来,总算有主心骨,他一五一十添油加醋的把城内的决策系统讲了一下。陈邦傅越听脸越黑,这特么不是分老子的权么,你们商量着把事办了,要老子干啥?浔州城还姓陈吗?! 陈禹玉讲完,注意到残兵败将,说道:“爹,咱就剩下这么点人啊?” 真他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陈邦傅无明业火熊熊燃起,他抡圆了一个大耳瓜子抽过去,恶狠狠的说道:“要不是你这废物三万人打不过徐彪一万人,老子何止沦落如此!” 陈禹玉诺诺不敢言,胡执恭也不敢劝解,他自己也一屁股屎呢。陈邦傅马鞭一挥,大军也不去军营,直接开到平蛮将军府。 府内六人正商议着如何御敌,其实有个重要议题,就是陈邦傅回来,大伙儿的权力咋弄,收回去实在不甘心啊!不过大伙儿都是希望别人当出头鸟,云山雾罩东扯西掰,耽误了时间。陈邦傅跨进大门,六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在大厅喝茶打屁哩。他们看到陈邦傅杀气腾腾的进来,居然一下子呆住。 石禄毕竟是亲家,他反应快,惊喜的说道:“恭迎国公回府!”说完溜下椅子,光棍的跪在地上。 陈邦傅虎目向其他人扫去,他毕竟积威已久,赵虎、钱桐首先扛不住,跪在地上,两位蛮王随后跪下。陈翠翠眼见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她露出原形,烟视媚行,扑向陈邦傅,眼泪汪汪的说道:“国公您总算回来啦,妾身终于有了主心骨,呜呜呜。” 陈邦傅拍拍陈翠翠,留她在一边抽抽搭搭,他使了个眼神,亲兵上前把赵虎、钱桐绑起来。赵虎、钱桐大惊失色,说道:“国公为何?我等无罪!” 陈邦傅恶狠狠地说道:“尔等与徐彪勾结,先在老鸭嘴放水,后出卖本国公,害我被徐彪黄麦岭包围。你们两个王八蛋害得老子损兵折将!如今是不是想抓住老子献城?”说完,也不管两人齐呼冤枉,吩咐亲兵拉出去砍了。 陈翠翠和三位蛮王看到两个圆滚滚的人头,惊骇不已,万丈雄心随风而去,只剩一个保命的念头。陈邦傅接着说道:“诸位辛苦,与这二位无关。” 大伙儿心照不宣,庆国公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说打败仗,首先是陈禹玉这废物,其次是陈邦士和陈国栋,陈邦傅自己也打不过。可是,堂哥和大侄子都战死,难道砍了自己的儿子?眼下陈邦傅手下才五千残兵,赵虎、钱桐一万人。兵力对比已经到了危险的境地,老陈当机立断斩了两人,收了兵权稳固地位再说。 老陈大发虎威,手下瑟瑟发抖。不过他们腹诽不已,他也就窝里横,出去打仗打成这个鸟样,咋不给自己脖子来一刀呢。 噩梦还没结束,老陈现场摊派,每人出十万两银子劳军,三位蛮王每人募兵五千,凑足三万常备军,不然浔州谁也不好过! 吩咐完,老陈让亲兵拿令箭去接管军队,自己也不留三位蛮王,只留个陈翠翠伺候。陈翠翠跟小媳妇似的跟在他后面,卸甲、沐浴、更衣,她亲自上手,丫鬟都插不上手。陈禹玉擦了一下口水,转身找自己媳妇败火。 当夜,陈邦傅的卧室内,陈翠翠脱得赤条条的,双手吊起来,绑在一个大木架子上。 啪! 啊!陈翠翠惨叫起来。平时国公用的是马鬃短鞭,那玩意儿跟拂尘似的,用来增加情趣的。这次老陈发了火,用真的马鞭抽。 啪! 啊!陈翠翠再次惨叫,声音提高到极限,估计整个平蛮王府都听的到。她心里明白,陈邦傅这是警告她认清地位。这鞭子抽的关系到身家性命,她只得忍耐,喊这么大声,一半是真疼,一半是迎合。 又抽了几鞭子,陈翠翠背上鞭痕累累。这时候窗户纸被人用手指头捅了一个小洞,一只眼睛从小洞里看进来。陈翠翠跟他来了个对眼,她心想,这府里除了小崽子,还有谁敢这么大胆看国公打炮。结合平时这小子不加掩饰的热辣眼神,她更加确定是谁在偷看啦。 陈翠翠索性小蛮腰一收,紧致的硬邦邦的往上一挺,汗水从下巴滴到胸脯,再顺着山丘滴在地板上。为了迎陈邦傅,她特意画了个淡妆,嘴唇涂的红红的。烈焰红唇,檀口微开,她嘴里不再是痛苦的喊声,而是放肆的快感。 这一招儿太过霸道,老陈和小陈同时中招儿,老陈扔掉鞭子,扑上去,来了个后击飞鹰。小陈可怜巴巴的在窗户外面,手伸进裤裆里,进行不可描述之事。陈翠翠脸上露出微笑,嘴里可没停过,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陈邦傅被他刺激的兽性大发,大吼一声道:“喊爹!” 话说刘之良指挥大军击溃徐彪后,大伙儿对路晓山纷纷竖起了大拇指。路晓山倒也不居功,谈谈的说道:“咱都是按小国公的法子训练的。” 马惟兴带着骑兵滚滚而至,他郁闷的下马,跑马跑了个来回,两边都没赶上,连根毛都没捞到。还是李来亨这小子命好,一千骑兵都有斩获,每个人喜气洋洋。刘子良安慰他道:“徐彪不是庸手,这仗赢得侥幸。要不是鹏举派来的火枪兵,这把咱们得吃苦头。仗还有你打的。” 徐彪留下八千人,当场死了三千多,还有四千多伤兵。天气炎热,死的很快召来苍蝇,嗡嗡嗡的一大片。堵胤锡吩咐大伙儿把死的埋了,不过他对伤兵却犯了愁。 杀俘虏他下不了手,救治也没条件,看样子只能让他们自生自灭。路晓山看出堵胤锡的难处,他有个小算盘。这次中枪的伤兵是极好的火枪兵员,挨过打才知道火枪的厉害,死过一回就是老兵,这可是一大笔财富!他上前行了个军礼,说道:“督师,属下有个想法,请督师参详。属下的火枪兵都看过少主治疗枪伤,属下有八成把握这些伤兵至少活下来六成。” 李来亨问道:“咱们营中的郎中、草药不多,如何救治?” 路晓山回到:“三元侯,治疗枪伤的法子简单,挖开伤口,拿出子弹再缝上,烈酒消毒,木炭烫一下就好。” 大伙儿闻言蛋疼,不过还好不是自己中枪。堵胤锡也没有别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路晓山在众将的关注下,吩咐烧火、烧水,准备匕首丝线针头。不大一会儿,伤兵们惨叫声一片。就算忠贞营这样杀人无数的强人,也恨不得捂住耳朵,太特么渗人啦。 火枪兵搞了一个多时辰,临近太阳下山,伤兵救治完毕。当场疼死大几百人,剩下四千人得看他们的自己的造化。军营也同时修好,刘之良这次料敌于宽,沿江边放了很多拒马,就算徐彪的海军陆战队攻上来,也能拖延时间。 太阳下山,炊烟升起,大兵们轮流去江边洗澡,骑兵把马拉到下游刷马。适逢乱世,大战的硝烟散去,竟然有一种难得的祥和氛围。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赶到军营,点名要见马惟兴。 这次南下,军情司得到张九戈交代,全力配合马惟兴,来的正是军情司的探子,他给马惟兴汇报浔州、横州、南宁的军情。马惟兴临行前也得到马自得交代,自此的目标就三样:收钱、占横州、抢水师。 收钱当然是收陈邦傅的,大兵压境,不怕他不给。占横州则是马自得跟高一功达成的协议,此次出兵,南宁归忠贞营、横州和水师归鄂国公。抢水师难度大一些,这个任务交给王天木和李东福,收买刺杀都行。抢水师的任务以李东福的为主,他拍板,王天木执行。 梧州的小国公洋洋自得,虽然人没有去浔州,不过影响力到了。这正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嘿嘿! 第四十四章 内讧再起之九 衡州码头,一间面朝西江的客栈。 两个汉子在二楼的雅间品茶,窗外几棵大树遮阴,蝉鸣不止。他们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穿青衣短打的敦实伙计说道:“李管事,张大人交代把水师搞到手,你有啥高招儿。俺老王只会杀人,别的不会哈。” 这汉子正是军情司校尉王天木,马自得亲自调教过得探子。这一次他在浔州刺杀陈邦士,干净利落,无一损失,在同僚眼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李管事正是李东福,李明锡的亲侄子,很早就跟着叔叔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这次他把徐彪的事情办的不错,李明锡有意给他加加担子,把他推荐给张九戈,一起把横州水师搞回来。 李东福和王天木年纪相仿,都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出了郴州,这还是两人第二次见面。李东福说道:“水师掌握在钱义和高明章手里,我先出面探探口风,两人能反正最好,不能反正就拜托你老弟出面给干掉!” 王天木说道:“好!我先筹备着。看上去回来的差不多一万人,徐彪在浔州战败,他的出路不多了!” 李东福约定好双方的联络方式,然后悄然离开。王天木的床上,一个丫头拉开被子,露出脑袋,说道:“可憋死我啦!动也不敢动。” 姑娘正是陈邦士老娘的丫鬟,当初她镇定自若的把陈邦士骗下城楼,又按照约定孤身一人来到衡州碰头。她是王天木在浔州发展的行动队员,是浔州最出名的烟花之地、醉香楼里的烧火丫头阿香。王天木偶然遇到她,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安分的火焰。果然,姑娘被银子和刺激的江湖生活诱惑,加入了王天木的行动小队。 第一票干的漂漂亮亮,果然是个胆大心细的好手!行动小队在衡州碰头的当夜,王天木约姑娘喝酒,酒至半酣,说道:“阿香,说,要啥赏赐,哥全给!” 阿香顺着杆子往上爬,说道:“我要你,嘻嘻。” 江湖儿女,百无禁忌。王天木当即就把阿香打横儿抱上床。他脱了衣服才发现自己捡到宝,阿香面容一般,身体却是相当有料,正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几天王天木对她爱不释手,两人如胶似漆呢。 不过荒唐归荒唐,王天木正事儿没落下,他派出人手打探到钱义的家眷在南宁,高明章的家眷却在横州。他决定先把阿香潜伏进去再说,南宁那边徐彪家已经安排卧底,再想办法给钱义安排一个。 徐彪和钱义两人在船上,神情苦涩,相对无言,功亏一篑啊!火枪队忒霸道,居然以少胜多,把部队打崩。难怪他们又是送火炮,又是卖震天雷,如此神兵利器就敢送人,原来是有更厉害压箱底的家伙。 高明章敲门进来,说道:“总兵大人,部队全部已经下船。” 徐彪转过头说道:“名章,莫非天命不在我?我等竭尽全力,处处占得先机,尽然落得如此田地。赵台约好一同出兵,这下可能永远也等不到了。” 高明章安慰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以寡击众,总兵已经做的很好。咱们水军占优,对方陈邦傅已经胆寒,咱们的对手其实是忠贞营和鄂国公。” 有些中枪逃上船的士兵,途中发烧昏迷,无药可救。为了不影响军队士气,钱义只好给这些士兵一个痛快,趁天黑扔下船。这事儿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他眉苦脸的说道:“忠贞营和鄂国公不好对付啊,他们的骑兵还没发威,火枪兵已经这么厉害!” 此次东下出战,逆风翻盘全靠钱义,他都没信心,徐彪也变得没信心。难道引颈待戮?他看着高明章说道:“高先生见过堵胤锡,何谈有几分可能?” 高明章坦然的迎着他的目光说道:“堵大人的和谈条件是大人您束手就擒。” 钱义噗嗤笑道:“朝中大佬已经把咱们的地盘瓜分完毕,这是低头也改变不了的现实。不若奋力死战,以战求和。” 徐彪精神一振,说道:“好!老子看看他们牙口有多硬!再牛逼老子也崩掉他一口牙!” 他们才下船,亲兵带来一个穿长袍带小帽的年轻人,徐彪迎头一看,喊道:“来呀,把这小子扔到江里喂王八!” 年轻人哈哈大笑道:“天气热,跳进江里正好凉快!” 徐彪冷哼一声,对钱义和高明章说道:“诸位有印象,这位是鄂国公的商队李管事,他卖给咱们震天雷,还送给咱们两门大炮。咱们被鄂国公的火枪队海扁一顿,正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钱义嘿嘿一笑,说道:“这位小哥儿眉清目秀,我看把他放在军中,天气炎热,正好给军中壮士败火!” 年轻人苦着脸说道:“徐总兵能换个法子么?这样对老朋友不厚道啊!” “哈哈哈!李先生请!”徐彪见吓不到他,给他恢复礼遇。眼下破局的关键是鄂国公,陈邦傅恨他入骨,忠贞营搭不上话,云南的大西军实在遥远,雷州的李明德不痛打落水狗已经算够意思。他扳着手指头数了数,叹了口气,前途暗淡啊! 几人在码头散伙儿。钱义去城内收拢军队,安营扎寨,高明章回衙门看看,诸多杂事都得处理。徐彪带了一队亲兵,包下酒楼,请李东福吃饭。 楼上的雅间,徐彪叫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菜,又叫了一坛好酒,把亲兵赶出去,他亲自把门关上。他亲自给李东福斟酒,两人干了一碗,徐彪腾的站起来,李东福吓了一跳。 徐彪直挺挺的双膝跪地,拉住李东福的手,说道:“李先生救命啊!” 李东福毕竟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少年心性,看到大佬跪在面前唱征服,他有些心情激昂。他学着戏文的样子,慌忙跪地,说道:“徐总兵折煞小子!快请起来!” 徐勇借坡下驴,屁股回到椅子上,说道:“老弟,哥哥我心里苦哇!”他一五一十的把陈邦傅欺人太甚,逼他起兵的事情讲了一遍。 李东福有所明悟,这么不要脸又是下跪,又是称兄道弟,恐怕徐彪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跪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人!他端正心态,正色说道:“徐总兵,我不过是个小蚂蚁。您有事吩咐,有话要带,也尽管提!” 徐彪不由得对他高看一眼,年纪轻轻沉稳有度,他日必成大器!他说道:“李老弟,您的话能直达鄂国公?哥哥请鄂国公指条明路,揉圆搓扁随意,徐彪毫无怨言!” 李东福哈哈大笑,说道:“这事儿跟鄂国公有毛关系,商队是我们少爷张罗出来的。震天雷、大炮也是少爷的手笔。徐总兵真有诚意,不如问问我们少爷的门路!” 徐彪诧异的停住马屁,李东福说的少爷是鄂国公世子,武昌侯马自得。这小子才二十不到,竟然能谋划这么大的事情?不过想想也对,鄂国公在千里之外,南宁、梧州的事情恐怕只有马自得能搞定。 他有所明悟,这事儿从震天雷、小绿、火炮、浔州大战,一桩桩事情连起来了。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小马二十不到,能把各方势力玩在掌中,自家儿子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坑的无路可走。他叹了口气,男子汉大丈夫,挨打就得立正。他真心实意的说道:“武昌伯少年英雄,谋划严丝合缝,滴水不露,他日必成一代枭雄。在下心服口服。” 李东福给他把酒斟满,说道:“徐总兵,眼下有一件大事,少爷派我与您商议。战事一起,商路断绝,云南的铜锭、锡锭、铅锭、茶饼、药材运不出来,咱们的精盐、白糖也运不进去,这生意不好做啊。” 徐彪一下子脑子短路,老子跟你们打仗呢,你还想接着做生意?李东福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他搬出马自得的名言,说道:“这生意是生意,打仗归打仗。打仗也不过是为了占地盘、赚银子,为啥打仗碍着咱们做生意赚银子呢?” 徐彪被他绕进去了,想想也挺有道理,他自行脑补,说道:“不错,打归打,生意归生意,赚了钱咱们可以招兵买马接着干!” 李东福说道:“的确是这个理,眼下您的水师控制航道,咱们可以把货物直接过浔州而不入,拉到茶马镇交易。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岂不美哉?” 徐彪一拳击在桌子上,说道:“就这么干!真不知道武昌侯脑子咋长的,真他娘的人才!我这就下令南宁的商船南下,战船护航!”说完,他不怀好意的看着李东福,接着说道:“咱帮李先生的完成任务,您能否指条明路,老徐的活路在哪里?” 李东福正色说道:“在下只谈商路,徐总兵想知道活路,我可以写信问问少爷。回话也就这几天。” 徐彪点点头,他换上笑脸,笑眯眯的说道:“小李,要不要跟我干?我把女儿嫁给你,以后除了我儿子,咱们家你是老二。” 李东福哈哈一笑道:“感谢徐总兵看得起小的!不过这事儿得问少爷,他要是让我认您做爷爷,咱都干!” 第四十五章 大江东去之一 梧州的码头,一块大石头,刻着鲜红的大字:西关码头。 码头被命名为西关码头,张同敞请瞿式耜亲自手书的匾额,马自得交代刻碑为记。文人士大夫最吃这一套,马自得无意让瞿式耜欠下人情,朝中少了一个使绊子的。 何老实率领辎重营千人到来,工业园区的建设已经展开。张蕊和李明锡都是商业人才,马自得出个主意就行,他们俩安排的妥妥当当。马自得想把这个地方搞成工坊基地、仓储物流中心,以后还可以建成厂房、仓库招商,收租金。张蕊听了他的想法,满眼都是小星星。马自得大为得意,心想要是把后世房地产开发的大法祭出来,她不得跪下喊爸爸。不过这个只是意淫,来年顶住清军南下再说。 马自得正在码头忙的不亦乐乎,外面人声鼎沸,任盈盈和蓝凤凰跑进来说道:“夫君,新募的狼兵到啦。”话音未落,两个蛮王联袂而至,牛久敖和阿明一起进来,两人兴冲冲的拜见女婿。已经有了婚约,马自得哪敢托大,他急忙回礼,说道:“小婿拜见二位岳父。” 阿明说道:“咱们两人收到堵胤锡的婚书,这个面子够大的,我跟老敖商量,决定亲自率领新募兵,来梧州当面大营堵胤锡。” 牛久敖说道:“不止带了募兵,咱们还带了不少山货给你卖。”说完他搓搓手,说道:“贤婿啊,有个事儿跟你说下哈。” 原来马自得交代募兵四千,不成想苗王塞了私货。一千多中枪被救活的苗兵,主动要求加入小国公的火枪队。这一千多人也被苗王带到梧州。 马自得想了想,说道:“无妨,都收下。二位先住下,梧州多逛逛。堵大人去浔州平叛,不在梧州。”他接到路晓山的信件,知道黄麦岭之战救了不少狼兵,两边中枪的可以凑五千人,加上路晓山的两千人,弄一个七千人的火枪兵正好。挨过枪子儿的老兵,训练起来也不费力气,很快就能形成战斗力。 要是有八万火枪兵,老子能横行天下。不过这也只是意淫而已。兵员是一部分,养着火枪兵太费钱,一个火枪兵等于三个步兵,都赶上骑兵的花费了。枪支、枪子儿、火药都不是自己生产的,是得花钱买。这不,小马都没钱给他们配铠甲。 七千火枪兵、新募的四千狼兵,还有在路上的四千五郴州新兵,光装备、军饷、训练、吃喝拉撒就得五万两。得抓紧时间赚钱啊,这军队是特么吞金巨兽。像李闯王那样空手套白狼,爆兵百万,马自得自认干不来。牛逼啊!他真心的佩服闯王。 娘家来人,任盈盈和蓝凤凰都很开心,吵吵要带兵。马自得心生一计,带兵可以,搞个护士营。他一通忽悠,保举两人为护士营参将、千户。两位如夫人升官就好,不明就里,开心上任。不过问明护士营的情况,两位小美女嘴巴都撅起来。 原来护士营只是个名头,马自得在军营一幢小楼挂了匾,写着护士营三个字。再问手下在哪里,马自得说就是咱家的丫鬟婆子。任盈盈的和蓝凤凰委屈的眼泪都掉下来。马自得允诺他们征兵,山寨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郴州老营的家属,各招五百人,凑足一千人,把护士营的架子立起来。 李明锡正好在旁边看个正着,他见俩姑娘喜滋滋的各找各爹,苦笑道:“少主大手笔,这护士营发饷么,饷银从哪里来?” 最近小马只顾着扩军、大搞土木工程,银子如流水般发出去,商队憋在梧州,没有进项。李明锡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这么折腾下去,他担心现金流断啦。马自得讪讪的说道:“这倒是个问题,李先生有什么好主意。” 李明锡想了想,说道:“除非护士营能自己赚钱,不然养着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调军中郎中加入护士营,军营外开个门面坐诊,既能方便百姓看病获得声望,又可以增加收入,锻炼医术。再者,咱们商队的药材也有个稳定的销路。” 马自得竖起了大拇指,真心实意的赞道:“吾得先生,如刘备得诸葛亮。”张九戈在旁边听的直翻白眼,这啥跟啥。 李明锡还有个肉戏奉上,他说道:“李东福来信,徐彪同意战船护送商船到茶马镇交易,直接跳过浔州,嘿嘿。徐彪还通过他跟少主讨个法子,他不想打了。” 张九戈也不甘落后,说道:“王天木来信,已经在徐彪的主要水师将领家中留下眼线。听李先生的指令,随时可以动手。” 马自得对手下大将的良性竞争乐观其成,他说道:“二位商议就好,直接给长瑞备案。你们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咱把横州拿下、水师拿下就达到目标,商路必须通畅,我要不了多久,得下广东看看。” 陈友龙也凑过来,马自得承诺四千新兵补充进狼兵营,由他带领。王一宾羡慕不已,专心等自己的郴州兵到来。陈友龙已经对马自得心服口服,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他说道:“鹏举,眼下梧州水师使唤不动,万一徐彪的水师来个黑虎掏心,咱们悔之晚矣。” 堵长瑞也主动献计,说道:“咱们先运作一下,拿下水师的管辖权,名正言顺,嘿嘿。” 马自得一锤桌子,说道:“就这么办!”他用力过猛,茶杯被砸的跳起来。最近事情多,他有点上火,行为霸气起来,只是自己没感觉到。他接着说道:“徐彪不是要个出路吗?告诉他,交出水师和南宁,这是底线,他可以选择交出脑袋保全家族,也可以带兵南下,南宁往南穿越交趾,有数不尽的土地够他征服。满清大兵压境,咱们没时间内耗。十天内必他须答复,不然忠贞营大军一到,他想活都活不了!” 交代完,临近傍晚,晚霞齐飞,天气凉爽,两人心旷神怡的上马,去找李元胤喝酒。这段时间,马自得和李元胤的关系突飞猛进。 两人经历相同,都是自幼长在军中。李元胤儒生出身,又精通武艺,的确是个人才。大伙儿混熟了,他也不憋着,酒喝多了就跟马自得叫苦,老爹的八大爪牙使唤不动,朝中大臣滑不留手,马吉翔这些小人心怀鬼胎,真他妈累! 马自得心想,谁让你老爹牛逼,太高有时候反而是束缚。他也不藏着掖着,把这些年跟清军大战的细节一一道来。李元胤悠然神往。可以说李成栋反正,他占了大部分功劳。他受正统儒家教育,一直视明朝为正统,对满清的剃发易服深恶痛绝。 实力决定地位,利益决定立场。最初,东勋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军阀都是他的手下。后来李成栋死亡,朝廷移步梧州,东勋不再铁板一块,马自得进梧州以后,大伙的地位平起平坐。眼下广西西部、湖南南部被马自得整合的有铁板一块的迹象,李元胤反而处于下风。为啥呢,他这个广东提督除了他自己的两万人,连老巢肇庆都有指挥不动的迹象。 他是个读书人,思维清晰。马自得主动交好,正中下怀。再说小马哥人多势众,为人厚道,李元胤对他颇有好感。为啥厚道呢,趁着喝酒,马自得把利益放进酒里,他对李元胤说道:“南阳伯,咱们都他们蠢虫不一样,咱们注定是要北伐,跟岳武穆一样青史留名的人!” 这个理想瞬间照亮了李元胤的内心世界。这是他埋在心里深处的渴望,文人、武将的终极梦想。马自得接着灌酒:“咱们先把商路打通,赚到银子养兵呐!只要惠国公有这个实力,咱支持你做广东总督!” 李元胤的眼睛亮了,这个才是他眼下最需要的支持。不过他的眼神暗淡下来,实力不允许啊。杜永和自领两广总督,把他这个侄子当成他的特派员,想起来都憋气。他一口喝完,说道:“不说这些了,喊南阳伯生分了啊,喊大哥!” 马自得从善如流,当场改口喊大哥。不过两人还没提结拜这事儿,李元胤也知道马自得和李来亨结拜为兄弟,他跟李来亨不对付。马自得也发觉这茬,也不客气,直接问李元胤和忠贞营咋回事。 原来马进忠和李成栋的经历相仿,干过农民民,也在明清之间横跳。马进忠在湖广混,主要跟着左良玉和大西军死磕。 李成栋的经历就复杂了。他先跟高杰在闯军混,在陕西河南跟官军作战,后来跟着孙传庭跟闯军作战,再后来孙传庭在潼关败亡,高杰带着李成栋被李过追击,差点全军覆没。当时李元胤还小,李过凶神恶煞的追杀他们模样,牢牢地被他记在心中。 再后来高杰到淮北牛逼了一阵,可惜北伐未成,反而被许定国暗害。弘光帝不允许李成栋过江,反而命令郑鸿魁炮击败兵。李成栋于是一怒之下投降清军。投降清军后,李成栋开始了牛逼闪闪的主角人生。他带兵嘉定三屠,入福建杀隆武,入广东杀邵武,差点在桂林把永历也干掉。直到今年他才落水而死,传奇谢幕。 马自得说道:“大哥,这些陈谷子烂麻子的事儿,咱还提他干啥?人呐,得往前看。” 李元胤没回应,原来已经喝醉睡着了。 第四十六章 大江东去之二 六月初十早晨,衡州南门。 城楼上,李过让亲兵搬了把椅子,坐在上面。他感觉身体疲惫,不耐久站。马重禧侍立一旁,说道:“您身体不好,要不我带兵南下。” 李过双鬓发白,多年征战,体力透支,整个人明显的苍老。他说道:“眼下桂北和湖南联成一片,形势大好。南宁拿下之后,咱们忠贞营会有一块养兵之地。我趁着还跑得动,给你们铺铺路。皇帝和堵大人待我们不薄,我也得去当面致谢。” 马重禧微笑道:“马家小子还真是咱们的福星,自从跟他合作,咱们的路是越走越顺。” 李过也微笑着说道:“他不是福星,是咱们的贵人。颠沛流离多年,咱们也就这几个月过的是舒心日子。你看他干的事情,哪一件不是节骨眼上逆转乾坤的。记住,将来谁要你对付马家小子,谁就是咱们的敌人!” 马重禧点点头,他看见远方一队骑兵呼啸而至,对李过说道:“鄂国公来啦。”李过喊上亲兵,亲自走下城楼迎接。 来的正是鄂国公马进忠,义子马审兵还有跟班何子谦。何子谦以自己的能力赢得了马进忠的信任,他既是郴州知府也是马进忠的参军。这家伙,马家父子都用的很顺手,现在马进忠的公文都是何子谦写的。 城门外,李过和马重禧恭候鄂国公大驾。鄂国公手臂一抬,身后五百骑兵勒住马绳,动作整齐划一。老马跳下马,缰绳一丢,朝李过大步走来。他说道:“老李!小马!客气了!咱们什么关系,用得着亲自迎接嘛!” 李过哈哈大笑道:“就是咱们这种关系,我才亲自迎接!”都是熟人,大伙儿草草寒暄了几句,翻身上马,边走边聊。 大伙儿到衡州府衙,李过安排丫鬟上茶,他对马进忠感慨的说道:“老马,你生了个好儿子啊!这次南下打开局面,桂北湖南联成一片,小马当居首功!” 哪有不喜欢别人夸自家儿子的,老马哈哈一笑,也不谦虚,说道:“都是老兄弟们帮衬,小伙子搞得的确不赖!” 大伙儿善意的哄笑,李过接着说道:“一功书信与我,让我领一万五千兵南下。陈邦傅与徐彪打起来了,给了我们机会。咱们这次把南宁拿下来作为养兵之地。” 马进忠点点头,说道:“咱们本来八万人,我抽了一万兵,你这抽调两万人,连续抽兵南下,就怕防线不稳啊!” 李过说道:“正是如此。我打算南下之后,把这两万兵托付与你,统一指挥。我们在南宁站稳脚跟后,全部南下。” 马进忠盘算了下,忠贞营还剩两万人,自己派了一万人南下,还有三万人。不过马上得派人去柳州接收,派出一万人,自己还有两万人。四万人,也能干,就是地盘有点大,兵力不够集中。他讲了讲自己的顾虑。 忠贞营有精兵猛将,但是没有归心的文士。李过听他这么一说,也是抓瞎。马进忠看向何子谦,小何接口说道:“眼下的局面,桂林方面跟咱们已经成为一体。不如趁此机会,把地盘让给瞿式耜。瞿大学士大义在手,可以统一指挥湘西的军队。他顶在前面,咱们在广西的也有集聚实力的空间。” 李过赞许的看了小何一眼。老马手下人才济济,像这样的文士据说好几个,几句话就把局面剖析明白。武将也人才济济。可怜忠贞营,自己和老高废了,张能、田虎重病在身,带兵的将领居然就剩下李来亨、马重禧和刘氏兄弟。可惜夔东的兄弟们对朝廷不信任,不愿意加入。哎! 何子谦接着说道:“赵印选胡一青兄弟听从我们的调令,不如调到永州,先守住阵脚。湘西的军力让瞿大人自己补充。” 马重禧插嘴说道:“王进才那个瘪犊子,跟咱们置气呢。他不理会通商的要求,也不跟咱通报敌情。” 何子谦说道:“既然跟他谈不通,那咱们就跟下面的将领谈。小公爷来信说道,大同的姜镶孤军对抗整个满清,恐怕会败亡。咱们要做好今年打仗的准备。王进才是个大隐患,咱们早点解除!” 大伙儿查漏补缺,最终决定,眼下只要衡州、道州、郴州、镇峡关,永州、湘潭让给瞿式耜。等八月稻子成熟,大伙儿割了稻子南下,这些地盘全部让给瞿式耜。他们把意见给何子谦汇总,写信带给马自得,由他全权处理。非但如此,兴国公和鄂国公的大印也盖了几张空白的,给马自得捎去。有必要就让两位国公一同上书。 大伙儿还商议完毕,老马这边两位义子马审兵、马审枪带兵一万,先护送老营两万人下柳州。李过带兵一万五千人,马上南下浔州抢地盘。另外大伙决定多派斥候密探,打探长沙清军动向。 与此同时,长沙北门。济尔哈朗带着满洲太君北上,孔有德跪在城门口恭送。 济尔哈朗语重心长的说道:“摄政王急诏我回京,湖广的战事就拜托你啦。眼下万万不要轻启战端,一切等摄政王平息姜镶再说。” 孔有德说道:“奴才听令!奴才预祝朝廷平叛成功,早日一匡天下!” 济尔哈朗哈哈大笑,打马边走,后面的八旗兵跟着北上,卷起漫天的烟尘。有了他这道命令,哪怕孔有德侦测到忠贞营和鄂国公兵力空虚,他也不敢呲牙。大伙儿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赚银子,憋足劲等着下一次生死搏杀。 梧州这边,马自得也遇到烦心事儿。 马吉翔这瘪犊子还真敢下绊子。马自得答应给茶马镇的乡亲们弄个朝廷嘉奖,立个牌坊啥的,内阁也喜闻乐见啊,不过马吉翔拒不用印。非但如此,马自得自请水师提督,各方大佬都已经打点好,马吉翔还是不肯用印。马自得给几个部下弄个官身,马吉翔也端着架子不肯用印。 呦呵! 马自得不打算惯他这毛病,他找到李元胤,直接说道:“大哥,你跟马吉翔要好不?”得到李元胤的肯定答复。他说道:“大哥帮我约约他?晚上一起喝酒,好像有个误会,我跟他唠唠。” 李元胤也知道他们俩最近有点小矛盾,做和事佬挺好哈,他喜闻乐见。他主动提出,就约到马自得主场天香居。 到了傍晚,马自得安排妥当,带着马炳坤为首的亲兵走出兵营,到自家馆子天香居。天香居跟紫竹林错位竞争,主打高雅社交,不搞涩情。他请了几个戏班子轮流演出,越剧、秦腔、河南梆子都有,白天卖票,晚上就来个二胡歌女,或者古筝助兴。层次一下子上去了,再加上朝中官员背书,倒是达官贵人们的最爱,风头超过紫竹林。 梧州不禁宵夜,整条风情街已经繁华起来,皮影戏、各种饭馆、赌坊、妓院、小吃不一而足。不过马自得定下规矩,那就是公平交易。为此他派出军法队巡逻,流氓闹事、强买强卖的一律乱棍打出。 马自得先到,点了一壶茶,让一个姑娘进来弹弹古筝。隐约悦耳,茶水通透,他隐隐感到心有些静下来,索性闭目假寐。 不大一会儿,李元胤也来了,还带着马宝。他咕咚干掉一大碗茶,说道:“牛嚼牡丹啊,这么好的茶,这么雅致的琴声,给我们武夫享用!” 马自得嘿嘿一笑,吩咐马宝也随便坐。喝了好几场酒,大家关系自然靠近,都挺随意。不大一会儿,亲兵禀报内阁马吉翔大人到!马自得随意的说道:“让他进来。” 马吉翔生的一副好皮囊,国字脸、长髯,袍子上绣着飞鸟走兽。他进来的时候,脸色不豫。不是按理要到门口迎接的吗?这不是赔罪的套路啊!他本意是为难一下,勒索一笔钱财。这个套路屡试不爽。他看到李元胤和马宝在场,胆气壮了不少,注意到对面坐着一个少年人,后面还站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看模样是卫兵。 李元胤见他进来,也没起身,随意的说道:“老马来啦,这位是武昌伯。” 马自得也没起身,淡淡的说道:“马大人请坐!” 马吉翔强忍着心中不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李元胤边品茶,边说道:“你们俩都姓马,五百年前是一家。有啥误会大伙儿敞开了说哈。咱就拉个线找酒喝,我就看看不说话。” 门外的小厮送来一壶泉水,放在一下火炉子上,嘶嘶的声音传开,跟古琴的琴声相映成趣。马自得说道:“无妨,听完这曲。” 马吉翔脸都气歪了,他歪头看向李元胤,李元胤真的笑笑不说话。 不一会儿琴声完毕,茶壶也嘟嘟嘟的响起来。马自得回过神来,说道:“马大人幸会。”说完拱拱手。 妈的,这谱儿够大的!马吉翔几欲起身就走。不过其他几个人貌似很放松的样子,并不以为意。他只得拱拱手,瓮声瓮气的说道:“武昌伯幸会!” 马自得说道:“不知何处得罪马大人,为何把关于我的敕令拒绝用印?” 马吉翔沉声说道:“朝廷自有法度,岂是尔等妄加揣测的?” 马自得身后的马炳坤不乐意了,他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草你妈的,怎么跟少爷说话的!”也不等马吉翔说话,拎着茶壶咣的一下砸在马吉翔的脑袋上。 李元胤和马宝武功高强,两人同时惊呼一声我草!敏捷的跳到一边。马吉翔没这么好的身手,头被砸了一个大口子,开水烫的他哇哇叫。 马吉翔内心警觉起来,今天不大对劲,李元胤跟往常不同,并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助拳。他强忍住疼痛,看着马吉翔和李元胤,冷冷的说道:“很好!武昌伯殴打内阁大臣,我会请天子主持公道!” 说了狠话,他头也不回的出去了。到了门口,很多大臣看到了马吉翔的狼狈样,心想这是哪位猛人,把这个下三滥打了,真他么解气! 马吉翔找到自己马车,躲进去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好不容易进城,快到家门口,却有一个醉汉在他家门口呕吐。家丁上前理论,被醉汉一拳打倒。又上去俩,被他两拳打倒。马吉翔鼻子都气歪,今天是他么什么日子,外面挨打就算了,快到家门口居然被欺负!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下轿大喊一声:“兀那醉汉,内阁大臣家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醉汉一听,直接朝他奔来,头发被风吹开,马吉翔认出来人:安远伯陈友龙! 陈友龙上前,一只手抓住马吉翔的肩膀,另一手握成铁拳,一拳击在马吉翔的肚子上。这一拳怕有千钧之力,马吉翔被击中胃部,连酸水都吐出来。 陈友龙扬长而去,心想跟着武昌伯干就是舒坦。当初虎落平阳,走马吉翔的门路,自己被他极度奚落,这一拳算是过足瘾啦。 第四十七章 大江东去之三 六月十五,浔州城头,陈邦傅扔下千里镜。江心民船通过,并不理会浔州,直接漂向下游。江上战船三三两两的游弋,不像是打仗,反而像是护航。 他阴沉着脸下了城楼,跟马惟兴撞个正着。这特么躲也躲不掉啊。 堵胤锡带着忠贞营和鄂国公的一万四千战兵,三千民夫,四千伤兵,就在水门外三里的地方扎营。这地方城头大炮打不着,水军大炮也打不着。他们没提在浔州城内扎营,陈邦傅也不敢邀请。双方就这么不尴不尬的跟横州的徐彪对峙。 这场游戏陈邦傅是输的裤衩都没有了。他催堵胤锡进兵,马惟兴和李来亨就找他要银子。他付了一半银子,要求灭掉徐彪再付剩下的,这俩小子一口回绝,他们要求付清再进兵。这不,大军在城外一连猫了五天,还特么跟徐彪做了生意!跳过浔州! 陈邦傅也没有办法,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待马惟兴开口,他说道:“带我去见堵大人。”见到堵胤锡,他光棍的说道:“银子明日便可以自取,不过督师给我一个准话,何时出兵灭了徐彪?” 堵胤锡说道:“兴国公正率军前来,五天内可以进军。” 陈邦傅心想,五天也能接受,再久老子的财路断绝,真的要活活憋死在这浔州城。他强颜欢笑,跟堵胤锡东扯西拉一番,起身告辞。回到府上,亲兵告诉他有客人在等待。进屋一看,原来是张同敞的使者,来要银子的。陈邦傅忍住怒气,告诉使者,五天后准备银车拉银子。 送走使者,太阳已经西沉。当初他平了靖江王的叛乱,靖江王两百年的积累被几个大员私分,他得了大头,一百万两白银,十万两黄金。这几年下来,他积极经营,银子不降反升。这笔赔偿他拿的出来,不过这是老子的钱啊!他肉疼的眼泪都要出来。 他喊来陈翠翠一起吃晚饭。陈翠翠最近清简了许多,反而更显妖娆。两人无言吃饭,吃好饭进行老活动。陈翠翠的背部刚刚结痂,勉强可以见水,两人洗了个鸳鸯浴。到房间里,老陈在陈翠翠的惊恐的目光中,把陈翠翠又绑在木架子上。 啪! 啊!一鞭子下去,背部结痂被抽开,陈翠翠控制不住的惨叫起来! 老陈越听越兴奋,仿佛心中的怒气随着鞭子发泄掉了。陈翠翠看见窗户的小孔又有一只眼睛。她摒住哭喊,默默流泪。陈邦傅抽了几鞭子,累了,把她放下来,扔到大床上,背部的血印子把床单都染得一条条血痕。 老陈翻身上马,哼哧哼哧的干起来。陈翠翠感觉也来了,背部的疼痛反而加剧了身体的快感。她豁出去,把老陈推开,翻身上马,疯狂的前后摇起来,嘴里发出母猫一般的声。 等老陈睡着,陈翠翠起抱着衣服,在丫鬟鄙夷的眼神中,回到自己的客房。她光溜溜的趴在床上,呜呜的哭起来。不一会儿,门吱呀打开,脚步声轻轻的走近,后背传来清凉的感觉。陈翠翠抬起头,眼神迷离,我见犹怜,檀口轻开:“玉郎”,撇嘴哭了。 陈禹玉色胆包天,带了一瓶跌打药,亲自来给陈翠翠涂药。他涂着涂着感觉来了,着急宽衣解带。陈翠翠哪能让他这么容易得手,她娇羞的说道:“我是残花败柳之身,不配玉郎垂怜,呜呜呜。” 陈禹玉猴急的翻身上马,嘴里花言巧语说道:“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满脑子都是你。” 陈翠翠继续拒绝:“我是你爹的女人哇,恨不能早日遇见郎君。” 陈禹玉恨恨的说道:“老东西心太狠,居然这么蹂躏你!”陈翠翠心想,算你小子有点出息,敢这么骂你爹。不过给他这么容易得手是不可能,她苦苦哀求道:“不要,奴家身子不干净,过几天梳洗一番再伺候玉郎可以吗?” 陈禹玉一想也对,也不差这几天。他装模作样的涂完,把玩了一会儿屁股蛋,念念不舍的走了。 陈翠翠眼神凶狠起来,权力的滋味令她着迷,欲罢不能,失去了才知道这种滋味更加可贵。眼下她被迫以色娱人,做一个玩物。前后落差实在太大,她决定以自身为武器,找回失去的一切。 第二天陈邦傅醒来,交代侍女给他披甲。他带着卫队,带着几架马车来到东门军营。大营里人声鼎沸,跟菜市场似的。三位蛮王在他积威之下被迫妥协,交出三十万两白银,一万五千新兵。今天是新兵入营的日子,新兵老兵三万人把东门大营塞得满满当当。 形势危机,老陈积极自救,找回了当年创业的状态。他板着脸带着马车入营,新兵们不以为意,继续嘻嘻哈哈,老兵们渐渐收声。马车驶上高台,亲卫们把门拉开,白花花的银子哗哗的流到地上,堆成一个银堆,在太阳下面散发出迷人的光芒。新兵和老兵这下彻底没声音,看着台子上的银堆痴傻起来。 高台特意建造一个遮阳大棚,老陈自带一个大茶壶,他慢悠悠坐在帅椅上喝茶。胡执恭站出来,手持大喇叭,吼道:“庆国公需要勇士作战,银子就在台上,敢拿命换的站出来!” 现场发银子?喜闻乐见啊。丘八们嘻嘻哈哈的往前涌。胡执恭再次大喊:“肃静!喊到名字的往前列队!” 陈邦傅把三万军队重组一下,一万老兵归自己直接统领,另外五千人和一万五千新兵混编,以老带新。三大军头儿都死了,他提拔新的少壮军官做参将。胡执恭先喊十名参将的名字,等他们站出来,再喊三十名千户的名字。领头儿提拔好,下面的官兵就让他们自己现场选兵。 四十名军官喜不自禁,急忙按照花名册,自己挑军官挑小兵。陈邦傅也不急,喝茶等他们折腾了一个时辰。三万人在校场列好阵势,花名册理好送给胡执恭。三万人在校场一言不发,等国公训话,还是银子威力大,陈邦傅心里冷笑道。 胡执恭再次喊道:“喊到花名册的上前领银子!”第一批十名参将,这些人精上台单膝跪地,给陈邦傅行军礼。陈邦傅微笑起身,说道:“诸位从今往后与陈某一体,休戚与共!去画个押,随后亲卫会把银子送往诸位府上。” 大棚下还有个案桌,没椅子。参将排队画押,只见上面一页纸,列着诸位姓名,后面是三千两,再后面是签名。大伙开心,三千两也不少了,画完押他们列队给庆国公表达谢意。胡执恭在旁边大喊一声:“吃庆国公的饷、为庆国公效死!” 参将们毫不含糊,齐声大喊:“吃庆国公的饷、为庆国公效死!”参将们下台,就是三十名千户,他们的标准是一千两。众人依葫芦画瓢,画押喊好口号下台。 下面的小军官和士兵就没这待遇,百户一百两,把总十两,老兵二两,新兵一两,他们以百人队为单位,轮流上台直接捡银子。抱着银子,他们齐声大喊:“吃庆国公的饷、为庆国公效死!”陈邦傅坐在帅椅上,微笑致意,他坚持住,折腾两个时辰,脸都僵住。 这一番折腾,大伙儿饿着肚子挺到午后。看在银子的份上,没人发泄不满。陈邦傅做戏做全套,早已安排火头军大鱼大肉、鸡鸭鱼虾准备饭菜呢。这一番表演下来,全军归心,士气嗷嗷的上扬。 胡执恭被任命为行军长史,他将功补过,直接搬到军营,替庆国公看家。陈邦傅与众位参将吃了一顿军粮,满意的打道回府。眼下无人可用,只能靠胡执恭挑大梁,他勉励老胡一番,打道回府。 第二天一早,老陈又驾临军营,今天他亲自观摩大兵们操练,陈禹玉也被他从被窝里轰起来跟着。他算是想明白,这年头手里的拳头才是核心力量,整天跟文官吹牛打屁送银子搞关系,卵用没有! 昨天才送完银子,今天大兵们给面子,冒着烈日操练起来。老陈也体贴的派人给大兵们拉来大桶凉茶。高级军官们还有机会跟庆国公一起享受冰镇西瓜,这西瓜放在井水里小半个时辰捞起来,吃起来透心凉。 陈邦傅说道:“大伙儿出出主意,如何尽快把兵练好,提高战斗力,老子要把徐彪打出屎来!”军中就是喜欢这氛围,大伙儿七嘴八舌的的议论开来,一致表示对徐彪的震天雷印象深刻。 可不,连续吃了三次亏。水军被震天雷一把火烧了,老鸭嘴三面合围,被震天雷生生拖住,黄麦岭被包围,老陈亲自体验了一把。老陈点点头,说道:“震天雷会有的,我这就安排陈掌柜找门路买。” 胡执恭说道:“传闻徐彪是被武昌伯的火枪兵击溃的,咱们要不要买一批火枪。”陈邦傅从善如流,说道:“这就安排人去澳门买火枪,虎蹲炮也得买,妈的!可惜我的水师,大炮都放在船上,损失大啦!” 大伙儿不提这茬,大伙儿是陆军,重建水师没好处。再说,眼下徐彪控制西江,水师哪能建立起来? 陈禹玉一看老爹在军营里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他中途喊肚子疼要求早退。出了军营,他一溜烟跑回平蛮将军府,找陈翠翠聊骚哩。陈翠翠谆谆善诱,像一个知心大姐姐,知道他所有的委屈,父亲的漠视,其他人的嘲笑,老鸭嘴的偶然性,从陈翠翠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贴心。特别是老鸭嘴,要不是陈邦士死掉,要不是水军全军覆没,他陈禹玉已经灭掉徐彪,名震广西。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陈翠翠眼睛里冒出星星,脸蛋呈四十五度角,深深为他遗憾,觉得这个男人有一身本事,却没有施展的舞台。陈禹玉感动的呜呜哭起来,陈翠翠及时张开双臂,把他的脑袋按在她成熟的胸脯上。熟女的气息让他迷醉,被崇拜的感觉对男人的威力堪比原子弹,陈禹玉感觉自己找到了真爱。 第四十八章 大江东去之四 六月十六上午。徐彪在总兵衙门接待李东福。 双方的买卖做的正欢,徐彪把南宁的积压货物运往茶马镇,回程带回一部分白银,一部分其他商品。这些商品运到昆明或者交趾,也会回来大笔银子。看着大把的银子进账,徐彪心情大好。他产生了某种错觉,要是这样一直保持下去不是挺好的吗? 李东福穿着百姓的衣衫,低调的不像话。他给徐彪行了个礼,说道:“咱给徐总兵报告两个好消息,都是关于您的。”徐彪这几天心情大好,示意他直接说。 李东福说道:“第一桩好事,这几天您把货送到茶马镇,可以直接浔州码头取银子。” “哦?还有此等好事?难不成是陈邦傅出银子?”一个声音传来,原来是钱义到来,高明章跟在后面。钱义听了个话头,直接答话道。 李东福也不怕刺激他,反正联军从陈邦傅的库房拉银子这事儿,也瞒不住几天。一共五十五万两白银即将运到堵胤锡的大营,水路控制在徐彪手里,这些银子只能放在军营。为了保护这批银子,军队严密防守,连军营都不出,静待李过的大军会师。他爽快说道:“的确是陈邦傅的银子,不过是他支付出兵费用,不是买您的货。” 三人面面相觑,徐彪苦笑道:“真他娘的令人眼红啊!当初全力杀进浔州倒好了!”不过大伙儿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形势比人强,当时也没有攻进浔州的条件。 李东福接着说道:“第二桩好事,关于总兵大人的活路,我们少主给话了。他说第一条路,您带领大军南下交趾,南面数不清的岛屿大陆等着您征服。” 钱义插话说道:“第二条呢?” 李东福说道:“第二条,徐总兵交出脑袋,我们少爷会保存您的家族。”三个人听完,相对无语。 高明章说道:“其实我们还有第三条路。水师精锐在手,我等可以沿江而下,直达梧州清君侧!鱼死网破,以战求和!” 李东福哈哈大笑,说道:“不错!我们少主说,十天前你们这么做的确是个高招儿!不过眼下他自请三江水师提督,他和李元胤三万大军等您登陆,鱼会死,网不会破!” 三人憋屈的无言以对。当时真的顺江而下,那就是一把梭,真正的成王败寇!终归徐彪不是枭雄,做不到这么狠绝,只能认怂啊! 李东福说道:“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我送给总兵大人一条消息,不出五日,忠贞营一万五千大军将抵达浔州,会同浔州驻兵一共三万人。另外浔州城内,庆国公扩军一万五千人,眼下也是三万人。届时您将面临六万大军的围攻。何去何从,您拿个主意,就这几天啦。” 徐彪输阵不倒架,说道:“感谢小李的消息,我等商议一下答复你。” 李东福拱拱手,迈着小步子施施然走了。他也不急,回到客栈的总统套房,气定神闲的等消息。等他吃好午饭,咪了个午觉,门房敲门把他敲醒,说道:“客官,有客拜访,点名要见您!” 李东福下楼一看,居然是高明章。他有所明悟,把高明章带到他的套房。套房有一间茶室,颇为雅致,窗外青山绿水,蝉鸣不止,的确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 高明章恭敬的抱拳说道:“李先生,我听闻武昌伯任三江水师提督。不知道南宁水师,三十艘战船,他是否看得上眼?” 李东福心想,你们哥仨看来没谈妥,有分歧。他说道:“这是高先生一人的意思?钱将军的意思?还是徐将军的意思?” 高明章心想,事到如今,跟时间赛跑,也没有别的门路,不如主动倒豆子得了。他说道:“实不相瞒,我等家小皆在此地,南下千里未开化之地,老弱妇孺如何安置?徐总兵有意率军南下,我与钱将军有意归附朝廷。” 李东福心里暗喜,说道:“尔等杀死官军甚多,仅一个水师做投名状,恐怕难以服众啊!” 高明章直接单膝跪地,说道:“求李先生指条明路!” 李东福扶起高明章,说道:“高长史不可!小李乃一介商贾,您的心意我向国公请求,不日会有消息。我们之前的生意照做,切勿横生枝节。” 高明章心想,要不是你背后的势力,老子会不要脸面跪你?不过形势比人强,该低头得低头啊!他哪里想到李东福是托词,马自得早授权给他,夺水师、占横州全由他一言而决。眼下的情况是徐彪不想死,钱义、高明章不想死。他有点吃不准高明章找他,是徐彪的意思,还是高明章自作主张。得了,找来王天木商量一下! 两人到了约定的安全屋,李东福把高明章的事情说了。他也是年轻人,哪里见过这样复杂的大场面,下意识找人商议。王天木哈哈一笑,说道:“把徐彪干掉不就得了!我来安排人手!” 李东福想想是这个理,不过徐彪对他不错,他还真有点下不去手。他回到客栈,门房说有俩兵哥一直等他。他进去看了看,原来是徐彪的俩亲兵。亲兵恭敬的说道:“李先生,总兵大人有请!”李东福不知道徐彪葫芦里卖的啥药,这一天见两面,激情太过了? 徐彪见到李东福,微笑道:“小李,我有一件事情拜托你。南宁的库存太多,我想请你去一趟,估个价,顺道直接把货物运到浔州交易,我们领了银子就远走他乡,如何?” 李东福见他亲兵都站在后面,哪能拒绝?就这样,他被塞进马车,被一队亲兵押着赶往南宁,跟手下的联系断绝。 浔州这边,陈邦傅从军营里出来,直奔厢房,正好撞见陈禹玉的书童。小家伙给他行了个礼,慌慌张张跑了。陈邦傅大喊一声:“府内奔跑,成何体统!”书童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的走开。 这一嗓子可把屋内的陈禹玉、陈翠翠吓得够呛。陈禹玉逃跑也来不及,陈翠翠急中生智,床底下一指,陈禹玉咬咬牙,翻身爬到床底。 陈邦傅推开房门,陈翠翠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上,背上光溜溜的,鞭痕交错。老陈手里拿着一瓶金疮药,柔声说道:“翠翠,辛苦你啦。” 陈翠翠双目含泪,转身抱住老陈。老陈拍拍她的屁股,说道:“来,我帮你涂药。”他坐在椅子上,就让陈翠翠站着背对他。涂着涂着,老陈状态来了,摸了一把,陈翠翠挂了空档。嘿嘿,他把陈翠翠拉到怀里,衣服也不脱,将一把普通的椅子就地改造成合欢椅。 陈禹玉窝在床底下,牙都咬碎,这一炷香时间简直是度日如年。等老陈自以为,他用自己的方式把陈翠翠安抚好,他交代道:“徐彪的震天雷威力很强,我们吃了大亏。你想想门路,早点买进来,你那十万两银子就用震天雷抵。” 陈翠翠气的都要昏过去,老王八,老娘当畜生给你玩,你居然还不忘十万两银子!不过她心里恨归恨,嘴上却甜甜的说道:“奴家谢老爷恩典!”好在有差事在身,她总算可以脱离魔窟,回到自己的宅子。 陈翠翠回到老巢,首先洗了把脸,铅华尽去。她面无表情的坐在太师椅上,等着手下大将一个个进来报到。听说是庆国公要买震天雷,师爷揪了揪胡子,说道:“这东西只有徐彪和鄂国公的军队有,看来咱们得找鄂国公。” 陈翠翠赞许的看了一眼师爷,命令大伙儿发动关系找路子。她自己则吩咐备好马车,亲自去城外大营拜访堵胤锡。 堵胤锡最近有点懵,军营里的银子多的不像话。张同敞、马自得各二十万两赔偿、茶马镇居民的十万两赔偿、忠贞营的五万两赔偿,一共五十五万两,在军营里堆的满满当当!他这些年南征北战,穷的叮当响,没想到这个弟子忒能折腾,出兵还能赚钱!堵大人有了深深的挫败感,感觉落后于时代。 一个商人哪能见到督师大人?原来是陈邦傅带她来拜见堵胤锡。问明来意,堵胤锡沉吟道:“鄂国公的确有门道搞到震天雷,至于徐彪的震天雷哪里来的,我倒是不清楚。鄂国公远在郴州,我这就写信替你们问问。” 陈邦傅心想,这一来二往黄花菜都凉了,他贴心的提示道:“属下听闻震天雷是鄂国公世子拿主意,他就在梧州。如果督师愿意搭线,我这就派人去跟他接洽。”堵胤锡想想也有道理,于是答应修书一封,让他们自己去找马自得。 回到浔州,陈邦傅多长了个心眼,他让儿子跟陈翠翠一起去梧州找马自得。陈翠翠无可奈何的看了眼陈禹玉,心想老娘才不要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跟着呢,不过陈邦傅发话,也只能这样啦 陈邦傅觉得自己安排的天衣无缝,完全没有注意到亲生儿子陈禹玉满面春风,跃跃欲试。 第四十九章 大江东去之五 六月十七,傍晚,李东福乘坐马车赶到南宁的时候,陈翠翠也顺流而下,差不多赶到梧州。 李东福路上想明白了,横州估计要生变,不然徐彪怎么会水师不用,让他坐马车。水师掌握在钱义手里,这说明两人有了嫌隙。 徐楠这短短半个月,飞快的成熟起来。脸上的胡子长出来没有刮,眼神锐利,跟之前为了女人哭哭滴滴的公子哥相比,判若两人。在校场的大厅里,他接待了陈楠。 亲兵队正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徐楠接在手上,注意封泥是完整的,他当场拆开,看完眉头紧锁,像个老将似的背着手踱来踱去。亲兵和李东福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搞啥。徐楠看向李东福,微笑道:“李先生看看无妨。” 李东福说道:“这样不好。”不过他还是在徐楠鼓励的眼神中拿起了信。 徐彪在信中要求儿子挑选精干之士,准备亡命天涯。另外做两手准备。如果他回来就带着钱义的家眷回来一起逃亡。如果他回不来,就把钱义的家眷全部杀掉,自己带兵南下逃亡。最后期限是六月二十五。 信件的末尾,李东福找到了徐楠给他看信的原因。徐彪告诉儿子,李东福是武昌伯的人,是个可用之材,命令徐楠把妹妹嫁给他,把他笼络成自己人。如果他不为己用,则杀之。 李东福不由得苦笑,最近顺风顺水还以为自己有多牛逼,这下把自己都谋划进去了。他问道:“请教令妹芳龄几何?” “十岁。”徐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李东福张大了嘴巴,只能苦笑。李东福摆正心态,不从的话这小子真有可能杀了自己,他给徐楠好好介绍了一下当前的局面,包括武昌伯的阳谋。 徐楠也虚心请教,年轻的公子哥,不在老爹的羽翼之下,压力大的快把他压垮。家族的叔伯帮他勉力把两万新兵拉起来,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仗打不下去了,南宁城内人心浮动,不少人也盼着立功反正哩。 正说着呢,帐外吵吵嚷嚷,几个老头儿闯进来,亲兵们都拦不住。听口气都是南宁军的元老,眼下徐彪不在家,娃娃当家他们不放心,让徐楠把军权放给他们哩。徐楠好说歹说,把他们应付出去,回头一看李东福在那里气定神闲,自己泡茶喝呢。 他心意一动,反正李东福飞不出手心,也没有动力绑他反正,反而是最值得信任的人。徐楠就眼前的困局给他一一道来,晚饭还亲自掌灯把酒。就这样,李东福开始了他的奇遇。他打个酒嗝说道:“徐老弟,我觉得你可以写信请教我们少爷。徐总兵之前也问过我,这个聚兵南下的法子,还是少爷教我的呢。” 徐楠想想也对,反正派个人送信而已,李东福嘛,当然扣着啦。 陈翠翠从水门进入梧州城,七弯八拐找到马自得。陈翠翠心里有准备,但她还是没想到马自得这么年轻。路过茶马镇歇息的时候,茶马镇居民对武昌伯的善意就让她惊讶,居民们很乐意给外乡人吹嘘武昌伯的厉害,以显示他们跟他亲近。 马自得正带着顾千城看水师呢。马吉翔打听了一圈,终于低头,还委托侯性说和。侯性先帮马自得搞定顾千城,然后委婉的邀功说和。马自得大手一挥,说道:“马大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件事就这么了结,我就不和马大人喝了,你替我敬他一杯!” 进入下半年,满清的进攻时间越来越临近,马自得居安思危,事情千头万绪,实在没时间跟马吉翔这样的小人磨牙。 马自得也不避讳她们,在水师的节堂里,他召集水师的一帮虾兵蟹将,训话道:“诸位可以打听打听咱鄂国公的声誉,咱可是杀鞑子的好汉!咱就三条:干得好发银子,干的不搞滚蛋,战场上逃命的砍头!”水师一帮人眼睛亮起来,仿佛精气神被他几句话拉起来一点儿。 说完,他指了指桌上的大印,说道:“老顾,你干个千户,把梧州水师管起来。啥时候干好,这印巴子就是你的!” 顾千城单膝跪地,行了个隆重的军礼。马自得又吩咐马炳坤调五十亲兵给顾千城,常驻水师作为军法队。安排好了,他扭头看向陈翠翠,还有后面跟他年纪相仿的跟班,问道:“这两位是?” 陈翠翠上前道了个万福,说道:“妾身是浔州的商帮掌柜,这位是庆国公的公子陈禹玉。我们有堵胤锡大人的信件。” 陈禹玉从从袖子里掏出信件,马自得一目十行的看完,说,边走边谈。他们从水师弄了条船,直接去他的西江码头。陈翠翠有意离陈玉玉远一点儿。马自得早看出这两人有一腿,陈家小子腿都发飘,看来没少吃。 船上,马自得随口提了提浔州物产。陈翠翠是管理商帮的,这些东西随口就来。马自得对做生意捞银子最在意,他俩越聊越热乎,陈禹玉被晾在一边生闷气。 原来南宁、浔州这条线是云南到广东的主要商道。云南矿产丰富,冶炼技术发达,铜锡铅都是工业木料,眼下炮子、枪子都主要从云南弄原料的。马自得听的不停点头,柳州的钢铁基地建成,云南的金属原料就很重要,妥妥的军工血液,得想办法握在手上。 陈翠翠也大为惊奇,有明一朝,经商被视为贱业,没想到武昌伯这么热络。她询问武昌伯的商队有什么货物可以销售,马自得倒也不瞒她,湘南桂北千里无阻,商路畅通,打通南宁之后,下一步要去广东打通商路,到时候天南海北的货物都可以销售。要不了两年,两广云贵的商路就会连成一片,到时候满地是银子! 陈禹玉撇着嘴头歪向一边,妈的,这种贱业还拿来吹牛逼,丢人!陈翠翠也觉得他吹牛,不过如此蓝图从武昌伯嘴里说出来,竟然毫无违和。聊着聊着就到了西关码头,马自得把他们交给李明锡,说道:“震天雷也好,其他的生意也好,都可以跟李先生谈,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说完,他就去陪张蕊。张蕊也为了工作方便搬到军营住,杨小妹也搬来陪她。她看见马自得进来,亲自倒了一杯凉茶,犒劳爱郎。杨小妹是个有眼色的人,她说我出去找蓝凤凰玩去哈。 张蕊指了下桌上的一封书信,害羞的让马自得看看。马自得打开一看,原来是老爹的书信,几个老家伙敲定九月初九,马自得完婚,地方就定在柳州,到时候连纳妾一起办。 怪不得有点害羞呢,张蕊提前看过这封信。马自得哈哈一笑,说道:“这下有你爹和我爹签字画押,你跑不掉哟,今生都是我的娘子。”张蕊最吃他这一套,她偎依过来,两人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两人腻歪一会儿,亲兵回报张同敞大人到访。张蕊心虚的推开马自得,脚步轻盈的迎出去。 张同敞看着他俩迎出来,笑眯眯的等他俩请安呢。张蕊快步上前,拉住张同敞的手臂,轻声喊道:“阿爹。”马自得则作了长辑,说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张同敞笑眯眯的,对这个女婿越来越满意。虽然他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对大势的把握堪称精准,经营能力也是一流水准。张同敞刚在营外兜了一圈,码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繁荣起来,军营外的风情街也人流如织,竟然还有医馆。医馆他也进去看过,几个郎中分门别类,还有几个姑娘在里面帮忙,自称什么护士营。 张同敞说道:“鹏举,我们几个长辈商议你们九月九日成亲,你爹给你信了?” 马自得自称小婿,告知已经收到,全凭长辈安排。张同敞没有被他的假象蒙蔽,这小子是吃人的猛虎,不是乖宝宝!他让马自得寻个地方,有大事商议。 既然是大事,那张蕊就不便掺和。她把他爹挽进屋子,泡好茶,自己出去了。出去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两个最爱的男人,甜蜜涌上心头。 张同敞说的大事,主要是湖南的事情,忠贞营和鄂国公南下,让出来的地盘由何人接手,如何衔接,这些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李过和马进忠全权委托给了马自得做主,瞿式耜接到他们的信件,对张同敞说道:“难倒我是老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跟一个黄毛小子谈。”他拉不下老脸,打发张同敞来跟他女婿谈。 张同敞心里有淡淡的骄傲,这女婿也忒牛逼!没有埋没我张同敞的女儿!他把湖南的事情摊开讲,问小马的看法。小马心想我还得赶紧去广东溜达一圈呢,这事儿是得赶紧办,办不好影响柳州的大局。 他建议瞿式耜前出湖南,统帅湖南诸军。桂林、全州的主力可以前移,填补湖南的空白。作为支持,他可以在八月稻子熟了后,把郴州、道州的五十万亩屯田交给瞿式耜,增强湖南军队的实力。 张同敞似笑非笑的看着小马,说道:“五十万亩屯田移交?”马自得没让他失望,说道:“有二点:“其一,我要广西的所有的水师管辖大权。其二,柳州、梧州、南宁这个大三角,包括雷州、高州,得有一个统一管辖的名分,归我师傅堵胤锡。” 张同敞想了想,他同意了。这要求不过分,广西铁板一块,也能有力支援湖南抗清。 第五十章 大江东去之六 梧州水师大营。顾千城走马上任,吩咐小二擂鼓聚兵。 他这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只有小二一个心腹。小二亲自上场,咚咚咚一通鼓敲下来,水兵们陆陆续续的走来校场。 顾千城看着校场上稀稀拉拉的两三百人,有几个家伙的裤脚还没放下来,带着斗笠,提着一篮子鱼,分别是卖鱼的。还有些家伙居然挑着担子手里拿着泼浪鼓,我日,这是干货郎的。人才济济啊!他翻翻花名册,在册千人,十个百户,眼下才三个百户跟着。 这特么咋弄?他瞪大眼睛,一愁莫展。有个百户比较机灵,他听到最近官场风云,知道马自得的厉害,一看千户大人犯愁,他把握机会,积极向组织靠拢。 他主动向顾千城介绍情况。原来杨大浦完蛋之后,他手下的水师就是没娘的孩子。朝中大佬争权不休,把这帮家伙选择性忘了。水师费钱,各路军阀也没这余力。好在水师官兵是本土本乡,生计倒是不愁。有门路的,回家做个小生意,没门路的,把战船开出去捕鱼,给人家当商船用。胆子大的百户,连大炮都敢卖。 “千户大人,不过再这样下去,人都要跑光啦。”百户忧心忡忡的说道。 顾千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千户大人,在下孙富贵。” 顾千城花名册上一看,这家伙还是个百户,不过长的白白净净,可不像在水上讨生活的人。他正发愁呢,小二汇报有人来访。原来是堵长瑞来了。堵长瑞拱拱手,说道:“顾千户,提督大人派我来协助千户大人整顿水师。这是他给您的信。” 顾千城接过信件一看,原来马自得知道顾千城光杆司令的难处,除了派了五十亲兵做军法队之外,还把堵长瑞派来做参军。顾千城感动的说道:“提督大人想的周到啊!” 其实马自得也没有办法,手下一个萝卜一个坑,只有堵长瑞还能勉强派出来。老顾武功高强,为人义气,带兵打仗或是一把好手,管理内务估计就是个水货。他决定还是派人帮帮他,南方水系发达,水师实在太过重要。 堵长瑞不是孤身来的,他从王一宾那里讨了十名亲兵,带着几辆马车。堵长瑞吩咐亲兵把马车赶到校场,把马车门打开。谜底揭晓,老师马自得三板斧之一:砸银子! 三堆银子小山,闪着金属的光泽熠熠生辉。水师的土包子被镇住,眼睛里闪出发财的光芒。堵长瑞跟顾千城到后堂聊了会儿,顾千城出来就发令:“全部解散,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找到同袍,一个时辰为限!带一个兵来多领一两银子!” 小二搬了一个木杆立在校场,宣布计时开始。士兵们窃窃私语,急匆匆跑出营。 顾千城和堵长瑞摆开茶壶,悠然自得喝茶,孙富贵没有出营,居然凑上来。顾千城请他一起喝茶。老孙诚惶诚恐的半边辟屁股坐下来。顾千城问他:“孙百总怎么没去?嫌银子多吗?” 孙富贵站起来说道:“回千总,属下是管辎重营的,手下早跑光啦。” 一听他是管辎重的,两位领导来了兴趣,急忙问他水师的家底。别说还真问对人了,孙富贵本是梧州的商人子弟,送进水师也是为了做生意方便。他不光水师的事儿门清,梧州的大小事儿他也有所耳闻。水师原来有战船二十艘,每艘船火炮十门,官兵一千余人。杨大浦倒台后,杨大浦的心腹、水师的千户怕别牵连,弃印逃跑。剩下的人心涣散,把家当能卖就卖。这些火炮被各路诸侯半买半送,搞的所剩寥寥无几,炮弹也败光。好在战船还在,只是有段时间没保养。 堵长瑞不无恶意的说道:“这些事儿你也有份?” 孙富贵倒也光棍,承认确有此事。大炮是他卖的,徐彪的礼物,忠贞营南下携带的大炮,都是他的杰作,联络人是李明锡。 卧槽,怪不得这小子气定神闲,原来他把自己当功臣啊。顾千城板着脸说道:“来呀,孙百户亲口承认倒卖军火,抓起来打一百军棍,然后关起来审问。” 孙富贵心想这下日了狗了,赶忙求情服软,说道:“之前水师无人管辖,属下无罪呀!况且其他人也在卖军火,法不责众啊!” 堵长瑞让他把别人卖军火的情况写下来,将功赎罪。孙富贵一听还有机会挽回这顿板子,赶紧把知道的都写下来,谁卖了多少给谁,一目了然。 等他写完,堵长瑞笑眯眯的放进袖子里,说道:“孙百户知错能改,将功赎罪,这顿板子就免了。”顾千城脸也不板着了,说道:“堵参军管军法,你说了算!”说完,交代亲兵,准备饭菜,到了饭点饿了,还特意拉孙富贵一起吃。 孙富贵边吃边回过味来,玛德,都不是好人,骗老子主动交了一副投名状。这事儿要是公开,军营里谁能容他,这下只有抱紧两位领导大腿拉。 吃饱午饭,正好一个时辰到。水师的官兵稀稀拉拉的回来,好多还拿着干活的家伙事儿。对照花名册,顾千城发现回来的七百五十人当兵的,百户还是原来的几个。顾千城兑现承诺,当场发银子。随后他调其精壮五百人作战兵,剩下的打入辎重营先养着。 听到有银子拿,剩下的大部分都跑回来,吵吵要领饷,顾千城吩咐乱棍打出。 晚上,马自得在天香居请陈翠翠吃饭,张蕊、李明锡作陪。原来李明锡跟陈翠翠交流后,觉得陈翠翠是个商业人才,极力向马自得推荐。马自得从善如流,请二人作陪,特意吩咐陈家小子就不请了,掉档次。 天香居,陈翠翠诚惶诚恐的坐下。马自得最近杀伐果断,气场历练出来了,陈翠翠一进来就气势弱下来。张蕊名门之后,大气端庄,陈翠翠自行惭秽。李明锡看出她的不自在,特意把话题往商路上引。这个她在行,慢慢放下拘束。四个人都是干这个的,交流起来特别有激情。 眼下南宁跳过浔州和梧州做生意,其实浔州很受伤,这也影响到陈翠翠的利益。她小心翼翼的问战事什么时候结束。马自得微笑着问她,这是你自己意思还是陈邦傅的意思。陈翠翠了想回答:“都有。主要是我的意思。” “战争就这几天会结束。徐彪在浔州占优势的那几天,你们怎么扛过来的?”马自得好奇的问道,他接到战报,徐彪和钱义不是庸手,联军差点吃了大亏,浔州已经战败居然没陷落,这比较奇怪。 这是陈翠翠的得意之作,她很开心的娓娓道来。三人不住点头,马自得对她这个七人委员会很有兴趣,问了很多细节。在他看来,这是守城的关键,制度永远是最重要的,它保证可浔州没有内乱,集中力量对外。他说道:“李先生,这个制度在商队先实行,具体跟陈掌柜多多请教。咱就叫董事会,根据入股多少让股东派人来当董事。根据股份多少来分配投票权,大事儿商量着办,高级别的管事聘请、财务监督这些都要表决。” 张蕊看着爱郎,满脸都是小星星。陈翠翠羡慕不已,她问道:“我可以入股吗?” 马自得对她投诚的姿态有些诧异,问道:“陈掌柜想脱离陈邦傅吗?” 陈翠翠起身跪倒:“陈翠翠恳求主公收留!”马自得不置可否。李明锡替他问道:“为何?” 陈翠翠看着三人,脸臊的通红。她心一横,站起来开始脱衣服。马自得心想,你这下限有点低,不敢要啊。陈翠翠背过身去,露出光溜溜的后背,洁白的身躯,鞭痕交错,新伤老伤交叠,还有血水渗出来。张蕊走上前,帮她拉上衣服,温柔的说道:“坐下边吃边谈。” 陈翠翠转过来泪如雨下,她恨恨的说道:“陈邦傅父子禽兽不如!” 马自得心想,老陈的确是个人渣,忒不厚道,人家帮你守住老窝,你竟然跟她玩s。这特么不是玩情趣,是真虐待。他说道:“做我的下属,我自然护你周全。不过你得体现出你的价值。” 陈翠翠羞赧起来,马自得心想,别!打住!你想哪里去了!他急忙说:“具体的事情,你跟李先生谈。” 大事已经交代,李明锡也有眼色,他带陈翠翠另开一桌,留下小两口享受二人空间。马自得也没矫情,到他这地位,过度礼贤下士就是矫情。 等到晚上,马自得让李明锡喊来张九戈一起商议。因为陈翠翠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想法,她要搅动陈邦傅父子不和,趁机拿下浔州,交一个投名状好入伙儿。马自得敏锐的发现这是一个拿下浔州的绝好机会。他命令张九戈到浔州统筹大局,军情司,辎重营,甚至浔州的军队都配合他。 至于陈翠翠买震天雷,马自得大方的给她成本价,不管她卖给陈邦傅多少价,超出的部分,以后作为她入股商行的本金。 第五十一章 大江东去之七 六月二十二,李过的大军终于抵达浔州城下。他受到老兄弟、老朋友、老部下们的热烈欢迎。高一功也从梧州赶来,兄弟相聚其乐融融。堵胤锡破例让亲兵准备了一些米酒,聊表心意。 堵胤锡看着李过略显苍老的面容心有戚戚,很担心他的身体。李过微笑着安慰老朋友,无妨,眼下是这几年过的最舒坦的日子,等这平叛结束,他就卸甲归田。他说道:“趁我干的动,扶来亨一程。”他把一万五人分出五千人,给刘氏兄弟带领,作为回报,他们要承认李来亨的接班人地位。李来亨作为副将,协助李过带领中军一万一千人。 李来亨感动的当场跪倒,眼含泪水,说道:“多谢义父栽培。”李过坦然的接受了跪拜,高一功颔首赞许,刘氏兄弟也欣然接受李来亨的地位。 在堵胤锡的主持下,当夜各大军头儿在大营召开联席会议。入会的有李过、刘氏兄弟,马惟兴、刘之良、路晓山。庆国公也从老巢出来,列席这个会议。大伙儿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庆国公先拍个马屁,说道:“诸位精兵强将,一定一举荡平反贼。”高一功来到浔州,一大半是陈邦傅的功劳。他眼见堵胤锡的大军迟迟不动,唯恐他们赖着不走,特意请女儿狂吹枕头风,把高一功诳到浔州助拳。高一功明白他的小心思,说道:“大伙儿兵多将广,不如早日进军灭了徐彪。” 堵胤锡说道:“横州有消息传来,浔州水师有意反正。我等不如坐等内乱。” 陈邦傅一听急了,这哪能等?水师归降横州、南宁说不得就投降,他寸功未立,如何争取利益?他慨然说道:“在下愿意出兵两万,会同督师大军,泰山压顶先,早日为朝廷注初盘贼,还黎明一个安定!”说完,他看向高一功,老高心想也是这个理,早日拿下地盘也好。他说道:“大军久驻,耗费良多。不如就此进兵,磨练士兵,他日北伐有锐士可用!” 两大军头儿表态,这话也的确挠到了堵胤锡的痒处,他厉声说道:“众将听令,三天后出兵横州,一举平叛!” 李来亨跪地请命:“属下愿为前锋!” 堵胤锡说道:“准!” 与此同时,张九戈抵达浔州大营,他带来马自得给马惟兴的密信。马自得交代马惟兴,浔州的资源归张九戈掌管,想办法把浔州也搞到手。既然这是武昌伯的想法,马惟兴爽快的说道:“一万人马听张先生吩咐。” 张九戈立马召见王天木。谁也没有预料到,李东福被徐彪绑到南宁,李明锡收到他的信件,请示马自得,让张九戈直接到浔州坐镇。王天木联系不上李东福,也非常着急,刺杀徐彪的任务已经在有序安排,发命令的人不见了,这叫啥事儿。 王天木连夜赶到浔州大营,跟张九戈密谋。他们讨论下来,浔州要加把火,横州冷眼旁观。反正水师已经答应反正,徐彪和钱义就算火拼也无关大局。李东福不在,那就从梧州找其他人得了联系线索,无论如何,浔州、衡州、南宁的情报网要铺开,不能耽误武昌伯的大计。 大伙儿商量好,找到马惟兴,要求他派兵力留守大营。马惟兴心想,有仗不打实在不过瘾,不过营中五十来万两银子也得有人保护,一时间沉吟不绝,他问道:“留多少人合适?” 张九戈分析道:“留的人太多,不好抢横州,留的人太少,也不好保护银子。而且咱们还要顾忌浔州,既要保护自己,也准备随时入主浔州。” 马惟兴想了想,说道:“那咱们留下五千人,我的三千骑兵和路晓山的两千火枪兵留下。刘伯爷的五千人随大军出击,准备接管横州。” 王天木原来就是马惟兴的兵,有些基本的军事素养,他说道:“如此甚好,火枪兵善于城内巷战,骑兵也可以处理突发状况。” 马惟兴微笑着说:“天木,要不要回军营干?我跟武昌伯说说。” 王天木心想这哪成?搞行动队多自在,经费不设上限,好酒好肉,快意恩仇,关键还能打个随意炮。他急忙说道:“谢谢您!属下野惯了,实在受不了约束!” 张九戈赞许的看看他,有意抬举他:“伯爷,天木前不久立了大功,干净利落的干掉陈邦士,帮了徐彪大忙。” 马惟兴听了大为惊奇,让王天木给他讲讲。王天木把自己的安排和当时的情形讲述了一遍,马惟兴听罢高兴地说道:“真他娘的带劲儿!天木,你就是吃这碗饭的,我看好你!” 三人讲完,马惟兴安排他们军营住下,张九戈拒绝了他的好意。眼下是夺取横州的最佳时机,他们决定连夜赶往横州,近距离观察,以免横生枝节。 马惟兴赞许的说道:“小马没有找错人!你们去,浔州的事情交给我!”他特意拨了一队亲兵供张九戈调遣,然后寻找刘之良、路晓山商量。刘之良听罢哈哈大笑:“小马这小子好阴险,我喜欢,哈哈!” 可不是嘛,小马越阴险,大伙儿对这个小团队也有信心。路晓山开心的说道:“要是衡州、浔州拿下来,加上梧州、柳州、忠贞营的南宁,广西腹地就能连成一片,桂北还有盟友张同敞,咱们可以躲起来猥琐发育啦。” 还真是这个理儿,大伙儿开心的开饭,干劲满满。武将有这个眼界已经不错了,他还不知道瞿式耜即将督师湖南、雷州的李明德已经友好通商,武昌伯正在想办法把广东军阀绑上战车,届时两广湖南就能下一盘大旗! 庆国公连夜回到浔州,召开部下开会。他透露联军第二天出兵横州,最近提拔的少壮派将领跃跃欲试,大声叫道要给徐彪好看!本来陈邦士和陈栋国战死,陈邦傅心痛不已,不过为了提升士气,他除了把责任推给砍掉脑袋的赵虎、钱桐之外,还特意骂了陈邦士和陈栋国。 众将一看,老陈狠起来连自己人都砍,心里顿时一凛。陈邦傅说道:“衡州水师有意向朝廷投降,要是他们投降了,咱们能图个啥?” 石禄心想,要是水师能向浔州投降就好啦,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想想。他也明白,双方结仇太多,再说,他们要投降也只会向强者投降,哪有向手下败将投降的道理。既然得不到,那就只有毁掉啦。他说道:“不如咱们把消息透露给徐彪,让他们火并,然后我们趁机占领横州。” 少壮派军官纷纷嚷嚷道这个主意好。胡执恭心想你们把鄂国公、忠贞营当兔子吗?他迟疑的说道:“鄂国公、忠贞营这里如何交代?” 众人闭嘴不言,鄂国公、忠贞营的部队比自己强一点,这点大伙儿有自知之明。年老的蛮王说道:“咱们占了衡州,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占了衡州再退出来。咱们找机会把咱们的水师拿回来,把横州的财货搬回来弥补咱们的损失。三万兵马在手,堵胤锡也不好翻脸。毕竟,咱们跟徐彪不一样,咱们是朝廷军队,不是叛军。” 大伙儿都觉得有道理,胡执恭看大伙儿有点利令智昏的样子,也不好多言。他主动要求留在城里,替庆国公看家。老陈一想,手下也没有拿的出手的人镇守老巢,胡执恭还真是最佳人选,于是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西江上护航的战船看到浔州西门大开,军队一波一波的开拔,鼓噪一阵,一艘战船张帆往横州报信。 城下联军大营,堵胤锡一早接到陈邦傅的使者汇报,言明庆国公已经大军开拔,为督师探路。堵胤锡苦笑一声,这陈邦傅也太心急,他交代使者回去提醒庆国公,切勿孤军深入。 庆国公接到使者的快报,更加坚定了先走一步的决心。他觉得堵胤锡不是看不起他,而是害怕他抢功劳。等他的威武之师出城,堵胤锡的大营才开始躁动起来,而浔州码头,一艘商船插着公源昌的旗子,在船老大的指挥下,靠泊在水门码头。 陈禹玉和陈翠翠从商船里下来,陈翠翠也不避讳,任由陈禹玉托着她的小手,一步上岸踩实。一路上,这艘商船逆流而上,徐彪的水师官兵遇见了,不但不阻止检查,居然跟商船热络的打招呼,买酒喝,分别的时候还友好的挥手。 这番操作简直闪瞎了两人的双眼。两人见识了公源昌的实力,心态各不相同。陈禹玉心想得赶紧给老爹汇报,这水上的局面比较妖,明显徐彪跟马自得有奸情。陈翠翠见识到武昌伯的强悍实力,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幸运,更加坚定了把浔州城献给武昌伯的决心。 两人回到平蛮将军府,府里只剩胡执恭坐镇。老爹不在,陈禹玉心情一松。这一路陈翠翠对他百般奉承,让他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得到了极大的释放。两人的奸情连瞎子都看得出来,胡执恭心想这特么叫什么破事,老子伺候你老子已经很累,你还搞这出给我看干啥。 不过老胡以大事为重,询问了梧州的情况后,他长叹一声,马自得大势已成,以后浔州夹在他的势力中间,日子难过啦。陈禹玉把水师的情况跟他讲,他苦笑道:“国公已经收到衡州水师要投降的消息,这不一早着急带兵进攻嘛。” 好在陈翠翠带回来一千颗震天雷。三方势力都清楚震天雷是神兵利器,根本是有价无市、供不应求,不过武昌伯给庆国公面子,卖了一千颗,作价十万两。陈翠翠是这么汇报的。 陈邦傅收到胡执恭的快马传书,大喜过望。有了这玩意儿,老子还用得着受谁的气!他回信胡执恭,取库银二十万两,再派陈翠翠出马买两千颗。 这年头,有了实力才是一切!有钱不用顶个屁!老陈大彻大悟。 第五十二章 大江东去之八 张九戈赶到横州,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们一行三十号人,乘坐轻舟,鼓足风帆,连夜往横州进击。小公爷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大伙儿的创业激情都很高,急着去横州建功立业呐。 进城之前,大伙儿兵分两路。张九戈大张旗鼓的打起武昌伯的旗子,面不改色的往城门洞里钻,亲兵们吓得脸色不佳,这可是战时啊!咱们明目张胆往敌人肚子里面钻合适吗?张九戈早想到了,眼下徐彪势力穷途末路,最不可能是敌人的反而是鄂国公父子。 不过他也做好预案,自己的兵器装在小包袱里随身携带。王天木被他安排前往南宁坐镇,接应李东福。 张九戈呈上给徐彪的拜帖,在城门等了一炷香,一队骑兵在城内横冲直撞,得得得的跑过来。为首的正是徐彪,他跳下马,哈哈一笑,说道:“张先生有请!” 张九戈一身文士打扮,学着文官的模样行礼,说道:“徐总兵有礼!”老张现在可不是白身,他现在是朝廷在册的九品文官。原来马自得趁着马吉翔服软,给手下人弄了不少告身。至于怎么来的,自己开心就好,何必找不痛快呢。 徐彪把李东福绑到南宁,心里有些明了,这家伙估计是来要人的。他先说道:“张先生,贵方李东福人才难得,我已经把闺女许配给他,目前他人在南宁呢。” 李东福的信中说了情况,张九戈也不点破,他点点头说道:“徐总兵看上他,是他的福分。眼下朝廷大军压境,不知徐总兵何去何从?” 徐彪请张九戈一起进城,他备好酒宴,边走边谈。路上,他告诉张九戈,他接受武昌伯的建议,率部远走交趾。只是千里行军,旧部众多,家眷难以全部带离,他实在割舍不下。 的确是这个理,域外逃亡,先不说人心离散,老弱妇孺怎么办?这些人跟着行军九死一生,留下来更是命运叵测。朝廷对叛贼的下场是男的满门抄斩,女的收入教坊司,这特么还不如逃亡。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酒肆,就是之前李东福包房的那家。酒肆的后院临湖,环境雅致,湖心有一个小岛,筑有一个大亭子,亭内放一张八仙桌,八只圆凳。太阳高照,湖心亭子里却非常凉爽,四角燃气艾草驱蚊,的确是一个避暑纳凉的好去处。 徐彪带了两名亲兵,领着张九戈到凉亭。他请张九戈入座,自己按住桌上圆滚滚的大西瓜,喀喀喀的用西瓜刀切成片儿。张九戈也不客气,上前抄起西瓜就啃。两人不说话,在凉亭里咔嚓咔嚓的啃完一整只西瓜,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毛巾,同时说道:“爽!” 张九戈见他坐下来颇为吃力,大热天的居然身披重甲。他心里一动,看来徐彪的内部情况比较微妙。 两人在湖心亭啃西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张九戈带来马自得的善意,眼下南宁已经是忠贞营的菜,徐彪南下交趾是最好的出路,如果他和平移交南宁,马自得会尽最大可能保全他撤不走的家眷。 徐彪笑笑,朝廷对待杨大浦的样子,让他打了个寒颤,马武昌伯再牛逼,他对这个保证还是心怀疑虑。他说道:“今日您做个见证,我约了妹夫最后谈谈,成不成我都得离开此地。” 酒肆外,又一大队士兵赶到。掌柜的慌忙出迎,钱义面无表情的把马鞭扔给亲兵,走向湖心亭。徐彪见他走来,也不等他见礼,站起来说道:“这位是武昌伯的使者,张先生。” 钱义对张九戈拱拱手说道:“张先生有礼!”仗打到现在,大伙儿多少对局面有些明悟。武昌伯,督师堵胤锡的弟子,忠贞营少主李来亨的结义兄弟,鄂国公马进忠之子,以弱冠之年成为几方势力的幕后大佬。双方还是战时状态,他居然让使者打着旗子入城。 张九戈也站起来回了个礼,马自得特意交代他想办法留住钱义,马自得对他的水师以弱胜强印象深刻,觉得他是个人才。眼下水师除了光杆顾千城,没有得力的统帅,他遇到一个,得想办法拉进篮子里。 张九戈说道:“留给二位的时间不多了,联军今日已经进军,庆国公两万人,堵胤锡督师三万人,五万人泰山压顶,诸位的斥候会很快汇报的。是战是降,如今得做出决断!” 徐彪苦笑着说道:“咱就是案板上的肉啊!我同意流亡域外,只是钱副将心有疑虑,今日张先生作个见证,是战是走,今日决断!” 钱义坐下来说道:“我等正值壮年,流落海外也无妨。只是家眷众多,南去前途未卜,如何使得?幼子高堂,如何割舍的下?” “说到底,你就要我的人头!”徐彪吼道,他身后亲兵咣的一声拔出腰刀。 钱义腾的站起来说道:“如果能保住妻儿老小,把我的人头拿走何尝不可!如此逃亡,我毋宁战死!” 眼见二人要火拼,张九戈却没有发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急匆匆跑进来,一脑门的汗水,后面跟着闻讯赶来的徐、钱的亲兵。进来的军官看着剑拔弩张的局面不知所措。徐彪问道:“黄三,何事惊慌?” 军官说道:“启禀总兵大人,城内谣言四起,水师已经投诚朝廷!属下弹压不住,特来请命!”这下连亲兵们都大惊失色,嗡嗡交谈。 徐彪心里一团乱麻,钱义不愿远走南国,也不知道徐楠准备的咋样,眼下火拼简直是取死之道。他吩咐道:“都把把刀子收起来!”又对钱义说道:“也罢,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大批甲士的脚步声。掌柜的一看,大兵们杀气腾腾的把酒肆包围起来,他吓得溜到柜台下面不露头。甲士们涌进来把湖心亭围定,一个文官模样的人在后面喊道:“谁也走不了!大伙儿诛除反贼徐彪、钱义,向朝廷请功啊!” 众人一看,原来是高明章带兵前来,这家伙是想立功反正哩。一向不动声色的钱义首先怒了,骂道:“高明章!你他妈猪油蒙了心!连老子也要杀?” 高明章笑道:“钱副将,有人花了大价钱买你的人头呢,反正您终归要死,不如人头借给兄弟们,日后也好有人给你烧点纸钱。” 徐彪惨然大笑起来,对张九戈说道:“张先生请自便,看来今日便是我的祭日。”他又对钱义说道:“咱们差不多,都活成一个笑话。” 钱义脸色铁青的站起来,说道:“大号头颅,谁来取之?”积威之下,兵变的水师官兵竟然不敢对视,讷讷有些后退的意思。 此时,湖心亭只不过寥寥数人,钱义和徐彪的亲兵也不过十人背靠湖边列阵,高明章驱使的兵变士兵有两三百人,一时间竟然形成对峙之势。张九戈看这形势也不着急,他带来的人还在大厅里吃西瓜哩。 高明章眼见多数包围少数,竟然形成对峙的局面,他大声鼓噪:“杀了徐彪、钱义,赏银万两!朝廷大军将至,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们!” 兵士们在他鼓动下,握紧刀枪,再次紧逼。不过徐彪、钱义积威仍在,亲兵们毫不退让,黄三也站起来,握刀站在徐彪旁边。徐彪赞许的说道:“是条汉子!陪老子一起上路,阳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时候酒肆外又传来马蹄声,一个传令兵从马鞍上滚下来,一看这局面傻眼。高明章问道:“什么事儿,快他妈说!” 传令兵吞了口唾沫,大声回到道:“水师快船禀报,浔州城门大开,两万人马已经启程往浔州而来!” 马明章大喊道:“都他妈听到啦?再不立功反正,死的是咱们!杀!” 士兵们被鼓动起来,兵兵乓乓的跟亲卫们短兵相接。传令的小兵看到这架势,翻身上马,一溜烟跑了。亭子里的几个人都拔出刀来,静待最后时刻。 张九戈表面风淡云轻,其实心里也打鼓,死在兵变里面太冤枉,大头兵可不认识他。他拽着包袱不放手,里面有他的子午鸳鸯钺,还有他行走江湖的保命神器,一个一尺多长的铜管,铜管里面放了几根芦苇管,拼起来三尺长,乃是水下逃命的利器。牛逼闪闪的武昌伯特派员,也有可能被打回原形,狼狈的江湖亡命客。 突然,徐彪啊呀惨叫一声。原来是黄三,趁徐彪聚精会神的看岸上的战况,他把腰刀横在徐彪的脖子上一拉,血喷了一桌子。张九戈一下子跳开避开血迹,徐彪的两名亲兵眼睛红了,挥刀向黄三砍去,三个人铛铛铛的互砍起来,不一会儿功夫,黄三被大卸八块。 钱义仍然不为所动,这镇定功夫,张九戈叹服。岸上的亲卫们被打的只剩十来个,好在通往湖心亭的廊桥不宽,亲卫们节节抵抗,要不了多久就会死完。 高明章躲在大兵们的后面,暗自窃喜,这下有反正之功,总算能保下命来,说不定还能官升一级哩。庆国公的书信,给他的承诺是拿到两个人头换十万两银子,去掉大兵们的一万两,净赚九万两,美哉。 他正盘算着呢,后面喊杀声传来。趁他回头的功夫,一枚羽箭射来,正中心口,高明章惨叫一声,倒地而亡。几百号士兵冲进来,不大一会儿功夫,围攻湖心亭的士兵们被杀散,一个面色黝黑的武将来到亭子,对钱义行了个军礼,说道:“属下救援来迟,请将军责罚!” 钱义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不过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他转向张九戈,说道:“衡州城内士兵一万人、水师两千人,任武昌伯驱使!” 张九戈看出来,这家伙才是大玩家。不过这样才有意思,符合武昌伯的利益,他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任务,自然乐观其成。张九戈说道:“钱将军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下佩服,就依你,请约束部下,整顿防务,静待堵胤锡督师到来!” 第五十三章 大江东去之九 六月二十二,南宁。 总兵府客厅。李东福坐在茶几旁,爽快的啃着西瓜。旁边一个垂髫小美女喝着酸梅汤,大眼睛闪闪的望着他,说道:“阿兄说,你是我相公?” 作孽啊,这么小的丫头,明明是个小屁孩,啥娘子相公的。徐楠百事缠身,也没空管李东福。他派了一队亲兵跟着李东福,交代只要不离开南宁,干啥都行,反正不能逃跑。 这不李东福溜达到总兵府,管家得到交代,特意搬出冰镇西瓜招待他。徐楠的妹妹,十岁的徐婷,听了大哥不知所谓的交代,好奇的溜到客厅,跟李东福私会哩。啊呸,屁的私会。李东福心里一万只草泥马飞过,这丫头,当女儿大了一点儿,当媳妇也太小,当妹妹倒合适。他自己跑江湖,成亲早,一双儿女养在道州,看到这女娃娃有点父爱泛滥。 双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李东福搞明白这丫头是徐彪的嫡女,徐彪倒也没诳他,的确是想收他做女婿,不过摆明是要送个童养媳。聊了一会儿,亲兵进来恭敬的说道:“李先生,有书信到。”李东福对徐婷和蔼的说道:“乖,找小朋友玩去。” 李东福拿着书信一看,原来是家叔李明锡的亲笔信。信是打开的,明显徐楠看过。信中交代他保全自身,家眷安好,最近会往柳州迁移,南宁、衡州、浔州、梧州、柳州都会是鄂国公的势力范围,商路通行无阻。小公爷知道了他的事情,对他抱有期望。李东福翻了一下信件,背面有四行数字。 这是小公爷发明的数字,特意交给情报系统的。他把随身的包袱打开,里面躺着一本书《金瓶梅》,装作无聊的翻翻书,把数字译出来,原来是“聚兵南下”。亲卫等他看完信,请他马上回大营。 来到大营,他见到徐楠眼含泪水,哀伤无力。他一问才知道,横州兵变的消息传来,徐彪被刺死。消息是钱义派亲兵们带回来的,另有书信带回,信中所述徐彪死于兵变,钱义已经平息内乱,率军向武昌伯投诚。 蹊跷的是,信件到此戛然而止,钱义既无命令,亦无建议。李东福说道:“徐将军节哀,何去何从,还得立刻决断啊。” 徐楠擦干眼泪问道:“我如果投诚,会有活路么?”李东福坦然的说道:“改名换姓或许有活路,不过家族财富一夜归零。” 徐楠慨然说道:“大丈夫岂可抛弃先人名字,浪荡人世间?我意已决,率军南下。天下之大,总会有一片建功立业之地。”说完,他对着李东福单膝跪地,说道:“望先生教我!” 李东福心意难平,毕竟是年轻人,创业的激情,被人托付赏识的得意,不一而足。他上前一步,跪在地上,说道:“我愿意辅佐徐将军,去海外打出一片基业!” 两人互相扶起来,豪情万丈。定下大方向,两人查漏补缺。首先带兵南下得准备人手,两万新兵,他们决定择其精锐万人,裹挟而走。其次,家眷老弱病残,不好带走,不如托付给钱义。 李东福想到这里,一拍脑门,不好!衡州的兵变蹊跷,只有一个钱义活下来,说不得兵变几这件事是钱义搞的。他的家眷得控制在手上,不然他为啥帮忙!徐楠急忙命亲兵前去姑姑家,果然,一会儿亲兵回报,姑姑连同两个表弟都不见了! 亲兵们带回一个烧火丫头,据说是这姑娘自己要来的。她来到军营,倒也不慌不忙,说道:“我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出发时间不长,你们还追得上。”说完,她打了个隐晦的手势给李东福。 李东福把她单独拉到一边,姑娘说她叫阿香,王天木的手下。她说自己见过李东福,只是李东福当时没看见她,说完她自己脸红了。李东福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魅力大,可惜这姑娘姿色一般,不是自己的菜。不过,还是自己人给力,李东福把自己的处境给她讲了,打发他去联络王天木。 徐楠吩咐擂鼓聚兵,他把亲兵交给李东福统帅,命他为行军司马,掌管军法、粮秣。一炷香时间,校场站满两万兵马。徐楠听从李东福的建议,此时千万不能说徐彪已经死了,只能诱之以利,以严酷军法聚拢人心。 家中独子,三十以上的全部剔除,歪瓜裂枣的不要,一番折腾,得兵万人,徐楠令其为中军,自己直辖,剩下的分给族中长辈带领。 上十个军中元老赶到校场,为首把徐楠臭骂一顿,骂他瞎折腾不像话。李东福毫不客气,派亲兵上去,连砍五颗脑袋,强令执行。 钱义耍了个花招儿,他先派人去通知家眷撤退,就是怕徐楠有啥不好的误会。不过他的妻子是徐彪的亲妹妹,对丈夫的吩咐有些敷衍,等她下定决心已经误了时辰。烧火丫头阿香作为密探,把她的去向记在心里,还没来得及汇报就被徐楠的亲兵带回。钱义的妻儿并未走远,亲兵们骑马没费多大劲儿就赶上,把他们带回。 徐楠把姑姑引到内厅,双膝跪地,泪流满面:“姑姑,家父已经被害!”女人大惊失色,急忙问啥情况。问完了,她也六神无主,徐家的天塌了,以后可怎么办。徐楠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把带不走的家眷就交给姑姑,至于两个表弟,只能带在军中,让钱义投鼠忌器。事已至此,姑姑也没办法只能答应,希望钱义给力。 衡州的兵变传闻在南宁迅速发酵,两人决定快刀斩乱麻,当夜出兵。士兵们带好兵器铠甲、徐楠留出两千人,负责粮秣辎重。徐楠带上家族愿意走的两百余人,窖银五十万两一同南撤。两个表弟一个十岁一个八岁,妹妹徐婷十岁,三个小孩被带着连夜开拔,睡在亲兵的背上,眼睛都不睁开。 李东福眼睛一转,让亲兵率领搜索队,把南宁的妓院抄了,得女子两千人,带在营中。这招儿为徐楠在南宁留下了永久的骂名,妈的,为了嫖娼把妓女都掳走,不让别人嫖,这特么没天理啊! 一万多人的部队,连夜奉南宁总兵大人的命令,到镇南关碰头。军中聪明人也多,连夜行军逃跑的也有。徐楠也不含糊,把抓住的人绑住手脚,跪在地上,身前是埋在土里留了半截的长矛。熊熊火把把夜幕照的通红,逃兵们脖子用绳子拴一块大石头,脖子不受控制下沉,长矛从下巴刺入,逐渐从头顶冒出尖儿。 巨大的压力让两个年轻人有点心理变态,这个酷刑让所有逃兵都吓尿,军中士气为之一肃。等他们赶到镇南关,损失逃兵不过几百人,简直是个奇迹。 到了镇南关,徐楠召集军官和盘托出,南下就是自己这支孤军,海外万里之地,稻米、黄金遍地,等大伙儿弯腰去拿呢。军官们鼓噪起来,牵头的被李东福毫不客气拉出去宰了,其他人噤若寒蝉。徐楠把银车和妓女集中在校场,愿意跟着走的拿银子日女人,不愿意的下场大家看到了。全军被哄骗带惊吓,暂时被诳的服服帖帖。 至于将来,李东福意味深长的说道:“离家千里,人生地不熟,说不定赶都赶不走!” 在镇南关,陈楠遇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杨大浦之女小绿。张九戈贴心的提前把小绿送往镇南关,等着徐楠。两人相对无言,默默流泪。这一招儿让徐楠对马自得的手段深感无力,同时也激发了他的好胜心。 跟小绿一起到的,还有两千颗震天雷。李东福暗赞武昌伯厚道,有了这玩意傍身,没那么容易死! 横州这边,钱义投诚之后,听从张九戈的吩咐,收拢水军,整编陆军,不能让督师看轻。其实张九戈是贯彻马自得的抢地盘计划,防的是陈邦傅。等陈邦傅的两万大军兵临城下,发现城头的旗子居然是“马”。张九戈派出亲兵给陈邦傅送信,言衡州已经归顺武昌伯,请陈邦傅回师。 陈邦傅气的七窍生烟,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自从遇到武昌伯,处处失去先手,莫非这小子是老陈家的克星?他狐疑的想。 以防万一,他这次出兵把三位蛮王带在军中。三位蛮王劝解他,事已至此,不可再竖强敌,不如就此罢兵,用心经营浔州,以待将来。势不如人,自己的基本盘也让他认怂,他还能咋办呢。忍到尿血也要忍!陈邦傅交代三位蛮王把兵带回浔州,他自己恨恨的先回城。 路上,他遇到堵胤锡大军,强颜欢笑拜访督师,说自己身体不适,先回浔州养病。堵胤锡听说衡州已经投降,喜出望外,也不跟他墨迹,直接命令大军前进,尽快收复南宁。 高一功听说战事已了,也非常高兴,他提出先去浔州接回小妾,再到南宁汇合。 第五十四章 大江东去之十 平蛮将军府,陈邦傅阴沉着脸对胡执恭说道:“小胡,这次我吃了大亏,心有不甘呐。咱们白白忙乎一场,损兵折将,横州、南宁那里一口汤都没喝到。此外,咱们还被马自得那小子讹去几十万两银子。” 胡执恭尽一个谋士的本色,给他分析道,从今往后,浔州就夹在南宁、衡州、梧州、柳州的三面包围中,雷州的李明德本来就只是盟友,眼下合流更不可能。从胡执恭的眼神里,老陈只看到一个建议:从今往后,得夹起尾巴好好做人。 陈邦傅站起来,踱来踱去,地板都被他踩低几分。胡执恭也不说话,静待陈邦傅停下来。陈邦傅突然停下来问道:“阿玉呢,怎么没看见这小子。” 胡执恭心想这是你家事,我还真开不了口。正犯愁怎么开口呢,陈邦傅的儿媳妇阿朱敲门进来,她跪在地上说道:“公公为阿朱做主啊,阿玉被狐狸精迷倒,好几天不回房!”阿朱是石禄的女儿,石禄眼下是自己最重要的根基。家室牵连政事,这个事儿马虎不得。 他带着气呼呼的阿朱去捉奸。胡执恭一看不好,这种破事儿怎么能掺乎,他找了个理由开溜。 马车滴答滴答走在浔州的街头,陈邦傅的火气慢慢上来。这条路往哪里走,他心里最清楚。这小子烂泥扶不上墙,居然抢老子的女人,关键是还不搞定自己的女人。 到了陈翠翠的老巢,老陈不等通报,直接往里面闯。他还没到陈翠翠的卧房,里面传出声音,说道:“不可啊,我是你爹的女人!” 陈禹玉一头雾水,这都干多少回了,咋突然来这句。他以为陈翠翠跟他玩情趣哩,顺口说道:“我干的就是姨娘!” 砰! 房门被陈邦傅一脚踹开,陈禹玉正抱着陈翠翠,猴急的要进行不可描述之事,陈翠翠双手撑住他死命不从呢。四个人都当场石化。陈邦傅一脚把儿子踹在地上,阿朱冲上去大喊大叫,把陈禹玉的脸挠了几道血印子,她还嚷着要给狐狸精好看。陈翠翠坐在床上,露出香肩,瑟瑟发抖,委屈的眼泪飚出来,我见犹怜。 陈邦傅大喊一声:“滚!”儿子儿媳妇看出他眼里的杀气,不敢吭声,停止打闹,灰溜溜的滚蛋。陈翠翠扑上来,挂在老陈的脖子上,说道:“奴家差点见不到老爷,呜呜呜。” 陈邦傅面无表情,毫无动作,他的心思转了好几转,最终他把手揽住她的腰肢,说道:“乖,别怕,有我。” 陈翠翠感觉到陈邦傅的杀气弥漫,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没想到他突然散去杀气,柔情起来。陈邦傅让她收拾下,跟他去平蛮将军府。眼下他犹如笼中困兽,灭了徐彪,他好处一点儿没捞到,从广西的头面人物沦落到二流势力。他也在反思,眼下陈翠翠跟武昌伯搭上线,有购买震天雷的通道,而且她手里掌握的商路是浔州的经济命脉,这样她有了当盟友的资格,不再是一个玩物。 回到平蛮将军府,已经是掌灯时分。陈邦傅吩咐弄点吃的,管家小心翼翼的问道,姑爷吩咐晚上做了一大锅生猛之物,还热乎着,要不端上来一起进补。姑爷就是高一功,陈邦傅认了高夫人做义母,在高府,他喊高一功为舅舅。到了陈邦傅的府上,下人就称呼他为姑爷。这乱糟糟的,不过高门大户,都不介意这个。 等厨师端上来,陈翠翠一看,一大锅王八、牛鞭、蛇卵,辅以八角、桂皮,再佐以生姜、大蒜、小葱、生抽,放在砂锅闷得烂烂的。陈邦傅食欲大开,要了一碗米饭、一碟青菜和陈翠翠美美的吃了一顿晚饭。 吃好晚饭,陈邦傅吩咐陈翠翠自己先洗澡上床,不用等他。陈翠翠心里一阵凄苦,木然的洗完澡,梳妆打扮。 陈邦傅吩咐管家去请姑爷,管家刚应允,他说道:“不用,还是我亲自去。” 高一功夫妇住在陈邦傅女儿出阁前的闺房,陈邦傅轻车熟路,还未走到闺房,一阵浪叫传来。为了让女儿迷倒高一功,他在女儿出阁前,特意请苗寨大巫师给女儿培训房中之术。这效果还真是杠杠的,一个小姑娘活生生变成吃人猛虎,高一功被榨的要大补才能上阵。这叫声一浪高过一浪,高一功暗吼的声音也传开,陈邦傅听了一会儿感觉来了。 他回到房中,吩咐丫鬟帮他简单洗了个澡,然后兴冲冲找陈翠翠释放一下。进屋一看,陈翠翠居然脱光光,把自己吊在木架子上呐。其实陈翠翠完全是心理惯性,老陈已经不是以前的老陈,他温柔的把陈翠翠放下来,然后口舌并用进行温柔的前戏,伺候起陈翠翠。这特么日了狗了,老陈搞啥?陈翠翠整晚都在想这个问题,到天亮都没想明白。 第二天一早,陈邦傅和高一功在院子里打了一通养生拳,女儿陪着陈翠翠聊着,儿子儿媳不敢靠近,自己吃好早饭躲起来。打好拳,两人洗了把脸,准备吃早饭。 南方的米线历史源远流长。制作方法简单,就是把大米磨碎蒸熟,然后从小孔里挤出成型,煮熟了晾晒备用。早餐就是这样的米粉,还有两大碗豆花、几根大油条、几样小菜。两人昨夜剧烈运动,消耗过大,早上食欲大开,连续干了两份。 陈邦傅说道:“舅舅,这次忠贞营南下平叛,占据南宁,得一块宝地养兵,实在是可喜可贺啊。”老高摸不清他的套路,但是能感到他的失落,他说道:“这不替你报仇嘛。朝廷的大事,咱们武夫不懂,听令就是。” 陈邦傅心想,你这小子还没被榨糊涂,他接着说道:“梧州、南宁、柳州、桂林,都在武昌伯的整合下连成一片,兵强马壮,比李元胤的强多了,完全可以把皇帝捏在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高一功一听,饭也不吃,把碗推开,不高兴的说道:“老陈,你这是让我做贼啊!”气氛有些尴尬,陈邦傅的女儿适时干呕起来,几个人都有经验,这怕不是有喜。高一功大喜,说道,快快请郎中! 女儿和陈翠翠出去等郎中,陈邦傅心里不痛快,也不多言,埋头干饭。高一功看出老陈不痛快,说道:“我等久负君恩,万万不可行那不忠不义之事啊。我听到传闻,当年李成栋大军西进,老陈你写过降表。要是此事再次发生,忠贞营说不得要大义灭亲啦。” 老陈脸都绿了,妈的,吃老子的豆腐脑,睡老子的女儿,在老子家还威胁老子!他强忍着怒气,把脸埋在碗里,再次抬起头,脸色已经正常。他说道:“吃饭吃饭,哪能呢。我也就一说。” 高一功吃好午饭,就带着小妾和亲兵一路往西,从水路慢悠悠赶往南宁。衡州水师投降,他们走水路就方便了,老夫少妻,怀胎三月,两人其乐融融。小妾不知道老爹心里不痛快,甜甜的拜别。 陈邦傅笑眯眯的欢送高一功和女儿,等他们走远,他的脸就垮下来,一声不吭的把自己关在书房,连中午饭都在里面吃的,陈翠翠也被他扔到脑后。下午,他派亲兵喊来胡执恭,两人躲在书房里嘀嘀咕咕一下午。 陈禹玉昨晚把老婆哄得好好的,蛮族的姑娘心眼儿直,他一番花言巧语加上床上一顿疯狂输出,老婆感受到了他的诚意,也就原谅了他。哪知道他趁着老婆午睡,溜出来直奔陈翠翠的房间。陈翠翠啥也不说,两眼看着他无语流泪,特别无助,说道:“你还来干嘛,我是你爹的女人,昨晚你爹差点杀了我们。除非你坐上你爹的位子,否则你是保护不了我的。” 陈禹玉听罢,所有所思,故意露出一个笑脸,脸上老婆的爪痕被扯的生疼。有脚步声传来,他吓得急忙跑出房间。陈翠翠看他溜出去,脸上露出鄙夷的笑容,啐了一口道:“废物!” 胡执恭是第二天一早离开浔州的,他带领两个随从,扮成商队,怀里揣着要命的东西,准备沿南宁入昆明。他心里挂念着妻儿老小,也想起庆国公的话语,事若不济,汝妻子吾养之。 他心存死志,这一去恐怕是难以活命。庆国公吩咐他干的是惊动天下的大事,说不定他会因此历史留名。这实在是胆大包天之举,但是他无力拒绝庆国公的命令。十来岁卖身葬母,庆国公在大街上发现他,给他钱财,然后把他收为书童。后来庆国公发现他天资聪颖,就把他去除奴籍,安排好门路,让他参加科举。再后来,他中了功名,庆国公是给他安排大宅子,娶了妻妾,生了几个儿女。 他的一切都是庆国公给的,包括他的一条命、十年功名、高官大宅、妻妾儿女。轻舟缓缓从浔州上行,江面上微风徐徐吹来,带动他的衣襟,胡执恭神态安详,似有大解脱。 第五十五章 南国千里之一 胡执恭逆流而上的时候,一艘船顺流而下,跟他打了个照面。对面是钱义,徐彪的左右手,在陈邦傅和徐彪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两人见过面。钱义也是轻装简从,他对胡执恭露出一个轻松地微笑,挥手告别。胡执恭微笑着挥手,曾经的盟友、敌人,如今的路人,就此告别。 六月二十五,张九戈、王天木回梧州当面跟马自得报功。此事经过谋划,终于大功告成,武昌伯取得了横州地盘和横州水师。马惟兴和路晓山也顺流而下,带兵回梧州军营,跟随他们回来的,是二十艘水师战船,七十五万两白银。 此外,郴州的募兵也到来,老马心疼儿子,派来的四千五百人,有一半是老兵。小马把这些人全部并入君子营,王一宾兴奋的见人就露出后槽牙。就这样,马自得在梧州控制的军力是三十五艘水师战船,水师两千五百人、马惟兴所部三千人骑兵、路晓山部两千火枪兵、陈友龙部五千狼兵、王一宾部五千君子营,此外还有一千多中过枪伤的狼兵,四千中过枪伤的徐彪降兵。不算横州的五千人,小马手握两万陆军,两千五百水兵,一跃而为梧州第一大军头儿。 此外,马自得被保举为广西水军提督,师傅堵胤锡被保举为广西总督,总督府就放在梧州。马自得这个水军提督为二品武官,鄂国公府的长史为文官四品,此外还弄个武昌伯的爵位,这多少显得不伦不类,不过现在朝廷也就是个草台班子,大伙儿以实力为尊,不讲究难看不难看。 当晚,马自得在天香居宴请班底,马炳坤、李明锡、张九戈、马惟兴、路晓山、陈友龙、王一宾、顾千城闪亮登场,新投降的钱义也被邀请在列。职位最低的是王天木,这小子在浔州干的漂亮,马自得有意抬举他,一并邀请。文官只来堵长瑞、王启年,人才的缺口很大啊!他忽然有点想念何子谦,这小子用起来实在顺手! 晚上小马哥把别的应酬都推掉,吩咐卫兵从军营一直站到天香居的小楼,安保工作做好,大伙觥筹交错,一醉方休。这次晚宴最大的好处是凝聚人心,众将看到小马哥兵强马壮,人才济济,对小马哥更有信心啦。 钱义本来多少对马自得不以为然,他对自己的本事也挺有信心,以为马自得不过是他爹的传声筒而已。来到梧州看到武昌伯的实力,他发现马自得这小子自己就是个牛逼人物,他发自内心的臣服强者。钱义的本事也让人印象深刻,马自得倒也没有因为降将而区别对待他,当场交代道,横州的降兵整编成五千人,把总以上军官由刘之良委派,部队仍归钱义统领,军饷按照鄂国公体系的标准发放。 至此,小马哥在两州驻兵三万,忠贞营在南宁驻兵两万。等柳州、浔州全部搞好,合兵十万,或许有跟清兵一拼之力。 实力的增强,连带着马自得的心态也改变不少。原来他觉得梧州不可久留,工业基地的建设不宜展开,因为他怕来年被清军攻破,得不偿失。现在,看起来自己把广西的军力整合在一起,或许可以改变历史,跟清军硬顶。这么一想,梧州还是可以大干一场。 第二天一早,马自得带着亲兵到师傅府上,接堵胤锡上朝。两人新封了官,按理要入朝谢恩。堵胤锡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弟子,心想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梧州这边被他拳打脚踢,还真有被他整合起来的迹象。 堵长瑞也被小马踢到水师,整天忙的脚后跟打屁股,连杨小妹都顾不上泡。没什么比儿子出息更让人开心,堵胤锡发自内心感谢弟子。万里转战,儿子跟着自己风餐露宿,爷俩儿越混越熄火。没想到自从收了这个徒弟,他时来运转,日子越过越红火啊! 他说道:“鹏举,这两天你师娘要来,到时候带上家眷过来拜见。”马自得想起来,除了堵长瑞,的确没有见过师傅的其他家眷。堵胤锡给他解释,家眷百来号人口,都放在肇庆呢。堵胤锡是江苏宜兴大族,当初清兵逼近,堵胤锡举家南下,颠沛多年,前面家眷放在肇庆跟皇帝一起,这会儿在肇庆苦苦等待呢。现在根据地稳固,他就发信去把家族接到梧州。 马自得说道:“我派水师去接!”堵胤锡拒绝了,水路没几天就到,就不浪费朝廷兵力了。马自得瘪瘪嘴,朝廷有个屁兵力,都是我的!虽然不敢跟师傅这么说,但是他还是交代堵长瑞,派两条战船亲自去迎接。后世当小协警的经验告诉他,领导要不要,跟自己做不做是两回事。这个马屁就先用在师父身上,嘿嘿。 两人骑在马上,得得得赶往皇宫。这次大伙给面子,基本上笑脸相迎。这些日子,随着浔州战局的推进,马自得小小年纪,居然也收到不少官员的拜帖,不过他收下拜帖,一并交给师傅,自己并不与官员接触。 有了上次上朝经验,这次马自得从容很多。他见到一个老头儿出列,上奏几样事情。其一,他奏请南宁为忠贞营驻地,柳州为鄂国公驻地。其二,瞿式耜督师湖南、贵州,接受鄂国公和忠贞营的湖南地盘,瞿大学士移师永州,号令贵州、湖南群雄与清军对峙。 老头儿是内阁首辅严起恒,这两件事情,大佬私下早已经串联好,自然被全票通过。上个月,高一功在朝议上主动请朝廷派员治理,冷场了很久。这次情况大不相同,请求去湖南当官的官员此起彼伏,看来瞿大学士的门槛要被踩坏。 堵胤锡和马自得也出班谢恩。堵胤锡五年前就是湖南巡抚,这次封为广西总督,等于军政一肩挑,分量不同。可怜悬空的两广总督,只能留一个广东总督给杜永和过过瘾。 马自得出班谢恩,广西水师提督在手,以后水面就是小马哥的天下,这个位置重要,小马哥真心的感谢朝廷。他正感恩着呢,一个公鸭嗓冒出来,说道:“微臣弹劾武昌伯马自得!” 马自得打了个突,最近殚精竭虑顺风顺水,各路大佬给自己面子,没想到朝廷上被当头一棒。皇帝也感觉突然,这小蚂蚁有啥好弹劾的?他问道:“弹劾何事?” 下面的公鸭嗓说道:“臣弹劾马自得两件事。其一,替满清采购火枪,通敌!其二,殴打内阁大臣,挑战朝廷脸面!” 马自得心想,这下麻烦,两件事情都是真的。不过他有人帮腔,李元胤跳出来说道:“放屁!鄂国公麻河之战、衡州之战,杀了多少鞑子,诸位心里有数!武昌伯怎么会替满清买火枪?你这是污蔑!可有证据?” 公鸭嗓傲然说道:“御史台有风闻奏事的权力!暂无证据!不过第二件事情有证据,马吉翔大人就是被武昌伯派人打的!” 这下马吉翔一下子跳出来,吼道:“放屁!老子什么时候挨过打?你这是无中生有,挑拨朝中大臣的关系!” 苦主竟然替被告叫苦,大伙儿也是活久见。此事毫无争议,御史台的伙计本来想借着武昌伯的名头博出位,这下求仁得仁,被大汉将军拉到院子里,裤子扒了打屁股。 这个小插曲让群臣侧目,武昌伯的实力不敢小觑啊!马自得苦笑,马吉翔的名声迎风臭三里,这下别人容易把二人联想起来,对武昌伯招募人才的大计是不利的。不过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自己还是一步一个脚印,把根基夯实。 退朝后,马吉翔凑过来跟武昌伯套近乎,小马哥敷衍了几句,快步追上师傅。堵胤锡在朝上也有点震惊徒弟的能量,人在朝中立,片屎不沾身啊,牛逼!他说道:“替为师物色一处总督府,你任个总督府长史!” 这算正式确定衣钵传人,小马心里有数。他献宝似的说道:“西关码头是个好地方,水路发达,便于政令传达。不如把总督府放在这里。君子营也驻在码头附近,作为总督标营,您使唤起来也方便。” 堵胤锡说道:“按你的意思办。督标就不用了,我也没银子发饷。你养着得啦。”马自得发觉师傅也是个滑头,我养着跟您养着有啥区别,还不是归您使唤。不过这事儿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一行人骑着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日头狠毒,天气闷热,汗水一直没停过,树上的蝉热的玩命的叫,脑壳被吵的嗡嗡的。马自得弄了把蒲扇,盖在自己的头上,堵胤锡也有学有样。这要放在以前,堵大人铁定要被大臣们嘲笑,搞不好还要被言官参一本。现在,咳,不说也罢。 堵胤锡看了看天,说道:“看样子要下暴雨啊。”马自得吩咐大伙儿赶紧走,不然有可能被淋成落汤鸡。他浑然不知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危机正等着他。 第五十六章 南国千里之二 恭送师傅回府后,马自得跳上马,催促大伙儿早点回去。这天气是越来越闷,闷中带一丝风凉,都能感受到风中的水汽。赶到码头,看来是来不及了,大伙儿只能就近去之前买的宅子。 马炳坤带着大伙儿跟上来,城内不好打马狂奔,只能悠悠然比步行快一点儿。马自得歪过头说道:“坤哥,咱们家大业大,每一摊子都要人,想不想更进一步?整天跟着我屈才了啊。” 马炳坤嘿嘿一笑:“跟着少爷挺好的啊。” 马自得见他言不由衷的模样,说道:“少在那儿打哈哈。给你三条,其一,给你五千兵马玩玩儿。其二,咱们军队建立一个统一的军法队,你当头儿。其三,就这样跟着我当卫兵。” 马炳坤心想都是肥差,少爷厚道!他笑嘻嘻的说道:“给点时间考虑考虑呗。” 聊着聊着,一行人快到府邸。街面上人不多,只有一些小贩和行人。张蕊住到军营,这宅子就留给张同敞住,马自得看了下大门紧闭,早朝也没看见张同敞,也不晓得他干啥去了。他自己的宅子外面有一个农民挑着一担西瓜,还有个小贩举着拨浪鼓叫卖杂货,一个磨刀的家伙大声喊道磨剪子嘞戗菜刀,跟拨浪鼓小贩的叫卖声一前一后,相映成趣,形成某种奇怪的韵律。远处,一个道士举着幢幡,不紧不慢的往这边走。 马自得觉得不对劲,但是说不出原因。马炳坤凑上来说道:“少爷,不对劲。”他又提醒道:“少爷,这些人好像是等在这里的,马上要下雨他们也不着急。” 马自得心想,最近顺风顺水,放松警惕,看来是有人要搞自己。回头一看,后面的事情没让他失望,一支商队缓缓而来,骡子驮着大麻包,这玩意儿往街上一横,自己的骑兵小队后路就堵绝啦。前面的商贩看这情况也不掩饰,货郎、瓜农、磨刀的把担子往路中间一横,这下马匹想冲过去速度也会降下来。三个家伙掏出枪头,接在扁担上,好嘛,三支长枪! 之前马自得觉得有点不对劲,看他们的扁担有点奇怪,不是扁的,而是圆溜溜的棍子,这下知道为啥是棍子。前后被夹击,大伙儿倒也不慌不忙,都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汉子,几个刺客还不放在眼里。马炳坤抓住长枪,说道:“哈哈,咱们十来个人,就这几个蟊贼也想逞强?少爷,我护着你杀出去!” 话音未落,马速还没起来,一个黑影当头罩过来,马炳坤一枪磕飞。马自得惊出一声冷汗,翻身下马。他定睛看去,只见自家对面的墙头上站着一个干瘦的汉子,戴着斗笠,一双阴鸷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他手握长索,长索的一头是个锅盖一样的东西,甩起来带着风声。斗笠男一击不中,甩出绳索再击,与此同时,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墙头上蹦一下,刷的一声,居然跳到骑兵头上。 这下骑兵小队手忙脚乱,斗笠男的锅盖套住一个亲兵,只听惨叫一声,亲兵的无头尸体立在马上,脖子往上嘶嘶的飙血。 我草!血滴子!电视上看过这玩意儿,居然是真的!马自得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打滚藏在马肚子下面。真特么书到用时方恨少,功夫到了拼命的时候才恨懒啊! 从墙头跳下的家伙也不是善茬,背上一柄长剑,他飞在空中锵的一声拔出来,跟一个亲卫拼了一招儿,亲卫惨叫一声,被他一剑刺下马。没两招儿,又一个亲卫被刺下马。不过血滴子建功不易,大伙儿有了防备,刀枪磕开就是。但是刺客配合得好,长剑男趁着大伙儿防备血滴子,连连刺中亲卫。 没几个呼吸,亲卫居然损失五人!一头一尾的的骡马商队、小贩倒也不紧不慢的逼近,看来主角就是墙头两人。马炳坤怒吼一声,一枪磕飞血滴子,顺势向长剑男抛去,救下一名手下。他拔出佩刀,大喊一声:“保护少爷!” 街上的行人看到刺杀,吓得两头跑散,街坊们砰砰的关上窗户。马自得心情苦涩,没想到居然在自家门口,阴沟里翻船,陷入绝境。马炳坤招呼亲卫们下马,围成一团,至少血滴子的威胁小一些,他们隔着马腿跟长剑男大战起来。 三个小贩围上来,又有几个亲卫中招儿,剩下不过六七个亲卫,惊恐的左支右绌。马自得捡起长刀,也勉强挡了几招儿。吾命休矣!他暗自叫苦。 突然,铛的一声,血滴子被磕飞,一个身影加入战场,马自得的压力顿时一轻。他抽空瞄了一眼,原来是张仲虎加入战团,张同敞的大门打开,几个护卫也冲过来,跟后面的骡马商队打成一锅粥。 亲人啊!马自得简直喜极而泣。张大侠的一支短矛跟长剑男打起来,另一支短矛定住血滴子的长索,把血滴子兜向长剑男。长剑男也一剑磕飞血滴子,两大高手的内力太彪悍,墙上的斗笠男吃不住劲儿,一个倒栽葱掉下来,空中他把自己的皮套扔掉,才没有出丑。等他翻身起来,斗笠也甩掉了,血滴子的长索已经到了张大侠手上。 马自得和几个亲卫从马腿下面跟三个小贩干起来,举着幢幡的道士也加入战团,他飞身上马,居高临下,一个亲卫被他的幢幡戳中面门,惨叫一声。货郎的长枪戳过来,马炳坤一刀磕飞,余光看到另一干长枪戳向马自得腰部,武昌伯明显躲闪不及。马炳坤也来不及收刀,只能侧身过去,蛋蛋一凉,大腿被长枪捅了个结实。 双方战成一团,得得得,又有骑兵由远及近跑来。马自得暗暗叫苦,这特么真的死翘翘。不过刺客比他还急,道士呼哨一声,几个刺客抢了马匹便跑。张大侠挥动长索,血滴子带动风声追向长剑男,被他一剑磕飞,血滴子转向斗笠男。他的斗笠没了,躲闪不及,血滴子兜住脑袋,张大侠手腕一抖,血滴子带着斗笠男的脑袋冲天而起。 其他几个刺客吓得魂飞魄散,抱住马脖子狂奔。大伙儿也没力气追,回头一看,来的骑兵是李元胤。马自得心想,要是老李安排的刺客,今天老子彻底凉凉啦。还好,李元胤明显是来助拳的,他率队杀散商队刺客,看到马自得,露齿一笑:“哈哈,老哥救了你一命!” 马自得给他挤出一个笑容,亲卫惊呼一声,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马炳坤支撑不住,大腿上两个洞汩汩冒血,脸色苍白倒在地上。马自得把自己的外衣割了一个长条,帮马炳坤齐大腿根儿扎好,跟李元胤打了个招呼,把受伤的几个人都搬到宅子里。死去的人,他请李元胤的亲兵们收敛一下,也搬到宅子。 进到宅子里,马炳坤已经晕过去了,马自得交代丫鬟烧水,准备白布、针线。上次做过缝合手术,这次倒是有条不紊。一炷香准备好了,马自得交代把马炳坤的裤子割了,不幸中的万幸,差了分毫就割伤蛋蛋了,刺客的长枪没刺中大动脉,血不是狂飙。他把一大包盐扔进开水里,搅拌了几下,把撕成条的白布捞出来。 李元胤看的津津有味,他杀人如麻,这个救人的法子还没见过。马自得从一根筷子把白布塞进窟窿眼,然后吩咐李元胤按住马炳坤。大伙儿一头雾水,他拿住白布的两头,来回拉锯。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马炳坤疼醒了,双眼一白,又直挺挺的躺下。马自得看消毒差不多,又拿出缝衣针给他缝合伤口,两边都缝合好,拿出烙铁呲啦烙上去,然后他亲自拿白布给马炳坤包扎好伤口。 弄完了,他自己也累的够呛。暴雨终于落下,唰唰的雨声,仿佛把宅子和外面的世界隔绝。李元胤递来茶壶,他对着壶嘴咕咚咚喝了几口,问道:“你咋赶到的?”李元胤嘿嘿一笑,说道:“本来散朝找你来着,几个文官拖住我聊了会儿。这不,紧赶慢赶总算赶上,没想到你差点被人砍死。” 救命之恩呐!马自得恩怨分明,翻身要给李元胤磕头。李元胤一下子拖住他,说道:“我草,你这不是埋汰我!”马自得也就做个样子,眼下刺客身份未明,先查出来再说。 李元胤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当即下令全城追捕。对方留下几个俘虏,是商队的几个小鱼小虾,这会儿都绑着跪在大堂外淋雨呢。等到张九戈闻讯赶到,马自得请李元胤把俘虏交给他。霍明这家伙在柴房现场办公,俘虏的惨叫声传的老远,瘆得慌。 等到大伙儿边吃中午饭边聊,张九戈那边审出消息,刺客是大清粘杆处的人,逮住的只是几个小鱼小虾,外围人马。张九戈面色苍白,霍明这小子太变态,把两个俘虏一个手臂削成白骨,一个整条腿削成白骨,他俩吃不住劲儿竹筒倒豆子招了。第三个俘虏一看这架势,趁看守不注意,自己把脑袋对准门栓,磕了个粉碎。 张都督担心女婿,让张仲虎带着冒雨赶来,见他全须全尾的,放了下担忧。张仲虎把血滴子的人头扔给霍明,自己就着雨水把血滴子冲洗一番,拿进来给大伙儿研究。 这东西长长的绳索,不知什么东西做的,韧性和强度都很不错,血滴子就是个大帽子,只是帽檐内侧有一圈刀片,套在脖子上刀片自动落下,内力高手一甩绳索,血滴子直接把人头扯下。这东西太邪门,连见多识广的张大侠也闻所未闻。 张都督愤怒的说道:“鞑子欺人太甚!竟然到腹地刺杀官员!”又转头看向李元胤,面色有些不善。李元胤有些心虚,锦衣卫指挥使的确徒有虚名,尽干些争权夺利的勾当,谁也没把满清当回事。他讷讷的说道:“锦衣卫上下一定尽快抓捕刺客,给武昌伯一个交代!” 马自得也被搞得火起,自己是低调再低调,满朝大员,鞑子怎么偏偏刺杀自己呢。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准备憋一个大招儿,给鞑子好看! 第五十七章 南国千里之三 暴雨一直到傍晚才停歇。武昌伯遇刺的消息,透过雨幕迅速传遍全城。马惟兴闻讯,率兵带着马自得的三个女人赶到,封锁了几条街,等待大雨稍歇,他把马自得和马炳坤都带到军营。 马自得也后怕,他强烈要求师傅堵胤锡和岳父张同敞都搬到军营住。今天好巧不巧,张仲虎和李元胤相继赶到,否则自己这条命要交代这里。刺客要是对准师傅或者岳父,后果不堪设想。 晚上,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他们到城内小院找不到人,直接找到军营。马自得请王一宾出面接待,好言好语好的感谢访客,接待不必了,武昌伯受惊需要休息。最近的形势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小马哥隐然是梧州头号军阀啊,众官僚此时不拍马屁找门路,更待何时? 军营里,马自得陪三个女人吃晚饭,正开心着呢。三个女人听说刺杀的消息,这还没过门就要做寡妇,也忒吓人啦。马自得有说有笑,有意放松,让女人们不用担心。他主动挑起话头问道:“盈盈、凤凰,护士营干的开心么?” 任盈盈噘嘴说道:“每天都是陪郎中给病人看病,最近来了很多浔州的伤兵,很忙的呢。” 蓝凤凰拆台道:“盈盈姐是没有兵带,无聊呢。” 马自得微笑着说道:“等护士营的兵到了,你们可以独领一军啦。你们看浔州伤兵活过来这么多,都是路参将按照我们的法子救活的,不要小看了护士营,救死扶伤,将来比战兵还厉害啊。” 张蕊给马自得夹菜,眼睛亮晶晶的,她说道:“按照李先生的想法,我们把工坊和商队分开,组建董事会,回头给你看看章程呢。” 马自得很给面子,把张蕊夹得菜全部吃掉,他说道:“咱们的得想个响亮的名字,把咱们旗下的产业都放进去,我看就叫大明西南公司。除了工坊、商行,咱们可以把运输搞起来,弄一个骡马行,一个商船队,归到物流下面。咱们的地盘内上路无阻,咱们这个生意有的做!” 张蕊的眼睛直冒星星,说道:“真不知你脑袋咋长的,这么多奇思妙想。”马自得投过去充满爱意的眼神,心里却不大得劲儿,脑子还是不够用啊,缺乏顶级谋士来参详。他隐约觉得,眼下遇刺是个捞取好处的好时机,这屎盆子扣谁头上谁倒霉,可惜没有人商量下。师傅堵胤锡、岳父张同敞都是方正君子,这种事情没办法开口。他非常想念何子谦,这小子在的话准一个主意接一个主意,哎!堵长瑞太嫩,先放在水师里操练一段时间再说。 刚吃好晚饭,堵胤锡派人来请马自得。军营里不大远,马自得边走边打定主意,广西总督府就建在军营里,把围墙打个洞,建个大门拉倒。雨后凉爽蚊子多,堵胤锡在屋前支起小茶几,招待几个人饮茶,四处燃起艾草驱蚊。 堵胤锡不待他施礼,站起来给他介绍几位客人。一个穿红袍的瘦子是鲁可藻,时任广西巡抚,看来是堵胤锡的文官搭档。另外三人是钱秉镫、方以智、王夫之。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古人诚不欺我!马自得大喜,这四位都是抗清的硬骨头,终其一生,没有投降清廷。鲁可藻来年败于孔有德,光棍的当和尚去了,后有书画传世。钱秉镫时任翰林院推官,也是个大文人,后来当和尚隐居。方以智则是大明最后一名大科学家,桐城学派的传人。王夫之也牛逼,明末四大思想家,《永历实录》的撰写者。 四人都是大才,马自得见猎心喜,心想不会是师傅给我安排人才?堵胤锡给大伙儿隆重介绍弟子,鄂国公的公子、广西水师提督、广西都督府长史、武昌伯马自得。大伙儿给堵胤锡面子,站起来纷纷见礼。 堵胤锡有意给弟子指路,他说道:“鲁大人可是孔夫子挂腰刀,文武双全呐。当初李成栋进兵广西,他带兵跟李成栋硬刚过哩。鹏举可要跟鲁大人好好请教!” 鲁可藻哈哈一笑道:“堵大人转战万里,实乃朝廷柱石!堵大人的弟子,可不是庸才!”小马哥低眉顺眼的接话,低调的不像话,他说道:“师傅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鲁大人看走眼啦。” “干净利落的火并曹志建,挑动徐彪、陈邦傅不合,不声不响策动广西湖南一体,还交好李元胤。堵大人收了个好弟子啊!”旁边一个文官慢条斯理的接话道。 马自得的一蹦三尺高,手按住刀柄,盯着他说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敢污蔑朝廷大臣!” “武昌伯恕罪!钱某人并无冒犯之意,反而非常欣赏。”这个文官看向马自得,嘴上说着恕罪,脸上可是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人大为惊奇。堵胤锡默然不语,等于给他背书。 “当今大明,缺乏铁腕人物统一朝政,武昌伯,我看好你!”这个文士语不惊人死不休。 马自得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么看好我,你为何不投到我门下?”文士倒也不含糊,起身走到马自得面前,单膝着地,沉声说道:“钱某拜见主公!” 马自得张大嘴巴,被他弄个大红脸,不过看样子,他也不是开玩笑抬杠。马自得正色上前,扶起钱秉镫,说道:“钱先生折煞小弟啦。此等玩笑,不可再开啊。” 旁边一个文士说道:“武昌伯的精盐、霜糖颇为精妙,方某见猎心喜,可否讨教?”方以智是大科学家,喜欢琢磨奇淫技巧,他时任左中允,少詹事,翰林院侍讲学士,拜礼部侍郎、东阁大学士,是个难得的务实官员。马自得斩钉截铁的说道:“大学士折煞小子,我立刻写上制作法子给您一观。” 钱秉镫插嘴道:“这个倒也不急在眼下。眼下方大学士有一棘手之事,王坤与大学士不对付,进谗言赶大学士走哩。”马自得心想这个事情难办,不过也只有我能办。他决定考考钱秉镫,说道:“先生何策教我?” 钱秉镫扇子摇起来,说道:“在下觉得主公打马吉翔那一顿挺合适。”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马吉翔人品差,马自得打他一顿,无意间替很多人出了口恶气。马自得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铁头娃,看谁不顺眼都上去打一顿。扁了马吉翔,再打王坤,皇帝会不高兴的! 不过师傅在场,自己不能坍台。马自得承诺到解决此事,只要方大学士不找王坤的麻烦,王坤肯定不找王坤的麻烦。方以智一听不高兴了,他嚷嚷道,阉竖无理,祸乱朝纲,我还能忍他? 得?您这是颠沛流离好些年,年近不惑,混成这样,火爆脾气还一点没变。马自得腹诽不已,不过也非常佩服。他好生安抚,请方大学士且待时机,王坤是兔子尾巴长久不了。 堵胤锡与四人交好,借这个场合也把弟子拉进小圈子,能把人脉经营成啥样,就看小马哥的本事啦。马自得心里也掂量了下,钱秉镫观察力很强,拉的下脸,是个谋士的好人选。方以智是个科学家,以后朝廷的工部尚书应该让他干。王夫之写作能力强,干个正好。鲁可藻吗,跟师傅同类,以后接师傅的班。 眼下自己羽翼未丰,只能意淫。不过咱以总督府的名义,先把三人笼络过来干活儿,嘿嘿。喝了会儿茶,大伙儿转场接着聊。原来还没吃晚饭,文人吃饭要喝酒助兴,军营里没这个条件。 钱秉镫笑眯眯的说道:“久闻天香居菜品一流,今天吃大户啦。”众人哈哈大笑。马自得当然不含糊,大手一挥,走起! 到天香居没几步路,不过马自得不敢大意,他派路晓山带了一队火枪兵,沿途站岗,一直站到天香居大门。遇刺事件早已传开,没人笑话他小题大做。 天香居的掌柜远远地亲自出门迎接,把众人靠里的一栋小楼。这栋小楼平常不营业,专门为马自得准备的。把人送进去,掌柜的落后半步,对马自得说道:“属下有事禀告。” 这家伙做生意一把好手,在军情司也有一份薪水,主要任务就把各路官员的消息动态整理汇报。原来瞿式耜、张同敞和连城璧也在天香居吃饭,楼下放了卫兵,不让人靠近哩。马自得点点头,交代道:“大臣们在咱们的酒楼吃饭,是看中咱们的环境、菜品和安保,咱们要继续提高服务品质,把他们的银子都赚回来啊。” 说完哈哈一笑,吩咐掌柜的准备笔墨。他兑现承诺,把精盐和白糖的制作法子写下来,交给方以智。方以智看完默然不语,随手烧掉,叹道:“武昌伯非一般人也,此等秘术,价值连城,居然白送给方某。此等法子,闻所未闻,宋先生的《开工天物》并未记载,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宋先生就是宋应星,当代人,眼下已经五六十岁,在江西隐居。他的兄弟宋应昇,在隆武二年时任广州知府,眼见清军南下势不可挡,服毒殉国,享有士林声望。众人见方以智把小马的金手指评价这么高,心中一凛。 第五十八章 南国千里之四 小楼里,小马见老方已然入彀,便继续勾引他:“工坊里此等技术数不胜数,马某不才,立下宏愿科技报国、实业报国!”说完,他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坛酒,打开瓶塞,酒香四溢。他给四人斟酒尝尝,此酒果然不类凡品,几人的脸一下子红起来。 王夫之咳咳咳嗽几嗓子,说道:“武昌伯,这这这,好酒啊!” 武昌伯心想,不信你们不上钩,也就一个蒸馏提纯技术,他交给何老实鼓捣呢。工坊快完工了,这是小规模实验的成果。他说道:“方先生,这酒经过提纯,咱们喝的米酒,不过一成酒,九成水。经过提纯,这酒至少五成酒。不但喝起来爽利,而且战场救护,作用不可低估啊!” 除了王夫之,其他三人都是实干官员,自然明白这里面的经济意义。鲁可藻叹道:“堵大人收了个好弟子啊!经世致用,莫过如此。”几人又倒了一杯,眼睛倒是越喝越亮。 马自得也不多言,吩咐掌柜的上菜。堵胤锡说道:“我已经跟瞿大人、连大人商议,连城璧大人调任湖南巡抚,撤销雷州总督的编制。这样广西除了桂林、全州,其他地方政令统一。” 原来今晚的大事是商量广西的人事,一把手、二把手都在,另外三人也打算入伙儿。鲁可藻接话道:“眼下,雷州、高州、柳州、南宁、横州都缺文官,欢迎诸位推荐人说啊!”都是圈内人,他讲话也不遮掩。 方以智说道:“朝廷吃够四分五裂的苦头,咱们先把广西聚在堵大人、鲁大人的旗子下面,把朝廷扶起来!”马自得心里不以为然,朝廷恐怕扶不起来,广西倒是可以铁板一块的。等收拾完陈邦傅,浔州的文官也要空缺啦,人才的确不够用啊! 钱秉镫说道:“可惜汉阳王死后,广东四分五裂。戎政侍郎刘远生被杜永和挤回来,只会哭诉!当初若派李元胤入广州接权,或许局面大不相同!” 杜永和掌握着两广总督大印,公然开印视事,永历朝廷无可奈何,只好默认。大伙儿心知肚明,当初几个大佬老毛病犯了,只想着制衡,没想到杜永和一力破十会,根本不鸟他们,连带李元胤对广东军阀的影响力也在下降。好在杜永和的两广总督印只能管一广,广西被堵胤锡捏在手里,这可是朝廷正统文官,不算军阀。 马自得对钱秉镫有好感,这家伙看问题独到,敢说!马自得对着门坐,他注意到门外张九戈探了个头,给众人告罪出门。张九戈这么着急找过来,应该是刺客有消息。 果然,三个小贩被他们打死两个,抓住一个。剑客和算命先生跳上轻舟顺流而下,追之不及。霍明把被俘的瓜农拉到之前三个俘虏的面前,瓜农立刻竹筒倒豆子。他们仨是衡山派弃徒,被大清粘杆处笼络,专门暗杀反清将领。剑客是天山派楚昭南,算命先生是武当派卜算子。 天下板荡,人总归会服从现实命运的。湖北是满清的地盘,武当名义上也归附清廷,到了康熙年间,武当还作为皇家道场。像何图复这样的硬汉毕竟只是少数,有好日子不过宁愿提着脑袋拼一口气。 马自得不禁头疼,满清太不讲究,正面战场占据优势还玩这种敌后刺杀。不过他们既然盯上自己,那么自己发明的大杀器震天雷估计也被他们盯上。好在作坊安排在镇峡关内,技术泄密的可能性要低一些。马自得为了防止技术泄密,特意吩咐在震天雷加了盐、面粉,中和味道,而且面粉也可以助燃,作为障眼法儿正好。 张九戈面带惭色的单腿跪下,说道:“属下护卫不力,请少主责罚!”马自得扶起他说道:“先生言重!咱们草台班子,千头万绪,有所疏漏很正常。看来满清的情报网渗透进来,这么快把目标对准了我。你喊上李先生,咱们待会合计下。” 不一会儿,李明锡匆匆而来。三人在小楼找了房间,简单一壶茶,李明锡边泡边叫苦,说道:“咱们的工厂、码头搞起来,好多人眼红,纷纷派人要入股哩。这不,连宫里的王坤都派人来,说是后宫要入股。光应付他们,属下已经精疲力尽!” 马自得微微一笑道:“堵不如疏,咱们想个办法接着就是了,不进他们,连广东军阀的银子,咱们也收。你帮我找几个泥瓦匠、雕刻师傅,明天到军营报道。”他心里有个想法,眼下不如搞个新城模型,把工业园区,居民区啥的仿照房地产的样子,弄个模型招商,把这帮家伙的银子都吸过来,免得来年便宜满清。眼下的局面,广西铁板一块,跟大西军结盟,未必不能与满清硬抗。时势不同,之前逃命自保的方案要做调整了。 时不我待啊!马自得当着两大心腹说道:“满清占据优势,朝廷浑浑噩噩,守护华夏还是靠我等啊!”给了他们崇高的使命感,他说道:“我兼任广西总督府长史,咱们组个幕府,负责咱们手下军政事务。李先生以后专门负责经济事务,咱们手下的工坊、运输、商铺啥的李先生尽管放手干!张先生负责军情司,专门对满清的情报刺探、刺杀行动、官员策反等。我会专门组建内卫部队,负责安全保护和反渗透刺杀。” 他讲着讲着思路打开,钱义用兵令他印象深刻,这家伙还玩起了海军陆战队,是个参谋的好人选。王夫之笔杆子,是个宣布部长的人选。钱秉镫长于观察,敢于建言,是个谋士的人选。时不我待啊!管不了那么多,钱义就一纸调令调过来,其他人先礼后兵。所谓后兵也不是用强,而是请师傅以广西总督下令就是。 张九戈说道:“满清欺人太甚,来而不往非礼也!属下想刺杀满清大臣。”马自得欣赏他这个狠劲儿,说道:“你张罗,组建精干力量,三个汉奸不是被封为三王吗,咱们争取干掉一两个!等内卫组建好,军情司的境内的探子移交给内卫,全力对外!” 张九戈有意让王天木牵头刺杀,不过他眼下人在浔州,配合陈翠翠。马自得沉吟一会儿,命令他们加快节奏,眼下管不了那么多,早点把浔州拿在手里,利于来年抗清。至于吃相是否难看,他已经债多不愁,顾不上了。 聊了会儿,路晓山敲门进来,汇报说张同敞有请。张同敞和瞿式耜、连城璧也在天香居另一栋小楼。 马自得进到房间,张同敞微微一笑道:“我注意到了你的火枪队,估计你也在。这位是连城璧大人。”马自得规矩的给连城璧、瞿式耜行礼。 张同敞说道:“连大人任湖南巡抚,不日将带领五千标营北上。桂林的焦链、卢鼎作为瞿大人的标营也北上。只是朝廷囊中羞涩,军饷自筹,他们北上难以支撑啊。” 得,这是岳父和亲生老子的区别。岳父把女婿的钱不当钱,这是逼他表态呢。不过马自得也不是吃素的,他说道:“郴州、道州五十万亩地,全部送给瞿大人和连大人。收下的稻子留一半给二位大人做军粮。” 连城璧惊呆了,这么大手笔,竟然跟小孩子商量。张同敞和瞿式耜微笑着不语,早知道这小子会作妖,不可小看。马自得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他说道:“我有个条件,岳父率桂林的军队北上,你们四万五千人,填补忠贞营和我爹的空白,也好镇住其他势力。” 瞿式耜看着小滑头,恶意满满地说道:“桂林和全州,肯定交给你这个小滑头?”马自得咳咳咳嗽两声,说道:“瞿大学士缪言,两州是交给朝廷,由我师傅堵胤锡管辖。另外,镇峡关也归我师傅管辖。” 其实这是个双赢的策略,瞿式耜与张同敞对视一眼,双双点头。张大人回来一句:“那你郴州的店铺和工坊不用撤走?”他从女儿那里知道马自得一些情况,这下可击中了马自得软肋。他很想大声问你还要不要嫁女儿! 马自得说道:“工坊人撤走、地方留给你们。商铺先不撤。”双方谈完,连城璧大开眼界。这么大的事情,跟一个小孩子谈判,几句话就结束了。 谈完大事,马自得敲敲门,路晓山送进来一坛酒。马自得笑眯眯的拍开酒封,给三人斟上。好酒!三人同时赞叹。瞿式耜对张同敞使了个眼色,张同敞笑眯眯的说道:“贤婿啊,你看我们即将北上,这酒是不是得准备几车送行啊?” 马自得翻了个白眼,占便宜就喊贤婿。他如实汇报,这是试验品不多,待工坊开工,产量提升,自然大送特送。灵机一动,他说道:“眼下工厂准备增资扩股哩,诸位大人有兴趣可以入股,不但可以优惠价买酒,还能分红啊!将来酒厂也可以到诸位的地盘开分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张同敞笑骂道:“你小子又看上我们的银子!也罢,你跟蕊儿商议,咱们掺和下。”他拐头对连城璧说道:“连大人也掺一股,这小子捞银子的本事你没见过,的确是好事!” 有瞿式耜和张同敞背书,连城璧自然应允。 第五十九章 南国千里之五 紫竹林,李元胤和几个文官吃饭饮酒。几个人正是名声很臭的都御史袁彭年,少詹事刘湘客,给事中丁时魁、金堡、蒙正发,江湖人称五虎。从李成栋反正以来,他们附在李元胤后面,掌握朝政大权,得罪了大批朝中大臣。 几个人只是权欲很重,也不是大恶之徒。除了嘴炮袁彭年,其他几个至死都没有投降清朝。之前皇帝在广东,大伙儿在朝中说一不二,中下层官员都是他们推荐的。眼下到了梧州,他们失去了广东大本营的支持,而且李元胤处境尴尬,杜永和把他视为竞争对手,有意打压。李元胤的直属力量也就梧州两万人,还有一万人在肇庆留守,由弟弟李元泰、李建捷统领。势力只相当于陈邦傅,跟武昌伯比起来,并不占优势。 袁彭年当初策动李成栋反正立下大功,特别是谎称清军不发饷,策动军队离心离德,简直是神来之笔。这样的毒士,眼光的确不同。他叹了口气,说道:“当初皇帝离开肇庆到梧州,我等应该劝谏少主回广州坐镇,精兵在手,晾那杜永和不敢造次。说不定眼下两广总督的打印在少主手中。我等失职啊!” 李元胤沉默不语,他勇力过人,战略的确不如马自得。当时只想着跟着皇帝,大权在握。谁知道马自得横空出世,到如今,他和陈邦傅境外相同,一方大佬变成二流势力。开弓没有回头箭、人生没有回头路。他并不是自怨自艾之人,问道:“当下如何是好?” 几个人沉吟不语,金堡说道:“眼下堵胤锡大势已成,只可交好,不可交恶。之前朝廷多有冲撞,我明日上门请罪。”蒙正发说道:“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说你多少次了,不要处处咄咄逼人!” 刘湘客给他说道:“你们少说两句!湖南、广西铁板一块,关键人物是鄂国公世子马自得。少主想继承广东,他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丁时魁说道:“少主和武昌伯年岁相仿,不如效忠贞营李来亨旧事,与武昌伯结义。我等引来强援,再谋广东。” 众人听罢,精神一震,期待的看向李元胤。李元胤喟然叹道:“武昌伯少年英雄,为人处世很合我的胃口,只是当下咱们势弱,以兄弟结义之情谋取利益,非大丈夫所为!此事顺其自然。” 看着大伙儿情绪不高,他微笑着说道:“今日我救了武昌伯一命,至少他不会对我们有敌意。”大伙儿急忙打听详情。李元胤自然一一道来。 袁彭年听罢沉吟道:“事有反常必有妖。武昌伯爵位不高,朝中地位不显。鞑子为何放着满朝大臣不刺杀,偏偏要刺杀他?”众人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李元胤说道:“也罢,我明日直接问他好了,大伙儿喝酒!” 几个大臣在中枢操练过,都不是庸才。他们把来到梧州以来马自得传闻梳理一遍,得出重要结论。这家伙跟咱们不一样。朝中讲究党同伐异,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整起人来下死手。这家伙没怎么上朝,默默扩充实力,跟各方势力交好,找利益共同点,不出手整人。他利用商业利益捆绑各方,广交盟友。关键是他会捞银子,有钱就能练兵,有兵就是大爷,火并同僚也不是个大事儿! 要是马自得在场,估计会大吼一声:哈哈,被你们发现啦! 李元胤听罢,的确是这个理儿。他一锤定音,咱也跟武昌伯学,做生意赚银子,练兵扩充实力! 第二天一早,马自得被军营的起床号吹醒。天气太热,抱在一起睡难受,他索性自己睡,两个小老婆也单独睡。昨天差点被人捅死,他一早痛定思痛,这身体是得锻炼,武艺得捡起来。 兵哥们很快就看到奇景。武昌伯穿一条牛犊短裤,光着膀子,脚下一双短靴,哼哧哼哧的绕着军营跑起来。他自顾自的跑了半个时辰,十来圈,累的跟狗似的直吐舌头,身上的汗水跟瀑布似的往下淌。跑完了,自己提溜着拖鞋短裤,到澡堂里打水洗澡。 拾掇完,精神为之一振,他带着卫兵去看马炳坤。坤哥昨夜发烧,早上已经退烧,胃口好的很。躺在床上,垫了厚被子,吃的正香哩。马自得打趣道:“坤哥,我就知道你是打不死的小强!大腿捅穿了,屁事没有!” 马炳坤苦笑着说:“少爷,咱差一点就玩现啦。护卫不力,请少爷责罚!”马自得拉住他,真诚地说咱这条命是坤哥救的,苟富贵勿相忘!坤哥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养伤,养好了准备挑大梁!他把内卫的想法和盘推出,这个活儿就交给马炳坤管,先弄两千人,以后势力大了,整两万人! 马炳坤咧嘴一笑,说道:“这不御林军嘛!”马自得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儿,不过可不能这么说啊,僭越、谋逆都是满门抄斩之罪!咱们得做好保镖工作,捉拿满清探子,保证自己安全。 马自得交代卫兵,坤哥的三餐从天香居打包,每天一只鸡,油水足一点。马炳坤感动不已,少爷讲究人啊! 看完坤哥,他喊来几个女人一起吃早饭。军营里的东西不适合女人,她们自己去天香居买来早点,跟爱郎一起分享。马自得也不矫情,不搞什么与士兵同食同寝。还没吃完呢,亲兵汇报有人拜见。 出门一看,原来是钱秉镫。老钱一身文士便装,羽扇纶巾,手持一柄鹅毛扇,主动对着马自得拱拱手,说道:“主公,钱秉镫前来报到!”说完,扇子接着摇起来。 马自得看明白了,这家伙疯狂暗示他是诸葛亮呢。马自得问钱先生吃了早饭没。老钱摇摇头。那等啥呢,一起吃。老钱一见满桌的小包子、发糕、油条、豆浆、米粉、小菜,眼睛都直了。他接过小婢递过来的毛巾擦擦手,也不管男女不同席,坐上桌就左右开动。 张蕊见他这样这么专注的吃上了,她轻声说先生慢吃,说完带着其他人离开,地方留给两个男人。老钱一阵猛造动,噎的眼珠子都定住。马自得见状连忙给他倒茶,帮他撸撸后背。老钱喝了水,顺了气,发出满足的叹息。 马自得问他:“钱先生何至于此?跟饿死鬼投胎似的。”钱秉镫叹道:“家里都断顿啦。昨晚和今早是这几个月吃的最好的两顿。” 原来官员们跟着永历来回转进,上层的大佬还好,中下层的官员就比较苦逼。他们人生地不熟,全靠俸禄过日子,俸禄啥的不但发放不及时,还得看马吉翔的脸色。这么一来二去,没有实权的官员生存愈发艰难,大伙儿没想到提着脑袋跟皇帝干,妻儿还不混上一个温饱。最近不少底层的官员计划逃离梧州回老家哩。 钱秉镫说道:“其实还有更惨的,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见到有姑嫂出去卖身补贴家用的,斯文扫地啊!主公,大伙儿期盼着有人挑头重振朝纲,复我河山啊!” 马自得长叹道:“官不聊生啊!多谢先生信任!”话音未落,张蕊带了小婢又送来几屉早餐。钱秉镫讪讪的说道:“老婆孩子还在家饿着呢。”张蕊说道:“请先生留下地址和信物,我这就上门慰问。” 马自得爱怜的看了一眼未过门的妻子,真乃贤妻也。他交代钱秉镫把需要救助的底层官员列个名单,先送去慰问品,然后招工优先考虑他们的家属。 钱秉镫站起来,把扇子放在凳子上,理了一下衣冠,郑重的二人一鞠到底,说道:“老钱替诸位同僚谢谢主公、主母。” 张蕊闹了个大红脸,这还没过门呢,不过她心里喜滋滋的。马自得说道:“你三国看多了,别主公主母的,听着别扭。喊我小马、鹏举、老弟都行。”钱秉镫当然不会这么二杆子,他大大咧咧也是装的,测试一下武昌伯的人品,他改口称少主。 得,反正一称呼,随意。马自得目送张蕊出门慰问老钱妻儿,他回头对老钱说道:“钱先生,您既然有意入伙,我也不瞒你。眼下的情况请您帮我参详一二。” 钱秉镫一听,这是要进入正题,端坐在几凳上,小扇子不紧不慢的摇起来,洗耳恭听呢。马自得首先说了自己的担忧,满清可能年底发动攻势。其次讲了眼下的广西局面,千头万绪,自己精力有限,需要组建幕府统筹。 老钱听罢先拍个马屁,赞扬武昌伯忧国忧民。然后他对马自得的大战略比较认可,总结而来就是稳固根基(广西),联合盟友瞿式耜(湖南),拉拢潜在盟友(李元胤)。 马自得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他索性告诉钱秉镫,准备面子上臣服大西军,因为强援。但是广东方面没有头绪,李元胤实力有限,他并没有号令广东群雄的实力,打内战也不是杜永和的对手。 老钱点点头,总结下来,就是联合一切抗清力量,不要面子要里子,抓紧时间集聚实力。广东局面不明,索性以不变应万变,反正咱们需要广东挡住鞑子,谁能办到谁就是咱们的朋友,都办不到,咱自己干!针对幕府的想法,老钱倒是行家里手,毕竟是翰林院编修,主管制诰,对体制的事情门儿清。 第六十章 南国千里之六 云南高原,风和日丽,太阳仿佛很近,又仿佛遥不可及,大片的晚霞铺在西面的天空,在落日的映衬下,色彩斑斓,说不出的恢弘壮丽。 胡执恭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在六月二十五抵达昆明。他看着瑰丽的天空,对两个随从说道:“云南被称为彩云之南,名不虚传啊。”他们抵达驿站,亮明钦差身份,言大明朝廷封孙可望为秦王。 消息顺着夜色飞快的传到孙可望的府中。孙可望大喜过望,命人连夜出城,好生招待使者。 第二天一早,大队人马来到驿站,原来是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带队亲至。胡执恭毫不怯场,换上大明的官服,打起使者的小旗子,对着大队人马大吼一声:“孙可望接旨!” 大队人马安静下来,孙可望犹豫了一下,跳下大马,对着胡执恭双膝跪地,大声说道:“臣孙可望接旨!”没让他失望,圣旨封他为秦王,节制天下兵马,另外命他派人到梧州接驾。 “臣谢主隆恩!”孙可望先谢旨,然后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他把圣旨丢给手下,吩咐拿银子谢谢使者。胡执恭把秦王的印玺、官服、玉带拿出来,然后大声说道:“恭贺秦王殿下!” 孙可望穿上秦王的常服,虽然有点宽大,但是他非常满意。他一挥手,鼓乐齐鸣,他即兴来了一段舞蹈。舞蹈者,手舞足蹈也。上古时期,祭祀、出兵的场合,国君都要这么来一段儿。孙可望研究过,当场以古礼庆祝。 孙可望顺着鼓点举手投足、顾盼自雄,豪情万丈。等他这么一段儿搞完,脸上的汗水都出来啦。孙可望意犹未尽,吩咐道:“通告全体军民,欢庆三天!” 李定国、刘文秀也大喜过望,非常配合。重归明廷是大西皇帝张献忠的死前嘱咐。枭雄张献忠被清军暗箭射中,临死前吩咐义子道:“我亦一英雄,不可留幼子为人所擒,汝终为世子矣。明朝三百年正统,未必遽绝,亦天意也。我死,尔急归明,毋为不义。” 兜兜转转多年,当年的叛贼成为明朝的拯救者。秦王!天下诸王之首,可喜可贺!等众人赶到昆明,全城欢腾,彩旗飘扬,鞭炮声声,喜气洋洋,比过年还热闹。 胡执恭的两位随从脸都白了,他们知道底细,这一把玩的太大,要是被发现他们是假使者,必死无疑! 胡执恭仿佛知道他们的想法,说道:“汝妻子,国公自养之。如能平安返回,必然富贵一生!大丈夫子此时不搏,更待何时?”两个随从被鼓起劲儿,强撑了三天。 当天晚上,李定国的书房内,新守谋士金维新说道:“事有可疑之处。其一,使者队伍太过寒酸,圣旨遣词造句生硬,似乎水平不高。其二,朝廷怎可只封秦王,不封其他人?”李定国毫不在意道:“朝廷不断转进,无人可用也在乎情理。大哥夙愿达成,咱们就不要节外生枝。” 说归说,李定国还是把这个顾虑跟孙可望说了,孙可望心里咯噔一下,派人去问胡执恭。胡执恭理直气壮的解释,朝廷颠沛流离,几乎无人可用,需要秦王救驾;其他的封赏要等秦王的意思,然后带回朝廷再正式下旨。孙可望被糊弄过去,昆明接着开席三天,普天同庆。 胡执恭三天后坚决请辞,托词说要带着孙可望的推荐,回梧州给大西军其他将领封赏。谁知道孙可望还没过足瘾,他要利用这个权力拿捏李定国和刘文秀。就这样,胡执恭白白误了脱身的机会。 胡执恭在往昆明路上的时候,杨畏知也从梧州出发。他们一行人全部上船,张帆逆流而上,准备在南宁靠岸,然后骑马入滇。 船头上,杨畏知神情暗淡。在梧州磨蹭了这么久,他发现这个大明已经不是他心中的大明。大臣们抱残守缺,为一个破名号争的口干舌燥。要不是堵胤锡上表,估计孙可望连个王爷的封号都拿不到。他摸了摸怀里的圆筒,里面是永历封孙可望为平辽王,李定国、刘文秀为国公的诏书。 哎,尽人事,知天命!他想起小女杨小妹,脸上露出温情。临行前,小妹哀求他,不要一起回昆明。马自得惊讶的问她为何。杨畏知只好说明原委。孙可望入主昆明后,对他还算礼遇有加。不过孙可望的心腹贺九仪,在街上偶遇杨小妹,对她恋恋不忘。贺九仪的老婆是个母老虎,但是颇有能力,协助贺九仪治军多年。她派人上门威胁杨畏知,不让老公纳妾。 这不借着出使的机会,他把小妹也带出昆明。这次要是带回去也是个麻烦事。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终归希望儿女幸福,再说,把女儿嫁给一个老男人做小妾,也有损杨畏知的脸面。 张蕊主动替他解围,她愿意照顾杨小妹,将来时机成熟再带回昆明。杨畏知也不矫情,张同敞和堵胤锡的人品,他都信得过。父女二人抱头痛哭,洒泪而别。马自得多少知道他的心态,心想老杨搞不好这是托孤。他既然投降孙可望,又扭扭捏捏看不起他们,取祸之道啊! 杨畏知和狄三品下船便打马西行,每匹马上都带着鼓鼓囊囊的货物和武昌伯满满的友谊。货物大部分是马自得的慷慨捐赠,精盐、霜糖,这玩意儿简直是硬通货。跑了一段儿狄三品发现这样跑进云南,不知道得猴年马月。他们找到南宁的商队,托他们把货物送到云南。南宁的商队也是马自得的,大伙自然乐意帮忙,而且还有钱赚。 王一宾为人随和,马自得特意派他跟狄三品搞好关系。两人喝酒逛窑子,偶尔来个打猎烧烤,好的蜜里调油。两人旗下的士兵也经常搞联欢。他离开的时候,王一宾也特意相送,洒泪而别,搞得狄三品很感动,内心直呼武昌伯厚道,王大哥情义值千金。 丢掉负重,杨畏知和狄三品率领五百骑兵打马狂奔,风餐露宿,只比胡执恭晚了五天赶到昆明。正好在晚饭的饭点上,二人家也没回,直奔孙可望的府邸,只见上面三个烫金大字:秦王府。两人不知所谓,一头雾水的拜见孙可望。 孙可望还穿着秦王的袍子呢,他闻讯,饭也不吃了,特意接待二人。他笑呵呵的说道:“你们怎么这么慢,使者比你们早到几天。”这牌匾,这袍子,孙可望口中的使者,给了杨畏知很不好的感觉。他定住心神,问道:“请问是哪里的使者?” 孙可望狐疑的看着他,问道:“大明朝廷的使者,你们不是说好前后出发的?”狄三品不是蠢蛋,他也察觉不妙,不动神色的往后移动半步,把杨畏知突出来。杨畏知从怀里掏出圣旨,展开给孙可望看。 孙可望一看,永历封他为平辽王,那情况很明了,要么使者有问题,要么杨畏知、狄三品合伙儿骗他。他当即派人请来胡执恭对质。 胡执恭这几天度日如年,他进屋看到杨畏知和狄三品,反而有一种大锤落下的解脱。他洒脱一笑,说道:“胡执恭拜见诸位。” 杨畏知和狄三品狐疑的看着他,觉得有些面熟,有些想不起来。胡执恭贴心的说道:“武昌伯的码头开业大典,咱们在天香居见过。” 杨畏知和狄三品对视一眼,都有点印象,当初这家伙跟在什么人后面,两人都有些记不起来。胡执恭提示道:“在下当时跟在庆国公的后面。” 孙可望看他们一唱一和,怒骂道:“老子管你是谁!说,这秦王、平辽王怎么回事!” 胡执恭对孙可望拱拱手,说道:“在下庆国公行军长史,替庆国公送秦王一场富贵。明廷上下浑浑噩噩,满清大军压境,庆国公愿意奉秦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唯秦王马首是瞻!” 孙可望不是庸才,他听出咋回事,这小子胆大包天,骗到老子头上了。巧石如簧,不过是求生之术。他怒吼一声:“来人!把这三个王八蛋给我关进大牢!” 不一会儿,孙可望几个心腹,贺九仪、张胜、王有德、冯双礼来到秦王府。他们看着孙可望阴郁的脸快滴出水来,不敢言语,安静的等待。狄三品刚进牢里,也被提溜出来,他一见几位大哥都在,急忙跪在地上,说道:“属下冤枉!” 孙可望把圣旨扔给四人,四人一头雾水。狄三品解释道,圣旨的确是真的,他和杨畏知千辛万苦从梧州带回,那个胡执恭胆大包天,竟敢冒充钦差,送来假圣旨。四人虽然是杀人无数的武夫,但是也被这胡执恭的胆大包天深深震惊,目瞪口呆。孙可望问道:“梧州局势如何?陈邦傅为何会这么做?” 狄三品这点消息倒是灵通的,浔州的战争在梧州传遍了,而且王一宾也没瞒他。他急忙讲述忠贞营和鄂国公南下,徐彪和陈邦傅内讧,这会儿梧州最大的军头儿是鄂国公的儿子马自得。 五人一头雾水,高一功李过是老熟人,鄂国公马进忠当年跟着左良玉跟大西军干了不少仗,不过是个小军头儿,大西军众将还不把他放在眼里,没想他的儿子都这么牛逼啦。这江湖,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孙可望仔细询问细节,狄三品跟他多年,是可以信任的。问的越多,他觉得狄三品的确是冤枉的,连杨畏知也是冤枉的。 第六十一章 南国千里之七 秦王府。夜已深沉。 杨畏知从牢里放出来,再次被带到秦王府。这次西军头面人物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都在场。狄三品也在场,他的表情轻松,看向杨畏知还咧牙一笑。 见杨畏知进来,孙可望说道:“杨先生受委屈了,请坐。”杨畏肚子咕的一声,大伙儿都听得到。杨畏知苦笑着说:“打马进昆明,至今滴米未沾,咱实在饿得厉害。” 孙可望站起来,对着杨畏知拱拱手,说道:“是我的不是,给杨先生赔罪。来人呀,弄点吃的给杨先生,咱们边吃边聊。”说罢,他吩咐小婢去厨房搞点吃的来。 厨师给他先做一大碗米粉,放了些葱姜蒜、火腿丝、鸡蛋。杨畏知饿的厉害,当场开动,连汤都呲溜喝完。他吃完长出一口气,发出满足的叹息,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几大军头儿看他吃饭,不以为意。大伙儿都是苦日子过来的,装逼的那一套还没适应,他们自己生活也非常简朴。 三位大佬等杨畏知吃完,详细问他的梧州之行。有了他的讲述,狄三品在旁边验证,朝廷的情况逐渐清晰起来。大西军久居云南,消息断绝,所谓金声桓反正、李成栋反正、姜镶反正,只是商路上有些消息,传到云南已经模糊不可闻。 这次杨畏知入朝,这些消息倒是带回来一手资料。李定国叹道:“江西、两广、湖南要是能齐心协力,南方不为满清所有矣。眼下大明一盘散沙,姜镶孤立无援,估计也要步金声桓后尘,满清大举南下之日不远矣。” 刘文秀名如其人,白面秀气,他说道:“满清灭了明朝,咱们就成孤军,唇亡齿寒啊!大哥,咱们要早做打算!” 杨畏知也搞明白咋回事,庆国公陈邦傅这是狗胆包天,竟然传一个假圣旨过来。饶他见多识广,这么胆大包天的也是第一次见,一时不知说啥好。孙可望狠狠地说道:“狗贼安敢欺我!被我抓到,一定把他剥皮抽筋!”说完狠话,他终究要面对现实。朝廷给的是平辽王爵位,两位义弟是公爵。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自己比两位义弟高一级就成,自己就有了号令大西军的大义。 杨畏知建议接受明廷的爵位,这真就是真,假的就是假的,大义不能含糊。孙可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事儿忒恶心人,秦王的事情已经昭告云南,自己也手舞足蹈来了一段儿,这特么再说出去是假的,不是打人脸么?他又瞪了一眼李定国,你居然看出是假的,咋没第一时间拦住俺哩? 狄三品在路上跟杨畏知结下了情义,他主动替杨畏知解围,说道:“不如将错就错,请明廷给于秦王的正式封爵。”大伙儿一想,还真是这个理,这是眼下最好的弥补办法。不过杨畏知内心苦笑,这次请爵位的过程艰难,他实在对明廷没有信心,要不是堵胤锡促成,这个平辽王的爵位也搞不到。 孙可望不愧是理政高手,他想到了问题的关键,陈邦傅为什么狗胆包天,敢来骗他呢。他仔细询问广西局势,猜中了核心问题,那就是陈邦傅玩不过人家,索性破罐子破摔,引入强援,把局面搅浑。 那么进一步问题,陈邦傅的敌人是谁?谁从他的失败中获利?这样抽丝剥茧,真相不远。不过毕竟路途遥远,他把这一切放在堵胤锡身上,小马哥被他忽略。要是小马哥在场,铁定一身冷汗,历史留名的人物,果然不简单! 杨畏知走的时候,堵胤锡已经拿到了广西总督的职位,广西的大体局势他也明白。大西军三巨头商议下来,觉得广西铁板一块,作为打击满清的盟友也不错。那么大西军出滇的方向只有两个,一条路北上建昌出四川,另一条路东出曲靖出贵州! 杨畏知从秦王府出来,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已经深夜。他敲开门,门房惊喜的说道:“老爷回来啦!”他这一嗓子吼下去,家里的灯亮起来,脚步声急匆匆的逼近。杨畏知进门,微笑着看着跑来的夫人儿子,内心安定无比。 这次出滇三个月,家里的夫人、儿子担心坏了。夫人安排丫鬟放好洗澡水,亲自伺候老杨沐浴更衣。老杨眯着眼靠着桶沿,舒服的直哼哼,他问夫人家里的情况怎么样。夫人回应一切都好,就是贺九仪上门看了两次,没找到杨小妹,他面色不善的走了。 “老爷,小妹怎么样啊,她从来没有跑这么远呢。”夫人问道,语气中带着哭腔。杨畏知睁开眼,拍拍夫人的手,微笑着说道:“别担忧,小妹很好。我把她托付给张同敞的女儿照顾。” 夫人一脸不明白,杨畏知跟她说是张居正的后人。夫人恍然大悟,大明还没人不知道张居正,他的子孙,人品信得过。她自行脑补,也觉得非常放心。 暮气沉沉的朝堂、乌烟瘴气的倾轧,昆明憋屈的待遇,让杨畏知非常怀念跟几个年轻人打交道的日子,特别是堵长瑞,这小子对小妹的心意他看得出来,也罢,儿女自有儿女福,顺其自然。 杨畏知回忆梧州之行,沉稳大气的马自得,霸气的李元胤都给他留了下深刻的印象。他心里默念,这世道读书科举没啥鸟用啦。马自得、李元胤没参加科举照样混的人五人六的,看来儿子要走的路得调整下。他的儿子杨义安,不过十八岁,一直带在身边读书,准备科举一鸣惊人。他打定主意得找李定国说说,把儿子放在军中锻炼锻炼。 第二天一早,有人敲开杨畏知的大门,门房阻挡不住,只得把他放进来。原来是贺九仪,带了一队亲兵,直接闯进来。杨畏知面色不虞,把夫人儿子赶入内堂,他自己站在厅前,沉声说道:“贺将军,杨某人的大门难道是摆设!” 贺九仪脚步一顿,陪上笑脸,说道:“呵呵,这不迟早一家人嘛。俺特意来看看小妹。来呀,把礼物带上来。”亲兵把一个小箱子送上来,贺九仪打开一看,都是女孩的一些首饰。 杨畏知脸色泛紫,大吼一声:“姓贺的,谁他妈跟你一家人?莫要欺人太甚!”贺九仪也不是好惹的,把首饰箱往杨畏知怀里一塞,说道:“咱对小妹一见倾心,明媒正娶,难倒俺大西军的将军埋没了杨家不成!” 这话有点重,明显以势压人,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大西军的确声威赫赫,可以贺将军别忘了咱们的鼎力支持!我这就去问问孙将军的约定还算不算数!” 贺九仪回头一看,原来是黔国公沐天波。那个约定的他也知道,最后一条是不掳妇女。这事儿要是捅到孙可望那里,他还算理亏。想到这里,他拱拱手,悻悻而去。 杨畏知砰的一声把首饰箱扔在地上,请沐天波进书房。两人是亲密战友,抵抗沙定洲多年,又被孙可望击败,根本不用虚情假意,否则黔国公也不会当面给贺九仪脸色,替杨畏知解围。 沐天波听杨畏知一一道来梧州所闻,脸色灰败。朝廷这个鸟样,看来是做不了指望。他的两万顷勋田,被孙可望划为营庄,每次去要都被推脱。孙可望给他只留了七百顷,勉强养活一家老小,好日子是别想啦。 沐天波在老朋友面前,也不顾忌,直接发牢骚道:“老杨,咱们就是个摆设啊。孙可望明着尊重咱们的牌子,利益全被他拿走,连他手下一个兵哥居然敢欺上门!” 这话说到了杨畏知的心坎上,他俩心向明廷,与孙可望结盟乃权宜之计,哪知道朝廷根本靠不住,何去何从?一时间愁容满面。 沐天波也不知道如何劝解,两人枯坐无言。杨畏知心想,也罢,老子就做一回小人,大西军终究是贼寇,欺男霸女竟然霸到老子这里,来而不往非礼也,老子也让你们好看! 安抚好黔国公,他带上儿子直奔李定国府上。李定国正在院子里练武,一杆大枪上下翻飞,戳出无数个枪头幻影。杨畏知带着儿子也不言语,安静的等待。 李定国看见杨畏知,收住枪式,扔给家将,说道:“一个人练总归不过瘾,下午咱们练一场,你们一起上!”几个家将苦着脸不说话,明显被李定国打怕啦。 李定国接过小婢的毛巾,擦了把汗,对杨畏知微笑道:“杨先生好!这位是?”杨畏知连忙给他介绍自己的儿子杨义安。这时候回廊走来两个年轻人,李定国热情的介绍道:“这是我儿子李嗣兴,这位是金维新先生。” 众人见礼完毕,杨畏知也不绕圈子,说道:“我儿义安一直随我读书,只是我东奔自走无法教导,李将军用兵如神,能否收拢小儿在军中效力?”李定国当然一口应允。军中缺乏文士,而且杨畏知在滇西威望高,这个隐然有政治结盟的意思,他当然笑纳。 跟李定国东拉西扯一阵,他丢下儿子,自己回家,抱着首饰盒找孙可望。见了孙可望,双膝跪地,首饰盒放在地上,口称:“属下拜见秦王殿下!” 孙可望欣喜若狂,杨畏知一直若即若离,这下诚心投诚,岂不美哉!他拿出礼贤下士的样子,亲自扶起杨畏知,说道:“吾得杨先生,如曹孟德得郭嘉!哈哈哈!”杨畏知翻了个白眼,你这是想当曹操啊! 杨畏知把贺九仪的事情和盘托出,首饰盒也抱在怀里,对孙可望说道:“秦王殿下,小女高攀不起,强扭的瓜不甜,请秦王主持公道!”孙可望心情大好,这么个小事当然不放在心上,他把首饰盒随手一丢,风淡云轻的说,他来给老贺说说,放心! 第六十三章 南国千里之八 转眼到了七月初,大西军三巨头和诸位军头儿在昆明东门,目送使团滚滚东去。称为使团也不合适,其实是个特大型商队,三千匹身材矮小耐力超强的滇马,两辆独轮车,满载云南物产。另外,狄三品率领一千骑兵护送,沐天波的儿子沐显忠作为黔国公特使、杨畏知再次作为大西军正使,艾能奇的儿子艾承业作为大西军副使,随队出行。 促使大西众将做出如此决定的关键因素,是杨畏知回昆明三天后,大队商队入滇,带来了狄三品那五百骑兵的财物。这五百个伙计一下子发了大财,引起轰动,各路军头按捺不住,纷纷打听,狄三品的门槛都要被踩破,嘴巴说的要开裂。 又过了三天,差不多两千马帮入滇,再次引起全城轰动。来的是广西的商队,自称大明西南公司。他们带来大批霜糖、精盐、丝绸、棉花等物资,还带了一千颗圆滚滚的震天雷。 他们知道大伙儿听不懂,贴心的送来书信,分别给黔国公、大西三将,狄三品和杨畏知也有份。原来这是马自得鼓捣的,他以广西都督府的名义,跟大西军提出大规模通商要求。 孙可望听着幕僚念他的信,微微颔首。大明也有人才啊!马自得信中提出一个关键点,要求两省通商,入境时缴纳一成关税,销售的时候再缴纳一成税收,其他税收全无。作为回报,当地收下这一成关税,要无偿保护商队安全,否则就要按全部货值赔偿。 另外,马自得也不避讳,把大明西南公司的股份构成,董事会规则也讲明。旗下产业众多,欢迎西军入股。他还把贴心的把广西方面需要的物资分明别了个单子,把当前价格也写上。 李定国、刘文秀醉心军事,对民生没什么了解。他们对这个大明西南公司不知所云。孙可望作为南明第一理政高手,迅速发现了这里面的双赢机会。他拍板,就按两成的税收,交代手下保护商队安全,不得吃拿卡要。另外他派出使者跟朝廷再谈谈秦王的封号,同时派出马帮,把昆明积压的物资运到广西贩卖。 有了他带头,其他军头儿、部落头人迅速行动,组织了五千余众的庞大商队出昆明。大伙儿在城头看着商队滚滚东去,目光饱含发财的梦想。至于风险,大西三十万精锐做后盾,还不怕大明黑吃黑! 与杨畏知心思沉沉不同,狄三品故地重游开心的嘴都裂开了。因为军中兄弟们把私货掏出来,委托他到广西发财带一脚,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实在是太好啦! 七月初十,狄三品一马当先抵达南宁,后面是滚滚商队。艾承业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孩子,第一次到广西感觉挺稀奇。他凑在狄三品旁边,问道:“狄叔,听说南宁是大顺军在管事儿,咱们这么多货物会不会被抢啊?”狄三品笑笑,放心!咱们兵强马壮,又是上门送钱,闯王的手下不会这么傻x。 南宁城门,守门官兵早接到了商队来访的信息,看到大队人马,丝毫不担心。反正南宁城内有忠贞营两万人马,也不怕这几百号骑兵。 狄三品等杨畏知上来,递上使者的文书,守门官倒也识字,直接交代手下带到驿馆,李过、高一功都在南宁,礼节性的接见倒是应该的。 徐彪的总兵府,现在是南宁官衙。新来的知府是广西总督保举的,他对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他请来李过、高一功一起接待西军的使者。 艾承业自幼长贼窝里,看着传说的两位巨寇前辈有些好奇,他和扬为止、狄三品乖乖行礼,递上文书。李过、高一共鬓角半白,征战半生,竟然脸上杀气全无。艾承业年方十七,正是仰慕英雄的年纪,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杀伐果断、一言决人生死,这才是他心目中的大佬,心中所想,他的脸上表现出对两位大佬不以为然的表情。 李过经验老到,看出小娃娃有些古怪,他心想这小子估计是西军大佬的子弟,不然一个娃娃做啥副使。杨畏知看出这娃娃有些不爽,主动替他介绍道:“这位是大西军故南将军艾能奇之子。” 李过和高一共对视一眼,说道:“原来是故人之子,请坐,看茶!” 崇祯十二年,李自成和张献忠短暂合营,双方的头面人物互相打过交道,彼时狄三品只是个军中扛大旗的,艾承业只是个拖鼻涕的娃娃。狄三品给两位大佬一一道来军中变化,两人与西军断绝联系太久,听闻西军拥兵三十万,惊骇不已。 正聊着,一个威猛的汉子抱着一沓报纸进来,后面跟了个年轻的文士,手里也抱着一摞报纸。两人也没人通报,如入无人之境。李过、高一共丝毫不以为意,李过说道:“来亨,西军使者来访,过来见见。” 李来亨把报纸往桌上一放,跟各位行了个军礼,后面的年轻人也有学有样的行礼。李过微微一笑,说道:“来亨、德安,小马又搞什么名堂?” 叫德安的小伙子,全名白德安,原大顺大将百旺的儿子。白旺是大顺仅有的经营之才,他经营荆襄,跟左良玉八十万大军对峙不落下风。他本可能跟孙可望一样做出逆转乾坤之举,只可惜五年前,百旺被王体中反水干掉。 白德安流落江湖,被李过所救,一直带在军中。百德安年方十八,小时候跟着百旺有些熏陶,李过、高一功商量,把他抬出来,学学治理地方的本事。 白德安恭敬地上前答道:“武昌伯派人送来邸报,他称之为号外,送给咱们一百份。多的要咱们花钱买哩。西南公司的人组织娃娃在大街上卖呢,一个铜板一份。” 大伙儿都很惊奇,李过说道:“小马这小子赚钱有一套,跟他走错不了。你跟西南公司的掌柜说说,咱们也派人卖报!” 说完,大伙儿都拿起报纸看起来,越看越入迷,索性也不聊天,专心看报。报纸是手臂长宽,一共四页对折,正面反面都有,一共十六页。 第一页是皇帝的讲话、朝政大事、朝中人事安排。上面注明主笔为王夫之。背面就是抗清人物的小传,史可法、阎应元都在上面,还有一些讨伐清军的檄文。 第二页就没那么严肃了,正反面讲的是一些市井消息、风月文章。 第三页是一副工笔画,山水道路、住宅商铺栩栩如生,文头大字写着:“梧州新城”。背面详细介绍了梧州新城的设想,长宽各二十里,沿着西江铺开,有住宅区、商业街、厂房、工人的宿舍、达官贵人的别墅群。别墅群用二人高的围墙围起来,大门、了望塔栩栩如生,路上还画了穿制服的小人巡逻。文末的小字贴心的写了联络地址、房屋的售价、官府的批文。 最后一页更是闻所未闻。上面把大明西南公司的股东、股本、章程、经营范围、董事会全写明呢。艾承业瞪大了眼睛,股本一百五十万两白银,股东有马自得,张蕊,李明德、瞿昌文,居然还有白德安。白德安这小子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居然这么牛逼,让他心里有点酸味。 背面更详细的列明各大产业招商条款,大明西南公司下面的物流公司、酒厂、被服敞厂、精盐、霜糖、铁厂,各种作坊不一而足,业务介绍的非常详细,向全社会招股哩。 白德安指着最后一页说道:“这个物流公司要募集五十万两银子,买五百艘货船、一千马车,招募三千人呢。可惜咱们财力不足,没有银子啊。” 高一功说道:“咱们没银子,拿人凑,跟小马说说,我们出三千人。” 大伙儿也不避讳西军,聊着发财大计。狄三品心里打起了小九九,这么多发财机会,得抓住啊! 白德安接着高一功的话头说道:“刘叔叔有银子!”刘叔叔就是大顺悍将刘氏兄弟,李过问道:“他们哪来银子?” 白德安给他娓娓道来,原来刘氏兄弟弄了几十副夹棍,逮着地主老财拷饷哩。徐彪垮台,这帮家伙正好被清算,连个出头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夹棍传承自大顺权将军刘宗敏,这玩意儿夹着脑袋,一直用力可以把脑袋跟西瓜一样夹碎,基本上没有硬汉能扛过来。甲申年,大顺军就是靠这招儿,从北京城的文官勋臣手里拷的白银七千万两! 南宁知府钟山岳毕竟是正统出身的文官,他出言劝道:“士绅乃大明根基,眼下已经为忠贞营所有,切不可做出流寇所为啊。”这话有点重,高一功眼皮一抬,寒光爆射,钟山岳心里凛然,老虎老了,这特么还是吃人的老虎。 李来亨想起义弟所托,说道:“义弟来信,把徐彪、钱义的家眷迁到柳州,这南宁以后就是咱们的地盘,的确要考虑长期经营,杀鸡取卵不可取啊。” 第六十四章 南国千里之九 李来亨觉得刘氏兄弟做法不妥,白德安胆子壮起来,也出言附和。两位大佬看到下一代领导核心有自己的想法,他们讨论下,决定喊来刘氏兄弟,当面锣鼓敲个明白。 正说着呢,刘氏兄弟到了。他们看到西军的使者在场,打了个哈哈。 老大刘国昌把白色的毡帽拿下来扇风,兴奋的说道:“咱们有钱入股啦!妈的这帮龟孙敬酒不吃吃罚酒,俺们夹棍一上,二十万两银子到手,嘿嘿!” 西军三人心里鄙夷,对顺军的做法不以为然。李过有些尴尬,说道:“刘兄弟辛苦,到此为止。南宁是咱们的根据地,咱们学着跟小马做生意赚钱,好生经营此地。”他又把话题扯开,问西军出使朝廷所为何事。 杨畏知心想,亲王赐爵的事情,还是得忠贞营支持,他把假圣旨的事情和盘托出。忠贞营几个人目瞪口呆,高一功说道:“老陈的确胆大包天,这种事儿也敢干!” 狄三品说道:“我们大将军被忽悠惨了,他要抓住陈邦傅剥皮充草呢。这下只能将错就错,咱们请朝廷封一个正式的秦王。” 李过心想,孙可望封秦王,岂不是高过咱们一头?他打了个哈哈,说道:“封爵的事情咱们再谈,不过你们要抓住陈邦傅剥皮充草,怕是办不到啦。他已经被他的儿子干掉啦。” 这世界变的太快,杨畏知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这才没多久,广西风云变幻,棋盘又变啦。 李过知道大伙儿想问,他说他也不知道详情,具体的消息这两天估摸着要传来,听说横州兵已经打算南下浔州接管地盘。 大西三人告辞回驿馆,随手带了几份报纸。刚进门,昆明商队的管事跑来诉苦,这帮地头蛇太特么手黑,说好入境一成,他们居然直接拿走两成! 狄三品一听火气上来,召集骑兵去货栈看个明白。杨畏知劝解,好歹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宜大动刀兵。这样,他带着艾承业和一小队亲兵,骑马去现场看看。 货栈安排在南宁码头附近,近五千号的大商队把码头附近的客栈、货场包圆。好多伙计没地方住,直接拉了帐篷守着货物呢。 狄三品和艾承业赶到的时候,商队正和一帮地头蛇税丁拉拉扯扯。他阴沉着脸上前,抡圆鞭子抽过去,税丁们被打的满脸是血,他们撂下狠话,要让这帮外乡人好看! 几个本地的合作伙伴苦着脸说道:“文三爷可不好惹啊!”昆明的商队也不乏跑南宁商路的老手,几个家伙围着狄三品告这帮税丁的刁状,一帮人七嘴八舌也主动跟他说了码头的情况,透露文三爷的底细。 税丁的头目文三爷是码头的资深人士,凭着手下百八十兄弟,征税力度相当强悍。徐彪在位的时候,他跟徐彪的手下打的火热,送银子送女人眉头都不皱一下,跟老徐家谈好了包税制,顺带自己发了家。 艾承业说道:“眼下南宁不是忠贞营当家吗?”一个本地的掌柜解释说,徐楠难逃的时候,他收到消息,及时躲起来,毫毛都没伤到一根。等到忠贞营进南宁,他审时度势,搭上了刘氏兄弟的门路,把亲妹妹送给刘知俊作为小妾,成功拿下码头的包税权。 他才不管上面的协议,老子的地盘老子自己做主,一定要拿走两成作为税收。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鼓噪着,大队人马就赶过来。打头的一个精壮的汉子,穿一身紫袍,头上戴一个紫金冠,说不出的风流倜傥。后面跟着百八十个帮闲,穿着一水的黑衣黑靴黑帽,手持连枷、长棍和绣春刀。 几个本地的掌柜嘀咕到文三爷来啦,然后脚底抹油溜走。狄三品和艾承业倒也不慌不忙,吩咐亲兵们摆了个三才阵。西军的伙计们怒目而视,狄三品吩咐他们找家伙准备打架,大伙儿纷纷捡起地上的砖头、板凳、木杠子,严阵以待。 文三爷一看这局面,心里咯噔一下。南宁的权力交接中,他顺风顺水毫发无损,还进一步跟新的当权者搭上关系,心里正美着呢,这会儿正在府里听戏,被几个鼻青脸肿的手下告了一状,当即摇人找场子。 来到现场,他才发现这伙人不凡,看上去这伙人不但不担心,反而跃跃欲试 他对手下师爷使了个脸色,自己走上前,说道:“不知哪路马帮暴力抗税?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好家伙,文三爷经验老到,上来先扣帽子。 狄三品冷笑着说:“大西军的货,你也敢坑?” 文三爷对大西军只有点模糊的印象,以前也有云南的马帮,到了南宁码头也得乖乖缴税,这导致他有些轻视大西军。 眼下手下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能输阵。他说道:“我管你谁,来了南宁码头,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好!” “啪!”文三爷只觉得眼前虚光一闪,竟然脸上挨了个结结实实的巴掌。“草你妈的,怎么跟狄叔说话的!”艾承业吼道。他趁着文三爷不注意,抽冷子抽了一耳光。 可怜文三爷横行一时,竟然被一个半大小子打了耳光。他大吼一声:“全都给老子砍死!”艾承业这小子抽完耳光还想继续打,狄三品眼明手快,把他拉回来,躲进三才阵。 这才捅了马蜂窝,文三爷的税丁们抄起家伙进攻,亲兵们和马帮的伙计们也不好惹,亲兵们跟税丁短兵相接,伙计们扔砖头和木棒助威,打起来都有了伤亡。码头的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爬上屋顶大树,好多人看的津津有味。 狄三品从亲兵手里抓过长枪,把长枪当成标枪扔出去,趁文三爷一不留神,一枪扎在文三爷的心口。文三爷猝不及防,哎呀一声倒地死翘翘。税丁们一看老大死了,掉头就逃。伙计们欢呼一声,扔东西追打,气势如虹。 军中最敬佩好汉,艾承业这一耳光扇完,亲兵们对他赞许有加,他自己也得意洋洋。大伙儿正在兴头上,铜哨子吹起,税丁们去而复返。 只见一员大将骑马而来,白毡帽扣在脑袋上,露出半张络腮胡子脸,一帮大兵跟在后面,税丁们狗仗人势,重新抖起来了。 来人正是文三爷的便宜女婿刘知俊,狄三品和艾承业刚在南宁府衙见过。 刘知俊看着死的硬邦邦的文三爷,冷冷的说道:“这南宁城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吗?”狄三品也不输阵,说道:“大西军的货物,你们也敢敲竹杠?” 双方剑拔弩张,艾承业这小子磨磨蹭蹭,想故伎重演。狄三品把他拉回身后,大小刘是声名在外的闯军悍将,混到现在还没嗝屁,手上肯定很有几把刷子的。艾承业莽撞了,想抽他耳光,这大概率是取死之道。 双方正要集聚气势大干一场,又有人马赶到。原来杨畏知晓得狄三品横贯了,怕他跟忠贞营起冲突,他赶到府衙,请出李来亨。李来亨带着白德安匆匆赶到,杨畏知带着杜屏山跟在后面。 这次出使,孙可望怕再出幺蛾子,派出手下营庄的负责人杜屏山跟着,了解详情。杜屏山虽然没有使团的职务,却是使团的核心人物。 双方到场,李来亨见到地上几个死人,皱皱眉头,他问道:“刘叔,咋回事?干起来啦?” 刘知俊把白毡帽解下来,跳下马,说道:“不晓得哩。小的们聒噪这帮家伙抗税,还把文三打死了。”李来亨又看向狄三品,狄三品光棍地说道:“文三是我干死的,这小子想敲咱们的竹杠!” 李来亨和杨畏知互相打探了下,情况基本摸清楚,文三的确有错在先。人家广西都督府和昆明的西军有协议在先,入境收一成,卖掉货物收一成,文三居然敢入境收两成,这是坏了规矩,传到堵胤锡那里也不占理啊。 李来亨把刘知俊拉到一边解释了一番,此事关系到广西都督府跟西军的协议。刘知俊粗声粗气的说道:“俺不管大道理,俺岳父死在这里,没个交代不行!” 李来亨也拿这个混人没办法,白德安上前说道:“刘叔叔,协议其实是武昌伯的意思,让他不高兴,咱们还怎么入股赚银子?” 小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指望跟着小马哥发财呢,当即服软,哈哈一笑:“误会误会!就按武昌伯的意思办!” 西军大开眼界,武昌伯的面子这么好使?杜屏山往前说道:“咱们杀人终归是不对,我们愿意赔偿一万两银子,给这位文三爷做丧葬费用。” 忠贞营有了台阶下,大伙儿皆大欢喜,其乐融融。李来亨当场拍板,请大伙儿喝酒,反正晚饭的饭点快到,独乐不如众乐,古人诚不欺我。 大伙儿嘻嘻哈哈的去赴宴,可怜文三爷死的跟只蚂蚁似的,到了天黑,他家里人才赶过来匆匆收尸。 第六十六章 西江故事之二 浔州水门码头,陈翠翠一身素衣,铅华尽去,温柔的跟个小媳妇似的,柔声说道:“天木,此去千里,万般小心,妾身等你。” 王天木摆摆手说道:“男人办事,娘们儿别磨磨叽叽的。走啦!”说完,他跳上船,商船杨帆远去,陈翠翠挥手,久久才离去。 浔州内乱,陈翠翠跟王天木一起躲了几天,擦枪走火来了几炮,陈翠翠被干出了真感情。王天木军中汉子,充满阳刚之气,干的又是暗杀行动,充满了江湖豪气,身上的男人味岂是陈邦傅父子能媲美的?陈翠翠被他打动,一颗心完完整整的放在王天木身上。 她还没到城门呢,一帮人围上来拦住她。陈翠翠轻蔑一笑,眼下浔州城内应该没谁敢找她的麻烦。 事实如此,打头的是浔州城内的大户人家,蛮王们的亲信。眼下庆国公倒台,马维兴入城,他们搭不上线,心里惴惴不安。大伙儿思来想去,浔州城内头面人物死的七七八八,也就陈翠翠拿得出手,大伙儿找她拿个主意呢。 陈翠翠听他们聒噪一阵,答应周旋一二,交代大伙儿夹起尾巴做人,听从官府吩咐,有事儿派人到她家传信就行。 打发了众人,她自己心里也没底。虽然马自得答应她入股,但是眼下浔州城内变幻大王旗,她也不知道找谁联络,听命与谁。 她正惶惶然,马维兴的传令兵找她,请她到浔州府衙议事。 故庆国公府门外的大狮子依然张牙舞爪,活灵活现,淡然观看世间风云变幻。何子谦一行人官衙门口遇到热情迎接的马维兴。马维兴一拳擂在何子谦的胸口,以示亲密,何子谦苦笑着拱拱手,揉揉自己的胸口。 马维兴领着他进官衙,边走边问:“原来新来的浔州知府是你小子啊!”何子谦嘿嘿一笑道:“咱从郴州赶到梧州,又从梧州赶来浔州,腿都跑断啦。快给老弟准备好酒好菜,犒劳犒劳!” 马维兴哈哈一笑,说道:“放心,连小娘都给你准备好!你要早来一天,你就能见到刘叔啦。” 他口里的刘叔是刘之良。帮助马惟兴稳住阵脚,刘之良昨日率军西去。他跟马进忠年龄相仿,看到长江后浪推前浪,后辈出息,他由衷的感到高兴。他对马惟兴说道:“小马,好好干!家眷南下以后,我让我家小子跟着你干!” 马惟兴感动的说道:“多谢刘叔帮衬!小弟能来帮我,我求之不得!” 大厅里,何子谦给他介绍自己的一行人。有从郴州带来的班底左一鹏,另外二三十号人马是从梧州带来的,跟着朝廷颠沛流离的小官员,还有几个国子监的的学生。 马自得把这帮混的很惨的家伙给何子谦打包到浔州,朝廷这个鸟样,再不拉他们一把,就要他们逼到满清那边。 何子谦心思通透,这是武昌伯挖朝廷的墙角,培养自己的圈子哩。他心中窃喜,这何尝不是培养自己的圈子,他喜滋滋的奉命任浔州知府。 何子谦拉过身后一名武官,介绍道:“这位是总督府参军钱将军,这次武昌伯派他跟咱们一起搭伙儿,把浔州、横州搞起来。” 钱义低眉顺眼的站出来给马维兴行礼。两人虽然打过仗,但还是第一次打照面,之前江边大战,马维兴正好救援陈邦傅,等他回来,钱义已经率船队远去。 军中以实力为尊,马维兴对钱义用兵佩服的紧,何况钱义是马自得委派的人。他热情的欢迎钱义,等陈翠翠到场,他们遣散手下人,四个人坐下来谈正事。 何子谦、钱义这次南下之前,被小马哥耳提面命谈过。小马哥也不避讳,直接告诉他们,眼下就是把浔州搞成一个样板,何子谦的任务,是搞好民政,反正之前有郴州屯田的经验,这次陈邦傅的族产肯定要没收,正好拿来做屯田。另外,要搞好齐户编民,掌握赋税,挖掘战争潜力。 钱义的任务则更重,马自得命令他在浔州建立军校,名字他都想好了,叫大明西南讲武堂,他自任山长,钱义做总教官。 另外他让钱义建立训练体系,特别是陆军和水军的协同作战。钱义搞的两栖作战令他印象深刻,南方水系发达,骑兵拼不过不过满清,水军可不能掉链子。他令钱义设计一套乡勇制度,组建半脱产民兵,积累战争潜力。 钱义惊呆了,他以为马自得让他进梧州,是卸磨杀驴。这特么是重用啊!钱义感动的主动上交姐夫分给他的十万两银子,还嚷嚷要把家眷搬过来。 马自得贴心的没有要他的银子,吩咐他把族人一起搬到柳州,田产啥的也别想啦,造反要有这个觉悟,这十万两银子就算他们的安家费。 陈翠翠的任务则是整合浔州势力,拿银子跟大明西南公司合股,成立浔州子公司,当地的市场和出产全部整合进大明西南公司。 四人被马自得的大手笔震惊了,马维兴长出一口气,说道:“虽然听不明白,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你们尽管去干,不听话俺派兵去收拾。” 马自得在书信里特意交代,横州和浔州一体,刘之良也算一个,组建五人委员会,大事不决,五人一人一票,过半投票算数,其他人无条件执行。大伙儿商量一阵,派人去横州送信,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浔州城外的大营正空着呐,钱义抱了块木板挂在军营的他们上,上面写着:“大明西南讲武堂”。马自得交代他准备三个科目“步兵、炮兵、水兵”,眼下头绪全无。不过钱义也不着急,反正地方有了,先把架子搭起来,马自得有言在先,人踩不够跟他要就是。 不出三天,浔州震动,山里蛮王的手下们收到消息,大明官府居然要搞齐户编民,这不是让大伙儿没活路么。大明上次这么干还是张居正,不是也被大伙儿给折腾黄了么。 不过庆国公来回折腾,瑶族子弟兵死了一万多人,山寨被折腾的伤了元气,有心起兵反抗,奈何实力不许。石禄的大儿子石震,召集其他山寨商议,大伙儿决定先拖延一下,观望一阵再说。 左一鹏到了浔州,套用郴州的经验,组建两千税丁人马,既管治安、征税,又负责吓唬老百姓。在这两千人的威慑下,从梧州来的下级官员用命,大部分地头蛇妥协,老老实实的汇报人口。 不过,浔州三王的手下不买账,串联要武力对抗哩,左一鹏的手下和何子谦派出的小官儿,被他们乱棍打出。马维兴也不客气,带着手下的浔州兵先把进山的路堵上,准备跟他们耗上。 陈翠翠跟何子谦商议,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浔州兵跟这帮土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是再次哗变,恐怕会坏了武昌伯的大事。眼下武昌伯已经南下广东,联络不及,陈翠翠主动请命进山谈判。 石震跟陈翠翠也熟悉,大概知道一点浔州内乱的内情,他看不上克死陈邦傅父子的陈翠翠,自家老爹、妹妹的死也可以算在她头上。不过他不是二杆子,山寨的传承更重要。他礼貌的接待陈翠翠,问她有何指教。 陈翠翠大言不惭,说特来救各位的命。石震一个手下哈哈大笑,骂道:“臭娘们!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你就不用回去啦,山寨里有的是精壮的汉子!” 陈翠翠轻蔑一笑,说道:“你们在意的只是怕手上的土地奴隶被官府拿去而已,我有办法救你们!” 另一个精壮的汉子出言臭骂:“臭娘们,老子们还让你救,大不了起兵,鱼死网破!” 陈翠翠看了一眼石震,石震呵斥道:“闭嘴!听陈掌柜讲完!”他又对陈翠翠拱拱手请罪,不过陈翠翠知道,今天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这帮蛮兵是真有可能不让她走。 于是她把何子谦的想法和盘托出。何子谦的想法就一句话,以政治权力收买经济利益,先把盘子稳固住。何子谦承诺,官府保护蛮王们的私产,但是手下的佃户、奴隶不在保护之列,必须编户纳税。作为回报,浔州成立资政会,凡是配合手下编户五千人以上的都可以进入资政会。 大伙儿一听一头雾水,石震问道:“这个资政会,是个啥玩意?”陈翠翠自己也不大清楚,她只好照本宣科。 参加资政会的好处,首先是可以见官不拜,犯事儿也不得拒捕,必须资政会投票同意解除资政会资格后,才能被拘捕。 其次,参加资政会,以后大明西南公司的增资扩股,这些人有优先权。 最后,浔州官府每年花多少钱、花到哪里了,要提前跟资政会报备审批,用完了也要由资政会派人审计,资政会不同意就能花钱。 马自得搞的报纸已经传遍广西,招商引资的事情大伙儿还是有所耳闻的。就这条大伙儿还是挺满意的,武昌伯能带着发财感情好啊。 当天他们商议完,奔着这条儿,大伙儿全票通过。至于见官不跪,没啥吸引力,反正磕个头又不会少块肉。 资政会的参政议政权力,他们也没当回事,哪有官府限制自己权力的,这不是扯淡吗? 陈翠翠下山的时候,嘴贱的两个家伙跪在路边,自己抽自己耳光呢。陈翠翠也不阻止,耐心的看他们抽完一百个耳光,乐呵呵的扬长而去。 第六十五章 西江故事之二 大西使团在南宁待了三天,决定顺江而下。商队大部分返回昆明,搬空了南宁的库存商品,少部分人随着船队,跟货物一起顺江而下。 忠贞营的几个大将扳着手指头数钱,嘴都笑的咧开啦。高一功笑呵呵的说道:“这做生意多好,有银子赚,何必打打杀杀呢?”几大贼头儿一点儿没有觉得违和,纷纷附和道,有理有理。 李过说道:“来亨和德安俩小子随西军去梧州,得找找小马,多送点货过来!”刘国昌点头如蒜,他一直对报纸的招商项目念念不忘,特意请了师爷反复念给他听,一直估摸着哪个项目钱景好,鼓动李来亨去要股份哩。 船上,李来亨和大西诸人混成一片。他颇有领军之能,又经过马自得的经营熏陶,跟几个人都能搭话。西军的杜屏山是文人,颇有经营之才,年纪也不过三十,与白德安颇有共同语言,二人以兄弟相称。黔国公的公子年纪也不大,近些年家族变故,他经历很多,也变得世故圆滑,没啥傲气,跟大伙儿打成一片。 临近横州,晚霞漫天,江心有小船卖鱼,厨师买回来在船上现杀现煮。厨师把鲢鳙、鲫鱼、鲤鱼剁成大块,用大油煸炒,放入葱姜蒜、料酒、酱油、红辣椒,然后放入半锅水烧开闷煮。一炷香开锅,浓香四溢。 大伙儿就坐在船板上,面前两大盆红烧鱼块,跟一大盆白米饭,菜盆子跟洗脸盆差不多大小。大伙儿看着食欲大开。李来亨嘿嘿一笑,抱来一坛酒,说道:“俺义弟搞的白酒,给哥儿几个尝尝鲜!”说完他拍开酒封,酒香四溢。 艾承业和白德安年纪小,喝了一碗脸腾的红起来,咳咳的咳起来。众人哈哈大笑,狄三品说道:“这酒不一般啊!纯度很高!” 李来亨说道:“可不是嘛!鹏举说这酒有三四十度,咱们平常喝的米酒才三四度。这玩意儿就是号外上的酒厂所产,你们的商队有识货的,带回去五百坛呢。” 这下西军几个人心里有数,这酒怕是不愁卖。杜屏山替大伙问出心里话,说道:“这酒厂咱们西军能入股不?” 李来亨哈哈一笑,说道:“这个得问我的义弟马鹏举,这些都是他鼓捣的。不过我觉得他会同意的,他这个人啊,有银子赚很好说话的,哈哈哈!” 大伙儿就着白酒,欣赏大江美景,好不快活。还没喝完,小船回报横州的刘之良到浔州了,没人当家。西军决定索性继续顺江而下,横州就不停靠啦。 船队鼓起风帆,连夜顺江而下,第二天下午已经临近浔州。艾承业年纪小,精力旺盛,他趴在船头喊道:“好多战舰!” 众人出来一看,只见江面上战船三四十艘,分明是封锁江面,上面挂的旗子是“明”,是敌是友一问便知。临近战舰,原来水师是广西水军提督马自得的人马,由水师千户顾千城统领呢。 顾千城派人上船解释,浔州戒严,船只不得停靠浔州,但是可以直接顺流而下。反正也不赶时间,大伙儿索性在江心下锚看热闹。 天还没黑,顾千城派人请西军和忠贞营的几个领头的吃饭。大伙儿被接到浔州城下的大营,马惟兴亲自接待。 此时浔州已经被顾千城的水师、刘之良、马惟兴三面合围。马惟兴坚决执行马自得的策略,命令三方围而不攻。 马自得推心置腹的跟他讲,这次让他掌握浔州,浔州城内必须自相残杀,然后他才能更好的的掌握浔州。拿下浔州,至少给他带两万兵,而且,马自得会给他派来文官,把浔州打造成一个重要基地。 马惟兴拿到期权,兴冲冲带着自己的三千直属骑兵和陈友龙的五千狼兵,进驻浔州城下大营。横州的刘之良也带领一万兵倾巢而出,堵住浔州西门。 西军来之前,刘之良和马惟兴碰过头,他们对调兵的事情只是接到命令,并不清楚内情。马自得把张九戈派来坐镇浔州,统筹情报和暗杀。 张九戈带来王天木、陈翠翠给大伙儿讲讲浔州的情况。一周前陈禹玉趁他爹吃晚饭,在鹿茸酒里加了砒霜,老陈喝下去当场七窍流血而死。 陈禹玉为啥要毒死自得父亲呢?原来陈邦傅对他非打即骂,他老婆又去石禄那里告状,老瑶王也把他凶了一顿。父亲和岳父不待见,失望的眼神让陈禹玉受了莫大的伤害,加上陈翠翠有意挑动,这小子心一横,毒死老爹自己做老大算球! 他毒死陈邦傅后,跑去告知陈翠翠,陈翠翠倒也不慌不忙,吩咐他对外宣称陈邦傅暴病而亡。 当晚,陈禹玉就把尸体火化,自己宣布接任浔州总兵、平蛮将军,并派人去朝廷请封。这一反常的举动虽然引起众人怀疑,但是并没有打破浔州的权力结构,反而没有老陈压在上面,大伙儿都喘了口气,因此各个军头儿都默认。 第二天,一个惊天的谣言传遍满城,陈禹玉毒死了亲生父亲。陈禹玉感觉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他去找陈翠翠,已经找不到人啦。他失魂落魄的回到衙门,瑶王石禄阴沉着脸在大堂等他。 虽然陈禹玉抵死否认,但是瑶王也不是善茬,他要陈禹玉派人追杀陈翠翠,他自己做太上皇哩。陈禹玉二愣子脾气上来,坚拒不从。两人正僵着,另外两位蛮王也联袂到访,质问陈禹玉,老陈是怎么死的。 陈禹玉恶向胆边生,命令平时笼络的家奴把三人都干掉。三位蛮王傻眼,没想到这小子做事这么绝。他们的亲兵拼死护卫他们冲出府衙,内战正式爆发。 当天下午,陈禹玉杀了老婆,有学有样的拉着银车进军营,收买军官,宣布三位蛮王是叛逆,发布军令诛杀三位蛮王。谁知军中弟子多是三位蛮王的族人,他们听到命令傻眼,当即发生营啸。拼杀一阵,士卒大部分逃出营外,营内只剩陈邦傅的铁杆儿。 此时他若聚兵进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掌控浔州。可惜这两天的压力已经大到摧毁了他的心智,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自己灌的烂醉。当晚他如愿以偿,脑袋被人割去,投诚蛮王。 陈家父子都死掉,三位蛮王喜出望外,不过谁当老大又是一番苦战。瑶王本来占优,谁知道自己的三名掌军大将接连被刺死,另外两位蛮王齐心协力对抗他,一时双方势均力敌,纷纷向城外求援。 城外的水陆大军围而不攻,城内逃出来的军民一概妥善安置,经过一周动乱,城内居民逃的七七八八,三位蛮王还在对峙哩。他们对城外的大军各自许以厚利,请求入城助拳,不过三方军力由马惟兴统一调动,坚决不为所动。 刘之良问道:“刺杀都是你们安排的?”张九戈倒也不居功,他指指陈翠翠,说陈邦傅被杀是她的功劳,又指指王天木,说石禄的手下被杀是他的功劳。 张九戈说道:“三位蛮王估计快死球,他们的手下被咱们收买啦,咱们这两天进城收拾残局。” 顾千城、刘之良和陈友龙脊梁发寒,小马哥的这个军情司太霸道,就这几个人居然挑动浔州内乱,这一仗估计浔州伤亡不下万人,小马哥轻轻松松拿下浔州,真他娘的厉害!幸好他是自己人啊! 正好有斥候来报,西军的使者和商队来了。大伙儿一阵轻松,商队来了能发财啊!马惟兴拍板,请他们吃饭!军中禁止饮酒,大伙儿也就混个脸熟。反正江中有水师护航,船队的安全不用担心,大伙儿索性当晚就住在军营。 第二天一早,马惟兴命令拔营而起,进城!水师按照计划返航梧州,留下原有的横州十艘战船划归马惟兴指挥。李来亨和西军众人决定跟着水师的战船,早点顺流而下到梧州,大伙儿都想早点到梧州发财啊! 马惟兴、刘之良两人并马走在前面,马惟兴问道:“刘叔,西军的孙可望请封秦王,这小子想超咱们一头啊。”刘之良一脸不爽的说道:“当年咱们跟着左大帅把张献忠打进四川,现在孙可望还想蹲在咱们头上拉屎,去他妈的!” 后面的张九戈、陈友龙等人也听见两人的对话,他们搭不上话,这事儿不是他们能掺和的,还是交给大人物们去头疼。 浔州经过内乱,居民的丁口损失不大,都逃出城啦。他们听到风声,内乱平息,纷纷回家。经过这几天火并,剩下一半军队,三万人只剩下一万五千人。两伙人打出了真火,他们分成两波跪在路边,互相瞪眼睛不服气哩。 当初的七大常委,只剩陈翠翠一根独苗。她召集旧部,在马惟兴的军威下,把拼剩下的军官叫进营中,一一核对姓名。眼下广西都督的大军入城,形势比人强,大伙儿只能吞下苦果,听马惟兴号令。 马惟兴有条不紊,把现有的军官全部搁置起来,美其名曰送到梧州隔离学习。他派出千户、把总以上的军官,把士兵重新打散编队,一天下来,掌握一万八千陆军,一千水军,一跃而为鄂国公体系第一大军头儿。 他心里暗自称赞马自得,这老弟真是个厚道人,说到做到! 【作者题外话】:也没个地方提示哪里违禁,不方便啊!改了好几次,发不出来。 第六十六章 西江故事之三 在梧州,马自得给何子谦讲述这个资政会的时候,何子谦内心也不以为然。马自得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他站起来,背对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远方的群山大河,回首说道:“子谦、钱将军,咱们迟早我们要北伐的,让鞑子尝尝咱们的厉害。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整合内部的力量。有位伟人说过,所谓政治,就是把敌人搞的少少的,把朋友搞的多多的。” 何子谦和钱义若有所思,马自得继续说道:“为了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有些时候我们要让出一些利益,有时候是银子,有时候是权力。总有一天你们发现,内斗不算本事,把蛋糕做大才算本事!” 就这样,故平蛮将军府的大门外挂了两块牌子,一块是浔州知府衙门,另一块是浔州资政会。蛮王的手下们妥协,进来十来个资政议员。 何子谦趁热打铁,宣布捐五万两银子也可以参加资政会,有效期三年。浔州是岭南文化的发源地,富人还是挺多的。这一下子弄了百万两白银,笼络了四十多名资政议员。不过资政们的觉悟不高,都打算交个投名状给新东家,花钱买平安哩。 等马自得收到这个消息,他已经顺流而下,快出广西。他喜不自禁,这特么总算开了个好头儿。这半年时间不到,先灭了曹志建,后整垮陈邦傅,尽特么内斗,肯定培养了一大帮不满分子,而且别人看到内斗的成果如此丰硕,也可能有学有样! 来年满清南下,前线战事吃紧,还是后方谁有学有样的来一把,老子估计被跑南洋啦。他觉得这个资政会是个得意之举,它可以有有效整合内部资源,弥补内斗的伤疤。 他写信给何子谦,命令陈翠翠作为资政会议长。陈翠翠一介商人,擅长利益交换,放着这个位置最合适。而且她是浔州旧人,可以有效安抚浔州地方势力。 此次南下,他给自己设定三大目标。 第一个目标是跟广州的杜永和达成同盟,协调对满清的作战。 第二个目标是去澳门带回自己要买的机器设备和工程师,柳州已经有人去接收,钢铁基地的建设迫在眉睫。 第三个目标不好宣之于口,他打算把梧州的饼画大一点,把广州军阀的银子先吸引到梧州,免得来年他们万一打不过满清,财产白白便宜了满清。这不,小马哥运了一大堆号外,堆在船舱里呢。 黄昏,马自得坐在船头,泡一壶青柠茶,张虎和王天木在旁边候着。这次南下,他打算一个月内回梧州,再花点时间到柳州,准备九月初九成亲。他轻装简从,只带了两条船和一百名名卫士陪同。 他暗想此次南下,是结盟不是结怨,没有根本利益冲突,广东军阀不至于要了自己的命。不过张蕊担心爱郎的安全,派张仲虎随同护卫。张大侠的武功受过实战检验,马自得欣然接纳未婚妻的好意。 马自得喊过来王天木,说道:“天木,此次北上,联络何大侠,耿忠明尚可喜两个能干掉最好,不能干掉就保全自身,千万别勉强。咱们跟鞑子的仗还有得打,不急于一时。” 王天木抹了一把满脸唏嘘的胡子,满不在乎的说道:“放心小公爷,咱给您至少带回一颗脑袋!咱是江西人,本土作战,嘿嘿。” 马自得觉得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有点轻敌。不过这小子是江西人,回江西执行任务正好。何图复传来消息,跟赣江的几个商帮混得好,马自得派王天木带着他的小团队,去找何大侠汇合,争取把尚耿两王干掉。 至于长沙的孔有德,他另外派人去刺杀。这事儿搞得成的话,他也好出口被刺杀的恶气,也能遏制满清进攻的势头。 他随口考校王天木的刺杀思路,模拟多种场景,让王天木出方案。王天木倒也乐在其中,这也是马自得欣赏他的地方。王天木武功不高,但是胆大心细,对这种行动有多重预案,擅长做方案。在不同的场景下,他总能找到最合理的方法,而且行动的目标明确,撤退方案也不拖泥带水。 他俩正聊着,张仲虎汇报前方有战事。马自得竖起千里镜一看,前面三里的开阔水面上,二十几艘小船围攻一艘大船呢。小船犹如食人鱼一般围上去,咬着大船不放。 大船不肯就范,船上的人居高临下放箭,小船上有人中招儿落水。不过小船人数占优,他们射出火箭,点燃大船风帆。不一会儿,大船失去风帆,停下来随波逐流。小船上人扔出挠钩,纷纷往大船爬上去,双方进行残酷的接舷战,都没注意到马自得的战船靠近。 张九戈说道,船上好像是藩王的仪仗。可不是吗,马自得定眼一看,黄绸子、四爪金龙旗,这是皇家仪仗。谁特么胆子这么大,大白天的敢攻击藩王?隔得老远,马自得吩咐手下轰了一炮。 小船上的人这才看到战船靠近,他们纷纷逃窜。已经爬上大船的人急忙跳江,来不及跳的被大船上的人斩杀殆尽。 大船只是风帆点燃,好在抢救及时,船只的主体没有点燃。看见战船救了自己,大船上齐声的人喊话,战船停船答话。 马自得从战船上放了一艘小艇下来,把对方的人拉过来。原来大船的人是唐王一行人,正要返回广州呢,没想到刚出广西就被截杀,被马自得好巧不巧救了。 唐王朱聿锷,隆武帝和邵武帝的弟弟,他继承了隆武帝的傲骨,却没有邵武帝的愚蠢。邵武和永历争权失败后,他乖乖到肇庆觐见永历帝,放弃唐王封号。永历虽然没担待,但是对亲族还是挺仁慈的,仍旧封他为唐王。 眼下皇室凋零,跟在皇帝身边叫得响的只剩靖江王和唐王。靖江王被养在桂林,唐王一直跟着永历东奔西跑。 杜永和在广东称王称霸,脱离朝廷掌控,唐王主动替永历皇帝分忧,想回到广州牵制杜永和。马自得也听闻此事,不过没掺和。 历史上,唐王在文村战斗到最后一刻,没有投降清军。马自得对他也很佩服,他吩咐张仲虎,跟他一起乘小艇去觐见唐王。 他们爬上大船一看,桅杆被烧得一片狼藉,甲板也乱七八糟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白面短须,身着蟒袍,想来就是唐王。马自得没有失去礼数,下跪拜见唐王。 唐王亲自扶起马自得,微笑道:“多谢武昌伯及时救命啊!”说完,他回头喊道:“王兴!过来拜见救命恩人!” 一个敦实的汉子正在甲板上指挥扔尸体、救援伤员呢,他听到招呼,跑过来对马自得说道:“在下王兴,多谢阁下救援!” 原来是王兴,他也是一条硬汉。历史上就是他一直陪着唐王,在文村弹丸之地死扛满清两大藩王的进攻,战斗到最后一刻。马自得拱拱手:“在下马自得,举手之劳,不必多礼。” 王兴和唐王在梧州深居简出,对马自得只是有所耳闻,不过鄂国公火并曹志建、砍死沈永忠这样的大事还是知道的。三人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甲板,连个干净的地方都找不到,一个宫装妇人带着两个娃娃,惊恐的站在甲板上,不知所措。 看到这个样子,马自得邀请他们上自己的战船,承诺派兵上来帮助他们打扫。唐王也不客气,带着王兴和老婆孩子上了马自得小艇。 马自得在自己的战船上给二人泡好茶,问他们怎么回事。此事蹊跷,他们快出广西就被袭击,看样子袭击者不像是军队,反而有点水匪的样子。 王兴狐疑的说道:“说来奇怪,咱们打起藩王的仪仗,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主动攻击我们?” 马自得心想,这年头儿,藩王算个鸟,人家就是奔着藩王来的。他问了问唐王南下的意图,这个唐王倒也不隐瞒,自己主动南下替永历皇帝分忧的事儿,也不是什么丑事。 马自得听完,心想你们俩节操是有,政治悟性太差,眼下广州的事情是你一个藩王能掺和的吗?朝中大员怕你回广州重走昭武的老路,杜永和也怕你分权,两边都有干死你的动机。 他的时间紧急,也顾不上交浅言深。他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二人对视一眼默然不语。两个人只想着替皇帝分忧,没想那么多,这么一分析他们也明白前方是龙潭虎穴。 马自得真诚些说道:“水匪众多,我作为广西水军提督也有责任。我这就写上请罪的折子,请二位回梧州面呈皇帝。我这就派人通知水军,派兵清除水匪,等水路安全,二位再南下如何?” 两人听出马自得这是给他们台阶下呢,再不接招儿就是二杆子。 唐王感激的说道:“武昌伯高义,本王铭记于心。”说完,他喊过自己王妃和一双儿女过来见马自得。两个娃娃,小的是五六岁的男孩子,大的是十岁样子的女娃娃,两个小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出家教很好,他们跟王妃一样大方得体,马自得对这一家子颇有好感。 唐王听马自得要南下广州,派了一个随从阿泰跟着他。这个阿泰是广州地头蛇,广州地面的人事很熟悉,他与广东水师提督林察是老乡,到了广州地头上也好有个照应。 马自得知道,林察是郑成功的旧部,郑成功是隆武帝的的铁杆,也是唐王的支持者。这个人倒是可以搭上郑成功的线,马自得真心实意的跟唐王道谢。 天还没黑,大船清理完毕,水手们从船舱里搬出备用大帆装好。为了安全起见,马自得送了王兴五十颗震天雷,双方挥手告别。唐王和妻儿、王兴站在船舷目送马自得离去,一点没有藩王的架子。 第六十七章 西江故事之四 就在马自得救援唐王的时候,西军的使者已经到了梧州。 杨畏知和西军一众人乘船靠在西关码头,看到繁华的样子惊呆。 这才一个多月,西关码头大变样,江面上长帆如林,战船来回巡弋,商船乖乖等着靠泊呢。码头上人影憧憧,运货的马车、独轮车、挑夫摩肩擦踵,交通都堵上了。 一小队士兵在马路上执勤,遇到不听指挥乱窜的直接马鞭招呼,抽的他们鬼哭狼嚎。 西军的商队抵达码头,李明锡派人接待,直接帮他们把货拉进货栈。他们从南宁出发前,大明西南公司已经把梧州这边的情况讲明,连货栈的价钱都是之前说好的。 李明锡百忙之中,特意接待了西军的商队管事们,这特么都是一船船银子啊!李明锡看着他们嘴都合不拢啦。 马自得不在梧州,但是广西总督府在,而且就靠近西关码头。李来亨知道有这茬,他建议既然路过,不如拜见广西总督堵胤锡。杨畏知跟诸位商议了一下,同意带着西军的使者们随同拜访。 穿过码头的牌坊,穿过风情街,在马路的尽头,他们看到围墙开了一个门,门外站了一队卫兵,卫兵身后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广西总督府”。 大伙儿面面相觑,这总督衙门也忒寒碜,没有朱门,也没有镇宅的石狮子。杨畏知对卫兵说明来意,卫兵让他们稍等。 一小会儿,一个文士装扮的人,手持一柄鹅毛扇,不紧不慢的走出来,拱拱手说道:“诸位,总督大人有请!” 堵胤锡和鲁可藻正好在总督衙门,他们派钱秉镫出来迎接。大家都是从南宁、衡州而来,明白广西总督的分量,纷纷给总督见礼。 杨畏知最为年长,一一为艾承业、杜屏山、李来亨、白德安、沐显忠介绍。堵胤锡微笑着一一点头致意,西军、忠贞营、黔国公三家联名拜访,这是实力军头儿对广西总督权威的肯定,他的脸上也有光彩。 杨畏知也不隐瞒,讲明陈邦傅派假使者去昆明之事。堵胤锡及一众幕僚目瞪口呆,天下居然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举。 鲁可藻说道:“此举形同叛逆,我等应当上书朝廷,非灭族不能除其罪过。” 钱秉镫听出昆明方面的尴尬之意,说道:“孙大将军既然被册封为秦王,眼下尴尬,杨大人正为此事而来?” 杨畏知看了一眼杜屏山,说道:“不错,我等前来出使,正是替孙大将军商议此事。事已至此,不若将错就错,封孙将军为秦王。” 堵胤锡看出古怪,心想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杜屏山恐怕是使团的核心人物。他问道:“杜先生居何职?”杜屏山不卑不亢的回答:“在下恬居云南营田使,暂无品级。” 堵胤锡大为惊奇,朝廷并未这个官职,他问了杜屏山的职责。原来是屯田,他微笑道:“郴州知府何子谦屯田颇有经验,杜先生早来几天倒是可以遇到他。他已经到浔州就任浔州知府。” 杜屏山沉声回答道:“在下回昆明路过浔州,一定登门拜访何知府。” 总督府众人对西军的实力有直观的了解,一个并无品级的营田使,面对大学士不卑不亢,看得出来是个人物,此人却连科举都没有参加。西军有自己的一套人才选拔制度啊,看来三十万兵马不是空口白话! 堵胤锡交代晚在天香居给众人接风洗尘,大伙儿都得到场。初次见面,也就混个脸熟,意思到了就行,说完大伙儿纷纷告辞。 钱秉镫跟出来,派卫兵把西军和黔国公的公子带到附近的悦来客栈,还把自己的腰牌送给卫兵。李来亨自来熟,他领着白德安找王一宾去了,住军营就行。 等钱秉镫回来,堵胤锡把十来个幕僚都召集起来,马炳坤、方以智、王夫之也都在场。他问道:“西军为孙可望请封秦王的事情,诸位怎么看?” 王夫之正统观念强,说道:“与礼不合,秦王乃为天下诸王之首,非朱家子弟不可封。”堵胤锡失望的看了他一眼。 钱秉镫说道:“如今天下板荡,实力为尊,还讲个啥礼。如果封他为秦王,能引来强援共拒满清,有何不可?” 方大学士慢吞吞说道:“小马不在,咱们还是多问问他的意思。学校还有事,晚上的宴会我就不参加啦,你们多喝几杯。”说完,他居然起身告辞。 马自得在工业园区里圈了块地,挂了个牌子“大明格物学堂”,准备培养技术人才,实际上也是个技校。他邀请方以智做山长,把办学的思路跟方先生讲明。 方先生简直是老鼠掉进了大米缸,这些天泡在那块空地,琢磨他的学堂,连上朝都翘课。要不是今天他凑巧来要银子要人,堵胤锡还见不到他。 鲁可藻正统官员出身,联合西军他同意,不过给孙可望封秦王,他心里有点膈应。孙可望封了秦王,连他都得磕头,这特么什么事儿?他查漏补缺,不光派人去问马自得,广西各路军头儿也都问问。 马炳坤还是第一次跟文官们一起议事,有些好奇。马自得说到做到,给他安排了内卫的差事,进了总督府的体系,封了个都督同知官职,干起了大明版本的国安局。堵胤锡看了他一眼,坤哥胸脯一挺,说道:“俺听少爷的!” 堵胤锡见这家伙上不了台面,大伙儿也明显不乐意,他也不好表态。他心想,先这么着,以静制动,先不表态。 此事告一段落,鲁可藻说道:“小马跑广东,可把咱们累死啦。他搞得那些个招商项目,太受欢迎,找门路的都找到我这里,连内廷都按捺不住啊!” 众人哈哈一笑。论捞钱的本事,谁也不比不上武昌伯。眼下银子和人员都往梧州集中,商旅来往不绝,梧州城内流畅着金钱的味道。马自得的梧州新城计划大兴土木,房地产大基建带动了各行各业的需求,整个城市出现欣欣向荣的局面。 王夫之书生意气,他吟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是宋代诗人林升的《题临安邸》,讽刺南宋不思进取,杭州充满奢靡之气哩。 除了马炳坤,其他人都是科举考上来的文官,这些人当然听得懂这诗想说啥。结合眼下的局面,这诗还真有几分贴切。 前段时间,南明朝廷得到满清那边确切的消息,杀人魔王多铎病死,从皇室到民间莫不欢腾一片,喜气洋洋。 没过几天,大伙儿就把这个事儿放在脑后,该内斗的内斗,该发财的发财,除了王夫之的报纸,北伐的事情根本没人提。 堵胤锡长叹一声,他语重心长的说道,道理是这道理,不过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他知道弟子带着大伙儿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先集聚实力,整合内部,没有猪队友扯后腿,然后才有对抗满清的底气。 悦来客栈在风情街后两里,杨畏知一行人跟着钱秉镫的卫兵穿过一条宽阔的石子路,只见一个飞檐的门头立在那里,门头上书:“悦来客栈”。卫兵显摆的说道:“这个名字是武昌伯取的,方先生写的,写的时候我在场着看呢。” 进了门头,两名小厮主动来迎接,卫兵与他们倒也相熟。其中一个小厮说道:“狄二哥,满房了啊。”艾承业年纪轻,看到客栈把客人往外推,眼睛一瞪,欺身上前,当场想发飙。 卫兵把钱秉镫的腰牌递上去,说道:“总督府的贵客。” 小厮捧着腰牌跑进去,不一会儿掌柜的跑出来,人未近前,脸上已经堆上了笑容,直接打招呼道:“怠慢啦怠慢啦。确实已经客满,不过总督府的保留房间还在,贵客这边请。” 伸手不打笑脸人,杨畏知一行人微笑跟着走进去,掌柜的没骗他们,的确客满,经过的小楼,看上去里面都住了人。 杜屏山注意到院子里的绿化还没搞好,有些地方新翻的土,连树还没种上。他问道:“掌柜的,这悦来客栈看起来很新啊!” 掌柜的连忙答道:“可不是,这才开业不到十天,天天爆满。要不是武昌伯交代留一栋备用,今天咱们要出洋相啦。” 杜屏山听到这个客栈居然跟武昌伯又有关系,不由得对马自得更加好奇。新开的客栈,看样子占地不下五亩,二三十栋小楼,居然天天爆满,梧州的繁华程度,可见一斑呐。 小楼的设计充分考虑考虑到了大人物的需求,楼上五六间雅间,楼下就是条件一般的大通铺,住上大几十号人也行。 进门的地方有个长案,上面放着就是南宁城看到的号外。掌柜殷勤的说道:“这些号外是小店奉送。每七天有一期新的,听说伯爷把这号外都卖出了广西哩。” 大西四人默默的拿了一份报纸上楼,掌柜的安排亲兵住楼下,临走他还不忘招商,说道:“咱们的大堂有个梧州新城的大沙盘,诸位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伯爷说咱们这里是啥来着,对哦,叫售楼处!” 第六十八章 西江故事之五 大西四人稍作歇息,天色暗淡下来,钱秉镫亲自来请他们赴宴。老钱知道马自得的想法,西军就是最大的靠山,小马不在,他不能失了礼数。 杨畏知刚下楼,一个少女尖叫一声“阿爹!”,接着身影扑进他的怀里。杨畏知双目含泪,自己的小棉袄放在外面独自一人,当爹的哪能不担心想念? 他控制住情绪,看了一眼钱秉镫,点点头。没发现堵长瑞,他打趣姑娘说道:“小妹,你的跟班呢?” 杨小妹对男女之事也不是完全不懂,她反应过来,拖长声音说道:“爹~~~” 艾承业、沐显忠与杨小妹熟识,沐显忠的妹妹跟跟杨小妹是手帕交,也是艾承业的未婚妻。他乡遇故知,杨小妹开心的叽叽喳喳。 两人都知道贺九仪对小妹那点事儿,都是热血年轻人,还没有到权衡利益得失的老油条阶段。他们对小妹也很同情,看她在梧州过得不错,真心替她开心。 杨畏知看钱秉镫还等在旁边,不好意思跟他点头致意,喊住杨小妹,说道:“你娘让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火腿、菌子。你住哪里,我明天派人给你送过去。”杨小妹一听到娘,眼泪立刻出来。 小妹跟任盈盈、蓝凤凰呆在护士营,干的不亦乐乎。任盈盈不亏待姐妹,给她个把总的军衔,带领一百个少女学做护士哩。她跟着马自得女人们住的也不远,小日子过得着实挺充实。 西军的几个人听的一头雾水,女人参军原本就稀奇,护士营闻所未闻。钱秉镫也不解释,说这个是武昌伯的想法,女孩子心细,照顾伤员正好。 杜屏山也好奇,边走边问了几句,沉吟不语,也不知道他想啥。 钱秉镫觉得时间还早,邀请他们去看看那个沙盘。一进门,艾承业看到一个巨大的沙盘,长宽各二十来尺,四周还用小木杆做了篱笆围起来。不仅他,其他人也大为惊奇。 沙盘里河流、房子、道路、绿植活灵活现,按比例缩小哩。十来个人围在那里问东问西,李明锡亲自接待讲解。钱秉镫看到他,李明锡停下来说了声得罪,走过来与众人打招呼。 老李和老钱都是马自得左膀右臂,互相知根知底,钱秉镫亲自带过来的客人,来头应该不小。果然,原来是西军到访。他热情地跟四人见礼,回头介绍起其他客人。 围着的十来个人,来头也不小,主要是李元胤一行,他带着手下三大武将和五虎,另外几个攀附的富商,一起看武昌伯的发财大计。李元胤看着李明锡撂挑子接待客人,有点不满。不过李明锡八面玲玲,两边都不得罪,西军声名赫赫,也不算辱没他。 杨畏知上次出使见过李元胤,一东一西本没有利益冲突,不过孙可望封王的事情,李元胤也没少使绊子。李元胤说道:“杨先生这么快就回来啦。”杨畏知心想,这个事儿分反正要捅开的,没啥好保密的。他就把陈邦傅假传圣旨的事情透露给大伙儿。 不出所料,李元胤和属下众人面面相觑,长出了一口气,李元胤说道:“陈邦傅这老王八,胆子也忒大啦!算他死的早!不然剥皮充草也不为过啊!” 袁彭年脑子活络,问道:“陈邦傅罪不容恕,开棺戮尸是免不了的。只是假圣旨该当如何,杨大人此行是把假圣旨归还朝廷吗?” 艾承业年纪轻轻,孙可望派他来使,是提携后辈让他多多锻炼呢。他开口说道:“秦王被封之事,已经传遍云南。我等来使,是希望大明朝廷将错就错,封大将军为秦王,一同抗清!” 刘湘客撇撇嘴,说道:“西军没人了吗,怎么派一个娃娃当事者!”艾承业像猫被踩了尾巴,憋红了脸,尖声说道:“小爷如何当不得使者!” 钱秉镫一看不好,赶紧打圆场。刘湘客却幽幽的说道:“张献忠连大明皇帝的祖坟都扒了,他的儿子居然要当大明秦王,谬哉!” 狄三品率领骑兵正往梧州赶呢,也没人管艾承业,不过这小子倒不是不学无术,他反唇相讥道:“李成栋杀了两位皇帝,还不是被封为汉阳王!”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李元胤厉声说道:“你他妈再说一遍!”说完,宝剑锵的一声拔出来,马宝和两位领兵大将也亮出家伙,大有一言不合就砍人的意思。 杜屏山大吼一声道:“难道尔等要以多欺少不成!” 钱秉镫和李明锡毕竟是文官,这种火爆场面有点齁不住,急的脑门冒汗。好在有人来及时解围,王一宾带着李来亨、白德安来看沙盘,刚进门正好看到这一幕。 王一宾看出来形势,领头的是李元胤和杜屏山,艾承业跟只小公鸡似的,容易挑事儿,刘湘客嘴贱,也不是好惹的。 他对李来亨说道:“武昌伯的地盘,打起来不好看啊。”一句话熄灭了李来亨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两人一人拉住一头儿,打了个哈哈先把西军的人拉走。 艾承业被拉走还不服气哩,沐显忠苦笑着让他少说两句。不过走出门头儿,艾承业不再言语,看着一架巨大的马车张大了嘴。 车厢看上去高差不多一丈,长一丈五,四匹马分两排,前后恐怕得三丈开外。车厢外饰简单粗犷,只用黑色的铁艺和宽大的木板,木板就用桐油刷了下,露出米白色的底色。 事实证明,豪车自古就是男人的最爱啊!大伙儿被这车子镇住,连李来亨和白德安也不例外。钱秉镫看这帮土包子,心里好笑,他忘了自己初次看到这个马车也是这个德性。 他笑着解释道,武昌伯和方大学士两人调集工匠一起整出来的,一共就两架马车。这玩意儿弄出来不久,中看不中用,只能在平路上跑,不过坐在里面的确舒服。现在这玩意儿就在码头一带接送贵宾,当成迎宾车呢。 车夫从前面抱了一个板凳下来,放在车旁。钱秉镫亲自拉开车门,请诸位上车。 大伙儿上去一看,里面还挺宽敞,三排座儿,座位上还铺了蒲团,怕是可以八九个人。艾承业坐在车子上,扭了扭屁股,说出了大伙儿心里话:“武昌伯牛逼啊!” 王一宾跟着坐进去,帮大伙儿把车窗拉开,敲了敲车厢。车夫收到信号,抡起鞭子,啪的一声甩了个鞭花儿,马车缓缓前行。 王一宾说道:“武昌伯说,等咱们灭了满清天下太平,咱们就把天下的大道修的跟秦直道一样,又平又宽又直,全用这样的马车载人载货!” 艾承业大叫一声:“好!到时候俺也赶车去!”白德安急忙接着说道:“俺跟你一起去!”众人哈哈大笑。王一宾暗想,小马也忒厉害,按他说的,大饼对热血小年轻真管用,真特么牛逼! 忠贞营和大西军的第三代人总算找到了共同语言,小哥俩眉飞色舞的展望未来,打算合股开车马行。 钱秉镫没有随车而行,他返回安排李元胤一行。马自得不在,有些事情他得顶起来,体现出幕僚的价值。另一架马车得得得过来,李元胤借坡下驴,带了一众心腹钻进马车。 他们也是第一次乘坐,赞不绝口,李明锡也不客气,当场报价连车带马五千两银子。还没到天香居,他已经收到了五辆订单。 不过李元胤最近开窍,他问道:“李先生,这车子造价如何?咱们可以入伙不?” 李明锡打了个哈哈,说武昌伯交代,技术还不够成熟,暂时没打算大规模生产,等要大干咱们一定通知南阳伯。 既然马自得说的,李元胤不无遗憾的叮嘱李明锡,说道:“李先生一定要通知老弟啊!对了,那就酒厂我打算占两成份子,您给算算多少钱!” 有钱不但能使鬼推磨,还能使手握兵权的大将喊一个白丁为老弟。李明锡心情激荡,跟着武昌伯干,实在是太舒心!眼下他是个九品官,不过马自得给他一根无比粗壮的胡萝卜。 他清楚的记得马自得南下广东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李先生好好干,将来何大哥能干个首辅,你干个户部尚书绰绰有余。”当时他跟何子谦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熊熊的火焰。 来到天香居碰头,看在马自得和广西总督的面子上,李元胤和西军没有再起冲突。堵长瑞和路晓山也赶来赴宴。眼下马自得不在梧州,刘之良、马惟兴、陈友龙去了横州、浔州,梧州的军头儿只剩下王一宾、路晓山和水军的顾千城、堵长瑞。 杨畏知搀扶女儿刚下马车,正好看见堵长瑞在外面等着呐。这小子黝黑黝黑的,穿的是文士的着装,精干之气却掩藏不住,眼睛明亮无比,跟原来那个白袍书呆子判若两人。杨畏知心里暗赞一声,小伙子不错! 堵长瑞看到杨小妹,咧嘴一笑,差点现出舔狗原型。不过他历练过,知道轻重,先沉声拜见杨畏知。广西总督的公子,广西水军的长史,分量够了,杨畏知也给他介绍西军众人,大伙儿混个脸熟。 王一宾问堵长瑞:“老哥够意思?老丈人来,你得赶过来拍马屁。额,老顾呢,怎么没看见他?” 堵长瑞知道好歹,先感谢王一宾送信,至于顾千城,他被马自得的鸡血打的精神抖擞,带着几条战船,日夜不停巡航哩,这会儿估计在下游,得过几天赶回来。 第六十九章 西江故事之六 当晚,广西都督堵胤锡、广西巡抚鲁可藻在天香居招待西军使者、黔国公的儿子、李元胤及其党羽、忠贞营的三代核心李来亨。大伙儿给面子,分了四桌,只喝酒谈风月,不扯不开心的事情。 可怜李明锡虽然是马自得的左膀右臂,但是明面上不入流,他亲自客串跑堂的,屁股不落椅子,给诸位大佬上菜、斟酒,忙得不亦乐乎。 今晚其实是广西、广东、云南的地方势力聚会,可惜瞿式耜、张同敞已经北上,不然他们也参加就齐活儿啦。李明锡放出大招儿,命人搬来二十坛小公爷的白酒,喜欢喝就管够! 等客人喝完散场,已经深夜,月光明晃晃的挂在当空。钱秉镫交代跑堂的给张九戈上了一份米粉,笑眯眯的看他吃完,跟他说道:“李先生辛苦,张先生派人给咱传话,有事情商议。吃完咱们回都督府。” 张先生就是张九戈,马自得南下之前,特意跟他们商议,除了军事,幕府所有民政的事情由三人商议着办,拿不定主意就投票解决。这么晚还递话商议,肯定是有大事儿。 两人赶回总督府,张九戈等着呐。三人找个间偏厅,拨亮油灯,泡好茶,张九戈说道:“今晚大学士严起恒和户户部尚书吴贞毓、礼部侍郎郭之奇、兵部侍郎程源,在紫竹林吃饭。吴贞毓提出要把两广、湖南的赋税重归朝廷。此事重大,特意找来二位商议。” 军情司的探子在梧州的情报网效率很高,马自得本来想把军情司和内卫分开,奈何人才不足。马炳坤着实不是这块料,得给他物色一个精细的副手。虽然内卫和军情司都被张九戈掌握,长久来看过于危险,但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让他先干着。 李成栋死后,杜永和与朝廷就两广总督的位子闹得不愉快,广东的赋税是别想啦。陈邦傅本来就指望不上,眼下马自得接管陈邦傅的地盘,正在扩军呢,也没有余力接济朝廷。这样一来,户部就成了空壳子,户部尚书吴贞毓鼓动内阁收权呢。 钱秉镫冷笑一声,说道:“李成栋、陈邦傅把持朝政的时候,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在咱们刚打开局面,他们就想摘桃子!我看他们是冲着广西总督来的!” 李明锡跟钱打交道的,对这种事儿也敏感。他说道:“眼下咱们的生意风风火火,内阁大员屎都没吃上一口,心有不甘呗。他们派管家找我谈过,想入股也不想掏银子,吃干股哩。王坤派人来谈,花二十万两银子入股,不过他只肯出十万两银子,另外十万两估计要进他自己裤兜哩。” 张九戈说道:“十万大兵要养,朝廷要收归财权,也得把军饷补足啊!” 两人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所谓屁股决定脑袋,要是他们也是内阁成员,估计就不这么想啦。 这南明江山,其实早已经军阀化,内阁大臣们坚持正统的观念,可惜没有号令群雄的实力。军阀有军阀的利益,内阁想以大义来压服地方势力,没有那么容易,自古收权跟革命似的,伴随着铁和血的悲歌。 李明锡说道:“把他们逼到绝路也不是个办法,少主教导我们,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我看内库的股份咱们给,先把皇帝稳住。内阁大员的股份,没有银子不行,顶多咱们按行情来。” 三人商议一番,写成密语派人传信给马自得。至于堵胤锡、鲁以藻,大伙儿一致同意等马自得回信后再汇报。这二位是方正君子,知道军情司监察大臣,估计会发飙。 还没等来小马哥的回信,第二天早朝,此事就被挑明。李明锡和张九戈都没有上朝的资格,钱秉镫上朝回来给哥俩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 西军使者再次入朝,黔国公的儿子也特意入朝,这是大事,礼部侍郎郭之奇是要汇报朝廷的。好在梧州不大,内阁派人请他们入朝。 陈邦傅假传圣旨果然引起轩然大波,好在他已经死翘翘,大伙儿痛打落水狗也没啥顾忌。最后尘埃落定:没收家产、诛九族、开棺戮尸、女性家属收入教坊司给当官的过瘾。 黔国公与大明休戚与共,至今已二百余年。沐显忠以大礼跪拜永历皇帝,哭诉沙定洲叛乱、大西军入滇。之前消息断绝,这次他亲自到朝廷哭诉,大伙儿倒是对云南的格局有个清晰的了解。 不过有御史跳出来,职责黔国公投贼,大节有亏。 都御史袁彭年这下脸挂不住了,他也有投贼反正的经验,这玩意儿可不能搞成政治正确。他引经据典,呵斥一番,把手下吼的灰溜溜的归列。 杨畏知提出将错就错,封孙可望为秦王,得到了满朝大臣的一致反对。正统派大臣翻出他们烧凤阳陵寝的旧事,小军阀也有自己的打算,谁特么高兴别人压自己一头。再说西军远在云南,大伙儿对他的实力没有直观了解,放放嘴炮又伤不到人。 堵胤锡、钱秉镫看这局面不像话,他们出言阻止。堵胤锡身为广西总督,风头正劲,他的话还没人敢不当回事。 堵胤锡苦口婆心的劝说,满清是最大的敌人,孙可望为秦王,虽然与礼不合,但是反清是第一要务,舍一亲王的虚名,得三十万强援,何乐而不为? 这下大臣们不高兴啦,他们不敢骂堵胤锡,可劲儿的骂鲁可藻、钱秉镫,枉为人臣,蛊惑上官。可惜瞿式耜、张同敞不在,堵胤锡连个帮腔的都没有。不过也难说,他们二人在场,唱反调也有可能。 内阁首辅严起恒出列,他倒是不客气,直接怼上堵胤锡,说他所言甚谬,大西军乃为贼寇,岂可为亲王?他建议广西总督增兵边界,严防大西军入寇。 永历皇帝看这朝廷又吵成一锅粥,也没办法,吩咐再议。户部尚书吴贞毓站出来启奏,户部没钱啦,要求广东、广西、湖南递解赋税入朝。 钱秉镫被他们骂的火气,出列反驳,眼下稻子还没成熟,青黄不接,如何征税?五虎也来帮腔,发挥杠精本色,双方唇枪舌战,好不热闹。 永历皇帝一看这样子搞不好,他看到李来亨,点名要他出出主意。李来亨说朝廷把军饷补足,南宁的赋税愿意全部归朝廷,而且忠贞营愿意为朝廷禁军。 朝廷禁军!这一下又捅了马蜂窝。这种事情李元胤也不客气,他说手下两万人,可以划归禁军,也要求朝廷负担军饷,雷州总兵李明德也不客气,要求率部下作为禁军,朝廷一样负担军饷。 结果大伙儿又是吵成一锅粥,皇帝宣布再议,散朝! 大西军的使者看着这场面大开眼界。艾承业追上杨畏知问道:“杨伯伯,这大明朝廷一直这么热闹吗?一上午好像啥事儿也没谈成啊!” 杨畏知看着一脸期待的三人,苦笑着说不出话。 第一次差事好像办砸了,艾承业情绪不高,提议不如回云南拉到,不受这鸟气!杜屏山也是第一次上朝,不过他看问题角度不同,说道:“无妨,我们在梧州走走。眼下出滇抗清箭在弦上,咱们多摸摸大明朝廷的底。” 行宫外,卖报的小童倒也不怕人,直接对着人群喊道:“号外号外!鞑子多铎病死后,勒克德浑病死!天佑大明!” 大臣们一听来劲,纷纷掏钱买报。大西军四人也买了四份,首页果然是勒克德浑病死的消息,他之前是湖广战场的统帅,南明在他手上吃了不少苦头。他的死亡的确可喜可贺。 第二页跟之前的结构类似,只是内容大有不同。第三页用了整版的广告,写明各地工坊的招工计划、联络地址、待遇啥的。最后一页还是那个梧州新城计划,不过不是之前的样子,写的是最近的进展。 杜屏山微笑着说道,这个号外有意思,不如我们去看看它怎么搞出来的。钱秉镫散朝后跟两位领导打了个招呼,急匆匆的追上西军使者们。 杜屏山给他讲了想法,他哈哈一笑道:“这报纸也是武昌伯的主意,王夫之主笔,我等也有些做任务哩。报社就在总督府后面,我带你们去。” 钱秉镫等来王夫之,带着杜屏山一行人去看报社。总督府后面,有一排房子,王夫之找到自己的位子,拿出一个小茶盘,吩咐小婢泡茶。这房子设置简陋,一共八张桌子,还有个大桌子,放着各种书稿。 王夫之给大伙儿解释,除了第一页是他负责审稿,其他的都是手下人弄的。有人写,有人校对。弄好了送到工坊印刷。武昌伯给印刷厂取了个名字,叫大明出版社。 大伙儿聊了会儿,杜屏山要求去出版社看看。王夫之倒也爽快,带着他们去印刷厂, 大明出版社的牌子挂在靠江边的一间民房上。一块木板,刷上白漆,上面五个隶书大字“大明出版社”。 钱斌等说道:“这是王夫子亲笔所写哩。”王夫之就是王夫之,二人是好友,私下以王夫子称呼他。 走到内堂,这民房比一般的房子要高,门也要大很多。王夫之边走边介绍,制版区,校对区,印刷区,物料区。杜平山注意到工人二十号人左右,有条不紊的干活儿。室内一股油墨味儿,空气不大好。 他发现印刷好的不止是报纸,还有书籍,甚至还有小广告,妓院,茶馆都有,简直大开眼界。 艾承业和沐少爷年纪轻,看的无聊之内跑出去透气。杨畏知和杜屏山不紧不慢的看这些印刷成品。 看了一会儿,王夫之带他们到隔壁房间。这房间跟王夫之的办公室差不多,里放了七八张桌子。看到王夫之、钱秉镫进来,最里面的一个汉子急忙站起来,喊道:“王先生、钱先生,怎么到这里来啦。” 这汉子是出版社的杜掌柜,被李明锡推荐来管一摊子,既管业务,也管生产哩。 简单的落座,杨畏知问道:“我看着报纸内容,部分乃俗物,王先生是文章大家,如何肯署名主编?” 王夫之微微一笑道:“刚开始我也拉不下脸。武昌伯告诉我,号外上虽是俗物,但是关系到千百人生计。” 杜屏山微微一笑道:“看着大明出版社才二十号人你,何来千百人?” 王夫之说道:“我也是如此所想。武昌伯说道,咱们印刷报纸,需要大量油墨,油墨作坊的老板、工人就有里收入。咱们需要泥范,烧窑的工人也有了收入。咱们让报童卖号外,这些小孩子也有了收入。咱们给妓院打广告,妓院也有了增收,也可以多养活几个姑娘啊!”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六十七章 广东风物之一 辞别唐王后,马自得率队鼓足风帆,连夜顺流而下,第二天下午就临近肇庆。 此次南下,他劝李元胤跟他南下。李元胤的两万人呆在梧州花费巨大,不如南下肇庆稳固根基,万一满清南下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元胤拒绝了他的提议。他也没觉得小马哥是坏心眼,他写了书信,请马自得带给自己的两位弟弟,李成栋的亲儿子李元泰、李建捷。他交代哥俩,好好款待他的合伙人武昌伯。 西江绕肇庆的三面而走,这样肇庆就是一个半岛。马自得特意交代战船绕行,到东门入城。他看着沿江高耸的城墙,纳闷的想,如此坚城,攻起来费劲,历史上李元胤怎么没抗住耿忠明的进攻,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战船靠近,肇庆城头骚动一片,好久没看见战船沿江而下,哨兵们惊奇不已,派人飞速去府衙报告。 府衙内,两个年轻人正聊着,看到亲兵进来,两人按下话头,年长的问道:“何事?”亲兵汇报有两艘战船顺江而下,靠近肇庆。 另一个年轻一点的说道:“今年上游还是第一次来战船,看明白挂的啥旗子没?”船头原来挂了大明的龙旗,年长的说道:“三弟,怕不是武昌伯到啦。” 年轻的说道:“二哥!奉化伯挑拨咱们哥仨,可不能上当!走,二哥,咱迎财神去!” 二哥是李元泰,三弟就是骑兵统领李建捷。马自得和李元胤合伙的商队已经跑过肇庆,大伙儿都赚到钱了,李元泰和李建捷对马自得热烈欢迎。 财神嘛,都在哪里都混的不差,嘿嘿。马自得洋洋得意的想。 晚上,他自带酒水,参加李氏兄弟在肇庆府衙举办的晚宴。李氏兄弟做东,等待各种菜色上齐,马自得亲自拍开酒坛,倒满三碗,房间里芬香四溢,小哥俩的眼睛都跟着亮起来。 李元泰说道:“好酒!奉化伯的使者应该快到了,咱们等会儿他。” 李建捷捧起碗一口干掉,酒碗往桌上一放,舌头大起来说道:“等啥呀,咱们先喝!”马自得对广东的情况还不太了解,他从善如流,干了一碗,问奉化伯怎么回事。 奉化伯黄应杰,李成栋的八大部将之一,当初李成栋反正,马吉翔现场写诏书封官的就有他。当时李成栋的八大将都封了伯,这哥俩被封为前后军都督,马自得心心念的马宝,被封为都督同知哩。目前奉化伯黄应杰率兵两万,驻地在三水,离肇庆不过百里。 李元泰顶不住美酒诱惑,他也干了一碗,白脸腾的红起来。他说道:“杜总督命令我们哥俩去广州驻守呢,肇庆移交给奉化伯。奉化伯这不派使者来催咱们尽快移交呢。” 原来还有这档子事儿,马自得问道:“你们大哥知道这个事儿么?” 李建捷自己倒了一碗酒,说道:“使者前几天派出去,这会儿他应该知道了。反正我不去,二哥别上当,杜总督承诺你去了广州给你募兵当总兵,这种话能听?” 李元泰不高兴的说道:“我可是你亲哥!大哥只不过义子,凭什么高咱们一头?” 李建捷苦口婆心的说道:“咱们两个只会领兵打仗,大哥不当家,我们撑不起来!眼下人家只不过给咱们一根胡萝卜,咱们兄弟可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马自得一看这叫什么事儿,客人在,你们主人自己掐起来。他还没开发言呢,婢女带了个文士进来。李元泰换上笑脸,站起来迎接,说道:“俞大人好!这位是广西水军提督,武昌伯马自得马大人!” 来的是奉化伯黄应杰的长史,姓俞。李建捷也不起身,自顾自喝酒,头也不抬自己吃菜呢。马自得看这场面,也没起身,对着来人点点头。 俞长史一看三个年轻的丘八,也没等他,自己先喝上了,有点不爽。哪有这样款待客人的?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两位将军,自斟自饮非待客之道啊!” 李建捷搬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又替马自得倒了一碗,他抬头说道:“恶客登门,招待个屁啊!” 李元泰一看三弟这么不给面子,不爽的喊道:“三弟!不给二哥面子?” 马自得看这情况不对,说道:“你们大哥救过我的命,我把话撂这里,谁想对付南阳伯就是对付我!” 财神发话,一锤定音!李元泰想出头当老大,他也晓得不能得罪马自得。他讪讪的坐下,说道:“俞长史一起喝酒!” 李建捷把酒坛子往怀里一抱,明显不给酒喝。俞长史气的袖子一甩,扭头就走。李元泰气的指着三弟,说不出话来,不过也没脸去追俞长史。 马自得站起来,把李元泰按在座位上,又从李建捷的怀里拔出酒坛,亲自给李元泰倒上。他说道:“你大哥救过我的命,今天他不在,有些话我替他说,可好?” 强大的气场逼得李元泰哑口无言,他木然点点头,把酒干了。马自得说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个道理不说大伙儿就知道。你还以为你大哥在梧州多风光,你看,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回肇庆。” 李元泰和李建捷不过二十左右的统兵大将,他们对政治的事情一知半解。马自得给他们解释道,广西和湖南已经铁板一块,云南被大西独占,李元胤率军蹲在梧州处境尴尬。 “热血男儿,功名但在马上取!眼下大明朝所据,不过一隅之地,他日北伐,数不清的功业等着咱们,何必为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折腰!”马自得慨然说道。 哥俩被他说的热血沸腾,李元泰不过一单纯武人,他红着脸说道:“哎,俺就想跟大哥一样威风一把!” 李建捷说道:“二哥,你带着咱北伐,攻下千里江山,那得多威风!老弟敬你一碗!”在烈酒的催化下,三人感情迅速升华,哥俩也不提不开心的。 半斤白酒下肚,大伙儿赶紧吃菜。马自得推销起自己的白酒来,这酒在肇庆的销售权以后就交给哥俩。李元泰欢迎鼓舞,这下可以敞开喝啦。 马自得心想,你这粗胚比你大哥差远啦。送钱给你赚,你还想着自己先喝饱,你大哥已经缠着我要入股酒厂。这小子,境界差这么多还幻想自立,铁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酒过三巡,马自得给哥俩洗脑,北伐得养兵,养兵得有钱。“以二位的能耐,养十万兵可以横行天下,那里犯得着看别人的眼色!”他煽动道。 “老子明早就让姓俞的滚蛋!”李元泰被他鼓动的热血沸腾。不过李建捷脑子有根弦儿,他问道:“大哥特意交代,武昌伯会赚钱,让我们跟您多学学呢。” 马自得就等他这句话呢,交代王天木把报纸取来,把梧州新城铺开,给哥俩讲起来。他说道:“你们知道这个新城搞起来要投多少银子?” 两人瞪着醉眼,互相试探看了眼,李元泰说道:“一百万两银子?” “哈哈!一千万两银子最少!”马自得哈哈大笑。 两人被马自得大手笔惊呆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李建捷问道:“这么多银子哪里来?能赚多少?” 马自得给他们娓娓道来,先讲银子用在什么地方,再把赚钱的项目分析一下,最后得出结论,银子就是要大伙儿入股,建成以后,每年赚五百万两银子! 两人久在军中,自行脑补五百万辆银子能养多少兵,醉眼都清澈了不少。两人板着手指头算,自己有多少钱入股。李建捷颓然说道:“当初咱们逮了两广总督丁魁楚,截下他的白银三百万多两。可惜都爹都分给了各位叔伯,咱们自己留的那份剩的不多。” 马自得眼前一亮,他趁热打铁给这哥俩出了个主意。他说道:“两位哥哥没钱了,广东各路军头儿都有啊,你们尽管去联络,谈成了咱给你们两成的提成!” 小哥俩觉得自己是李成栋的亲儿子,各位叔叔伯伯多少会给面子,当场就盘算给哪些人送信拿提成哩。马自得对的募资能力相当自满,不过他可没打算搞大明版跑路匹凸匹。两广的财富聚在一起,这是笔巨大的财富,他打算投到广西,先弄个工业雏形。 这顿酒喝了一个时辰,三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小年轻,不但没醉,反而越喝越清醒。小马哥从武昌伯变成马老弟,李元泰、李建捷也变成二哥、三哥。三个人总算混在了一起。 有了二哥、三哥,大哥就被抬出来。马自得讲述他在梧州遇刺的事情,他给二哥三哥倒满酒,动了感情,自己也动了感情,说道:“李元胤大哥救了我一命啊!他是你们的大哥,也是我马自得大哥!” 这气氛烘托的,一个字,绝! 李元泰嚷着要给武昌伯安排节目,最近他发现肇庆城内新开一家醉香楼,服务不错,特意邀请武昌伯前往,好让他尽个地主之谊。这种事情喜闻乐见啊,这次李建捷没有跟哥哥抬杠。 马自得从善如流,男人喝完酒去ktv玩,自古如此。他见过市面,带着王天木跟着去耍耍。 第六十八章 广东风物之二 第二天一早,马自得跟李元泰、李建捷讲好,他要在肇庆府衙开招商大会。 他给哥俩承诺,募集的银子给哥俩两成提成。李元泰、李建捷大喜,直夸马老弟厚道。马自得让他们喊来师爷,亲自交代写好请柬,二哥三哥现场报名字,他们打算城中富户、行商都请来。 哥仨正交代着呢,亲兵汇报三水的俞长史不辞而别。李元泰正在兴头上,摆摆手说知道了,继续兴冲冲的商谈发财大计。 交代这一阵,时间还好,马自得提出去城墙上转转。李氏哥俩对视一眼,虽然心有疑虑,不过大伙儿已经深度合作,看看也不打紧。 七月的肇庆,烈日当头。三人带着亲兵骑马跑到城楼里躲在阴影里。城墙高三丈,宽三十尺,城楼要还要高两丈,三人站在城楼的阴影里,穿堂风吹来,非常凉爽。 马自得看到西江边上有马群在游泳,怕有好几千匹马,大为惊奇。李建捷解释道,这是他的马,五千匹马左右。“当初一万骑兵,咱哥俩统领,可惜江西损失一半,就剩下这么点啦。”他黯然说道。 他说的是年后李成栋进兵江西的事情,差点输的裤衩都没了。正好这二位都亲历过,他打算好好问问江西兵败怎么回事。 李建捷喊过亲兵,一个嘴上一层绒毛的半大小子,说道:“小二,去抱个西瓜来。”说完,三人在城楼的板凳坐下。 李建捷问道:“马老弟,你知道刚才这个小二啥来头不?” 马自得一头雾水,不过他看得出来这不是一个疑问句。果然,李建捷说道:“他姓陈,是陈子壮的庶孙。” 马自得知道陈子壮、陈邦彦、张家玉是南明着名的岭南三忠。李成栋好像把陈子壮灭族了,居然把他的侄子养在军中。 李元泰说道:“可惜陈大人,是条汉子!他要是活着该多好!有他替咱们在朝廷说话,大哥也不用耗在朝廷!” “二哥!”李建捷打住他的话头,朝马自得笑笑,接着话头说道:“何止陈子壮大人,陈邦彦、张家玉都是好汉啊!咱们姨娘,哎,可惜!” 历史的亲历者就在身边,马自得有意询问详情,哥俩倒也乐意跟他叙说。 当初,李成栋在福建灭了隆武帝后,觉得自己有灭国之功,鞑子的封赏不会差。考虑到为后代求一个金饭碗,他意气风华,率三千骑兵进入广东。一路疾驰,他们赶到广州不过三百人,其他人都掉队吊在后面。 明末的广东可不像后世那么人烟稠密,李成栋专挑小路跑。加上他们骑马速度快,等他们赶到广州,各地的警报还在路上。此时,广州的军队还在三水跟永历的军队对峙呢,广州猝不及防,居然被三百人破了城,前方收到消息,军队大溃。 永历皇帝莫名其妙赢了邵武帝,他心里也没底气,掉头跑进广西。李成栋拿下广州之后,信心大增,召集部队一鼓作气,进入广西追击千里,在桂林被瞿式耜、张同敞指挥军队击退。 李成栋前往广西后,广东兵力空虚,陈子壮、陈邦彦、张家玉分别聚兵攻打留守清兵,一时间广东遍地烽火。不过,没有训练的民壮战斗力的确不如李成栋久经阵战的虎狼大军。等到清兵回援,各地义军被分批攻破。 “陈子壮大人死得惨啊!他真是一条汉子!”李建捷说道。当时陈子壮满门被抓,两广总督佟养甲执意在陈子壮面前杀掉他全家。陈子壮泪流满面,直到最后一个孙子死在面前,他都没有屈服。 当时,李氏三兄弟和李成栋一起在旁边观看,作为嘉定三屠的元凶,杀人魔王李成栋并没有觉得有啥不妥。自古成王败寇,失败者要为自己的抗争负责。 佟养甲命令随从拿一个锯木头的锯子,要把陈子壮锯成两半。人的脑袋圆滚滚的,疼痛的本能让陈子壮也不配合。锯的他满头鲜血,疼痛难忍,陈子壮大喊一声:“蠢材!拿块木板夹住我再锯!” 佟养甲冷笑一声,派人拖来两块门板,把陈子壮夹在中间,连人带木板锯成两片。哪怕是杀人魔王李成栋,也接受不了这个酷刑。他脸色铁青,招呼也不打,自顾自走了。李家三兄弟冷冷的看了佟养甲一眼,转身离去。 不过,佟养甲毫不在意,这个酷刑除了震慑反抗者,另外就是要震慑李成栋。清军拿下广东,清廷封佟养甲为两广总督,第一功臣李成栋只混了个广东提督。他有意给心怀不满的李成栋来个下马威。眼下大清拥有天下,佟家从努尔哈赤时代就跟着大清混,背景不是李成栋所能媲美的,不服也得给老子憋着! 李成栋回到府上,袁彭年来访。佟养甲不止挡了李成栋的路,也挡了他手下一票文臣武将的路。李成栋才混了个提督,下面一票人位子更低,佟养甲犯了众怒。袁彭年看着一脸怒容的李成栋父子四人,说道:“当初,成吉思汗和他的义兄扎不合草原争雄,扎不合曾经获胜。他架起三十口大锅,当着很多部落老大的面,把降兵烹杀了。后来扎不合众叛亲离,成吉思汗统一了草原。” 李元胤读过书,这个故事他知道,他给懵逼的父亲和弟弟讲清由来,说道:“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满清让咱们汉子剃头,犯了众怒。如今佟养甲以酷刑镇压反抗者,咱们全军不忿!由此观之,人心还在大明!” 李成栋叹道:“陈大人真是一条汉子!想不到鞑子卸磨杀驴,居然让佟养甲压咱们一头。不过眼下大清有一统江山的态势,咱们还能怎么办呢?虽然不能为王为侯,但是咱们也可以富贵一生啊!”不过,他让部下搜罗陈子壮的后人,只找到一个出去贪玩的娃娃陈小二,是陈子壮的庶孙。陈小二就此养在军中,不让佟养甲知道。 再后来,金声桓反正,三个儿子和幕僚一直聒噪反正,真正一锤定音然李成栋反正的,是赵姨娘的死。 赵姨娘是陈子壮的小妾,被陈子壮教的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她被李成栋抢来后,宠爱非常。赵姨娘读过书,知道家国大义,经常给李成栋和他的三个儿子讲古,三兄弟也很尊重她。 赵姨娘看出李成栋动心了,但是也拿不定主意。她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岂可踌躇惶然?”说完,她一头撞在柱子上,当场死亡。 李成栋被赵氏所激,召集袁彭年商量反正。袁彭年出了个主意,反正军中对李成栋没当上总督不满,不如更进一步,谎称清军断饷,激起兵变。 正说着,陈小二抱了西瓜上来。马自得看着孩子目光清澈,倒也是干练吗,问道:“小二,今年多大啦?” 陈小二倒也不卑不亢,说道:“回大人,小二虚岁十二。”家国大变,亲人尽失,小孩子成熟的也快,小小年纪,声音还刚变声,倒也沉稳有度,马自得看了心怀欣赏之意。 他说道:“小二谢哥哥们替我陈家报仇!”他说的是李元胤杀佟养甲之事。佟养甲被迫随李成栋反正之后,无时无刻准备再投清军。李元胤懒得跟他墨迹,为了免除后患,把他约到船上喝酒,一对一把佟养甲干掉了。 小二把西瓜放在小凳子上,怀里掏出匕首,把西瓜切成数片。三人也不客气,抄起西瓜就啃,吩咐小二也啃。 啃完西瓜,马自得说道:“二位哥哥,我想把小二带在身边教导一二,可否割爱?” 小二有大腿抱,李家兄弟自然乐观其成。小二不乐意,毕竟他也不认识马自得,不清楚武昌伯的实力。不过这事儿由不得他,马自得跟他说,跟着我好好混!问明白他还没有大名,自己就不献丑了,讲明带回梧州让师傅堵胤锡取名。 三人两言三语决定了小二的人生,李家兄弟接着跟他讲述反正之后的事情。 金声桓反正后,李成栋看着湖南的何腾蛟攻势不错,他也出兵赣州。袁彭年出了个主意,稳打稳扎,结果给了赣州城内的清兵时间,他们囤积粮草积极防守,李成栋没有像样子的水军,拿他们没有办法。 赣州城和肇庆城类似,三面环水,没有水师只能一个方向死磕。广东的水师在第一次赣州之战时,被金声桓一把火烧了,至今没有缓过劲来。 老李还大意了,被赣州城内清军打了个反突击眼见占不到便宜,李成栋只得回师,第一次进兵江西失败。 等到金声桓和何腾蛟败亡,老李发现大明在湖南和江西战场都失利,广东作为大后方,马上要变成前线。他坐不住了,在三月份率军进江西,准备再战赣州。 子不言父过,李家二哥三哥苦涩的对视一眼,李建捷说道:“父亲收到消息八旗主力北返,谁知道八旗兵北返之前先进攻咱们。我们发现是八旗军后,军心浮动。父亲觉得事不可为吩咐后撤,谁知道后撤的时候清军趁机进攻,咱们的撤退变成了溃败。” “一直退回广东,我们才发现父亲不见了。逃回来的士兵报告,父亲不小心落水,他老人家身披重甲活活淹死在河里。咱们八万大军只回来三万。”李元泰苦涩的说道。 那是裤衩都输没啦。马自得心想。 第六十九章 广东风物之三 肇庆城头,三人都沉浸在如烟往事里。半大小子陈小二站在后面,不发一言。 马自得心想,这哥俩真没把自己当外人,丢人的事情也没有保留。他微微一笑,问道:“两位哥哥,听说赣州城和这肇庆城差不多,三面环水,城墙高大。不如咱们哥几个讨论下如何攻防?” 李元泰说道:“赣州清兵着实厉害!明军防守,金声桓第一次轻易夺城。等到清兵防守,金声桓进攻也不成,咱们进攻也不成!” 赣州的高进库、胡有升,原来不过是左良玉旗下小角色,投了清军如此神勇,让人大跌眼镜。马自得说道:“天下大势,亦是人为。咱们总有一天让他们好看!” 李家哥俩都是领兵之人,这种兵棋推演最喜欢啦。马自得把王天木喊上来,王天木这小子是可用之才,小马哥有意栽培他。 小马后世只不过是一个协警,不懂高深的兵法。不过他有个优势,饱受战争片的熏陶,经受过巨量信息的冲击。 他问了肇庆的兵力,五千步兵,五千骑兵。三倍围城,进攻方为三万人,十艘战船。双方的武器都是明军制式武器。双方来了一个回合,打的不亦乐乎,有水师的一方占优。 马自得把震天雷和火药放进来,谁有这个东西谁占优。王天木也看的手痒,他提出暗杀敌方统兵大将。他加入这个因素,攻防的情况变得不可控。 马自得总结道,在这种地形之下,水军是决定性因素,新武器和新战术能关键性改变战果。二李以前在李成栋的指挥下作战,只负责具体战术目标,他们对这种全局推演大呼过瘾。 马自得看着懵懵懂懂的小二,说道:“小二,这是你的第一节课。”李家兄弟齐声夸赞小马哥厚道。他们哪里想得到,陈子壮也是一张名片,小马哥把他的后人带在身边,也是对自己的造势。 大伙儿换角色玩了一会儿,互有胜负。马自得也搞清楚了赣州失败的原因,水师没有锁城的实力,进攻软绵绵,被城内反杀一阵,失去了锐气。 李氏兄弟是北方人,不善舟楫,他们向马自得这个广西水师提督求援,要求派人训练水师。马自得说道:“放心,等我扩充完水师,整个西江都可以管起来!” 聊了大半天,大伙儿打马回到府衙。肇庆本地的招商客群都到了,三十多号人,大厅里坐的满满当当,人手一份捧着报纸窃窃私语哩。 肇庆和梧州分别是广西和广东的门户,西江连着两地,自古商旅不绝。大伙儿对梧州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发财效应还是有的。一个山羊胡子老头儿站起来说道:“不知道我等把银子投到梧州,有何保障啊?” 马自得明白,这几年朝廷不断转进,实在把这帮商人搞怕了。万一他们投了银子到梧州,朝廷撂挑子跑路,他们找谁哭去? 马自得贴心给他们介绍广西、湖南、大西军的局面。就算满清来了,大明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鄂国公世子、广西水军提督、广西总督府长子、堵胤锡的学生、张同敞的女婿、李来亨的结义兄弟,不知不觉,年轻的的马自得已经这么牛逼啦。招商得给人交个底,马自得也厚着脸皮吹了一通自己实力。 说到后面,马自得真诚地说道:“诸位父老乡亲、掌柜的,小子明白各位的担忧。我们鄂国公、忠贞营、瞿式耜大学士、雷州的李明德总兵,还有南阳伯,都凑了银子,已经过了五百万两银子啦。我们自己的身家性命投在梧州,各位觉得还是心里没底吗?” 他一讲完,台下嗡嗡一片。马自得两只手虚按一下,加了把火,说道:“云南的西军已经派使者,这会儿应该到了梧州,他们特意来考虑,商谈入伙的事情呢!” 李元泰一听小马哥这么牛逼,比自己知道的还牛逼一点,跳出来大声说:“我出二十万两银子!” 李建捷也跟着出了二十万两银子,马自得一看连翻白眼,你们哥俩弄得跟两个托儿似的。这哥俩反正经商也不懂,钱交给马自得就不管了,项目他自己看着办。 不过商人们精着呢,他们心想,你们的钱是抢来的,老子们的钱是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挣的,这能一样嘛!你们还特么做笼子骗我们。 商人们嗡嗡嗡的商量了一阵,最后各家认投个五千一万的,不然不好给这帮丘八交代啊。马自得让人一统计,商人们募集资金二十五万两。 李元泰和李建捷觉得没面子,面色一沉就要发飙。马自得急忙拉住二位,他是真的要拉投资,不是抢钱。如果他这次真的逼迫人家投资,招商引资的名声就坏啦。 马自得决定给这帮投资人一个定心丸,他承诺可以派军舰来帮忙运送白银入梧州,各位商人的子弟有机会进入大明西南讲武堂、大明格物学堂入学。 李元泰、李建捷也被马自得的新花样搞得晕晕乎乎。他们和掌柜们一个劲儿的问两个学堂的底细。马自得不紧不慢的啜了口茶,吊足了胃口,给大伙儿一一讲解这两个学校的设想。 最先站出来的山羊胡子老头儿,这会儿又站出来,说道:“小老儿家族枝繁叶茂,愿意派两名孙子进大明西南讲武堂,三个孙子进大明格物学堂。另外,我们投资十万两给武昌伯!” 老家伙是个明白人!马自得暗赞一声。有他的示范效应,其他人踊跃报名,分别承诺派出后辈进学堂,投资也跟上来。 马自得趁热打铁,要求他们推举授课先生,给两个名额,只教这帮子弟会计。教自家子弟,这么马虎不得,大伙儿踊跃推举,不一会儿两个名额就确定,都是大伙儿认可的老手。 山羊胡子老头儿又跳出来,说道:“这两位先生的薪水,小老儿包啦!诸位可不许跟我抢!”有几个掌柜的看出门道,嚷嚷也要承担授课先生的薪水。 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马自得心想,他问了一下老头儿的姓名,走上前说道:“有劳林掌柜,我相信这是林掌柜这辈子最得意的投资!” 马自得有官身,林掌柜急忙站起来,准备下跪行大礼。马自得急忙托住他,让一个老头儿给他下跪,他还真拉不下脸。林掌柜跪不下去,拉住马自得手说道:“甲申一来,神州沉沦,鄂国公的去年麻河大捷,今年灭了沈永忠,有大功于大明啊!如今,武昌伯您兴办学堂,教化商人子弟,善莫大焉!” 马自得心想老爹的名头还真管用,其实也不尽然。有明一代,士农工商,阶层固化,商人只比娼妓歌女高一等,有钱没政治地位。眼下马自得办学,其实他把商人子弟纳入体制内,打通了一条阶层上升的通道。林掌柜人老成精,看出这里面巨大的机会,于是果断出手。 再次统计,募集资金六十万两,加上李氏兄弟的四十万两,一个肇庆城就募集百万两。看来大明不是没有钱,典型的民富国穷啊,马自得叹道。 募资完毕,马自得交代把投资意向,随同他的调兵信件送往梧州。等水师派兵来护送银子入广西,诸位掌柜的也可以随同一起到梧州看看。 募资成功,马自得心情愉快的参加午宴。他命人搬出自己的好酒,给众人品尝。得到一致称赞后,他当场拍板每人送一坛。就这样,小马哥年纪轻轻,但是为人慷慨,出手大方的人设,算是在肇庆留名啦。 中午马自得喝得大醉,他被抬到附近的醉香楼午睡。这一觉睡到天黑,马自得口渴难耐,一伸手,摸了一把温玉满怀。 睁开眼睛一看,旁边躺了个女孩子。女孩子爬起来点燃油灯,回头嫣然一笑,倒是眉眼如画。马自得也不记得自己喝醉了干了啥,吩咐她去取水。 她刚出门一会儿,王天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说有事禀报。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高大汉子跟在后面,看到马自得,他跪下说道:“属下韩冲,拜见少主!” 马自得认得他,当初他要来五十名军中刺头,作为军情司的种子,在他南下广西之前散出去了,韩冲、王天木都是其中一员。他起身,批好衣服,正色坐在椅子上,接受韩冲的跪拜。 马自得说道:“辛苦你啦!军情司的事情见不得光,先想办法潜伏下来,会有用到你的一天!” 王天木跟随马自得一段时间,他打趣道:“韩冲才不辛苦,他跟这醉香楼老板娘打的火热,有酒喝有炮打,日子快活着呢。” 马自得询问的看了眼韩冲,韩冲急忙解释,他自湖南南下,在肇庆立稳脚跟。他颇有经营之能,用李明锡给的银子赚了点钱,入股醉香楼。这醉香楼的老帮娘是个寡妇,两人既是合伙人也是床伴。 韩冲昨天就发现了马自得,但是他长了个心眼,私下找到王天木,才得以觐见马自得。 马自得听了点点头,说咱只管任务,不管你们的私事。但是有一条,军情司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执行,队伍也要扩充。他当着王天木得到面,给韩冲画了一张大饼,说道:“将来肯定把你派到北方的,等咱们灭了鞑子,你们都是中兴功臣,朝中大臣就抢着把姑娘嫁给你们,切不可贪小欢而误大事啊!” 不大一会儿,李氏兄弟派人来请,晚上要继续加深感情。临走,马自得特意交代道:“万一鞑子占了肇庆,你不要暴露身份,剪个鞭子也没事,反正会长出来的。” 晚宴上,他兑现承诺,十二万两给李元泰、李建捷。哥俩直夸马自得讲究,他们反手把钱全部投进项目里。 第七十章 广东风物之四 第二天一早,马自得和李氏兄弟打马绕着城墙跑了一圈,继续三人的兵棋推演。 吃过早饭,马自得决定率部东进。到了码头一看,林掌柜带了几个机灵鬼,亲自到码头送马自得。 马自得暗赞这老家伙政治悟性高,他对这几个投资人说道:“情义值千金!在下感谢诸位送行之谊。咱们梧州再聚!另外,我与张都督千金定于九月初九成亲,欢迎诸位捧场!不过地方有点远,在柳州!哈哈!” 众人哪能不给面子,纷纷说一定到场。林掌柜说道:“我等明日便筹措银两,西去梧州。等武昌伯回梧州,我随您一起去柳州!” 马自得感激的拱拱手:“感谢林掌柜厚意。只是我等来时,水匪猖獗,连唐王的座船都被袭击,你们不如等广西水师来接引。” 李建捷对李元泰说道:“二哥,肇庆水师还有五条船,不如让他们护送林掌柜到梧州。我等又不会水战,索性让广西水军替咱们训练。” 李元泰嘿嘿一笑,说道:“好主意!只是咱们没钱付给武昌伯训练费用啊!” 马自得哈哈一笑,说道:“放心,费用我先垫,你们的投资要不了多久就有分红啦。”说完,他要来笔墨纸砚,给几个梧州的手下修书,交代一番。 安排完毕,马自得爬上船,吩咐张开风帆,顺流而下。一小会儿,后面岸上的人影慢慢变淡。 张仲虎凑上前说道:“少爷,前面就是三水,属下以前去过。三水是西江、北江、绥江汇集而成,水运发达,驻有水师。” 王天木也提示道:“俞长史愤愤而去,还请少主提防。要不我带人进三水,把他干掉!” 马自得沉吟一会儿,的确心有不安。他们父子、师徒跟杜永和没交情,不过他是来做生意,不是占地盘。再说广西湖南的地盘被马自得整合在一起,杜永和应该有眼线,不至于如此不智。 他说道:“且看且走。咱们实力不够,需要联合更多的人跟鞑子干!咱们的卫兵头都训练过投震天雷,他要是真敢惹咱们,水战够他们吃一壶的。” 肇庆与三水不远,下午太阳刚刚转淡,马自得一行已经到了珠江口。西江、北江、绥江汇集成珠江,江面宽阔,三水城的轮廓清晰可见。 王天木找到打瞌睡的马自得,说道:“不好!有水师拦截!” 马自得被他吓得睡意全无,爬起来一看,远方七八艘战船,大江之中一字排开,隔了两三里地,影影绰绰。他竖起千里镜一看,旗舰上面活灵活现的家伙,可不是俞长史嘛! 他喊来舰长,问道:“来者不善啊,有办法冲过去不?” 舰长黄三是广西水军的百户,一个长脸汉子。这次马自得南下,顾千城特意挑选了一番,挑了两个机灵点的带队。他脸色凝重的说道:“伯爷,眼下咱们处于下风口,冲过去有难度!” 马自得最大的优势,就是习惯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虚心的问道:“眼下该当如何?” “那要看伯爷是战是和。”黄三答道。 “你是问咱是干一场,还是逃跑?”马自得哈哈大笑,说道:“说,要战如何,要逃如何?” 黄三嘿嘿一笑,说道:“要战,我们没他们船多,不如停下来,等他们凑上来,给他大哥措手不及。要逃,咱们就拖到天黑,江面宽阔,逃跑方便,嘿嘿。” 马自得见他说的在理,说道:“老黄,咱们两三百号人命,我就全部交给你。咱们先干一场,干不过就逃。你放手干。” 黄三神色激荡,行了个军礼,掉头吩咐水手下锚。后面的战船快靠近,他们齐声大喊一起下锚。 铁锚飞快沉入江底,两条船顺流而下,吱吱嘎嘎被并排定在江心,隔了十丈远。黄三吩咐大伙儿把船舱的震天雷先搬上来。不大一会儿,两条船内舷放了一圈圆滚滚的震天雷,怕是有上千颗。 下游的俞长史一看这两条船定在江心,冷笑一声,说道:“算你小子反应快!” 旁边一个大将捧哏道:“俞长史神机妙算,咱们在此守株待兔,以逸待劳,我这就生擒此獠,为俞长史出气。” 俞长史说道:“他们停在江心,正好是活靶子。来呀,围上去缴械!传闻武昌伯富甲一方,兄弟们上去抢了他!” 船上众人哈哈大笑,士气咔咔的往上飙升。俞长史旁边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大热天戴个斗笠,一张脸藏在阴影里。他凑上来轻声说道:“俞大人务必生擒马自得,把他交给我等。此事达成,俞大人辉煌腾达,前途可期!” 八艘战船齐齐扬帆,鼓足风帆往上游驶来,压迫感还是非常强的。马自得看到大伙儿面色沉重,有意活跃活跃气氛。他说道:“天木,阿香怎么在上面,让她下去躲起来!男人打仗,女人掺和啥?” 王天木呲牙一笑,说道:“阿香是个烧火丫头出身,挑水劈柴不在话下,早就练就一蛮力,让她扔震天雷正好!” 张仲虎说道:“可不是嘛!你们俩天天晚上折腾,害得我被迫听墙角!你明显体力不如她!” 马自得说道:“还有我!本伯爷也被迫听墙角!” 其他亲兵们纷纷附和,说道: “还有我!” “还有我!” “还有我!” 。。。。。。 气氛热烈起来,整条船都嘻嘻哈哈的,带动旁边的船也气氛放松下来。 阿香脸色绯红,虽然她神经大条,但是也扛不住一条船的男人调笑。马自得把她喊到身边,让她跟着自己,亲兵们也好有个照应。 马自得说道:“阿香,一个姑娘家的颠沛流离,过上刀头舔血的日子,你怎么想的?” 马自得和她的年纪相仿,或许是马自得随和惯了,阿香倒也不怯场,她说道:“阿香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喜欢跟着天木哥行走江湖哩。再说除暴安良,还有银子拿,这种好事儿哪里找去?” 马自得被她打败,没想到明末还能遇到这么独立的女子,草莽之中有女侠啊!他心生好感,说道:“阿香,你和天木都要好好活着,总有一天,我带着你们到北京城住下!” 小马哥发言,不同凡响。这一下整条船的人都被升华啦。赶走鞑子,入住北京城,这宏愿,想想就提气! 一炷香时间,八条战船逼近,俞长史命水手喊话:“前面的战船,你们被包围啦!放下武器,缴械投降!” 打嘴仗的功夫倒是有的,马自得命水手喊道:“尔等攻击广西水军提督,造反吗?” 三水的战船上面,水手们跟着俞长史哈哈大笑起来。水军的头领也不含糊,命令战船放炮。这么近距离,八条船来了一个示威性质的齐射,一炮下去,两条战船被打中数枚实心弹,鬼哭狼嚎一片。 看到两条船升起来白旗,俞师爷哈哈大笑,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大手一挥,派了四条船登船缴械哩。 黄三这边,早得到交代,先假装认怂,再突然袭击,最后择机跑路。所谓面子,对于马自得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黄三看到两条战船靠近,他吩咐水手们做好点燃震天雷的准备,他自己大声喊道:“莫开炮啊!武昌伯在船上,伤了他老人家你们负不起责任的!” 他这一嗓子喊下去,两条船果然温柔了很多。俞师爷早就颁发赏格,活捉武昌伯五千两银子,打死了才一千两。大伙儿准备拿了他发财呢,另外两条船的水手则心情大不相同,自认晦气。 马自得配合的站起来,一副小受的样子,摆谱喊道:“尔等何人?竟敢攻击本伯爷!” 俞师爷在后面的旗舰上,连马自得的眼睛鼻子都看的清清楚楚,他对着文士说道:“果然是马自得,嘿嘿!” 文士微微一笑,说道:“我也认出来了,的确是他!恭喜俞大人!” 四条船慢慢靠近,其他的四条船抛下铁锚,定在在百步外监视。等到对方的两条船扔出挠钩,勾住自己的战船,黄三大喊一声,开炮! 轰! 轰! 轰! 两条船二十门炮先后发出散弹,围上来的四条船被轰的鬼哭狼嚎。黄三命令水手和亲兵们扔出震天雷,大喊道:“预备,放!” 砰! 砰! 砰! 震天雷落下四条战船上,火海一片,眼看风帆都被点燃,宛如四支大火炬。 炮声响起的一刹那,俞师爷目瞪口呆。随同的文士和旁边的一个亲兵对视一眼,大感不妙。不过水军将领不是庸手,他大喊一声,开炮! 等到水手手忙脚乱的把实心弹装填好,上去的四条战船已经燃起熊熊大火。远方的三水城头,一个中年汉子睚眦欲裂,大喊一声:“姓马的,老子顶你个肺!” 黄三见四条船烧起来,不再恋战,吩咐水手斩断捞钩,收起铁锚。 四条火船没人操控,顺流而下。下方的四条战船正要开炮,眼见火船要掉头回来,生怕撞上,又开始手忙脚乱的收帆、起锚。 第七十一章 广东风物之五 黄三命令两条船起锚,顺流而下,迎战三水的四条战船。 三水的水师将领气的鼻子都歪了,妈的,不讲武德偷袭就算了,居然直接靠上来硬拼,太不把老子们放在眼里! 其实黄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眼下只能欺身近战,发挥震天雷的威力,不然只能远距离挨揍,火炮打不过嘛。 好在风从南吹,三水的战船卸下风帆、躲开火船都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两条船靠近,双方才隔了三四十步。 “开炮!”旗舰上,水师头领喊得嗓子都岔音了。 轰!轰!轰! 这么近的距离,马自得两艘战船挨了个结实。好在对方发射的是实心弹,杀伤力有限,船身挨了几下,木屑飞溅。不过,甲板上的实心弹刺溜刺溜的乱窜,杀伤力不小。 黄三也不含糊,大吼一声,“开炮!” 轰!轰!轰! 这次对方有了防备,水手们提前躲在内舷,杀伤力有限。双方各放了一轮炮,三水的水军头领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换开花弹!” 马自得这边已经贴上两艘船,黄三大喊一声:“预备,放!” 一百多号震天雷扔进对面的船上,炸的一片惊呼。 砰!砰!砰! 这次对方同样有了防备,杀伤力大不如前。不过马自得的黑科技不是那么好对抗,这玩意儿粘上人身,烧起来难以灭火。尽管对方船上备有沙土灭火,好多水手还是被烧的鬼哭狼嚎。不过由于风帆提前被卸下,船只没有被点燃。 轰!轰!轰! 旗舰居高临下放开花弹,射箭、投梭镖,这下马自得吃不住劲儿了。水手们躲在内舷,苦苦支撑,等对方放完炮再反击。马自得蹲在内舷,张仲虎拿着一面大盾,把他护的严实。马自得不忘把阿香拉进来,三个人顾头不顾腚的窝在那里,狼狈不堪。 轰! 双方打得正过瘾,上游又有炮声传来。俞长史一看慌了神,三艘战船杀气腾腾的开过来,隔了一里地就放炮,这是提醒双方哩。他心里有数,上游他没有安排伏兵,来的只能是马自得援兵。 黄三钻进大盾,大声说道:“伯爷,咱们的救兵来啦!” 马自得冒险站起来,来的果然是自己人,挂着广西水师的旗子。他大喜过望,说道:“老黄,咱们不用死啦,干死这帮狗日的。” 说归说,二对四还是太吃力,黄三命令两条船扔下船锚。就这样,两条战船被船锚再次定在江心,三水的战船顺流而下,跟马自得拉开了距离。 没多久,上游的三艘战船靠近,马自得一看,原来是顾千城。劫后余生,水兵们欢呼一片。马自得命令再次起锚,舰队由顾千城统一指挥,干死这帮狗日的! 俞长史看到五艘战船跟上来,慌了神,急忙说道:“靠岸!” 水军统领苦劝:“俞大人,眼下靠岸,等于放弃战船,黄大人势必怪罪啊!” 这倒是实情,城头的黄应杰看到八条船居然干不过两条船,大跌眼镜。眼下对方五条船,自己才四条,明显不是对手,就算回码头也是挨揍的份儿。他连杀了姓俞的心都有。 旗舰上最终做了妥协,水师头领放下小船,俞长史,随同的文士、亲兵,加上两个水手,一共五个人,玩命的往岸边划去。四条战船继续往下游漂去,与后面五艘战船保持一里的距离。 刚才打得火热,马自得也没仔细观察。这会儿他拉开千里镜,看了一会儿小船。上面一个是俞长史的身影,他撅着屁股,催促水手划船。还有两位,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一个穿了身小兵的衣服,不过站的笔直,神情傲然。 楚昭南! 他认出这家伙是在梧州刺杀自己的剑客。这下戴斗笠的家伙也被他认出来,就是跑掉的另外一个刺客。 妈的,三水的黄应杰居然和鞑子搞在一起,难怪他们这么想活捉自己! 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不用说,上次他们从梧州顺江跑掉,就在三水活动。黄应杰和鞑子的粘杆处合作,自己居然没有预料! 草率啦,差点玩完!老顾是救命恩人啊,老子没白救他!马自得心里嘀嘀咕咕,这会儿追这小船也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见这几个家伙靠岸,船也不要,撒腿就跑。 顾千城把船只交给副手掌握,自己爬上风帆,用一根绳子荡到黄三的船上。他在空中风骚的翻了一个跟头,稳稳的落在甲板上。 他单膝跪地,沉声说道:“属下救援来迟,请提督大人责罚!” 这特么是卖乖啊,老顾也学坏啦,马自得腹诽道。他走上前,扶起顾千城,说道:“老顾,幸亏你啦!不然老子得玩完。对了,你怎么来了?” 原来,顾千城在西江下游巡航,操练水军。他正好遇到唐王回梧州,了解水匪的情况后,自动脑补武昌伯有危险。于是他带着三艘战船沿江找马自得,增加防卫实力。 好在马自得在肇庆住了两晚,他紧赶慢赶,终于在三水赶上。听了他的解释,马自得心想,老子是主角光环,不死之身啊! 顾千城问了战况,黄三跟他汇报一番。顾千城点头说道:“老黄指挥的不错,咱们的震天雷就是要这么干!我问了钱大人,他在浔州打陈邦傅就是这个战法!” 马自得说道:“老顾,前面四条船有什么办法干掉,老子咽不下这口气。能夺船最好,咱们能省下不少造船的银子!” 顾千城估摸着,这顺水逆风,双方速度差不多,只能跟在后面找机会。不过自己人多,耗死他们! 晚上,月朗星稀,大伙儿继续在珠江水面一前一后耗着。月光明亮,倒也不怕跟丢。 天气炎热,战死的同伴已经发臭。战时状态也不那么讲究,前后船搞个简单的水葬仪式,不断扔下死人,死去的同伴扑通扑通掉进江里,葬身鱼腹。 生前死战,死后相依,哎,人类呐! 三水城内,奉化伯黄应杰看着回来的几个人,眼神冰冷,杀心大起。俞长史扛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俞长史是正宗的朝廷命官。李成栋反正以后,对永历朝廷非常恭顺,他把地方行政掌管的任命权让出来,由朝廷直接派人接管。 不过俞长史是个通透之人,他看出三水是三江汇集之地,东西南北的商路必经之地。他帮助黄应杰,建立商队,北上采购瓷器、丝绸,转手卖给广州的十三行,赚了大笔银子,是黄应杰的左右手,连杜永和都赞不绝口。 瓷器和丝绸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优势商品,直到当代都是出口硬通货。但是江西被鞑子占领,广东除了佛山出产瓷器,别的地方又不产这些玩意儿。 那么问题来了,货源哪来的? 俞长史扑通跪下,随从的文士和亲兵倒是傲然而立。黄应杰阴沉着脸,说道:“来呀,把这两个王八蛋拉出去砍了!” 俞长史急眼了,大声说道:“伯爷不可啊!这关系到北面的货源!” 黄应杰气笑了,这家伙不为自己求饶,反而为鞑子求饶,真特么舍命不舍财啊!不过俞长史说的有道理,北面的瓷器、茶叶、丝绸,可是为自己带来了滚滚财源。有了银子,他才有实力打点杜永和,打定主意独占三水、肇庆。 就连对俞长史的处置,他也犯了难。这家伙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好多事情交给他省心。水师打不过,也说不上是他的责任,毕竟他不是水军指挥官。拦截马自得,说到底是自己被说动,派他去干的。 哎!心思百转千回,杀心也淡了。亲兵打算他的沉思,汇报范老板求见。 第七十二章 广东风物之六 范老板穿着汉人的儒衫,脑袋后面却拖了一根鞑子的辫子。不过,在南中国,特别是广东,这种事情见怪不怪。隆武帝早有谕旨:剃发为顺民,蓄发为难民。几年前,朝廷就从政治高度,对此类行为予以承认。 范老板顶着光脑门,笑容满面,口称伯爷久仰久仰。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黄应杰放下身段,哼了一声,转回自己的太师椅。 范老板先对粘杆处的两位刺客拱拱手,快步跟上黄应杰。他笑眯眯地说道:“在下在城头也看到水战,马自得的确非同凡响。不过可喜可贺啊,他攻击广东水军,伯爷正好给杜总督上书,灭了此獠!” 黄应杰转念一想,对啊!不过他脸色一沉,说道:“老子的水军完蛋了,你说可喜可贺?” 范老板嬉皮笑脸的说道:“无非花些银子买船罢了,珠江沿岸有的是渔民,抓来当水兵最合适啦!” 俞长史也不跪着了,他凑上前来说道:“范老板说的容易,买船的银子呢?”黄应杰倒也不以为意,两人配合多日,他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范老板哈哈大笑:“这样,这次我带来的货物,按八折跟伯爷结算,算捐了十万两银子给伯爷,结个善缘。至于剩下的,那就不是范某人的事儿啦,毕竟战船不是我打沉的!” 俗话说,饭好吃屎难咽,话糙理不糙。终归是自己打了败仗,怪不得别人。俞长史给黄应杰找了个台阶,说道:“下一批货也八折结算!” 俞长史知道奉化伯的秉性,他又想敲范老板一笔,再捞十万两银子。 范老板一咬牙,说道:“同意!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们帮我买两百门大炮,要正宗澳门炮厂出产的!” 黄应杰脸色一沉,说道:“你疯了不成!”二十万两银子,买八艘战船倒是够了。不过把火炮卖给鞑子,这可是投敌!狗日的果然没安好心! 范老板脸色不变,说道:“伯爷先听听我的给你们的价钱!送到赣州交货,每门炮比市价高五成!这可是一百万两银子的买卖!” 俞长史和黄应杰对视一眼,两个人从对方眼睛里看到银光闪闪。俞长史看了一眼四周,对范老板说道:“范先生请回去休息,待伯爷考虑一二再回您。” 范老板拱手告辞,带着两个粘杆处的刺客扬长而去。 待这三个家伙走了,俞长史交代亲兵把守门口,不让人进来。他给黄应杰倒了杯凉茶,自己也咕咚咕咚干了一杯,说道:“伯爷怎么打算?” 黄应杰也不傻,心想你小子连范先生都喊上了,八成是倒向鞑子。不过眼下清强明弱,连李老大都被干死了,留条后路也不错。他也不避讳,说道:“银子烫手啊!” 俞长史心里有了底,开始查漏补缺,说道:“二十万两银子不要白不要。别忘了咱们还有十条战船卸了大炮炮运输哩。有了这二十万两银子,咱们的水师分分钟拉起来!卖炮的事情,咱们听杜总督的,如果他老人家同意,一起分钱就是!” 黄应杰眼神一亮,随即暗淡,说道:“杜总督胃口大,怕是留给咱们的汤水不多啊!” 俞长史撺掇道:“那咱们自己干!我算了下,这把可是净赚五十万两银子的大买卖!咱们自己以加强防务的名义买来,暗地里偷偷卖掉就是了!” 黄应杰终于贪念大过理智,同意了俞长史的意见。他交代俞长史,一定要收到银子再送货。 俞长史喜形于色,心想,总算把老黄绑上了战车,这可是有功于大清!他不忘搞一下马自得,说道:“咱们得赶紧通知杜总督啊,马自得攻击咱们水军,得把他扣下来,赔钱!” 黄应杰拿出老大的派头,恶狠狠的骂道:“你他妈的还有脸说,废物!” 官大一级压死人,俞长史苦着脸帮他写信,派人快马送给杜永和,告马自得刁状。 再说马自得、顾千城,追着三水的水师残部顺着珠江追了整整一夜,双方保持一里的距离,愣是没人掉队。 顾千城占优势,心理放松,他安排官兵轮流睡觉。前面的四条残兵可是苦哈哈,他们紧张兮兮不敢睡觉,挺了一夜疲惫不堪。特别是两艘被黄三用震天雷轰过的战船,水兵减员严重,其他人勉力支撑,太特么累啦。 顾千城站在船头,对马自得说道:“咱们已经进入番禺地界,中午前就能漂到珠江口。” 马自得点点头,他睡了一觉,精神十足。他举着千里镜说道:“这帮家伙士气不高啊,咱们有办法追上去活捉不?” 顾千城苦笑道,除非把大炮辎重扔掉,船速快一些,不过追上了怕是打不过。他接过千里镜,观察前面的旗舰,镜头里正好出现一个家伙举着千里镜看他哩。看了一会儿,他放下千里镜,说道:“提督大人,旗舰是我的结义兄弟罗三炮指挥哩。” 原来是熟人,昨天打到天黑,等顾千城赶到,双方已经展开追击战。直到今早过来才对上眼。马自得高兴地说道:“熟人啊,太好啦!请他投降!” 顾千城苦笑着解释,结义兄弟不假,不过早就绝交啦。原来他们随原来的广东水师提督战败于赣州后,又掺和了永历、唐王之争。不幸的是,他们哥俩占了永历一边,被林察率水师打的大败。 等到李成栋攻进广东,哥俩分道扬镳,顾千城随永历来回转进,罗三炮则率部投降了李成栋。这些年顾千城越混越回头,最后靠着侯性接济,干些无本买卖。直到他被马自得收留,这才咸鱼翻身。 马自得郁闷的想,这特么每个人都有故事啊,不过老子不要听故事,老子要水军。 下游旗舰上,罗三炮放下千里镜,纳闷的自言自语,这家伙不是死在广西了么。顾千城的水匪被团灭,这事儿也经过道上的兄弟传到广东。听闻消息,罗三炮烧了黄纸,哭了一鼻子哩。 他再抬头一看,对方已经打起旗语,问道:“是三炮吗?”罗三炮没好气给水兵吩咐回旗语:“是老子我,是老顾吗?” 哥俩就隔了一里地,用旗语聊的不亦乐乎。马自得看的无聊,自顾自吃早饭去了。刚吃完,顾千城找到他,说道:“三炮不肯投降,他的家眷还在三水哩。” 马自得说道:“那就追着打呗。” 顾千城说道:“不过,属下跟他谈了个条件,特意来请示提督大人。三炮愿意交给咱们两条空船做赔偿,他带两条船和所有人回三水复命。” 马自得沉吟半晌,同意了这个条件,不过他加了一句,那个旗舰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必须留意下来。 顾千城高兴的出去通知罗三炮。罗三炮一看他要旗舰,有些肉疼。不过眼下大伙儿穷途末路,再追下去四条船都保不住,先带两条回去再说。 马自得信守承诺,看着罗三炮带着两艘战船和他的船员从旁边经过,也没有下令攻击。顾千城对着罗三炮喊道:“三炮,有空到梧州喝酒啊!伯爷新酿造的好酒!” 罗三炮苦涩的看着顾千城,拿出绿林做派拱手说道:“武昌伯,老顾!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马自得点头致意,眼下水军还是缺人才,这个三炮也是个可用之才,来日方长! 经过定在江心的旗舰,顾千城放下小船,带着马自得爬上旗舰。这旗舰比一般的战舰高了五尺,在三水的时候,罗三炮居高临下,炮弹弓箭把黄三揍得够呛。 马自得站在船头,果然站得高看得远,宽阔的珠江口已经肉眼可见。 第七十三章 广东风物之七 宽阔的江面白鸥阵阵飞来,绕着桅杆飞翔。 天高水阔,碧水蓝天,马自得心情大好。他问顾千城:“老顾,咱们还有多久到广州城?” 顾千城说道:“眼下东南风,咱们正好往北走。咱们挂上风帆,一天就能到广州码头。” 马自得对地理只有个大致概念,感情这珠江绕了路,先往南再往北。他记得阿泰是本地人,派人把他拉到旗舰问话。 阿泰黑瘦黑瘦的,地道的岭南人。他操着粤式官话跟马自得聊天,马自得勉强可以挺懂。原来船队从番禺绕出来,虎门落在他们屁股后面。 阿泰仰头测了一下风速、风向,高兴地说道:“现在扬帆往江口里行船,晚上就能到黄埔码头!” 他这一招儿让马自得羡慕不已,急忙请教。原来阿泰给林察当过亲兵,干过海军,还是林察派他保护唐王的。 海上测风向、风速是个基本经验,方法也比较简单,就是仰起头感知风从脸上吹过。人的面部神经比较敏感,久而久之会对风向、风速有判断。 马自得玩心大起,自己也有模有样的学起来。珠江口的东南风正盛,船只鼓起风帆,船速飞快。阿泰提醒道,前面是鬼见愁水域,有狭长的水道,两面很多礁石,船只很容易触礁。 珠江口联通南海,江阔水深,是可以行海船的,跟西江大不相同。这里实际上是南海。有了阿泰提醒,顾千城吩咐风帆降下来,速度降下来。他打定主意等海船来了,再扬帆跟在后面,铁定安全。 事实证明这个提醒很及时。没多久,就看到一艘三桅帆船触礁倾覆,水手们放出小艇,忙不迭的跳船逃生。他们上船没多久,三桅帆船就沉没。 看着桅杆慢慢沉入水面,战船上的伙计们吞了一口唾沫,对大海的敬畏油然而生。三艘小艇看着战船停在海面,一边挥舞手臂,一边使劲划过来。 助人为乐乃快乐之本啊!马自点头同意,顾千城排水兵扔下绳梯,让他们自己爬上船。 爬上旗舰的是一堆老外,两个白人,带了四个黑人,还有两个黑不溜秋的貌似马来人。水兵们看着这帮洋人,大为惊奇。 领头的是白人胡子拉碴,神色颓丧。他拧了一下衣角,水滴在甲板上,然后捋了捋头发,上前说道:“anythanks,ntlen” 阿泰凑过来对马自得说道:“这黄毛感谢您呢。” 马自得微微一笑,这几句英文倒是听的懂。他交代阿泰盘盘他的底。没想到阿泰这小子,官话说的别扭,英文倒是有模有样。 他们聊了一会儿,阿泰过来说道:“领头叫史密斯,来自于英格兰。另一个黄毛儿叫迭戈,是葡萄牙人,其他人都是他们请来的伙计。他们贩卖香料到广州,这下船沉了,赔的裤衩儿都没啦。” 马自得心想,英国人怎么跑这么远,这会儿他们还没有殖民印度,南部亚洲是西班牙、葡萄牙、荷兰人的地盘。眼下势头最猛的是荷兰人。他心有疑虑,让阿泰带着他直接盘问史密斯。 六十年前,英格兰把抢劫西班牙的商船当成国策,结果把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引来了,差点导致灭国之灾。好在他们的海军神勇,把无敌舰队灭了。英格兰这些年内战不休,还跟荷兰掐起来。 史密斯是内战老兵,退役后没有一技之长,索性参加船队当保镖,一起来到东方淘金。打拼了几年,攒钱买了一船香料,准备拉回欧洲发财。但是荷兰人、西班牙人占据航道,他等不了,只能拉到遥远的中国碰碰运气。 结果如他所见,一路千小心,万小心,最后一程触礁沉没,一夜回到解放前。 马自得微微一笑,交代给他们食物和水。衣服就算了,天热炎热,衣服挂在身上很快就会晒干。 在等待海船的间隙,他跟英国人和葡萄牙人继续聊着,原来史密斯是英国海军出身,上尉退役哩,看着老,其实不过三十七八岁。迭戈年纪差不多,只是个葡萄牙的渔民。葡萄牙是大航海的开端,他们有出海淘金的传统。 马自得心想。你这属于混的比较差的葡萄牙人。这帮冒险家倒是合适的海军水手,不过眼下只有内河舰队,海军无从谈起。 他有了想法,派阿泰去交涉,问他们愿不愿意做大明广西水师提督的顾问。史密斯一听给东方贵族做顾问,开心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不过他有个要求,这些水手的薪水没钱付,要求马自得代为支付。 马自得哈哈一笑,吩咐阿泰和顾千城给这帮鬼佬谈好薪水,马上上岗开船。结果,他收复了两个白人,十来个黑人,十来个马来人做手下。如此正好,缴获的两艘战船人手不足,这下有人干活啦。 水道繁忙,一个时辰不到,来了船队,二三十条海船。阿泰开心地说道,挂了郑家的旗子,自己人!郑家就是郑成功,马自得翻了个白眼,没啥交情,啥自己人? 不过阿泰倒是自己人,他要了一艘小船,爬到对方的船上,攀起来交情。过了一会儿,郑家的船队打起旗语,让战船跟在后面。两支船队鼓起风帆,航行在海面上,速度飞快。 没了阿泰在旁边,马自得请史密斯一起用午饭,他用蹩脚的英文跟史密斯聊起来。他们简直是鸡同鸭讲,两人手舞足蹈的聊不明白。马自得累得够呛,急中生智,命令陈小二搬来烈酒,直接用烈酒把史密斯放倒。 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船队停下来。张仲虎凑过来,神色紧张的说道:“少爷,有水师检查。”马自得被他说的打个突,心想不会这么倒霉,这一路水战不停,没个头啊。 他站在船头一看,远方有一个大岛,有个码头桅杆林立。阿泰爬上来,介绍道:“伯爷,这是黄埔军港,广东水师的驻地。怕是林爷的人在检查呢。” 原来是林察的人,马自得命人搬出自己的提督大印,现场办公,给自己弄了一个关防。眼下他的目的是跟杜永和友好通商,不过刚在三水打了他手下黄应杰。尽管自己占了理儿,但是眼下在别人地盘,这个事儿怎么圆过去,还是破伤脑筋。 阿泰给马自得介绍道,林察出自福建郑氏。隆武帝驾崩的时候,他在广州城。他替绍武帝击败永历,但是绍武帝被李成栋抄了后路,被俘而死。福建的郑芝龙已经降清,广东也被李成栋占领,林察不愿投降,无路可去,带着水师跑到岛上。 等到李成栋反正,他重新上岸,做了广东水军提督。严格来讲,肇庆、三水的水军都归他管,不过广东内部也是划分势力范围,人家也不鸟他。 没多久,轮到马自得战船过关。广东水军派了小船,登上马自得旗舰。既然有官方文书,还有阿泰这个熟人在船上,他们倒也没有为难,直接放行。 阿泰笑嘻嘻的问道:“林爷在水寨不?” 上来的水兵回道:“不在,提督大人出海办事哩。” 马自得本着多交朋友少惹事的目的,让阿泰送了十坛酒给林察。这玩意儿军中汉子最喜欢,反正他的船舱里面还有几百坛。 告别黄埔军港,水面的船只多起来了。广州为南方第一大城,海贸发达,辐射四方,由此可见一斑。 马自得盘算着,来年扛过清兵的攻击再说。等过两年,李定国进攻广东,有他的配合,相信李定国不会无功而返。到时候他拿下广东,广州就可以好好经营一番。 他想的长远,在船头发了一个时辰的愣,下属们也不惊扰他。不知不觉战船逼近了广州码头。 第七十四章 广东风物之八 傍晚,广州码头,桅杆如林,水鸟成群的盘旋,远方巍峨的广州城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镀了一层金边。 陈小二跟随马自得这一路,算是过足了眼瘾。这一路又是水战、又是追击、又是沉船,还遇到些个跟自己大不相同的老外,小小心灵被冲击的够呛。 眼见着繁华的码头,巍峨的城墙,他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他瞪着发亮的眼睛说道:“少爷,这广州城我小时候来过的!” 马自得笑笑,你个小毛头儿才多大,还小时候。不过小二家以前的确阔过,陈子壮可是干过内阁大员的,估计小二到广州得时候排场不错。 他早准备好拜访信件,信中说明来意,希望参照云南西军旧例,两广友好通商,大伙儿一起发财爆兵打鞑子。 新的开头是广东总督亲启,新的末尾署名马自得,下面抬头分别是广西水军提督、广西总督府长史、鄂国公世子、桂林总督女婿。 他心想,希望杜永和看得明白他的意思,他首先承认杜永和的总督身份,结尾的一系列抬头不是炫耀,而是证明广西、湖南地方势力对着广东总督身份的承认。 码头太拥挤,顾千城建议索性就江边扔锚定船,亲随乘坐小船,分批下去就好,反正战船也需要人值守。 马自得从善如流,小船放下来,带了亲兵们靠岸。特意吩咐王天木的暗杀小队趁着夜色下船,自行去赣州找何大侠碰头。 时间不早,马自得在码头住一晚。顾千城主动留守舰队,他给马自得的卫队补足兵力,约定紧急信号。 靠了岸,马自得带着阿泰、小二、张仲虎和自己的两百卫队,到码头闲逛。 码头倒是非常繁忙。抗包的苦力,沿着长长的板桥,从商船上扛下货物,码头上自有独轮车接应。独轮车吱吱的驮着货物,往码头深处跑去,犹如工蚁。 码头深处是大片的建筑,货栈、客栈、酒楼、妓院林林总总,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拉客的伙计都跑到岸边来吆喝,商旅繁盛,可见一斑。 再往后两三里的样子是广州城巍峨的城墙,一些伙计在疯狂抽打骡子屁股,估计是赶着入城门。 马自得吩咐亲兵,打起广西水军提督的依仗。旗子打起来,气场也起来了,一票丘八耀武扬威,在码头非常显眼。 不一会儿,当地的亲自气喘吁吁的巡检跑来。来的是个黑黝黝圆嘟嘟的家伙,看来码头的油水非常丰厚。巡检人未到,脸笑成菊花,忙不得说道:“在下此地巡检,请教哪位高官到此?” 陈小二上前一步,说道:“大明鄂国公世子、广西水军提督、广西总督长史、武昌伯马大人在此!过来答话!” 一串童音出去,效果没有马自得预期好。他心想,这比龙妈出场气氛弱爆了,回头得加上点绕口的头衔。 巡检自称姓蒋,他忍住笑意,小心翼翼的要求看关防文书,这个马自得倒是满足他。小二拿给他看后,他郑重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要把马自得带到驿馆。 马自得言称不必,他交代阿泰找个客栈,大伙都住下来。蒋巡检自告奋勇,说道:“马大人亲随较多,我知道一家大客栈可以招待您。只是,这客栈有些特殊。” 阿泰问道:“有何特殊?” 蒋巡检一咬牙,说道:“这客栈主要招待番鬼,地方够大。最近海商不多,所以还有客房。” 阿泰解释道,番鬼就是老外。马自得微微一笑,说如此甚好,有劳蒋巡检。 他们正聊着,一个小兵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咋咋呼呼的说道:“蒋大人,不好啦!”蒋巡检给马自得赔个笑脸,转头骂道:“诈尸呐,说多少次,你特么咋咋呼呼个啥?” 小兵刹住脚步,有些畏惧的看了看马自得。马自得的说道:“蒋大人自便,派个人带我们去就行。” 小二说道:“那帮海贼又闹腾起来,小的们弹压不住!” 马自得一听海贼两个字,耳朵马上竖起来。连续两次水战,让他有点神经过敏,安全第一,马虎不得。他派阿泰上去问蒋巡检要不要帮忙。 两人还没搭话,一大票汉子从码头深处走出来,此时天色将暗未暗,倒也看得清楚。他们穿着破烂的大明军装,有的还一瘸一拐的。 蒋巡检脸色一沉,抓起挂在脖子上的铜哨子,鼓足腮帮子吹起来,码头哨声四起,看来他吹哨子摇人效果不错。 等到这票汉子近前,蒋巡检气的脸色都变了,他扯着嗓子喊道:“施策!你要造反吗!” 施策倒也不怵,他激愤的说道:“杜总督不给公道,我们没有活路!老子的兄弟不能等死,要在码头收税!” 蒋巡检说道:“收税是杜总督的权利,你难为在下了!” 施策说道:“没钱老子的兄弟们都活不了!” 蒋巡检傲然说道:“那不是我的事!我巡检此地,只对上官负责!” 两人硬刚之时,蒋巡检的手下也来了,两三百人,蒋巡检的胆色也大起来。施策的一个同伴大喊道:“妈的,咱们拼了,抢了战船自己回福建!” 蒋巡检一听大喜,这不把马自得两百亲兵绑在一起了,他哈哈大笑,说道:“大胆,广西水师提督在此,你们要造反吗?” 阿泰轻声对马自得说道:“伯爷,我认识这个人。他是福建郑家的人,施福的侄子施策。”马自得看了一眼阿泰,这小子还真是个包打听,唐王没有说错,的确是地头蛇。 阿泰得到他的吩咐,对着施策喊道:“施将军,认得在下不?” 施策早注意到这帮人,只是不知道他们底细,不然以他的火爆脾气,早开扁蒋巡检啦。他狐疑的问道:“您是?” 阿泰说道:“在下阿泰,以前是林察将军的亲随,我们见过。” 施策恍然大悟,说道:“我记起来了,阿泰兄弟,这位大人是?” 阿泰忙不迭给他介绍,两广相邻,消息还是能隐约传递。鄂国公阵斩沈永忠,这个事情在大明的有限地盘传遍了。施策肃然起敬,对马自得行了个军礼,说道:“拜见武昌伯!” 马自得说道:“你们怎么混到这幅田地?” 施策悲愤的说道:“还不是郝尚久那个狗贼,不借路罢了,还偷袭咱们!” 蒋巡检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你们要是攀上交情,咱的兵力就不占优势啦。他忙不迭打断二人,笑眯眯的对马自得说道:“伯爷,天色已晚,我带你们去客栈。” 此时天已黑透,码头火把灯笼亮成一片。巡检们点起火把,松木火把呲啦呲啦的烧着,施策的部下穷的火把都没有,静静的站立,有些摇摇晃晃的,看上去饿晕了似的。 马自得对蒋巡检温和的说道:“有劳蒋大人!在下有个提议,不若我来请客,大伙儿先饱餐一顿,有了力气你们再开打,如何?” 见他说的有趣,大伙儿气氛放松下来。武昌伯的两百亲兵,队伍齐整,另外还有五艘战舰在海上,炮口黑洞洞的,这武装调停的威力还是挺大的。 施策的部下们一听有吃的,肚子还不争气的叫起来。施策长叹一声,人在屋檐下,有的吃就不错啦,一口气泄了,也就老老实实听马自得的安排。 蒋巡检个八面玲珑的角色,他本是受的无妄之灾,看到这个化解恩怨的机会,当然喜闻乐见。 三票人马近千人,跟在马自得后面吃大户,蔚为壮观。 水面上,郑家的船队还没有靠泊卸货。领头的竖起千里镜,邹着眉头看了会儿,喃喃自语,说怎么这么眼熟? 第七十五章 广东风物之九 林巡检带着大伙儿浩浩荡荡的往码头深处走去,引起路人侧目。 上千号人,整条街的酒楼包下来,全部吃席是不可能的。普通的兵卒来一碗米线就行,不过马自得特意交代,分量管够,不够再加,武昌伯买单。 蒋巡检推荐了一家酒楼,三方几个领头的凑了一桌。等大伙儿坐下来,马自得一拍额头,无酒不成宴啊!他派了几个亲兵去战船上搬酒。 等待酒菜的时间,施策细细道来缘由。 施策是施福的侄子,他还有大名鼎鼎的堂弟——施琅。郑芝龙投清之后,施福率万人跟随李成栋进攻南明。镇压岭南三杰,这一支福建军队也有份儿。 等到李成栋反正,他们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明军。等李成栋死后,他们就是没娘的孩子。郑家分成两派,郑芝龙被清廷挟持到北京,郑成功在海澄竖起旗子反清哩。 施福带着这支郑家孤军吃惊尴尬,明清两边都不信任他们。施福心生退意,打算带领部队投奔郑成功。 不成想,上个月,施福率领他们一万人路过潮州,被郝尚久率兵伏击,拦腰截断。施福看着事不可为,回头看了一眼施策,然后他带着前军冲破阻截,到了福建。施策带着后军三千人,被郝尚久打的抱头鼠窜。 他们被迫返回广州,三千人被干掉大部,囫囵齐全到广州的不过五六百人。 等到酒菜到齐,马自得请大伙开动。施策看来是饿得不轻,他闻了闻酒水,大喊一声:“好酒!”他咕咚干了一碗,也不管失礼,他盯着满桌的就餐开动起来。 蒋巡检见过世面,他端起酒碗,客气的跟马自得碰了一碗。喝完,他也大喊一声:“好酒!” 他见施策饿死鬼头投胎,自顾自的吃,叹了口气,说道:“施兄弟,你的难处咱们都知道,不过总督大人也有他的难处。” 原来郝尚久攻击施福以后,快马报告广州,言施福率部叛逃,要投清!同时到达广州的施策莫口难辨,回福建这事儿,的确有可能投清,也可有可能投郑成功。 郝尚久据有广东富庶之地潮州,是广东派系的大军头儿,杜总督拿他都没办法。既然如此,只能灭了施策拉拢郝尚久。 好在林察跟施策他们有点香火情,毕竟以前都跟着郑芝龙混。林察作保,施福是否投清,暂不确定,不如等待消息明确再做处置。就这样,施策一伙人被赶出广州城,在码头附近混吃等死,等待命运的审判。 “施兄弟,你说眼下杜总督怎么办?万一施福投清呢,不处置你们如何服众?”蒋巡检苦口婆心的说道。 施策猛造一阵,肚子垫了点,感觉好多了。他给自己马自得斟满酒,又给自己斟上酒,站起来端起碗,单膝跪地,说道:“武昌伯,一饭之恩没齿难忘。不管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施策代兄弟们真心诚意感激你!” 马自得急忙站起来,先把他的酒碗放好,然后亲自扶起他,说道:“施将军,男人膝下有黄金!谁没个落难的时候呢,我前几天还差点被三水的水师干点呢!一点就酒水而已,当不得如此大礼!” 他坐下来,端起酒碗,一口干掉。施策也端起酒碗,眼泪掉在酒碗里,连着烈酒一起吞掉,腹中貌似熊熊烈火燃烧。 马自得微笑着说道:“我相信你们是去投奔大木兄。我愿意作保,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带你们去广西。我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施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他完全没有想到初次见面,马自得这么信任他,招揽他。 马自得来自后世,当然知道施福的确投奔郑成功。眼下路途遥远,消息还未传回而已。马自得的人格魅力不但感染了施策,同样感染了蒋巡检。 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蒋巡检站起来,说道:“在下敬施将军一杯,祝将军否极泰来!” 几杯酒下肚,气氛融洽起来。阿泰从外面进来汇报,郑家的船队大管事要来见他。马自得说声失陪,亲自来到外间接待郑家大管事。 一个黑面汉子跟阿泰站在一起,身材敦实,面容毫不起眼,只是两只眼睛明亮,不似常人。阿泰介绍道:“彤哥,这位是武昌伯。” 黑面汉子走上前说道:“在下郑彤,唐突之处,还望武昌伯赎罪。”说完鞠了一躬。 马自得说道:“无妨。”其实他对郑成功的势力也很好奇,广西距离福建太远,眼下人在广州,倒是个观察的好机会。 郑彤见马自得随和,他也放松下来,说道:“在下有两个不情之请。其一,武昌伯少年英雄,我在路上听阿泰讲起,诚心结交,望武昌伯不要看不起在下一介布衣啊!” 马自得说道:“无妨,草莽之中多英雄。再说,我们马家马贼起家,你们郑家水贼起家,贼不笑贼,咱们结交正合适,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郑彤说道:“其二,我在码头看到故人,他好像跟伯爷一起走了。” 马自得也不搭话,直接带他进到酒楼,说道:“郑彤请自己看,可否在列?” 施策和郑彤两人互相看了下,狐疑的说道:“施策/郑彤?”两人得到肯定的答复,高兴的跳起来,拥抱在一起。 他乡遇故知,人生四大喜啊!马自得索性交代加几个椅子,郑彤、阿泰、陈小二、张仲虎都上桌。这年头儿,连堂堂伯爷都和布衣同席,娃娃咋不能上桌?大伙儿对他这举动也见怪不怪。 施策和郑彤边喝酒边讲述他们的际遇。两人原本是发小,穿开裆裤就混在一起,十年前郑彤被派往日本,施策一直跟着施福操练军队。一晃十年过去,当年的两个生瓜蛋子变成满面沧桑的青年,刚过而立之年。 郑成功与父亲分道扬镳后,郑家也分裂成两大块。不过日本方面坚决支持郑成功,毕竟郑成功有日本血统。 今年,海上舰队被郑成功完全掌握,日本方面的支持力度加大。这不,郑彤带领十艘大海船运来日本货,准备赚一笔银子哩。 他听了施策的遭遇,非常同情。当即打包票,这帮人的食宿他包了。不过他没有在福建登登陆,也不知道施福到底投清投郑。他安慰道:“大不了跟我的海船走,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安稳过日子,何必受这个鸟气!” 施策喝的差不多了,他嘟囔道,要跑早跑啦,老林早说过啦。老子跑了,郝尚久就坐实了我等的罪名,兄弟们白死了!大丈夫岂能受不明之冤! 见他也不同意,郑彤也没啥办法。马自得眼见国际贸易的专家在此,不耻下问,请教国际贸易的知识。郑彤亲眼所见他接济兄弟,感受武昌伯的厚道,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中国往海外主要销售桐油、生丝、猪鬃、茶叶、瓷器、丝绸,日本主要出产黄金、白银、硫磺、铜。至于东南亚,主要输出香料。西夷做二道贩子,他们啥都要。不过他们的银子多,据说是在极东之地发现大银矿,比日本的还大。 国内的贸易港口,主要是广州,福建的月港、浙江的宁波、山东的登州。除了广州,其他地方都是满清控制,货源主要靠走私,风险极大。眼下广州是最好的窗口,江浙福建江西的出产都通过广州出来,他们也是第一次来探探路。 蒋巡检眼见施策真的要咸鱼翻身,他庆幸武昌伯拉他吃这顿饭,否则他要面临强敌啦。郑家的海上实力谁人不知!不过眼下反而是个结交郑家的好机会,搞好关系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他也投桃报李,悉心介绍广州进出的货物。马自得看了一眼自己的三个手下,都在聚精会神的听哩。 第七十六章 广东风物之十 这顿酒喝到半夜,不过除了施策,其他都还算清醒。 蒋巡检带着马自得去客栈休息,阿泰凑上来说道:“郑彤吩咐人把单全部买了哩。”此等小事,马自得还不放在心上,不过郑彤会做人,倒是给他留下了好印象。 没走多远,郑彤带人背着施策追上来,说要跟武昌伯一起住客栈。马自得看了一眼蒋巡检,他给了个肯定的答复,住得下! 走了不过三四里地,爬上一座小山,在码头的边缘地带,靠近江边的地方,有一个大牌坊,上面挂着灯笼。马自得就着亮光看了一眼,写着“平安客栈”。 蒋巡检介绍道:“这里原本是个卫所的军营,废弃后被本地几个商人装修一番,本人也入了点小股,嘿嘿。” 马自得不以为意,赚钱赚在明处,是他所欣赏的。蒋巡检继续絮絮叨叨说,军营的主体结构还在,这个地方的特点就是大,士兵们可以睡大通铺,贵人们也有雅间。” 月光明亮,张仲虎指着不远处高高的架子说道:“那玩意儿是啥?了望塔?” 蒋巡检嘿嘿一笑,说道:“是的,不过我们希望爬上去纳凉。这地方靠近海边,从后面的大石头可以跳到海里,不过从海上爬上来可没那么容易。” 郑彤看出门道:“这地方怕是逃命躲债容易,所以不但番鬼喜欢住,怕是江洋大盗也喜欢。我看军营的围墙都完好,的确是个好地方。” 蒋巡检嘿嘿直笑,夸奖郑掌柜懂行。马自得也非常满意,派了亲兵去船上搬两百颗震天雷。所谓江湖越来,胆子越小,料敌于宽总不会错的。不仅如此,他还交代亲兵们大门、了望塔都要值守警戒。 交代完毕,马自得带着陈小二去休息,这家伙年纪小,早趴在张仲虎的背上睡着。他这两天水上漂流,经历水战、追逐,着实也累得够呛,简单收拾一番,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马自得被“砰”的一声惊醒。这玩意儿是他给顾千城设置好的烟花示警。砰的一声过后,又“砰”的一声,比刚才的声音还响。他纳闷的简单穿了衣服,套着短靴出来看。 张仲虎也起来了,两个相视一眼,面色凝重。没想到广州城下还能受攻击,海上有自己的舰队,那么攻击只能来自陆地,再往深层想,怕是广州城派兵来攻。 两人快步下楼,跑到了望塔。爬上去一看,整个客栈依山而建,寨墙完好。倒是易守难攻,不过来的人有点多,目测一下小两千人。寨墙内,自己的亲兵正举着火枪跟墙外对峙呢。 郑彤也跟在屁股后面,爬上了望塔,他说道:“我带了一百多护卫,伯爷有两百亲兵,咱们还能守一守。” 马自得故意问他,“什么人攻击,情况明白吗?”郑彤抓瞎,他心想自己第一来广州,怕是武昌伯这个惹祸精搞出事情来。不过他看透人情本质,坚定表明,不管什么人攻击,自己会跟武昌伯共进退。 马自得暗赞一声,说道:“张先生,把震天雷发下去,先守一守。”正说着呢,亲兵跑来汇报,他一听肺都气炸。固然是广州城内的兵,他们是杜永和派出的,要捉拿叛国者马自得。 他心想杜永和怕不是疯了,或者已经投靠鞑子?苦也,真特么自投罗网。郑彤看出来,的确是马自得惹事,他说道:“武昌伯,该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马自得跟他说了缘由,也请他出个主意。郑彤沉吟道,杜总督听信一家之言火并朝廷大员,有可能被蒙蔽,不如修书一封解释原委,除非他是投降鞑子,否则端不至于自毁长城! 马自得一拍脑门,对呀,写给杜永和的信还没发出哩。他交代亲兵先喊一嗓子,然后把信射给客栈外面的兵将。 不过营外的兵将,看了马自得的书信,并不买账,坚持要马自得束手就擒。马自得看到熟人,昨天一起喝酒的蒋巡检,他正围着大将说些啥哩。马自得的狐疑的想,莫不是这家伙把咱们故意引来,好来个瓮中捉鳖。 营外的蒋巡检,苦口婆心的劝道:“武昌伯带着舰队来的,福建郑家的大管事也在里面,大人三思啊!” 带队的兵将狐疑的说道:“他们怎么会搞在一起?一东一西隔这么远,你特么敢诳我?” 蒋巡检一番赌注发誓,这事儿他亲自安排的,哪能错的了。带队的让他喊话,郑家的人可以先走。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杜总督的亲兵统领,蒋巡检只好苦着脸喊话,郑家的人先出来,杜总督有请! 马自得一看这情况,觉得自己的确被这狗日的卖了。郑彤一下子陷入两难,刚才牛逼吹好共同进退,现在跑了实在是没面子。不过掺和两广势力之争,也非他所愿。 马自得看出他的为难,轻声说道,无妨,郑掌柜先走无妨。郑彤一咬牙,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在下建议武昌伯后山跳海先脱身。我来应付来兵,武昌伯的属下,我会尽力周旋一二。” 张仲虎也急了,这要是被人逮住,武昌伯的老脸就丢尽了。他极力附和郑彤的建议。 小二不知道啥时候也爬上了望塔,他欣喜地说道:“咱们的船来啦!”大伙儿回头一看,原来是顾千城看到示警,调动战船来到附近。 战船上黑洞洞的炮口露出来,蒋巡检和亲兵统领吞了一口吐沫,整个队伍都不动声色后移几步。广州城临水,水军的火炮威力大伙儿见识过。这前后不过一两里地,挨上一炮不得死翘翘。 蒋巡检劝道:“此事恐怕难以善了,不如汇报杜总督拿个主意。反正林将军的水师驻在黄埔,他们也跑不掉!” 亲兵统领一看是这道理,心里长叹一声,黄老哥,一万两银子只能帮你这么多啦。他命令队伍守在这里,没有命令,不能撤退也不能进攻。说完,他带着一小队士兵打马进城,带着马自得的信件。 亲兵统领刚离开,马自得决定听从建议,从后山撤离。眼下情况未明,要是这家伙搬来几门大炮,那大伙儿就彻底凉凉。 他爬下梯子,见到施策在下面等着呐。施策对着马自得行了个军礼,说码头上还有自己的兄弟五百多人,他愿意召集人手配合马自得,要战便战! 马自得感动的说道:“施将军情义值千金,咱们边走边看。我打算跳海先逃到船上,施将军先去召集人马等我通知。要战要逃,到时候咱们再拿个章程如何?” 施策见他坦诚,当即同意。不过客栈被人围死,要出去也不容易。他提了个建议,反正他水性好,不如随马自得一起跳水,也好有个照应。先逃到船上,他再想办法上岸。 马自得带着几个人来到后山的大石头。这大石头被人加工过,爬上去有石梯,顶部被人铲的平整,临海的一面也被削的竖直。整块大石头被整的跟跳水高台似的,往江心延伸。 顾千城看到石头上的众人,放下小船来接应。马自得野泳时练过跳水,眼下倒也不怵,反正海面还算平稳。他脱掉外衣,浑身只留一条牛犊短裤,施策也有学有样,两人一起跳入江中。 还好这下面水深不错,小船上的人也跳入海中把马自得捞起来。马自得爬上小船,嘿嘿一笑,说道:“这跳水挺过瘾的,等局势平息,咱们多来跳跳!” 这神经大条!施策非常佩服,他的水性不错,不过马自得也不孬,没用的着他救。 又有小船划过来,石头上的张仲虎把陈小二扒光,直接扔下来。陈小二吓的哇哇叫,不过水兵们把他及时捞起来,他只是呛了两口水。大伙儿看他光溜溜的跟鹌鹑似的,哈哈大笑。 第七十七章 广东风物之十一 顾千城亲自把马自得拉上战船,他保持自己的一贯风格,只管执行,也不问来龙去脉。 他说道,自己看到烟花炸起,就率领舰队赶过来。不过有两次烟花,另外一个不是他们的信号。不过他们很快知道这是啥信号,郑家的大商船也来了一艘,放下小艇。 大石头上面,郑彤也跳下来,他没去自己的商船,反而乘坐小艇来找马自得。施策把他拉上来,他嘿嘿一笑道:“跳水过瘾,好多年没玩啦!” 郑彤看明白上面这局势,当兵的也不傻,反正老大的命令是围住。至于从大石头上逃跑,由他们去呗。神仙打架,小兵们管那么多干啥。 郑彤索性也跳下来,不过他还算厚道,命令自己的护卫跟马自得亲兵们一起对峙。马自得听他这么一说,心想,所有人都跳下来得啦,人才是最宝贵的资源,大不了老子开船跑路。郑彤见他说的在理,也同意。 两人写好书信,让亲兵射上去。前后一炷香的时间,两百亲兵一百多护卫都跳下来。枪背在身上,火药、冷兵器啥的就放在客栈啦。 核对人数,还特么多了几十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也不用审问,这帮人自己跳出来。原来有江洋大盗,也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还有住店逃单的。都是江湖沦落客,马自得吩咐全部捞起来,再找地方把他们放走。 大伙儿忙乎一阵,把小船收起来,马自得都觉得这么逃走,心有不甘。他决定把战船停在码头不远,静待杜永和的消息。 郑彤也同意,来广州的目的是联系杜永和发财,就算他投降了鞑子,此事也可以商谈。带他发财,自己还急个啥!他意味深长的对马自得说道:“先等等,兴许有转机哩。” 郑彤另外写一封信,言明郑氏想和杜永和通商,特别率领十艘商船到广州贸易。眼下他们被无端攻击,惊诧莫名。如果杜永和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他们就掉头离开广州。他派人乘坐小艇,特意把信送给这群当兵的。 一大早折腾到现在,日过晌午,大伙儿连个早饭都没吃,饿得不行。顾千城吩咐船上烧火做饭,米粉啥的现成的,直接跟码头的渔船买海鲜,做成海鲜面疙瘩。大家也不讲究,每人捧起一碗刺溜刺溜的吃起来。 早饭才吃完,小二惊呼一声,好大的船! 大伙儿扭头一看,海面上长帆如林,差不多三十艘大船鼓足风帆开过来。这才是真正的海船,马自得的战舰看起来像小孩子的玩具似的。马自得心里咯噔一下,恐怕这是广东水师的战船,要是林察也跟咱过不去,这把恐怕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啦。 不过,郑彤看到舰队,心情大好,他说道:“提督大人,咱们要的转机来啦!” 等到舰队靠近,马自得内河舰队收到的压力等大,顾千城看着巍峨的战舰,不由得感慨,这才是男人的家伙啊! 郑彤打趣道:“的确是男人的家伙,不过很贵啊!”他看了顾千城迷茫的眼神,伸出五根手指,说道:“打头的这艘飞龙号,造价五十万两银子,还是委托南洋的船厂造的。龙骨使用两百年的木头做的,我还数过年轮呢,的确有两百圈。” 马自得听明白了,这舰队是郑氏的。难怪郑彤带了十艘商船入广州,原来打的是先礼后兵的主意。看来自己的厚道人品起了作用,误打误撞救了施策,搭上了郑彤的线。 他心情大好,眼下狐假虎威一把,眼下倒是可进可退。 这么庞大的舰队靠近广州,码头骚动一片,连带城内也躁动起来。一个中年汉子,身披轻甲,把马鞭扔给亲卫,蹬蹬蹬的爬上城楼,远方的舰队清晰可见。 他问道:“这是林提督的舰队吗?” 亲兵统领举起千里镜看了会儿,回答道:“总督大人,战舰挂的有郑氏的旗子,也有广东水师的旗子。看来是郑家的船队和林提督的船队一起。” 杜永和沉吟道:“林察和郑家还是搅在一起,养不熟啊!”说完,他摊开手里两封信,一封是马自得的,一封是郑彤的。他递给旁边一个文士,随口说道,你看看,咱们怎么个应对方法。 文士仔细把两封信看了下,斟酌说道:“三水的水师被马自得攻击,怕是事有蹊跷。马自得的意思是来跟咱们友好通商,他既然承认您是广东总督,攻击咱们有什么好处?” 杜永和心里有谱,此事恐怕是黄应杰加了料。不过老黄弄来不少江西鞑子的货,他卖给海商赚了不少钱,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惩治老黄。 文士接着说道:“郑家要跟咱们通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至于他们两家怎么搞在一起,属下着实搞不明白。一东一西距离何止千里,恐怕只是巧合相遇。” 杜永和点点头,内心接受这个说法。他转头问亲兵统领:“你没有对郑家动武?” 亲兵统领心里打了个突,赶紧解释,只是围起来,没有动手。一个传令兵爬上来,禀告客栈里没啥人了,马自得和郑家的人都跳海逃跑了哩。杜永和听闻,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亲兵统领。 海面上,郑家和林察的联合舰队扔下铁锚,舰队就定在海面上。大群大群的海鸟围着桅杆飞来飞去,有的还落在桅杆上,找吃的、拉粑粑都有。 郑彤请马自得配合打起旗语,得到对方的回应后,他说道:“提督大人,我家小主人请您上飞龙号一晤!” 咦,这又是哪路神仙?郑彤给他耐心解释,小主人是郑宗明,郑大木的亲弟弟,郑一官的二公子。马自得听的迷茫。郑彤又说他的日本名字叫田川七左卫门。这下马自得明白了,原来是郑成功的日本弟弟。 历史名人啊,他只带着张仲虎,欣然前往。 他亲自到了飞龙号下面,更加直观的感受到他的庞大。上面扔下绳梯,马自得爬的过程量了下,水面部分高度恐怕就有三丈。 上到甲板,一个帅哥站的前面,模样装扮跟动画片一休里面的新佑卫门差不多,阳光洒脱,头发不是垂在脑后,而是跟姑娘似的扎了个冲天辫。 骚气!马自得暗赞一声。 郑彤主动给二人介绍,二人年纪相仿,手握重权,气场类似。田川七左卫门的官话发音有点奇怪,看来是在日本生活的太久。他说道:“马提督,欢迎来到我的飞龙号!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大明,请多关照!” 两人客气了一阵,又有人爬上飞龙号。田川七左卫门主动给他们介绍,来的是广东水军提督林察,他父亲郑一官的老部下。 林察其实也不过三十来岁,皮肤黝黑,留着短须,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 广东广西的水军提督还是第一次见面,林察苦笑不已,自己混了这么多年,也不过跟一个小毛孩子平级。不过他有城府,广西的事情也有所耳闻,有点明白马自得的分量,面子上对马自得非常热情。 郑彤主动给他们给他讲明眼下境况,林察和七左卫门听到他们才跳海逃生,大为惊奇。 马自得只好给他们讲明缘由,三水被攻击,满清和黄应杰搅在一起弄他,反而被他弄没六条船。 林察冷哼一声,说道:“黄应杰从鞑子那里弄来不少货物,杜总督卖给海商赚了大钱,对咱这水师提督也听调不听宣。武昌伯收拾他一顿正好,放心,杜总督那里我会说情。” 七左卫门初到中土,对明军内部下死手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三观有点震碎。 不过林察和郑彤都为马自得背书,他也不含糊,用他的日式官话不紧不慢地说道:“杜总督不给马提督交代,广州的货物出不了珠江口!” 妈的,这小子是个人精,这人情,欠大啦!马自得心里咯噔一下。 第七十八章 广东风物之十二 七月十二,正午,广州城门。 广东总督杜永和亲自在城门迎接广西水军提督马自得、郑氏代表郑彤一行,广东水军提督林察作陪。 郑芝龙的二儿子,田川七左卫门,亲自在飞龙号坐镇。他给杜永和带了书信,详细解释自己不能上岸的原因。原来他和幕府有约定,他不能踏上大明的土地。 他一手漂亮的小楷让杜永和的师爷赞不绝口,马自得看着他写的,艳羡不已。 杜永和远远的看到年轻的不像话的马自得,心里哀叹一声,真他么后浪推前浪,老子当打之年居然被拍在沙滩上! 郑彤和马自得不失礼数,快步上前,以大礼拜见广东总督,分别递上礼单。这一招儿成功的赢得了杜永和的好感。他的总督位子朝廷还没给他正名,虽然不影响他在广东称王称霸,但是缺乏大义名分,总归缺点意思。 马自得让陈小二拜见杜永和,小二细声细气的说道:“陈子壮嫡孙拜见总督大人!” 杜永和和文士对视一眼,马自得的这一招儿杀伤力很大。陈子壮自岭南威望巨大,他的孙子也是一面金字招牌。李成栋把他营中,八大将倒是知道此事属实。 他亲自扶起陈小二,说道:“小小年纪,不骄不躁,可造之材啊!陈大人在天有灵,一定非常欣慰!广州城内报恩寺设有陈大人牌位,香火不断,小英雄可以随时去祭拜!” 陈小二不卑不亢的致谢。杜永和扶着马自得的肩膀,说道:“武昌伯收留忠良之后,善莫大焉!今日你我似有误会,不如进城,咱们自酒宴上澄清,如何?” 马自得觉得的这家伙很有几把刷子,这一来一去让人如沐春风,难怪他能在李成栋死后虎口索食,活生生的霸着广东总督的位子。马自得哈哈一笑,说道:“敢不从命!” 杜永和打起总督的仪仗,总督府前后随从四五百号人,加上马自得、郑彤的人马,近千号人,浩浩荡荡的开往总督府。 总督府内,马自得、郑彤先把自己得通商计划和盘托出。杜永和和文士对视一眼,惊呆了。黄应杰这小子真特么该死,这是要老子灭掉财神爷啊! 马自得让张仲虎把自己的报纸报来一叠,在座的人人有份儿。这玩意儿连郑彤都没见过,不过做生意一通百通,他看到这个东西威力,赞不绝口。 杜永和见师爷盯着报纸津津有味的看,连他都不管了,大为惊奇。他问道:“马提督,这上面印的啥,给俺说说呗。” 马自得给他详细解释了报纸上的梧州新城计划和各项招商项目。他们听到总投资一千万两银子,眼珠子都瞪出来,急忙问道多少来着? 得到马自得肯定的答复,他们问了很多细节,钱怎么保证投进去,靠啥赚钱,能赚多少?怎么分?马自得这个有经验,已经在肇庆预演过,他派张大侠搬一坛白酒进来,然后不慌不忙的把他的新城计划、工业建设计划和盘托出。 郑彤本来以为这小子胆大包天,骗到广东总督的头上。结果他一旁听着,默默心算,发现马自得计划是真的可能实现的,只是这个投资忒吓人,真要搞成,两广的银子大部分要被他吸走。 马自得接过酒坛,现场倒进茶杯,在座的每人一杯。郑彤昨晚尝过,他点点头,这玩意儿的确能赚大钱,马提督没吹牛。 杜永和也是好酒之人,他尝了一口,随即一饮而尽,好酒!他精神一震。 马自得继续打他的广告,说道:“这白酒广西、湖南的各大军头儿都有份子,连云南的西军都要入股。已经募资五十万两白银!各位品尝一下,这样的项目值不值得投资?” 郑彤捧哏道:“咱们也能投资?”得到马自得肯定的答复后,他承诺投资二十万两银子,不过他要海外的包销权。 他马自得同意了他的的要求,不过跟他约定,现在股份要增发,最早一两银子一两股份,现在一两银子只能拿八钱股份。郑彤是业内士人,明白这道理,当即拍板同意,留下一脸蒙蔽的杜永和。 马自得又举起报纸,说道:“各位知道这个东西成本多少?卖多少钱?我告诉各位,成本五个铜板,卖一个铜板!” 杜永和的师爷捧哏道:“那不是亏了四个铜板吗?” 马自得说道:“不错!不过我们已经赚钱了。您看每页下面有商家的广告,咱们可是收费的!就这么个不起眼的东西,我离开梧州,已经月赚万两!我也白送给各位,在广东销售!” 杜永和说道:“咱这么几个铜板哪看得上?马提督是让我们投这个生意?” 马自得解释道,哪怕卖掉百万份,也不过是百万个铜板,杜总督看不上这点钱。但是手下官兵,他们看得上不?不过半大小子,上街卖掉十份,就是是铜板,够一家人的一天开销啦!他们还不得感恩杜总督! 杜永和被他说动,哈哈大笑,吩咐,就一个字,干! 马自得使出大杀器,他说道:“杜总督,您不想知道我是怎么两条战船干掉奉化伯四条战船的吗?” 杜永和脸色不快,这特么骂人不揭短,找啐不是!马自得才不管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他吩咐张仲虎取过一个震天雷,说道,可否一试?总不能拿活人试,马自得出了个主意,不如拿够来试验。 亲兵头领欠了五条油光水滑的猛犬,拴在总督府外的广场上。马自得点点头,张大侠用火折子点燃,停了几个呼吸,让在狗群的上空。 砰! 大伙儿被吓了一跳。之间几条狗见叫唤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被炸死,空气中一会儿弥漫着狗肉香味。几个老卒急忙上前,用水泼都破不灭。马自得贴心的提示,要用沙土。 林察、众人相顾骇然。他们都是老手,知道这玩意儿的实战意义。 马自得倒也不藏私,他说道:“我们灭掉沈永忠全靠这玩意儿,奉化伯的水师想活捉我,也是被这东西击败!诸位觉得这个项目有没前景,值不值得投资!” 郑彤是水上讨生活的,知道这大杀器的意义。他腾的站起来,说道:“马提督,我替我家家主提议,郑家包销贵方的海外市场!入股也可以商量!” 可不是嘛,这玩意儿要是卖给别的势力,郑家的海上地位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杜永和长叹一口气,说道:“英雄出少年啊!咱们要是有这玩意儿,赣州城早打下来啦,哎!首广东的市场就交给我!入股也可以!” 马自得要的就是他这句话,这玩意儿可以把广东的银子吸过来,也好增强他们的实力应对来年耿忠明、尚可喜的进攻。不过,规则他得讲在前面。他慨然说道:“可以!我们马家的规矩就是有钱一起赚!不过这玩意儿有一条,不能卖给鞑子,否自所有人共击之!” 这不是问题,杜永和、郑彤点头同意。 有了这个铺垫,两方对马自得实力有了清晰的认知。杜永和说道,小马,不如来广州搞一个新城,咱们合伙干! 马自得心想,你们要是抗得过鞑子的进攻,自然可以合伙干。不过这话他不能说,历史上杜永和可是抵抗失败投降耿忠明。 他打了个哈哈,说道:“梧州新城的计划只是刚刚开始,等咱们有完整的经验,广州肯定要搞一个。到时候跟杜总督合伙干,咱们会更轻松!” 大伙聊的热闹,亲兵统领脸都气黑。妈的,自己最喜欢的五条狗被炸死了,几个老卒拿沙子灭了火,兴高采烈的分狗肉吃哩。张仲虎贴心的送去一坛酒,几个老卒就着小酒啃狗肉,那个美呀! 第七十九章 广东风物之十三 此次拜见杜永和,大获成功。双方就很多利益达成一致,宾主尽欢。 政治上,马自得支持杜永和取的广东总督的大义名分,杜永和不跟他计较三水的事情,两艘战船也送给马自得。 军事上,杜永和同意广东、广西水师有西江、珠江的共同航行权,保护商路,共同打击水匪。 经济上,双方达成和西军一样的通商条件。 此外,马自得承林察的情,特意单列出来,广东水师以成本价供应震天雷,最大数量为一万颗。这事儿私下也能干,不过他喜欢把事情放在明面上。郑彤和杜永和也接受这点。 大伙儿达成一致,也不用签字画押。大伙儿都明白,眼下这世道,实力为王,等哪一方没有执行者合约的实力,合约自然废止。 就着这兴头,马自得提出广东方面帮他采购内河战船,招募水手,给两成的介绍费。作为回报,只要在坐的三方找来投资,马自得照样给两成的介绍费。 他心里抱歉一声,肇庆的小哥俩估计玩不过杜永和,这钱只能让杜永和赚。不能算哥们不厚道啊,给过你们机会啦。 大事谈完,杜永和心情大好,吩咐管家准备午宴。大伙儿随他走到总督府后院,大开眼界。 后院被装潢的富丽堂皇,照壁镶嵌玉石,柱子还涂上金粉,连荷花池都养了极品锦鲤。 最夸张的是一个会客厅,紫檀的全套桌椅,整片的波斯地毯,室内还搭了个戏台,金碧辉煌。大片的玻璃镜子放置在墙面,整个客厅光线极好。 一套茶室,一套八仙桌做吃饭的。看来这就是杜总督的待客ktv。果不其然,杜总督给管家使了个眼色,一会儿一个绝色少女捧着琵琶进来,她道了个万福,坐在戏台上自顾自的弹起来。 台下的众人喝着极品铁观音,听着少女的琵琶,有一说一,绝对是享受。 咋知道这是极品铁观音呢,还不是杜永和自己显摆的。他讲明缘故,他在福建驻守的时候喜欢上铁观音,上个月派人特意去武夷山弄的。据说有一棵茶树长在悬崖上,树龄一千多年,今年为了采这个茶叶,还摔死人呢。 大伙儿都不是好人,喝着带着人血的铁观音,没人觉得不妥。马自得心里暗叹,杜永和这生活太过享受,这样的人扛得住清兵进攻嘛?他心里打鼓。 这顿饭吃的时间颇长,杜永和用他自己的方式热情招待贵客。 先上琵琶,再来几个小姑娘来一段飞天舞。 后来再来一段粤剧,看到大伙儿兴致不高,他贴心的给马自得安排一段西北秦腔。这个带劲儿,马自得听不懂但是挺喜欢。 最后杜永和以一段他自喜欢的河南梆子结束了午宴,马自得往窗外一看,日头已经偏西。 甭管喜欢不喜欢,大伙儿承认他的心意到啦。杜永和呵呵一笑,吩咐女性演员返场,他大手一挥,随便挑!给大伙儿醒酒用的! 马自得大开眼界,这是大明版本的选技师啊!杜永和会玩,他自己先挑一个!大伙儿也不客气,每人挑一个去客房打醒酒炮,杜永和特意交代,晚上还有节目! 本来就喝了烈酒,这一炮打的昏天黑地,马自得释放完完毕,沉沉睡去。 这边杜永和的书房,杜永和把几样东西铺在书桌上,早上的两封信,两人的礼单,马自得的报纸。杜永和踱来踱去,对师爷说道:“你怎么看?” 师爷叹道:“我都怀疑自己老了,马进忠生了个好儿子啊!真不知道他的脑子这么长的,我看他应该干户部尚书!” 杜永和微微一笑,说道:“的确,小马真他娘的是个人才!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我看不光我们家小子不如他,李元胤三兄弟差他远矣!” 师爷说道:“这样的人我们要么干掉,要么合作。眼下,我看合作的弊大于利,他也就弄点咱们的银子走,咱们获得长久的货源,其实还是我们占了便宜。” 杜永和说道:“不错,我正有此意!老杜我运势来啦!老天爷送给我两尊财神!要能跟郑家分一杯羹,海贸的汤汤水水都够咱们发达啦!” 师爷查漏补缺,郑家主动找过来,可能有古怪,或许是闽浙的出海口遇到问题,咱们打探打探,要是情况如此,也说不上咱们求他!至少价格上不用让步! 杜永和赞许的看了一眼老搭档,吩咐黄应杰早点把货送来广州。眼下郑家的大船停在城外,正是大赚一笔的好机会! 马自得这一觉睡到晚上,杜永和派人喊醒他,夜场开始啦。 有了中午这场打底,大家对晚场的期待颇高。事实上,晚上是个素场。 老杜带领众人来到海边的一个客栈。客栈提前清场了,里面就他们一波客人。 师爷吩咐沙滩上点起篝火,厨师在不远处燃起木炭,做了烧烤。还有个厨师架起铁锅,把生猛海鲜放进去蒸。 大伙儿喝着凉茶,吃着瓜果,天上明月如画,好不快活。马自得喜欢这个调调,心里暗赞老杜真是个人才,搞招待的一把好手! 晚上,大伙儿主要分享了各地时局。交通不便,哪怕两广都信息不畅,更何况福建、日本。 杜永和分享了广东的局势,清廷封了三王,其中的两王耿忠明、尚可喜窝在江西,准备对着广东磨刀霍霍呢。马自得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没想打杜永和对着局面还是有个清醒的认识。 马自得讲了广西、湖广的局势,还有大西军的情况。他们听到孙可望请封秦王,心里五味杂陈,非常抗拒。他封了秦王,各路军阀都得听他指挥,见面的磕头,谁也不爽啊。 杜永和冷笑一声,他封秦王,老子二十万人马不封王吗?老子凭啥不能封王。 马自得不做评价,耐心的解释,湖南和广西铁板一块,云南铁板一块。贵州和四川南部名义归大名所有,其实军阀听调不听宣,指望不上。忠贞营分成两块,南宁的李过、高一功,余部在四川、湖北的交界夔东山区,对满清的威胁也不大。 郑彤也带来其他地方的消息。他是海商,四面八方的消息反而多一些。山东的榆林军起义波及挺广,山东官府剿匪,连带登州的货物供应不上。 舟山的明军经历几次内讧,被满清封锁海岸线,处境艰难,连带着海贸的货物受影响。 福建的郑大木在厦门岛站稳脚跟,聚兵十余万,掌控整个海洋。南洋眼下是荷兰人和西班牙的势力,他们不太对付。 马自得微微一笑,也不揭他的短。大木在海澄吃了大亏,百万黄金被怒掠一空,他是被随父亲投降的叔伯坑了。他也没办法,掉头干掉了厦门的堂兄郑联,这才真正掌握一片基业之地。 广东水师提督林察,饱受内耗之苦。他说出了心里话,大伙要是能联合在一起,玩命跟鞑子干,该有多好啊! 众人默然不语,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剧,每个人都缺乏安全感,每个人都不愿意让出利益,结果最终的结果就是被各个击破。 马自得说道:“按照金声桓旧事,姜镶怕是撑不了多久。我看大伙儿要准备经受鞑子的进攻啦。” 杜永和说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广东水系发达,鞑子的骑兵没啥用,我打算多修坞堡,跟鞑子耗到底!” 军事上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你这招儿,要是遇到曾文正公就抓瞎,他能围死你。 马自得撇开不谈,他说道:“大伙儿各有各的想法,不如组个局,商量着办,投票解决。我想了个办法,在浔州试点。欢迎各位去看看。” 这个话题对大伙儿没有吸引力,在座的各位,没有人觉得别人能当自己的家。 第八十章 广东风物之十四 第二天一早,杜永和亲自带着马自得,到白云山的白云寺拜佛。 拜佛是个噱头,马自得其实想居高临下看看广州的地形。他有意去跑一圈广州的城墙,了解一下防务,但是他担心引起杜永和的不满,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时值盛夏,艳阳高照,白云山一片郁郁葱葱。通往白云寺的山道上,浓荫蔽日,凉风阵阵。 一行人下马步行,马匹就放在山脚。杜永和的师爷卖弄道,这白马寺建于南北朝,唐朝被黄巢焚毁,现在的白马寺是后人所建。 马自得心想,这不跟当代差不多嘛!王朝末日,农民揭竿而起,群雄逐鹿,生灵涂炭。不过贼不笑贼,他虚心听师爷卖弄,诚心抬举。 杜永和才走到半山腰,他气喘吁吁的说道:“小马,叔隔你这年纪,能一口气跑上山,你信不?”昨天的酒宴,两人激情四射,定下叔侄名分。 他是行伍出身,正值壮年,按理不至于这个熊样。马自得心想,八成是他生活奢靡、酒色过度。广东的话事人这个鸟样,防务堪忧啊!马自得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雾霾。 白马寺香火繁盛,香客众多。杜永和派兵先进去检查警戒,倒也不驱赶香客。本地的香客见多了丘八,也不害怕,自己忙自己的。 白马寺建在白云山顶,寺上有七层佛塔。马自得跟着杜永和,恭敬地上香磕头之后,他提出爬上塔看看广州风光。 主持大师笑呵呵的带路,一旁的小沙弥倒是一脸不忿,欲言又止。马自得看出门道来,假装没看见,山河破碎,出家人那点规矩先放一边! 杜总督的威势压倒了佛门的戒律,主持大师始终没出言阻止。 两个权势人物沿着狭窄的楼梯爬到顶层,这下杜永和彻底吃不住劲,他一屁股坐在楼板上,喘着粗气,也不管丢不丢人。 塔高三丈,白云寺又位于白玉山顶,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朵朵。马自得登高望远,不由得心旷神怡。广州的城墙沿着群山、平原、河流迤逦而行,把整个白云山都圈在里面。 历史上清军攻破北门,把大炮架在白云山,居高临下轰击,杜永和被打的弃城而逃。眼下杜永和明知道清军即将南下,他偏偏气定神闲,哪来的底气?马自得百思不得其解。 杜永和休息了一会儿,说道:“小马,拉我一把!” 他站起来后,指着极远处说道:“我安排民夫沿水路修建邬堡哩。咱们背靠坚城,水军占优,就算鞑子打到城下,咱们可以随时抄他的后路!” 马自得谦虚的问道:“老叔,预计鞑子先打咱们哪边?” 杜永和说道:“管他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背面的韶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罗成耀抗三天,咱们就能沿水路支援。” 马自得捧哏道:“鞑子万一从福建进来,进攻梅州呢?” 杜永和说道:“咱们沿东江,不过两天路程。到时候鞑子顿兵梅州城下,咱和潮州的郝尚久合起来把鞑子围死!” 马自得竖起大拇指,说道:“老叔说的有理!万一鞑子进攻西面的肇庆、三水,咱们从水路,东西合围,合力把鞑子干掉!” 杜永和矜持一笑,说道:“孺子可教!” 马自得应景的继续拍他一个马屁,接着问道:“咱有那么多船运送军队吗?” 杜永和哈哈大笑道:“渔船、民船极多,到时候征用就是啦!”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水门船只众多,排队进城哩。 这下马自得傻眼。但是杜永和在兴头上,他也不好泼冷水,只好顺着话头要好处,说道:“老叔胸有成竹啊!小侄学到了,广西也要这么搞!不过广西没有广东这么富庶,我想弄两支船队,找不到水手和船只啊!” 杜永和倒是精明,他敏锐地发现这是个插手广西的好机会。自己的船只和水手放进广西,马自得只是代管,这不是自己的势力范围深入广西嘛! 他安慰道:“无妨,老叔支援你,要船要人都行!你找林察,回头我交代他!” 马自得当然拜谢。他心想,杜永和倒不是蠢材,利用水军投射兵力,打防守反击,倒是个良策。这广州坚城,靠海环水,积极防守,的确没那么容易攻破。到时就看他的兄弟们给不给力啦。 从佛塔下来,马自得看到小沙弥眼睛都红了。他打趣的问道:“出家人不是六根清净嘛!怎么还哭上啦?” 方丈解释道,这小沙弥顶嘴,说了几句,他就哭了一鼻子。小沙弥撇撇嘴,嘟囔道,师父说过,佛塔不可随意上的,盂兰节才可以上去的。 马自得大笑道:“我等多捐点香油钱,佛祖不会怪罪的!”杜永和欣然同意。 临近中午。大伙儿在白云寺用了斋饭,全素的。马自得吃的津津有味,杜永和让他慢点吃。他吩咐亲兵把东西拿出来,马自得定睛一看,荷叶包的麻油鸡、酱牛肉、花生米。 马自得目瞪口呆,杜永和说道,无肉不欢啊!佛门之地,喝酒就算啦,咱们得有点诚意。 马自得无语。 吃完饭,杜永和说犯困,让主持找了间客房,他要睡午觉。马自得年纪轻,没那么多睡意,他婉拒,自己打算在寺里转转。 张仲虎、阿泰跟着马自得,参观这白云寺。 香客还算多,马自得点点头。杜永和疏于防范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体恤民力,与民休息。 主持大师让哭鼻子的沙弥跟着马自得,这小家伙看起来十五六岁,眼神颇为灵动。小沙弥引导马自得上香,马自得很虔诚的配合,并且兑现承诺,让张仲虎捐出香油钱。 大雄宝殿颇为雄壮,寺庙里的和尚们也去休息了,只有几个香客在上香,殿内颇为安静。 马自得听到一个姑娘跪坐在蒲团上,曲线玲珑。姑娘双手合十,口中嘀咕不停。马自得竖起耳朵一听,只听到姑娘嘀咕说道,保佑我阿爹阿娘身体健康,保佑我和阿郎早日成亲。 马自得噗嗤一笑,哪有佛祖面前求姻缘的。姑娘回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马自得,柳叶眉都竖起来,煞是好看。 马自得当然不会和姑娘家一般见识,他拱拱手,低声说道:“抱歉抱歉,小生不小心惊扰。” 他寺庙里进完香,又爬上佛塔,远眺广州城外。看了一会儿,他嫌不过瘾,趴在栏杆上喊张仲虎把千里镜送上来。 马自得举着千里镜,围着佛塔转了好几圈。 张仲虎跟在他后面不发一言,听他口中嘀嘀咕咕:“大好河山啊!怎可便宜鞑子!”呃?这是探查地形哩, 张大侠不傻,晓得姑爷在干啥。他吩咐塔下面的亲兵散开队形,保持警戒。 第七十五章 广东风物之十五 杜永和一觉醒来,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他在亲兵的伺候下洗了把脸,带上马自达一行,回到总督府。 总督府外,很多马车大排长龙。杜永和回头一笑,说道:“小马,趁你还在广州,俺把广州城内的富商都请来,你把五洲新城好好说说。” 马自得心生感激,杜总督还是靠谱的。他抱拳说道:“敢不从命!” 他们还没进门哩,一个声音传来:“总督大人,留步哇!” 马自得一回头,看到一个富态的中年人,对着大门挥手哩。他才下马车,被卫兵拦在后面。 杜永和也停住回头,哈哈一笑,说道:“老姜,有请!” 中年人小碎步跑过来,擦擦脑门儿的汗珠,说道:“姑娘今天不在家,到处找不到。我才打听到她去白云寺上香,这才放心赶来!总督大人勿怪!” 杜永和说道:“老邢,咱们马上就是儿女亲家,这点小事还怪个啥?早知道我把姑娘带下山,我才是哪个白云寺下山哩。” 他又给老姜介绍马自得:“老姜,这位是广西水军提督,鄂国公的儿子马鹏举。别看他年轻,可是个狠角色,已经搞到爵位武昌伯!哈哈!” 马自得拱拱手,说道:“有礼!” 老姜急忙做势要磕头,口称:“草民拜见武昌伯!”马自得哪能让他磕头?他急忙托住老姜,心里嘀咕这家伙真特么会做人。 杜永和说道:“老姜也厉害着哩,他是是十三行的老大,咱们的海贸全靠他。过一阵子,他们家姑娘要跟犬子定亲。到时候小马也来!” 十三行,就是广州的海商集团代表,掌握国际贸易的渠道。马自得来了兴致,说道:“姜东家,还请多多指教!” 进到总督府,原来除了老姜,杜永和还请来了上百号广州的商人。大伙儿聚在后院的偏厅,饮茶看戏哩。 大伙儿看到杜永和进来,急忙起身,跪了一地,口称:“拜见总督大人!” 杜永和倒也不摆谱,他请众人起身,热情的给大伙儿介绍马自得。马自得倒也不怯场,吩咐手下把报纸抱进来,给大伙儿人手一份。 梧州毕竟跟广州路途遥远,他们看着报纸窃窃私语。商人们顾虑重重,马自得也不着急,着重描绘了一下投资回报前景和格物学堂的事情,邀请大伙儿去梧州看看。 讲完,马自得矜持的离开,留下他们商议。林察跟杜永和打了个招呼,带着马自得出去逛逛。 出了总督府大门,郑彤笑眯眯的等着呐。他没有参加这个会议,他笑着说道:“今晚我做东,咱们到十三行的地盘去耍耍。广州城的好东西都在十三行的哩。” 马自得对这个商业中心很好奇,他从善如流,带着亲卫们一起去逛逛。 十三行的地盘离南门码头不远。阿泰介绍说,十三行的地盘长宽五里,建有大批货栈,各家东主聚在一起,还弄个大行会,姜东主就是龙头老大哩。 马自得心想,这姜东主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行会老大那岂不富可敌国?他说:“姜东主这么厉害?咱们从广西运来的货找他就行?” 阿泰说道:“可不是嘛!我有个发小跟着姜东主混,做了钱庄的管事哩。回头他问问他。” 郑彤回头说道:“直接卖给我不就得了,干嘛让中间商赚差价?” 马自得哈哈一笑道:“在广州,咱们宁愿少赚点,不然杜总督一生气,咱们的货都进不来啦。” 十三行的明显跟别处不同,街面是用方石铺的,两侧还建有排水沟。两侧的店铺、货栈招牌众多,大商小贩络绎不绝。 马自得留意看了下,大部分是店铺、典当、客栈之类的,还看到钱庄的招牌。他心想这些都是贸易、金融等服务业,工业制造还只有俺在梧州啖头汤。 迎面抬来一顶软轿,停在钱庄门口,一个姑娘下轿走进钱庄,小丫鬟紧跟在后面。马自得抬头一看,这不早上白云寺遇到的那姑娘嘛。 那姑娘倒也没注意到马自得,她直接进门。马自得瞅了眼,钱庄里面跑出来一个年轻人,说道:“你怎么到这里来啦?” 姑娘倒是泼辣得很,说道:“你媳妇要没了!你还问我?” 见年轻人摸不到头脑,姑娘说道:“我爹要把我许配给总督大人的公子哩。”年轻人大惊失色,看了一眼门外的丘八们,收住嘴巴,把姑娘带到后堂。 马自得没多事,他瞄了一眼,正好听到对话,心想着痴男怨女倒霉催的,杜总督和姜东家强强联手,看来姜东家牺牲了女儿的婚事。 阿泰凑过来说道:“伯爷,我的发小就在前面的钱庄做事,就是刚才那年轻人。”马自得点点头,看了眼旁边的林察,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此事牵扯到杜永和,他们在别人的地盘上得小心谨慎。 郑彤把大伙儿领到一个名叫同庆楼的地方,他指着门口的一对大石狮子,笑着说:“伯爷,这同庆楼既是酒楼,也是十三行的行会所在。门口还放了狮子镇宅呢。” 里面空间巨大,占地怕有五亩。今天头面人物都去了总督府,里面空空荡荡。郑彤面子不小,林察也在场,同庆楼的大管事亲自接待,把大伙儿迎到后院。 好家伙,亭台水榭,红花绿叶,环境雅致的很,跟总督府迥异。几人在水池边的小亭子哩坐定,大管事吩咐小丫鬟看茶,口称免得惊扰贵客,自行告退。 马自得见林察和郑彤一起找他,估计跟水师、海贸有关系。他也乐得跟两人搞好关系,吩咐其他人都退下,亭子里就留他们三个,亲兵们远远的警戒。 马自得告诉他们广西的存货众多,丝绸、茶叶、生丝、桐油、猪鬃等等,这些出口硬通货,囤积很多,就等他和杜永和谈的消息发货哩。郑彤高兴的直拍手,眼下东南沿海,只剩一个广州可以拿货,这些货物出海后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等他知道马自得需要铜、硝石、硫磺这些货,他高兴地说道:“这是是日本的出口货,连澳门的炮厂也跟我们买哩。” 双方谈的兴高采烈,林察倒也不恼。他说道:“总督大人跟我说过,支援你船只和水手。你出个章程,我给你办妥。” 马自得也不客气,当即要了五百艘民船和水手,一百艘战船和水手。林察张大了嘴巴,他苦笑道:“你拿我抵账得啦。” 马自得说道:“辅明伯!咱不白要,咱拿钱买,水手也给银子。” 林察说道:“那也搞不定,战船只能保证一成,船厂的订单先挪给你用。商船要去民间购买,这个我不在行,你回头问问阿泰。水手倒是管够,只要是出得起银子,反正渔民有的是。” 马自得总觉得林察对他不错,双方交情一般呐,这是为啥?他试探着说道:“广西水师人才匮乏,有了水手和船只,打仗水平也一般呐。您是不是可以派些人帮我培训下?” 林察果然一口答应。郑彤知道两人的底细,之前并无交集,林察的确太好说话。他替马自得问出心中疑问,林察微微一笑,说道:“年少游学,我与钱先生一见如故。后来我弃文从武,这么多年,钱先生与我书信不断。武昌伯南下,老友特意传书,早跟我讲明。” 钱先生?莫不是钱秉镫?一问果然是他。老钱人脉居然广到广州,还真不能小瞧他! 林察微微一笑,说道:“除了钱先生,钱义将军也寄来书信。他曾经在我局中待过一段时间,学习水师战法。其实,我对武昌伯了解的比你想象的多!” 话题挑开,大家心里敞亮。马自得也把对林察的称呼从辅明伯转到大哥。 第七十六章 广东风物之十六 林察三十有二,可以当叔,也可以当哥,不过还是哥亲切。 哥仨打成一片,马自得问道:“既然广西这么多货,你们也可以从广西的港口拉货啊。” 郑彤给他解释道,广西历来不是海贸的地方,港口还没开发。就算他把船靠在岸边,马自得从内陆运货也吃力。 马自得想想也是这道理。后世广西开发已经是清末的事情,广西的确不是海贸重镇,基础施设太差,也不是主要出口物资的产地。 林察微微一笑道:“其实不到广州也是可以的。” 他吩咐亲兵取过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纸筒,说道:“这是羊皮纸,广州的西夷海商带来的,据说可以保存千年,花了我不少银子哩。” 纸筒里抽出一个纸卷,林察铺在桌子上,原来是两广的地图。地图画的粗糙,充满了国画的意境,不过在当代,已经是不传之秘啦。 马自得感动的说道,林大哥真不当我是外人啊! 林察微微一笑,说道:“我打了十几年窝囊仗,越混越回头。老弟好好干,哥哥说不定哪天要跟着你混哩!” 林察指了地图介绍,原来西江沿肇庆分家,一条线直接往南从江门入海,另一条线到三水汇合成珠江,像蜘蛛网似的罩住广州地区。 林察叹了口气,这地图粗糙,不过已经是能拿的出手的啦。以前的地图在战乱遗失,几不可查。 马自得请教澳门的所在地,他恍然大悟,说道:“我可以带着船队到澳门,然后直接从江门逆流而上回梧州啊!” 郑彤笑着说道:“你那小舢板真出了广州湾,估计得喂鱼啊!” 林察也哈哈大笑,马自得问明缘由。原来内河船和海船不一样,内河船是平底,肚子大。这种船在广州湾这种平缓水面还能跑跑,出了海,一个大浪就干翻。 果然外行不能领导内行,老顾也是对他盲目自信啊,连这个也听指挥,差点坏菜。马自得不由后怕,他以茶代酒敬了郑彤和林察三杯。 郑彤看出他抓瞎,给他解围,建议他不如战船自行返回梧州,马自得跟着他们的海船到澳门,反正他们有货物要交给澳门。 马自得掂量了一下,没有水师傍身,自己的安全是个问题。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郑家也需要自己的合作,他索性爽快的答应了郑彤的方案。 聊了近一个时辰,眼见天色将晚。林察说道,走,该吃晚饭了。 三人起身还没走出后院,一个中年人走过来。他人未到,笑声先传来,说道:“辅明伯、武昌伯、郑掌柜,怠慢怠慢!” 三人抱拳,回礼道:“姜东家有礼!” 来的正是十三行的首领,广州的地头蛇姜云来。他把三人带到雅间,直言不讳表明了对梧州新城的巨大兴趣。 商人需要优质货源,郑家也罢,十三行业好,做的终归是流通行业。他们需要马自得这个工业基地。哪怕是洋鬼子,也需要自己的货源。 想明白了这点,他心里有底,直接对姜云来抛出橄榄枝。大明西南公司增发一成股份给十三行,十三行可以入股五百条内陆商船,连同水手一千人,作价五十万两银子。 姜云来对这个年轻人的大手笔非常震惊,他不动声色问明白大明西南公司的股份构成和产业,觉得这价格公道。广东的船只和水手不贵,以物入股,反而占了便宜。 他说道:“六百条船,一千二百水手,我们还是占一成股份。” 郑彤和林察大开眼界,还是第一次遇见买家主动加价的。马自得微微一笑,这姜云来有点意思。果然,姜云来微微一笑,说道:“多出来的两成物资,算是十三行投资武昌伯个人的。” 郑彤和林察相视一眼,这生意,做的有吕不韦的意思啊! 武昌伯接受了姜云来的好意,他投桃报李,给了姜云来二十个学生名额。每年二十个童子加入讲武堂和格物学堂,名额随他分配。而且,他请姜云来高薪聘请格物学堂的老师,到方以智手下授课。 事实上,正是这个格物学堂,令姜云来看到了将来的无限可能,他跟肇庆的老商人一样,眼光毒辣,果断出手买马。 三人聊了一会儿,来了个管家管家模样的人找姜云来。姜云来说声失陪,随同他到门外,只听到姜云来失声说道:“什么!把她给我关在秀楼,没我的命令不许下楼!” 回到餐桌,姜云来脸色的余怒未消。林察年长,说道:“姜东家如果有事,不用陪我等。” 姜云来急忙致歉,他叹了口气,说道:“家事难了,着实心烦,不是有意怠慢三位,还请恕罪。” 姜云来解释道,他有一个独女,被他视为掌上明珠,年方十七待字闺中。杜永和有意跟他结亲,不成想这姑娘骄纵惯了,不但不接受,还跑去私会情郎。这要是传出去,怎么跟杜总督交代? 这情郎也不是外人,正是他的大徒弟,本来还想作为衣钵传人悉心培养,眼下不晓得咋弄啦。他苦着脸说道,倒也不像表演给林察看。 马自得心想,两个年轻人两情相悦,眼下被老爹棒打鸳鸯,有点叛逆,还牵扯到杜总督的脸面,的确不好搞。他笑笑不说话,这种事情听听就好,不好掺和。 林察也把话岔开,三人只谈风月人情,商场见闻。不大一会儿,侍女上好酒菜,还有个姑娘抱着琵琶跟进来,自顾自的坐在一边叮叮咚咚的弹起来。 郑彤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回到大陆自在,在日本喝的清酒不带劲儿,艺伎画的跟鬼似的。林察笑着说,既然喜欢,那就待着呗。 大伙儿都明白林察这是废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上了船就没那么容易下来。 马自得倒是觉得可行,他说道:“大明西南公司采取董事会制度,你们出钱的投资方都要派人到梧州,大事儿咱们商量着办,按出的银子多少来投票。” 姜云来心里盘算着,到底派谁去。郑彤叹了口气,我习惯了海上漂泊的日子,人选还是交给大木定。 三人正聊着,外面突然嘈杂起来。一个年轻人骄横的说道:“给我打,打死算我的!” 在自己的地盘上扫兴,云来落了面子,面有不快,他喊道:“来人!外面怎么回事?” 一个孔武有力的护卫进来报告,说道:“小金被人揍哩。” 姜云来还没反应过来,问道:“哪个小金?” 护卫说道:“您大徒弟!” “什么!”姜云来不顾礼节,霍然站起来,说道:“谁特么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说完,他给三人告罪,自己跟着护卫出去查看。郑彤性子超脱,要出去看热闹,林察和马自得也随他一起去。 三人出来一看,姜老板已经失去了刚才的气势,正在院子里对一个年轻人赔罪哩。年轻人气焰嚣张,指挥几个马仔对一个年轻人拳打脚踢。年轻人倒也硬气,抱头蜷缩在地上,被揍也不吭声。 阿泰看到马自得和林察出来,着急的一下子跪在二人的面前,说道:“林爷!伯爷!救救小金!”说完,头嘭的一下磕在地上。 第七十七章 广东风物之十六 阿泰跪下来,交代说,小金就是钱庄的大管事,他的发小,姜老板的大徒弟。 马自得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姜老板女儿的情郎,合着白云寺的姑娘是替他祈福呢。 阿泰原来是林察的亲兵,也跟着马自得在三水干了一仗。他虽然是个小人物,但是林察和马自得还是挺给他面子。 马自得想上前说话,被林察拉了一把。 林察上前一步,咳嗽一声。不鸟姜老板的年轻人看到他,急忙跑过来说道:“林叔也在哈!” 林察点点头,给他交代道:“你怎么在这里打起来了?惊扰了你爹的贵客!” 年轻人总算喊停,挨揍的小金一言不发,自己慢慢爬起来。年轻人说了狠话:“再缠着小珠,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 说完,他倒也不失礼数,跑过来拜见林察,对在场的几个人拱拱手,扬长而去。 阿泰急忙跑过去扶起小金,小金倒是知道好歹,转过头来跪地致谢。 郑彤问道:“这谁呀,这么嚣张。” 林察说道:“他要打死小金,可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能办到。这小子是杜总督的独子杜子谦,广州城内还有谁敢惹他。” 小金转身跪在姜老板面前,沉声说道:“师傅,我对小珠情比金坚,请师傅成全!” 姜老板也走过来致谢,指着小金,说道:“你呀!哎!忘了小珠,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贵客在此,姜云来也不好多交代,他喊来管家,吩咐把大徒弟带下去治疗伤势。 经过他们这一搅和,四人都失去了吃喝玩乐的兴致。姜云来毕竟老辣,索性派人喊来十三行的其他首领,来了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一大屋子的商界人精,察言观色都是一把好手。大伙儿轮番而上,哄得三人喝了一肚子酒水。马自得和郑彤都乐于跟这帮人精结交,林察也不矜持,与民同乐呗。 三人喝的晕晕乎乎,当晚就住在同庆楼。后院的三栋小楼,一人一栋。姜云来老辣的给每人送去两姑娘,当晚之事不足为外人道哉。 第二天一早,马自得从小鸟的鸣叫声中醒过来。他搬开两个小姑娘的长胳膊细腿儿,自己穿了中衣,走到门外。 同庆楼占地广阔,古树参天,一早鸟鸣不止,空气清新。张大侠一身短打,在楼下指点陈小二练武哩。 马自得也下楼,先围着小池塘跑了几十圈,又跟青蛙似的跳了一炷香。张大侠倒是见怪不怪,小二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分散注意力。 马自得活动开身子,请张大侠指点他几招。张大侠的指点倒是简单,主要是对练,两人做攻防练习,攻防不断切换,小二看的眼花缭乱。 练了小半个时辰,院子里的人慢慢多起来。林察和郑彤也起床,他们看着马自得一早起来练武,很是佩服。 郑彤说道:“兄弟,你这可真够拼的!一早就练上啦!” 马自得和张大侠停手,嘿嘿一笑道:“不练不行啊,好几次差点中了鞑子的暗招儿,鞑子盯着我刺杀哩。”两人大为惊奇,急忙问详情。 鞑子跑到大明腹地刺杀中级官员,大家都觉得梧州刺杀比较邪乎。林察挪揄道:“小马牛逼,我还没这待遇哩。” 三水的事情也比较邪乎,黄应杰跟鞑子勾结,想活捉马自得。这事儿估计跟杜永和说了,他也不大相信,搞不好他还以为马自得得了便宜卖乖哩。但是跟林察还是可以说说,至少让他对黄应杰有所防备。 林察听了,若有所思。他解释道,眼下杜总督相当于广东的武林盟主,除了广州,他对其他军阀掌控力度有限。黄应杰跟林察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双方没啥交情,三水的水师也是双方的心结。 听他讲完,马自得觉得,眼下的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有隐忍,慢慢找机会弄他。 三人聊了会,各自回屋吃早点。昨晚的两个小娘洗漱完毕,看着一大桌广式点心,等着马自得吃早饭呢。 马自得招呼张大侠、陈小二一起上桌,他们早习惯马自得的做派,也不客气,上桌就开吃。马自得看着畏畏缩缩的俩小美女,笑着说:“你们还等啥呀,再不上桌就没啦。” 马自得边吃边问道:“阿泰呢?怎么没看见。” 阿泰应声而回道:“少爷,阿泰回来了。”马自得抬头一看,这家伙赶着饭点回来,后面跟着昨晚挨揍的小金。 马自得心里有数,挪揄道:“你小子有事喊少爷,没事喊伯爷。说,咋个回事?” 阿泰拉着小金扑通跪下,说道:“少爷,救救小金!” 小金大名金焕然,乃姜云来的大徒弟,十二岁跟着姜云来学本事,十载过去,眼下已经是姜云来的手下大将,掌管旗下的钱庄生意。 马自得听他说掌管钱庄,来了主意。他说道:“男人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金掌柜既然下跪,所谓何求?” 金焕然倒也沉稳,说道:“为我和小珠的姻缘求一线生机。” 马自得说道:“你可知道,你惹怒杜总督的独子,性命难保,你还想着姻缘。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阿泰一看马自得这么冷血,急眼。金焕然拉住他,沉声说道:“我对您有用!昨晚我听阿泰所说您在广西的作为,我也看了您带来的报纸,我佩服您年少有为,但是我知道您缺最重要的一环!” 阿泰见他大言不惭,更加着急。马自得冷笑一声说道:“那么你说说我缺什么!” “钱庄!汇通天下!募资千万,何苦搬来搬去?徒费人力!有了钱庄自然便利!”金焕然说道。 马自得冷笑说道:“你说的不新鲜。汉武帝干过,本朝太祖也干过,都被迫取消。你有什么新鲜的法子?” 金焕然慨然说道:“那是他们滥发交子!方法本没有错!有多少银子发多少交子,十个锅九个盖子,肯定会出问题的!” “那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十个锅九个盖子?”马自得说道。 “不肯定!但是时至今日,只能赌一把!”金焕然光棍的说道。 马自得哈哈大笑,亲自起来扶他起来,说道:“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跟着我回梧州。救你一命容易,成全你和姜老板千金的姻缘难。眼下两广、湖南合力抗清,我不会为了你搅黄杜公子的婚事。” 姜云来及时从门外现身,说道:“我替徒弟谢谢武昌伯!” 马自得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姜云来是个人精,估计他徒弟跑来求救,也未尝没有他的意思。 姜云来讪笑着说道:“武昌伯,我是把小金当儿子养的。他对钱庄的事情可是门儿清,对武昌伯会有大用的!” 马自得似笑非笑,对金焕然说道:“做我的下属,我自然护你周全。不过不听我的命令,后果会很严重的。” 金焕然内心凛然,说道:“属下谨记在心!” 马自得说道:“我再送你一句话:个人的命运终归要服从时代的洪流!” 第七十八章 广东风物之十七 在广州呆了三天,顾千城带着十七艘战船、百艘商船,浩浩荡荡,沿着珠江逆流而上。 十艘战船是林察搞来的,百艘商船是十三行的第一批入股。剩下的五百艘商船,姜云来承诺两个月凑齐送到梧州。 顾千城带的不是空船。杜永和的五十万两银子,十三行和广东士绅一百多人的考察团,郑彤的五条大船卸下来的硝石、硫磺,施策的五百多将士,都给顾千城带回梧州。 武昌伯空手套白狼,搞回大笔资金和物资,不是没有代价。他本人就是个代价,这不,马自得带着卫队,上了田川七左卫门的飞龙号,扬帆往澳门飞驰。 他承诺,他已经发信给梧州。广西的五十条商船,十天后就会到广州,郑彤的空船在广州等着正好。他保证到时候十三行和杜总督赚得盆满钵满。 他本人也有隐然作为抵押的意思,上了田川七左卫门的飞龙号,郑彤带着五条大海船跟在屁股后面。 金焕然的确是个人才,这是他给马自得出的主意。不过,他让马自得几乎光屁股到澳门,引起了张仲虎的强烈不满。 金焕然陪着小心解释道,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还不如光着屁股去澳门,郑彤的五条大船物资,就算他们给梧州的投资款。这些物资正好交给澳门炮厂,然后咱们再从澳门炮厂买枪买炮,也不怕澳门炮厂不答应。 至于施策,是田川七左卫门亲自拍板决定的。眼下董事会没有人选,不如派施策去当代表。反正大哥连块立锥之地都没有,不如把这些士兵交到梧州,也算朝廷有点影响力。 他这魄力,马自得也暗自佩服,不愧是一己之力,在郑成功死后,支援郑家死扛满清三十年的人物。 战舰迎着季风披荆斩棘,马自得大为惊奇。马自得也是第一次亲自体验逆风航行,这年头没有发动机,船只航行全靠自然风。 舰队在海面呈之字形航行,他请教七左卫门这是什么道理。七左卫门也一脸蒙蔽,反正一直这么做的,什么道理谁也讲不上来。 这玩意儿涉及到空气动力学,到了近代才被科学家搞明白原理。当代正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阶段。马自得记得以前无聊的时候,看过介绍十九世纪的飞剪船的短片。可惜当时没记清楚,不然这玩意儿造出来,绝对领先时代。 出了珠江口,船队继续往外海行驶,七左卫门解释道先往南,然后掉头顺风往北去澳门,速度会更快。 陈小二还是第一次上巨舰远行,兴奋的跟只猴子似的。马自得也不以为意,把千里镜给他玩。这小子索性爬上桅杆,跟着水手学习了望。 他正玩得高兴,突然发现了什么,呲溜滑下桅杆,跑到马自得面前说道,前面有舰队! 七左卫门一听,眉头一皱,桅杆上的了望员也跟着跑过来,说道:“荷兰人和西班牙的船,离这里五里远!” 七左卫门竖起千里镜,看了下,果断命令:“集结队形,准备迎战!” 马自得拿过千里镜一看,远处有三艘战舰正打着呢,你一炮我一炮打的正欢。七左卫门给他解释,一艘西班牙的船被荷兰人的船正揍着呢,还教马自得认旗子。 西班牙战舰明显不敌,被两面夹击,近距离挨了一个齐射,速度降下来。荷兰战舰正准备接舷战清场哩,他们的了望员可能发现明军战舰,只见他们在千里镜里手忙脚乱的扯起风帆,绕了一个大圈,逃之夭夭。 此时离料罗湾大海战时间不长,荷兰人被郑家打怕,被迫求和,从日本买货,让郑家中间过一手。西班牙人也不是好鸟,不断挑起马尼拉排华。 七左卫门见荷兰战舰跑了,倒也不追。西班牙的战舰近距离挨了齐射,水密舱也不顶事,眼见要沉没。船上的水手赶紧放下救生艇,等他们爬上救生艇,战舰马上沉没。 马自得看着桅杆消失在海面,敬畏之心油然而生。毕竟内陆长大,海洋的威力还是认知不足。七左卫门看出他脸色发白,说道,现在还算风平浪静,要是台风季,那才算吓人。 马自得吓得够呛,问他多久能到澳门。七左卫门算了下,前往南行驶一阵,一内天必到澳门。 七左卫门派人去救援西班牙的救生艇。三艘小艇挤了上百号人,所有人都面色颓丧,赤手空拳爬上飞龙号,迎接未知的命运。 七左卫门是个人才,居然会西班牙语。他问西班牙人,水师领头的,发生了什么。 金焕然悄声在旁边给马自得翻译,马自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金焕然也懂这门外语。他打趣道:“金掌柜,还有啥你不懂的?” 金焕然也不过二十出头,看出马自得平时也没啥架子,他笑嘻嘻说道:“不会生孩子,嘿嘿。”他给马自得解释道,西班牙语、葡萄牙语他都会,广州还有罗马教廷的传教士,他也会点罗马教廷的语言。 牛逼!马自得真心实意的称赞道。 西班牙人推出一个和中年人,自称是舰长,名唤费尔南德斯。他解释道,他们从马尼拉出海,给回欧洲的西班牙商船护航。他们在马六甲遇到荷兰舰队,荷兰舰队不讲武德,明目张胆的明抢。 十条满载香料、宝石的商船被荷兰人抢去,五条战舰全军覆没。费尔南德斯在胸前划着十字,虔诚的感谢上帝,让明国人在最危险的时候救援了他们。 马自得听出这事儿有点大,荷兰人打劫西班牙人,这帮人要是回到马尼拉,搞不好会引起荷兰和西班牙人的全面战争。他乐得近距离观察七左卫门怎么处理这事儿。 七左卫门听罢,沉吟半晌,吩咐这帮人去后面的商船休息,先带到澳门再说。他也不避讳马自得,说道:“这番鬼说的真假,咱们也办法核实。先带在身边软禁再说。” 马自得虚心问道:“要是真的呢?” 七左卫门一本正经说道:“咱们可以收钱帮荷兰人灭掉这帮人,也可以西班牙人赎回他们自己。两面都能赚钱。” 金焕然插嘴说道:“要是荷兰人不想出钱,要杀人灭口呢?”这话是西班牙说的,七左卫门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用西班牙语傲然回答:“海战?我们郑家还没怕过谁!” 此时离1633年的料罗湾海战才过去十多年,郑家还真不怵手下败将荷兰人。 马自得郁闷的想,这他么外语人才还真多,自己怎么就是个水货。七左卫门仿佛看出他的心思,解释道:“跑海贸的会点外语很正常,我爹才牛逼,会七国语言哩!” 七左卫门他爹,就是大名鼎鼎的郑芝龙,眼下被博洛骗到北京软禁呢。七左卫门说完脸色黯然,马自得只好安慰他:“咱们越强,鞑子越会善待南安侯。” 七左卫门听他这么说,非常开心说道:“大哥也是这么说的!你们一定会成为知己!” 第七十九章 广东风物之十八 黄昏,澳门的街头,一个中年汉子身着短衫,提着蔬菜糕点,悠悠哉从大马路转向小巷口。刚进巷口,他迎面被几个人堵住。他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后路也被堵住。 后面一个短须大汉,满脸横肉,身着破落户的衣衫,大吼一声道:“徐大眼,魏二爷的好事你也敢搅和!给我打!” 名唤徐大眼的中年人倒也硬气,虽然怕的发抖,他吼道:“小小的澳门城,难倒魏二爷还能只手遮天!强娶民女他还有理不成!” 短须大汉也不再跟他废话,吼道:“给我打!” 一帮泼皮把徐大眼推倒在地,砰砰乓乓的揍起来。巷口,一个年轻人探头望了一眼,刚想喊一嗓子,旁边的一个面白无须的家伙喊住他:“走,安迪,少惹事!” 名唤安迪的年轻人叹了口气,不敢违逆上司的意思,躬身说道:“是,庞公公!” 他们边走边聊,后面跟了几个卫兵,看上去孔武有力。庞公公叹了口气,说道:“安迪,重建卫队迫在眉睫,澳门总督拿不了主意,我等皇命难办啊!切不可节外生枝!”安迪点头称是。 庞公公接着说道:“主教大人最近应该返回澳门,教会是支持咱们的!” 两人不约而同摸了摸脖子下的十字架,口称阿门,寻找安慰。卫兵的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不过两人看不见。 澳门总督府与其说是一个府邸,不如说是一个小型城堡。灰色的砖石砌成高墙,足足三丈高,城墙上了望孔、射击孔密密麻麻,一座高耸的钟楼立在府内的高地,铛的一声足以传遍全城。 城门故意被修的狭窄,仅供一驾马车通过。总督府的卫兵拦住二人,庞公公陪上笑脸,不着声色的把一块银元塞进卫兵的口袋。 卫兵倒是熟人,他换上笑脸,说道:“亚基楼,不是我难为你。总督大人在接待贵客哩。” 庞公公送礼是一把好手,他笑眯眯的再塞进去一枚银元。卫兵把手伸进口袋里掂量下,脸上笑成菊花,他说道:“好像是郑家的船队到了,从日本来的呢。” 庞公公诧异心想,郑家?日本?来澳门好几个月倒是第一次听说。卫兵不放行,他们也没招儿,庞公公小手一挥,说走。 两人正灰溜溜的要走,一驾马车蹬蹬蹬的驶来,马车骚气的刻上金色的徽章、大十字架。错身而过的瞬间,马车的车窗打开,一张老脸露出来,说道:“aileo,我的孩子,你怎么在这里,没有陪伴你的皇帝?” 庞公公惊喜若狂,带着泪光说道:“毕方济主教,总算把您盼回来啦!” 有了主教大人背书,庞公公自然能进入总督府。教会的力量可不是闹着玩的,总督洛佩斯闻讯丢下客人,亲自迎接。 毕方济看到洛佩斯小步快跑过来,开口说道:“洛佩斯,我的孩子,我带来主的子民,你不会怪罪。” 洛佩斯哪敢龇牙,急忙接话荣幸之至。庞公公也是人精,赶紧配合说,总督大人有贵客,之前拜访过很多次。 洛佩斯接话说道:“郑家的船队今天到来,带来炮厂急需的硫磺、铜、硝石。他们的头领正在我的会议厅里。额,对了,还有明国的军官一起来。” 庞公公闻言精神一震,明国的军官,那不是自己人? 洛佩斯带着几个人到了会议厅,里面为首的两个年轻人坐在客位,后面带着几个护卫,还有个半大小子,故作精神的站在后面。可不是马自得、郑彤一行嘛! 洛佩斯不会汉语,他咕咕噜噜说了一通,翻译替他递话,原来是两边的人物介绍。金焕然凑在马自得后面,替洛佩斯翻译,来的是主教毕方济,司礼监太监庞天寿,还有庞天寿的跟班陈德安。 毕方济喊停翻译,他亲自上场。他见金焕然会葡语,他也会汉语,索性亲自翻译,节省时间。 几个人还是第一次碰面,原来毕方济不仅是耶稣会的教士,也是隆武、永历的驻外使节,在澳门负责对西洋诸国的外交哩。 原来是一家人跑到葡萄牙的总督府里聚会。马自得倒也不失礼数,抱拳行礼,拜见毕大人、庞公公,至于他的小跟班陈安德,那就免了。 庞天寿和陈安德跟永历从肇庆分别,一直蹲在澳门。他们没有到梧州,跟新晋广西水师提督也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作为天子近臣,高人一等是必须的。他拿出强调,说道:“马提督,你的辖区在广西,怎么跑到澳门?可有皇命在身?” 马自得见这太监有点屌,还有隐含的敌意,心里也不爽,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他的小跟班陈小二最近见过市面,颇有灵性,出言呵斥道:“大胆!武昌伯公差,还用跟你一个太监报备不成!” 庞天寿的脸一下子垮下来,跟班陈德安出言呵斥道:“哪里来的黄口孺子,岂能对司礼监禀笔无礼!” 洛佩斯听不懂他们说啥,不过看的清楚明国人自己掐起来。他一头雾水的看向毕方济,问道:“在我的总督府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客人会争吵?” 毕方济倒也尽职,他毕竟也是大明外交使节,照顾大明的面子还是必要的。他给洛佩斯糊弄过去,说是明国人商量事情。 马自得听了金焕然的翻译,对毕方济这老头儿心有敬意。他软绵绵的呵斥陈小二没大没小,眼神里却是赞许的意思。他说道:“毕大人同殿为臣,劳苦功高,小子佩服。” 毕方济年近六旬,胡子都白透。人老成精,他看出马自得气度不凡,旁敲侧击一番,原来是鄂国公的公子哥。他跟马进忠也没有交情,不过跟瞿式耜、张同敞相熟。听说马自得是张同敞的女婿,他开心的接待故人之婿。 庞天寿在澳门蹲了几个月,马进忠斩了沈永忠这件事还是知道的。原来不过是个仰仗父辈的二代,还跟老子摆谱,去梧州收拾你!他心里恨恨的想。 第八十章 广东风物之十九 毕方济在大明混了二十年,一边替上帝开拓信仰的疆土,一边与大明各路人马过招儿。他心里明白这两伙人恐怕尿不到一个壶里。 他给众人解释,他是隆武帝任命的驻外使节,永历皇帝登基后,他也去肇庆拜会,被永历皇帝续职。隆武皇帝被郑芝龙坑死,不过郑芝龙的儿子对他忠心耿耿,这种忠心延续到邵武皇帝。 永历正好跟邵武火并一场,作为郑家的代表,郑彤对永历的代表庞天寿并不买账。郑彤也不鸟他,自顾自喝茶看热闹。 不过洛佩斯可把他封为上宾。澳门的炮厂需要郑家从日本运来的原料,澳门出海的货物,也需要插上郑家的旗子保平安,每年保护费就过百万两白银! 郑彤也不避讳他,要求把五船原料换成火炮、火枪,还有车床、工人,一起打包给武昌伯带回梧州。 洛佩斯问他需要多少,郑彤按照马自得的提示,狮子大张口:五百们大炮、两万杆火枪、十万斤火药,一百套车床,五百工人。 这下不止洛佩斯惊呆,毕方济、庞天寿都傻眼。毕方济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低估这个武昌伯,朝廷的局势变化很大,他打定主意去梧州看看。 洛佩斯反应过来,情绪激动的叽里咕噜一番。金焕然站出来为他翻译,原来,洛佩斯一口拒绝,真要这么干,不如把炮厂搬走得了。 马自得让金焕然跟他讲,不用一次性,就当总订单好了。他发挥利益交换的长处,给洛佩斯化了一张大饼,广西、云南、湖南的物产可以拉一部分到澳门出口,保证洛佩斯年入百万。而且他保证,每年给炮厂的订单不下百万。 洛佩斯眼神里散发出贪婪的光芒,不过他还是一口回绝。他的卜加劳铸炮厂是亚洲技术最好的兵工厂,产品根本不愁卖,连远在马里拉的西班牙人、赤嵌城的荷兰人、日本的幕府,都排队提货。 马自得心想,要不是你的货不愁卖,老子巴巴的跟你谈个屁。他冷笑一声,转头跟郑彤说道:“兄弟,看来你这个入股不太顺利啊!” 郑彤够意思,让金焕然告诉洛佩斯,这批货是郑家要的,郑家的舰队正在近海靠泊,等这笔生意做完回日本哩。 郑家出手,不同凡响。卜加劳铸炮厂的产品不愁卖,但是也得运的出去。郑家不让挂旗子,他就得憋死在澳门。 郑彤及时掏出田川七左卫门的书信。信是汉语写的,洛佩斯看了一眼递给毕方济。毕方济翻译给他听,七左卫门在信中先问候洛佩斯总督,解释了不能靠岸的原因,最后礼貌的请洛佩斯照拂郑彤,邀请洛佩斯战舰一唔。 洛佩斯军人出身,明白实力为尊。大航海时代,本来就是丛林法则。他换上笑脸,对马自得解释,他欢迎武昌伯从澳门出口货物,也欢迎大笔订单。不过,卜加劳铸炮厂的火炮库存有限,火枪有五千杆可以先让武昌伯提走。 至于设备和工人,他就爱莫能助啦。马自得看着这个人精,也不废话,他问洛佩斯总督体重多少。 洛佩斯一脸雾水,他是标准的军人,身材高大,不过全是瘦肉,体重一百五十磅。 马自得也不废话,让金焕然告诉他,满足条件,马自得送给他一尊与他体重相同的黄金雕像,就做成洛佩斯的样子。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庞天寿觉得毁三观,这特么那是广西水师提督该谈的事情?尽特么满嘴跑火车,这么大的一坨黄金,你一个水师提督哪来钱?连朝廷都穷的当裤子! 洛佩斯眼睛里闪出贪婪的光芒,不过他的理智压下贪欲,他提出先考虑考虑。作为善意,下一批大炮优先供应武昌伯。 马自得不同意,就要库存带走。洛佩斯没办法,只得告诉他,三水的黄应杰派人订购两百门大炮,特意提价,要求马上提货,已经付了五十万两银子作为定金,炮厂正在准备打包哩。 马自得沉吟不语,心里有了主意,这事儿恐怕得单独找洛佩斯谈。黄应杰这狗日的,八成要跟鞑子交易,看来得想办法治他。 他看了一眼郑彤,两人心意相通,起身告辞。哥俩跟庞天寿点点头,跟两个葡萄牙人告辞,带着随从傲然而出。 两个家伙走了,剩下的四个人轻松多了。庞天寿提出重组火枪兵卫队,洛佩斯再次拒绝了,不过毕方济倒是赞成。 他觉得是个传教的好机会,天主教自利玛窦、汤若望以来,与大明皇室关系良好。眼下,皇帝本人和太后,已经皈依圣教,向瞿式耜这样的忠诚也信教,还弄了个洋名托马斯。如果他们不派出火枪队,对教会的东方事业不利。 洛佩斯的想法不同,崇祯年间,葡萄牙派出的火炮教官,在登州被孔有德屠戮一空。追随庞天寿,保护永历的洋枪队,跟着皇帝一阵乱跑,虽然击退了李成栋的追击,不过也被打的胆寒,将士们对明军的战斗力着实不看好。 他建议眼下不如静待时机,等明清打出个结果,再重新下注。而且,火枪队早已解散,他们并不想打一场没有胜算的仗。 如果马自得在场,他能听出这是教权和王权不同的利益诉求,而且洛佩斯这个葡萄牙人不看好大明。大明这个鸟样,一败再败,人家不敢下注也正常。 毕方济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庞天寿虽然不通言语,但是也看出事情要黄,着急的催问毕方济。毕方济咳嗽一声,居然止不住的咳嗽,他掏出手帕,捂在嘴上,擦了一下又放进口袋。 陈德安眼明,注意到毕方济的手帕上有血迹,嘴角也有血丝。他拉住庞天寿,说道,主教大人身体欠佳,咱们告辞。 庞天寿也不是傻球,他起身告辞,约定到毕方济的教堂再拜见。 等人都散去,洛佩斯问起毕方济的马尼拉之行。作为老牌的殖民大国,葡萄牙在亚洲的据点只剩一个澳门,他们的利益就是贸易,因此毕方济也要在列强之间玩平衡。 毕方济以老迈之躯拜访西班牙的马尼拉总督,主要是拉进关系。眼下荷兰人在东亚风头最猛,海上马车夫的名头不是随便叫叫的,武装商船和战船就非常生猛。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这一对老冤家有抱团取暖的意思。 放心,孩子,西班牙人愿意与我们共同守卫天主在远东的疆域。毕方济说完就开始咳起来。 第八十一章 广东风物之二十 马自得和郑彤从总督府出来,自然有人带他们去迎宾馆。 带他们去的家伙,就是之前的翻译,自称姓魏名耳。这家伙会葡语,是个八面玲珑的家伙。他对葡萄牙的卫兵四处堆笑,不过所到之处,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他明白郑彤和马自得在总督那里的分量,拿出十二分的敬意招待二人。迎宾馆离总督府不远,占地几十亩,充满西洋风格,粗大的石柱撑起长廊,各色植物藤蔓布置的颇为雅致。 马自得的卫队,郑彤的随从,下来了三四百人,都给妥当的安排在迎宾馆。魏耳带话给马自得和郑彤,稍晚一会儿,他来接二位去总督府赴宴。每人可以带五名卫队,其他人安排在迎宾馆吃饭。 魏耳安排好以后,恭敬告辞。他才走出迎宾馆,一个短须大汉凑上来,说道:“二哥,已经教训过徐大眼。您就等着拜堂,嘿嘿!” 魏耳矜持的一笑,对狗腿子的点点头,吩咐他们自己去拿银子。阿泰在在战舰上协助田川管理西班牙的幸存者,上岸晚,这一幕正好被他看个正着。 到了掌灯时分,魏耳果然来接马自得和郑彤赴宴。马自得带了张仲虎、阿泰、金焕然和几个卫兵一起,陈小二也带在身边历练。 洛佩斯在澳门驻扎十年,他的胃早已被大明征服。晚宴安排的是广东的厨师,菜色都是广式的,不过吃法却是西式的。一个长条木桌子,放了一层一层的蜡烛,烛芯摇曳,气氛静谧,吃饭的人不由得静下来。 这桌子恐怕两丈长,坐了十一个人,还不嫌拥挤。马自得注意到毕方济、庞天寿并没有被邀请,心里了然,估计是洛佩斯故意的,下午的谈话他放在心上。 果然,洛佩斯问起他的巨量订单所为何来。马自得拿出报纸,让金焕然给他大致讲解下。洛佩斯请魏耳留存,他问道:“尊贵的客人,如此美丽的城市,您拿什么保护?” 马自得大吹法螺,南明仍然据有两广、云南、湖南半境,眼下与满洲野人仍有一拼之力。郑彤也捧哏,郑大木在福建已经站稳脚跟,已经筹备反攻大陆。海上是郑家的天下,获利丰厚,两广兵员充足,鞑子的尾巴长不了! 海贸获利丰厚,洛佩斯是明白的,他心想这事儿倒也没错。不过他坦然道,武昌伯要的设备、工人,他没有办法提供,这个是为他的兵工厂创造竞争对手。 武昌伯正色说道:“尊敬的洛佩斯总督,这是为了保护我们的投资!”金焕然是个人精,他边翻译边添油加醋,把洛佩斯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大伙儿边吃边聊,忽然厅外外一阵嘈杂。一个大胡子老外闯进来,叽里哇啦的说了一通。魏耳脸色难看,也不给马自得一行翻译。 金焕然悄声为马自得翻译,这家伙是卜加劳铸炮厂的厂长,为手下一个管车间的人出头。苦主就在后面,被告呢,就是眼前这位姓魏的翻译。 洛佩斯招待客人被扫了面子,心里不快。他回头问魏耳怎么回事,魏耳用葡语为他自己辩解。不过卜加劳铸炮厂的厂长可不不那么好糊弄,他喊了一声,一个中年汉子抖抖索索的进来,带着两个熊猫眼,明显是拳印。 这是让二人对证哩。金焕然现场给马自得和郑彤直播。原来挨揍的这个家伙叫赵大眼。魏耳看上了一个姑娘,想纳妾,这姑娘是赵大眼徒弟的未过门的媳妇。赵大眼为徒弟出头,被揍啦。 赵大眼是卜加劳铸炮厂对的技术骨干,这厂长也是个护犊子的暴脾气,直接找总督,为赵大眼出头哩。 洛佩斯按下不快,说道:“亲爱的迭戈,你一定要在我的宴会上讲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吗?”他把魏耳和赵大眼都赶出去,留下厂长一起吃饭。 马自得看到魏耳眼中凶光一闪,心想这个徐大眼估计要倒霉。他有了主意,让张仲虎跟着徐大眼。 迭戈看来是个纯粹的技术人员,情商不高,坐来下边吃边喋喋不休,也不管客人在场。洛佩斯对众人抱歉的笑笑,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不过看样子,两人关系不错,洛佩斯只是嘴上说说,并不怪罪好友。 马自得对这种技术人才还是挺有好感的,他虚心的问铸炮厂的规模,技术工艺。迭戈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跟马自得聊得兴高采烈,洛佩斯狂打眼色也止不住。 迭戈讲到,眼下铸炮的办法还是先做泥范,也是模具。然后把铜熔化灌进去,等待冷却再处理。郑彤也很感兴趣,插嘴说道,铜就是铜钱啊,也太费钱,怎么不用铁啊。 迭戈解释道,铁炮容易炸膛,铜的延展性好,可以反复使用。他胸脯一挺,他铸的大炮是全世界最好的炮!马自得心想,那是你们技术不到位,铁范也能铸炮,虽然质量不如铜炮,但是成本便宜,可以批量制造。等铁厂搞起来,先铸他一千门,看谁扛得住! 马自得又请教了火枪,为什么大明的火枪容易炸膛。原来,眼下火枪最难造的是枪管,传统的办法是用铁皮包铁管,使劲捶打,然后热胀冷缩把管子拿下来做枪管。这种容易炸膛,内部也不光滑,子弹翻滚,百步以外,击中目标全靠运气。 郑彤及时捧哏,厂长一定有更好的方法。迭戈看了一眼这帮土包子,洋洋得意的说,他的技术是把铁棍铸好,然后拿钻头掏空,转成枪管。这样的管子不容易炸裂,而且,他还在研究燧发枪代替火绳枪哩,不用带火儿,直接扳机击打燧石,就可以引燃药包。 马自得心里有数,眼下枪管的膛线技术还没有发明,火绳枪也在往燧发枪的技术转化。他及时送上彩虹屁,要求去厂子里参观,而且许诺他会让迭戈的发明首先应用在他的军队里。 迭戈心情大好,当即应允。马自得心想,等柳州的煤铁基地搞好,兵工厂就搞起来,到时候把膛线这个大杀器嫁接在燧发枪里面,一定要让鞑子好看! 第八十二章 广东风物之二十一 马自得对洛佩斯承诺,白天的承诺依然有效。只要洛佩斯配合,他一定会得到等重的黄金,时间为一年以内,而且郑彤作为郑家的代表,愿意作为担保人。 迭戈听说等重的黄金,眼睛都直了。马自得及时对他允诺,如果迭戈愿意协助他建起一座一样的兵工厂,他也会得到一个等重的黄金雕像。 不过,为了大伙儿齐全,眼下他们需要优先供应大炮、火枪、设备、人才。 迭戈在胸口划了十字,口称天主赎罪。他犯了七宗罪的贪之罪。 划完了十字,他问黄金什么时候到账。 马自得和郑彤哈哈大笑,说道,工厂建成之日,就是黄金送达之日。 洛佩斯和迭戈也不傻,说等你们打败鞑靼人再说。当晚宾主尽欢。 回到迎宾馆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庞天寿从窗户缝里看到马自得、郑彤归来,气得牙痒痒。洛佩斯不鸟他,却邀请马自得赴宴,事有蹊跷。慢待他正常,迎合马自得却不正常。 他思索半夜,找不到答案,心有归意。看来梧州的情况起了大变化,他在澳门太久,消息闭塞,看来得回到皇帝身边。 马自得回到房间,张仲虎过来禀报赵大眼的情况。这家伙是个车间的管事,本来小日子还不错。技术人才适于高端人才,收入不错,葡萄牙人也挺尊重,在工厂还是混得开。 不过魏耳是洛佩斯的亲信,仗着会葡语,人又会来事,岛内的华人势力莫不俯首。他看上的姑娘也是炮厂子弟,姑娘跟他的徒弟定亲,徒弟求到师傅面前。赵大眼仗着迭戈看重他,硬着头皮强出头,这不挨揍啦。 马自得问道,魏耳没这么容易松口?张仲虎答道,的确如此。他跟踪了过去,魏耳的手下已经把赵大眼的家围了,石头爆竹往里面扔,赵大眼一家子吓得瑟瑟发抖哩。 马自得交代一番,自己上床睡觉,张大侠换上夜行衣,悄然上了房顶。 魏耳年方四十,早年作为水手,跟葡萄牙人学了一口流利的葡语,加上人机灵,在澳门岛混下了诺大的基业。 宅子占地五亩,学了洋人的做派,把自家建成碉楼,三十来个高薪请来的护卫,五条吃生肉的猛犬,把老巢和七房老婆守护的严严实实。 他回到宅子,洗了个澡,翻牌子打了一炮,然后哼着小曲儿逗弄了一会儿卧室里的铁皮鹦鹉,愉快的上床睡觉。 这几年他混得不错,睡梦中满是峥嵘岁月。梦中他回到发迹之前,第一次跟着商船跑马六甲航线。那次遇到海盗,他见到海盗登船,吓得尿了裤子。 梦境中,他伸手摸了裤裆,湿漉漉的。这感觉太真实,他猛然醒了,手往裤裆一摸,居然也是湿漉漉的。他感觉不太对,把被子翻开,就着晨光看了看,裤裆血淋淋的,躺着他最喜欢的铁皮鹦鹉。 魏耳吓得头皮发麻,他喊来卫兵,整个宅子鸡飞狗跳。清查下来,除了死了铁皮鹦鹉,别的啥损失也没有。五条猎犬也睡的香喷喷,金库也没有损失啥。 但是铁皮鹦鹉怎么会死在自己的裤裆里呢?难道是自己梦游?想到天色大亮,他也没想明白。这时候门房送来一个信封,说有人特意送来给老爷的。 魏耳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根羽毛!魏耳了然,恐怕自己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他急忙问道,人呢?门房回道,人在门房等着呐。 魏耳赶紧请来贵宾。他认出来人是武昌伯的随从,三十来岁的汉子,背着一个小包袱。 魏耳陪着笑脸,吩咐看茶,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侠有何吩咐?” 张仲虎沉声说道:“武昌伯有一件事情请你办,事成之后,武昌伯欠你一个人情!” 第二天一早,郑彤陪同洛佩兹上飞龙号拜见田川七左卫门,庞天寿钻进毕方济的教堂,听从主的训示。 我们的武昌伯如约来到亚洲第一炮厂拜访迭戈。 卜加劳铸造厂不只是一间工厂,也是一座要塞,占了澳门岛的一半。 与其说他是澳门岛的一部分,不如说澳门岛为它而建。岛的另一半也是为它配套的。各种小工坊林林总总,为工厂提供零配件,吃喝玩乐的各种生活设施,也是为工厂的人员和客户提供服务。 葡萄牙人靠这个小岛,没少赚钱啊!武昌伯心想。 马自得交代金焕然,记下造枪铸炮的设备,无论如何要搞几套回去。特别是他们的工具,比大明的先进。他在镗床、铣床前面留念很久,让金焕然牢牢的记在心上,这些不起眼的玩意儿可是以后的命根子。 马自得在澳门跑了一个礼拜,每天轮流请洛佩斯和迭戈喝酒。等到船舱的存酒喝完,他也差不多启程回去。 毕方济年岁已老,马尼拉的长途出差耗尽他的元气,他吩咐传教士卜弥格跟随庞天寿一起参见永历大帝,带着他的推荐信。 庞天寿在澳门苦等三个月,空手而回。洛佩斯倒也不是为难他,跟他讲,他没有人手。人手都被武昌伯高薪请走,据说是当教官,不用上战场。不上战场拼命,还有银子拿,这帮退伍的浪荡子最开心啦。 郑彤在澳门要等到马自得广西货物下来,他打定主意,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广州的五条商船在广州装货,手上的五条商船就在澳门等着,反正马自得的船队可以从西江南下,就在澳门出口装船。 顾千城率领庞大的船队才过肇庆,遇到梧州接应的部下们。他把船队交给部下带回梧州,自己率领十艘战船、五十艘商船,南下西江,到珠海接应马自得。 马自得等他到来,把货物和募来的工人打包上船,浩浩荡荡的逆流而上。郑彤与他洒泪而别。马自得亲自拜托他留意两人的消息。李东福和叛将徐彪的儿子徐楠,带着一万大军南下交趾,至今消息全无。 田川没有登陆,远远的在千里镜里跟他默默告别。 船队带着两百门大炮、八千杆火枪,十来套镗床铣床,还有搜罗来的几百把镗刀、铣刀,扬帆远行。都是宝贝啊!马自得看着自己的船队,意气风华,咧开嘴开怀大笑。 随船的还有拐来的两百多工人,几十个西班牙难民,两百多葡萄牙佣兵。赵大眼一家、徒弟一家、徒弟未婚妻一家,还有他们沾亲带姑的亲朋好友,都被魏耳的恐吓和武昌伯的橄榄枝送到船上。 西班牙人在船上养着也费粮食,索性先寄放在武昌伯这里。放在广西腹地,西班牙人、荷兰人都难以发现,等田川七左卫门谈好条件再找马自得,到时候是放人分银子,还是扣人做苦力,随意啦。 两百多葡萄牙佣兵,被马自得的高薪吸引,有钱拿,又妞泡,还不用上战场,这种好事儿哪里找去?洛佩斯有意给手下一个出路,抬手放行。至于跟着太监去当禁卫军,洛佩斯觉得不是个好主意,不如跟着武昌伯混。 第八十三章 归来之一 梧州方面收到马自得来信,他命令搬空库存,一条航线去广州,一条到珠海。在一干心腹的操持下,一艘艘满载丝绸、生丝、茶叶、猪鬃、烈酒、霜糖、震天雷等货物的商船,在战船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沿江而下。 事情重大,李明锡亲自带队,一百条商船,三十条战船倾巢而动,路晓山的两千火枪兵集中在战船上,作为护卫力量。 马自得还没有进入广西境内,迎头碰上自己的船队。他们把战舰、商船定在江心,几个大佬到马自得的船上开会。 岸边的高山上,一个汉子举着千里镜,说道:“这么多商船,吃水这么深,妈的,要是能抢一把就爽啦。” 旁边的一个汉子接口说道:“没看见战船护航么,下去抢不是找死嘛!最近邪门啊,这战船、商船来来往往的好繁忙啊!” 有一个汉子接口说道:“是啊,看来还是做生意好,比咱们抢劫来钱快啊!” 举着千里镜的汉子说道:“屁!干啥都没有打劫来得快!” 另一个家伙苦着脸说:“大人物咋说啦?上次抢唐王差一点成功,他们连个屁都没有,也不给兄弟们抚恤!”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正瞎聊着,就一个主题,看着眼红,不好抢!一个小水贼急匆匆地跑来,说道:“大当家的!不好啦!山寨被人抄啦!” 大当家的一听急了,说道:“你他妈的说啥?”揪着小水贼的的衣领子,小水贼气都透不过来。不过也不用他询问,大伙儿往山寨的方向一看,黑色的烟柱升的老高。 大当家一口鲜血喷出来,强忍着悲痛问道,看明白是什么人没?小水贼缓过来告诉他,不是本地口音,从上游过来的,旗子上挂的是“陈”。 老巢失去,不用说,输的裤衩都没啦。眼下大小猫几只,估计大人物也会把他们当尿壶,没用就放一边。 大伙儿当晚就各奔前程,一股水匪就此烟消云散。 马自得在旗舰上召集顾千城、路晓山、李明锡。李明锡指着黑烟说,可能是陈友龙得手啦。 原来唐王遇刺的消息传到梧州,随之而来是马自得剿匪的命令。三人组,钱秉镫、张九戈、李明锡商议,事情蹊跷,不排除梧州通风报信的可能。他们请堵胤锡发出调兵令,调回陈友龙部,顺流剿匪。 陈友龙和王启年率军乘坐商船顺流而下,过梧州而不入。他们在军情司的配合下,摸清水匪老巢,趁着夜色登陆,天亮进攻,半个时辰攻破山寨。 马自得点点头,眼下两广、湖南南部连成一片,眼下剿匪的确势在必行。剿匪既能锻炼士兵、又可以整顿治安,还能发一笔小财,的确是个好主意。 他吩咐给几个军头发信,开展为期两个月的剿匪行动,必须灭绝匪患,同时锻炼陆军通过水军的投送兵力能力。 眼下东下的三十艘战船,加上马自得逆流而上的十艘战船,一共四十艘战舰。马自得安排,自己带五艘护航就行,其他二十艘由顾千城带着大部分商船去广东;李明锡带领十艘战船,和小部分商船南下珠海澳门。路晓山的火枪兵一分为二,增强护卫的实力。 二十艘战船,应该能熄灭奉化伯黄应杰不该有的心思。他冷哼一声,命令传信给张九戈,军情司要加强三水的力量。眼下杜永和和自己的是蜜月期,不好动黄应杰。但是粘杆处在三水的刺客,一定要干掉! 马自得继续逆流而上,没多久遇到江边大批空的商船。一问才知道,他们是来运送陈友龙部队的,眼下正等陈友龙的消息哩。 日头偏中午,陈友龙、王启年乘坐小船来拜见马自得。陈友龙状态不错,面色发红,马自得知道这家伙非常嗜血,武功高强杀人有瘾。他微笑着说,杀鸡用牛刀? 陈龙龙嘿嘿一笑,回道,提督大人练得好兵,这帮狼兵穿山越岭无所不能,军纪还非常好,指哪儿打哪儿。 王启年本来是个黑冬瓜,经过军旅锤炼,他不再浮肿,整个人又瘦又精干,穿了身军装,头上也不是读书人的大头巾。马自得打趣他道:“老王,你的头巾呢?” 王启年嘿嘿一笑,拍拍背包,说道:“小心保管呐。” 马自得说道:“老王干得不错,啥时候想干个文官,给你安排个知县干干!” 王启年喜不自禁,陈友龙却苦着脸说道:“不能啊!老王干的好好的,将来一定是一方大将!文官哪有武官?” 王启年骂道:“夯货,老子在你就能偷懒是!”他转头对马自得说道:“主公,我要参陈友龙!” 马自得大为惊奇,王启年说道:“陈友龙残忍好杀,连女人都杀。眼下水匪的山寨,只剩下几百个没高过车轱辘的孩子!其他人,几千号人!全被他宰啦!” 马自得看向陈友龙,陈友龙不以为意,嘿嘿一笑道:“蒙古人的规矩,斩草除根!” 王启年骂道:“咱们是蒙古人么?上天有好生之德!岂可残忍嗜杀?老子不干了,我要当知县,不跟你搭伙儿!” 陈友龙急了,抱着王启年说道:“老王,不能啊!俺不能没有你!” 马自得看出二人的关系,王启年毕竟读过书,管理上很有一套。有他在,陈友龙只负责带兵打仗,很是惬意。二人也是欢喜冤家,搭伙儿正好。 马自得先是自我批评,命令不够清晰。交代陈友龙,以后非罪大恶极不要宰了,咱们的铁矿、煤矿都需要劳动力,宰了他们太可惜。 他又劝导王启年,陈友龙残忍嗜杀,只有王启年才能克制。为了天下苍生,王先生要负起责任看牢他。 陈友龙不傻,赶紧发誓不再如此,请王长史原谅。两位老大都这么识相,王启年哪能不识相?他借坡下驴,翻着白眼直哼哼。 不过他反应过来,武昌伯提过铁矿和煤矿。他问道:“咱们什么时候有这玩意儿?岂不是可以炼铁了?” 马自得笑着说道:“的确如此,咱们很快就会有。不但有铁厂,连军工厂都有!以后咱们的枪炮刀枪都自己造!” 陈友龙和王启年闻言欢呼雀跃。他们毫不怀疑马自得吹的牛逼,这不,武昌伯吹的牛逼都一一实现。 第八十四章 归来之二 七月三十下午,马自得回到梧州。 自此,他设定的南下广东三个目标都超预期实现。除了黄应杰这个瘪犊子,他与其他势力都建立了友好的关系。不过黄应杰的敌意也不是坏事,至少给他提了个醒,鞑子进攻的时候一定要防备他。 西江码头,人声鼎沸,堵胤锡率领一众幕府亲自迎接马自得。连鲁以藻都亲自出席,钱秉镫、马炳坤、王夫之都跟着呐。还有一票叫不出名字的官员跟着,估计是给广西总督堵胤锡面子,捧个人场表明态度。 马自得看到老师亲自迎接,哪能托大?他带着陈小二,沿着栈道一路小跑,到了堵胤锡面前,双膝跪地,口称不敢当恩师亲自迎接。 堵胤锡对这个徒弟越来越满意,连带着对自己的儿子堵长瑞越来越看不上。他看了一眼堵长瑞,亲自扶起马自得,说道:“鹏举辛苦啦!” 马自得连称不辛苦,他拉过陈小二,让陈小二磕头。他说道:“恩师,徒儿擅自做主,收了个师弟。” 众人大为惊奇,陈小二磕了个头,用还没变声的童音说道:“陈子壮之孙陈小二拜见恩师,请恩师赐名!” 陈子壮的孙子!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对堵胤锡艳羡不已。堵胤锡也明白过来,徒弟不是给自己找事儿,是给自己贴金。陈子壮享有崇高的士林威望,岭南三忠可是跟史可法齐名的人物,收他的孙子做学生,这可是长脸的大事! 他也不客气,亲自扶起陈小二,问他年序,读书情况。小二跟着马自得见过市面,倒也不卑不亢,实话实说。 堵胤锡见他目光清澈,不卑不亢,倒不失为一块璞玉,内心非常欢喜。他摘下腰上一块玉石,说道:“初次见面,恩师也没有给你准备礼物,这块玉跟随我多年,今天送给你作为见面礼。名字等我斟酌一二,回头告诉你。” 陈小二跪下拜谢,礼数不差分毫。堵胤锡给他介绍堵长瑞,陈小二嘴甜,立马喊师兄。堵长瑞苦着脸说,师兄没准备礼物。 小二大大咧咧的说道:“没事,先欠着!” 马自得忍俊不禁,对堵长瑞说道:“嘿嘿,不好惹?”他掉头给诸位幕府成员见礼,然后拉过小二,拜见自己的三位未婚妻。 来码头迎接武昌伯的,还有肇庆和广州的商界代表团。他们早已参观新城建设情况,今天看到如此场面,对马自得的实力更有信心。马自得看到他们好多熟面孔,拱手致意,发出邀请:“诸位东主,欢迎今晚天香居相聚,不见不散!” 送走人群,后面还有一波人,李元胤带着马宝、李建捷等着呐。马自得吩咐自己的三个老婆和亲信门先回衙门等他,他走上前,笑眯眯地说道:“当不起老哥入戏大礼啊!建捷老哥也来啦!马同知好!”说完,他对马宝和李建捷抱拳行礼。 李建捷说道:“肇庆不好玩,哥哥特意跑来梧州找你玩。” 马自得也不戳穿他,估计他是来看看自己的投资,还有可能劝李元胤回肇庆坐镇。他笑眯眯的说道:“好!弟弟今晚做东,一个都不许走!” 打完招呼,后面还有一波人,原来是郴州就跟着自己的老队伍,何老实,礼义仁智信五门徒。西江码头的工坊,具体就交给他们在管理。 他们嘴笨,只会以实际行动表达忠诚。何老实带着五兄弟以头着地,嘭的磕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马自得内心感动,亲自扶起他们,口称辛苦啦!今天事情多,明天我请你们吃饭! 梧州的大将都被派出去,只剩一个君子营王一宾,他还管束着路晓山的六千准火枪兵们。他看着马自得带着陈友龙、王启年回来,张开双臂,与众人一一拥抱。 送走这一波人,还有人等着他。义兄李来亨带这一个半大小子,笑眯眯的看着他。马自得走过去一拳砸在李来亨的胸口,笑道:“大哥!躲这么远呐!”李来亨揉揉胸口,苦笑着说:“老弟吗,你这功夫见涨啊!” 他拉过白德安,给马自得介绍。原来是白旺的儿子,初次见面,小马哥待人如沐春风。白德安见他这么有牌面,也心生敬畏。 远远的一座小楼,一个青年文士坐在窗前,拿着千里镜观察码头。他喃喃自语说道,武昌伯,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咚咚咚!有人敲门,他打开门,原来是艾承业。他进门咋咋呼呼的说道:“杜先生,这几天梧州来了好多番人,皮肤白的,眼睛蓝色的,头发是黄的,跟鬼似的。” 杜先生说道:“还有一些浑身黑乎乎的,对?” 艾承业惊奇的说道:“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呢,跟咱们长的两样。” 杜屏山给他千里镜,说码头又来了很多哩。艾承业接过千里镜一看,边看边嘴不饶人:“哎呀,这人跟人怎么不一样呢,长得跟鬼似的。咦?怎么有女的?穿着衣服一样,胸脯大,走路也不一样!” 杜屏山见他口无遮拦,越来越不像话,直接把他赶出去。艾承业出去正好遇见狄三品,说道:“狄叔,咱们什么时候回昆明啊?梧州没啥好玩的啦。” 狄三品说道,就这几天,武昌伯的船队回来了,咱们这几天采购好货物就回去,你去找你大舅哥玩。他把艾承业糊弄走,敲响杜屏山的房门。 狄三品进门说道:“杜先生,这趟梧州的差事不好办啊!满朝瘪犊子都不同意秦王封号,这可如何是好?” 杜屏山让他请来杨畏知,杨畏知是正使,必须尊重。作为文官,比武将更注重官场伦理。 三个人嘀嘀咕咕也说不上来,秦王封号的事情看来要走道死胡同。他们在梧州呆了一个月,也看明白,内阁大臣们不乐意,各路军头儿也不乐意,至于永历大帝,除了上朝见过一次,这么久打不了照面。 狄三品说道:“这帮孙子是不是傻啊?” 杜屏山和杨畏知无言以对。杜屏山安慰道:“此事或有转机,我等明天拜访武昌伯和堵大人。漫满朝文武,好像只有他们赞成封王。” 第八十五章 归来之三 马自得打发走众人,约好晚上天香居小聚,然后带着卫队回到住处。 安全起见,他和三女一直住在军营。广西总督衙门也在军营,只不过把围墙开了个大门,竖了块牌子。 回到小屋,四女都在哩,杨小妹感觉自己多余,主动道了个万福跑掉。马自得一个月没见到三女,心里想念的很。他也不管先后,每人抱着啵了一口。张蕊脸羞得通红,任盈盈和蓝凤凰倒是被他调教成老手,一副愿君采撷的样子。 马自得心想师傅还等着呐,这要是沉迷女色可不大妥当。他安慰众女,等他应酬完再来陪他们。作为大老婆,张蕊是合格的。她说道:“去,千万别酒多伤身。西南公司的诸多事务,我也要和你商议,等你拿主意哩。” 马自得念念不舍的给每人来个舌吻,然后头也不回的去总督府。 总督府内,堵胤锡带着一帮幕僚这聊着天,等着马自得。马自得心想,还好没打一炮再来,不然现眼啦。 他礼貌的跟诸位打招呼,好不客气,一屁股坐在鲁可藻的下首。空椅子也就是留给他的,说明大伙儿对他在小集团内的地位认可。马自得看了眼,方以智不在,别的都在,还有几个生面孔。马炳坤也在,跟文官们混了一段时间,这坐姿也有个正形儿。 鲁可藻起了个头儿,讲了眼下的局面。两广、湖南、云南的关系都不错,但是有个大问题,大伙儿跟严起恒为首的内阁不大对付啦。原来的利益格局打破,首先五虎与李元胤蜕变成边缘实力,原来跟着庆国公陈邦傅混的一帮人,树倒猢狲散。 眼下的格局,地方势力经营地方,不太鸟内阁这帮人。内阁连同太监集团被边缘化,既无财权,也无兵权。他们眼见着欣欣向荣的梧州眼红不已,偏偏没有机会分一杯羹。无他,地方实力派不需要他们。 鲁可藻说道,他们又开始搞老套路,合纵连横,挑拨离间哩。 马自得心想,这不是东林党的套路吗?得不到就索性打碎重来。他毕竟只是个协警,高层次的政治斗争力有未逮。他虚心问道:“诸位先生可有好主意?” 钱秉镫出言说道:“眼下几块地盘,内阁缺乏对地方的控制力,缺不忘争权,此乃内乱之根源。不若我等离开梧州,另立总督府。” 王夫之说道:“不妥,梧州欣欣向荣,心血之地,弃之可惜。” 钱秉镫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朝廷离开梧州、离开广西最好!” 马自得眼前一亮,老钱果然有两把刷子。堵胤锡出言呵斥道:“住嘴!朝廷所在,自有皇帝决断!汝岂可妄议神器!” 他这一嗓子吼的冷了场。马自得咳咳咳嗽两声,出言道:“既然咱们躲不开,又请不走,为何不能和皇帝商议一下,咱们自己入内阁?大西、咱们、广东、湖南,甚至姜镶、郑成功,都可以派人入内阁嘛!大伙儿遇到大事儿商量着办,岂不是很美?” 众人目瞪口呆。马自得说的虽然是个歪理,却暗含至理。朝廷没有地方势力的代表,之前内阁大员只不过公器私用,作为地方大员支持自己的筹码,但是并不代表地方利益。 堵胤锡叹了口气,毕竟是最心爱的弟子,不忍心出言呵斥。他心里明白,就算内阁肯,皇帝也不肯。自古哪有瓜分皇权的? 马自得也知道这很难,不过他打定主意就这么干,慢慢来。就拿浔州和自己的大明西南公司试点,到什么山唱什么歌。 看到大伙儿冷了场,他主动提及此次广东之行。之前大伙儿只是看到商船来往密集,还不清楚马自得玩的这么大。 他说道:“咱们从广东带回来两百万两银子,预计能一共募集五百万两。加上之前咱们几家募集的,预计一千万两银子。” 大伙儿被震的七荤八素,马炳坤神经粗大,笑呵呵的说道:“少爷牛逼!” 马自得接着说道:“这笔银子的股本金我打算成立大明商业银行,发行交子。募集来的资金,除了建立咱们的梧州新城,全部投入工坊建设。三天后我会到柳州,筹备制铁厂、兵工厂。” 鲁可藻提大伙儿问出疑问,这交子被太祖玩坏了,还能干么? 马自得斩钉截铁的回道:“能干!不过得按我的法子干!具体我已经安排人出个章程,过几天给诸位过目。” 见他说的这么有信心,大伙儿也将信将疑。马自得继续说道:“这次到广东,我与杜永和大臣多项通商协议。咱们的货物可以直接到广州卖给海商,钱会越赚越多!不过,我答应他,保举他为广东总督!” 堵胤锡点点头,不过一名头,咱们用不着,给他正好。他问道关键之处:“他们对鞑子的防务如何?” “师傅老道!”马自得送上彩虹屁,他接着说道:“杜总督感受到鞑子大举进攻的征兆,他也在积极备战,说实话,我不太看好他。除非咱们能及时支援。” 鲁可藻问道:“此话怎讲?” 马自得说道:“杜总督有抗清之心,手下人未必。他只不是李成栋的副将,眼下只是八大将的盟主,缺乏对广东地方的掌控实力。一旦鞑子进攻,其他人未必齐心,到时候被各个击破的可能性很大。” 众人默然不语,大明内讧的亏吃的数不胜数,这个好像是死结。马自得继续抛出炸弹。他说道:“我跟杜总督预计,最晚今年年底,鞑子就会大举进攻。为了团结西军,我打算支持孙可望封秦王。” 这的确是个炸弹。堵胤锡默然不语,鲁可藻替他说出心里所想,眼下各路军头儿不支持、内阁大臣不支持,咱们出这个风头就是与众人为敌啊! 马自得慨然说道:“鞑子南侵,时不我待!眼下为了抗清大局,咱们只能出这个头。咱们与满清的战争只有一条:谁支持我们与满清干,谁就是我们的朋友!谁特么拖后腿,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第八十六章 归来之四 晚上,马自得在天香居喝的大醉。他出面招待商务考察团的代表,李元胤兄弟,李来亨一行人,还请了几路洋鬼子的代表,施策也请来。 大伙儿一起乐呵呵。他来者不拒,一杯见底,怎么下场的都不记得。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军营的号子声吵醒的。他睁眼一看,原来在任盈盈和蓝凤凰的闺房。 到底是年轻,他睡醒了感觉全身是劲儿。他要来凉白开,咕咚咕咚喝完,下床尿了一泡,发现自己居然还是一柱擎天。 任盈盈和蓝凤凰看着他,眼睛都滴出水来。马自得心想不好,这下要白昼宣淫啦。他拿出十二分的毅力,从靓女的身体移开目光,穿上牛犊短裤,艰难的出门。 出营正好遇到张蕊走来,带着杨小妹和几个女兵,提着几屉早点哩。马自得庆幸不已,还好没有翻牌子,不然要被撞个正着。 他交代张蕊先吃,不用等他。他沿着校场慢步跑起来,一炷香跑完,浑身汗淋淋的。也不用张蕊安排的女兵伺候,他自己提着水桶,吸溜着拖鞋,到公用洗澡间打水洗澡。 杨小妹看着他的腹肌羞红了脸,张蕊打趣道:“思春啦?长瑞不是一直念叨你来着,找他去呗。” 杨小妹悠悠的说道:“舔狗不舔啦,好不习惯的啦。” 几个女兵听了,笑嘻嘻笑话她。任盈盈说道:“你自己贴上去舔她呗。”杨小妹不知道想到哪里去,脸都红啦。 张蕊听任盈盈说话不像话,咳嗽一声,说道:“唉唉哎,我们俩还是黄花闺女呢,说话留点神呀。” 任盈盈和蓝凤凰早和她打成一片,打趣她:“下个月你就成亲啦,看你舔不舔!” 众女嘻嘻哈哈打闹一番,马自得也洗好澡回来。他重新换上儒生的衣衫,长发扎在脑袋后面,留一个冲天辫的造型。 杨小妹说道:“你们怎么不伺候小马哥呢,我阿娘都是伺候我阿爹穿衣洗漱的。” 三女都习惯马自得做派,只有这个外人看出马自得不一样。三女想了想,好像的确如此,不过正因为如此,她们才觉得马自得更有情义呀。 才吃好早点,亲兵汇报杨畏知拜见,在总督府里等着呐。马自得交代众女自己搞自己的事情,等他办完事情再来找他们。 眼下李明锡到广东办差,西南公司的事情压在张蕊身上,她本身就忙的屁股不离椅子。任盈盈和蓝凤凰都是护士营的军官,有自己一摊子事情忙。这是马自得得意之处,自己的女人都是有事情干,这个时代算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 带着陈小二,来到总督府,他见到了老面孔杨畏知、狄三品,还有三张陌生的面孔。堵胤锡、鲁可藻和钱秉镫也在,杨畏知主动为马自得介绍三张生面孔。文士模样的年轻人是杜屏山,两个小的是沐王爷的公子沐显忠和故西军大将艾能奇的儿子艾承业。 杜屏山!这个不显山露水的人物居然是杜屏山,他可是西军的营田使。这个看起来不入流的官职,不过马自得却知道分量非常重。三十万西军,军饷粮秣可是全靠着营田制度!马自得非常热情对杜屏山行礼,还说了一大堆礼节性的废话。 至于沐显忠行和艾承业,马自得只记住他俩老爹的名字,管他叫啥呢,反正大伙都是官二代。他礼节性的抱拳行礼,一晃而过。 艾承业年纪小,沉不住气,看到自己不受重视,气的脸色都变啦。他嘟囔道,这啥情况呀,怎么小孩子也来掺和。 他声音不大,却正要赶在众人讲话的间隙,被听了个明明白白。陈小二不乐意啦,他说道:“大人在谈事哩,你插什么嘴?” 艾承业被呛的够呛,这下好啦,两人都变成小孩子。狄三品看出这小孩子不凡,急忙拉住艾承业,命他不得无理。 大伙儿看了他俩一眼,继续说事儿。杨畏知也不绕弯子,主动提到秦王封号的事情。堵胤锡看了一眼马自得,马自得了然,师傅有长进,这是让他跳出来谈条件哩。 马自得说道:“广西都督支持孙可望封秦王,但是有几个条件。” 杨畏知和杜屏山对视一眼,说道:“请武昌伯明示。” 马自得说道:“其一,我们的通商条件务必保留。其二,西军入冬前必须出滇抗清。其三,西军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入股大明西南公司,占股一成。其四,我们即将成立大明西南银行,发行交子,西军不得干预交子在势力范围内流通。” 杜屏山轻声慢语的说道:“我看过你们的报纸,为何其他人五十万两银子可以占股一成,我们的一百两银子只能占股一成?” 马自得笑嘻嘻得到说道:“杜先生,相信您也研究过咱们获利几何。原始股和半路增发能是一样吗?” 聪明人一点就透,杜屏山微微一笑,不再言语。杨畏知说道:“广西都督同意,其他人呢?皇帝能否同意?” 堵胤锡微笑着说道:“我们只能表明自己的立场,其他人要你们自己去谈。不过,你们可以说我们已经同意!” 这已经是最有诚意的回答,杨畏知心中了然。他拱拱手说道:“谢总督大人。我们即刻派人快马传书至昆明,请亲王定夺。” 谈完这茬儿,马自得问起云南的营田制度。这个是杜屏山的本行,他侃侃而谈,也不怕泄露秘密。 等他说完,大伙儿才知道他为啥不怕泄密,因为根本没有可复制性。营田制度就是把原来的卫所、王爷、土霸王的土地分给士兵,雇佣流民耕种,所得西军拿一半,农民拿四成,士兵作为业主拿一成。 这下农民、士兵和西军都获益,但问题是,土地哪里来?答案是沐王爷、叛乱的沙定洲、跟着他叛乱的众多头人、卫所将领。 这特么是革命啊!鲁可藻说道:“土地兼并天下祸乱根源,历朝历代难以解决,没想到西军干成啦。” 钱秉镫冷笑一声,这可是挖了大明的根基,士绅不会同意!这事儿除了孙可望,还真没有人干成! 马自得心想,这倒也未必。曹志建的地就是这么分掉的。今年估计有个大丰收,湖南广西均量有保障。其实也算个变相的营田制度。 不过这事儿不能再大明体制内说,否则就是公敌。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要是推行这个政策,就等于把天下士绅推到对立面。此时只能从长计议。 第八十七章 归来之五 瞎子都看得出来,马自得对杜屏山热情过了头。不过他实在没时间,他特意交代钱秉镫,交好杜屏山,把营庄制度以及管理摸个清清楚楚。 秦王封号之事,马自得遇见此事阻力颇多。他特意给远在湖南的老丈人张同敞、广州的杜永和,雷州的李明德写信,阐明立场剖析利害关系。 雷州出产白糖和海盐,马自得拿出诚意,以蒸馏技术和出口渠道入股,只占两成,让李明得和大明西南公司再成立雷州糖业公司、雷州盐业公司。打走满清是一项长期事业,底层百姓增收,能反哺国力。 他把这道理说明白,众人默然不语,这小子是圣人啊! 非但如此,南宁也是白糖的重要产地,他也打算套用这模式使唤李来亨。 至于李元胤和李来亨,反正他们都在梧州,不如请他们喝顿酒,把事情挑明了说。 不过天大的事情,也没有陪老婆的事情大。他已经承诺中午陪张蕊他们吃饭,索性就推掉一切应酬,专心陪三位夫人。 张蕊从天香居叫来席面儿,准备四个人的吃食。等马自得回来,任盈盈和蓝凤凰没有来,她们派了个女兵传信。女兵传的是口信,她一板一眼的念道:“我们中午不来吃饭,中午把你留给蕊姐,晚上把你留给我俩,嘻嘻。” 女兵念完,自己噗嗤笑了,红着脸跑开。 马自得哑然失笑,张蕊也羞红了脸。马自得看着未婚妻,张蕊也预感他要干啥,闭上眼睛配合,马自得张开大嘴,毫不客气吻下去。两人来个荡气回肠的长吻,马自得感觉状态来了,得适可而止。张蕊大家闺秀,婚前来一发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两人边吃边聊,张蕊把西南的公司的事情提出来,眼下扩张太快,人手跟不上,账目烂糟糟的。 马自得脑门一拍,糟了!他忽略了大问题:人才! 这些公司的组织形式太超前,办起来威力无穷,不过对会计、法律、审计要求很高。这会儿大英帝国的东印度公司还没成立哩,马自得自己第一个吃螃蟹。 他要来纸笔,边吃边写写画画。等他们吃完,马自得也画完了,他打算成立大明商业学堂,专门培养会计、审计、法律人才。老师就让广东那帮人推荐,为了提高吸引力,他打算暗地给这帮毕业生秀才的待遇。 不过学堂先办,秀才的待遇得永历离开广西再搞。不然现在朝廷得炸锅。钱秉镫说的没错,要么离开梧州,要么让朝廷离开梧州。他心里已经有个隐约的计划。 张蕊吃好饭,提出要去眯一会儿。最近工作强度大,用脑过度,女强人也挺不住啦。 马自得让她躺在怀里,保持君子作风,坐怀不乱。他估摸着得让广东的股东们派会计进来。广东商业发达,人才众多,广西的底子差一些。让他们来监督账目,估计股东们会很乐意。 迷了一炷香,张蕊醒过来。她不急着起来,往情郎怀里舒服的拱拱,看着马自得的脸庞,眼睛亮晶晶的。 马自得笑着问她,看什么呢?我脸上长花啦?张蕊笑笑不说话,主动亲了马自得一口,起身说道:“去看看我的地方。” 马自得陪她到军营外的一个大院子,占地两亩见方。院子的大门上写了一个牌子,上书“大明西南公司”。典型的马氏风格,长条薄板,白漆刷好,写上黑字,挂在门上一侧。 进去院子,分了好多房间,门上挂着牌子:“会议室”、“董事长”、“总经理”、“副总经理室”“财务室”、“出纳室”、“库房”、“档案室“。。。。。。 这跟后世的公司没啥差别,这个公司体系的建立是最难的。从无到有,有马自得的提示,也有张蕊自己的悟性。他夸赞不已。张蕊替李明锡表功,说李先生贡献挺多。 马自得开始卖弄,说制度重要,但是流程最重要。每件事都要形成流程,以后就照章办事。张蕊乖巧的说道:“听你的。回头我琢磨琢磨,你也帮我出出主意哈。” 张蕊把马自得引进董事长室,里面做成格子间,十来个人在工作,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见到张蕊进来,纷纷起身问候:“董事长好!” 张蕊让他们自己干活儿,不用管她。马自得赞叹不已,管理的精髓是用人,看来张蕊是个人才。自己还担心她什么事情都自己顶上哩,这十来个人供她使唤,的确省力。 溜达一圈,马自得多次赞叹,张蕊也被情郎夸的心花怒放。她喜滋滋的让马自得忙自己的,她也要干活儿。 马自得只好自己溜达回军营,发现有人火急火燎的在等自己。原来是皇宫里的小太监,奉皇帝的命令请马自得进宫。马自得问道:“我师傅知道吗?” 小太监回道:“堵大人也在皇宫内呢,诸位内阁大人也在。” 马自得吸了一口凉气,大佬们开会,请俺一只小虾米干啥?他长了个心眼,派人去总督府看看。亲兵回来汇报说,堵大人的确上朝去啦。 上次上朝,回家路上被粘杆处刺杀,情况太惊险。这次马自得长了心眼儿,他坚决等自己的卫兵列阵扛枪,他才肯一起出发。小太监急得快哭,马自得也不管他。 好在皇宫不算远,小半个时辰过去,他优哉游哉到了皇宫。他暗自检讨,咋有点看不起皇帝的意思哩,好像慢待啦。 里面有大太监出来迎接马自得,把他带到一间偏厅,上面写了三个大字:御书房。 马自得探头进去,里面齐刷刷的如同探照灯一般,小二十号人看向他。他看着气氛不太妙,有点想遛。里面一个细嗓子吼道:“臣参武昌伯,犯大不敬之罪!” 马自得一听,这特么哪归哪儿?他腰杆一挺,走进御书房。进去了还是得按规矩来,恭敬地给永历大帝行礼,趴在地上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边吼边心里暗骂,真能活万岁,那就是万年老王八啦。 永历大帝倒是和善,喊他平身。接着他问刚才参武昌伯的人,所为何事? 马自得回头一看,一个白面黑须的家伙,看起来不显老,正瞪着他哩。他慨然说道:“武昌伯姗姗来迟,大不敬!” 第八十八章 归来之六 马自得一听这种鸡毛小事也被人参一本,心里也不爽,懒得理他。他找到李元胤的位置,把后面的人一屁股拱到一边,然后站在李元胤的后面,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参他的家伙一看马自得不鸟他,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一个长胡子的大臣咳嗽一声,拉住他,自己站出来说道:“启奏陛下,户部已无存银,请拿个主意。” 永历大帝吩咐众人商议。 首辅严起恒给大伙儿分析形势,两广的赋税交不上来,湖南还没有到秋收,国库空空如也,耗子都懒得光顾。 另一个老家伙抖着胡子诉苦,兵部非但指挥不动一兵一卒,连饷银都发不出。李元胤回头见马自得眼神茫然,轻声告诉他,这老家伙是兵部尚书杨鼎和。 方以智出列凑道:“工部名存实亡,既无业务,亦无相应,吏员十去七八矣。”看来今天的朝议是大事,方大人居然抛下格物学堂上朝。 另一个中年人出列凑道:“澳门毕方济大使年岁已老,他派卜弥格随从庞公公入朝觐见,礼部拿不出银子安置,且无礼物回赠,实在有损天朝上国颜面!”马自得对这个人有印象,礼部尚书袁彭年。 他刚说完,另一个老头儿站出来说道:“吏部也揭不开锅!哎!”李元胤跟马自得介绍,这是礼部尚书郭之奇。 其他人七嘴八舌诉苦,都是中枢人物,六部大员。听上去这朝廷跟草台班子似的,惨不忍睹,处于分崩离析的前夜。 马自得听出味道来,朝廷没钱,自己富的流油,这是特意喊来自己打土豪。 果然,永历大帝转向堵胤锡,问道:“堵爱卿,有何高见?” 堵胤锡一心为公,不过屁股决定脑袋,坐在广西总督的位置上,考虑的当然不是内阁的利益。他装傻道:“眼下青黄未接,赋税难以解付,广西力有不逮。” 严起恒见他不上钩,使了个眼色,一个跟班说道:“梧州新城计划,手笔之大,闻所未闻。听闻武昌伯集资千万,何不为朝廷解忧?” 马自得一听提到自己,没办法躲啦。他站出来说道:“启奏陛下,梧州新城募集资金乃是民间资金,不是官府也不是臣个人的。太祖遗训:官不与民争利!” 这也是典型的屁股决定脑袋,马自得走向自己的反面啦。李元胤不动声色的给他露了个大拇指,李来亨也悄悄凑在他身边,对着他嘿嘿一笑。 不过朝廷没钱,这是事实。大佬们看马自得师徒滑不留手,只能想别的办法。 严起恒出列说道:“陛下,臣力有未逮,自当引咎辞职。臣推举堵胤锡大人为内阁首辅。” 这招儿以退为进厉害,堵胤锡真接招儿,名声就臭啦。他见这么杠着也不是个办法,建议朝廷收取商税。 大明以农业税为根基,商税的税源主要在江浙等南方地区。东林党就是他们的利益代表,他们以太祖遗训,官府不得与民争利为由,抗拒朝廷收取商税。中国的出口硬通货-茶叶,一年出口不知获利几何,居然只能收取区区几千两茶税。 万历年间,魏忠贤派出东厂,严格征税,重点就是矿产、丝绸、茶叶这些商税。国库倒是充盈,不过魏忠贤被东林党人编排成奸邪,遗臭万年。 大臣们嗡嗡嗡的商量起来,永历大帝后面的王坤、庞天寿对视一眼,不露声色的眼有喜色。重收商税,他们就有机会发财啦。 大臣们商议看了一会儿,一致同意开征商税。不过谁来征收,又吵成一团。户部当仁不让,要组建自己的税丁队伍。兵部也不甘示弱,也要贡献自己的力量。连礼部这种衙门也要掺一脚,说要组建联合征收部队。 李元胤其实也想出手,锦衣卫征收名正言顺。不过他见马自得没说话,留了个心眼自己也没说话。 马自得看着这帮人无语,都没见到天鹅呢,还特么想着怎么吃。鲁可藻看他们利令智昏,提示道,眼下各地诸军军饷自筹,朝廷派税丁到他们的地盘征税,怕是引起反弹。 严起恒作为首辅,不是庸手。道理都明白,利益面前总归要争夺一番。他跟堵胤锡商量一番,决定先决定商税税率,然后由地方收取。地方按比例上缴国库,自己留一份支配。 马自得心想,还真是到了什么山唱什么歌,这不是后世中堂大人搞的分税制嘛!古人也是有智慧啊!眼下这个法子的确最优,既能维持朝廷不崩溃,也可以不让地方大反弹。 最后商议下来,税率二十税一,上缴中央两成,地方负责解付。几个地方军头儿默契的不吱声,他们十税一正收着哩。 这茬搞完,马吉翔居然出列,要推举堵胤锡入阁。这家伙投机取巧是一把好手,嗅觉敏锐,他看出堵胤锡就是个实力最为雄厚的大军头儿,眼下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朝臣们继续嗡嗡嗡的商议起来。堵胤锡沉吟不语,入阁的确是个选择,不下么你需要上升通道,皇帝和内阁也需要安心。他叹了口气,马吉翔名声迎风臭三里,他推举实在不妥。 鲁可藻出列凑道把话题岔开,提出孙可望封王和杜永和为广东总督的事情。两件事情,马自得都做了私人承诺,也说动总督府核心成员。 有师傅和鲁可藻在,倒用不着小辈出列。一番比拼下来,杜永和如愿当上广东总督,孙可望的愿望泡汤。 组建中央禁军的提议也不意外的黄了。政治的事情,终究是屁股决定大脑袋。 历史上,李过高一功漂泊流离,被满朝文武排挤。走投无路之下,他们提出,忠贞营作为中央禁军,地方军权收归中央。这为他们引来杀身之祸。 眼下,他们在南宁小日子滋润,上面有堵胤锡罩着,马自得带着他们发财。他们闭嘴不提禁军这茬儿。内阁有心撸点军权在手,没人鸟他们。 马自得看出来,指望这帮人自上而下的团结抗清,是做不到啦。他心头一动,某个念头更强烈了。 第八十九章 归来之七 马自得闷在人群里不显眼,不过还是被有心人盯着不放。 梧州新城募资千万,内阁的一帮人连汤都喝不上。地方军头儿合资的威力巨大,他们也不敢明抢,但是借着大义捞点好处,还是有可能的。 一个官员出列问马自得,五洲新城募资千万可是属实。他的袖子里揣着报纸哩,只要马自得否认,他准备立马发难。 马自得大大方方的承认,已经到账六百万两,就在西江码头的军营里。 皇帝和大臣们倒吸一口凉气,王坤和庞吉祥眼神里闪出贪婪的光芒。刚才询问马自得的官员,继续发难,弹劾武昌伯结党营私,不体恤朝廷艰难,不为皇帝着想。 马自得倒也不怵,因为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他问道:“依汝之意,这笔钱该当如何?” 对方想也不想,回道:“自然是献给朝廷,由朝廷来主导梧州新城计划。” 马自得心想,献给朝廷跟献给你们有啥分别。他指着对方的袖子说,大明西南公司的股本、股份和公司的架构,在你的袖子里写得明明白白。这笔钱不是我个人的,也不是朝廷的,我要弹劾你妖言惑众! 钱秉镫见到老大被人欺负,启奏皇帝,公私不分、妖言惑众者一定要治罪! 开玩笑,这笔钱是地方实力派的,两广、湖南势力都有份儿,连西军也打算进来。皇帝真要得罪他们,他们怕不是要另立中央啦。 严起恒明白这道理,他放低姿态,说道:“朝廷难以为继,可否拆借一二?” 这种不要颜面的话都说出来,马自得毕竟年轻,有点兜不住。堵胤锡胡来打圆场,请内阁起草个章程,交给马自得商议。 朝廷上你来我往,就那么点事儿。朝廷没钱,马自得看上去有钱,自然大伙儿会找他想办法。内阁大员窝在梧州,权力只限于这个院子,自然也窝囊,他们得掌权。 总体而言,武昌伯的秋风不是那么好打的。除了税制改革和杜永和封总督,别的事情继续僵持。堵胤锡入阁,对内阁、皇帝都有好处,不过马吉翔这么一掺和,堵胤锡坚决推辞。 马自得心想,难怪孙可望后来会把你们束之高阁,敬而远之。这帮人既看不清形势,又抱残守缺,还特么争权不休,没人伺候得了! 从御书房出来,马自得也没等师傅,他赶紧回到西江码头,李元胤和李来亨辍在屁股后面。 昨天码头接风,他答应何老实和五门徒,中午一起吃饭。诚信乃做人之本,马自得也想去看看自己的工坊,不跟二李废话,大伙儿闷声赶去码头。 当初李明锡修西江码头,特意留出三里地,挨着军营建工坊。马自得把自己的起家三件套带了两件到梧州,他把白糖、食盐的提纯车间设在梧州。 震天雷的价值过于巨大,目前生产放在镇侠关内。等柳州的钢铁基地搞起来,到时候把震天雷搬到柳州,眼下先将就着。 马自得到了工坊门口,卫兵们遵守条令,请他等着。李元胤和李来亨大为惊奇,自己的地盘居然要通报?正式活久见。 马自得解释道,规矩就是规矩,破坏容易,建立起来艰难。二李都是带兵之人,知道里面的道理,不禁肃然起敬。 何老实听到马自得亲至,他带着马自得的五大门徒亲自到工坊门口迎接,一见马自得,六人倒头便拜。马自得一一扶起,待人如沐春风。 他表扬道:“老何,干得不错!鞑子肯定偷窥咱们的技术,这保卫一定要做好。” 何老实一双红目颇为妖异,他激动的请武昌伯入内。马自得对二李解释何老实的事情,讲明岳州妻儿父母被杀,何老实参军的往事。 “是条汉子!”李元胤赞道。 三人跟着何老实,参见工坊。除了马自得两件套,柴米油盐酱醋茶等工坊都有。几架巨大的水车放在西江,长长的转轴带动大铁锤,铛铛铛的捶打铁块,两个工人配合默契,脚下的竹筐放了大半框铁钉。 何老实给马自得解释道,这是浔州船厂下的订单。何子谦在钱义和马惟兴的配合下,建起了船厂,专门造内河商船、渔船。大明西南公司下面的物流公司,下了一大笔订单,够他们干一年的。 李来亨脑子活,问七问八偷偷记下,准备回南宁也照葫芦画瓢,弄个铁钉厂,上游顺流而下不是方便么。 马自得看他小户人家的样子,不以为意。他吩咐到霜糖厂看一眼,准备把这个事情跟李来亨唠唠。 糖厂占地一亩,这玩意儿走高端路线,罐子是从西山对面的山沟里取土制陶,生意包给军中老卒。 一亩地厂区,陶罐和原料仓库占了三分之一。李来亨和李元胤掌军政事务,对这玩意儿本来看不上眼,不过他们知道这是马自得起家的东西,非常好奇。 他们打起精神一看,车间里竖起一个大搪瓷罐子,顶端和底部各有铜管,一溜大水缸沿墙角放着,里面盛满清水。罐子底下烧起熊熊大火,搪瓷大罐子铺图谱图冒泡。 一个工人把一包白色的东西往大罐子里扔,李元胤认出这是生石灰,他吃惊的问道:“这玩意儿能吃?” 马自得倒也不瞒他,跟他讲了提纯过滤的流程。李来亨眼睛飞快的转圈,跟电脑似的拷贝。马自得看的好笑,说道:“大哥,记下了没?” 李来亨嘿嘿一笑,说还没记全。马自得把自己要跟他在南宁合资开厂的意思说了,李来亨欣喜若狂,这弟弟真够意思啊。 李元胤艳羡不已,不过他知道马自得跟他是结拜兄弟,自己差了点意思。 马自得解释道,这种技术虽然眼下保密,但是长期来看,肯定会泄露。到时候只能比拼成本。南宁是白糖的产地,别的地方有技术也竞争不过。 厂子是仁义两兄弟掌管,马自得喊来二人,让李元胤跟他们混个脸熟,到时候两兄弟其中一个排到南宁,另一个派到雷州。 第九十章 归来之八 大伙儿溜了一圈工坊,特别是酒厂,三人都有投资,看的兴致很高。 酒厂占地两里,一眼望不到头的酒缸堆得密密麻麻。酒厂的主材是小麦、高粱,酒厂特意建几个粮仓贮存原料。 中国人的酿酒文化渊源悠长,不过蒸馏技术是近代才出现的。有马自得这个bug,酒精浓度被弄得高达三十多度。马自得计划找到煤矿就烧玻璃,到时候做成玻璃酒瓶子。有了合适的玻璃瓶子,再想办法提纯酒精,就能带到战场救人啦。 中国人的勤奋一览无余,有马自得和李元胤的大军在梧州坐镇,适逢明清短暂对峙,在天量的投资带动下,经济一下子繁荣起来。民间跟风的裁缝铺、家具店、铁匠铺、药店,不一而足,沿着西江铺开,一片兴旺的样子。 赶在饭点上,马自得兑现承诺,请何老实和五门徒吃饭,他让何老实请上账房、车间大师傅,一起带到天香居吃饭。马自得打算让掌柜的给他们单独安排一栋小楼吃饭,饭菜管饱,不过酒水只能意思意思,安全生产不能忽视啊。 到了天香居大门,马自得正好遇到师傅带着一帮班底刚进去,除了文臣,衡州的刘之良、浔州的何子谦、马惟兴、钱义、陈翠翠都在。 马自得大喜,走上前跟众人一一问好。时间紧迫,他也没时间去浔州,索性提前把他们都喊到梧州开会。马自得命人喊来王一宾、堵长瑞、陈友龙、王启年,张九戈、马炳坤,索性一起乐呵乐呵。 另外,葡萄牙佣兵代表弗拉明戈、郑彤的代表施策西军的杨畏知一行也在邀请之列。 陈翠翠道了个万福,面有难色。马自得看她一个女人,混在男人堆里的确不自在。他让亲兵带着她去找张蕊。 除了柳州的马审兵、马审枪兄弟,镇峡关的杨进喜,郴州的马进忠,鄂国公麾下的实力将领和能团结的力量,基本都到场。马自得安排文臣一桌、武将两桌,就在一个大厅里开席。 堵胤锡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五年征战,屡败屡战,几个月前被曹志建、杨大浦追杀、俘虏,堵胤锡混的也忒惨。不成想,他在郴州收了个徒弟,时来运转,广西在自己麾下,有了跟鞑子的一战之力,而且内阁大员们,对自己的脸色一变再变。 实力决定地位啊!他跟众人一一颔首。手下文臣武将济济一堂,的确有点意气风发的意思。 这顿饭,马自得连续打了好几桌,连何老实和五门徒那里的场子,他也过去巡了一圈。结果是他喝多了。大着舌头交代完傍晚总督府开会,他被张仲虎扛着回去睡觉醒酒。 这一觉睡得踏实,临近傍晚,他被吵醒。听上去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情绪激动,说着外国话,几个老外拉不住她。马自得披衣起来一看,原来是个外国妞,长的前凸后翘,不过对她也没印象,说的话也不懂。 他命人喊来阿泰,翻译过来才知道。女人名叫索菲亚,西班牙驻马尼拉总督之女,她要求以贵族之礼对待,不能作为俘虏。 阿泰笑着说,西班牙人里有大鱼哩。之前以为都是男人,没想到里面藏了女人。 马自得笑着说,既然有女人,肯定不止一个。匆匆赶来的西班牙头领费尔南德斯,急忙给马自得致歉。既然索菲亚沉不住气,那么弗朗西斯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他苦笑着解释,索菲亚是本来要回马德里,路上被荷兰战船截杀。既然马自得救了他们,那么大明的贵族可以按照贵族的传统,提出赎金的要求。只要不过分,相信马尼拉的总督大人会考虑。 马自得没想到捞了大鱼,他心思一转,自己需要的工业设备倒也是通过西班牙人搞过来。他吩咐阿泰作为全权代表,搞清楚他们的身份证明,与西班牙人交涉。 阿泰把他们分开审问,苏菲亚的身份属实。明国人原来是把西班牙人当俘虏对待,现在把他们当客人,当然啦,伙食费是要算钱的。 索菲亚作为贵族之女,对待自然不同,她带着藏在队伍里的两个小侍女,住到迎宾楼里。当然,马自得跟他说明,一栋小楼他们自己住,还能带四名卫士,不过价格嘛,一天一两黄金。 这点钱不在她的眼里,当晚就住进去啦。马自得一阵后悔,妈的,价格开的太低啦。 打发走西班牙人,马自得带着亲兵们穿过军营,到总督府开会。军营里驻扎陈友龙部五千人、王一宾部五千人、还有六千火枪兵苗子,葡萄牙的佣兵也住在军营里,所过之处,大伙儿纷纷对马自得行礼。 总督府内,堵胤锡正在接见大伙儿。堵胤锡采取马自得的想法,弄了个长方形的大桌子,足有三丈长,大家围坐在桌子上,上茶聊天都方便。 马自得在师傅旁边找地方坐下来,在堵胤锡的示意下,主持会议。 马自得也不客气,确定会议主题:其一,交流敌情;其二,交代家底;其三,协调立场,协同作战。 广东之行情报甚多,马自得把自己的分析讲了一番,鞑子很可能年底进攻,到时候湖南和广东搞不好都会打起来,广西作为后方,支援方向和力度得提前布置。 张九戈把具体的情报汇报,军情司目前湖广、江西的渗透较为成功,福建也派人去了,只是路途遥远,情报传递缓慢。 不过从清军的扩军备战、购买武器的节奏来看,他的结论和马自得相同。 堵胤锡、鲁可藻也讲明朝廷格局和各方势力动向。眼下贵州的皮熊、王祥、川南的诸多明军对攻击鞑子并不热心,听调不听宣。大同的战局消息断绝,从湖南和广东的压力变小来看,应该是清军主力去全力镇压,姜镶的结局不妙。 大的方向,诸多武将并无了解。不过各自的兵马倒是门儿清。马自得盘了下,鄂国公撤回柳州后,直属兵力六万,加上忠贞营的四万人马,一共十万大军。要是李元胤和雷州的李明德配合,一共十五万大军,倒是可以跟鞑子拼一拼。 钱秉镫想了个问题,一直没有对姜镶的实力支援,就怕到时候姜镶倒了,两广也难以独立支撑。他提议广西对广东和湖南支援,换取他们主动进攻。 堵胤锡苦笑,广东怕是使唤不动,湖南的瞿大学士,所辖的王进才、皮熊、王祥,都是自己干自己的小军阀。瞿大学士直属的卢鼎、焦链、赵印选、胡一青,怕不是孔有德的对手。 不过,话虽如此,对鞑子的攻击倒是可以勉力一试。 第九十一章 五军之战之一 永历三年九月二十九,郴州。 一个红脸大汉跳下高头大马,望着一望无际的稻田,脸上散出农民的特有满足感。他回头对一个文官模样的人说道:“张大人,今年是个大丰收啊!” 红脸大汉正是马进忠,文官是湖南总督,他的亲家公张同敞。 张同敞也想跳下马,不过他毕竟是文官,力有未逮。一个道士模样的人伸手,轻轻一托他的手臂,仿佛托起一根羽毛似的,轻拿轻放。 张同敞下马拱拱手,说道:“有劳青主!”马进忠见状赞道:“傅大侠这一手举重若轻,俺老马不成,不愧是灭掉粘杆处的大侠!” 道士姓傅,名青主。在马自得的柳州婚礼后,三人担任结伴而行,相知相得。傅青主是山西人,一张口一股老醋味,他说道:“鄂国公指挥大军冲锋陷阵,乃国之柱石,青主空有一身武艺,小技而已。” 张同敞听马进忠说起粘杆处,恨恨不已。他摘掉一根稻穗,放在手心数了数稻粒,狠狠地说道:“鞑子欺人太甚!” 可不是嘛,满清粘杆处挑了个好日子,在马自得大婚之日混入柳州城,四处放火,准备趁乱干掉马自得。 马进忠心里也不好受,自己就马自得一根独苗,大喜之日,居然被鞑子搅了兴致。虽然人马损失不大,不过这口气憋在心口难受。他回忆起柳州的,心里一阵后怕。 九月初九,马自得成亲。作为广西总督府的红人,各方势力的外交达人,马自得面子还是挺大的。 马进忠把本部人马丢在郴州,计划稻子收割完后押粮南下。他只带了五百卫队,会同张同敞亲自赶到柳州,为儿女的喜事张罗。 马自得特意带着营中老人马世准,命他做马府大总管,全力张罗儿子的婚礼。马世准跟随马进忠半生,年纪比马进忠还大五岁。他把这份差事看成荣耀,老脸笑成菊花,屁颠屁颠的忙前忙后。 马自得站在新挂牌的鄂国公府门口,亲自迎接各路贺喜的使者。皇帝、内廷、两广的实力军头儿都派了使者祝贺,他们给足马自得面子,马自得笑的腮帮子都疼。 杜屏山作为孙可望特使,亲自到柳州祝贺。马自得和他在梧州相处不错,两人还特意和何子谦、钱秉镫呆了大半天,营庄屯田的事情互相交流,颇有知己之感。 他呈上孙可望的亲笔祝贺信和礼物,笑眯眯的被带进去喝酒。马自得明白,他来到柳州本身就是传递孙可望的善意。 义兄李来亨更是亲自来到柳州祝贺,他带着老婆和一双儿女,准备好好吃席哩。马自得不给他偷懒的机会,安顿好嫂子侄儿,揪出他跑腿儿,安顿客人。 柳州的土皇帝赵台,找了个借口退休,不去郴州就职。不过他给足马自得面子,亲自到鄂国公府祝贺。马自得当然伸手不打笑脸人,吩咐李来亨迎宾。 两位苗王岳父带着嫁妆和一长遛卫队,乐呵乐呵的来到柳州嫁女儿。马自得办事讲究效率,他索性把任盈盈和蓝凤凰一起娶了。 马进忠的大将们,只有义子马审枪在身边。他带兵五千,驻扎在柳州,另一个义子马审兵带兵五千,正接管桂林呢。 走完婚礼仪式,马自得也不管别人笑话不笑话,自己一头扎进婚房不出来。张蕊乖巧的坐在大床边,等着马自得掀盖头哩。 马自得酒不醉人人自醉,慢慢掀开盖头,看到张蕊唇红齿白,羞红了脸。马自得一个猴急扑上去,就要现场横推。张蕊一把推开他,指了指桌面,提示还有仪式要走呢。 马自得耐住性子,依她一一完成仪式。走完仪式,两人一笑,马自得打横抱起她,张蕊闭上眼睛秀色可餐。马自得猴急的脱了衣服,打算大杀四方。 砰! 张蕊吓得花容失色,马自得听得出来,这是震天雷的声音,妈的,这可是自己的新窝!他跳下大床,呼呼呼吹灭蜡烛,跑回大床安慰张蕊别怕。 他还没摸黑穿好衣服,窗外传来马世准的声音:“少爷,有几个蟊贼冲进府里。过会儿就好!” 马自得应了一声,继续穿自己的衣服,他让马世准扔两面盾牌进来。马世准把自己的贴身软甲脱下来,又命令亲随把两面盾牌一起从门缝里扔进去。 等马自得穿好软甲,举着盾牌从门缝闪出来,鄂国公府内打成一片。马自得吩咐张蕊用门栓锁好房门,他跳上假山,往外一看,柳州城内火光四起,看来有人特意挑今天针对自己! “小心!” 张仲虎神色紧张,挑飞一支飞来的长箭。一个黑衣人傲然跃上房顶,哈哈大笑:“再来!”说完嗖的一声再次发箭。 马自得只好躲在盾牌后,心里一阵窝囊。好在震天雷只响了一次,不然这损失大啊。前院的喊杀声一阵一阵,没有停歇。看来老爹头脑清醒,没有放松警惕,扛住了刺客的攻击。 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另一个黑衣人嗖的一声飞上屋顶,马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吹亮火折子,点燃震天雷。 张仲虎看他要点燃震天雷,心道不好,一只短矛当标枪扔出去。之前的弓箭手见他标枪脱手,再次对他发箭。房顶的刺客低头躲过标枪,手里的震天雷扔下来。 后院面积不大,马自得之前吩咐张蕊锁好门,这下糗大,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马世准眼见黑乎乎的震天雷飞向马自得,他飞身上前,一个虎跃,把震天雷抱在怀里。 嘭! 马自得及时卧倒,老马被炸的四分五裂,碎肉像下雨的似的落在他身上。小马哥气的发抖,眼睛都血红一片,在自己家,被自己发明的玩意儿炸的这么狼狈! 好在这家伙只有一颗震天雷,卫兵们把马自得围在身后,张仲虎握着一根短矛,神色凝重。好在屋顶上又飞来一人,挥舞一对子午鸳鸯钺,没两个回合,他绞去长弓,一脚把弓箭手踹翻。 弓箭手一身功夫八成在弓箭上,他败下阵来,倒也也不恋战。张九戈把弓箭手踢下屋顶,嗖的一声飞身跃上另一个屋顶,跟扔震天雷的家伙战成一团。 张仲虎也不敢上房帮助张九戈,毕竟保护马自得是大事。马自得听到前院的喊杀声还没有停止,惨叫声连连。他困在后院,一颗心不禁往下沉。 第九十二章 五军之战之二 前院也乱成一团。 刺客显然有备而来。他们进攻的时候瞄准马进忠,马进忠却被很多人围着敬酒,不好下手。铠甲齐全的马审兵负责柳州的安保,弓箭手看他正在人群边巡逻,一箭射过去。 马审兵武功不差,听到响声侧身躲过。他没想到圆溜溜的震天雷跟保龄球似的,沿着地面滚到脚下。他瞪大眼睛,来不及反应,被震天雷炸成火人。 马审兵的惨叫声提醒了宾客们,好在适逢乱世,宾客们都有几把刷子。抓起武器和刺客门战成一团。 马进忠睁大微醺的眼睛,看了一眼形势,百来号刺客跳进国公府杀人放火。隐约听到府外有人大喊清军打进来了!火光四起,犬吠不止。他纳闷的拍拍头,这特么大明腹地,鞑子毫无声息的杀进来? 城外驻军的头儿是马审兵,他突然死去,没有军令,城外驻军也不敢轻举妄动。可怜马进忠在自己的主场,被对方偷袭,居然没啥优势。 他大吼一声,列阵!府内的两百亲兵闻令列成十列。宾客们看到有了主心骨,往阵列的缝隙钻。刺客有高人指挥,他见马进忠阵型不乱,命令扔震天雷。 马进忠保护好张同敞,命令把桌子竖起来当盾牌。震天雷碰在厚实的八仙桌上,杀伤力有限。刺客的弓箭手瞄准马进忠,抽冷子一箭射去。好个老马!戎马多年,武功没有落下,他侧过身去,伸手抓住箭杆,被带了个趔趄。 妈的,有内力!是个高手!老马临阵经验丰富,看出自己人多,刺客想速战速决。他吩咐手下把桌椅板凳推到阵前,做好掩体障碍物,先跟刺客耗着。 刺客们明显更适应江湖群架,他们抽冷子刺杀,宾客们惨叫连连。马进忠看出有七八个高手武艺高强,自己的卫兵们单兵不是对手。不过事到如今,他只能先挺着拖时间,毕竟这是自己的主场,等大兵们赶到,刺客一个也跑不掉! 稳住阵脚后,老马想起来儿子在后院,心想不好,命令张仲虎去救援。 张仲虎自己高来高往,直接跳上屋顶,手下的亲卫们从地上跑过去救援。他赶跑弓箭手后,跟扔震天雷的高手战成一团。 前院的刺客眼见事不可为,他吩咐几个手下,嗖嗖嗖的上房,先到后院解决马自得。这样,前院的压力小了,后院的马自得可苦啦。 张九戈一对一棋逢对手,一对五就显眼了,被人一脚踹下屋顶。五个高手翻身下房,张仲虎大吼一声“保护少爷!”,自己欺身上去打起来。卫兵们毫不畏惧,冲上去跟刺客们拼命。 没几个回合,卫兵们被杀的干干净净,张九戈和张仲虎都挂彩,勉力支撑。刺客门不跟他们纠缠,留下两人对付他俩,剩下两人冲向马自得。 马自得握紧盾牌,心中叫苦。只一个回合,他的盾牌被一个刺客击飞,双方武力值不在一个档次。马自得看着刺向自己的刀尖,心想吾命休矣! 刀尖离喉咙一寸距离,一柄长剑点中刀身,长刀被荡开。马自得死里逃生,只见一名道士,长髯宽袖,跟刺客斗的不亦乐乎。 刺客三打一,还是被道士打的左支右撑,其中一个大叫:“先进去宰一个!”一个刺客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去要杀新娘子。 马自得一看大急,跟着冲进去,没想到太急被门槛绊倒。他眼睁睁看到刺客在床上捅了几刀,睚眦欲裂。 不过刺客到了强弩之末。马自得的两百卫兵本来装备了火枪,不过自己的婚礼,让他们扛着枪不合适,火枪全部被收在库房呢。这会儿火枪兵有时间,他们去库房取来火枪,小部分到后院帮忙,大部分到前院帮马进忠。 预备,放! 刺客们措手不及,枪声爆豆似的响起,前院的刺客倒下一片。首领见事不可为,大呼风紧扯呼! 后院的火枪兵来了个二三十个,刚喊了声预备,张九戈和张仲虎识的厉害,一个俯身趴在地上。欺负他们的两个刺客,被近距离一个齐射打成筛子,白瞎了一身功夫。 跟道士对战的三人看了两人被杀,肝胆俱裂,一个翻身想跑。腿脚慢的一个刺客被道士一剑捅死。两个身法高明的刺客溜之大吉,他们不敢上房,沿着花园小道,几个终身消失不见。 进房刺杀张蕊的刺客,听到响动,心想不妙,赶紧出门查看动向。他被赶来的另一波火枪兵堵个正着,一个齐射打的满身都是血窟窿,心有不甘的倒在马自得身上。 马自得推开他,眼含泪水奔向床边。他不忍看见张蕊的惨样,闭着眼睛浑身发抖,拉开被子。 “相公,我在这里呢!”一个身影从衣柜里传来。马自得回头一看,张蕊推开柜门,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没死,太好啦!两人深情相拥。 在火枪兵的加持下,刺客奔逃如鸟兽散去。马进忠杀红了眼,命令大部分卫队和火枪兵追杀。他取出令牌,命人去军营调兵,当晚柳州戒严,搜捕刺客。 等到大局已定,马自得大喊一声道:“拿下!” 原来他要拿下道士,今晚情况诡异,此人来路不正,难说没有啥阴谋诡计。其实小马哥神经过敏,张同敞看到道士,大礼相待。 此人傅山,字青主,乃当时名士,奉姜镶的命令,从山西赶到湖广求援的。既然是自己人,马自得真心道歉。傅青主潇洒一笑:“不请自至,望鄂国公上下宽恕青主唐突。” 第二天统计,鄂国公的损失两百人,焚毁民房两百间。杀死刺客百人,抓了三十多俘虏。鞑子打定主意给老子好看啊!马进忠面色如水,吩咐严加审问。 原来鞑子封了三王,孔有德、尚可喜、耿忠明都不是庸手,他们探知两广的核心人物就是马自得父子,特意派高手到柳州刺杀他们。马进忠经过审问得知,满清粘杆处八大高手,除了楚昭南没来,另外七大高手到齐。不过眼下只剩四大高手啦,他们昨晚宰了四个。 傅山的到来、粘杆处的刺杀,让在场的人都感受到局势的严重性,姜镶的大同城已经吃不上饭,怕是撑不了多久。南方的鞑子,进攻大明怕是为时不远。 第九十三章 五军之战之三 马进忠回忆着柳州往事,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小马把那帮杂碎收拾的咋样。多事之秋啊!连办个婚事都不让人安生!” 张同敞也心有不爽,女儿出嫁遇到这档子事情,当爹的哪能开心。不过他安慰道:“放心,鹏举办事有分寸,等他整顿好地方,率兵来跟咱们汇合。咱们做长辈的先打一阵,替儿女出口气!” 马进忠点点头,把稻谷一扔。说道:“走!按照督师的计划,咱们这一路还不成,希望另外两路齐头并进!” 马进忠暗想,自家小子怕是没分寸,这次乱世用重典,北伐时间紧急,只能快刀斩乱麻。此次刺杀,赵台的几位老部下,为鞑子提供了方便。这些本地土皇帝,不管是他们有心还是无意,爷俩达成一致意见,全部宰了腾位置。 傅青主跟上前,微微一笑道:“吾观武昌伯乃人中龙凤,若谋划得逞,恐怕他要一飞冲天。” 张同敞和马进忠跟马自得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对他做的事情只是有所耳闻,没想到傅青主对他评价这么高。两人惊奇的看着傅青主,看他不像是故意抬举。 傅青主说道:“大同城六月断粮,姜总兵派我坠城而出,已三月矣。吾观梧州新城,气象万千,此乃再造乾坤之力。柳州城外的铁厂、煤矿,此乃军国利器,建成之日,必将为北伐提供源源不断兵器。” 张同敞和马进忠对视一眼,这小子还真是够牛逼。不过是自己后辈,两位长辈脸上都是与荣有焉。 一行人还没到郴州城门,杨进喜、马重禧、焦链、卢鼎四大将在城门外等着呐。都是熟人,四人熟稔的给长官见礼,张同敞和马进忠也没有架子,对老朋友们很是放松。 卢鼎看着马进忠不太自在,当初可是一个勺子扒饭的兄弟,现在马进忠变成自己上司,有点心塞哇。老马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俺小子托俺给他卢叔带了几坛好酒,空了咱哥俩喝掉!” 卢鼎一听他显摆儿子,顿时泄了气。小马哥牛逼闪闪,他心有体会,对马进忠心服口服。 城内大营里,张同敞、马进忠召开会议。 张同敞介绍了形势,眼下他们是北伐的东路军,由张同敞督师、马进忠为帅,率领杨进喜、马重禧、焦链、卢鼎四大将。其中马进忠本部人马一万五千人、杨进喜五千人、马重禧一万五千人、焦链、卢鼎各一万人。东路军合并五万五千人,沿郴州、湘潭进口长沙。 中路军由督师瞿式耜、湖南巡抚连城璧亲自带领,沿武冈、永州进攻长沙以西。瞿大学士率原桂林的陶养用、杜允熙两万人、赵印选、胡一青一万人、王进才、张光翠四万人,加上连城璧的督标五千人,合并七万五千人。 东路军皮熊、王祥合兵五万,自铜仁出湖南,进攻徐彪把手的辰州。 大军北伐,不是小事。马自得把张九戈派到父亲身边,便于他掌握军情司的情报。张九戈一只胳膊掉在脖子上,柳州大战的伤势还没有好利索。 他对着地图介绍啥敌方兵力部属。长沙方向的孔有德有兵五万,加上其他地方军力,预计八万左右。中路、东路大军一共十三万人,兵力占优。辰州的徐彪,兵力才五千人,贵州的明军过来五万人跟他对战,兵力对比十比一。 张同敞大喝一声:“鞑子欺人太甚,此次后路安稳,堵总督保证后路支持咱们,武昌伯稍后会率兵四万,支援咱们!西军也答应出云南,进攻鞑子!广东的杜总督,答应北进江西,策应咱们!” 马进忠及时捧哏,说道:“孔有德,辽东矿徒尔,投降鞑子,数典忘祖!诸位,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众人轰然允诺,气氛热烈。 两人说的提气,不过马进忠老于军事,等其他人都出了大帐,他对张同敞说道:“张大人,我担心督师大人约束不了王进才啊!主弱臣强,难以驾驭啊!” 张同敞倒也不瞒他,讲明此事他和群瞿大学士又过商议,结论是郴州、道州的五十万亩稻田,就是套着王进才的马嚼子。 王进才不善经营,大顺军的精髓他只学会掳掠,眼下摇摇欲坠。瞿督师承诺,军粮他包了。非但如此,此次战役过后,区都市答应给他的部队发军饷,军队仍归他掌握。 马进忠觉得此事有点不靠谱,不过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本来按照当初的协议,马重禧率兵押上军粮下南宁,马进忠带着杨进喜到柳州积累实力。瞿督师率桂林的两万人移动到永州坐镇,武冈胡一青赵印在武冈听调。全州的部队北上之后,焦链接管湘潭、卢鼎接管衡州。 还有三个地方,道州、郴州、镇峡关,被马进忠经营的最为富庶。这里作为张同敞的驻地。瞿督师给王进才留了根胡萝卜,这一要是仗打得好,这些地方留给王进才的部队驻扎。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还没出发,大伙儿决定先下手为强,干孔有德。这样,桂林和全州的军队先到了湖南,马进忠和马重禧却没有下广西。 自梧州之后,经过近两个月的博弈筹划,瞿式耜被永历任命为黔、川、鄂、湘四省督师,张同敞混了个湖南总督,连城璧为湖南巡抚。文官的架子搭起来,不过地盘不够,他们还指望武将们收复故土分地盘哩。 瞿大学士有节制贵州、四川、湖北明军的大义,他派出使者,沿着贵州跑一圈,皮熊、王祥、川南的明军小军阀、夔东的忠贞营余部,全部通知一遍,十月初十,共击清军! 除了张同敞、马进忠一路积极北进,瞿督师亲自率部坐镇永州,他派出胡一青赵印选兄弟进衡州,归马进忠节制,自己把地方腾出来,把王进才的后路安排好。他好一顿恩威并济,王进才拍胸脯不掉链子,四万大军听督师差遣! 贵州的皮熊、王祥本来不想掺和,不过他们被使者说动,毕竟明清的兵力对比在这里,他们十比一碾压徐勇,还是值得一试的。万一明军神勇,拿下湖广,他们也算立功了不是? 第九十四章 五军之战之四 孔有德,时年五十。东盖州卫(今辽宁省盖州市)人,原籍山东,毛文龙养孙,曾经为大明浴血奋战。崇祯四年,彼时毛文龙已经被袁从焕斩杀。在山东吴桥这个地方,孔有德的部下偷吃了大户人家的一只鸡,被士大夫不依不饶。最终孔有德部下哗变,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反叛。 打了一年多,登莱被打成一片焦土,他率领部下万人浮海而度,投奔皇太极。剩下的十七年的时间一闪而过,孔有德随大清从东北打到西南,战功赫赫。 新落成的定南王府,孔有德给毛友龙的灵位上了一炷香,过往如同烟云,从心中掠过,却不留一丝波澜。 手下三大将,全节、线国安、马雄立在身后,大气不敢喘一口。他们知道毛文龙在孔有德心目中的地位。孔有德上完香,三大将主动对着灵牌磕头。 满清大方,封孔有德为定南王,手下人的干劲也上来了。老大封王,下面的人也有机会混个伯爵不是? 给已故大明东江镇总兵毛文龙上完香,孔有德带着三人到了议事大厅。博尔惠见到孔有德,一个健步上前,噗噗噗打了个漂亮的千,跪地称:“奴才拜见定南王!” 连满人都跪地称奴才!孔有德面有得色,做奴才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没啥遗憾啦。三大将艳羡不已,不过可不敢当着博尔惠的面露相。 孔有德矜持的请博尔惠起来搭话。博尔惠是满清粘杆处的湖广负责人,柳州刺杀就是他安排的。他面色不善,提及柳州刺杀不顺,只宰了些小鱼小虾,大鱼没捞到。 己方几乎全军覆没,七大高手只跑回两个,其他人要么被打死,要么被俘虏。 孔有德安慰他,本来就是战前来个下马威,深入大明千里腹地,的确不好刺。马进忠不是庸手,大清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尽人事知天命。 不过他话锋一转,问及明朝的兵力部署。眼下风雨欲来,双方心知肚明,大清和大明的战争风雨欲来。柳州刺杀只是小道,成不成无伤大雅。这个情报马虎不得,关系到布阵排兵。 大明的官场早被满清渗透的如同筛子,调兵的情报根本瞒不住。孔有德听完,冷哼一声,说道:“只是人多而已,要是比人多,汗王根本出不了辽东!” 三大将哈哈大笑起来。的确,硬碰硬,他们这小二十年还真没怕过明军。不过孔有德老于行伍,他盘算了下手下兵力,加上勒克德浑从武昌支援的兵力,满打满算十万人,对上大明贵州、湖南的近二十万大兵的确不占优势。 他暗想,这一把恐怕还是借鉴努尔哈赤的成名之作,走各个击破的老路。 三十年相知相得,三大将与孔有德心思相通。大伙儿七嘴八舌的商议起来。线国安提议,马进忠这一路比较生猛,建议以守为主。王进才和瞿式耜,这一组合看起来是软柿子,建议先击溃。至于贵州的两位土霸王,没有交过手,不知道深浅,这个难题不如交给徐勇,谁让他跟定南王不怎么对付呢。 全节和马雄纷纷附和请战。孔有德下定决定,定下方略:自己率兵3万守长沙,全节、马雄帅、线国安率兵六万,进攻永州、武冈。为了部下免得互不服气扯皮,他索性命令线国安为出兵统帅,博尔惠为监军。 为了给长沙提供纵深,他准备率兵先收复湘潭。几个人正筹划着,卫兵报告,马进忠的使者来拜访。 全节说道:“大战在即,来了正好,杀了祭旗,嘿嘿。”几个人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孔有德觉得先听听他说啥,大手一挥:“传!” 明军的使者来到,倒也是不卑不亢。他摸出鄂国公的书信,信中提及,之前孔有德与马自得的火枪交易依然有效。信中约定,十月初五,湘潭城外十里,落凤坡交货,届时孔有德自提两千杆火枪,正宗澳门炮厂出产。 几个人迷惑不解,这特么马上要火拼,你还给我送武器?马雄呛的一声拔出宝剑,架在使者脖子上,说道:“竟敢跑来诓骗王爷,老子砍了你祭旗!” 使者倒也不慌不忙,他说道:“我们公子一向觉得打仗是打仗,生意是生意,不能坏了信誉!另外,我们公子要求这批火枪,得加钱!” 讹钱讹到老子头上?孔有德来了兴致,说道:“你们公子是哪位?” 使者胸脯一挺:“我们公司乃鄂国公世子、广西水军提督、广西总督的亲传弟子,武昌伯马自得!” 几个人被他一长串头衔气笑了,真特么活久见!博尔惠嘟囔了一句成语,轻蔑地说道:“土鸡瓦狗!” 孔有德猫捉老鼠似的,问他为什么要加钱。使者解释道,公子已经查明,柳州的刺杀是粘杆处所为,他不认识粘杆处,只能找定南王讨钱。属下死伤惨重,他得要钱抚恤。 孔有德问他加多少银子,使者张口十万两银子。孔有德懒得跟他磨牙,吩咐拉出去砍了。使者急忙说道:“十万两银子,五万两算柳州刺杀的赔偿,五万两算酒钱!” 孔有德令人停下,让他讲清楚。使者言明他带了好酒的样品,保证孔有德满意。 酒坛子拿上来,使者拍开酒封,一股浓郁的酒香味儿透出来,几个人都是老酒鬼,馋虫马上被勾出来。 博尔惠办事谨慎,命人拿来一个海碗,让使者先喝。开玩笑,要是湖南的头面人物被一滩毒酒弄翻,明军做梦就要笑醒。使者也不含糊,抱起酒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看着酒坛还想加满哩。 博尔惠急忙盖住酒坛,观察了半晌,使者明显喝的有点晕,不像中毒的样子。他拿过海碗倒满,对孔有德说道:“奴才先以身试毒!请王爷恩准!” 孔有德点点头,博尔惠一口闷,吞下去整个人晃了晃,脸上露出便秘的表情,然后忍不住对着孔有德打了个奇臭无比的酒嗝,伸出大拇指,说道:“好酒!” 有了他背书,其他几个酒虫再也按捺不住,纷纷上前斟酒一口闷。孔有德擦了擦嘴角,对着使者说道:“你们公子倒也有心。说,你们的条件!” 使者大着舌头跟他讨价还价,最后孔有德答应送出十万两银子,五万两赔罪,五万两作为酒钱。这酒定价十两银子一坛,孔有德掰着手指头计算自己的关系网,准备定价一百两送往京师,先把满人老爷的银子赚了。 这帮深山老林的老爷,嗜酒如命,手里的银子抢来的,根本不心疼。 第九十五章 五军之战之五 谁也没想到,明清的战争首先在广东打响。 杜永和答应出兵江西,只是应付朝廷。李成栋死在江西,这事儿对八大将的心理阴影太大。杜永和在广州纸醉金迷,做生意发财感觉挺好。再说他对部下掌控有限,定下防御为主的策略,也无可厚非。 九月十五,南雄北门。 晨光微漏,天色还没亮透,城楼的守军正抱着刀枪眯觉,开城门时间还早哩。城下飞来一骑,长臂一甩,喊道:“特来回总督军令!” 守军还没问个明白,只见远方烟尘滚滚,马匹嘶鸣。不好!鞑子的马队来了! 呜呜呜~ 守军鼓足腮帮子,吹起长号示警。 城下的骑兵看了一下,也不跟守军废话,打马往西逃窜。远方的大队骑兵貌似不是冲着南雄来的,为首的看的一眼南雄城门,长枪一挥,大队骑兵绕过南雄,尾随那个回军令的家伙而去。 守军看到扔上城楼的血淋淋的包袱,胆战心惊的解开,果然,是一枚人头。人头双目怒睁,脑门儿乌青铮亮,一条小鞭子挂在脑后。 南雄守军马不停蹄的把首级送往韶关。镇守韶关、南雄的正是广东巡抚、宝丰伯罗成耀。 罗成耀跟已故宁夏王混大清的时候,见过耿忠明,他一眼认出来本尊,大惊失色。耿忠明的人头在自己手里,这可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他听说是杜永和派人干掉的,不由得竖起大拇指,杜总督这总督当得,不孬! 人头还没送出去,清军的使者打着白旗来拜访。使者开门见山,要求赎回这颗人头。使者承诺,只要宝丰伯不是狮子大开口,必将收获大清国的友谊。 果不其然,人头就是耿忠明!他怎么会被干掉?罗成耀百思不得其解,他派人快马到广州汇报,这边跟清军使者套着近乎磨时间。 杜永和从温柔乡里醒来,手下呈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他立马败了兴致。等看明白是耿忠明,他继而狂喜。 他跟罗成耀一样,当初跟着李成栋混,可是见过孔有德、耿忠明、尚可喜的。那时候三个家伙可是牛逼闪闪的,汉八旗领军人物,跟李成栋这种绿营不是一个档次。别说他了,就是李成栋,在他们面前都得点头哈腰,矮了一头。 没办法啊,人家投清早,拿到原始股啦。杜永和甩了甩头,努力回忆,自己不记得派人刺杀耿忠明。不过,管他哩,或许哪路民间义士锄奸,又觉得杜总督威武霸气,直接把人头送给自己。 人头用石灰草草硝制,路途遥远,已经有味了。杜永和命人重新硝制一番,派人送表到梧州请功。 罗成耀得到杜永和口头嘉奖,对着使者双手一摊,爱莫能助。他倒也没难为使者,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古来如此啊! 赣州城内,尚可喜对着耿忠明的无头尸体欲哭无泪,耿忠明的孙子耿精忠,早就哭的失声。收到使者的汇报,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耿忠明可是多尔衮钦定的靖南王,王爷被刺杀,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自从努尔哈赤“八大恨”起兵以来,满清还没有王爷死在敌手。这可是严重的政治事件。尚可喜听闻朝廷满汉之争日趋白热化,耿忠明之死会降低汉臣的筹码,也会降低汉八旗在朝中的地位。 他跟手下的谋士金光、大将班志富商议。金光出了个主意,先下手为强,来个打死不认账。他们给清廷上表,对外大肆宣传,耿忠明因为窝藏逃人,畏罪自杀。 这一招儿既能讨好满洲太君,又能浑水摸鱼。尚可喜觉得此计甚好,决定马上干,他带着金光马上回屋写表书。 大将班志富扶起耿继茂,对手下亲兵使了个眼色。手下的清兵把耿忠明的尸身抬到院子里,架起柴堆,就地火化。亲兵们把草木灰连带骨灰,装进一个大酒坛,送给耿精忠。 尚可喜也没有亏待故人之子,给朝廷的上表中,他为耿继茂请求袭爵。三王休戚与共,眼下正是共渡难关的时候。 等到杜永和的使者慢悠悠把人头送往梧州,内阁先接到耿忠明自杀的消息。人头是真是假,此事过于重大,而且是个罗生门。没人敢打包票人头是耿忠明的,也没人敢否认。 严起恒内心偏向于杜永和作妖,满清的藩王脑袋这么好摘,杜永和也不会等到今天。严起恒和大伙儿商议一番,定下拖字诀。他们重赏使者,命他回广州表达内阁对杜总督的肯定,然后问明细节再来梧州禀告,以便夸奖其功。 堵胤锡有意就此事扩大宣传,为北伐造势。不过说到底,他也对杜永和信心不足。此事过于惊世骇俗,满清的王爷被刺杀,这的确超出了大伙儿的想象。碰巧马自得也不在梧州,就这样,这颗人头也无人认领。 韶关以西五十里,风陵渡口。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带着一个年轻女子登上码头。两人关系颇为复杂,既不像夫妻,又不像父女。女子面色一般,眼睛却颇为灵动,她说道:“总舵主,天木就在这里等我们吗?” 总舵主答道:“按计划就在这里,我们找他去。” 两人在最高档的酒肆找到王天木。好家伙,王天木挑了最贵的天字号雅间,住的舒舒服服的。他看到何图复和阿香,简单的跟何图复拱拱手,当面把阿香抱在怀里。 阿香倒也没有害羞的样子,任由王天木抱着。何图复打趣说道:“天木,你这住的挺舒服的嘛。” 王天木告诉他,他把人头扔给南雄城头,清军继续咬着他追击。他是负了伤,被迫跳江逃生。等他找到渡口,已经难以支撑,只好找最贵的房间住。一来便于休养,而来目标较小,不太容易被搜捕。 阿香听他说着,挣脱他的怀抱,要看他伤了哪里。王天木大大咧咧的说道:“没事,零件都在,不耽误你生娃。” 阿香象征性的擂了他一拳,幸福爬上心头。 何图复说道:“弟兄们损失惨重,可算拿下了耿忠明的人头。咱们这就找少爷要赏钱!” 王天木心头黯然,随同自己到江西行动的兄弟们一共十三个,现在只剩他和阿香。何图复说道:“香香姑娘不但是你的福星,也是我何图复的福星。要不是她一枪击中楚昭南,咱们这次都得死在江西!” 王天木心有余悸的感同身受。 第九十六章 五军之战之六 永历三年九月初一。南雄城外。 清军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城外列阵。总兵班志富命人射书入城,命明军一个时辰内投降,否则入城之时,城内鸡犬不留。 总兵杨杰和副将萧启商议,南雄城颇为坚固,周长十五里,城墙高三丈,还筑有瓮城。他俩觉得自己一万人,抵抗一下拖拖时间还是能做到的。他们打定主意,不鸟班志富,同时派人快马去韶关报信。 城楼上,他俩看着城外的清军列阵表演,乌泱泱的士兵列阵花了一个时辰,连个营盘都没有打造。萧启愁容满面的说道:“看来鞑子倾巢出动啊,数下来不下六万人。” 杨杰说道:“我也纳闷呢,鞑子哪来这么大信心破城?连个营盘都没扎好。” 一炷香过去,谜底揭晓。班志富大手一挥,城外一里地,留出大片空地。后面的阵列留出通道,大炮一门一门的架在空地上,毫不避讳。 其实也用不着避讳,无他,数量太多尔。杨杰脸色难看的说道:“我草,鞑子太看得起我,对付一个小小的南雄城,用了不下两百门大炮!咱们要不出城搞他一下子?” 萧启急忙拉住总兵大人的野望,开玩笑,步兵出去不是对手,骑兵,拢共两三百人,出城有啥用? 班志富等大炮架好,不再给城内的守军机会。他一声令下,两百门大炮怒吼,几斤重的炮弹飞向城头。 两位老大早就跑下城楼,杨杰回到总兵府准备安排巷战,萧启跑到城门洞,吩咐加固城门。 班志富的一次齐射,没有轰塌城墙,不过把城门楼子毁坏了。城楼被击中立柱,轰然倒塌,整个城门上面都笼罩着烟尘。 萧启捂着嘴巴从城门洞里出来,迎面走来一个小队人马。他看着眼生,大喝一声:“停下!汝等何人?” 话没说完,一柄钢刀从后面把他捅了个对穿。他咬着牙回头一看,原来自己的亲兵被清军策反,捅了自己一刀。萧启被杀,来的小队人马和亲兵配合,杀散守军,把城门打开。 班志富看到城门洞大开,大喜过望。他命令手下吹响号角,骑兵队伍一马当先冲入城内,步兵紧随其后。从高空看,清兵仿佛水银泻地,迅速灌满全城。 是日,南雄陷落。城内哀嚎声持续两个时辰,全民被屠杀。杨杰见事不可为,把家人拢在一起,放火烧了总兵府。 满城的血腥味冲天而起,引来大群的乌鸦和秃鹭。尚可喜面无表情的吩咐沿城扎营,带着耿精忠、班志富、许尔显入城休息。 这些人从军不下三十年,见多了屠城,对着血腥味不以为然。金光面有哀色,请尚可喜派人收敛城内遗体。这些尸体留在城内就没办法住人,尚可喜答应金光所请,命他带人收拾尸首。 当夜,城外五里,大火熊熊燃烧,奇异的香味迎风吹到南雄城,每个人都能闻到,但是没有人作呕。金光在城外三里挖了个大坑,把人都扔进去,铺上一层柴草。他命人引燃后,人体的油脂助燃,数万死人人烧了整整一夜。 天明,金光命人把大坑填平,招来一群和尚道士做法。搞完这一切,他心安理得的跟随尚可喜进攻韶关。 韶关,罗成耀听说杨杰一万人,连一天都没撑住,不由得胆寒。李成栋北伐的噩梦再次被唤醒,他内心纠结起来。 不过,杜永和画的大饼也不错,他只要挺三天,广州和潮州的援军就能到。再说了,来的只不过是尚可喜这个假鞑子,又不是辽东的真鞑子,怕个卵子? 南雄城破两天后,韶关。 尚可喜催动十万大军,向韶关紧逼。拿下南雄,他不再留手,靖南、平南两藩倾巢而出,一把梭哈。 多尔衮承诺他们,拿下杜永和,广东就是他们的封地。尚可喜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子孙挣一个光辉前程。尚家以前是农民,从自己这一代就是高门大户啦。他斜眼看了一眼耿精忠,心想这大侄子真特么好命。 两百门的大炮的压力还是挺大的。罗成耀举着千里镜,看了看城外的炮兵阵地,吞了口唾沫。韶州同知许元庸也举着千里镜观察,他对罗成耀说道:“宝丰伯,鞑子势大,动辄屠城,要不我们先疏散百姓?” 罗成耀放下千里镜,苦笑道:“十万百姓,怎么疏散,往哪里疏散?韶关不比南雄,两百门大炮,想拿下韶关,尚可喜还缺点火侯!” 许元庸心想也是这理了,事到如今,先硬抗再说,反正总督大人答应,三天就能救援。 消息传到广州,杜永和惊而不慌。他命令征集民船,收拢军队,救援昭关。 广东重伤,市民阶层对打仗没有兴趣,只对做生意发财有兴趣。水门外鸡飞狗跳,民船躲起来不肯运兵。 杜永和派出的亲兵统领,一看这情况,他也不含糊。他宣布不配合征船的是清军奸细,不但船只没收,全家要被打入大牢,等候问斩。 他这个狠劲儿拿出来,所到之处,服服帖帖。只用了一天就征集五百艘民船,可以运兵三万。 杜永和算算,自己拿三万人支援,潮州的郝尚久三万人,加上韶关的两万人,八万人也能跟尚可喜碰一下。他觉得不保险,命令三水的黄朝先、肇庆的李元胤兄弟,凑四万人支援昭关。 这下十二万人主场作战,还是底气不足,他命令惠州、汕头的驻军也出击,凑足十六万大军,给老尚一点颜色看看。 他一边调兵遣将,一边遣使上报朝廷。特别是马自得,他知道这小子水军厉害,到时候请他来广东一起控制航道,保证让清军顾头不顾腚,嘿嘿! 杜永和请来十三行的掌柜们,晓以利害。掌柜们倾囊相助,捐助银子五十万两,还是用马自得银行纸币付的。 这下银子有了,兵也有了,杜永和信心满满。他命令部下就地筹集粮食,另外派人去澳门买枪炮,他决定跟满清的靖南王、平南王掰掰腕子,以实力来证明谁才是广东的王爷! 第九十七章 五军之战之七 九月初五早晨,湘潭城外二十里龙门驿站。 韶关距离郴州、柳州路途遥远。南雄大战的消息还没有传到马进忠父子的耳朵,连孔有德也只是收到尚可喜的密信,耿忠明被刺杀。 孔有德长了个心眼,坚持要在这里交易。他命人带十万两银子,要求马进忠送两千杆火枪、两千坛好酒。剩下的三千坛好酒下一次再送。 龙门驿早已荒废,不过它的建筑气象,仍然可以看出大明如日中天时候的风貌。驿站占地颇广,巨大的上马石、马槽、牌坊,这些东西扛不走仍然留在原处。木质的建筑,早被人拆了烧火,只留下一个一个巨大的门洞,宛如旧时代的遗迹。 大战将起,双方心知肚明,彼此都睁大眼睛提防对方使坏。按照约定,双方只能带两百士兵、一千民夫交接。 马雄被孔有德派来带队交易。他看到马进忠的人马和货物都在龙门驿,两百骑兵带着马,一千民夫推着密密麻麻的独轮车,看来他们花了大力气送货。 不过,他长了个心眼,交易之前,他派人沿着龙门驿搜索三里。没有发现异样,他带队大摇大摆进入龙门驿。 马进忠的人早到了,他们把火枪和酒坛沿着空地堆了一圈。带队的头目见马雄这么小心,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问他银子带了没。马雄大手一挥,十架马车吱吱的进来,民夫打开银箱,银子亮闪闪的打眼。 银子货物都在,双方跟黑涩会似的互相验货。马雄办事细心,他把火枪随机抽出十条,亲自拿在手里验货。火枪用牛油涂了一层,印着澳门军工厂的铭文,铳管黑黝黝的。 好货!马雄赞道。他有点喜欢马自得了,这家伙心思单纯,做生意守信,送来这么好的火枪打自己,是个财迷啊!不对,是个好凯子! 交货完毕,明军让民夫把十万两银子装车拉回去,两百卫队上马押运。马雄意味深长的抱拳说道:“后会有期!” 明军人马带着银子行了不到五里地,后面传来大队人马的马蹄声。回头一看,至少三千骑兵常来,旗帜飘扬,分明是清军! 妈的,不讲武德!带队的军官打马边逃,民夫则一哄而散,撒开脚丫跑进山林,银车也顾上啦。 马雄看他们跑开,倒也不追。他用长矛拍了拍银箱,哈哈大笑。不过,没等他笑完,一声炮响,山林里钻出大队明军,旗帜飘扬。 马雄轻蔑的一笑,当即发动骑兵正面冲阵。马重禧重甲在前,领着两百重甲铁人军,五门小炮从后方吱吱吱的推上来,对准骑兵便轰。 马雄硬碰硬冲了一阵,损失百骑,掉头便跑。刚抢的银子也顾不上啦。 明军不但正面的阵列越来越厚,而且两侧也逼过来,把马雄的骑兵截成两节。马雄回望一眼,大明的中军上方,一杆大旗高高竖起,上书一个大字“马”。他不再犹豫,命令骑兵掉头逃跑。 龙门驿站,马雄的后续步军正在集结。两里远的距离,炮响清晰可闻。 龙门驿算是附近很好的驻兵之所,有水源有山林。步军统领经验老到,听到炮响,一边命令斥候探查,一边命令步军依托龙门驿列阵。民夫也不用拉东西,就地伐木挖壕沟。 五里地,骑兵跑起来也就一炷香的时间。马雄一口气带着残兵,一口气跑回自己的大本营,脸色难看。 妈的!存心黑吃黑啊,小马哥不厚道!一清点,三千骑兵损失八百。这可是辽东一路打到湖广无敌手的老兵!马雄气的眼睛都红了,不过他知道轻重,命令稳固营盘,派人去通知中军。 他这一路一万五千人,只是前锋。遥远的长沙城,城门大开。孔有德的城头,注视自己的军队鱼贯而出,旌旗飘扬,军威赫赫。 按照既定计划,他们今天就出发,先把湘潭拿下,然后往广西进发。清廷给定南王的封地是广西,自己的地盘,得早点捂在手里啊! 明军这边,马重禧吩咐斥候看了一下阵势,倒也不慌不忙的逼上来。双方在龙门驿附近摆开阵势,隔着一里地对峙。 双方斥候你来我往,先在阵前单兵截杀一阵,互有伤亡。后路进行战场遮蔽,谁也不知道后面啥情况。 马重禧命令手下把八百残兵当着马雄的面,不论死活一起堆成柴堆,点燃火把一把烧掉。人体的油脂呲呲作响,味道传遍双方阵营,奇异的香味令人作呕。 马雄脸色难看,部下多有畏惧之意。他估摸了一下,双方兵力相当,只要自己坚挺一两个时辰,中军就能赶到,就让这帮泥腿子好看!这种硬碰硬,考验双方实力。双方周边的情况,马雄已经派斥候打探清楚,跟明军野战,他倒是信心满满。 马重禧虎枪一挥,弓箭兵射住阵脚,军队列阵逼上去。军士把十门虎蹲炮、五门大将军炮推出阵前,先轰一轮。马雄也不示弱,孔有德是靠火器起家的,大炮小炮不缺。双方炮战一轮,互有伤亡。 大将军炮发射的实心弹,这玩意儿一发下去就是一个血胡同。不过马重禧得到马自得的指点,提前准备了麻袋,后面的民夫扛着麻袋装土,军队移动的同时把麻袋在军前搭掩体。 总体而言,炮战清兵有点吃亏。马雄一看大明的战法也在进化,他令旗一挥,两千多骑兵轰隆轰隆出阵,趁乱灭了马重禧的炮队。 马重禧也不是好惹的,他命令长矛兵出列,顶在前面跟刺猬似的。长矛留了一个口子,四百铁人军透阵而出,对上骑兵,陌刀挥舞,撞上的骑兵人马俱裂。 马雄识货,他长嘶一口气,这玩意儿就是唐朝的陌刀队啊!专门克制骑兵的!他晓得厉害,鸣金示警,命令骑兵撤回来。 先得一手,马重禧得势不饶人,命令大军成品字形压上。铁人军砍断栅栏,民夫把麻袋扔进壕沟,明军冲进清军的营垒,直接硬碰硬。 第九十八章 五军之战之八 马重禧和马雄兵力相当,双方在龙门驿硬碰硬来一场。 马雄的军事素质不错,他倒也不慌不忙,命令部队收拢阵型。孔有德火器起家,部队装备火器的比例高。三段射是他们起家的本事,火器齐射更适合这种密集的队形。 马雄命令,两千火枪兵到龙门驿作为预备队。伤兵和后勤也被他派到龙门驿,准备随时支援。 他令旗一挥,手下的清兵倒也不慌不忙,长矛刀盾兵顶在前面,火枪兵、弓箭手在后面射杀明军,骑兵游弋战场,随时准备参战。 双方搅在一起,炮兵失去了用武之地。不过马重禧看过马自得炮轰曹志建,他有学有样,命令民夫迅速建起简易炮台,竖起两门虎蹲炮,对着马雄的密集阵型猛轰。 双方硬碰硬,惨烈无比。总体而言,清军的火枪兵杀伤力更大,但是马重禧的铁人军占优,炮台立起来火炮的杀伤力更猛。 眼见清军被压缩的越来越密集,张九戈对马重禧点点头。马重禧虎枪一挥,只见一堆圆溜溜的东西从天空飞过,重重砸在龙门驿。 轰!轰!轰! 这是马重禧从马自得那里得到的灵感。当初在衡州轰炸沈永忠,只一个回合,就把沈永忠炸懵,那时他就陪在小马身边。五架投石机趁着双方打成一团,在匠作营的忙乎下,迅速组装起来。 震天雷砸过去,龙门驿的两千坛白酒被引爆,炸起了蘑菇云。两千火枪兵靠得近,被烧的鬼哭狼嚎。 马雄看着这一幕,心都在滴血。麻蛋!小看这帮泥腿子了! 也不怪他,之前湖广战场在勒克德浑的指挥下,他们对付何腾蛟、堵胤锡仿佛对付土鸡瓦狗一般,从来都是占上风。哪怕是骁勇善战的忠贞营,遇上汉八旗也从来没有讨上好。 没想到马重禧这小子雄起了一把,他现在觉得怀疑这个“马”是马进忠本人来了。鄂国公的威名远扬,这两年麻河之战、衡州之战,打的鞑子还是有点佩服的。 将者,兵之胆也!马雄起了畏惧之心,手下自然内心骚动。 轰轰轰! 投石机把几十颗震天雷再次送进大阵,清兵们被烧的鬼哭狼嚎。马雄心中畏惧,是战是走还有点犹豫。 不过马重禧没给他机会犹豫。他的第三座炮台立起来,这下大将军炮居高临下来了一炮,滚烫的实心弹砸进马雄的步兵阵列,一个血胡同不断延伸,透阵而出,停在后军的马雄面前。 马雄不再犹豫,拔马便走。清兵听到鸣金的军令,掉头便逃。马重禧把握机会,全军压上掩杀。不过张九戈提醒他目标已经达到,应该见好就收。 运来火枪和烈酒的一千民夫,连同他们的独立轮车,没有白来一趟。火枪和白酒焚于烈火,这下他们正好用独轮车装好战利品,打道回府。 清兵逃窜,旗帜、兵器、甲仗、大炮和炮弹都丢了一地。马重禧安排辎重营、匠作营把战利品和自己的投石机打包,先带回湘潭。 他押着大军继续追击马雄,一直追了十里,看到马雄跟清兵的中军搅在一起才回头。 线国安看到马雄这个熊样,大吃一惊。线国安命令点兵,一统计吓了一跳,一万五千人损失六千。他问道:“莫不是马进忠率主力到了?” 马雄跪在地上,惭愧不已。是不是马进忠亲自到场,他也不确定,不过双方人数差不多,他被干崩了,这个倒是事实。 线国安一听明军才这么点人,命令骑兵出击,先拖住明军,中军再缓缓压上。他令旗一挥,三千骑兵轰隆隆透阵而出,直奔马重禧。南方养马不易,这些骑兵的马匹都是从辽东运来的。 三千骑兵由满洲太君喀尔他喇统领,五百人是他的直属,另外两千五百人来自孔有德压箱底的汉白旗 线国安的骑兵经验老道,看到他阵型不稳就冲阵。好不容易列阵,骑兵又开始学蒙古人放风筝。骑兵毕竟机动性强,步军不是对手。 马重禧乐极生悲,被折腾的够呛。他的骑兵不多,不敢硬碰硬。铁人军还放在龙门驿修整,不过就算放在身边,也不是对手。他不禁暗恨自己贪心,没有听从张九戈的劝告。 还好路途不远,一万人且打且撤,挨到龙门驿,损失一千多人。张九戈满脸喜色的跑上前,跟他耳语一阵。马重禧听了喜上眉梢,命令部下能跑的跟着跑。跑不动的就跑到树林里躲起来。 喀尔他喇一看明军大溃,不由大喜。满洲太君自努尔哈赤时代起,对明军就占据绝对战场优势,长久以来的自信,结合战场明军的形势,他看得出来明军崩溃了,收人头的好机会啊! 追出两里,马重禧被自己的独轮车大队堵在官道上,民夫早一哄而散,跑进树林里。押运的两千多兵马惊愕看着他,望着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骑兵,绝望的气氛在军中蔓延。 马重禧治军多年,威望还是有的,他命令列阵,长矛手在后,火枪兵、弓箭兵居中,他命令手下从独轮车上卸下虎蹲炮,咔吱咔吱的对准清兵。 喀尔他喇不等马重禧列阵完毕,命令骑兵冲阵。官道狭窄,两边都是密林,骑兵铺不开,冲阵的效果有限。他改变策略,放风筝做疲军之计,等中军到了再收拾明军。 轰! 一声炮响,山林两边冲出大队明军,枪尖第顶着骑兵鼻子。失去速度的骑兵就是待宰的羔羊。喀尔他喇一看大事不妙,吹动军号,命令骑兵突围。 马重禧一看大喜,被追了一路,火气都打出来了,当下命令全军回击。之前跑进林子里逃命的部下,一看有便宜可占,纷纷跑出来捡便宜。 马重禧这次采取教训,见好就收。他追到龙门驿就鸣金收兵,埋伏的卢鼎还没杀过瘾,还想追击哩。马重禧现身说法,苦劝卢鼎一起回兵。 鞑子三千骑兵,被哥俩联手灭了两千五百,得到完好无缺的马匹两千。大伙儿喜滋滋的回兵湘潭,准备报捷哩。 第九十九章 五军之战之九 喀尔他喇逃回中军,清点人马,三千骑兵只剩五百。他羞愧难当,请罪也拉不下脸,一张红脸涨的跟茄子似的。 马雄见他这个怂样,心里暗爽。有他衬托,自己败的就没那么显眼。不过马雄脸上可不敢表现分毫,他毕恭毕敬的对待喀尔他喇,两个败军之将同病相怜,有变成要基友的意思。 这股明军比较邪门,两拨人马折在他们手里,让线国安不敢轻举妄动。他安排安营扎寨,命人去请孔有德,让老大拿主意。至于败军之将马雄、喀尔他喇,他也不处置,把难题也留给老大。 孔有德听到前锋损失近九千人,还包括近三千骑兵,心中警铃大作。这损失的三千骑兵,有近三百满洲太君,怎么跟摄政王交代,他一想这个问题就蛋疼。 孔有德带着全节赶到龙门驿,战场的火焰已经熄灭。清军的甲仗辎重武器被收走,军官的人头被砍走,普通士兵尸身还在,身上的衣服、靴子被扒走,一个个露腚暴晒。 老孔沙场征战四十年,大场面见多了。这些并不能让他内心丝毫波澜,他命令线国安把战死的士兵登记造册,尸体就地挖坑掩埋。 吃了亏,孔有德老老实实扎好营盘,围绕龙门驿,建立一个方圆五里的大营。壕沟、栅栏、箭塔一样不差,就算湘潭的明军来进攻,他也有信心让明军占不到便宜。 他在大帐里来回走动,鹰隼一样的眼睛时不时寒光爆闪。等到博尔惠到达大营,他命令手下商议军情。两场失败,明军的战术、意志和临机应变的能力让他们印象深刻。 马雄提出震天雷的事情,孔有德点点头,连续两次吃了亏,这个玩意儿看来是大杀器,他问博尔惠:“配方能否搞到?” 博尔惠不敢看他的鹰眼,低声承认还没搞到。不过从广东方向弄了些样品,眼下还没破解。孔有德说道:“大战在即,我不想手下将士平白无故丧命,麻烦将军,务必搞到配方!” 孔有德虽然是汉人,但是目前已经位极人臣。博尔惠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允诺不惜代价搞到配方。 线国安出了个主意,湘潭被湘江环绕而过,不如锁城。只要水师封锁三面,陆军只需要封锁一面。咱们先把湘潭先围起来,解决西路明军再回师不迟。 孔有德铺开地图,赞许的说道:“就这么办,我这就请勒克德浑王爷调岳州水师南下,封锁湘潭!明军有高人啊!老子居然败给两百年多年前的投石机。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古人诚不欺我!” 湘潭这边,马重禧、卢鼎喜气洋洋。这一仗,大破清军,灭了清军近九千人,包括四千骑兵,差不多跟麻河大捷一样牛逼啦。自身损失不过三千人,简直是完胜啊! 特别是卢鼎,跟清军打了五年,战绩乏善可陈,简直是屡败屡战的典范。眼下跟马重禧配合,啃了个大鸡腿,卢鼎心情大好,主动要留在湘潭,跟马重禧大干一场! 其实,当初卢鼎跟左良玉混的时候,跟马重禧所在的大顺军干过不少仗。眼下山河倾覆,那些陈谷子烂马子的事情,不提也罢。 哥俩好的蜜里调油,这一仗大大提高了信心,哥俩第一次觉得北伐这事儿搞不好能成哩。 张九戈替哥俩提笔奏捷,瞿督师、张总督、连巡抚、鄂国公都发一份,缴获的旗帜、砍下的人头就送到永州,给瞿督师开心开心。 没高兴两天,几个人蹲在湘潭城头,看着孔有德的人马挖土锁城。 马重禧郁闷的说道:“妈的,有种来进攻啊,这样围着老子算怎么回事?” 卢鼎笑嘻嘻的说道:“看架势鞑子的水军也要来凑热闹啦,到时候这湘潭就是死地。” 张九戈看出厉害,建议马重禧收集粮食,储备武器,准备长期锁城战争。 马重禧这次晓得厉害,趁鞑子还没有封锁湘江,命令全军下江捕鱼,去周边征集粮食。城中百姓,愿意离开的,明军一律放行,不过金银带走,粮食留下。 张九戈见鞑子锁城在即,自己留在湘潭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他留下军情司的联络人员,自己带着军情回横州跟马进忠汇合。 永州的瞿督师,接到露布报捷,大喜过望。他斟酌一二,发往朝廷的报捷文书,变成歼敌三万,获取刀剑火炮无数。连同鞑子几百颗人头、旗帜甲仗一股脑送往梧州。 赵印选、胡一青、陶养用、杜允熙在旁边看着呐,督师格局之大,让他们大开眼界。连城璧笑眯眯的替督师解释道:“大明太需要一场大胜啦!权宜之计耳。” 瞿式耜派出使者带着报捷文书的副本,到贵州催促皮熊、王祥出兵。另外,他催动大军,进逼宝庆,那里有王进才的四万大军。 瞿督师准备玩一把大的,既然鞑子这么不经打,索性全军梭哈,堆也要堆死孔有德! 此时,胡一青、赵印选率一万人,驻地是武冈。永州驻有陶养用、杜允熙两万人和连城璧的标营五千人。王进才、张光翠率四万大军驻在宝庆府。 瞿大学士让胡一青率五千兵马留守武冈,连城璧率五千督标驻永州。他亲自带着胡一青、陶养用、杜允熙,领兵两万五万人,准备和王进才合并六万五千人,东进支援湘潭。 王进才、张光翠率领手下各大军头儿,在宝庆城门热烈欢迎瞿督师。 湘潭的战况传到宝庆,王进才、张光翠非常愕然。他们和马重禧都是出自闯军,互相知根知底,他俩下意识的觉得,老马行,他俩肯定行! 此时大同战事结束,消息已经传到湖广。各大军阀还是很有急迫感的,毕竟谁都知道,清军迟早要南下收拾他们的,先下手也不错。 王进才收获的不止是两万五千援军,跟随瞿督师的还有二十万担军粮。哥俩不会经营,只会劫掠地方,瞿督师的二十万担军粮解了燃眉之急。 大伙儿信心满满,誓师东进,决定让孔有德好看! 第一百章 五军之战之十 南雄被尚可喜屠城,广东震动。杜永和兑现承诺,命令各路大军驰援韶关。 经过总督府磨磨唧唧征船、聚兵、准备物资,五天后,他的两万大军总算从广州出发,沿东江浩浩荡荡北上。 耿忠明被杀,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在清军的宣传下,他是因为逃人法畏罪自杀。杜永和也没有办这事儿,细节当然不知道。所以,此事连个泡儿都没有起。 可怜何图复、王天木做了无名英雄,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为天下知晓。 三水。 黄应杰在总兵府忙的脚后跟踢屁股,他响应老大的号召,积极召集民船、战船,准备出征韶州哩。他正忙乎着,俞长史凑上前来,说道:“伯爷,范先生来访。” 黄应杰不高兴的说道:“咱们跟鞑子正打仗,总督大人已经出兵,咱们拖拖拉拉上十天还没出三水。你领他来干啥?拉出去砍了!” 俞长史笑嘻嘻的说道:“范先生只是个生意人,见见无妨。再说了,听听他说啥再砍不迟。” 范先生还是老样子,相貌堂堂,一副儒雅的中年文人样子,可惜脑袋后面的小辫子坏了气场。他小跑着进来,给黄应杰下跪行礼,笑嘻嘻的说道:“在下特来贺喜奉化伯!” 黄应杰不高兴的说道:“最近老子没啥喜事,都是烦心事!” 范先生说道:“奉化伯有一件大喜事,在下特来告知!奉化伯为我大清立了一大功!” 黄应杰跟猫烧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大叫道:“来呀!给我拉出去喂狗!” 俞长史和亲兵统领急忙拉着黄应杰,使了个眼色,无关人等全部赶出去,连堂前扫地的丫头都赶走。黄应杰心里有数,半推半就放了范先生一马。 范先生接着说道:“托奉化伯的福,平南王一日破南雄。伯爷的两百门大炮立了大功,平南王特意委托在下感谢奉化伯!” 黄应杰心中苦涩,当初想得倒好,过过手就能净赚五十万两。虽然他知道便宜不好占,但是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 南雄总兵杨杰,跟他还是好兄弟哩,白白烧死在南雄城。接到消息,他还竖起灵牌祭奠,流了几滴英雄泪。五十万两银子也缩水了,马自得在澳门把大炮抢走,为了赣州的订单,他咬牙加价三十万两银子。 就为了二十万两银子,失去了兄弟,值得吗?他觉得有点不值。眼下杜永和号令各路人马备战,要是知道黄应杰卖给鞑子大炮,搞不好回头就灭了他。 他苦笑道:“范先生,你这么大嗓门,是想同归于尽吗?李元胤率领大军已经回到肇庆,三万人马!你没见西江飘来飘去的战舰吗?这是架在咱们脖子上的大刀!” 范先生借坡下驴,连连告罪。不但口头告罪,他还拿出诚意,承诺最近运来二十船江西的瓷器。这可是出口硬通货,保证奉化伯赚的盆满钵满。 黄应杰矜持的等他告退,双目寒光一闪,瞄向俞长史和亲兵统领。两人那点猫腻咋心里有数,估计是收了不少好处。不过,这种事情不能太较真,手下人没油水,这老大当不长久。这是他从杜永和那里设身处地感悟到的人生至理。 鞑子有恃无恐,黄应杰觉得,他还没有到买定离手的地步。他吩咐看牢范先生,三水城内随他转悠,但是不能出城。万一杜总督大发神威,他就要拿范先生立功啦。 黄应杰交代俞长史,江西鞑子的生意要做,杜总督的军令也要遵守。不过行军可以慢一点,看清楚赢家再出手。俞长史心领神会,一心一意替奉化伯办差。 天色已晚,范先生从总兵府出来,志得意满。两百门大炮,这生意干的漂亮!平南王、靖南王分别向摄政王上书,肯定了范家的能力。 山西八大家,自从努尔哈赤时代就从口外走私,啥违禁走啥啥,积累了富可敌国的财富。满清入关以后,多尔衮是个讲究人,封山西八大家为八大皇商,赐牌坊、匾额,还让各家的领头人享有见官不拜的特权。 不过八大黄商,内部也得分个大小王不是?范家、王家全方位较劲哩。这个大炮的生意,已经隐然让范家压了王家一头。连家主都表扬范先生鞠躬尽瘁,是个可造之材,已经列入下一代家主的竞选名单啦。 至于王家,据说他们在江西玩不过范家,精力转移到湖南,全力支持孔有德哩。 范先生带着随从,离开总兵府。能让黄应杰吃瘪,他面有得色。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最近顺风顺水,状态奇好。这不,他每天都要醉香楼里大战一番。 昨天瞄准一个清倌人,年纪不大,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他是个文化人,前期铺垫到位,他打算今天就去辣手摧花。 粘杆处的两个剑客已经离开三水,据说他们在赣州跟刺客大战一番,救了耿忠明。范先生也不喜欢这两个人,这俩货除了喝酒玩女人让他买单,对他的帮助有限。三水城内,也没谁跟奉化伯的贵客过不去。 他哼着小调儿跨进醉香楼,老鸨像花蝴蝶似的飞来,黏在他身上,甩都甩不掉。范先生不以为意,他久经风月,人都要吃饭不是?况且他对自己的才华相貌颇为自信,这种熟女扑上来,也是对自己魅力的肯定。 清倌人年方十五,据说是按照扬州瘦马的标准栽培,几经转手,才花落三水。这姑娘的确是极品尤物,范先生当场就直啦。 范先生吩咐老鸨酒菜伺候,老鸨知趣告退。范先生请清倌人入座,让他先来一曲洞箫。额,别想歪了,真的是洞箫。这种乐器吹起来颇费气力,但是声音空灵婉转,是范先生的最爱。 等到酒菜上桌,清倌人亲自为范先生斟酒。小姑娘不愧是专业人士,饭桌礼仪也训练的分毫不差,范先生被奉承的连饮三大杯。 这酒跟北方的烧刀子大不相同,度数高,口感软绵,是爱酒人士的最爱。据说是梧州出产,他已经派人去梧州,不惜代价搞到技术和配方,到时候,嘿嘿! 喝了三大杯,范先生状态来了,不过头有点晕。他不以为意,酒不醉人人自醉啊!他喝的浑身燥热,一把扯开衣襟,露出一撮护心毛,把小姑娘吓得够呛。 不过,他没有得偿所愿。还没等姑娘脱衣服,他一头栽在床头。清倌人敲了敲窗户,一个丫头跟一个年轻人走进来关好门,连被子带人把范先生卷起来,把范先生的袜子脱下来塞进他的嘴里。 丫头分明是总兵府打扫卫生的姑娘,下午才被黄应杰赶走。他们开窗,系上绳索,把范先生从窗口放下去,丫头也顺着绳子溜下去。王天木看着可怜巴巴的清倌人,叹了口气,把她抱起,呲溜落地。 当夜,两男两女在三水军情司的策应下,带上范先生,上了一艘渔船。天明,他们在珠江上遇到逆流而上的广西战舰,亮出军情司的令牌,上了战舰。 第一百零一章 五军之战之十一 韶关。 宝丰伯罗成耀憋了一肚子气。杜老大太不靠谱,说好三天救援,这特么都第八天,援兵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城下的尚可喜不是善茬,他在城外挖壕沟,筑箭塔,还特么垒起跟城头一样高的炮台,时不时对着城内轰上几炮,简直不让人安生。 部下不见其扰,不是没有提出出城偷营,灭了炮台。刚开始罗成耀也赞成,结果出营两次损失上千人,再也没人提这茬。大伙儿安心的做起缩头乌龟,等待救援。 尚可喜的前半生是大明的忠臣,追随毛文龙跟满清干了无数仗。孔有德投清,那会儿尚可喜还是大明的忠臣。可惜东江总兵沈世魁,也就是第一代续顺公沈志祥的大伯,容不下尚可喜。他打算效仿袁崇焕,把尚可喜骗到皮岛宰了。 尚可喜没有毛文龙那么憨直,走投无路之下,他投降了皇太极,得到了皇太极的重用。事实证明,有能力的人一担铁心反水,造成的破坏力无法估量。尚可喜随同耿忠明、孔有德南下,一路为满清立下赫赫战功。 尚可喜在大营里的灵牌前,给毛文龙上香。时光如梭,往事如烟,上香的时候,他的心思飞到遥远的过去。年纪大了容易怀旧,他自嘲道。 在粘杆处的帮助下,尚可喜对广东的军情了如指掌。李成栋的八大将,叛而再叛,本质上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很难抱成团儿。他转身在沙盘上插上小旗子,敌我双方方态势一目了然。 这是他跟孔有德学的一招儿,据说出自弗朗机人哩。孔有德跟随弗朗机人学了不少真东西,这玩意儿的确好用。 尚可喜老谋深算的一笑,命令壕沟锁城,先把韶关围起来,然后命部下三路出击。耿忠明的儿子耿继茂颇有勇力,主动要求迎战杜永和的援兵。班志富则迎战潮州方向的援兵。许尔显接令清除韶关周边的小县,就地征粮。 杜永和坐在林察的旗舰上,林察陪着。他回头一看,一百条战船,五百条民船,带着两万援兵和武器给养,浩浩荡荡沿着东江东行,颇有一番气势。 杜永和说道:“咱们到哪里了?其他方面的军队联络的咋样?” 经过惠州的时候,宣平伯董方策的态度颇为暧昧,他以武器不足为由,拒绝马上出兵。杜永和卸下十万两银子,董方策才答应等空船回返,他就率部乘船北上。 林察老实讲,快到河源,交通不便,别的消息还不明白。梅州的总兵,安伯张道瀛明确表示帮不上忙,福建方面的强大压力让他动弹不得。潮州总兵,新泰伯郝尚久答应率兵两万,北上救援。三水总兵,奉化伯黄应杰,正在整军两万北上。至于三元侯李元胤,已经回到肇庆,答应率兵两万救援。 杜永和对李元胤这个侄子高看一眼,自己苦心打压,他居然一心为公,救援韶关。他掰着手指数了数,八万援军,河源的博兴伯张月出两万,董方策出二万人马,加上罗成耀的两万人,一共十四万人。十四万人马对上满清的八万人马,背靠坚城,这仗有的打! 博兴伯张月跟杜永和关系不错,河源紧靠韶关,他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他积极备战,亲自率领两万人马,在河源等着杜永和呢。 杜永和志在必得,对张月说道:“老张,这一仗,咱们要替汉阳王报仇!让这些辽人明白,咱们不是泥人,他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张月倒是作战老手,心思缜密,他说道:“斥候回信,韶关被尚可喜那假鞑子锁城啦。咱们可得通知老罗撑住,别咱们赶到,他自己尿啦。” 此乃老成持重之言。杜永和觉得有有道理。他派人持自己的亲笔信,务必潜入韶关,让老罗挺住。 张月早已征集民船,他把河源的战船五十艘交给林察统一指挥,他们登船尾随杜永和。一共一百五十条战船,上千条商船,四万余人,沿着东江浩浩荡荡北上。 九月初八中午,船队靠近梅岭。 梅岭,河源进入韶州的必经之地。东江在此收窄,水流变深。两边的山峰林立,仿佛开了天门。山倒也不高,高出水面四五百米而已。 轰! 林察的战船走在前面,突然一枚大铁弹落在水面,水花儿被砸起来,溅了水兵一身。林察出仓一看,两边的山头炮声隆隆,无数的炮弹落下来,眼见几艘战船被砸中,眼见要沉,水兵们纷纷跳到水里逃命。 杜永和眼色阴沉的出来看了看,千算万算,没算到鞑子在梅岭上架起炮台。居高临下,实心弹可以打三里远。 林察放出旗语,后面的落锚,已经行到天门的战船,收起风帆掉头。不过眼下是逆流而上,偏偏是东南风。只要把帆降下来,船只自然顺流而下。 耿继茂在山头微微一笑,杜永和磨磨唧唧,给了他充足时间。他派人四处绑人,民夫不听话就地格杀。只用了两天,他的部队弄死五千民夫,终于梅岭两岸的山头,弄了一百个炮台。 炮台居高临下,把江面锁的死死的。他趁明军行至半程,突然发炮,效果很好,至少三十艘战船沉没。另外二十艘冲过天门,被上游的拦江铁索绊住,成为活靶子,被山头的大炮一个一个被击沉。 林察看着自己的战船一个一个被击沉,血都涌到嗓子眼。杜永和看出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他们不能救援,罗成耀八成顶不住。他召集林察和张月商议,大伙儿觉得眼下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只有下船进攻,把梅岭拿下来。 耿继茂得势不饶人,把江心的战船一一击沉之后,吩咐抬高仰角,攻击东江上的商船。好在距离远了,准头不够,除了少数倒霉蛋,大多数安然无恙。不过,这样也把明军吓得够呛。 商船靠岸,一队队明军依次上岸,摆好阵势,迎着炮火往梅岭进攻。耿继茂故技重施,对着步兵轰了一轮,效果不佳。他也不浪费炮弹,安静的等待明军攻山。 第一百零二章 五军之战之十二 新泰伯郝尚久,驻地为潮州。 年初,施福带领郑家军通过潮州,要去福建。郝尚久觉得,他们有可能是来抢地盘的,先下手为强,一票差点把施福干残。后来的事情告诉他,他的确神经过敏,犯下大错。 施福带领残部的确加入郑成功的部队,既没有抢地盘,也没有投降清军。就这样,潮州的明军、福建清军、郑成功的部队,互相为敌,打破了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一千古铁律。 郝尚久感觉很心累,眼下的格局只能抱紧杜总督的大腿。因此他对杜永和的军令还是挺尊重的。潮州不过三万兵马,他留下一万守老巢,自己带领两万人找鞑子麻烦。 潮州距离昭关五百里,中间隔了个梅州。他接到军令后整军,才三天就进入梅州的地盘。不过进入梅州有点心塞,镇安伯张道瀛既防清军,也防同僚。他不让大军进城,只允许城外交易补给。 出发第七天,他总算透过梅州,进入韶州的地界,新丰县。新丰知县倒是对援军挺欢迎,竭力筹措粮饷慰问郝尚久。郝尚久休整一日,继续往昭关进发。 第二天,他一头碰上班志富的两万大军。两个都是铁头娃,领军老手,双方摆开阵势就要大干一场。 班志富脾气火爆,喜欢喝酒。尚可喜怕喝酒误事,特意派谋士金光作为监军。金光看着郝尚久的大军,说道:“班将军不可轻敌,我看郝尚久军威颇为强壮。听闻潮州富庶,看来郝尚久练兵颇为得力。” 班志富不以为然,说道:“三姓家奴而已,怕个卵子!咱们对上明军什么时候怕过?” 话虽如此,为将者未料胜先料败,班志富是个合格的统帅,他吩咐扎好营盘,挖好壕沟,立起箭塔,先稳住阵脚再说。 郝尚久被他弄的没脾气,只好照做。双方隔了两里地扎好营盘,兵力差不多,都没有灭掉对方的信心。他们只好先稳固营盘,然后吹哨子摇人。 镇安伯张道瀛也不是饭桶,见郝尚久是真心帮忙,他收到消息也派兵来助阵。他亲率两万大军,准备和郝尚久夹击班志富。尚可喜收到班志富的消息,也准备一把梭哈。 他收到信息,李元胤率兵两万正沿着绥江北上。如果不能灭掉潮州援兵,等李元胤来了,清军就要闹笑话啦。到时候局面很可能是,韶关城内,罗成耀还在坚守;东线的郝尚久,西线的李元胤,南线的杜永和,一起夹击。老尚如同丧家之犬,被明军打回江西。 尚可喜命令爱将许尔显率兵三万增援班志富,同时命令手下抓两万民夫,继续挖沟,把罗成耀困死在韶关城内。 他这么一把梭哈,其实有点弄险。一共八万兵,南线的耿继茂带走两万,东线战场有五万迎战,韶关的清军只有一万人。一万人包围两万人,要是罗成耀胆子大一点,老尚就要玩现。 不过,尚可喜料定罗成耀没这个胆子。以防万一,他命令加深再挖一道壕沟,大炮日夜不停轰击韶关城。罗成耀如他所料,一头扎在韶关城内瑟瑟发抖,根本没有胆子出城。 九月初十,镇安伯张道瀛率军和郝尚久会师。不过他发现自己很倒霉,清军也增兵了,现在四万对五万,他被定在杠头了,打没信心,撤,没办法撤。他只得先硬撑着,继续吹哨子摇人。 当天夜里,郝尚久被亲兵喊醒。郝尚久知道有大事发生,不然亲兵不会如此无礼。他强忍着睡意,接见了来人。来的是潮州老巢的亲兵,原来是郑成功趁他老巢空虚,率兵浮海而渡,包围了潮州抢地盘哩。 郝尚久一听脑袋嗡的一声。他不再言语,沿着大帐走了十个来回后,他下定决心,死道友不死贫道,先撤为敬。 第二天一早,张道瀛想找郝尚久商议来着,没想到郝尚久的营中空无一人。他在郝尚久的中军大帐内看到一封书信,郝尚久在信中详细解释,郑成功攻击潮州,他不得不回援,请张兄体谅。 “郝尚久,沃日你先人!”张道瀛气的破口大骂。老子在梅州呆的好好的,被你骗到这里,面临清军五万人的压力!你特么跑的利索,老子咋办? 清军也发现了明军的变化,既然五万对两万,那还客气个啥?班志富竖起大炮,先轰一轮,然后五万人也不分主攻副攻,一窝蜂猛攻张道瀛的大营。 张道瀛还在气头上,本就实力不如人,一下子被清军打懵了。不到半个时辰,明军吃不住劲,被打的崩盘。败兵边逃跑边喊道:“败了!败了!” 张道瀛抽刀砍死十来个败兵,呵斥手下继续抵抗。不过他的最后坚持于事无补,败兵如山倒。两万人被清兵砍死一万人,还有一万人被吓破了胆,跟鹌鹑似的跪了一地。 许尔显和班志富看着跪了一地的明军,志得意满,哈哈大笑。金光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明军既然投降,二位将军就不要再增杀孽!王爷经营广东,也需要兵员!” 许尔显和班志富听他的,宣布封刀,明军放下武器,到营外列队。张道瀛仿佛还没接受失败,既不下跪投降,也不上前抵抗。 班志富看着呆呆傻傻的张道瀛,大喝一声:“张道瀛,是战是降,说句话!” 张道瀛被他吼醒,咣的一声扔掉腰刀,急忙跪在地上答道:“大清兵威无敌,在下愿意投降!” 许尔显、班志富和金光哈哈大笑,一战功成,宏图霸业就在今朝! 张道瀛的降兵被解除武装,他本人被带到韶关城下,叩见尚可喜。张道瀛在路上想明白了,人生一辈子图个啥呢,该怂就得怂啊!他主动要求剃发,重新留起小辫子,瞬间觉得一切都解脱。 尚可喜看着毕恭毕敬跪在地上,口称奴才的张道瀛,显示枭雄本色。他没有折辱张道瀛,而是亲自扶起张道瀛,待之以礼,亲自奉茶、赐服、赐酒食,而且承诺张道瀛的爵位升一级、地盘不变。 张道瀛被他感动的热泪盈眶,当即要为平南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一百零三章 五军之战之十三 张道瀛投降,对明军的广东战场,产生灾难性的后果。 第二天,罗成耀发现射往城内的炮弹停止了,一个大嗓门在东门对面喊话。他上了城楼,发现张道瀛拿着一只铁喇叭,站在城外的高台,对着城内喊话。 堂堂镇安伯,梅州总兵,拥兵两万余人,平时不怎么鸟自己这个广东巡抚的张道瀛,此刻在城门外跟自己攀交情哩。 罗成耀心情苦涩,张道瀛说的八成是真的。自己挺了十天,每天被炮弹砸的神经衰弱,老杜的援兵还没来,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看来鞑子占了上风,连张道瀛都投降啦。 他失魂落魄,回到总兵府与手下商议。手下一帮人聒噪不停,主张坚守、投降、逃跑的都有。他把这帮家伙都赶走,自己静下心来思考前途问题。 他不是庸才,大清拿下韶关、梅州的意义他知道,估计广东不为大明所有矣。他太了解自己的同僚,正如同了解自己。想着想着,他越发觉得自己前途渺茫,投降的天平逐渐占了上风。 不过,南雄屠城就在眼前,自己可是硬挺了十天,万一尚可喜不接受自己投降咋办?要是投降了被他宰了如何?而且,自己寸功未立,那什么在大清立足?再说,自己的家眷在广州,要是自己投降,杜永和宰了自己家眷,到时候去哪里哭去? 想了想去,他发现自己战不能战,降不能降,那么只有逃跑一条路。两万人,全跑是不可能的。只能带自己的中军亲卫跑路。 说干就干,他使了个心眼,调集大将们开会,拿南雄屠城的事情吓唬一番手下,命令明天一早,主力从南门突围。 第二天三更,大伙儿饱餐一顿,打开南面城门,鱼贯而出,填平壕沟,对着清军的营垒一阵猛攻。清军被打蒙了,没想到城内居然这么生猛,差点支撑不住。 孔有德急忙调兵堵住南门。罗成耀在城门上竖起千里镜,观察了一下形势,对亲兵们打了个手势。 罗成耀带着五千中军,悄悄打开西门。五千人马里,有两千骑兵,三千步兵。骑兵的马背上放着麻袋,装好沙土,步兵们扛着门板。 大伙一哄而上,迅速填平壕沟,逃出城外。等清军缓过神来,步军被截杀,骑兵跟着罗成耀一溜烟跑远啦。 罗成耀跑出二十里才喘了口气。他回头看了看,清兵并未追来。他颇为自得的想,老子打不过你们,不过想跑,你们也抓不住老子,嘿嘿。 李元胤坐在顾千城的旗舰上,看着罗浮江两岸风光,静心养神。来自广西的战舰率领一百艘大商船,带李元胤的两万士兵,赶去韶关解围。 他比黄应杰行动更为迅速,不过韶关路途遥远,逆流而上颇费时间。马宝见载重太大,逆流而上过去缓慢,主动要求带着骑兵上岸行军。 顾千城说道:“距离韶关不远啦,明天就能到哩。当初我们从这条水道,救援赣州的万阁老,也是这么费劲。” 他说的是隆武年间的赣州之战。彼时金声桓还在大清的阵营里,他率军焚烧水军,踏破赣州,的确是个牛逼轰轰的人物。如此厉害的人物,居然死在清军手里。大伙儿对清军不由得打心里畏惧。 大伙儿正聊着,岸上的马宝示警。顾千城命令推出火炮警戒。船上已经能看到岸上的情景,大队骑兵与马宝的骑兵相向而行,不过看上去打着明军的旗帜。 马宝派人一问,原来是韶关的罗成耀,率领两千骑兵转进哩。听到汇报,顾千城和李元胤面面相觑。老子们费了老大劲儿,马上就要到韶关,你怎么跑路啦? 李元胤派出小船,请罗成耀登上小船一唔。听他讲完情势,李元胤的眉毛拧成一团。眼下大不乐观,韶关、梅州已失,张道瀛已经投降,粤北一下去被撕开了口子,搞不好要起连锁反应。 他问道:“罗叔,杜总督在什么位置,你们有情报不?” 罗成耀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收到过杜永和派人射进城内的书信,只是让他坚守。送信的士兵射进书信后,当场被清兵斩杀。 李元胤问他清军大概多少人,罗成耀也答不上来。李元胤不禁在心里骂他废物,他打定主意,先送走罗成耀,自己派人去韶关探探再说。 罗成耀跟李元胤要了一些补给,率领两千骑兵沿江往来而去。他打算先去投奔三水的黄朝先,再去想办法回广州跟家眷汇合。 马宝派出斥候,去韶关兜了一圈,跟清兵打了几场,大致搞明白,韶关已经被清兵占领。斥候还抓了舌头,问明白杜永和在窝在梅岭,寸步难行。梅州的张道瀛投降,潮州的郝尚久不知道为啥,大老远的跑来,又一溜烟跑回去啦。 李元胤在江心等了一天,不再犹豫,吩咐调头回肇庆。眼下他们就是孤军,兵力处于劣势,再等下去很可能走不了。 三水的奉化伯黄应杰,正准备登船支援韶关哩,没想到韶关主将罗成耀跑来投奔他。 黄应杰心里一万匹马跑过。他心想,还好老子没去,不然得劳民伤财白跑一趟,哪个给老子报销?李元胤这个钢都,屁颠屁颠跑去,这下估计肠子都悔青啦。 罗成耀还有个官职,叫广东巡抚,比黄应杰高一级。除非黄应杰造反,否则按道理,他还是得见官拜见。 这个规矩他懂,他规规矩矩的给罗成耀行礼。罗成耀跟被开水烫了似的,一下子跳开,说道:“贤弟这不是折煞老哥么?” 黄应杰心里有数,罗成耀还明白大伙的潜规则,实力为尊!要是他敢叽叽歪歪,黄应杰八成是让他滚蛋,败军之将,就两千兵马,算个鸟毛! 罗成耀贴上来,一口一个贤弟,不失礼数。黄应杰还真拉不下脸让他滚蛋,他把罗成耀迎进三水,打算好好问问韶关的战况。 三水城内,罗成耀被热情款待,他把尚可喜的厉害扩大十倍,当然把自己的抵抗力度也放大了十倍。 他吃了下酒菜,几杯烈酒下肚,动了感情,哭诉道:“贤弟啊,哥哥我苦啊!鞑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火炮,我数了数,足足两百门往上哩。狗日的架起炮台,天天往城内打炮。哥哥我守城十天,硬是没睡一个好觉!” 黄应杰看着俞长史,两人脸色尴尬,不过罗成耀没看出来。 他又问了张道瀛投降的事情。罗成耀一口酒下肚,确认此事属实。黄应杰整个人感觉不好了,张道瀛向来桀骜不驯,除了已故汉阳王,他谁也不鸟。 这么傲气的人居然投降,难不成大明气数已尽? 第一百零四章 五军之战之十四 张九戈回到衡州复命,正好遇到马自得派过来的钱秉镫、钱义一行人。三个人组成重要幕僚团队,给马进忠支招儿。 二人里带来马自得给老爹的书信。马自得给老爹讲明,匠作营迁移衡州,连震天雷也弄了一套班子进衡州。 眼下制造震天雷的匠作营,一波人马在衡州支援前线,一拨人马在镇峡关内,还有一波人马随同焦勖前往柳州。方以智老爷子在柳州和焦勖搭班子,正在研究大杀器哩。 柳州的煤矿、铁矿、石灰矿都找好了,钢铁厂已经出产钢铁。只要咱们扛过满清这一轮打击,后面源源不断的铁器就能堆死鞑子。 马自得在信中交代老爹稳打稳扎,保存实力,最迟十月底,他将率兵四万增援。 得麒麟儿如此,马进忠喜不自禁。这次南下,家人都留在柳州,老马正好在湖南大展拳脚。事实证明,张九戈、钱秉镫、钱义的组合威力巨大。 聪明的人都是相通的,他们想了个克制水师的办法,那就是在湘潭城头、小山上建炮台,让清军的水师不能围城。 他们经过商议,提出增援湘潭大炮,鄂国公的兵力在外围寻机打破清军包围。非但如此,湖南没有自己的水师,进取还是不足。钱义建议从广西征集船工,在衡州建立船厂,就地造战舰。 马进忠当然笑纳,有了得力的幕僚,自己省力多啦。自从何子谦南下,自己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这个钱秉镫办事比何子谦还老道,钱义眼光独到,张九戈的军情司把敌情的清清楚楚,老子只管行军布阵,臭小子在广西还真折腾出了名堂! 张同敞、马进忠在衡州建立行辕,镇峡关留两千人守住后路,郴州留五千人守城,其他人马全部集中到郴州,准备北上给鞑子好看。 湖南战场,马重禧和卢鼎的首战告捷,给其他明军做了好榜样。 王进才觉得他俩行,自己也行。他派出张光翠领兵一万五千人作为前锋,往湘潭进发。他留下五千人守城,亲自率领两万人,和瞿督师的两万五千人,合兵一处,辍在张光翠的屁股后面。 贵州的皮熊、王祥被大受鼓舞,难得的按照瞿督师的意思办,聚兵五万,漫山遍野的席卷辰州。贵州也是多民族聚居之地,跟湘西同出一脉。狼兵们的服饰五颜六色,花里胡哨,提着简陋的武器穿山越岭,如履平地。 辰州的守将正是狠角色徐勇,他不怕战争,但是面临十倍兵力,也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难处。他一个劲儿给孔有德上书,要求支援。怕这个还不保险,他直接派人去武昌找勒克德浑求援。 九月十五,辰州被贵州的狼兵包围,而张光翠的先头部队,已经跟定南王的军队驳上火啦。 张光翠率领军队一路东进。这次军粮充足,大伙儿终于不用抢啦。还没出宝庆地界,斥候回报,前方发现大队清军。 张光翠举起千里镜一看,远方清军旌旗飘扬,清军杀气腾腾,行军所过之处,激起冲天的烟尘。自己的斥候跟清军的斥候小范围接战,互有损伤。 斥候回报,清军大概五万人。张光翠打了个激灵,自己才一万五千人,不够送菜啊。按照他以前的尿性,肯定是跑啦。 不过大军就在后面,瞿督师就在阵中,现在逃跑以后估计难出头啦。他一边派人飞速去报信,一边列阵,决定先守一守。 王进才接了汇报,大吃一惊。算了算人数,自己六万人,鞑子五万人,都是两个肩膀扛一只脑袋,怕个卵子啊! 瞿督师也不怕,接到了汇报竟然有些期待。兵家的道理,大家都懂。鞑子的主力找上自己,只要自己能撑住,其他两路的机会就大了。己方兵力占优,时间站在自己一边! 赵印选去年跟随鄂国公打过麻河之战,军事素养属于矮子里面拔将军,技高一筹。他委婉的进谏,建议就地扎营。瞿式耜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未料胜先料败,该当如此。” 众将不满督师偏心眼,趁着扎营的空挡,撺掇瞿式耜派出赵印选去接应张光翠。瞿督师久经官场,三将的小心思他当然明白。不过作为顶级文官,深谙制衡之道,部下互不服气,做领导的才有机会纵横捭阖啊! 三将都是老手,扎营倒是中规中矩,营盘扎在半山腰,山上有山泉水,伐木造营也方便。山脚一片缓坡,一条二十丈宽的河流宛如玉带,绕山而过。 等他们搞好大营,赵印选带着张光翠已经回到营盘。看来损失不大,大伙儿对赵印选刮目相看。 其实不是赵印选多厉害,主要是双方距离不远,清军的斥候也撒的很远,他们注意到了中军不远,也不敢贸然发动进攻。大军作战,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事情,不急在一时。 清军在两里外,扎好营盘。只半天功夫,巨大的望角、寨墙、宽大的壕沟都搞好了,瞿式耜带着几个将领爬上了望塔,看着清军营盘森严,不由得叹道:“鞑子打穿中原,的确有几把刷子。我看咱们的壕沟好需要多挖几道。” 实际情况是,大伙儿不但多挖了几道壕沟,壕沟也被加深加宽。要不是山脚都是石头,明军恨不得把河水引来弄个护城河。 线国安举着千里镜,观察明军大营,苦笑着说道:“这大营扎的不赖啊,咱们就这样跟南蛮子这样耗着不成?” 全节说道:“我看南蛮子的火炮不多,咱们等王爷调来火炮再进攻。武昌的勒克德浑王爷也答应支援哩。马蛟麟已经排船去武昌拉炮。” 湘潭一战,马雄被马重禧打出屎来。孔有德气的抽了他几鞭子,命他回长沙募兵,先把兵练好再来。 孔有德把中路的战争就托付给线国安和全节哥俩,他自己坐镇湘潭,准备跟马进忠掰掰腕子哩。十万大军一分为二,东守西攻,先打一阵再说。至于徐勇,绿营而已,死活都不在定南王的心上。 第一百零五章 五军之战之十五 湘潭。 岳州水师总兵马蛟麟看着湘潭城头的炮台无可奈何。水师兴冲冲的来围城,被炮台的大炮砸晕了,损失十条战船。他知道事不可为,把船开到湘江上游。 好在水兵损失不大,他们都是湘江、洞庭湖长大的瓜娃子,熟知水性。他们在战船沉没的时候纷纷跳船,漂到下游靠岸再跑回来。 马重禧看着他们逃掉也没办法,自己没有水师,武昌伯已经带话,让他们坚守,他老人家在外围会替湘潭解围。 九月十五,马进忠率领大军沿着湘江北上。没有船,他们是沿着东岸行军。他留了一万人守镇峡关、郴州、衡州,自己只带了本部一万人、焦链的一万人,两万人北上。另外五千民夫带了五千架独轮车,装满军械粮草,蔚为壮观。 人的名、树的影,鄂国公这两年天对上清军就没吃过亏,沿途的清军斥候远远的看着他们行军马进忠也不理他们,坚持自己的节奏行军。 军情司已经探知孔有德分兵,五万人迎战瞿式耜。孔有德在湘潭损失八九千人,剩下不过九万人左右,扣除马雄的人马,湘潭不过三万多人。 三万多人,对上湘潭算有优势。不过这点人只能勉强围城,要是他们敢再次分兵,他相信马重禧、卢鼎不是庸手,一定会抓住机会搞一下。 马进忠有恃无恐的行军,还让民夫做了大量鱼笼子,按照马自得的方法捕鱼。军队行军,还有鲜鱼吃,士气大振。焦链跟着鄂国公混,吃得好睡得好,觉得好有底气啊。 九月十六,马进忠的大军抵达湘潭。他也不进城,现在清军的侧翼扎下大营。 孔有德这下子尴尬,本来他们要围死湘潭,结果水师不给力,马进忠也跑来了,搞得他的兵力不占优势,反而很有可能被马进忠和马重禧他们围死。 不过,宝庆方向的大军也不能撤退,否则只能退入长沙。那么下一步就要被明军包围长沙,到时候,堂堂大清国定南王就会沦为天下笑柄。 孔有德打定主意,催促马蛟麟抓紧送大炮给线国安,同时通知马雄送五千兵马来湘潭城下,长沙城内只留四千老兵和一万新募兵,唱起来空城计。 就这样,孔有德率三万五千人在湘潭城下跟马进忠、马重禧四万多人对峙。好在水师封锁守住湘江水道,双方形成对峙的形势,清军并没有被包围。 马进忠带着几位干将爬上了望塔。举起千里镜观察了一下清军的营盘。看来孔有德打定主意采取守势。靠近湘潭的一面,壕沟被挖的有宽大无比,壕沟里碧波荡漾,一直延伸下江边。老孔这是要再造一条护城河啊!城内想突然出来,还真不容易。 靠近老马的一面,孔有德也挖了壕沟,壕沟对面还挖土垫高,用木头和砖石修建了简易城墙。城墙后面,还修建了炮台,随时准备来一炮。 马进忠把千里镜给诸位都看了看,让大伙儿出出主意。大伙儿商议了一下,一致觉得孔有德在这边铁心防守,一定是寄希望在瞿督师那里打开局面。 马进忠同意这个观点,他让钱秉镫休书给瞿式耜示警。不过,他对怎么打破孔有德这个乌龟壳,也没啥好办法。 钱义说道,武昌伯之前提过匠作营有破营的利器,何不召来一问? 马进忠对儿子的奇思妙想有信心,他从善如流,召来匠作营的大师傅,问他有啥办法。大师傅摸摸头,想去马自得的确交代过。他让徒弟跑回营中,抱出一个大铁桶。 这玩意儿就是一个大铁桶,三尺来长,没有盖子和把手,比两个男人的腰都要粗。众人看的一头雾水。大师傅献宝似的说道:“少爷叫这玩意儿没良心炮,专程从柳州送来的。还特意派人来教怎么用哩。” 马进忠召来小师傅,让大伙儿观摩怎么使用。小师傅要求到空旷的地方演示,为了显示威力,特意请鄂国公搭一间石头房子。 小师傅在地上挖个斜坑,把铁桶埋了半截在土里,拿来一个厚实的棉布包,拉出一根导火线,从铁桶底部穿出来,然拿一个圆形的锅盖顶住棉布包。 嗤~ 轰! 棉布包连同锅盖一齐飞出十丈远,石头房子被震得轰然倒塌。在场的人耳朵里仿佛有一万只铙钹玩命的敲,耳鸣的厉害。 小师傅自己倒是早早捂住耳朵,他大叫一声:“哎呀,忘了提醒你们捂住耳朵啦。” 大伙儿被这爆炸威力惊呆,也没有怪罪小师傅的意思。马进忠哈哈大笑,发现自己听不到自己的笑声。过了一炷香,大伙儿纷纷缓过劲来,焦链竖起大拇指,说道:“霸道!” 有了这玩意儿,大伙儿相视一笑,打破孔有德乌龟壳,看来有希望。马进忠派人进城报信,无论城内的马重禧和卢鼎想什么办法,明天辰时发起总攻,信号就是爆炸声! 马进忠爬上了望塔的时候,孔有德也在营中观察。要是马进忠他们在了望塔多呆一会儿,他就会命令炮兵来一炮。 整个晚上,他都有些心绪不灵。这一把梭哈有点大,事到如今,他倒是有点患得患失。他叫来亲兵,反复确认,大炮已经给先过去线国安送去。 五十门大炮,够瞿式耜喝一壶的!孔有德问完,心里踏实多了,安心睡眠。 第二天辰时,五门没良心炮炸响,二十斤的炸药包抛射进壕沟对面,不但炸塌了壕沟,而且靠近壕沟的看热闹的鞑子,整整三百号人,被活活震死。 炮声就是命令,马进忠长枪一挥,进攻全面开始。 城内的马重禧和卢鼎,按计划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蜂拥而出。面对孔有德挖的护城河,他们不慌不忙,按照参谋们的意思,先派人跳下去试一下水深。 果然,水深不过肩膀,大量民夫领了赏钱,悍不畏死跳入壕沟,一架架竹排扔下来,民夫们扛在肩膀上,供大兵们通过。 孔有德被没良心炮吓了一跳,不过这么多年的仗不是白打的,他命令士兵列阵抵抗,炮台上的大炮也开始轰鸣。 不过,总体而言,明军占据先发优势和人数优势,清兵抵抗有些吃力。 第一百零六章 五军之战之十六 湘潭城外,随着城内的大炮运到城外,清兵有些扛不住了。 除了大炮,明军使了个歪招儿,几个光膀子大汉,冒着箭雨,把两根大腿粗的木桩子用大锤钉进大地,然后套上绳子、皮兜儿。 孔有德看的一头雾水。等他们把点燃的震天雷放进屁兜儿,拉开牛筋绳子,孔有德才发现,这特么是弹弓! 这简直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不过在这个密集的战场,非常好使。上百个简易弹弓,快速射出几百颗震天雷,清军的阵型被轰开,烧起来的清军惨叫声无比渗人,对清军的士气非常大。 孔有德眼见清军支撑不住,令旗一挥,拔马便走。清军败而不乱,尾随孔有德,往湘江边上撤退。他们交替撤退,不时抽冷子反击。 马进忠注意到清军的战船已经靠岸接应,他吩咐鸣金收兵。有些杀红眼的士兵尾随清兵,被江里的火炮活活打死。 孔有德的确有几把刷子!马进忠赞道。赶走孔有德,大伙儿合兵一处,喜气洋洋,收获无数的战利品。清军撤退迅速,粮草辎重来不及撤走,留下五六千具尸体,有些还冒烟呲呲作响。 又一个麻河大捷! 众将齐声祝贺马进忠指挥有方,马进忠谦虚的说道:“将士用命,俺老马谢谢你们!”大伙欢呼一片,马进忠决定趁热打铁,把孔有德赶回长沙,获得战略纵深。 湘潭距离长沙城不过百里,但是孔有德只有不到三万人马,这三万人粮草辎重全丢弃,对上马进忠的四万人马实在没有底气。 老马正好趁你病要你命,他让杨进喜留下五千人守湘潭,其他三万五千人跟着他辍在孔有德后面痛打落水狗。 老马的三万五千兵除外,还雇佣一万民夫推着鸡公车,帮大军扛粮草武器。另外他们用麻绳抬起大炮,打着号子行军,只要清军休息,炮兵就用虎蹲炮,大将军炮来上一发。 明军士卒获得轮流的机会,辍在后面猎杀清军。孔有德叫苦不迭,一百里地连个吃饭的机会都没有,清兵饿的两眼发慌,到了崩溃的边缘。 好在孔有德治军有方,水师护卫得力,队伍沿着湘江跑回长沙,损失三亭,只剩两万人进了城门洞。其他人,要么被俘,要么被杀,要么自己崩溃跳江淹死。 这一仗把孔有德打的胆寒,他一路后悔自己小瞧了马进忠,身边要是多留一万人,情况肯定不至如此啊!眼下三万多人,只能守城,要是浪战再失败,长沙不为大清所有矣。 马进忠也见好就收。他让士兵把俘虏带上,死去的清兵,除了武器,其他东西都是谁抢到算谁的。民夫一片欢腾,进入了发死人财的嘉年华。 马进忠的老朋友,洞庭水师总兵马蛟麟,一路看着打的窝囊。他等孔有德钻进城门洞,率领水师来找马进忠的麻烦,火炮轰鸣,一直把马进忠轰回湘潭。 湘潭一战灭了孔有德一万五千人,加上之前的九千人,一共两万四五千人,干掉了孔有德两成人马。众将喜气洋洋,马进忠吩咐钱秉镫给瞿式耜、张同敞发信,报告胜利的消息。 打了一天仗,大伙儿累得不行。不过胜利的滋味实在太好,大伙儿亢奋不已。马进忠也觉得形势大好,特意吩咐送信给瞿式耜的使者,务必传达口信,请瞿督师稳住营盘,等马进忠合兵一次性解决鞑子。 当晚布好岗哨,众将美美的睡了一觉,大明中兴,指日可待呐。 第二天清晨,马进忠起床耍了一套枪法,钱秉镫急匆匆的跑来汇报。他低声说道:“国公,大事不好!瞿督师被鞑子击败!” 马进忠心里咯噔一下,对钱秉镫说道:“喊上众将,中军大帐议事!”老马边冲澡边想了想此事的严重性,人死卵朝天,搞到那儿算那儿。这年头,大学士没几个靠谱的!他暗自吐槽。 中军大帐里,使者回来复命,带了几十号明军回来,还捉了几个清军斥候。众人不断地询问这些人,大概弄明白了瞿式耜是怎么被干废的。 原来鄂国公进攻孔有德的时候,线国安也发动对瞿式耜的攻击。 清军抓来两万名民夫,命他们背土填壕沟。瞿大学士爱民如子,制止了手下大将们射杀民夫的行为,眼睁睁的看到壕沟被填平。 线国安命架起炮台,五十门大炮对准明军营寨轰击。两万名民夫,不抱回一根栅栏的,悉数处死。 看着寨墙被民夫所拆,这下明军安奈不住了,纷纷射杀民夫。瞿式耜泪流满面,无可奈何。可怜两万民夫,上前被明军射杀,后退被清军射杀。死尸累累。清兵扛着盾车前进在营前,可以轻易踩着死尸,跳进明军的营寨。 双方你来我往,打了一个时辰,明军出现疲态。线国安命令一万一直养精蓄锐的辽东老兵,身披三层重甲,使唤铁骨多、重斧等武器,踩着死尸跳进明军军营。除非用重武器硬碰硬,否则这些人形坦克刀砍不进,弓箭也造不成伤害。 地上的人形坦克进攻,天上的炮弹轰鸣,明军终于失去斗志。张光翠首先承受不住,大喊跪地投降啦。王进才见到这个软骨头要投降,大怒。他挥着大刀想砍死这个败类,被一个辽东老兵一个铁骨朵拦腰砸飞。 王进才的之死,像是多米诺的第一张骨牌,引发了连锁反应。赵印选一看形势不对,命亲兵背起瞿式耜便跑。后方的明军着急跑路,把路都堵上了。赵印选挥舞大刀,砍死无数同袍,夺开一条血路。他带上本部剩余两千万人马,一溜烟逃到永州。 当天,明军六万人,被杀三万人。投降的张光翠也没落到好。大清对农民军余孽,向来就是一个字:杀!三万五千人,军官连同张光翠,被坑杀四千人。士卒被线国安打乱编入队伍,进攻以前的同袍。 瞿大学士的嫡系,陶养用、杜允熙死于乱军。只有两万人跟着赵印选跑到永州,其余人马不知所踪。 第一百零七章 五军之战之十七 瞿大学士六万人败于线国安五万人,把东线马进忠的胜利弄的毫无意义。 湘潭放了四万多人,比较尴尬。长沙不可能打下来,中路军救援,又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大伙儿沉默不语,眼下的确难办。三大幕僚商议了一会儿,给了马进忠两个选择。其一,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咱们继续攻击长沙周边,逼中路的线国安回援,减轻瞿大学士的压力。其二,索性放弃湘潭,回到衡州稳固根基。 马进忠思索片刻,决定采取第一方案,先打打试试。同时要求军情司,军队的斥候,马上行动起来,摸清楚敌情。 宝庆城,王进才、张光翠身死的一早就被败兵带回来。失去了管束,士兵们也不知明天在哪里。他们把宝庆城洗劫一空,有的想跑到夔东,有的想投奔衡州马重禧。更多的士兵浑浑噩噩,混到哪儿算哪里。 等线国安兵临城下,宝庆已经是一座空城,匍匐在他的脚下。清兵在宝庆修整一日,抢了个盆满钵满。这里本来是王进才的大本营,还有近三万俘虏的家人也在宝庆。 不过败兵之将,何以言勇?失败者要懂得接受命运。在清兵的弹压下,俘虏接受家产被夺、妻女被奸的现实。 休整一日,线国安意气风发,带着自己的五万兵和一万五千俘虏,浩浩荡荡奔向永州。湘潭的战况他已经知晓。不过,孔有德是个明主,他让线国安不要管他,带兵早点拿下永州、道州、镇峡关,然后两边夹击马进忠。 永州城内,瞿式耜跟连城璧相对无言。平常纵横捭阖、运筹帷幄,被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败打回原形。鄂国公大捷的消息也收到,这一巴掌打在脸上火辣辣的。 要是撑住这一波进攻该多好,北伐有望、中兴有望啊!连城璧不禁腹诽,不过他给上官面子,骂人不揭短。 赵印选已经派人去武冈通知胡一青戒备,他着急的说道:“督师,是战是走,拿个主意啊!线国安的军队已经离永州不过五十里!” 瞿式耜说道:“吾不善于兵事,你和连巡抚商议!” “得,这一仗打完,您才知道自己不善兵事,这代价也忒大啦。”赵印选不禁腹诽。他看瞿式耜麻爪了,连城璧有守土职责,这话只能他说啦。 他诚恳的说道:“城内三万不到的兵马,两万败兵,人心惶惶。防守免为其难。鞑子善于抓百姓攻城,到时再出此招儿,督师如何自处?不如弃城南下武冈,联络鄂国公回援。再说靠近广西大本营,咱们占优势,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瞿式耜想起阵前横死的两万百姓,泪如雨下,又想起因自己一时心软,死去的数万大军,心如刀绞。连城璧作为湖南巡抚,守土有责,他觉得两万大军在手,还是能收一收的,不同意撤军。 看到两位老大如此做派,赵印选心如死灰。他派人通知马进忠永州的军情,然后带着本部人马南下,懒得通知两个老头儿。永州城内的败兵看到赵印选走了,嚷嚷着跟他的屁股后面,一路跟到武冈。 永州城内,连城璧的督标相顾愕然。他们是雷州总兵李明德的兵,送给连城璧做督标的。眼下大军压境,他们竟然成了孤军。几个军官串联,不想当替死鬼,大伙儿群起响应,嚷嚷着要跑路。 不过雷州距离永州千里之遥,想回去谈何容易?领头的军官是李明德子侄辈,他是个心思通透之辈,知道老大跟武昌伯关系好。眼下武昌伯老爹就在衡州,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算个厚道人,进谏一番,被连城璧臭骂一顿。他也懒得废话,此事探马回报,满清离永州城不过二十里!他吩咐手下扛起连城璧边走。 连城璧痛骂他们不忠不义,手抓住门框不肯松手。小李长叹一口气,吩咐手下把连城璧放下,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道:“也罢,连大人好自为之!”说完头也不回的带兵往衡州跑去。 等到全节进兵永州,发现又是一座空城。他还以为空城计哩,吩咐手下的俘虏进城溜达一圈。俘虏完好无损的回来,他才相信明军放弃永州。 永州城内,消息灵通的百姓随军跑了,腿脚不好的把门顶上,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清兵恶名远扬,百姓闻之色变。 全节的亲兵汇报,他们在督师衙门发现两具死尸,好像是大官。全节赶到衙门,看到两具尸体挂在大堂,看样子是自缢而死。两具尸体舌头吐得老长,粑粑都拉在裤子里。 全节命人把他们放下来,找来人辨认,原来是大明督师瞿式耜和湖南巡抚连城璧。全节哈哈大笑,命令手下找两具好棺材来,先把人收敛,然后遣使报信。 线国安与全节回师,面临重大的选择。他们是南下武冈,消灭明军的有生力量?还是往东进道州,按照计划封锁镇峡关? 谋士摇头晃脑地说道:“百姓何其无辜?两位将军早日击破明军,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这特么不是说了等于没说?线国安和全节对视一眼,一头雾水。谋士只好给他们点拨道:“道州富庶,以前就是曹志建的地盘,适宜先夺了养军。封锁镇峡关,南北夹击马进忠,解决了他,两位将军就打开了王爷南下的通道。在下先贺喜两位将军,立下不是之功。” 线国安恍然大悟,王爷早就交代好了,照做就是,好纠结个毛啊!道州有的是钱,先抢了再说呗。武冈什么时候打不是打?电光石火间,线国安已经想了个明明白白,他不禁暗赞自己的脑瓜好使。 话说辰州的徐勇,被蛮兵团团包围,他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还在蛮兵攻城,毫无章法,他们只会一招儿,搭着云梯往上爬。 徐勇把城门民壮也编入守城队伍,获兵两万五千人。蛮兵的三天攻城简直是替他练兵。皮熊和王祥的手下是准备进湖南抢东西的,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他们大骂瞿式耜不厚道,把他们骗到湖南。 蛮兵们正消极怠工,瞿式耜的六万大军溃败的消息传到辰州,蛮兵大哗,城内的徐勇把握机会,亲自率兵出城杀散蛮兵,获首级一万两千颗。 辰州之战,蛮兵们成就了徐勇的赫赫威名。勒克德浑知会孔有德,他要替徐勇求朝廷赐予故蜀国丞相诸葛亮戴过的,平蛮将军印。 第一百零八章 五军之战之十八 广东梅岭。 郝尚久撤回潮州之前,特意派人通知杜永和。 杜永和看着信件发呆,他和张月一起臭骂郑成功猪队友,又骂郝尚久不够意思。骂归骂,人总归要服从现实的命运。 眼下,两人联手攻不破耿继茂的防线,等到尚可喜的大军南下,两人想走也走不了。两人心生退意,不过退后怎么办?河源地处平原,无险可守。两人对视一眼,貌似只能退到广州。 广州坚城,鞑子一下子攻不下来,到时候万一湖南北伐成功呢?他们还有被解救的机会。说干就干,他们召回攻山的士兵,登船混流而下。 山上的耿继茂,看到明军撤兵,微微一笑,倒也不急于追击。两人的联手攻击还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毕竟四万对两万,有了地利优势,伤亡还是有的。 他派人给尚可喜报告,大军下山在梅岭两岸休整了两日,许尔显率领先头部队进入眼帘。随同许尔显的两万大军,还有张道瀛的一万大军。 许尔显陪同张道瀛回到梅州,把家眷送到赣州交了个投名状。然后张道瀛全力配合,把自己的部队淘汰老弱,得兵万人,还是交给张道瀛率领,跟随许尔显南下。 张月和杜永和经过河源,把府库的财货打包装船,富户掳掠一空,把人强行迁往广州。至于穷光蛋,爱谁谁。耿继茂、许尔显进入河源,冲着空空如也的府库大骂。 杜永和经过惠州的时候,宣平伯董方策大吃一惊。他本来等杜永和的空船载他去支援韶关哩,没想到杜永和没碰到韶关就回来了。 我呸,什么玩意儿?他心里鄙夷不已。不过他嘴上却说道:“我先替总督大人守一守,是不可为我撤。反正惠州离广州很近。” 杜永和被他说动,留下一船兵器,让他顶住鞑子。 耿继茂在河源没抢到东西,心里不痛快。眼下尚可喜兵强马壮,搞了几万降兵。他刚死老爹,手下的老兵打一个少一个,得想办法扩充实力啊!他跟许尔显告辞,掉头往汕头、汕尾方向行军,打散收复东面几个州县。 许尔显在河源驻扎下来,他一边等尚可喜南下,一边派兵洗劫下面的小县。洗劫造成大量难民,他再拿洗劫来的钱财募兵。这一套空手套白狼被他玩的行云流水,短短五天,募兵五万! 耿继茂也是个人才。他东进之后,连续收复汕头、汕尾、潮州三州。他们占据河源以后,广东以东的州县知道大势已去,纷纷投降。 郝尚久好不容易把郑成功打跑,发现自己是孤家寡人了,周边全是清军的势力。他只得投降耿继茂。耿继茂倒也没有亏待他,答应他除了家眷送到韶关,其他一切照旧,而且郝尚久的爵位还往上提一级。 得老大如此,夫复何求?郝尚久和汕头汕尾的总兵们拜服在地,剃发、磕头、表忠心三连击,必须的!耿继茂让他们每人供应三千精兵,给自己组成中军,他们每人募兵两万,到时候一同进攻广州! 十月下旬,清兵在广东的势力急剧膨胀。杜永和回到广州,疯狂加固广州城防,沿江的险要之处,鼓励民团建设邬堡,他自掏腰包,给一部分补贴。 三水,罗成耀和黄应杰好的穿一条裤子。有些人的气味隔得老远闻得出来,广东一日数惊,全是坏消息。两人经过数次试探,知道了对方想投降,索性敞开了合谋。 罗成耀建议黄应杰派人先去探探底,反正河源也不远。俞长史跑了一趟,带来了许尔显的命令,他们可以先不起事,找机会把李元胤宰了,为大清立功。 罗成耀装模作样的说道:“李元胤乃故人之子,实在下不得手啊!” 黄应杰说道:“鸡毛!认得干儿子,又不是亲生的!咱们保汉阳王一支骨血就好!” 罗成耀伸出大拇指,赞道:“黄老弟仁义!” 两个家伙密谋一番,决定邀请李元胤来三水商议军情,到时候见机把他干掉。 十月二十,李元胤收到黄应杰和罗成耀的的联名邀请,到三水商议军情。罗成耀在信中言辞恳切,眼下广东危难,李元胤作为汉阳王的儿子要负起责任,粤北这一代。李元胤兵强马壮。两位叔伯唯李元胤马首是瞻。 他召集兄弟部属,还有军情司的联络员商议此事。大伙的意见是谨慎为上。消息传闻很多,粤东的明军大批投降,很难保证这二位存了不良心思。 军情司的联络员跟他密谋一番,李元胤就乘坐几艘战舰到三水。双方互相邀请一番,李元胤邀请他们上广西战船,这两个家伙,心中有鬼,哪敢上船。 不过李元胤也找理由拒绝了进三水城,这下大伙儿进入了僵局。水师的罗三炮提议到他的战舰上,到时候制李元胤即可,广西的战舰投鼠忌器,咱们可以上去缴械。 两人相视一眼,觉得可行。罗三炮搓搓手要求分赃,两人答应给他五万两银子,抢来的战船也归他。 罗三炮闲少,不肯合作。黄应杰掏出腰刀,嘭的扎在桌板上。罗三炮立马认怂。 罗成耀开解他道:“活捉李元胤,三炮也立下大功,说不定许大人保举你为水师提督哩。” 三炮觉得有理,三人查漏补缺,决定干这一票儿。他提议罗成耀和黄应杰的精锐亲兵,藏在甲板下面,到时候只要李元胤登船,他打开舱门,亲兵们包围李元胤,必将一举擒杀。 李元胤不想陷入僵局,他答应了三水的条件。罗三炮的战舰靠近李元胤,他抓住绳索荡过来。按照约定,罗三炮的战船不能离开李元胤的战船五十步远,三人不带卫兵。 罗三炮对李元胤一抱拳,说了声拜见三元侯,然后指着黄应杰和罗成耀。想起黄应杰这个王八蛋,特恨得牙痒痒。这家伙在罗三炮出发前,派兵把他的妻儿接到府中,美其名曰贴身保护安全。 李元胤在战舰上以大礼拜见两位叔伯,两位心里有鬼,神色不自然。三人鬼扯一会儿,罗成耀吼道:“罗三炮,此事不动手,更待何时?” 李元胤见他们图穷匕见,也不客气,蜣螂一声拔出宝剑,以一对二打起来。船舱下面,两人的亲兵们聒噪起来,拿刀鞘击打舱板。罗三炮戏谑的看着二人,并不开舱门。 罗成耀和黄应杰知道被罗三炮骗了,恨恨的说道:“别忘了你的妻儿还在我们手里!” 罗三炮洒然一笑道:“老子外面养了不少老婆儿子,不缺这俩。你以为谁都喜欢跟你们一样,喜欢投降鞑子当狗?” 李元胤武功高强,刷刷几刀劈死二人。罗三炮发出信号,上游出现大批战船和民船。 第一百零九章 五军之战之十九 永历三年十月二十,是个关键的历史节点。 这天,广东的李元胤,他在罗三炮的策应下,杀掉准备投清的黄应杰、罗成耀,带兵占领三水,缴了三水大兵的军械。广东像样的抵抗,正式展开。 贵州的铜仁被徐勇反攻,贵阳、遵义震动不止。 至于湖南的明军,则陷入了困境。线国安、全节采取谋臣的建议,先占道州,再封锁镇侠关。线国安占领道州后,吃的快撑死。 这里是曹志建的大本营。马进忠完善的继承了这里的一切,并没有破坏,然后又原封不动的送给瞿式耜、张同敞,给他们当做湖南立军的本钱。 曹志建的丰厚遗产,五十万亩稻田,大部分在道州。清兵来的太快,张同敞的部下来不及运走粮食,只带了金银躲进山林。 线国安和全节看着满满的粮仓哈哈大笑,这一把赚大发啦。还没过当天,好事成双。瑶族的蛮王布禄鲁,派出大将阿迷,前来跟大清结盟。 两人哈哈大笑,一个蛮族而已,凭什么跟大清国结盟,也不怕闪了舌头!不过谋士建议他们见见,阿迷不怎么说话,他命令手下送上一群明军的人。这些人都是基层小官吏,匆忙间逃入山林,瑶族捕获他们,特意送来交个投名状。 谋士哈哈大笑,此乃天下归心,天命在我大清的征兆!线国安也挺喜欢这个投名状,他授权给谋士,投降的留用,脖子硬的直接砍了! 线国安南下,留了一些军队留守,手下的军队还是五万。他们在道州建立大本营,瑶族阿迷带领五千人加入,一南一北加起来近十万人,马进忠的五万人马上要面临南北夹击,情况非常危急。 参谋们的意见也不统一,张九戈从情报的角度力主,钱义从军事的角度,强烈建议南撤,缩成一团,等待马自得入湘救援。钱秉镫则强烈要求湘潭留一部分兵力守备,大部队退回衡州、郴州。理由是武昌伯说他最迟本月底率兵入湘,何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一次呢? 这句话一锤定音,横竖不过守几天而已,不相信谁也不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啊!马进忠命马重禧守湘潭。马进忠给他留下一万五千人,令他募集群众壮丁一万五千人,反正兵器铠甲不缺。 他率领两万七千军队南下,两万人入衡州驻守,七千人入郴州加强防卫。两座城市一样,各募集壮丁一万五千人,打开武库发放兵器,上城巡逻。 阿迷加入线国安的部下,依然桀骜不驯。不过线国安不会跟蛮族见识。他的下一个重要目标是占领镇峡关,切断湖南和广西的联系。 等他领兵来到镇峡关,看着巍峨的关墙,才知道这仗有多难打。这玩意儿爬不上去,山路陡峭,大炮也难以运上来。手下给他建议,不如关外建军营,把他们锁在里面拉倒。 线国安颇为意动,阿迷说他能帮忙。听了他的过往,线国安哈哈大笑,天助我也! 清军抓了一些俘虏,问清楚关内才两千士兵、一千没有战斗力的工人。阿米决定带五千人爬山,从后山的悬崖爬上去。线国安答应证明进攻,吸引明军的注意力。 十月二十五,凌晨四更天。 此时天还没亮透,线国安派人抓了上千民夫,付出砸死几百个的代价,搬了两门大将军炮,五门虎蹲炮立在镇峡关前。三千士兵跟着爬上来,密密麻麻的站在关前。 轰! 线国安一声令下,炮弹呼啸而出,砸在城头。镇峡关的城墙使用整块条石累加而成,坚固非常,这种级别的攻击毫无作用。炮弹嘭的砸在城门上,噗呲噗呲的灰尘纷纷落下,城内的士兵这才有点着急,纷纷找东西加固城门。 镇峡关的侧翼,悬崖高达五十丈。阿迷派了十个身材矮小的土兵,沿着崖壁爬上去。悬崖过于陡峭,哪怕这样的爬山老手,也摔死了五个。上去的五个人把绳子系在悬崖上面的大树上,下面的土兵纷纷爬上去。 从四更天一直折腾到晌午,五千土兵终于连人带兵器都运上悬崖。 一个带了牛角的小兵吹响号角,呜~~~ 群山都响起呜呜呜的号角声,盖过了炮声。土兵们像猴子一样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线国安叹为观止,他命令,大炮等阿迷打开大门再停,现在把炮弹都打完。 猴子一样的声音响彻森林,不过好景不长,山谷里传出砰砰砰的声音,好像震天雷的爆炸声,回声响彻山谷,盖过了大炮的声音。 砰砰砰的声音不停歇,后来传来火枪的砰砰砰声,猴子的声音确慢慢消失。线国安带着三千人在城门下继续开炮,对山谷的事情一无所知。 线国安等了一个时辰,城门还没有打开,他心里有了不妙的感觉。多年的战场直觉告诉他,危险!他大喊一声:“撤!” 说完自己掉头就跑。城头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上百枚震天雷砸进清军的密集队形里,清军一下就报销两成。城头的震天雷持续往下扔,三轮过去,剩下的清军呆呆傻傻的看着同袍烧成火炬,痛苦哀嚎。 这时候城门大开,大批火枪兵冲出城门,只一轮齐射,剩下的清兵被团灭。马自得大喊一声:“投降不杀!” 可惜为时已晚,关前的山路上,死尸遍地。三千清兵,连同一千民夫,都死在关前。马自得叹了口气,哎,可惜了这么多好劳力。 一溜烟跑到山下的线国安,回头看了眼关门,魂飞魄散,这特么太邪门。狗日的阿迷,还幻想跟大清国结盟,你特么就是个笑话! 马自得正好在今天赶到镇峡关。他回到城楼,吩咐道,这些炮弹都是好铁全部收起来!马惟兴、李来亨带着卫兵,押了一个俘虏过来,笑嘻嘻的说道:“捞了条大鱼!” 马自得一看乐了,说道:“哟呵!这不是阿迷吗?你特么傻逼啊?一个地方爬两次,你怎么会认为老子不防备呢?” 阿迷看到马自得,直接认怂,说道:“别杀我!我们头人重金可以赎回我!” 第一百一十章 五军之战之二十 马自得及时从镇峡关出现,线国安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夺取这个关口。非但如此,明军强大的攻击力,极高的攻击效率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一溜烟跑回道州,吹响号角,召集军队,商量对策。 马自得陪着马惟兴,率领大军头透关而出,他们倒也不急着进军,他们派人去通知马进忠、张同敞和周边势力,自己带领大军在山脚下扎营,等待镇峡关跟拉粑粑似的,拉出一节节军队。 直到到天黑,镇峡关才下来两万人。看茅坑和灶台的样子,他们足足准备了四万人的大营。 马惟兴率领一万五千人、路晓山率领八千火枪兵、陈友龙率领五千狼兵、王一宾的五千郴州兵,三万三千人都被马自得带到湖南战场。李来亨也率领两万人,带着刘氏兄弟的小刘,跟着马自得北上。 整个广西,忠贞营留了五千人在南宁,刘之良管辖衡州五千人、浔州五千人,马炳坤扩军五千,驻扎梧州,柳州和桂林各五千人。堵胤锡在广西的军力,只剩下三万陆军,还有五千水军归顾千城统辖。 小马哥看着顾千城这么卖力,就把自己的广西提督让给他。他的把兄弟侯性,最近低调的不像话,不过马自得也没空理他。 虽然大战在即,马自得量力而行,说服师傅和各大军头儿,走精兵路线。他建议,人太多了财力负担不起,不如推行浔州的经验,齐户编民,建立半脱产的乡兵体制,挖掘战争潜力。 等到第二天下午,连远在长沙的孔有德都知道,马自得率兵救他爹来了。武冈的胡一青、赵印选哥俩也知道了,精神一震,马家父子的战斗力,他们还是信得过的。 马自得从老爹的回信中,知道了湖南战场的始末,他自作主张,把岳父发往朝廷的报捷文书截留,只发送瞿式耜、连城璧殉国,连同大军损失六万人的消息。 经过几天准备,马惟兴被张同敞任命为西路军主帅,李来亨为副帅,马自得为行军长史。东路军主帅就是马自得亲爹马进忠,双方在衡州开会,商议围歼线国安集团的作战方略。 线国安闻到危险的气息,眼下他处于马进忠、马惟兴和胡一青兄弟的大三角包围中。他力排众议,命令军队撤出道州,把重心放在永州。为了加快速行军速度,他强令每个士兵最多只能携带二十斤的东西,不论粮食和金银。 马惟兴和李来亨率领大军,压着阵脚逼近永州,马进忠也派出衡州的两万大军再度进驻湘潭,给长沙的孔有德压力。郴州现在变成后方,没必要驻扎那么多军队,他把五千老兵移到衡州,策应战场。 十月底,马惟兴的大军来到永州城外扎营,武冈的胡一青哥俩觉得有搞头,留下三千老兵守城,带领两万五千人,赶到永州听令。武冈是陈友龙的老家,不知道他从哪里发了个消息,老家一下子来了万人投奔他。 这样马惟兴直属四万三千人、李来亨直属两万人、胡一青哥俩直属两万五千人。明军一共八万大军,对上永州的满清五万大军,双方在永州对峙。 马进忠心疼儿子,把他的三狗腿还给他。三个人的确好使,张九戈有情报,钱义的军事素养高,钱秉镫政治敏感性好。马自得召集三人开会,大伙儿出了个好主意,就是用锁城法先把永州锁上三面。 马自得问道:“要是线国安跑了咋办?” 钱秉镫哈哈大笑,他说道:“跑了咱们再围下一个,看他跑哪里去!” 话糙理不糙,这个就是阳谋,实际上线国安也是这么想的。他在犹豫之间,明军把他们锁在永州动弹不得。 线国安站在永州城楼,看着城外变成一个大工地,壕沟越来越宽,纵横交错,壕沟上还修上了岗亭,箭楼。 妈的,这么会搞刨地,回去种地啊!他狠狠的骂道。反正老子的粮食够吃半年,兵器也不缺,老子就跟你耗着,嘿嘿! 锁上之后,马自得建议穴攻。没想到线国安、全节也是穴攻行家,他们在城内建立横向地道,引来湖水,害的明军白白损失几百人。 双方继续炮攻、火攻、反间各种套路反复使用,然并卵。线国安老谋深算,这些计谋他熟稔无比。搞到最后马自得也失去了兴致。 围了一个月,马自得懒得理他,让士兵分批去帮农民翻田。马惟兴派出陈友龙,抢占了宝庆府。至于辰州的徐勇,暂时还顾不上他。 徐勇正猛攻铜仁,把进攻当成最好的练兵手段。他得到齐尔哈朗和勒克德浑支持,不缺兵饷,练了两个月,手下三万大军成型,的确有两把刷子! 围城满一个月,线国安开始抑郁了。他困在永州府,闲的蛋疼。城内的百姓大多逃亡,只剩下五万清军,连抢劫都不知道抢谁。天气渐渐转冷,清兵们把居民的房子都拆了烧饭、烤火。 千算万算,少算了木柴这件事,线国安拍了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这场仗打完,永州的房子怕是要被拆完啦! 进入冬季,师傅堵胤锡和李来亨的义父李过,身体都不大好。从师傅的信件中,马自得得知,皇帝、内廷和内阁对局势非常担心,马吉翔已经怂恿皇帝西狩。 广东的局势已然恶化,尚耿联军压服广东东部群雄,军队滚雪球一样扩张到二十万之众,已经开始广州攻城战。杜永和本来想的挺美,号令广东群雄对抗满清,结果到头来,只有一个张月、林察陪着他防守广州。 肇庆的李元胤,拿下三水后,跟耿继茂硬碰硬,不是对手。他被迫退往老巢肇庆,在十月底,终于被耿继茂率军团团围住。好在马自得有先见之明,耿继茂的水军不是对手。不过他故伎重施,在两岸的高地建立炮台,封锁水面。 广东的高州地区,是大学士何驺吾的地盘。尚可喜派出偏师,何大学士不是对手,被打的节节败退,直接带着水军退到海南岛上。 整个永历三年十一月,失败的气氛笼罩大明朝廷,内阁高官莫不唉声叹气。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五军之战之二十一 在堵胤锡的书信里,内阁给他两个选择:其一,调鄂国公回援广西;其二,皇帝西狩,不要离战场这么近。 内阁和皇帝让他给个准话,广西还能不能守住?肇庆被围困,内廷和皇帝、皇太后都坐不住了,要是打到梧州,岂不是要灭国? 马自得看着师傅的信里焦急的样子,仿佛看到严起恒的唾沫喷到他脸上。马自得苦笑,这正是他布的大局,此刻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他硬下心肠,告诉师傅,湖南战场到了关键时候,切不可前途尽毁。广州坚城,有海路支援,没那么容易被攻破。广西水师在西江水面,实力占优,清军没那么容易攻进梧州。 不过,信的末尾,马自得建议师傅去柳州先休养一段时间,身体要紧。正是他真心实意的关怀,不过他明白堵胤锡不会接受。 十一月十五,贵阳。 孙可望带领手下一众大将,聚兵十万人,打着帮助皮熊、王祥对付清兵的旗号,大摇大摆的进入贵阳。马自得期待的转机终于到来。 孙可望一到贵阳,宣布武力改变皮熊的军队。皮熊有苦难言,打起来自己不是对手,偏偏自己看不上的瞿式耜已经殉国,朝中连个说话的大臣都没有。 改编异常顺利,抗拒改编的军官,只有被打发到云南挖矿一条道儿,估计有生之年是不会出矿坑的。 皮熊也被请出总兵府,到老宅监视居住。刘文秀说道:“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只要你不捣乱,俺保你一生无恙!” 皮熊跟个乖宝宝似的,拱拱手说道:“有劳三将军!” 孙可望没有亏待他,他的子侄被安排进军队,虽然不是土霸王,但是好歹有个念想不是? 十一月二十五,中午。 铜仁城内的狼兵看着远方一阵躁动,流下劫后余生的泪水。徐勇登高一看,远方的士兵列阵而来,看上去也不过三万人左右。 整整两个月,徐勇拿铜仁城练他的兵。他成立军法队,闻鼓不进,斩!闻金不退斩!遇敌胆怯,斩! 募兵九万,总算把三万军队练出来。攻城死了三万,自己杀了三万,这淘汰率也忒高。全军被杀怕了,闻鼓莫不争先恐后,就在城头被攻下的时候,徐勇再鸣金把他们引回来。 现在就是让这帮士兵杀了皇帝,估计他们也会干的。他心里暗自自豪。他竖起千里镜观察,来的是贵阳方面的援军,打扮跟铜仁的狼兵差不多,不过看上去队伍更为齐整,披甲率颇高。 他轻蔑一笑,老子打的就是狼兵!他的三万兵背靠城墙列阵,一万人马监视城内,两万人马迎战援军。 来的是孙可望手下大将冯双礼,他戴的头盔造型奇特,仿佛一只佛头,全是鼓包。他眯着眼,看了看列队的清兵,轻蔑的说道:“狗日的不知死活!” 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嘻嘻一笑,说道:“让俺去会会他!”如果马自得在此,他会认出来,这个家伙就是梧州故人艾承业。 大西军排成品字形方阵,前重后轻。徐勇的大军则正好相反,前轻后重。 徐勇看了一眼对方的旗帜“冯”,不认识。管他哩,打了再说。他的大手一挥,战鼓咚咚咚响起来。 他手下的清兵一听战鼓声,跟条件反射似的,奋不顾身往前冲。艾承业看着他们这么生猛,吞了一口唾沫。 好在冯双礼经验老道,他吩咐击鼓变阵。 咚!咚,咚咚! 大西军迅速变阵,三阵变一阵,长矛兵居前,刀盾兵居后,火枪兵、弓箭手居后。很快变得跟刺猬似的,还是能喷火的刺猬,他们留出甬道,三十门小铜炮推出来,对着重来的狼兵便轰。 轰! 徐勇的狼兵被剥掉一层,剩余的狼兵们悍不畏死,冲上去跟来自高原的同族死磕。 徐勇心里咯噔一下,这些远方来客,跟狼兵装束差不多,但是更为训练有素,战法更为灵活。不过他也不是轻易服输的人,他令旗一挥,后面一个阵列跑出来五千人,他们才是徐彪的亲信。 这五千人拈弓搭箭,一次齐射,重箭象雨点一样落入大西阵中。艾承业看着漫天箭雨,大喊一声我草,整个人躲在盾牌下方。 这一轮箭雨把双方都打蒙了,战场交接地带,双方打的不亦乐乎,谁也想不到徐勇狠起来自己人都干!三轮箭雨过后,双方仿佛冷静了很多。 徐勇微微一笑,腮帮子两个酒窝拉扯,笑容形同厉鬼。他吩咐继续击鼓进军,妈的,比狠,老子还没爬过谁! 咚!咚!咚! 双方继续死磕。冯双礼看他不讲武德,自己也调出一队弓箭手抛射。双方既要对战,又要放着空中的箭雨,打的都很辛苦。要是马自得在场,估计会惊叹。这简直就是古典的两栖作战啊! 大西军毕竟在高原休养生息三年,比起徐勇的短时间爆兵,大西军吃得膘肥体壮,训练又没有断过,他们逐渐占了上方。 远方吹来号角,传来奇怪的鸣叫声。艾承业回头一看,惊喜的说道:“白叔来啦!” 徐勇竖起千里镜一看,远方来了大队士兵,队伍里有上十只体型庞大的猛兽,看上去两三丈高,背上还放了箭塔!目测两万人,显然不是他的援军。 徐勇一看,这个局面得认怂。不过古来名将之姿,向来是拿得起,放得下。徐彪命令后队先撤,撤出一里地,再鸣金收兵。 大西军其实好相与的?他们看到徐彪认怂,撒开脚丫子就追。不过徐勇也不是好欺负的,他设下口袋阵,边逃跑边设伏,硬是从大西军的口里夺回一万人马。 这一万人一溜烟逃进辰州,闭城不出。徐彪派出信使疯狂向长沙、武昌求救。至于有没有人救援,这就是大人物们的事情啦。 铜仁城内,狼兵们看着援军流下激动的泪水,看到徐勇灰溜溜的逃跑,他们上了城头齐声喝倒彩,嘘他! 事实证明,这只是别人的狂欢。城内的狼兵们打开城门,欢迎援军,才发现前狼后虎,来的比清军还厉害。 冯双礼在白文选和艾承业的陪同下,进入铜仁城。城内的狼兵一律就地解除武装改编,不服的就地斩杀。大西军干这个拿手,不过一两个时辰,改编完成。 校场上,士兵们拖走死尸,抱来黄土,铺了浅浅的一层,象征性的掩盖血迹。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朱跑跑之一 永历三年,十一月十五。 梧州。 堵胤锡躺在床榻上,脸色蜡黄。 老妻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汤药散发出浓浓的中药味儿。堵长瑞扶起父亲,在他的后背垫了两个靠枕。堵胤锡坐起来顺顺气,端起老妻的汤药,苦着脸说道:“实在是太苦啦。” 老妻一顿埋怨,嫌苦你不要生病啊!酒不苦,你要不要? 堵胤锡眼睛一亮,随后望着老妻认怂,急忙说道:“我喝我喝!” 等他咕咚咕咚喝完,老妻收走药碗,临走埋怨道:“按理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朝中大事我没资格插嘴。不过你是我相公,天下的事情,说破天也不过一个理字!你都这样重病卧床,首辅大人眼睛看不到吗?何必咄咄逼人?” 说完她叹了口气,端着汤药离开,留了堵长瑞和几个儿女,还有一个关门弟子陈小二,在榻前伺候。堵胤锡靠着床头,闭目养神,轻声说道:“你师弟有来信么?” 堵长瑞急忙说道:“师弟昨天来信,他保证三个月内解决湖南战事,率兵南下。” 堵胤锡叹了口气,三个月太长啊!内阁和皇帝已经等不及,要他马上回师,为父也阻挡不了啊!他指着几个儿女说道:“要是万一事不可为,你们都跟着大哥去柳州!” 堵长瑞大惊,说道:“局势已经这么糟糕吗?” 堵胤锡咳嗽了几声,顺了顺气,解释道,局势的确很糟糕。广东除了肇庆、广州全部沦陷,肇庆、广州也被清军团团围住,求援的信件像雪片一样飘来。 尚可喜打穿广东高州,何驺吾大学士被迫渡海逃亡,清军的前锋已经打到广西雷州。雷州总兵李明德已经给朝廷示警。 堵胤锡问道:“瑞儿,你跟为父说句实话。水师有无可能护卫梧州?” 堵长瑞现在是广西水军长史,他斟酌一二,说道:“水军对水军,咱们绝对有信心。不过咱们阻挡不了清军陆地进兵。” 堵胤锡长叹一口气,说道:“首辅大人也难啊!稍不留神,社稷倾覆,我们罪莫大焉!” 严起恒的日子的确不好过。肇庆、雷州离梧州太近,鞑子兵峰不远,梧州的护卫力量除了马炳坤的五千新兵和广西水师,没有别的军队。皇帝、皇太后吓得半死,在太监的撺掇下,几次三番要转进。 他是不同意转进的,肇庆、广州并没有放弃抵抗,此事转进,跟临阵脱逃无异,前线将士势必胆寒。他想了个招数,诏令各地勤王,先安皇帝之下心。不过眼下,能勤王的也就广西的忠贞营和鄂国公势力。 他回到内阁,几个阁老都在,急忙问他,和堵胤锡谈得怎么样。严起恒叹了口气,说道:“堵大人病的很重,我们多多担待。梧州太过危险,勤王令还是要发出去!” 话没说完,马吉翔和王坤闯进来,马吉翔抖抖手上的奏折,沉声说道:“诸位阁老,雷州李明德紧急求援,肇庆李元胤紧急求援,两路鞑子离梧州都不到三百里,尔等坐等社稷倾覆不成!” 王坤阴阳怪气的说道:“陛下口谕!自古只有投降的大臣,没有投降的皇帝!” 内阁几个大臣被噎的哑口无言。袁彭年说道:“王公公、马指挥使,陛下有什么想法?” 马吉翔阴阳怪气的说道:“替陛下分忧,乃是为臣之道!我等已经打包完毕,你们带上家人跟上就好,两个时辰就转进!是忠是奸,今天见分晓!” 袁彭年很不爽马吉翔的做派,当场给他脸色,骂道:“奸贼,撺掇皇帝逃跑,看我不打死你!” 事实证明,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马吉翔也不惯着他,大手一挥,手下出来几个士兵,冲上来拿刀鞘抽的袁彭年满嘴是血。 大臣们面面相觑,平时跟袁彭年走得很近的四虎,下意识的捂着嘴巴,不敢言语。 李元胤回肇庆肇庆之前,辞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马吉翔被皇帝任命为锦衣卫指挥使,并且内库出钱,让马吉翔组建一支三千人的锦衣卫军队。 眼下梧州,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除了马炳坤的五千人,水师五千人,马吉翔的三千人就是最大的成建制军队。军队在手,他对上内阁倒是底气十足。 五虎离开了李元胤的支持,犹如离水之鱼,动弹不得。他们以前仗势欺人,得罪人太多,现在帮手没有,幸灾乐祸的倒是挺多。 两个时辰已到,皇帝和太后在西江码头登上龙舟,锦衣卫一部分人登船护卫,大部分人准备沿着岸边行军。大臣们慌忙雇佣商船,纷纷跟上。内阁大员跑路,中层官员跟风很多,四五百官员连同家人,小三千人,浩浩荡荡的跟着皇帝逆流而上。 大明立国两百多年,正统观念深入人心,还是有大批的官员追随。马炳坤和李明锡站在箭塔上,冷冷的看着皇帝出巡。他们注意到,马吉翔登船前朝他望了一眼,眼神贪婪的光芒一闪而过。 等到船队离开,马炳坤回到中军大帐,李明锡喊来几个人,给他们每人一封密信。 当天晚上,堵胤锡在病榻上知道皇帝跑路,鲁以藻被皇帝留下,负责协助堵胤锡梧州。鲁以藻苦笑着说道:“广西总督府、巡抚府的牌子还在,总督大人快点好起来啊!这天下,看来还得靠咱们!” 堵胤锡没想到,自己作为广西总督,竟然不知道皇帝去向。他心情低落的问道:“皇帝去了哪里?” 鲁以藻也答不上来,据说是往浔州方向。 堵胤锡沉吟片刻,眼下皇帝西巡,对军民士气的打击肯定严重的,不如主动给各路诸侯解释,免得人心惶惶。 鲁以藻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他建议还是调兵。八百万两白银存在梧州,财帛动人心啊!万一鞑子来个黑虎掏心,咱们就完球啦。 十一月二十,刘之良和南宁的大刘赶到梧州,带来一万兵马。柳州和抽调一万兵马,到这柳州兵工厂的满船武器,顺江东下。 远在永州的马自得,收到马自得密信,知道皇帝已经跑路。他叹了口气,朱跑跑啊朱跑跑,你总算没让我失望!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朱跑跑之二 十一月二十。 冯双礼、白文选、艾承业率领五万大军把辰州围死。大西李定国率领八万大军出曲靖,离武冈不远。 马自得收到军情司的密报,带着李来亨、马惟兴亲自跑到衡州见老爹。 梧州的基地大伙儿都有份儿,眼下真的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利益相关方,张同敞、马进忠、李来亨、马惟兴、还有马自得的三大狗腿,七个人先来个小范围会议。 张九戈说明情况,大西军十三万人即将入湖南,眼下湖南的主角变成大西军,老巢广西兵力空虚,梧州的白银和工业基地太引人眼球,马虎不得。万一梧州被鞑子占领,那么前功尽弃,损失无法挽回。 马自得也不废话,直接表明目标:拿下湖南,稳固广西,救援广东。 钱秉镫不愧是首席谋士,他进行重要性排序,首要是稳固广西,其次是救援广东,最后是拿下湖南。 张同敞和马进忠点点头,小马这个目标定的好,肉当然吃的越多越好。钱秉镫这个分析也到位。既然有了首要目标,那么怎么办就一目了然。 钱义提出方案,大军回援广西,湖南战场把主角让给西军,至于下一步怎么弄,看广西战场紧张。 马进忠微微一笑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眼下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过谁去广西,谁留在湖南?” 钱秉镫提出马自得带着嫡系部队回广西,马进忠带着杂牌部队在湖南配合大西军。无他,其一,马进忠更有威望,能号令胡一青、卢鼎这些人。其二,马自得在广西、广东人脉广,更能团结各方势力。其三,儿子在广西打的有声有色,老子在西军那里更有话语权。 张同敞觉得棘手,他对大西军的实力认知不足,有点担心大西军不能搞定孔有德。马进忠作为一军主帅,听得明白轻重缓急,当即拍板就这么干! 李来亨要求跟马自得一起回广西,西军和大顺恩怨很长,曾经平起平坐,眼下主次分明,忠贞营抹不开面子。 最后的方案是,马进忠统帅胡一青、赵印选、卢鼎、焦链等三万五千人,跳槽的雷州兵五千人,加上本部两万人,一共六万人,留在湖南配合西军。其他人,李来亨的两万人,马重禧的一万五千人,马自得的四万三千人,合计七万八千人,全部回到广西,保卫梧州。 定下方略,马自得派人给西军送信,焦链、卢鼎直接请张同敞下命令就行,至于胡一青赵印选兄弟,马自得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 马自得承诺送给他们柳州铁厂的股份,另外他们两万五千人的粮草、军饷他都包了,唯一的条件是他们听从鄂国公的指挥。 两万五千人,既是实力也是包袱,哥俩没钱发饷,快穷的当裤子。武冈靠近广西,马自得在广西折腾的这些事情,哥俩都有耳闻。再说鄂国公威名在外,跟他混不算辱没自己,哥俩痛快的答应下来,当场下跪认老大。 谋划完毕,马自得觉得离开前,给永州的线国安一点颜色看看,也好让大明最后的军神李定国,对鄂国公的部队高看一眼。 十一月二十三。永州。 马惟兴站在了望塔上,他明白返回广西势在必行。从浔州屁颠屁颠跑到永州,不打一仗也不过瘾啊。 线国安带了五十门大炮到永州,他对防守还是挺有信心。定南王来信,他正在编练军队,大清据有大半个中国,战略纵深不是残明能比,长江以北的十万大军随时能进入湖南战场。 马进忠把用焦链、卢鼎把马重禧换下来,也调到永州战场。不过马重禧的一万五千人直接去了宝庆,然后从宝庆南下,围堵永州。为了支持儿子,马进忠把中军也交给杨进喜带到永州, 就这样城内五万人,城外十万大军围城。 攻城的十万大军由马惟兴统一指挥。他还是第一次统帅这么大规模的军队,有点信心不足。马自得给他打气,说道:“大哥得适应啊,回头还得指望你挑大梁哩。” 马惟兴深吸一口气,老弟这是给他安心哩,回到广西,军队还是他指挥,妥妥的嫡系啊!他找回状态,有条不紊发布军令。 大伙儿商议了策略,线国安守城颇有章法,云梯蚁附这种拿人命填的做法先放弃。大炮轰塌城墙,暂时也没这条件。最后还是觉得决定地下穴攻、地上炸城墙双管齐下。 马惟兴命令建起十座比城墙还高的炮台,居高临下跟城内对轰,吸引城内的注意力。地下三十条地道同时掘进。得益于柳州铁厂建成,马自得命人铸造一万把工兵铲,优先供应永州大军。 工兵铲是马自得的思路,长两米,一面锯齿,一面刀锋,还可以当锅子烧菜。这个年代的人们,哪里见过工业时代的产物?这玩意儿得到了士兵们的普遍热爱,拿了铲子的士兵通通变身土方工程的好手。 必要的牺牲还是要有的。马惟兴吸取满清的经验,组织大量的盾车逼近城墙,民夫们冒着炮弹、箭雨,扛着沙包对到城墙百步外。经过一个时辰奋战,城墙外堆起好多沙包掩体。虽然对射占不到便宜,但是明军保护自己却是绰绰有余。 线国安看着城外逼近城墙,冷笑一声。他有着精准的战场嗅觉,经过多方情报搜集,他意识到永州已经是死地。他站在了望塔上,明军明显是为围三缺一,东西南面围死,北返的路明显军力薄弱,前方大概率有埋伏。 但是事到如今,就算是颗毒药他也要吞下去。 第一天攻城,无功而返。马惟兴召集众将商议。传统的攻城,就那些套路,线国安是老手,破绽很少。 马自得把自己的杀手锏拿出来。一个是没良心炮,这东西抵近抛射到到墙头,可以迅速清空上面的士兵。到时候让士兵从城下的沙包掩体跑到城墙地下,挖空城墙放炸药。两百步的距离,半天就能挖好。到时候再放崩城墙。 张九戈提供了一条消息,辰州已经被西军攻下,徐勇丧命。他提议,明军今晚射进去传单,明天继续施加战场压力,能把线国安吓跑最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朱跑跑之三 永历三年,十一月二十四午时,永州。 马进忠、张同敞亲自来到永州大营,马惟兴和永州的各路军头儿齐聚一堂。 瞿式耜殉国后,张同敞作为湖南最高的文官,亲自主持了会议。他首先喊停了攻城,然后张九戈汇报军情,给出了理由。 北面的消息,孔有德从湖广、江西调兵八万,已经沿湘江南下。湘潭的卢鼎、焦链这次扛不住,已经撤退,这会儿正在往衡州的路上。 南面的消息,广东只剩下肇庆和广州还在明军手里,其他地方都被清军占领。广西的雷州也被清军紧逼,李明德估计也抗不了多久。三个地方的求援使者,直接越过朝廷跑到湖南求援,形势非常危急。 西面的消息,西军五万人占领辰州,打死徐勇。李定国从云南出发,八万人已经进入武冈,预计两天后到达永州。 张同敞说道:“湖南战场我们占优,不过再打下去,广西要丢掉了,后路断绝啊!” 军头儿窃窃私语,眼神热切的看着马自得。大伙儿家眷和财产都在广西,不得不着急啊。胡一青和赵印选更是脸色不善,这里打得热闹,老巢被李定国占啦。 马自得心想,西军入湖南,历史上发生在两年后。估计是自己这只小蝴蝶煽动翅膀,加快了历史进程。他见大伙儿的一股气已经泄了,这攻城是打不下去啦。他苦笑着说道:“还有啥不好的消息,都让大伙儿知晓知晓。” 马进忠看了看张同敞,黑着脸说道:“皇帝和内廷离开梧州,往西转进,估计到了浔州、南宁一带。” 这下大伙儿彻底炸锅啦。老大跑了,手下的人怎么打仗? 张同敞照顾皇帝面子,恨恨的说道:“马吉翔、王坤、庞天寿撺掇皇帝转进,真乃贼子也!” 马自得撇撇嘴,心想,皇帝没担待,才会给下面的奸贼机会。不过事到如今,只能想想怎么办。 他说道:“我离开前,做了预案。这会儿浔州、柳州的军队支援梧州,梧州水路三万大军,还能撑一撑。不过眼下湖南的战争,我们打不下去,索性把主角让给大西军。”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的确是这个道理。马进忠见一帮武将也聊不出个啥,直接让三狗腿拿个主意。 钱秉镫和钱义有过商议,两人对视一眼,钱秉镫说道:“眼下三件大事,回援广西、稳固湖南战局、联络西军。属下建议,国公亲自率军回援广西,武昌伯亲自联络西军李定国,继续围困永州,衡州以防守为主。” 马自得点点头,心想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老爹回广西坐镇的确比较好,因为很快孙可望就会被永历封为秦王,天下兵马大元帅。孙可望大义在手,湖南其他军队都会是他的下属,马进忠在湖南也难以号令部下。 张同敞沉吟片刻,说道:“千里回援,如何安排?” 钱义说道:“总督大人,不如分两路。一路沿郴州,走山林小路,支援肇庆。另一路从镇峡关入桂林,乘船直扑梧州。” 郴州到肇庆,直线距离不过三百里,不过这年代隔了岭南山脉,真走起来没那么顺当,估计也得上千里。不过辛苦是辛苦点,这个路线可以打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商议一番,目前明军在湖南明面上的军力,一共是十四万五千人。其中,马进忠本部两万人,忠贞营李来亨和马重禧三万五千人,胡一青、赵印选两万人,马惟兴、路晓山、陈友龙、王一宾四万余人,雷州兵五千人,焦链、卢鼎两万人。 李来亨叹了口气,说道:“加上西军十三万人,要是两广稳固,眼下这近三十万人,一定把孔有德打出屎来。哎!” 众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不过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啦,要是广西大本营被鞑子占了,这十多万人成为无根之木,难以支撑的。 几位大佬讨论一番,决定把马惟兴、路晓山和胡一青赵印选所部,一共四万多人,留在湖南战场,其他人都随马进忠回援广西。留在湖南的军队,名义上属于张同敞的总督标营。马自得留在湖南,做一个都督府长史,负责协调西军和张总督的协同作战。 十来万军队,调兵遣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马进忠当即发布军令,宝庆的马重禧和其他明军立刻南下,直接轻装回桂林。陈友龙所部都是狼兵,穿山越岭最擅长。他被派到郴州,带领手下一万五千狼兵,穿越茫茫南岭,支援肇庆。 马惟兴、路晓山换防衡州,衡州的本部人马和南下的焦链、卢鼎直接下镇峡关到桂林。 线国安敏锐的发现,永州的攻城慢下来,而且城外的锁城壕沟越挖越深,越挖越宽。他放下千里镜,哈哈大笑道:“王爷来援,明狗知道怕啦,哈哈哈!” 他的千里镜看不到,马自得率领两百名卫队,快马加鞭,亲自拜访李定国。永州百里外,马自得遇上李定国的游哨,被游哨带到李定国大营。 李定国时年三十九岁,跟老爹马进忠年岁相仿。这是马自得第一次见到李定国,在钱秉镫的建议下,他先以同僚之谊拜见,再以后辈子侄之礼叩见。 李定国正值男人的巅峰期,面如重枣,长髯及胸,头戴一顶紫金冠,不怒而威。马自得暗赞一声二将军好卖相。李定国客气的请婢女给马自得看座,至于钱秉镫。只能可怜的站在马自得后面。 马自得讲明来意,希望与西军结盟作战。 李定国点点头,没有说话。旁边一个年轻的文士问道:“尔等军力如何?听闻永州被围,战况如何?” 马自得问道:“请教这位是?” 文士矜持一笑,拱拱手说道:“在下金维新。” 原来是李定国的谋臣,钱秉镫接过话头,给李定国解释一下湖南的战局。李定国听闻,马进忠已经斩了两万多清军,微微颔首,说道:“久闻鄂国公神勇,恨不能一晤啊!” 马自得赶忙解释,眼下广西危机,尽管老爹在湖南战场占了上风,眼下却不得不先行一步,回援广西。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朱跑跑之四 马自得相信李定国的人品和眼界,他在钱秉镫诧异的眼光中,也不隐瞒,把湖南战场的态势和两广的危局一一道来。 李定国皱起眉头,眼下清军的策略看起来是自己打自己的,任你攻击永州,孔有德率领优势兵力沿湘江南推。马进忠急着回援广西,看来永州的围城需要马上衔接。 李定国也不废话,当场命令斥候联络辰州西军,命令他们往永州靠拢,所部前军加快速度赶往永州。马自得见他如此干脆利落,心中佩服,命令钱秉镫跟随前军去前往永州协调防务。 金维新等二将军发令完毕,笑眯眯的问道:“久闻武昌伯生财有道,眼下西军十三万大军加入湖南战场,粮饷还请武昌伯支援一二啊。” 马自得心中暗骂,西军在云南发了大财,老子心里没数吗。不过面子上他可不敢这么说,他笑眯眯的说道:“广西危在旦夕,要是被鞑子占领,我等都得讨饭啦。今年稻米大收,永州的线国安掳去五十万担军粮,望金先生前去收回。” 李定国一听五十万担军粮,眼睛一亮。云南多山,道路难行,他们带了大量武器,粮食的确不足。 军情紧急,李定国做了安排,西军合围永州,马自得驻守衡州。等西军解决完永州,再去救援衡州。 李定国和孔有德做了一样的安排,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就看谁先怂。不过这样一来,线国安和马自得就变成磨刀石啦,谁怂谁死! 大的方略已定,马自得告辞。他刚出大帐,一个年轻文士凑过来,感谢他照顾妹妹。原来年轻文士是杨畏知的儿子杨义安,杨小妹的亲哥哥。他被杨畏知送到李定国营中帮闲,看到马自得来了,亲自溜出来道谢哩。 马自得跟他客套一番,翻身上马离去。他心想眼下湖南战场西军和明军十七万人,跟孔有德旗鼓相当。不过满清战略纵深不是明军能比的,后面孔有德有多少援军犹未可知。湖南只能靠战神李定国的发挥啦,希望他跟历史上一样神勇,把孔有德逼得放火。 伴随着李定国的接防,马进忠率领明军南下,转入道州,经镇峡关到桂林。战乱时代,父子俩就在永州城下打了个照面,各奔前程。 马自得带着马惟兴、路晓山、胡一青叁万三千人驻防衡州,杨进喜带着本部一万人和赵印选的一万人驻防郴州。 杨进喜有个终极任务,万一事不可为,他的使命就是封锁镇峡关。 马进忠带着大军南下,把三狗腿留给了马自得。不过马自得觉得,水陆两栖作战比较重要,这方面钱义是行家,之前他奉命进行了针对性的训练。他坚持把钱义留给老爹,他特意交代,老爹到了梧州,张九戈的角色就由李明锡替代,钱义和李明锡也可以搭班子。 战场情报实在过于重要,老马深感认同,于是笑纳儿子的一片孝心。 永历三年十一月底,马进忠已经进入广西境内。衡州府衙,马惟兴、路晓山、胡一青聚在一起听张九戈讲军情,眼下鞑子从湘潭南下,沿着湘江浩浩荡荡而来。马惟兴有学有样,在山头上架起大炮封锁江面,效果不错。 李定国已经接防永州,把线国安锁在城内动弹不得。不过辰州的西军并未到永州与李定国汇合。因为马雄带领五万人驻防宝庆,威胁西军侧翼。冯双礼、白文选索性在宝庆附近扎营,与马雄对峙。 张同敞正在郴州哩,衡州战场交给马惟兴统管,马自得弄个行军长史头衔,把后勤部长和参谋长的事情挑起来。 马自得苦笑道:“眼下孔有德八万大军想吃掉咱们,咱们就是跟线国安比拼谁先扛得住啊!” 马惟兴嘿嘿一笑道:“孔有德想吃下咱们,他得有一副好牙口。”路晓山也跟着嘿嘿笑,只有胡一青面色凝重。没办法,马惟兴和路晓山跟着马自得打过不少胜仗,胡一青则是屡败屡战,心气儿不高。 马自得看出他有些疑虑,故意说道:“老胡,想好了怎么活捉孔有德没?” 老胡苦笑道:“俺在想要是被孔有德活捉,怎么求饶哩。” 众人见他说话有趣,哈哈大笑起来。马自得见他信心不足,得给他打打气。他指出,眼下衡州城的居民已经疏散,只留下一万民夫。这一万民夫也是被军队高价雇佣干活儿的,粮食兵器根本不愁。 焦链、大军撤离前,把湘潭缴获的军械大炮都带到衡州。马进忠考虑到大军回转广西,大炮啥的带着不方便,因此大炮和震天雷都留给衡州、郴州。马自得派人统计,足足一万颗震天雷,五十门大将军炮,一百门虎蹲炮。 家底儿开一看,大伙儿咧开嘴直笑。不过马自得泼了一盆冷水,衡州的城墙被炸开过,一直没有认真修缮。特别是北面城墙,被炸开两次。 马惟兴皱着眉头说道:“咱们守城人数不够,鞑子很轻易进城啊!” 胡一青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路晓山笑道:“咱们使劲打呗,打不过就跑,还怕丢人不成?” 马自得心想,真特么跑了,那就把李定国卖啦。他微微一笑道:“还没到这个地步。咱们三万多人,鞑子八万人,就算他攻进来也拿咱们没办法。我早想好了,索性把鞑子放进来打!” 三将精神一震,这年头,城破六意味着战局终结,还没有见过谁把敌军放进城内打。马自得前世只不过一个小协警,只是战争片看得多,正要布置巷战,他也抓瞎。 好在马惟兴不愧是南明三马,待马自得捅破巷战的窗户纸,他沉吟半晌,拍板就这么干。 四个人查漏补缺,说干就干。永州大军撤离前,把工兵铲都丢到衡州,反正这玩意儿柳州还有。在马自得提示下,马惟兴调集一万民夫,把衡州城分为若干区域,房子全部打穿,大街都挖断,引来大名湖水,搞得遍地是壕沟。 一只雄鹰飞过衡州,它从衡州的上空看去,有点困惑。衡州不是那个熟悉的衡州,变成一个大工地。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朱跑跑之五 湘江自北奔涌南下,经湘潭流经衡州,江面宽阔,可以行五百料大船。 一支船队浩浩荡荡沿江南下,与漫山遍野的陆军齐头并进。冬日的太阳晒在士兵身上,黝黑的铁甲闪闪发光。 南下的旗舰上面,孔有德站立在船头甲板,举起千里镜观察衡州,一众大将陪在身边。 一个将领装扮与众不同,穿的是水军专用的纸甲,他摸了一把短须,说道:“王爷,日落时分就可以抵达衡州。” 孔有德微微颔首,并不答话。 一个头顶避雷针的大将说道:“王爷,粘杆处已经查明,衡州三万人马,马维新、胡一青主将,马进忠的小崽子也在城中。” 孔有德微微一笑道:“咱爷们儿八万对三万,让南蛮子知道咱爷们儿的厉害!等咱们解决马进忠的小崽子,咱爷们儿汇合线国安灭了西贼!” 孔有德正踌躇满志,突然前方大炮齐鸣,他竖起千里镜一看,横州城下,自己的前锋已经跟南蛮子打起来了。 衡州外围五里,清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在扎营,旗子挂了一个大大的“王”字。前锋队伍刚扎下营盘,明军居然出城迎头兜上来。 出城撩拨老王的是马惟兴的五千骑兵和路晓山的八千火枪兵。双方射住阵脚,路晓山的火枪兵列成方阵,马惟兴的骑兵乌泱泱的在两翼看守。马惟兴的小旗子一挥,队伍里推出百门虎蹲炮,对着老王营盘便轰。 前锋大将是马进忠的老哥们王允成,他大惊失色,一面命令戒备,一面命令传令兵通报王爷。走的匆忙,后军的大炮还没跟上呢。不过他也不着急,八万大军在屁股后面,明军也不能咋地。 轰!轰!轰! 马惟兴发挥老马的特长,上来便是百门虎蹲炮齐射,一点也不顾及王允成的香火之情。老王携带的火炮少,被打的憋屈死了。 火炮一轮齐射,寨墙上站着的清兵被一清而空,老王的炮兵也被弄死了。不过营中的军队损失不大,大伙儿像鹌鹑似的躲在盾牌后瑟瑟发抖。 马惟兴得势不饶人,虎蹲炮轰完一轮,他的小旗子一挥,队伍里跑出是五百人,阵前竖起两百个大弹弓,皮兜里放上呲呲冒烟的震天雷。 轰!轰!轰! 这下要了王允成的老命,几百个震天雷炸的大营一片火海,正面应敌的人数都不够啦。马惟兴看到机会,命令骑兵冲上前。骑兵甩开套索拌住寨墙,一个回马拉扯,寨墙被拉开一个大口子。 反正大军在背后不远,顶一个时辰能支援。王允成也不怂,他命令军队列阵迎敌。 马惟兴冷冷的看了一眼老王,命令击鼓进军。路晓山的八千火枪手敲着小鼓,从寨墙的口子杀进去,迎着箭雨,一个齐射就把王允成的前军打崩了。 鞑子和大明不同,绿营的军饷发放到位,军纪也执行到位。王允成暗自叫苦,吩咐亲兵去催促后军赶紧支援,同时吩咐督战队立在阵后,准备率领中军硬碰硬。 马惟兴调来虎蹲炮和大弹弓,一轮齐射,百颗散弹和两百颗震天雷扔进老王密集的阵营里。清兵惨叫一片,中军马上吃不住劲儿,阵型散乱起来。 马惟兴不再犹豫,命令亲兵鼓起号角,骑兵全面压上。这些骑兵犹如猛虎出更,小跑起来,一头扎进清兵的散乱阵营里。 败啦!败啦! 清兵大溃,王允成心中苦涩,拔转马头便逃。好在营盘还没修好,清兵从后营逃跑的路线倒是通的。 马惟兴率领骑兵在营中横冲直撞,杀的清兵哭爹喊娘。不过他也不恋战,吩咐炮兵和火枪兵先撤,他亲自骑兵截杀营中来不及逃跑的清兵。 王允成逃出大营不过两里,迎头撞上大队骑兵。原来是满洲都统亲自率领的铁骑万人,他们看到前锋打起来,火速跑来接应。满洲都统没想到王允成一炷香都没撑住,气的一鞭子抽在他的脸上,骂了声废物,率兵急匆匆的南下迎战。 马惟兴注意到远方的烟尘,分明是满清的骑兵来援。他吩咐手下点燃营中粮草、帐篷,没死的清兵补上一刀,不慌不忙的尾随步兵南撤。 马自得带着钱秉镫、傅山爬上衡州的制高点大明山,观察敌情。傅山乃当世名士,山西大起义被多尔衮扑灭,他也不急着回去,跟在马自得后面安心当保镖。 钱秉镫竖起千里镜看了一会儿,递给马自得,苦笑道:“马将军按照既定方略打得不错,第一阵咱们让鞑子吃点亏,嘿嘿!” 马自得接过来瞄了瞄,把千里镜递给傅山。他对李定国有信心,二将军八万人对线国安的五万人,干得过!衡州就是拖字诀,把孔有德拖在衡州,等李东国解决永州,两方联手就把老孔打出屎来! 傅山放下千里镜说道:“北人善马,南人善舟,果不其然。鞑子的水师遮天蔽日,军威赫赫啊!” 钱秉镫叹了口气,说道:“本来计划衡州建船厂的,这仗打的不凑巧,船厂暂时建不起来。湘江水道连接长江,水师太过重要,迟早得建啊!” 马自得笑眯眯说道:“等打跑了孔有德,咱们就把船厂建起来。将来咱们顺江而下,把南京也取下来。” 小少爷说话就是提气,钱秉镫和傅山都很满意。三人出些主意还成,临阵指挥还是靠马惟兴、胡一青哥俩搭档。张同敞早写下文书,授权马惟兴为主、胡一青为副,路晓山听令。 三人在山头看大军交战现场直播,时不时点评一番,兴致盎然。 马惟兴率领骑兵刚跑出王允成的营盘,满洲都统率领大队骑兵后脚就进了营盘。大营里火光四起,残尸遍地,看上去不下五千具。他恨恨的命令:“追!” 骑兵风卷残云一样通过大营,残尸被马蹄子踩得稀烂。大清骑兵对自己的战斗力还是有信心的,他们追出两里,只见明军也不走了,列了个刺猬阵等着呐。 这个奇怪的刺猬阵清兵从来没见过。一丈五的长枪,跟刺猬似的朝着清兵炸毛。再仔细一看,分明有些跟猴子似的的白人在指挥。 这些个白人是马自得从澳门带来的西班牙人,七左卫门的俘虏。马自得做了甄别,干过陆军的雇佣为练兵教头,海军就编入广西水师,也算人尽其用。至于总督家的大小姐,马自得把她弄到柳州陪张蕊,美其名曰保护。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朱跑跑之六 东西方的战略战术不同,西班牙大方阵的威力还不为东土知晓。方阵分为五层,前排蹲,后排站,层次分明,这玩意儿跟刺猬似的,没法下口。清兵的大队骑兵气势汹汹而来,见到这个刺猬阵来了个紧急刹车。没办法,人不怕马匹也怕,这是动物的天性。 不过这刺猬阵难不倒大清骑兵,满洲都统冷哼一声,命令先放风筝打一阵。骑射是满清发家的本事,百步穿杨是基本功。放风筝的战法传承自成吉思汗,是蒙古兵的看家本领,当初就是靠这一招儿打遍欧亚大陆,连欧洲赫赫有名的条顿骑士都被暴揍。 清兵打马往前冲,一个漂移从阵前划过,箭雨往刺猬阵飘来。满清的重箭有狼牙箭、铲子箭,这玩意儿配上三石硬弓抛射,落在阵中就是要命的玩意儿。 刺猬阵是胡一青的手下,清兵的放风筝战术没几个来回,就让老胡损失大几百人,他心疼的直哆嗦。好在马惟兴及时出阵与清兵纠缠,路晓山率领火枪兵列队在刺猬队的后面,对着骑兵来个三段射。 双方打的热闹,清兵的大队人马也慢慢凑上来。马惟兴指挥明军边打边撤,背靠城墙列阵。衡州城头的炮兵也不闲着,看到机会来了,集中百门大炮,先轰为敬。 实心炮弹扔进清兵的队伍里,留下上百个血胡同。清兵被这大炮打醒了,纷纷后撤,与明军脱离接触。马惟兴倒也不追,指挥部队缓缓推入衡州城。 夜幕降临,马自得三人已经从山头下来。大伙儿一碰头,此次出战,灭了清兵五千人,自己损失一千人。初次出战,小胜一局,大伙喜气洋洋。 胡一青子麻河之战后,打了不少糊涂仗。唯一两次胜仗,一是去年跟马进忠打的麻河之战,还有就是这次小胜。两次都是跟马家父子有关,他心里暗想,莫不是老天爷注定让我跟姓马的混啊! 胡一青笑嘻嘻的说道:“咱这一闷棍打下去,孔有德不好受啊,哈哈!要是表弟在就好了,他在老贼手下吃过大亏,有机会报仇不知得多开心!” 胡一青的表弟,就是赵印选。这家伙使两杆长枪,勇猛无敌。可惜一直没遇到好老大,混了这几年,败多胜少,尽积累跑路的经验啦。 钱秉镫微微一笑,说道:“郴州太过重要,关系到咱们的后路,杨将军、赵将军得辛苦守在那里。” 这也是马自得、钱秉镫、傅青主商议的策略。明军在衡州放三万五千人跟孔有德死磕,在郴州、镇峡关放两万人守住后路,看谁先破局! 晚上李定国的信使也来了,原来是杨义安。有了杨小妹这一层关系,杨义安对马自得颇为亲近。原来李定国不大放心这一路,特意派他来探探虚实。 几个大将也不避讳他,把今天的一仗跟他细细道来。马自得亲自给李定国写信,表明自己跟孔有德衡州死磕,拖到李定国破了永州之后再来救援。 杨义安吃了晚饭,揣着书信要回去。马自得也不留他,亲自送到到城门。李定国派了两千骑兵护送他,眼下孔有德没有围城,安全倒是不用担心。 马自得看了看西军的两千骑兵,他们的滇马身材矮小,跟大号兔子似的。士兵们身量不高,披着铁甲、皮甲,头上围着五颜六色头巾,看上去都是云南的土人,颇有精悍之气。 临别之时,杨义安告知马自得,永历皇帝被孙可望迎接到贵州,西军上下准备升官哩。马自得打趣道:“恭喜杨兄弟要升官啦!” 杨义安还没有成为老油条,他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咱们先打好这一仗,为大明立功!功名但在马上取,嘿嘿!” 送走杨义安,钱秉镫看了看众人,说道:“看来,朝廷很快就会是西军说了算,咱们很快就会归李定国管辖啦。” 傅青主有迎着马自得探询的目光,说道:“诸位何以自处?” 马惟兴、胡一青、路小山对视一眼,马惟兴干脆的说道:“咱们听鄂国公的,鄂国公不在,这不还有小国公嘛!” 马自得站起来拱拱手,说道:“多谢各位大哥!眼下咱们以抗击鞑子为重!谁帮咱们打鞑子,谁就是我们的朋友!西军势大,合营实在必行。不过,咱们也不是软柿子,该有的利益不能少!” 傅青主点点头,鄂国公的儿子看上去的确有些道行。这个策略的确是最优选择,大明经不起分裂,先把鞑子干掉要紧。 衡州之前被马自得从地道崩城干塌了两段城墙,彼时马惟兴也在军中。他跟孔有德交手这几年,知道老孔的大炮厉害,愁眉苦脸的说道:“北门和南门,咱们崩塌之后,也没有好好修缮,怕是经不起孔有德的炮击。得想个万全之策啊!” 这年头,攻进城门就是宣告守城结束,巷战啥的还太超前。不过马自得打算给清兵上这一课。他说道:“既然城墙守不住,咱们就把鞑子放进来打。大炮集中在大明山,鞑子进来咱们居高临下轰他。晓山带领三千兵跟我上山守着。其他五千火枪手、虎蹲炮跟步兵混编,两百人为一个单位,把衡州化成小块防守。” 这个办法新颖,不过马自得这一年的筹划还没失手,马惟兴和路晓山对他有信心。马惟兴迟疑的说道:“既然把鞑子放进来,骑兵在城内没啥用,不如放城外牵制鞑子。” 大伙儿同意,不过这样一来,少了五千骑兵,城内三万人不到,硬抗孔有德的确有点悬乎。钱秉镫叹了口气,说道:“早知道让赵将军也率军进城,心里更有底啊!”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于事无补。傅青主提了个主意,不如找李定国求援,这五千骑兵跟西军的骑兵合营,在城外前置满清的骑兵。 大伙儿觉得靠谱,查漏补缺,最后决定让这五千骑兵带着几个人的联名书信去郴州找张同敞,请张同敞跟李定国协调。张同敞可以命令赵印选率领本部骑兵两千人,还有这衡州的五千骑兵,汇合李定国的骑兵,跟孔有德的骑兵掰掰腕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朱跑跑之七 第二天一早,趁孔有德还没有围城,马惟兴的骑兵撒腿从南门跑掉了。 马自得自家人知道自己事,自己就一个协警,面对孔有德这样的的火器老手,自己的压力也很大。眼下他只能以防守为主,利用后世的知识做好防御。 预计这个火器老手估计会调兵猛攻,大炮火枪的啥的不会少。他抓紧机会,安排人把大炮拉上大明山,城内的民夫抓紧在山上挖壕沟、筑炮台,储存食物和淡水。麻袋啥的必不可少,装满啥子堆在炮位边上。 孔有德当晚把王允成抽打了五十军规。当年牛逼哄哄的左部铁骑王被打的屁股开花,丢死人啦。不过,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老王挨了打,还得挣扎着下跪,吼道:“奴才谢王爷不杀之恩!” 孔有德治军也有一手,打了王允成,又亲自给他敷药。老王当场感动的眼泪汪汪,当即拍胸脯随时为王爷赴死。不过孔有德算是怕他了,一万五千人一仗下来剩下一万人,就他这个怂样再败一场,大军要被他弄得士气全无,还打个屁啊! 他从辅兵里拨出五千人,给老王补足兵力,交代王允成跑到后面负责粮道即可,前方打仗的事情就不指望他啦。交代完这些,他倒也不慌不忙排名布阵,先把四门堵住再说,然后集中力量突破北门。这天下秘密很少,北门和南门被崩塌过,孔有德也知道这茬儿。 第二天,双方没打起来,大伙儿埋头搞土木作业。清军在城外挖壕沟,准备锁城。满清的骑兵耀武扬威,从乡下抓来大批民夫,在城外掘出两丈宽,一丈深的壕沟。好多土墩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城内的明军识货,这特么是炮台。 马惟兴在城头跑马,命令城头的火炮时不时放个冷炮轰击。胡一青和路晓山把步兵混编,按照网格来布置,准备城内死磕孔有德。马自得亲自在大明山指挥,挖沟、伐木搞得不亦乐乎。 孔有德在大营发号施令,看着大明山上烟雾缭绕,也搞不清楚明军在搞啥。其实这是马自得吩咐挖洞哩。石头太硬,他采取笨办法,用树枝烧火,把岩石烧热,再把冷水泼上去。靠这个笨办法,他挖了不少防炮洞。 整整两天,双方都在搞土木工程。整个衡州被孔有德用三道壕沟锁起来,壕沟的外侧还修了土墙,炮台、箭塔,里面的人想出来怕是不太那么容易。非但如此,城内与城外的消息彻底断绝。 城内也被明军挖的不像样子,大明山被马自得沿山搞了三道防线,壕沟、炮台、防炮洞、沙袋一应俱全。三千火枪兵、一千长枪兵、一千民夫备足军械粮草,配马自得钉在山上。非但如此,民夫还吃力的把城头的大将军炮拉上山头,放在炮位上,设定城内的覆盖区域,就等清兵进城大干一场。 第三天早上,孔有德觉得万事俱备,他下令清兵从北门和南门一起攻城。清兵有水路优势,他们从长沙运送五百门大炮攻击衡州。这五百门大炮有大部分是从湖北、安徽、江西拉过来的,满清的战略纵深的优势一览无余。 五百门大炮,也是孔有德的此次会战的底气所在。南门和北门的城墙果然被清兵一轮齐射轰塌,清兵大喜,从缺口一拥而上。 哎呀!停! 冲进来的清兵没跑多远,前排的人大喊一声,不过后面的人哪听得到?一下子两个缺口涌进来不下八千人。跑到前面立头功的人傻眼,明军在城内挖了一道壕沟,宽一丈,深一丈,前面不少人被挤下壕沟,摔断了腿哀嚎不止。 轰!轰!轰!砰!砰!砰! 明军从壕沟对面的房子里钻出来,推出虎蹲炮使劲轰,火枪手也来个三段射,大明山的大将军炮也对准缺口抛出实心弹,无情的收割清兵的生命。后面的清兵晓得的厉害,急忙退出城墙。 一炷香,清兵在缺口处丢下四千人马,狼狈的退出衡州城。城墙缺口处留下一地的清兵尸体,没死的清兵哀嚎不止,也没人管他们。 马惟兴在北门,胡一青负责南门,他们看到战果,对马自得的法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傅青主在山上,举着千里镜查看战况,摸了一把胡子,叹道:“山西要是这个打法,恐怕有鞑子的苦头吃啦。” 孔有德接到战报,倒也不气馁。身经百战的定南王,也不是吃素的。他冷哼一声道:“马家小崽子果然有几分道行!既然这样,索性把城墙多轰塌几段,咱们兵多,一拥而上用人堆死他!” 马自得在大明山上,清清楚楚的看到北门和南门被孔有德轰开各百米长的口子,西门和东门也被轰开一个大口子。事已至此,城墙防守毫无意义了,他在山头打出旗语,城墙上的士兵全部撤进城内。 城墙坍塌太多,城内的壕沟没那么多准备,等到中午,清兵总算杀入城内。 不过,清兵进城也不好受,本来以为破城之后,他们只等着明军投降。没想到这股明军比较邪门,城内挖的千疮百孔,房子里冷箭、火铳响个不停。双方乒乒乓乓打到午后,清兵从缺口切入城内不过五十步。 孔有德闻讯大怒,命令炮兵把火炮搬上城头。大明山的斥候看的明明白白,从山头上往城头放炮,把清军的红衣大炮炸的七零八落。就这样,清兵从早上打到日落,虽然占据城墙,但是城内不得寸进。 孔有德大为头痛,马家小子的确邪门,他换了衣服,亲临前线看了一圈,命令先守住城墙,明天再想办法。回到大营,他命人统计,损失七千人,加上老王损失的五千人,八万大军损失一成多,不由得肉疼。 不过孔有德从辽东打到西南,身经百战,他很快找到破局的方法。当天晚上,清兵在城墙内侧挖掘壕沟土墙,掩护城墙上面土木作业。 第二天一早,城墙上面被清兵从沙土分段,每隔五丈一个炮台,每段只留要给小门,只容一人通过。马自得在山头看到这个情景,大吸一口凉气。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清兵的战场应变能力很强。这种沙土分段的方法,使得山头的大炮耗不起。这年头,大将军炮本来就打不准,全靠齐射蒙运气。昨天把炮弹送到城头,圆滚滚的铁球一路滚过去,血肉模糊。现在清兵用沙土分段,山头大炮的费效太低,明军耗不起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朱跑跑之八 围城第四天,清军找到状态,在城头用沙土分段捡起炮台,往城内放炮拆房子。 清军躲在厚实的盾车后面,把壕沟填出通行的道路。城头的大炮把靠近城墙的房子轰塌,明军没地方躲避,只好后撤。 马自得暗自佩服,老孔了的确有几把刷子,这特么是明朝的大炮加刺刀啊!这下不拼也得拼了,马自得命令大明山的大炮对准城头定点拔出。虽然有点废炮弹,但是明军好歹炸毁三十多门炮,城墙的清兵也不敢太嚣张放炮。 不过这样一来,山头的炮弹就吃紧啦,平均二十个炮弹才能搞定一个炮台,这种消耗实在太大。马自得派人给城内的大将们送信,让他们想办法把炮弹送上山。马惟兴、胡一青和路晓山也是老手,吩咐士兵把清军的炮弹收集起来,当晚还组织火枪兵来了一波反击,把清兵逐出废墟,捡了不少炮弹。 围城第五天,孔有德有点发狂。山头的火炮还在轰击,城外的骑兵时不时来个骚扰,大清的骑兵没办法去乡下征集民夫,被迫跟明军的骑兵周旋。不然清兵攻进城去,明军的骑兵在屁股后面戳一下,谁也受不了。 斥候回报,永州被李定国团团围住,日夜猛攻,宝庆的明军和清军也小仗不停。孔有德发狠,特么这个定南王能不能坐稳,就看这一把啦。 傅青主在山顶上用千里镜观察敌情,傅大侠功夫高,眼神好,已经变成马自得专属了望员。他喜滋滋的说道:“城外的明军骑兵跟清军的骑兵兜圈子哩,有赵将军的旗子,还有西军的。” 马自得捂了捂披风,这大冬天站在山头看战场,北风灌进来,冻得浑身冰冷。他年纪轻扛得住,钱先生一介文人,可受老罪啦。他披了厚实的棉衣,还戴了大帽子,捂得严严实实,连马自得跟他说话都得吼,不然听不见。 马自得命令山头的大将军炮继续点名,一晚上山下送上来八百颗炮弹,够他们使劲造的。清军看出苗头,觉得不划算,他们把一部分大炮拉到城墙下面继续拆房子,一部分对准山头对轰。 清兵毕竟炮多,这一对轰山头的压力就大了。马自得带着来归纳为先生躲进防炮洞。这个防炮洞是马自得为自己留的,他吩咐手下在石头上挖了个大坑,然后一层原木一层沙袋把顶盖好,朝山下只留了两尺见方的了望口。 防炮洞两丈空间,三个人烧起火堆,火堆上架起铁壶烧水。钱秉镫接过小兵的工兵铲,用袖子擦了擦,用身边的布袋里掏出一块熏肉,指着傅青主的宝剑说道:“傅大侠,劳驾切成薄片。” 傅青主没好气的说道:“斯文扫地啊!俺这三尺青锋被你搞成菜刀!”不过说归说,他还是接过熏肉,手腕一抖,削成薄片落在工兵铲上。 马自得羡慕的说道:“傅大侠好功夫!”他吩咐亲兵取些烈酒,红薯、花生啥的,要跟两个文人来个煮酒论英雄。 马自得在郴州开了一家分厂,算是梧州酒厂的分厂。这玩意儿他带了不少到衡州,士兵们中了刀剑,伤口消毒有大用。以防万一,他命人在大明山也藏了不少。 眼下天寒地冻,马自得温酒论英雄之余,也没忘交代开仓放粮,给山上的四千人都尝尝烈酒驱寒。 寒冷的冬天对清军也是考验。来自辽东本部人马,习惯于天寒地冻。不过湖广本地的士兵,在这么寒冷的冬天作战,明显不适应。城内的房子要么被清兵用大炮拆掉,要么被明军占据,大量的清军窝在帐篷里冻得瑟瑟发抖。 清军从废墟里翻出门板窗檩,沿着城墙修了大量窝棚。可怜被清军捉来的大量民夫,大批冻死。清兵把硬邦邦的尸体往城内壕沟一丢,权当修路。 当天下午,孔有德丧失耐心。他命令清军退出城外,然后命令弓箭手火箭乱射,引燃全城。北风呼号,风势助燃,木质结构的房子很快烧起来,连大明湖的旁边的垂柳都被点燃,犹如巨大的火炬。 好在城内不缺水,清军已经退出城外,明军赶紧灭火。不幸中的万幸,大明山的树木基本被砍光。当初为了挖石头,修战壕挖洞,树木被砍了一波。几千人在山上吃饭取暖,又砍了一波。 马自得不尤得后怕,老孔特么底线太低了,这仗打的还是预期不足。 整个下午,衡州城内火光四起,一直烧到深夜,天空下起鹅毛大雪,大火总算熄灭。明军本来准备充足,御寒的衣服也很充足,他们躲在房子里射杀清军,局面也不吃亏。这下大伙儿,大伙忙了半夜,火势灭了,大雪纷飞,连个避雪的地方都没有,房子都烧的没有盖儿啦。 马惟兴召集胡一青、路晓山到山上跟马自得碰个头。大伙儿挤在暖和的防炮洞内,用木桩子作马扎,边烤肉便来一口烈酒,大骂孔有德,小日子别提多美。 马惟兴说道:“鞑子这一儿二火烧连营,忒特么狠毒!天气忒冷,将士们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受罪啊!” 马自得心想,老孔够狠!他问道:“咱们的损失多大?” 几个人碰了下,损失兵力差不多七千人,拼掉鞑子差不多两万人。主要是前两仗必将惊艳,打到后面,交换比差不多,孔有德大炮拆房子还是比较猛地,这能克制明军巷战。 胡一青臭骂了一会儿孔有德,说道:“我看鞑子也不好过,冻的跟孙子似的。咱们索性把他们靠城墙搭的窝棚烧了,他妈的一起受冻!” 傅青主也不见外,说道:“城外也能看到火光,李定国会知道咱们的难处,希望他早点攻下永州!” 城外的骑兵看到城内火光四起,赵印宣知道轻重,派人通知李定国。 永州的线国安、全节也是硬茬子。他们不缺粮,也不缺兵器兵员。唯一欠缺的是柴火,永州的房门桌椅板凳差不多被他们烧光,天寒地冻,清军也冻得跟孙子似的。不过他们知道湖南的局势,眼下就是拼耐力的时候。 李定国围城四天,也试过各种方法,永州也被打的摇摇欲坠。西军数次攻上城头,被线国安指挥清军顽强的赶下城头。 一场大雪不期而至,明军和清军都失去了耐心,决战就在眼前。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朱跑跑之八 围城第四天,清军找到状态,在城头用沙土分段捡起炮台,往城内放炮拆房子。 清军躲在厚实的盾车后面,把壕沟填出通行的道路。城头的大炮把靠近城墙的房子轰塌,明军没地方躲避,只好后撤。 马自得暗自佩服,老孔了的确有几把刷子,这特么是明朝的大炮加刺刀啊!这下不拼也得拼了,马自得命令大明山的大炮对准城头定点拔出。虽然有点废炮弹,但是明军好歹炸毁三十多门炮,城墙的清兵也不敢太嚣张放炮。 不过这样一来,山头的炮弹就吃紧啦,平均二十个炮弹才能搞定一个炮台,这种消耗实在太大。马自得派人给城内的大将们送信,让他们想办法把炮弹送上山。马惟兴、胡一青和路晓山也是老手,吩咐士兵把清军的炮弹收集起来,当晚还组织火枪兵来了一波反击,把清兵逐出废墟,捡了不少炮弹。 围城第五天,孔有德有点发狂。山头的火炮还在轰击,城外的骑兵时不时来个骚扰,大清的骑兵没办法去乡下征集民夫,被迫跟明军的骑兵周旋。不然清兵攻进城去,明军的骑兵在屁股后面戳一下,谁也受不了。 斥候回报,永州被李定国团团围住,日夜猛攻,宝庆的明军和清军也小仗不停。孔有德发狠,特么这个定南王能不能坐稳,就看这一把啦。 傅青主在山顶上用千里镜观察敌情,傅大侠功夫高,眼神好,已经变成马自得专属了望员。他喜滋滋的说道:“城外的明军骑兵跟清军的骑兵兜圈子哩,有赵将军的旗子,还有西军的。” 马自得捂了捂披风,这大冬天站在山头看战场,北风灌进来,冻得浑身冰冷。他年纪轻扛得住,钱先生一介文人,可受老罪啦。他披了厚实的棉衣,还戴了大帽子,捂得严严实实,连马自得跟他说话都得吼,不然听不见。 马自得命令山头的大将军炮继续点名,一晚上山下送上来八百颗炮弹,够他们使劲造的。清军看出苗头,觉得不划算,他们把一部分大炮拉到城墙下面继续拆房子,一部分对准山头对轰。 清兵毕竟炮多,这一对轰山头的压力就大了。马自得带着来归纳为先生躲进防炮洞。这个防炮洞是马自得为自己留的,他吩咐手下在石头上挖了个大坑,然后一层原木一层沙袋把顶盖好,朝山下只留了两尺见方的了望口。 防炮洞两丈空间,三个人烧起火堆,火堆上架起铁壶烧水。钱秉镫接过小兵的工兵铲,用袖子擦了擦,用身边的布袋里掏出一块熏肉,指着傅青主的宝剑说道:“傅大侠,劳驾切成薄片。” 傅青主没好气的说道:“斯文扫地啊!俺这三尺青锋被你搞成菜刀!”不过说归说,他还是接过熏肉,手腕一抖,削成薄片落在工兵铲上。 马自得羡慕的说道:“傅大侠好功夫!”他吩咐亲兵取些烈酒,红薯、花生啥的,要跟两个文人来个煮酒论英雄。 马自得在郴州开了一家分厂,算是梧州酒厂的分厂。这玩意儿他带了不少到衡州,士兵们中了刀剑,伤口消毒有大用。以防万一,他命人在大明山也藏了不少。 眼下天寒地冻,马自得温酒论英雄之余,也没忘交代开仓放粮,给山上的四千人都尝尝烈酒驱寒。 寒冷的冬天对清军也是考验。来自辽东本部人马,习惯于天寒地冻。不过湖广本地的士兵,在这么寒冷的冬天作战,明显不适应。城内的房子要么被清兵用大炮拆掉,要么被明军占据,大量的清军窝在帐篷里冻得瑟瑟发抖。 清军从废墟里翻出门板窗檩,沿着城墙修了大量窝棚。可怜被清军捉来的大量民夫,大批冻死。清兵把硬邦邦的尸体往城内壕沟一丢,权当修路。 当天下午,孔有德丧失耐心。他命令清军退出城外,然后命令弓箭手火箭乱射,引燃全城。北风呼号,风势助燃,木质结构的房子很快烧起来,连大明湖的旁边的垂柳都被点燃,犹如巨大的火炬。 好在城内不缺水,清军已经退出城外,明军赶紧灭火。不幸中的万幸,大明山的树木基本被砍光。当初为了挖石头,修战壕挖洞,树木被砍了一波。几千人在山上吃饭取暖,又砍了一波。 马自得不尤得后怕,老孔特么底线太低了,这仗打的还是预期不足。 整个下午,衡州城内火光四起,一直烧到深夜,天空下起鹅毛大雪,大火总算熄灭。明军本来准备充足,御寒的衣服也很充足,他们躲在房子里射杀清军,局面也不吃亏。这下大伙儿,大伙忙了半夜,火势灭了,大雪纷飞,连个避雪的地方都没有,房子都烧的没有盖儿啦。 马惟兴召集胡一青、路晓山到山上跟马自得碰个头。大伙儿挤在暖和的防炮洞内,用木桩子作马扎,边烤肉便来一口烈酒,大骂孔有德,小日子别提多美。 马惟兴说道:“鞑子这一儿二火烧连营,忒特么狠毒!天气忒冷,将士们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受罪啊!” 马自得心想,老孔够狠!他问道:“咱们的损失多大?” 几个人碰了下,损失兵力差不多七千人,拼掉鞑子差不多两万人。主要是前两仗必将惊艳,打到后面,交换比差不多,孔有德大炮拆房子还是比较猛地,这能克制明军巷战。 胡一青臭骂了一会儿孔有德,说道:“我看鞑子也不好过,冻的跟孙子似的。咱们索性把他们靠城墙搭的窝棚烧了,他妈的一起受冻!” 傅青主也不见外,说道:“城外也能看到火光,李定国会知道咱们的难处,希望他早点攻下永州!” 城外的骑兵看到城内火光四起,赵印宣知道轻重,派人通知李定国。 永州的线国安、全节也是硬茬子。他们不缺粮,也不缺兵器兵员。唯一欠缺的是柴火,永州的房门桌椅板凳差不多被他们烧光,天寒地冻,清军也冻得跟孙子似的。不过他们知道湖南的局势,眼下就是拼耐力的时候。 李定国围城四天,也试过各种方法,永州也被打的摇摇欲坠。西军数次攻上城头,被线国安指挥清军顽强的赶下城头。 一场大雪不期而至,明军和清军都失去了耐心,决战就在眼前。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朱跑跑之九 衡州围城第五天,大雪停下来,衡州城内外一片白色。 一大早,衡州的城门大开。民夫麻木的走进城门,后面是全副武装的清兵,推着盾车,再往后是推着大炮的清兵。城外,骑兵远远的监视明军的骑兵。 傅青主举着千里镜说道:“清军使出下三滥的招数,驱动民夫攻城啊!这可如何是好?” 马自得沉吟不语。马惟兴、胡一青、路晓山都不是善茬,面对民夫不会手软。他叹了口气,眼下的局面也由不得心软。 民夫麻木的走进城内,犹如行尸走肉。清兵威逼他们搬着门板,抱着石头,更多的是扛着沙袋,走在队伍的前面。明军眼见民夫要填壕沟,毫无犹豫射杀他们,前面的民夫一头栽进壕沟,后面的一阵骚动往回跑,清兵也毫无犹豫的砍杀。 民夫的血肉铺就一条条通道,清军的大炮在后面拆房子,明军死伤惨重。 到了中午,一路清军包围巡抚衙门方圆三里的街坊,马惟兴、路晓山率领剩下的一万人躲在这一片跟清军对峙。这一带是富人区,房屋多是砖瓦石头结构,大火没有烧起来,大炮也不容易轰塌。 另一路清军把大明山团团围住。他们不管山上的大炮轰鸣,驱动民夫顶着门板填壕沟,军士们躲在盾车后面进攻。清兵调来大炮,在城头上发炮,同时轰击两股明军。 马自得叹了口气,李定国啊李定国,我这条小命可攥在你手里啊! 仗打到这里,也就拼一个韧性啦。好在明军经历了残酷的巷战,活下来的都是老手。巡抚衙门那边,山下的五千火枪手还剩三千,马惟兴和胡一青各剩两千人马。好在武器不缺,马惟兴把剩下的四千民夫编入预备队,老兵一带一,挨个屋子跟清兵干。 大明山不过是三百米高的小山包。跟城头的火炮对轰占了高度的便宜,不过赖不住清兵的炮多,炮手更为训练有素。对轰了半个时辰,明军熄火了,火炮炸了一半,炮手被炸死一半。 马自得觉得,再这么对轰下去,炮兵要全军覆没。他吩咐身下的炮手把大炮拉近防炮洞里,瞅准机会再反击。 不过,山脚的清兵佯攻遇到了大麻烦。事实证明,火枪兵加上壕沟是个跨时代的战术,清兵在阵前丢下大量尸体,连第一层防线都没突破。 靠近壕沟的民夫被无情射杀,推着盾车的清兵靠近壕沟,直接被震天雷炸翻。清兵攻了一个时辰,丢下三千具尸体,连第一道壕沟都没有跨过。不过明军也被清兵的重箭射死五百多号人。 从一大早打到天黑,双方还是僵持不下。孔有德宣布鸣金休兵,山脚下的清兵潮水般退去,巡抚衙门附近的清兵就地建立防线。 天上一轮弯月,皎洁的月光洒满全城。清军和明军默契的燃起火堆做饭。不过明军人少,马自得估摸着大伙儿吃的差不多,率先朝清军的火堆开炮。清军惨叫一片,臭骂明军不讲究。 马惟兴眼见山上打炮,吩咐手下赶紧灭了火堆散开,清军被打出火气,对着明军一盾大炮输出,也不知道效果咋样,就涂一个顺气。 马自得吩咐山上的兄弟们每人来一口烈酒驱寒。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后世也不过是一个小协警,没见过大世面。面对眼下的局面,他有些后悔自己逞能。要是清军灭了山下的明军,靠他这几千人,是很难守住的。毕竟仗打到现在,山上的震天雷和炮弹不多了,清军的火枪手和弓箭手,准头很足,盾车的防护能力也很强。 不过他还算沉得住气,当着两位先生的面不动声色,自己躺在火堆边胡思乱想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清军用过早饭,再次发动进攻。更多的大炮运进来,连石头房子也顶不住。山下的明军损失惨重,被逐个房子清除。 山下的清军亲自上阵,民夫已经消耗一空。清军派出甲士,穿铁甲套棉甲,推着五寸厚的盾车,蒙上两层牛皮,喊着号子攻上山来。山脚的炮手也不要命,把虎蹲炮推到山脚,对着壕沟猛轰。 马自得没办法,山头仅存的大将军炮失去仰角,没办法攻击。虎蹲炮往山下轰击,盾车太厚实,根本打不穿。更可怕的是,清军从盾车后扔出震天雷,炸的战壕内的明军哭喊一片。 令人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清军在军械制造上追上来。长久以来,震天雷是马自得攻城掠地的法宝。眼下,清军也搞出这玩意儿,绝对是克制战壕的大杀器。 妈的,老孔果然不好对付!马自得暗骂。 好在清军没掌握燃烧弹的秘诀,扔出来的震天雷只能爆炸,不能燃烧。眼见清兵跳进第一道壕沟,马自得知道火枪兵近战不是对手,赶紧鸣金撤兵。 这一轮明军吃了大亏,壕沟里的五百民夫损失三百,一千火枪兵损失五百。三千火枪兵这一战折损过半,好在平时训练得力,士兵的服从性不错,士气没有明显下滑。 清军大声欢呼,一拥而上,跳进第一道壕沟里。马自得冷笑一声,命令点燃没良心炮。 火光一闪,整整五十个磨盘大的炸药包被抛进壕沟。 轰!轰!轰! 连大明山都震了一下。战壕里的清军惨不忍睹,命中的清军全是残肢断臂,碎肉沾满壕沟内壁。活着的清军吓的够呛,哭爹喊娘的爬下山。 马自得甩甩头,不顾脑袋嗡嗡的,吩咐继续攻击。虎蹲炮轰轰轰的开炮,这次没有盾车掩护,清兵被割麦子似的打死在山脚。 清军的炮兵看到攻上去的士兵吃了大亏,山下的虎蹲炮、城头的大将军炮,一个劲儿的往山上扔炮弹。马自得趁着清兵放炮,吩咐火枪兵赶紧休息休息,准备下一场恶战。 山下的明军就个把时辰又损失了千人。清军的大炮太厉害,孔有德是用炮高手,他打定主意用大炮拆房子,把明军像赶老鼠一样赶出来。 马惟兴直呼晦气,遇到这种流氓打法儿,他也没招儿。事实上,明军打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表现足够惊艳。孔有德甚至起了爱才之心,将来经略广西,有这么一票人替我攻城略地,何愁大事不成啊!他不禁yy道。 胡一青部下大部分是原来桂林的士兵,上了湖南战场,几仗都被吓破了胆。要不是路晓山的火枪兵在屁股后面盯着,这帮家伙早崩盘了。尽管如此,还是有成群的士兵汇同民夫,主动跑出去投降。结果毫不意外,杀红了眼的清军把他们一一就地斩杀。 这一仗打到天黑,上山的清军付出一万人的代价,终于占领第二道壕沟。城内的明军被压缩在长宽两里的街区,清军也付出了五千人的代价。战斗在最后的明军基本都是老兵,他们挨炸也炸出经验,已经能利用瓦砾堆抽冷子狙杀清兵。 一夜无眠,马自得在山顶静待最后时刻,傅青主抽出宝剑,拿起一块石头,就着雪水磨剑。山下的明军也和衣而卧,饿了啃啃干肉,渴了直接抄起雪团放在嘴里。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朱跑跑之九 衡州围城第五天,大雪停下来,衡州城内外一片白色。 一大早,衡州的城门大开。民夫麻木的走进城门,后面是全副武装的清兵,推着盾车,再往后是推着大炮的清兵。城外,骑兵远远的监视明军的骑兵。 傅青主举着千里镜说道:“清军使出下三滥的招数,驱动民夫攻城啊!这可如何是好?” 马自得沉吟不语。马惟兴、胡一青、路晓山都不是善茬,面对民夫不会手软。他叹了口气,眼下的局面也由不得心软。 民夫麻木的走进城内,犹如行尸走肉。清兵威逼他们搬着门板,抱着石头,更多的是扛着沙袋,走在队伍的前面。明军眼见民夫要填壕沟,毫无犹豫射杀他们,前面的民夫一头栽进壕沟,后面的一阵骚动往回跑,清兵也毫无犹豫的砍杀。 民夫的血肉铺就一条条通道,清军的大炮在后面拆房子,明军死伤惨重。 到了中午,一路清军包围巡抚衙门方圆三里的街坊,马惟兴、路晓山率领剩下的一万人躲在这一片跟清军对峙。这一带是富人区,房屋多是砖瓦石头结构,大火没有烧起来,大炮也不容易轰塌。 另一路清军把大明山团团围住。他们不管山上的大炮轰鸣,驱动民夫顶着门板填壕沟,军士们躲在盾车后面进攻。清兵调来大炮,在城头上发炮,同时轰击两股明军。 马自得叹了口气,李定国啊李定国,我这条小命可攥在你手里啊! 仗打到这里,也就拼一个韧性啦。好在明军经历了残酷的巷战,活下来的都是老手。巡抚衙门那边,山下的五千火枪手还剩三千,马惟兴和胡一青各剩两千人马。好在武器不缺,马惟兴把剩下的四千民夫编入预备队,老兵一带一,挨个屋子跟清兵干。 大明山不过是三百米高的小山包。跟城头的火炮对轰占了高度的便宜,不过赖不住清兵的炮多,炮手更为训练有素。对轰了半个时辰,明军熄火了,火炮炸了一半,炮手被炸死一半。 马自得觉得,再这么对轰下去,炮兵要全军覆没。他吩咐身下的炮手把大炮拉近防炮洞里,瞅准机会再反击。 不过,山脚的清兵佯攻遇到了大麻烦。事实证明,火枪兵加上壕沟是个跨时代的战术,清兵在阵前丢下大量尸体,连第一层防线都没突破。 靠近壕沟的民夫被无情射杀,推着盾车的清兵靠近壕沟,直接被震天雷炸翻。清兵攻了一个时辰,丢下三千具尸体,连第一道壕沟都没有跨过。不过明军也被清兵的重箭射死五百多号人。 从一大早打到天黑,双方还是僵持不下。孔有德宣布鸣金休兵,山脚下的清兵潮水般退去,巡抚衙门附近的清兵就地建立防线。 天上一轮弯月,皎洁的月光洒满全城。清军和明军默契的燃起火堆做饭。不过明军人少,马自得估摸着大伙儿吃的差不多,率先朝清军的火堆开炮。清军惨叫一片,臭骂明军不讲究。 马惟兴眼见山上打炮,吩咐手下赶紧灭了火堆散开,清军被打出火气,对着明军一盾大炮输出,也不知道效果咋样,就涂一个顺气。 马自得吩咐山上的兄弟们每人来一口烈酒驱寒。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后世也不过是一个小协警,没见过大世面。面对眼下的局面,他有些后悔自己逞能。要是清军灭了山下的明军,靠他这几千人,是很难守住的。毕竟仗打到现在,山上的震天雷和炮弹不多了,清军的火枪手和弓箭手,准头很足,盾车的防护能力也很强。 不过他还算沉得住气,当着两位先生的面不动声色,自己躺在火堆边胡思乱想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清军用过早饭,再次发动进攻。更多的大炮运进来,连石头房子也顶不住。山下的明军损失惨重,被逐个房子清除。 山下的清军亲自上阵,民夫已经消耗一空。清军派出甲士,穿铁甲套棉甲,推着五寸厚的盾车,蒙上两层牛皮,喊着号子攻上山来。山脚的炮手也不要命,把虎蹲炮推到山脚,对着壕沟猛轰。 马自得没办法,山头仅存的大将军炮失去仰角,没办法攻击。虎蹲炮往山下轰击,盾车太厚实,根本打不穿。更可怕的是,清军从盾车后扔出震天雷,炸的战壕内的明军哭喊一片。 令人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清军在军械制造上追上来。长久以来,震天雷是马自得攻城掠地的法宝。眼下,清军也搞出这玩意儿,绝对是克制战壕的大杀器。 妈的,老孔果然不好对付!马自得暗骂。 好在清军没掌握燃烧弹的秘诀,扔出来的震天雷只能爆炸,不能燃烧。眼见清兵跳进第一道壕沟,马自得知道火枪兵近战不是对手,赶紧鸣金撤兵。 这一轮明军吃了大亏,壕沟里的五百民夫损失三百,一千火枪兵损失五百。三千火枪兵这一战折损过半,好在平时训练得力,士兵的服从性不错,士气没有明显下滑。 清军大声欢呼,一拥而上,跳进第一道壕沟里。马自得冷笑一声,命令点燃没良心炮。 火光一闪,整整五十个磨盘大的炸药包被抛进壕沟。 轰!轰!轰! 连大明山都震了一下。战壕里的清军惨不忍睹,命中的清军全是残肢断臂,碎肉沾满壕沟内壁。活着的清军吓的够呛,哭爹喊娘的爬下山。 马自得甩甩头,不顾脑袋嗡嗡的,吩咐继续攻击。虎蹲炮轰轰轰的开炮,这次没有盾车掩护,清兵被割麦子似的打死在山脚。 清军的炮兵看到攻上去的士兵吃了大亏,山下的虎蹲炮、城头的大将军炮,一个劲儿的往山上扔炮弹。马自得趁着清兵放炮,吩咐火枪兵赶紧休息休息,准备下一场恶战。 山下的明军就个把时辰又损失了千人。清军的大炮太厉害,孔有德是用炮高手,他打定主意用大炮拆房子,把明军像赶老鼠一样赶出来。 马惟兴直呼晦气,遇到这种流氓打法儿,他也没招儿。事实上,明军打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表现足够惊艳。孔有德甚至起了爱才之心,将来经略广西,有这么一票人替我攻城略地,何愁大事不成啊!他不禁yy道。 胡一青部下大部分是原来桂林的士兵,上了湖南战场,几仗都被吓破了胆。要不是路晓山的火枪兵在屁股后面盯着,这帮家伙早崩盘了。尽管如此,还是有成群的士兵汇同民夫,主动跑出去投降。结果毫不意外,杀红了眼的清军把他们一一就地斩杀。 这一仗打到天黑,上山的清军付出一万人的代价,终于占领第二道壕沟。城内的明军被压缩在长宽两里的街区,清军也付出了五千人的代价。战斗在最后的明军基本都是老兵,他们挨炸也炸出经验,已经能利用瓦砾堆抽冷子狙杀清兵。 一夜无眠,马自得在山顶静待最后时刻,傅青主抽出宝剑,拿起一块石头,就着雪水磨剑。山下的明军也和衣而卧,饿了啃啃干肉,渴了直接抄起雪团放在嘴里。 第一百二十章 朱跑跑之十 围城第七天,清晨。 马自得睡的迷迷糊糊,被傅青主轻轻推醒。傅青主轻声说道:“鞑子撤了!” 马自得站起身子,跑到防炮洞一看,山脚的清军已经撤走了,极目远望,城外的满清的军旗已经渐渐远去。 幸存的明军都站在山头,目送清军远去。大伙儿担惊受怕了一夜,眼下劫后余生,很多人喜极而泣。 保险起见,马自得命令山上的明军小心戒备,派人去山下探探军情。不一会儿,马惟兴的传令兵找到他,带来城内清军已经全部撤退的消息。 马自得带着部下跟马惟兴汇合,一路上只见残垣断壁,烧的发黑的屋檐,踩得泥泞的街道,冻得硬邦邦的死尸。 众人心中恻然。钱秉镫说道:“清军仓促撤退,连死尸都没有带走。看来李定国打下永州了。” 果不其然,一队骑兵狂奔而来,举着明军的旗帜。骑兵漂亮的跳下马,汇报永州战局。原来他们是李定国的传令兵,昨天李定国已经攻下永州,线国安弃城而逃。 马惟兴是衡州的一把手,他接过李定国的书信,一目十行看完递给马自得。马自得看了看,递给钱秉镫。李定国在书信里讲到已经破城,即将率大军来汇合,让大伙儿挺一挺,内外夹击孔有德。 马惟兴叹了口气,说道:“夹击个屁啊,孔有德早跑啦。” 永州的战事,斥候也所知甚少,只是明白永州城破,大西军蜂拥入城,线国安率领亲兵杀出有永州,一路奔来衡州。传令兵就是跟着追兵来到衡州的,追了整整一夜。 没多久,赵印选率领骑兵进城,看到满城疮痍,他也不禁恻然。 大伙儿聚兵算了算,老赵旗下的骑兵跟满清的骑兵这几天对决,折了两千人,只剩五千人。衡州城内三万大军,一万民夫,只剩一万军队,五千民夫。 马惟兴摸了摸一把漂亮的胡子,说道:“咱们是被干残啦,大伙儿辛苦点,算算鞑子被咱们干死多少人。” 天寒地冻的,明清两军的尸体,连同民夫的尸体都散落城内,冻得硬邦邦的。马自得看了看眼下这个惨样,的确没有余力进兵,先想办法把城内的尸体运到城外掩埋再说。 衡州城内明军齐上阵,借用骑兵战马运送尸体,到了天黑才把尸体清理完毕。 马惟兴看了报告默然不语,城内死亡民夫三万余人,房屋差不多都被焚毁。不过也有开心的事情,钱秉镫把民政管理起来,他给大伙汇报,明军在城内清理出清兵遗尸近三万具,加上城外打死的清兵,预计明军杀死清兵四万人以上,光大明山下就干掉清兵一万人。 这些清兵的兵器遗落在城内,铠甲衣服也是一大笔财富,明军也不客气,把他们剥的光溜溜,扔到城外的万人坑掩埋了事。 马自得问道:“咱们还剩多少人?” 钱秉镫神色黯然,回答道:“骑兵还有五千人,火枪兵三千五百人,步兵一共七千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马惟兴也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跟鞑子一比二的损耗,打的还可以。活下来的都是老兵,咱们扩军也方便。” “是这个道理!衡州乡下被鞑子祸害不轻,好多青壮被送进城战死,百姓对清兵恨之入骨,咱们正好趁机招兵。” 几个人都有意把军队恢复到战前编制,不过马自得没开口,这事儿定不下来。为啥呢,谁都知道钱袋子在小马哥手里。眼下广西战局未明,要是梧州的银子被抢了,湖南的大军没军饷还扩个屁军。 不过,傅青主劝他,先扩军再说,就算梧州陷落,还可以出兵抢回来不是? 马自得发现自己着相了,当即同意扩军。火枪兵在巷战中的优势,大伙有目共睹。弓箭手只能站着射箭,火枪i可以趴在废墟里射击。昨天的对决,城内的清军吃了大亏,这可能也是清军没有连夜攻击的原因。 几个大将都要求,在自己的队伍增加火枪兵的编制。马自得也答应下来,让他们先招兵。 当晚,张九戈进城拜见马自得。战前,马自得考虑,守城也不需要啥情报,索性把张九戈派往城外。为了他的安全,马自得连张仲虎也给他当保镖。军情司的情报系统,随着战乱也被摧毁不少。湘潭、永州这些地方,居民都换了两茬,这些人员也得张九戈去安排。 马自得让他们讲讲外面的局势。 张九戈说道:“昨天下午,永州被李定国攻破,线国安带着队伍苦战突围,最终逃脱几千人。线国安带着残兵败将跑到衡州,李定国派兵跟在他们后面追击。属下预计,孔有德见到线国安吓破了胆,当晚就撤军了。” 马自得心想,的确如此。要是李定国截断湘江,非但满清的水师要被堵在衡州,连同孔有德的大军也危险。孔有德撤走毫无拖泥带水,果然是枭雄之姿。 马自得心心念的孔有德,这会儿正在湘江船头,逆流而上。正如马自得所想,孔有德将接到线国安战败的报告,已然知道事不可为。 水师提督马蛟麟苦劝撤兵,要是李定国在江边竖起大炮锁江,水师得完犊子。他说道:“王爷,逆流而上,船只行进缓慢,要是西贼在岸边跟湘潭一样建起炮台,水师就要完蛋啊!水师完蛋,影响大清的湖广战局啊!” 孔有德长叹一声,说道:“功亏一篑啊!,自古未守城放弃城墙的,马进忠的小崽子果然有些古怪!” 一个头顶避雷针的大将跪在地上说道:“王爷,请允许奴才戴罪立功,带兵再冲一阵,连夜灭了明狗!” 孔有德看了看跪下的线国安,颇为意动。不过看看大部分人没有附和,他知道军心不可为,索性命令班师湘潭,不要节外生枝。 他心意一动,眼下里李定国腾出手来,宝庆的清军也危在旦夕,他索性派人通知宝庆的清军撤兵得了。他估摸了下,两边合兵十万,大不了死守长沙。 第一百二十章 朱跑跑之十 围城第七天,清晨。 马自得睡的迷迷糊糊,被傅青主轻轻推醒。傅青主轻声说道:“鞑子撤了!” 马自得站起身子,跑到防炮洞一看,山脚的清军已经撤走了,极目远望,城外的满清的军旗已经渐渐远去。 幸存的明军都站在山头,目送清军远去。大伙儿担惊受怕了一夜,眼下劫后余生,很多人喜极而泣。 保险起见,马自得命令山上的明军小心戒备,派人去山下探探军情。不一会儿,马惟兴的传令兵找到他,带来城内清军已经全部撤退的消息。 马自得带着部下跟马惟兴汇合,一路上只见残垣断壁,烧的发黑的屋檐,踩得泥泞的街道,冻得硬邦邦的死尸。 众人心中恻然。钱秉镫说道:“清军仓促撤退,连死尸都没有带走。看来李定国打下永州了。” 果不其然,一队骑兵狂奔而来,举着明军的旗帜。骑兵漂亮的跳下马,汇报永州战局。原来他们是李定国的传令兵,昨天李定国已经攻下永州,线国安弃城而逃。 马惟兴是衡州的一把手,他接过李定国的书信,一目十行看完递给马自得。马自得看了看,递给钱秉镫。李定国在书信里讲到已经破城,即将率大军来汇合,让大伙儿挺一挺,内外夹击孔有德。 马惟兴叹了口气,说道:“夹击个屁啊,孔有德早跑啦。” 永州的战事,斥候也所知甚少,只是明白永州城破,大西军蜂拥入城,线国安率领亲兵杀出有永州,一路奔来衡州。传令兵就是跟着追兵来到衡州的,追了整整一夜。 没多久,赵印选率领骑兵进城,看到满城疮痍,他也不禁恻然。 大伙儿聚兵算了算,老赵旗下的骑兵跟满清的骑兵这几天对决,折了两千人,只剩五千人。衡州城内三万大军,一万民夫,只剩一万军队,五千民夫。 马惟兴摸了摸一把漂亮的胡子,说道:“咱们是被干残啦,大伙儿辛苦点,算算鞑子被咱们干死多少人。” 天寒地冻的,明清两军的尸体,连同民夫的尸体都散落城内,冻得硬邦邦的。马自得看了看眼下这个惨样,的确没有余力进兵,先想办法把城内的尸体运到城外掩埋再说。 衡州城内明军齐上阵,借用骑兵战马运送尸体,到了天黑才把尸体清理完毕。 马惟兴看了报告默然不语,城内死亡民夫三万余人,房屋差不多都被焚毁。不过也有开心的事情,钱秉镫把民政管理起来,他给大伙汇报,明军在城内清理出清兵遗尸近三万具,加上城外打死的清兵,预计明军杀死清兵四万人以上,光大明山下就干掉清兵一万人。 这些清兵的兵器遗落在城内,铠甲衣服也是一大笔财富,明军也不客气,把他们剥的光溜溜,扔到城外的万人坑掩埋了事。 马自得问道:“咱们还剩多少人?” 钱秉镫神色黯然,回答道:“骑兵还有五千人,火枪兵三千五百人,步兵一共七千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马惟兴也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跟鞑子一比二的损耗,打的还可以。活下来的都是老兵,咱们扩军也方便。” “是这个道理!衡州乡下被鞑子祸害不轻,好多青壮被送进城战死,百姓对清兵恨之入骨,咱们正好趁机招兵。” 几个人都有意把军队恢复到战前编制,不过马自得没开口,这事儿定不下来。为啥呢,谁都知道钱袋子在小马哥手里。眼下广西战局未明,要是梧州的银子被抢了,湖南的大军没军饷还扩个屁军。 不过,傅青主劝他,先扩军再说,就算梧州陷落,还可以出兵抢回来不是? 马自得发现自己着相了,当即同意扩军。火枪兵在巷战中的优势,大伙有目共睹。弓箭手只能站着射箭,火枪i可以趴在废墟里射击。昨天的对决,城内的清军吃了大亏,这可能也是清军没有连夜攻击的原因。 几个大将都要求,在自己的队伍增加火枪兵的编制。马自得也答应下来,让他们先招兵。 当晚,张九戈进城拜见马自得。战前,马自得考虑,守城也不需要啥情报,索性把张九戈派往城外。为了他的安全,马自得连张仲虎也给他当保镖。军情司的情报系统,随着战乱也被摧毁不少。湘潭、永州这些地方,居民都换了两茬,这些人员也得张九戈去安排。 马自得让他们讲讲外面的局势。 张九戈说道:“昨天下午,永州被李定国攻破,线国安带着队伍苦战突围,最终逃脱几千人。线国安带着残兵败将跑到衡州,李定国派兵跟在他们后面追击。属下预计,孔有德见到线国安吓破了胆,当晚就撤军了。” 马自得心想,的确如此。要是李定国截断湘江,非但满清的水师要被堵在衡州,连同孔有德的大军也危险。孔有德撤走毫无拖泥带水,果然是枭雄之姿。 马自得心心念的孔有德,这会儿正在湘江船头,逆流而上。正如马自得所想,孔有德将接到线国安战败的报告,已然知道事不可为。 水师提督马蛟麟苦劝撤兵,要是李定国在江边竖起大炮锁江,水师得完犊子。他说道:“王爷,逆流而上,船只行进缓慢,要是西贼在岸边跟湘潭一样建起炮台,水师就要完蛋啊!水师完蛋,影响大清的湖广战局啊!” 孔有德长叹一声,说道:“功亏一篑啊!,自古未守城放弃城墙的,马进忠的小崽子果然有些古怪!” 一个头顶避雷针的大将跪在地上说道:“王爷,请允许奴才戴罪立功,带兵再冲一阵,连夜灭了明狗!” 孔有德看了看跪下的线国安,颇为意动。不过看看大部分人没有附和,他知道军心不可为,索性命令班师湘潭,不要节外生枝。 他心意一动,眼下里李定国腾出手来,宝庆的清军也危在旦夕,他索性派人通知宝庆的清军撤兵得了。他估摸了下,两边合兵十万,大不了死守长沙。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朱跑跑之十一 永州城破第二天,郴州的张同敞也收到消息,他派出五千步兵到衡州支援,另外派出五千步兵进驻道州。 李定国以他深厚的排兵布阵能力证明了他的实力。事实上,他派出追击线国安的只是一路偏师,然后就是这股偏师吓走了孔有德。他的先头部队随后拔营北上,汇合冯双礼,在宝庆城下扎下大营。 马雄看到西军继续围城,感觉大事不妙。他正好接到孔有德撤兵命令,不由得苦笑。他心想早点撤兵撤就撤了,眼下西军在城下扎下两座大营,互为犄角,打又打不过,撤走恐怕没那么方便。 等李定国完全解决永州的清兵,他派人送信给贵阳的孙可望,请他派人来治理地方,随后拔营而起,近逼宝庆。 随着西军的部队源源不断开到宝庆,马雄吓的够呛。宝庆城内已经接收不到外面的情报,西军派出骑兵射杀斥候,遮蔽战场。他叹了口气,是战是走,眼下他得马上做决断。冯双礼部五万人,李定国部七万人,哪怕孔有德率兵四万来援,也不是西军的对手啊! 马雄和几个大将看了看威武雄壮的西军,不由得胆寒。他一咬牙,跟几个大将商议怎么撤出宝庆。大伙儿七嘴八舌,一致同意退往长沙。为了大清的江山着想,眼下明军兵力占优,要是他们再折在宝庆,长沙是万万守不住的。 永州陷落第三天一早,天还没亮,清兵打开宝庆东门,清军的炮兵当头轰开西军大营,重步兵一哄而上,杀散西军突围而去。为了不激怒西军,他们甚至没有跟线国安在永州一样点燃粮草。 李定国接到西军突围的消息,微微一笑。他倒也不着急死战,他只是命令军队把清军的尾巴一万多人吃掉,派人进城接收宝庆。 马雄率领四万人突围而去,行不到十里,正要穿过一片谷地,突然一声炮响。 轰! 马雄大叫一声不好,有埋伏! 埋伏的正是白文选、冯双礼五万人。李定国预判他们要逃跑,命令二人率军埋伏。他们是孙可望是驾前军的精锐,装备精良,披甲率五成以上。 更要命的是,云南不缺铜,他们集中三百门铜炮一阵猛轰,清军的阵型被轰的大乱。马雄一看,这特么中招儿啦,不拼命看来是不行啦。 两军纠缠在一起,杀的天昏地暗。冯双礼一看时机差不多,他发出大招儿,命象奴驱动大象上阵。 八头大象身披重甲,宛如洪荒猛兽,从树林里慢腾腾往战场走去。大象身高一丈五,背上放了箭塔,五六个弓箭手、火枪兵一个劲儿的瞄准射击。 清兵看到这玩意儿吓的魂飞魄散,未战先怯。大象只有一个轮次冲锋,清军的阵型被打乱,只能崩盘。 马雄见事不可为,驱动战马夺路而逃。冯双礼、白文选事先得到交代,以消灭有生力量为主,穷寇莫追。他们兴冲冲的把包围圈内的清兵分割包围,慢慢消化。 马雄哭丧着脸赶到长沙,做好了被孔有德抽鞭子的准备。不过孔有德阴沉着脸不说话,半晌不说话,也没抽他辫子。线国安、全节也吓的跪下,不敢言语。 孔有德叹了口气,说道:“也罢,咱们技不如人,认栽!主要责任在我,没有抢先把衡州拿下。尔等协助我守好长沙!” 他吩咐手下统计兵员损失,等他拿到花名册,心里凉了半截。南下衡州的八万大军,回来四万五千人,包含王允成的一万五千人。永州的五万大军,损失四万五,线国安、全节只带出五千人突围。之前表现最挫的马雄,五万大军好歹带出一万五千人。 孔有德一口鲜血喷射而出,悲愤的吼道:“十八万大军,只剩个零头。皇上,奴才有负重托啊!” 明军在湖南战场的胜利是辉煌的,满清的湖广、江西、广东大为震动。正好这个时候,马自得接到了父亲和师傅的书信,马进忠率领八万大军入广西,解围肇庆、击退高州的清兵,与广东的清军对峙哩。 耿忠明的孙子耿精忠带兵很有一套,他驱动粤东的投降明军,分两路进攻明军。一路清军沿着三水、围困肇庆。另一路清军击败高州的明军,又进入雷州,把李明忠打的满嘴找牙。 肇庆的李元胤忠于大明,与清军苦战。不过皇帝逃跑的消息传到肇庆,全军大哗。李元胤悲愤地止住痛骂皇帝的两位兄弟,决意死战,大不了战死肇庆, 本来广西和广东的水师水面占优,清军完全不是菜。不过广州被围,大片陆地被清军占领,林察的水师没办法溯江而上。 彼时大批明军投降,广东的清军滚雪球扩张到三十万之众!清军招募本地的海盗、水匪,许以厚利,这些家伙无不望风来投。而且清军加大对水师中下级将领的诱降力度,林察感觉军心不稳,索性把水师拉到黄埔岛,严加约束。 清军的大后方优势再次体现。耿尚二人调来江西的鄱阳湖水师和赣州水师,顺江而下,把肇庆围的严严实实。顾千城怕梧州有闪失,率领水师在上游与清军对峙。 耿精忠的清军把肇庆围的死死的,如果再没有援军,李元胤挺不了多久。好在马进忠及时回援,他率军五万顺江而下,与清军大战一场。 陈友龙及时从清军的背后出现,把清军打的崩溃。这一仗清军六万人被干掉四万人,水师也被打沉百艘战船。 耿精忠亲自率领精兵四万,包围雷州城,驱动汉奸军日夜攻城不止。李明德事先收到马进忠回援的消息,他把府库钱财都拿出来激励士卒,苦战不已。 就在雷州城破之际,远方传来战鼓声。耿精忠竖起千里镜一看,明军的旗帜飘扬,打头的几面大旗子写的是李、马、刘。原来是忠贞营的李元胤、马重禧、大小刘兄弟及时赶到。 功亏一篑啊!耿精忠当机立断鸣金收兵,率领部下撤离雷州,一直撤到高州与明军隔着西江对峙。 马自得心想,好悬,大明西南公司差点折了两个股东。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朱跑跑之十一 永州城破第二天,郴州的张同敞也收到消息,他派出五千步兵到衡州支援,另外派出五千步兵进驻道州。 李定国以他深厚的排兵布阵能力证明了他的实力。事实上,他派出追击线国安的只是一路偏师,然后就是这股偏师吓走了孔有德。他的先头部队随后拔营北上,汇合冯双礼,在宝庆城下扎下大营。 马雄看到西军继续围城,感觉大事不妙。他正好接到孔有德撤兵命令,不由得苦笑。他心想早点撤兵撤就撤了,眼下西军在城下扎下两座大营,互为犄角,打又打不过,撤走恐怕没那么方便。 等李定国完全解决永州的清兵,他派人送信给贵阳的孙可望,请他派人来治理地方,随后拔营而起,近逼宝庆。 随着西军的部队源源不断开到宝庆,马雄吓的够呛。宝庆城内已经接收不到外面的情报,西军派出骑兵射杀斥候,遮蔽战场。他叹了口气,是战是走,眼下他得马上做决断。冯双礼部五万人,李定国部七万人,哪怕孔有德率兵四万来援,也不是西军的对手啊! 马雄和几个大将看了看威武雄壮的西军,不由得胆寒。他一咬牙,跟几个大将商议怎么撤出宝庆。大伙儿七嘴八舌,一致同意退往长沙。为了大清的江山着想,眼下明军兵力占优,要是他们再折在宝庆,长沙是万万守不住的。 永州陷落第三天一早,天还没亮,清兵打开宝庆东门,清军的炮兵当头轰开西军大营,重步兵一哄而上,杀散西军突围而去。为了不激怒西军,他们甚至没有跟线国安在永州一样点燃粮草。 李定国接到西军突围的消息,微微一笑。他倒也不着急死战,他只是命令军队把清军的尾巴一万多人吃掉,派人进城接收宝庆。 马雄率领四万人突围而去,行不到十里,正要穿过一片谷地,突然一声炮响。 轰! 马雄大叫一声不好,有埋伏! 埋伏的正是白文选、冯双礼五万人。李定国预判他们要逃跑,命令二人率军埋伏。他们是孙可望是驾前军的精锐,装备精良,披甲率五成以上。 更要命的是,云南不缺铜,他们集中三百门铜炮一阵猛轰,清军的阵型被轰的大乱。马雄一看,这特么中招儿啦,不拼命看来是不行啦。 两军纠缠在一起,杀的天昏地暗。冯双礼一看时机差不多,他发出大招儿,命象奴驱动大象上阵。 八头大象身披重甲,宛如洪荒猛兽,从树林里慢腾腾往战场走去。大象身高一丈五,背上放了箭塔,五六个弓箭手、火枪兵一个劲儿的瞄准射击。 清兵看到这玩意儿吓的魂飞魄散,未战先怯。大象只有一个轮次冲锋,清军的阵型被打乱,只能崩盘。 马雄见事不可为,驱动战马夺路而逃。冯双礼、白文选事先得到交代,以消灭有生力量为主,穷寇莫追。他们兴冲冲的把包围圈内的清兵分割包围,慢慢消化。 马雄哭丧着脸赶到长沙,做好了被孔有德抽鞭子的准备。不过孔有德阴沉着脸不说话,半晌不说话,也没抽他辫子。线国安、全节也吓的跪下,不敢言语。 孔有德叹了口气,说道:“也罢,咱们技不如人,认栽!主要责任在我,没有抢先把衡州拿下。尔等协助我守好长沙!” 他吩咐手下统计兵员损失,等他拿到花名册,心里凉了半截。南下衡州的八万大军,回来四万五千人,包含王允成的一万五千人。永州的五万大军,损失四万五,线国安、全节只带出五千人突围。之前表现最挫的马雄,五万大军好歹带出一万五千人。 孔有德一口鲜血喷射而出,悲愤的吼道:“十八万大军,只剩个零头。皇上,奴才有负重托啊!” 明军在湖南战场的胜利是辉煌的,满清的湖广、江西、广东大为震动。正好这个时候,马自得接到了父亲和师傅的书信,马进忠率领八万大军入广西,解围肇庆、击退高州的清兵,与广东的清军对峙哩。 耿忠明的孙子耿精忠带兵很有一套,他驱动粤东的投降明军,分两路进攻明军。一路清军沿着三水、围困肇庆。另一路清军击败高州的明军,又进入雷州,把李明忠打的满嘴找牙。 肇庆的李元胤忠于大明,与清军苦战。不过皇帝逃跑的消息传到肇庆,全军大哗。李元胤悲愤地止住痛骂皇帝的两位兄弟,决意死战,大不了战死肇庆, 本来广西和广东的水师水面占优,清军完全不是菜。不过广州被围,大片陆地被清军占领,林察的水师没办法溯江而上。 彼时大批明军投降,广东的清军滚雪球扩张到三十万之众!清军招募本地的海盗、水匪,许以厚利,这些家伙无不望风来投。而且清军加大对水师中下级将领的诱降力度,林察感觉军心不稳,索性把水师拉到黄埔岛,严加约束。 清军的大后方优势再次体现。耿尚二人调来江西的鄱阳湖水师和赣州水师,顺江而下,把肇庆围的严严实实。顾千城怕梧州有闪失,率领水师在上游与清军对峙。 耿精忠的清军把肇庆围的死死的,如果再没有援军,李元胤挺不了多久。好在马进忠及时回援,他率军五万顺江而下,与清军大战一场。 陈友龙及时从清军的背后出现,把清军打的崩溃。这一仗清军六万人被干掉四万人,水师也被打沉百艘战船。 耿精忠亲自率领精兵四万,包围雷州城,驱动汉奸军日夜攻城不止。李明德事先收到马进忠回援的消息,他把府库钱财都拿出来激励士卒,苦战不已。 就在雷州城破之际,远方传来战鼓声。耿精忠竖起千里镜一看,明军的旗帜飘扬,打头的几面大旗子写的是李、马、刘。原来是忠贞营的李元胤、马重禧、大小刘兄弟及时赶到。 功亏一篑啊!耿精忠当机立断鸣金收兵,率领部下撤离雷州,一直撤到高州与明军隔着西江对峙。 马自得心想,好悬,大明西南公司差点折了两个股东。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朱跑跑之十二 在遥远的贵阳,孙可望看着战报,开心的合不拢嘴,属下的文臣武将纷纷祝贺。 一个文臣说道:“秦王殿下,二将军湖南建功,三将军也打进四川,那吴三桂被打的节节败退。眼下咱们占有四省之地,皇帝得给殿下补上正式的秦王称号!” 提起这茬,孙可望的脸色阴沉下来。贺九仪、狄三品奉命到南宁,计划把永历皇帝先接到云南。根据两人汇报,在南宁的时候,内阁大员不肯配合。严起恒不但嘴巴不干净,大骂西贼不止,还拦着皇帝大臣不许走。狄三品气的火冒三丈,一刀砍过去,老严当场嗝屁。 不过大明养士两百年,正统观念深入人心。另外几个大臣也跳出来臭骂狄三品,骂他乱臣贼子不得好死。狄三品也不是好惹的,吩咐手下一一砍死他们。 李过的身体状态不佳,他呆在府里休养。高一功出面应付,他远远的看了一眼,没有言语。忠贞营的大队人马被派往前线,南宁不过两千兵马。这点人马维护治安还行,对上一万西军铁骑可不是送菜嘛。 三千锦衣卫的官兵躁动不已,将领们一致看向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祥。狄三品轻蔑的看了一眼马吉祥,马吉祥低头认怂,屁话没有。 孙可望接到消息,对大明皇帝产生了深深的忌惮。他考虑再三,决定不把皇帝放在身边,免得手下人被皇帝的魅力所吸引。至于胡乱杀人的狄三品,孙可望吩咐罚俸一年,以示警告。贺九仪御下不严,命他一路贴身保护皇帝。 整个永历三年十二月,除了皇帝的日子不大好过,大明总算是缓了一口气。 明军在湖南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李定国带领军队围困长沙,孔有德率领残部瑟瑟发抖,发疯的向北京求援。 西线的四川战场,刘文秀率领西军把吴三桂打的节节败退,一直赶到川北,清军已经谋划放弃四川经营汉中。 南线战场,明军把清军赶出广西,解围肇庆,隔着宽广的西江与清军对峙。马进忠和忠贞营的强大组合,已经让清军足够忌惮。 尚耿两位王爷把重兵调来与广西的明军对峙,同时加大对广州的攻势。杜永和和张月听闻援军到来,雄起了一把,拿出私财激烈将士,跟清军日夜不停死磕。 十二月底,马自得收到岳父张同敞的召唤,率领卫队南下郴州开会。马惟兴则带领胡一青、赵印选兄弟俩,凑足两万大军北上湘潭,汇合李定国堵住长沙。 衡州还没有恢复元气。疏散的居民重新回到家园,也没地方御寒,只好先弄个窝棚住下。路晓山留守衡州,集中老兵训练。新兵们则带着居民在城外取土烧砖瓦,还伐木做房梁家具。 马自得一路南下,方圆二十里,烟雾缭绕,一片生机。傅青主说道:“这么多人重建衡州,钱粮耗费巨大啊!” 钱秉镫歪头看了一眼傅青主,又看看马自得,笑笑说道:“傅大侠,小公爷不缺银子,嘿嘿!这些回来的居民以工代赈,每人一天给一斗米,十天一两银子哩。士兵们也不白干,不仅军饷照拿,还按件付钱哩,不过拿的是银票。” 傅青主大为惊奇,钱秉镫跟他解释,梧州放了八百万两银子,郴州、道州的五十万亩官田,今年收成不错,粮食大部分在郴州屯着呐。 傅青主点点头,不顾他疑惑地问道:“有必要花这么多钱吗,岂不是增加官府的负担?这银票是怎么回事?” 马自得哈哈一笑,心想经济学的知识怕是你们都搞不懂。他有意拉傅青主入伙儿,这会儿先给他交底,说道:“的确,咱们不缺粮食,道州被线国安掳掠的粮食只是小部分,郴州一直完好无损呐。眼下咱们广西、湖南的地盘有了腾挪空间,望先生助我经营此地!“ “至于以工代赈,咱们要让百姓手里有了钱,他们就能买东西,咱们工坊的东西就有人买。就这样,咱们工坊有了收入,百姓得了实惠,官府多了税收,一盘棋就活啦。” “至于银票,是咱们自己钱庄印的,军队和百姓都发这个。” 傅青主若有所思,这给知识冲击有点大,不过他智商在线,很快就明白其中的诀窍。不过他找到漏洞,问道:“百姓和军队拿到了自己印的银票,怎么保证花的出去?” 钱秉镫已经给马自得上过课,他嘿嘿一笑道:“咱们强制发的,他们没得选!不过咱们也不坑人,小公爷在梧州的八百万两银子就是压舱石,咱们保证一两银票随时兑换一两银子,谁还高兴抱着银子到处跑?” 见傅青主叹服,马自得说道:“咱们可不止八百万两银子,柳州铁厂日产千斤生铁,郴州存粮百万石,湖广千里商路,都是咱们的底气!” 傅青主也不矫情,心里有了计较,他决定先跟在马自得身边。眼下他归途断绝,北方义军团灭,他就算回去也没啥好搞的,的确不如留在马自得身边。 进入郴州境内,战争的痕迹逐渐远去。这次战争,郴州并没有被清兵狗攻击,马自得之前的心血完整的保留下来,包括城外的工业区。 进城前,他率领卫队特意看了一圈他的工业区。就在当初阿迷跳河逃跑那一段,马自得的工业区面积扩充不少,足足方圆十里。 马自得心想,阴差阳错,当初打算毁掉这里,跑到广西休养生息的,后来这里交换条件,连同郴州给了瞿大学士。兜兜转转,这一块地方还在自己手上。 当初的何老实和五大门徒被他带到梧州,不过老兵们还有不少,他们看到小公爷,纷纷过来磕头行军礼。老兵们不傻,年初他们还被清兵打的抱头鼠窜,眼下日子红红火火,少不了马家父子的恩德。 马自得微笑的致意,溜达了一圈。各行各业的工坊都有,还有人在园区附近种菜、养鸡、养猪,开了了小饭馆,甚至连妓院、赌坊都开起来了。 这一片也归辎重营管理,现在管事的也是个老兵。他顺着小公爷的目光,有些吃不定马自得的想法,主动解释道:“这些菜园子、饭馆,都是供咱们这些人吃喝的,回头我让他们搬远一点儿。” 马自得急忙制止,这些都是经济体系的一环,硬要赶走反而不美。不过现在是战时,他吩咐对这些人家要进行登记管理,谨防满清的探子进来。 交代完,他带上大开眼界的傅青主,一起进城拜见张同敞。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朱跑跑之十二 在遥远的贵阳,孙可望看着战报,开心的合不拢嘴,属下的文臣武将纷纷祝贺。 一个文臣说道:“秦王殿下,二将军湖南建功,三将军也打进四川,那吴三桂被打的节节败退。眼下咱们占有四省之地,皇帝得给殿下补上正式的秦王称号!” 提起这茬,孙可望的脸色阴沉下来。贺九仪、狄三品奉命到南宁,计划把永历皇帝先接到云南。根据两人汇报,在南宁的时候,内阁大员不肯配合。严起恒不但嘴巴不干净,大骂西贼不止,还拦着皇帝大臣不许走。狄三品气的火冒三丈,一刀砍过去,老严当场嗝屁。 不过大明养士两百年,正统观念深入人心。另外几个大臣也跳出来臭骂狄三品,骂他乱臣贼子不得好死。狄三品也不是好惹的,吩咐手下一一砍死他们。 李过的身体状态不佳,他呆在府里休养。高一功出面应付,他远远的看了一眼,没有言语。忠贞营的大队人马被派往前线,南宁不过两千兵马。这点人马维护治安还行,对上一万西军铁骑可不是送菜嘛。 三千锦衣卫的官兵躁动不已,将领们一致看向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祥。狄三品轻蔑的看了一眼马吉祥,马吉祥低头认怂,屁话没有。 孙可望接到消息,对大明皇帝产生了深深的忌惮。他考虑再三,决定不把皇帝放在身边,免得手下人被皇帝的魅力所吸引。至于胡乱杀人的狄三品,孙可望吩咐罚俸一年,以示警告。贺九仪御下不严,命他一路贴身保护皇帝。 整个永历三年十二月,除了皇帝的日子不大好过,大明总算是缓了一口气。 明军在湖南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李定国带领军队围困长沙,孔有德率领残部瑟瑟发抖,发疯的向北京求援。 西线的四川战场,刘文秀率领西军把吴三桂打的节节败退,一直赶到川北,清军已经谋划放弃四川经营汉中。 南线战场,明军把清军赶出广西,解围肇庆,隔着宽广的西江与清军对峙。马进忠和忠贞营的强大组合,已经让清军足够忌惮。 尚耿两位王爷把重兵调来与广西的明军对峙,同时加大对广州的攻势。杜永和和张月听闻援军到来,雄起了一把,拿出私财激烈将士,跟清军日夜不停死磕。 十二月底,马自得收到岳父张同敞的召唤,率领卫队南下郴州开会。马惟兴则带领胡一青、赵印选兄弟俩,凑足两万大军北上湘潭,汇合李定国堵住长沙。 衡州还没有恢复元气。疏散的居民重新回到家园,也没地方御寒,只好先弄个窝棚住下。路晓山留守衡州,集中老兵训练。新兵们则带着居民在城外取土烧砖瓦,还伐木做房梁家具。 马自得一路南下,方圆二十里,烟雾缭绕,一片生机。傅青主说道:“这么多人重建衡州,钱粮耗费巨大啊!” 钱秉镫歪头看了一眼傅青主,又看看马自得,笑笑说道:“傅大侠,小公爷不缺银子,嘿嘿!这些回来的居民以工代赈,每人一天给一斗米,十天一两银子哩。士兵们也不白干,不仅军饷照拿,还按件付钱哩,不过拿的是银票。” 傅青主大为惊奇,钱秉镫跟他解释,梧州放了八百万两银子,郴州、道州的五十万亩官田,今年收成不错,粮食大部分在郴州屯着呐。 傅青主点点头,不顾他疑惑地问道:“有必要花这么多钱吗,岂不是增加官府的负担?这银票是怎么回事?” 马自得哈哈一笑,心想经济学的知识怕是你们都搞不懂。他有意拉傅青主入伙儿,这会儿先给他交底,说道:“的确,咱们不缺粮食,道州被线国安掳掠的粮食只是小部分,郴州一直完好无损呐。眼下咱们广西、湖南的地盘有了腾挪空间,望先生助我经营此地!“ “至于以工代赈,咱们要让百姓手里有了钱,他们就能买东西,咱们工坊的东西就有人买。就这样,咱们工坊有了收入,百姓得了实惠,官府多了税收,一盘棋就活啦。” “至于银票,是咱们自己钱庄印的,军队和百姓都发这个。” 傅青主若有所思,这给知识冲击有点大,不过他智商在线,很快就明白其中的诀窍。不过他找到漏洞,问道:“百姓和军队拿到了自己印的银票,怎么保证花的出去?” 钱秉镫已经给马自得上过课,他嘿嘿一笑道:“咱们强制发的,他们没得选!不过咱们也不坑人,小公爷在梧州的八百万两银子就是压舱石,咱们保证一两银票随时兑换一两银子,谁还高兴抱着银子到处跑?” 见傅青主叹服,马自得说道:“咱们可不止八百万两银子,柳州铁厂日产千斤生铁,郴州存粮百万石,湖广千里商路,都是咱们的底气!” 傅青主也不矫情,心里有了计较,他决定先跟在马自得身边。眼下他归途断绝,北方义军团灭,他就算回去也没啥好搞的,的确不如留在马自得身边。 进入郴州境内,战争的痕迹逐渐远去。这次战争,郴州并没有被清兵狗攻击,马自得之前的心血完整的保留下来,包括城外的工业区。 进城前,他率领卫队特意看了一圈他的工业区。就在当初阿迷跳河逃跑那一段,马自得的工业区面积扩充不少,足足方圆十里。 马自得心想,阴差阳错,当初打算毁掉这里,跑到广西休养生息的,后来这里交换条件,连同郴州给了瞿大学士。兜兜转转,这一块地方还在自己手上。 当初的何老实和五大门徒被他带到梧州,不过老兵们还有不少,他们看到小公爷,纷纷过来磕头行军礼。老兵们不傻,年初他们还被清兵打的抱头鼠窜,眼下日子红红火火,少不了马家父子的恩德。 马自得微笑的致意,溜达了一圈。各行各业的工坊都有,还有人在园区附近种菜、养鸡、养猪,开了了小饭馆,甚至连妓院、赌坊都开起来了。 这一片也归辎重营管理,现在管事的也是个老兵。他顺着小公爷的目光,有些吃不定马自得的想法,主动解释道:“这些菜园子、饭馆,都是供咱们这些人吃喝的,回头我让他们搬远一点儿。” 马自得急忙制止,这些都是经济体系的一环,硬要赶走反而不美。不过现在是战时,他吩咐对这些人家要进行登记管理,谨防满清的探子进来。 交代完,他带上大开眼界的傅青主,一起进城拜见张同敞。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朱跑跑之十三 郴州守军看着一队几百人的骑兵跑过来,大为紧张。战争刚刚结束,谁也没办法保证,鞑子不来个突然袭击,就算他们看到明军的旗帜也不放心。 衡州大战期间,郴州吓得够呛。杨进喜命令城门紧闭,军队日夜巡逻不止,防备清军突袭。不过郴州守军的杨进喜的部下,也是马进忠的老部下。等马自得一行人靠近城门,守门的军士自然认出这位马家大少爷,他们行了军礼,殷勤的派人带路。 郴州是为数不多没有被清军蹂躏的城市,也是马自得第一块试验田。眼下市面已经恢复,行商、市民络绎不绝,看到明军的队伍也不害怕,只是自动闪在一旁。 一行人穿过大街小巷,马自得注意到不少瑶人抬着夜香、垃圾出城,还有一些瑶人在军士的监督下修桥补路。带队的老军看到小公爷有探寻的意思,主动解释道:“这些瑶人是从镇峡关送来的俘虏,喏,他们的老大阿迷也在前面倒夜香哩。” 马自得倒是把这茬忘了,阿迷带队偷袭镇峡关,被自得地雷阵和火枪兵灭了大部分,还有几百号漏网之鱼,被杨进喜打包带到郴州劳改。战事紧急,大伙儿也没时间理他们,就扔在劳改营先进行劳动改造哩。 转过一条街,迎面对上一台两轮板车。几个半人高的大桶臭烘烘的立在车板上,两个瑶人前拉后推,缓慢的带动粪车前行。一阵风吹来。这味儿真够酸爽的,马自得只要抽出一只手捏住鼻子。 不用他说话,军士一个马鞭挥过去。 啪! “小公爷出行,还不给老子让开!”军士臭骂道。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粪车前面的瑶人一手抓住鞭子,抬起头来,面露凶光。不过他看清楚马自得的面容,一下子丢开鞭子,扑上来跪在地上。 卫队看他扑上来,拔刀不及,不过张九戈、张仲虎和付青主武功高强,三人催动战马,前出马自得一个马头。 马自得认出这个浑身粪味的家伙就是瑶族的大将阿迷,他冷冷的看着阿迷,问道:“乳有何事?” 阿迷直挺挺跪在地上,一道道鞭痕新老交错,仿佛蜈蚣爬满脸上,看来他没少吃苦头。他一脸憋屈的说道:“小公爷,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苦羞辱我等?” 马自得也不惯着他,吩咐道:“拉下去砍了!” 两个卫兵从马上跳下来,把阿迷拉到路边,抽出腰刀比划了几下,眼看要把阿迷就地处斩。阿迷下的魂飞魄散,大喊道:“小公爷刀下留人啊!小人有用!小人有用!” 马自得喊了声停,问道:“你有什么用?只有一句话机会!” 阿迷也不端着了,大声喊道:“我可以说服大王,和明军一起进攻清军!” 马自得冷笑一声,也不言语,不置可否。钱秉镫及时出来打圆场,说道:“何不听听阿迷的说辞?” 张九戈命令卫兵把他带去冲洗干净,弄身干净的衣服等待召见。马自得是故意吓唬阿迷,瑶人只能收编,不然放在大后方做定时炸弹,对经营地方大为不利。钱秉镫鸡贼,明白眼下的局势,主动给马自动打配合哩。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转过两条街道,府衙的门楣就在眼前。郴州商业发达,府衙附近店铺、客栈、酒楼林立,被看招的姑娘们倚在栏杆上对着骑兵们吃吃的发笑,小兵们有点把持不住的迹象。 傅青主大为惊奇,他叹道:“没想到郴州乃是一块世外桃源之地!大明所辖如果都是这番景象,何愁驱除鞑虏啊!” 马自得明白,这是当初何子谦坚决执行马自得的政策,给郴州打下了好底子。工商业快速恢复,人心就安稳,财政就会一盘活水。 他暗自点点头,想着怎么把地盘都盘活。张九戈从军情司那里拢来情报,眼下湖南明军占优,两广也战线稳固,西军的刘文秀已经打到四川,广西、贵州、云南一下子变成腹地,经营的空间大大增强。 他正想着呐,队伍前面的酒楼,一个身影从窗口飘然而下。张仲虎见状,欺身上前,一双铁掌直接进攻,来人也不含糊,两人你来我往来了二十招儿。 那家伙从窗口飘下来,卫队紧张不已,连傅青主都小心戒备。毕竟柳州刺杀过去不久,鞑子的粘杆处也不是好惹的。不过张九戈认识来人,他微微一笑,并不担心。 来人和张仲虎过了二三十招儿,两人潇洒的收拾,互相握着手臂喊道:“大哥!”“二弟!” 来的正是湖广大侠何图复,他放开张仲虎,屈膝跪地,说道:“属下拜见少主,请恕属下唐突之罪!” 马自得急忙跳下马来,急行几步,亲自搀扶何图复,口称何大侠辛苦!何图复刚站起来,酒楼的大门走出几个男女,原来是王天木和阿香,还有军情司的酷吏霍明几个人。他们纷纷下跪给马自得行礼,口称:“属下拜见少主!” 马自得看到王天木和阿香,欣喜不已。他亲自上前扶起他们俩,给足面子。不过这并不是表面功夫,他是对这几个家伙由衷敬佩,干掉耿忠明,可不是平常人能搞定的!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顾不得给众人介绍,他一手拉起王天木,一手拉起何图复,当街大声说道:“诸位!我给诸位介绍!我左手的是湖广大侠何图复,右手的是大明军情司校尉王天木!旁边的姑娘是阿香!这三位,还有追随他们死在江西的兄弟们吗,是我大明的英雄!”仟仟尛哾 “诸位听说过?满清的王爷,大明的叛徒耿忠明,死在江西!满清的说法是自杀,但是我知道,耿忠明是死在我大明义士之手!今日,我马自得亲自当街,夸赞其功,彰显其名!大明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劳!壮哉!” 沿街的人流和马自得卫士纷纷故障,夸赞不已。王天木和何图复挺起骄傲的小胸脯,眼中有泪光闪烁。 马自得也不上马,亲自拉着他们往总督衙门走去。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朱跑跑之十三 郴州守军看着一队几百人的骑兵跑过来,大为紧张。战争刚刚结束,谁也没办法保证,鞑子不来个突然袭击,就算他们看到明军的旗帜也不放心。 衡州大战期间,郴州吓得够呛。杨进喜命令城门紧闭,军队日夜巡逻不止,防备清军突袭。不过郴州守军的杨进喜的部下,也是马进忠的老部下。等马自得一行人靠近城门,守门的军士自然认出这位马家大少爷,他们行了军礼,殷勤的派人带路。 郴州是为数不多没有被清军蹂躏的城市,也是马自得第一块试验田。眼下市面已经恢复,行商、市民络绎不绝,看到明军的队伍也不害怕,只是自动闪在一旁。 一行人穿过大街小巷,马自得注意到不少瑶人抬着夜香、垃圾出城,还有一些瑶人在军士的监督下修桥补路。带队的老军看到小公爷有探寻的意思,主动解释道:“这些瑶人是从镇峡关送来的俘虏,喏,他们的老大阿迷也在前面倒夜香哩。” 马自得倒是把这茬忘了,阿迷带队偷袭镇峡关,被自得地雷阵和火枪兵灭了大部分,还有几百号漏网之鱼,被杨进喜打包带到郴州劳改。战事紧急,大伙儿也没时间理他们,就扔在劳改营先进行劳动改造哩。 转过一条街,迎面对上一台两轮板车。几个半人高的大桶臭烘烘的立在车板上,两个瑶人前拉后推,缓慢的带动粪车前行。一阵风吹来。这味儿真够酸爽的,马自得只要抽出一只手捏住鼻子。 不用他说话,军士一个马鞭挥过去。 啪! “小公爷出行,还不给老子让开!”军士臭骂道。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粪车前面的瑶人一手抓住鞭子,抬起头来,面露凶光。不过他看清楚马自得的面容,一下子丢开鞭子,扑上来跪在地上。 卫队看他扑上来,拔刀不及,不过张九戈、张仲虎和付青主武功高强,三人催动战马,前出马自得一个马头。 马自得认出这个浑身粪味的家伙就是瑶族的大将阿迷,他冷冷的看着阿迷,问道:“乳有何事?” 阿迷直挺挺跪在地上,一道道鞭痕新老交错,仿佛蜈蚣爬满脸上,看来他没少吃苦头。他一脸憋屈的说道:“小公爷,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苦羞辱我等?” 马自得也不惯着他,吩咐道:“拉下去砍了!” 两个卫兵从马上跳下来,把阿迷拉到路边,抽出腰刀比划了几下,眼看要把阿迷就地处斩。阿迷下的魂飞魄散,大喊道:“小公爷刀下留人啊!小人有用!小人有用!” 马自得喊了声停,问道:“你有什么用?只有一句话机会!” 阿迷也不端着了,大声喊道:“我可以说服大王,和明军一起进攻清军!” 马自得冷笑一声,也不言语,不置可否。钱秉镫及时出来打圆场,说道:“何不听听阿迷的说辞?” 张九戈命令卫兵把他带去冲洗干净,弄身干净的衣服等待召见。马自得是故意吓唬阿迷,瑶人只能收编,不然放在大后方做定时炸弹,对经营地方大为不利。钱秉镫鸡贼,明白眼下的局势,主动给马自动打配合哩。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转过两条街道,府衙的门楣就在眼前。郴州商业发达,府衙附近店铺、客栈、酒楼林立,被看招的姑娘们倚在栏杆上对着骑兵们吃吃的发笑,小兵们有点把持不住的迹象。 傅青主大为惊奇,他叹道:“没想到郴州乃是一块世外桃源之地!大明所辖如果都是这番景象,何愁驱除鞑虏啊!” 马自得明白,这是当初何子谦坚决执行马自得的政策,给郴州打下了好底子。工商业快速恢复,人心就安稳,财政就会一盘活水。 他暗自点点头,想着怎么把地盘都盘活。张九戈从军情司那里拢来情报,眼下湖南明军占优,两广也战线稳固,西军的刘文秀已经打到四川,广西、贵州、云南一下子变成腹地,经营的空间大大增强。 他正想着呐,队伍前面的酒楼,一个身影从窗口飘然而下。张仲虎见状,欺身上前,一双铁掌直接进攻,来人也不含糊,两人你来我往来了二十招儿。 那家伙从窗口飘下来,卫队紧张不已,连傅青主都小心戒备。毕竟柳州刺杀过去不久,鞑子的粘杆处也不是好惹的。不过张九戈认识来人,他微微一笑,并不担心。 来人和张仲虎过了二三十招儿,两人潇洒的收拾,互相握着手臂喊道:“大哥!”“二弟!” 来的正是湖广大侠何图复,他放开张仲虎,屈膝跪地,说道:“属下拜见少主,请恕属下唐突之罪!” 马自得急忙跳下马来,急行几步,亲自搀扶何图复,口称何大侠辛苦!何图复刚站起来,酒楼的大门走出几个男女,原来是王天木和阿香,还有军情司的酷吏霍明几个人。他们纷纷下跪给马自得行礼,口称:“属下拜见少主!” 马自得看到王天木和阿香,欣喜不已。他亲自上前扶起他们俩,给足面子。不过这并不是表面功夫,他是对这几个家伙由衷敬佩,干掉耿忠明,可不是平常人能搞定的!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顾不得给众人介绍,他一手拉起王天木,一手拉起何图复,当街大声说道:“诸位!我给诸位介绍!我左手的是湖广大侠何图复,右手的是大明军情司校尉王天木!旁边的姑娘是阿香!这三位,还有追随他们死在江西的兄弟们吗,是我大明的英雄!”仟仟尛哾 “诸位听说过?满清的王爷,大明的叛徒耿忠明,死在江西!满清的说法是自杀,但是我知道,耿忠明是死在我大明义士之手!今日,我马自得亲自当街,夸赞其功,彰显其名!大明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劳!壮哉!” 沿街的人流和马自得卫士纷纷故障,夸赞不已。王天木和何图复挺起骄傲的小胸脯,眼中有泪光闪烁。 马自得也不上马,亲自拉着他们往总督衙门走去。 动动你的手指,投下你宝贵的金票银票,感谢!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朱跑跑之十四 湖南总督张同敞是马自得的岳父,广西总督堵胤锡是马自得的师傅,大军头儿鄂国公马进忠是马自得的亲爹,不知不觉,马自得变成大明第一官二代。他望着总督府的牌匾,不由得咧开嘴笑了。后世的小瘪三协警,居然混到了这幅光景,也是可以小小骄傲一下的。 张同敞早就接到报告,在衙门里等着女婿呐。他年方四十,正是男人的顶峰状态。张同敞身着大明官袍,前胸后背是飞鸟走兽刺绣,他的官帽后面两个黑耳朵晃晃悠悠,下把挂着一把时髦的长髯,油光水亮。仟千仦哾 马自得先以下官之礼拜见,再以女婿的后辈之礼拜见。张同敞摸了一把胡子,笑眯眯的说道:“贤婿请起。” 傅青主在柳州已经见过张同敞,他以文人之礼拜见。至于其他人,全部以下属之礼拜见。马自得有意抬举手下人,亲自介绍何图复、王天木、阿香刺杀耿忠明的壮举。 马自得进入湖南之后,大战一场接着一场,他也没有时间交代这里。正好今天当事人都在场,他对众人娓娓道来当初安排刺杀的事情。 自己的女婿,当然信得过,张同敞亲自吩咐给三壮士上椅子,以示褒奖。马自得对刺杀细节还不清楚,大伙儿也很好奇。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何图复身为江湖豪客,洒脱之及,刺杀耿忠明的确是他的得意之作。之前在永历朝廷并不认可这个功劳,他也是郁闷的差点吐血。眼下有武昌伯亲自背书,朝廷大员亲自在场询问细节,他也当仁不让,抓起茶杯虹吸鲸吞,喝完抱着茶杯给众人娓娓道来。 原来何图复跟马自得分别后,只身北上武当山。漂泊多年,他先看看师傅回来没。结果他发现师傅还没回来,武当还插上了大清的龙旗。武当的同门们已经迫于形势投靠满清,一些师兄弟还加入粘杆处,为大清的江山添砖加瓦。 好在小公爷的命令还在耳边,他倒也没心灰意冷。他在武当山下的丹江口,通过江湖的朋友,找到一些不愿当清廷鹰犬、隐姓埋名的兄弟,建立自己的小班底。军情司的探子已经把触角伸到汉口,何图复跟他们取得联系后,得到了财力支持。只用了一个月,何图复就统一了汉口的黑道。当然有不服的硬汉,不过这些人被武当的高手扔进长江喂鱼啦。 何图复想起马自得交代,在武昌成立了自己的帮会。小公爷没说叫啥名字,他自己取了个名字“斧头帮”。满清对民间的武器控制严格,生怕百姓造反,别说铠甲,就是刀枪剑戟都是管制武器。何图复发现,只有斧头,既可以劈柴,又可以打架,完美避开官府的管制。 斧头帮成立之后,汉口作为总堂,迅速周边的武昌、汉阳、黄陂成立了分堂。何图复这时收道马自得的命令,准备刺杀江西的尚可喜、耿忠明。他识得轻重,把帮会给属下管理,亲自到江西汇合王天木刺杀两王。 长江水路四通八达,湖广的粮食沿着长江运到扬州,然后沿着京杭大运河运往北京,供养着整个北方。漕运发达自然后漕帮,何图复和漕帮大佬相熟,他在军情司的帮助下,把分堂建到南昌、九江和赣州。 在赣州,北上的王天木一行与何图复取得联系。王天木的策划能力和何图复的超强武力、江湖势力组合在一起,发挥了巨大的威力。 彼时,耿精忠带领先头部队驻扎在赣州,随时准备南下大干一场。耿忠明有个爱好,喜欢看辽东的折子戏。这种折子戏流行于辽东满人,本是包衣们扮丑,逗乐满洲太君的。舞台上一男一女,一个说,一个唱,嘴里荤段子层出不穷,全朝下三路造。满洲太君最好这一口,于是乎,这种折子戏也传到汉人权贵的圈子里。 此次南下,耿忠明特意从辽东带来一个戏班子,就在赣州的赣水大茶楼驻场演出。耿忠明对属下不错,信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满洲太君喜欢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他乐得跟属下分享。 王天木经过观察,耿忠明一连七天,都是午睡后起来到赣水大茶楼听折子戏,雷打不动,路线固定。他经过马自得点播,明白这种固定路线给刺杀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耿忠明从临时王府出来,带着卫队行走在赣州的大街上。经过中午眯一会儿,他养足了精神,骑着一匹高大的辽东马,威风凛凛。 出了王府不久,迎面走来两个人,一个剑客,一个道士,都是光明正大佩戴武器。赣州城内外齐聚四万大军,他自己武功高强,有这两个保险在,耿忠明倒也不惧城内的安全。 不过重兵之中能大摇大摆的佩戴武器,明军的刺客肯定做不到。果不其然,来的正是楚昭南,大清粘杆处的探子。他们站在街心给耿忠明磕头打千,汇报广东的敌情。 粘杆处由满清皇室直接统领,即负责对明朝的情报作战,又负责对汉人大员的监视。耿忠明不敢怠慢,以礼相待,盛情邀请二人一起去看折子戏。耿忠明贵为王爷,这么大脸楚昭南二人当然得接着,二人欣然接受,跟在耿忠明身后。 一里外的怡红院,王天木站在二楼窗户口,举着千里镜,清清楚楚看到耿忠明的大脸盘子。他嘴角上扬,嘴巴发出轻声“砰”。在他的身后,一个眉眼如画的姑娘躺在床上,分别是气息全无,被他杀了灭口。 砰! 毫无征兆,街边一栋房子被扎的四分五裂,耿忠明的卫队被截成两段。烟尘中,清军哭嚎声一片,死伤惨重。不过耿忠明身披软甲,大爆炸只是划破了他的脸皮。 身经百战的他见惯了大场面,对这个爆炸丝毫不在意。他看了看左右,不过三个亲兵还站着,粘杆处的两位高手居然也毫无无伤。他对这几个人点点头,吩咐小心戒备。这是他的主场,只要支持一炷香,大部队就会赶到。 不过王天木没有给他机会,楼上的弩手推开窗户,嗖嗖嗖的发射弩箭,耿忠明仅剩的三名亲兵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耿忠明的铠甲上中了几只弩箭,不过胯下战马被射死了。楚昭南两位高手没有披甲,不过他们身法高明,也没有中箭。 耿忠明大怒,看了看形势。他发现后面的手下隔了废墟,救援不及,他呆在原地挨箭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他决定往前冲,粘杆处的两位高手紧紧护住他的后路。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发射弩箭的是王天木的手下,他们事先得到命令,射完弩箭掉头就走,连弩也不要。耿忠明跑了不到五十步,身后的道士惨叫一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一条大汉正把一杆短矛插进道士的后心,道士死的不能再死。 耿忠明三人往前冲的时候,没怎么留意路边卖身葬父的少女。少女面目可憎,跪在地上,头上顶着一根稻草,地上用树枝划了几个大字:卖身葬父,五十两。他的身后一面草席,盖住了草席下的尸体。 五十两明显超出了市场行情,不过三人正在逃命,谁也没主意。何图复眼见耿忠明三人顾头不顾腚往前冲,猛地拉开草席。他施展身法,轻飘飘的跟在三人后面,一个透心凉给了道士一个痛快。楚昭南见状,急忙挥剑跟他战成一团。 嘭! 少女阿香手握一杆火铳,火铳冒出一团火光。耿忠明身体一震,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手摸了一下胸口的铠甲,只见一个血洞,汩汩的往外的冒血哩。 楚昭南注意到耿忠明的情况,状若疯魔,疯狂的向何图复进攻。大清的王爷死在他的面前,他也难逃一死。 不过远处的清军呐喊声、铁哨声此起彼伏,何图复都能看到清兵帽子上的避雷针。何图复大喊一声:“走啊!” 他喊得是阿香。王天木事先有筹划,讲明一击之后,不管有没有得手,必须撤退。何图复知道阿香跟王天木有一腿,这女人已经建功,再不走得折在这里。 阿香看了一眼,不慌不忙的把火枪重新装弹。女孩子手巧,她装弹的速度奇快。她的神经粗大,看着远处清兵的避雷针,她倒也不慌不忙,举起火枪瞄准楚昭南哩。 王天木看到大队的清兵已经快要跑到怡红院,不慌不忙的打翻烛台,地上是桐油泡过的麻绳,一直连着他的两百斤重的行礼。他飞快的下楼,从后面跑掉了。 阿香举着火枪正瞄准哩,楚昭南吓得魂飞魄散,他有意躲在何图复后面,阿香还拿他没办法。 轰! 王天木的炸药炸响,怡红院被炸成废墟,把街面又堵住了。匆匆赶到的清兵死伤大片,哀嚎不止。 何图复注意到阿香的火枪,他趁楚昭南分神之际,施展地滚刀的身法,把楚昭南露出来。阿香找到机会,果断开枪。 砰! 楚昭南的肚子被击中,仰面倒地。何图复抓住机会,用大脚踩住翻滚的耿忠明,一刀砍下人头,拉着阿香扭头就跑。 耿忠明被刺,赣州的清军马上戒严,满城搜铺刺客。好在王天木提前安排了撤退路线,大部分人在漕帮的掩护下撤退,王天木接过人头自己往南雄跑。何图复则带领阿香撤退,跟王天木约定广东碰头。 请读者大大多多支持!金票银票收藏,各种求!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朱跑跑之十四 湖南总督张同敞是马自得的岳父,广西总督堵胤锡是马自得的师傅,大军头儿鄂国公马进忠是马自得的亲爹,不知不觉,马自得变成大明第一官二代。他望着总督府的牌匾,不由得咧开嘴笑了。后世的小瘪三协警,居然混到了这幅光景,也是可以小小骄傲一下的。 张同敞早就接到报告,在衙门里等着女婿呐。他年方四十,正是男人的顶峰状态。张同敞身着大明官袍,前胸后背是飞鸟走兽刺绣,他的官帽后面两个黑耳朵晃晃悠悠,下把挂着一把时髦的长髯,油光水亮。仟千仦哾 马自得先以下官之礼拜见,再以女婿的后辈之礼拜见。张同敞摸了一把胡子,笑眯眯的说道:“贤婿请起。” 傅青主在柳州已经见过张同敞,他以文人之礼拜见。至于其他人,全部以下属之礼拜见。马自得有意抬举手下人,亲自介绍何图复、王天木、阿香刺杀耿忠明的壮举。 马自得进入湖南之后,大战一场接着一场,他也没有时间交代这里。正好今天当事人都在场,他对众人娓娓道来当初安排刺杀的事情。 自己的女婿,当然信得过,张同敞亲自吩咐给三壮士上椅子,以示褒奖。马自得对刺杀细节还不清楚,大伙儿也很好奇。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何图复身为江湖豪客,洒脱之及,刺杀耿忠明的确是他的得意之作。之前在永历朝廷并不认可这个功劳,他也是郁闷的差点吐血。眼下有武昌伯亲自背书,朝廷大员亲自在场询问细节,他也当仁不让,抓起茶杯虹吸鲸吞,喝完抱着茶杯给众人娓娓道来。 原来何图复跟马自得分别后,只身北上武当山。漂泊多年,他先看看师傅回来没。结果他发现师傅还没回来,武当还插上了大清的龙旗。武当的同门们已经迫于形势投靠满清,一些师兄弟还加入粘杆处,为大清的江山添砖加瓦。 好在小公爷的命令还在耳边,他倒也没心灰意冷。他在武当山下的丹江口,通过江湖的朋友,找到一些不愿当清廷鹰犬、隐姓埋名的兄弟,建立自己的小班底。军情司的探子已经把触角伸到汉口,何图复跟他们取得联系后,得到了财力支持。只用了一个月,何图复就统一了汉口的黑道。当然有不服的硬汉,不过这些人被武当的高手扔进长江喂鱼啦。 何图复想起马自得交代,在武昌成立了自己的帮会。小公爷没说叫啥名字,他自己取了个名字“斧头帮”。满清对民间的武器控制严格,生怕百姓造反,别说铠甲,就是刀枪剑戟都是管制武器。何图复发现,只有斧头,既可以劈柴,又可以打架,完美避开官府的管制。 斧头帮成立之后,汉口作为总堂,迅速周边的武昌、汉阳、黄陂成立了分堂。何图复这时收道马自得的命令,准备刺杀江西的尚可喜、耿忠明。他识得轻重,把帮会给属下管理,亲自到江西汇合王天木刺杀两王。 长江水路四通八达,湖广的粮食沿着长江运到扬州,然后沿着京杭大运河运往北京,供养着整个北方。漕运发达自然后漕帮,何图复和漕帮大佬相熟,他在军情司的帮助下,把分堂建到南昌、九江和赣州。 在赣州,北上的王天木一行与何图复取得联系。王天木的策划能力和何图复的超强武力、江湖势力组合在一起,发挥了巨大的威力。 彼时,耿精忠带领先头部队驻扎在赣州,随时准备南下大干一场。耿忠明有个爱好,喜欢看辽东的折子戏。这种折子戏流行于辽东满人,本是包衣们扮丑,逗乐满洲太君的。舞台上一男一女,一个说,一个唱,嘴里荤段子层出不穷,全朝下三路造。满洲太君最好这一口,于是乎,这种折子戏也传到汉人权贵的圈子里。 此次南下,耿忠明特意从辽东带来一个戏班子,就在赣州的赣水大茶楼驻场演出。耿忠明对属下不错,信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满洲太君喜欢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他乐得跟属下分享。 王天木经过观察,耿忠明一连七天,都是午睡后起来到赣水大茶楼听折子戏,雷打不动,路线固定。他经过马自得点播,明白这种固定路线给刺杀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耿忠明从临时王府出来,带着卫队行走在赣州的大街上。经过中午眯一会儿,他养足了精神,骑着一匹高大的辽东马,威风凛凛。 出了王府不久,迎面走来两个人,一个剑客,一个道士,都是光明正大佩戴武器。赣州城内外齐聚四万大军,他自己武功高强,有这两个保险在,耿忠明倒也不惧城内的安全。 不过重兵之中能大摇大摆的佩戴武器,明军的刺客肯定做不到。果不其然,来的正是楚昭南,大清粘杆处的探子。他们站在街心给耿忠明磕头打千,汇报广东的敌情。 粘杆处由满清皇室直接统领,即负责对明朝的情报作战,又负责对汉人大员的监视。耿忠明不敢怠慢,以礼相待,盛情邀请二人一起去看折子戏。耿忠明贵为王爷,这么大脸楚昭南二人当然得接着,二人欣然接受,跟在耿忠明身后。 一里外的怡红院,王天木站在二楼窗户口,举着千里镜,清清楚楚看到耿忠明的大脸盘子。他嘴角上扬,嘴巴发出轻声“砰”。在他的身后,一个眉眼如画的姑娘躺在床上,分别是气息全无,被他杀了灭口。 砰! 毫无征兆,街边一栋房子被扎的四分五裂,耿忠明的卫队被截成两段。烟尘中,清军哭嚎声一片,死伤惨重。不过耿忠明身披软甲,大爆炸只是划破了他的脸皮。 身经百战的他见惯了大场面,对这个爆炸丝毫不在意。他看了看左右,不过三个亲兵还站着,粘杆处的两位高手居然也毫无无伤。他对这几个人点点头,吩咐小心戒备。这是他的主场,只要支持一炷香,大部队就会赶到。 不过王天木没有给他机会,楼上的弩手推开窗户,嗖嗖嗖的发射弩箭,耿忠明仅剩的三名亲兵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耿忠明的铠甲上中了几只弩箭,不过胯下战马被射死了。楚昭南两位高手没有披甲,不过他们身法高明,也没有中箭。 耿忠明大怒,看了看形势。他发现后面的手下隔了废墟,救援不及,他呆在原地挨箭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他决定往前冲,粘杆处的两位高手紧紧护住他的后路。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发射弩箭的是王天木的手下,他们事先得到命令,射完弩箭掉头就走,连弩也不要。耿忠明跑了不到五十步,身后的道士惨叫一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一条大汉正把一杆短矛插进道士的后心,道士死的不能再死。 耿忠明三人往前冲的时候,没怎么留意路边卖身葬父的少女。少女面目可憎,跪在地上,头上顶着一根稻草,地上用树枝划了几个大字:卖身葬父,五十两。他的身后一面草席,盖住了草席下的尸体。 五十两明显超出了市场行情,不过三人正在逃命,谁也没主意。何图复眼见耿忠明三人顾头不顾腚往前冲,猛地拉开草席。他施展身法,轻飘飘的跟在三人后面,一个透心凉给了道士一个痛快。楚昭南见状,急忙挥剑跟他战成一团。 嘭! 少女阿香手握一杆火铳,火铳冒出一团火光。耿忠明身体一震,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手摸了一下胸口的铠甲,只见一个血洞,汩汩的往外的冒血哩。 楚昭南注意到耿忠明的情况,状若疯魔,疯狂的向何图复进攻。大清的王爷死在他的面前,他也难逃一死。 不过远处的清军呐喊声、铁哨声此起彼伏,何图复都能看到清兵帽子上的避雷针。何图复大喊一声:“走啊!” 他喊得是阿香。王天木事先有筹划,讲明一击之后,不管有没有得手,必须撤退。何图复知道阿香跟王天木有一腿,这女人已经建功,再不走得折在这里。 阿香看了一眼,不慌不忙的把火枪重新装弹。女孩子手巧,她装弹的速度奇快。她的神经粗大,看着远处清兵的避雷针,她倒也不慌不忙,举起火枪瞄准楚昭南哩。 王天木看到大队的清兵已经快要跑到怡红院,不慌不忙的打翻烛台,地上是桐油泡过的麻绳,一直连着他的两百斤重的行礼。他飞快的下楼,从后面跑掉了。 阿香举着火枪正瞄准哩,楚昭南吓得魂飞魄散,他有意躲在何图复后面,阿香还拿他没办法。 轰! 王天木的炸药炸响,怡红院被炸成废墟,把街面又堵住了。匆匆赶到的清兵死伤大片,哀嚎不止。 何图复注意到阿香的火枪,他趁楚昭南分神之际,施展地滚刀的身法,把楚昭南露出来。阿香找到机会,果断开枪。 砰! 楚昭南的肚子被击中,仰面倒地。何图复抓住机会,用大脚踩住翻滚的耿忠明,一刀砍下人头,拉着阿香扭头就跑。 耿忠明被刺,赣州的清军马上戒严,满城搜铺刺客。好在王天木提前安排了撤退路线,大部分人在漕帮的掩护下撤退,王天木接过人头自己往南雄跑。何图复则带领阿香撤退,跟王天木约定广东碰头。 请读者大大多多支持!金票银票收藏,各种求!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朱跑跑之十五 广东的事情,由王天木补充。耿忠明的头颅送往梧州,众人也有耳闻,谁也没想到没想到是真的。 何大侠颇有说书的天分,一场刺杀行动被他讲的跌宕起伏,众人听的如痴如醉。张同敞叹道:“汝等乃大明的英雄,吾自当上报朝廷汝等功绩。”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傅青主也大开眼界,他看着憨憨阿香,不由得心生欢喜。他说道:“阿香姑娘颇有古之女侠之风,亲手刺杀耿忠明,壮哉!” 大明的女子地位不高,阿香本就相貌一般,她与众人同座,大伙儿心里不以为然。不过听说她亲手干掉耿忠明,大伙儿心生敬佩,纷纷夸赞。阿香倒也不怯场,这个烧火丫头历经生死大场面,已经没有啥畏惧的啦。 马自得也点点头,他总算没有白费心思培养军情司的探子。当初他们五十人散开,眼下遍布南方,情报网络建立起来,对后面的作战大有好处。 有了好处那得赏赐啊!三名刺客都是军情司的人员,张九戈的手下。马自得也不含糊,吩咐张九戈,死去的兄弟们要给他们的家人发抚恤,活着的官升一级。至于三个刺杀高手,马自得对张同敞说道:“岳父大人,自努尔哈赤造反一来,大明还没有杀死满清王爷的记录。眼下三人立下世之功,还请岳父大人上奏朝廷,扬我大明军威,褒扬壮士之行!” 张同敞摸了一把胡子,欣然应允:“理该如此。我会上奏朝廷。眼下皇帝陛下移驾贵州,传旨太监已经到了郴州。我找你来,就是商议圣旨的事情,” 既然商议圣旨的事情,马自得也不留手下人。他只留下钱秉镫、傅青主,其他人纷纷告退。张同敞见他留下两人,有些惊讶,不过他给女婿面子,没有说什么。 张同敞吩咐婢女斟茶,又派亲兵去请传旨太监。没一炷香的时间,传旨太监就到了。马自得抬头一看,居然是熟人,小太监王樯! 王樯一脸风尘,完全没有去年见到马自得的矜持样。他人没进门,骨头先软了,他跪在地上恭敬的磕头,口称:“奴婢拜见张总督、武昌伯!” 钱秉镫、傅青主大为惊奇,一个太监怎么这么低三下气?马自得心里有数,结合历史走向,此时永历已经到了贵州安龙,被孙可望软禁,而他的左右手王坤,怕是已经被干掉。他再一思索,王樯的传旨内容,呼之欲出。 小太监王樯得到张同敞的允许,屁股搁置了一小半在椅子上,给大伙儿讲讲圣旨的内容。原来圣旨的内容是封李定国为晋王,统一指挥湖广战事,在座的各位已经都是李定国的手下啦。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李定国为晋王,那孙可望自然是秦王了?”马自得探寻的问道。张同敞点点头,此事他已经知晓,孙可望为秦王,天下兵马大元帅,在贵阳建立秦王的天策府哩。刘文秀为蜀王,眼下正在四川打下自得地盘。李定国为晋王,听上去以后山西归他。 马自得苦笑道:“何苦呢?秦王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朝廷早给他不就得啦。”这话连张同敞也没办法接。 小太监牛逼的时候,连马进忠这样的实力军头都不敢得罪!眼下他姿态这么低,孺子可教!马自得故意问道:“你们不是在梧州吗,怎么跑贵州了?” 王樯应声屁股落地,跪着答复给大伙儿讲述皇帝跑路的故事。 内廷的庞天寿和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一个是皇帝家奴,一个以媚上发家。皇帝、皇太后那点小心思,他俩儿门清。不过也说不上他们是错的,毕竟谁也没有前后眼。当时清军已经包围肇庆,进攻雷州,梧州兵力空虚,的确非常危险。 两人带着皇帝,皇太后逆流而上,追随的大臣、家属、兵将近万人。本来他们想去浔州先观望下局势,再做决定。不过马吉翔听闻一个惊天的消息,传闻陈邦傅的旧部正在酝酿,趁马家父子不在造反哩。他派出哨探,发现浔州的确正在私自征兵。 马吉翔不敢怠慢,禀报永历皇帝。皇帝自然是怕的要命,眼下后退也不行,只得捏着鼻子往前冲,到南宁找李赤心避货。 天降大雨,马吉翔说干就干。他率领锦衣卫保护皇帝、皇太后先冲过去再说。至于大臣和家属,跟得上就跟,跟不上拉到。 李元胤的五虎大将,除了袁彭年,其他人都被马吉翔揍得够呛,金堡的腿都被打断啦。谁让他们得势的时候得罪人太多,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不过这几个家伙因祸得福,马吉翔嫌他们是累赘,没有带他们到南宁,把他们仍在浔州附近自生自灭,反而被陈翠翠救了。 要求大伙儿冒着大雨冲过浔州,到了南宁,一头撞上了贺九仪、狄三品的接应大军。彼时,忠贞营大部人马跟着小马出去作战,南宁只不过五千人马。本来马吉翔和永历打着小算盘,忠贞营才五千人马,自己三千人马好歹可以自保。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一头撞上兵强马壮的西军。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李赤心就是李过,他重兵卧床,不方便出面。高一功早就没有争胜之心,也没办法掺和这一摊子破事儿。狄三品两下梧州,受够了这帮大臣的窝囊气,严起恒和几个大臣不知死活耍大牌,直接被狄三品一刀搠死。 皇帝和大臣被西军裹挟而走,先到云南,再到贵州。孙可望听取手下谋士意见,狄三品杀了文官,对孙可望的名声有损,得想办法补救。他想了个办法,太监王坤、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臭名远扬,不如把他们拉到贵阳斩首示众,显示秦王殿下的清明,对大明士绅示好。 王坤是追随永历的从龙老人,连永历的皇家威仪都是他一手包装。得势之后,他收取银子收的手软,而且他对黄金有特别的钟爱,收取的银子都换成金子,一两百斤随身携带,这几千里路跑下来,金子居然还在身边。 孙可望大张旗鼓的要斩王坤和马吉翔,这消息本来没封锁。王坤听说后,吓得亡魂出窍。他赶紧拿出一百斤金子,贿赂看守的大魔王贺九仪。老贺是孙可望的亲信,这点小事儿还难不倒他。他嘿嘿一笑道:“放心,俺保你不死。” 等孙可望的贵阳使者到了安龙拿人,贺九仪把庞天寿和马吉翔捉起来,让他们带走。使者都是西军的老兄弟,这么点小事,他们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们跟贺九仪喝了顿大酒,连人都没有核对 王坤逃过一劫,他仗着个人贺九仪的关系,又重新开始抖起来。不过这次乐极生悲,失去了锦衣卫,连皇帝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连带他的家奴也失去了威慑力。大臣们也不惯着王坤,趁他牛逼轰轰摆威风的时候,一拥而上,活活把他锤死啦。 小太监王樯看着老爹被揍,吓得瑟瑟发抖。不过,他平时八面玲珑,没怎么得罪人,大臣们放过了他。 这不,后来他又被踢到湖南湖南传旨哩。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朱跑跑之十五 广东的事情,由王天木补充。耿忠明的头颅送往梧州,众人也有耳闻,谁也没想到没想到是真的。 何大侠颇有说书的天分,一场刺杀行动被他讲的跌宕起伏,众人听的如痴如醉。张同敞叹道:“汝等乃大明的英雄,吾自当上报朝廷汝等功绩。”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傅青主也大开眼界,他看着憨憨阿香,不由得心生欢喜。他说道:“阿香姑娘颇有古之女侠之风,亲手刺杀耿忠明,壮哉!” 大明的女子地位不高,阿香本就相貌一般,她与众人同座,大伙儿心里不以为然。不过听说她亲手干掉耿忠明,大伙儿心生敬佩,纷纷夸赞。阿香倒也不怯场,这个烧火丫头历经生死大场面,已经没有啥畏惧的啦。 马自得也点点头,他总算没有白费心思培养军情司的探子。当初他们五十人散开,眼下遍布南方,情报网络建立起来,对后面的作战大有好处。 有了好处那得赏赐啊!三名刺客都是军情司的人员,张九戈的手下。马自得也不含糊,吩咐张九戈,死去的兄弟们要给他们的家人发抚恤,活着的官升一级。至于三个刺杀高手,马自得对张同敞说道:“岳父大人,自努尔哈赤造反一来,大明还没有杀死满清王爷的记录。眼下三人立下世之功,还请岳父大人上奏朝廷,扬我大明军威,褒扬壮士之行!” 张同敞摸了一把胡子,欣然应允:“理该如此。我会上奏朝廷。眼下皇帝陛下移驾贵州,传旨太监已经到了郴州。我找你来,就是商议圣旨的事情,” 既然商议圣旨的事情,马自得也不留手下人。他只留下钱秉镫、傅青主,其他人纷纷告退。张同敞见他留下两人,有些惊讶,不过他给女婿面子,没有说什么。 张同敞吩咐婢女斟茶,又派亲兵去请传旨太监。没一炷香的时间,传旨太监就到了。马自得抬头一看,居然是熟人,小太监王樯! 王樯一脸风尘,完全没有去年见到马自得的矜持样。他人没进门,骨头先软了,他跪在地上恭敬的磕头,口称:“奴婢拜见张总督、武昌伯!” 钱秉镫、傅青主大为惊奇,一个太监怎么这么低三下气?马自得心里有数,结合历史走向,此时永历已经到了贵州安龙,被孙可望软禁,而他的左右手王坤,怕是已经被干掉。他再一思索,王樯的传旨内容,呼之欲出。 小太监王樯得到张同敞的允许,屁股搁置了一小半在椅子上,给大伙儿讲讲圣旨的内容。原来圣旨的内容是封李定国为晋王,统一指挥湖广战事,在座的各位已经都是李定国的手下啦。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李定国为晋王,那孙可望自然是秦王了?”马自得探寻的问道。张同敞点点头,此事他已经知晓,孙可望为秦王,天下兵马大元帅,在贵阳建立秦王的天策府哩。刘文秀为蜀王,眼下正在四川打下自得地盘。李定国为晋王,听上去以后山西归他。 马自得苦笑道:“何苦呢?秦王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朝廷早给他不就得啦。”这话连张同敞也没办法接。 小太监牛逼的时候,连马进忠这样的实力军头都不敢得罪!眼下他姿态这么低,孺子可教!马自得故意问道:“你们不是在梧州吗,怎么跑贵州了?” 王樯应声屁股落地,跪着答复给大伙儿讲述皇帝跑路的故事。 内廷的庞天寿和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一个是皇帝家奴,一个以媚上发家。皇帝、皇太后那点小心思,他俩儿门清。不过也说不上他们是错的,毕竟谁也没有前后眼。当时清军已经包围肇庆,进攻雷州,梧州兵力空虚,的确非常危险。 两人带着皇帝,皇太后逆流而上,追随的大臣、家属、兵将近万人。本来他们想去浔州先观望下局势,再做决定。不过马吉翔听闻一个惊天的消息,传闻陈邦傅的旧部正在酝酿,趁马家父子不在造反哩。他派出哨探,发现浔州的确正在私自征兵。 马吉翔不敢怠慢,禀报永历皇帝。皇帝自然是怕的要命,眼下后退也不行,只得捏着鼻子往前冲,到南宁找李赤心避货。 天降大雨,马吉翔说干就干。他率领锦衣卫保护皇帝、皇太后先冲过去再说。至于大臣和家属,跟得上就跟,跟不上拉到。 李元胤的五虎大将,除了袁彭年,其他人都被马吉翔揍得够呛,金堡的腿都被打断啦。谁让他们得势的时候得罪人太多,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不过这几个家伙因祸得福,马吉翔嫌他们是累赘,没有带他们到南宁,把他们仍在浔州附近自生自灭,反而被陈翠翠救了。 要求大伙儿冒着大雨冲过浔州,到了南宁,一头撞上了贺九仪、狄三品的接应大军。彼时,忠贞营大部人马跟着小马出去作战,南宁只不过五千人马。本来马吉翔和永历打着小算盘,忠贞营才五千人马,自己三千人马好歹可以自保。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一头撞上兵强马壮的西军。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李赤心就是李过,他重兵卧床,不方便出面。高一功早就没有争胜之心,也没办法掺和这一摊子破事儿。狄三品两下梧州,受够了这帮大臣的窝囊气,严起恒和几个大臣不知死活耍大牌,直接被狄三品一刀搠死。 皇帝和大臣被西军裹挟而走,先到云南,再到贵州。孙可望听取手下谋士意见,狄三品杀了文官,对孙可望的名声有损,得想办法补救。他想了个办法,太监王坤、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臭名远扬,不如把他们拉到贵阳斩首示众,显示秦王殿下的清明,对大明士绅示好。 王坤是追随永历的从龙老人,连永历的皇家威仪都是他一手包装。得势之后,他收取银子收的手软,而且他对黄金有特别的钟爱,收取的银子都换成金子,一两百斤随身携带,这几千里路跑下来,金子居然还在身边。 孙可望大张旗鼓的要斩王坤和马吉翔,这消息本来没封锁。王坤听说后,吓得亡魂出窍。他赶紧拿出一百斤金子,贿赂看守的大魔王贺九仪。老贺是孙可望的亲信,这点小事儿还难不倒他。他嘿嘿一笑道:“放心,俺保你不死。” 等孙可望的贵阳使者到了安龙拿人,贺九仪把庞天寿和马吉翔捉起来,让他们带走。使者都是西军的老兄弟,这么点小事,他们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们跟贺九仪喝了顿大酒,连人都没有核对 王坤逃过一劫,他仗着个人贺九仪的关系,又重新开始抖起来。不过这次乐极生悲,失去了锦衣卫,连皇帝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连带他的家奴也失去了威慑力。大臣们也不惯着王坤,趁他牛逼轰轰摆威风的时候,一拥而上,活活把他锤死啦。 小太监王樯看着老爹被揍,吓得瑟瑟发抖。不过,他平时八面玲珑,没怎么得罪人,大臣们放过了他。 这不,后来他又被踢到湖南湖南传旨哩。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朱跑跑之十六 小太监王樯年方十七,只是一个半大孩子,王坤死后,他就是无根之萍。他被推举为使者,也是仅存的太监们博弈的结果。眼下大明实际上是藩镇割据,万一湖南的军头儿不理会这个圣旨,传旨的太监就会有性命之忧。失去靠山的王樯,变成替死鬼首选。 张同敞是厚道人,马自得自然不会跟一个没啥威胁的小太监见识,加上小太监知进退,位置摆的很正,这家伙到了郴州无惊无险。 这个圣旨的意义重大,大明的格局变天啦。孙可望取得大义,天下的明军都归他节制,就算张同敞、马进忠见了他都得行礼。福建的郑大木、舟山的鲁王,按理见了他也得服软。不过眼下山河断绝,他们见面怕是不大可能。 张同敞命人带小太监下去,连婢女都赶出去。四个人知道轻重,眼下实际上面临命运的选择,这正是张同敞对女婿留下两人表示惊讶的原因。这么大的事情,这两人掺和进来,一是级别不够,二是立场问题。不过女婿做了决定,他也不矫情。 钱秉镫作为狗腿军师,当仁不让的代表武昌伯的利益团体发言。他说道:“如何面对这道圣旨?其实咱们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处理与朝廷的关系,如何处理与西军的关系。” “朝廷名存实亡,已经只剩一个名号。不过咱们也可以是朝廷的后盾,两广之地加上湖南南部,拥兵十来万,咱们也有咱们的底气和实力。” “西军势大,已经取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位,咱们反抗怕是不成。最好的局面是结成盟友关系,咱们的底气就是咱们的实力。” 这个分析鞭辟入里,张同敞高看了他一眼,心想难怪小马带他来。傅青主也频频颔首,他说道:“姜镶起兵以来,山西全境狼烟四起,连陕北的王永强也起兵相应。清军仅剩太原和少许孤城,其他地方都被咱们光复。可惜一年不到,大好局面如同镜花水月,白白葬送!我在路上反思,令出多门,没有统一的牌子,是咱们失败的根源。” 他的言下之意很名言,就是不建议跟西军撕破脸,至少要保持一个斗而不破的局面,大伙儿聚在永历的旗下,跟清军死磕。 张同敞和马自得点点头,对这些分析表示认同。马自得有意抛砖引玉,问道:“看来西军的号令咱们必须遵守,只是如何保持朝廷影响力,如何跟秦王达成盟友关系,咱们拿个章程。” 张同敞叹道:“西军跋扈,杀死首辅大臣,实在是贼寇所为,眼下咱们大局为重,他日必将清算其罪行! 其实,这是张同敞软化硬说,经过这几年险恶的局面,他已经跟他的师傅瞿式耜分道扬镳,变成一个现实主义者。为了抗清的大局,他觉得暂时忍受一些委屈没什么。他提出,反正眼下湖南的明军都归李定国管辖,他呆在湖南也意义不大,不如索性到贵州辅佐皇帝。 钱秉镫眼前一亮,这倒是好主意。既然要跟西军结盟,那么一方面得放一个人质过去,另一方面也要保持对永历朝廷的影响力。傅青主也提出,他也跟着张同敞去,一方面可以保护张大人,另一方面也可以替交好孙可望身边的文人,为双方的关系做一个润滑剂。 本来,这个事儿最好征求马进忠堵胤锡的意思,不过战乱年代,路途遥远,先办了再通知。马自得坚决要求自己的五百卫队跟随张同敞入贵州,这支武力也算是广西湖南明军的代表,晾他贺九仪不敢造次。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他也不避讳三人,吩咐张九戈进来,把贵州军情司的探子名单交给傅青主,由傅青主统一指挥贵州军情司。他可是知道孙可望最终杀了一批大臣,以防万一,他交代傅青主,事有不可为,保护岳父的安全就是大功一件。 傅青主感动的对马自得拱拱手。两人认识时间不长,不过马家小子为人做事颇有章法,很对他的脾气。士为知己者死,他打算好好替马自得办这趟差事。 商议完毕,几个人办事都不拖泥带水。张同敞以湖南总督的名义任命钱秉镫为郴州的知州,不过这个知州有点大,包括道州、郴州、衡州、湘潭,镇峡关,其他地方被西军占领的地方只能扔给西军治理。他答应到了贵州,就给钱秉镫申请正式的名号。 至于湖南的军队,张同敞命令他们整编为两只大军,北线的三万人由马惟兴和胡一青、赵印选统领,南线的两万人由杨进喜统领。为了李定国不把他们分散使用,他们打算去贵州前,先找李定国谈判。 大伙儿商议完毕,卫兵报告杨将军来访。杨将军就是杨进喜,马进忠的爱将。马自得进入郴州以后,还没有跟他打过照面。 杨进喜身材魁梧,一对铁鞭四十斤,砸在谁身上都受不了。他带着两个小兵,每人抱着一根铁鞭跟在身后。 马自得看到好笑,这老叔太能装逼啦。他堆上笑脸,笑眯眯迎上去,以子侄之礼拜见。杨进喜哈哈一笑,一把拉起马自得,哈哈一笑,说道:“好小子,半年不见,又壮实啦。听你爹说啦,你在广西干的不错!俺做叔叔的脸上有光啊!” 说完了,他喊过后面的两个小兵跟马自得见礼。马自得哪敢托大,赶紧给两个小兵见礼,说道:“大哥,二哥好!” 原来两个小兵不是别人,正是杨进喜的两个儿子。杨进喜教育儿子的方法简单粗暴,就是放在身边不停敲打,不光是心理还是身体。他的俩儿子都是二十出头,这几天惹怒老爹,他俩被惩罚跟在老爹后面抱铁鞭哩。 本来郴州城的士兵见多不怪,俩兄弟也觉得没啥,不过他们见到马自得臊的不行。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啊。马自得这半年所作所为,他们早有耳闻,这比他们跟在老爹后面过瘾的多啊! 他们羡慕的不行,这次遇到马自得,哪能不臊?两人无精打采的跟马自得打招呼,不过老二比较鸡贼,他留了后手,约马自得晚上喝酒。几人年龄相仿,都是老营随军长大,哥几个喝酒,杨进喜也乐观其成。 张同敞把几个人的谋划跟杨进喜讲了,杨进喜大手一挥,说道:“张大人,国公爷说咋搞就咋搞,俺没二话。您是国公爷的亲家,俺信你!” 张同敞被堵得够呛,本来还打算解释一二,现在懒得跟这粗人浪费口舌。 请读者大大多多支持!金票银票收藏,各种求!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朱跑跑之十六 小太监王樯年方十七,只是一个半大孩子,王坤死后,他就是无根之萍。他被推举为使者,也是仅存的太监们博弈的结果。眼下大明实际上是藩镇割据,万一湖南的军头儿不理会这个圣旨,传旨的太监就会有性命之忧。失去靠山的王樯,变成替死鬼首选。 张同敞是厚道人,马自得自然不会跟一个没啥威胁的小太监见识,加上小太监知进退,位置摆的很正,这家伙到了郴州无惊无险。 这个圣旨的意义重大,大明的格局变天啦。孙可望取得大义,天下的明军都归他节制,就算张同敞、马进忠见了他都得行礼。福建的郑大木、舟山的鲁王,按理见了他也得服软。不过眼下山河断绝,他们见面怕是不大可能。 张同敞命人带小太监下去,连婢女都赶出去。四个人知道轻重,眼下实际上面临命运的选择,这正是张同敞对女婿留下两人表示惊讶的原因。这么大的事情,这两人掺和进来,一是级别不够,二是立场问题。不过女婿做了决定,他也不矫情。 钱秉镫作为狗腿军师,当仁不让的代表武昌伯的利益团体发言。他说道:“如何面对这道圣旨?其实咱们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处理与朝廷的关系,如何处理与西军的关系。” “朝廷名存实亡,已经只剩一个名号。不过咱们也可以是朝廷的后盾,两广之地加上湖南南部,拥兵十来万,咱们也有咱们的底气和实力。” “西军势大,已经取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位,咱们反抗怕是不成。最好的局面是结成盟友关系,咱们的底气就是咱们的实力。” 这个分析鞭辟入里,张同敞高看了他一眼,心想难怪小马带他来。傅青主也频频颔首,他说道:“姜镶起兵以来,山西全境狼烟四起,连陕北的王永强也起兵相应。清军仅剩太原和少许孤城,其他地方都被咱们光复。可惜一年不到,大好局面如同镜花水月,白白葬送!我在路上反思,令出多门,没有统一的牌子,是咱们失败的根源。” 他的言下之意很名言,就是不建议跟西军撕破脸,至少要保持一个斗而不破的局面,大伙儿聚在永历的旗下,跟清军死磕。 张同敞和马自得点点头,对这些分析表示认同。马自得有意抛砖引玉,问道:“看来西军的号令咱们必须遵守,只是如何保持朝廷影响力,如何跟秦王达成盟友关系,咱们拿个章程。” 张同敞叹道:“西军跋扈,杀死首辅大臣,实在是贼寇所为,眼下咱们大局为重,他日必将清算其罪行! 其实,这是张同敞软化硬说,经过这几年险恶的局面,他已经跟他的师傅瞿式耜分道扬镳,变成一个现实主义者。为了抗清的大局,他觉得暂时忍受一些委屈没什么。他提出,反正眼下湖南的明军都归李定国管辖,他呆在湖南也意义不大,不如索性到贵州辅佐皇帝。 钱秉镫眼前一亮,这倒是好主意。既然要跟西军结盟,那么一方面得放一个人质过去,另一方面也要保持对永历朝廷的影响力。傅青主也提出,他也跟着张同敞去,一方面可以保护张大人,另一方面也可以替交好孙可望身边的文人,为双方的关系做一个润滑剂。 本来,这个事儿最好征求马进忠堵胤锡的意思,不过战乱年代,路途遥远,先办了再通知。马自得坚决要求自己的五百卫队跟随张同敞入贵州,这支武力也算是广西湖南明军的代表,晾他贺九仪不敢造次。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他也不避讳三人,吩咐张九戈进来,把贵州军情司的探子名单交给傅青主,由傅青主统一指挥贵州军情司。他可是知道孙可望最终杀了一批大臣,以防万一,他交代傅青主,事有不可为,保护岳父的安全就是大功一件。 傅青主感动的对马自得拱拱手。两人认识时间不长,不过马家小子为人做事颇有章法,很对他的脾气。士为知己者死,他打算好好替马自得办这趟差事。 商议完毕,几个人办事都不拖泥带水。张同敞以湖南总督的名义任命钱秉镫为郴州的知州,不过这个知州有点大,包括道州、郴州、衡州、湘潭,镇峡关,其他地方被西军占领的地方只能扔给西军治理。他答应到了贵州,就给钱秉镫申请正式的名号。 至于湖南的军队,张同敞命令他们整编为两只大军,北线的三万人由马惟兴和胡一青、赵印选统领,南线的两万人由杨进喜统领。为了李定国不把他们分散使用,他们打算去贵州前,先找李定国谈判。 大伙儿商议完毕,卫兵报告杨将军来访。杨将军就是杨进喜,马进忠的爱将。马自得进入郴州以后,还没有跟他打过照面。 杨进喜身材魁梧,一对铁鞭四十斤,砸在谁身上都受不了。他带着两个小兵,每人抱着一根铁鞭跟在身后。 马自得看到好笑,这老叔太能装逼啦。他堆上笑脸,笑眯眯迎上去,以子侄之礼拜见。杨进喜哈哈一笑,一把拉起马自得,哈哈一笑,说道:“好小子,半年不见,又壮实啦。听你爹说啦,你在广西干的不错!俺做叔叔的脸上有光啊!” 说完了,他喊过后面的两个小兵跟马自得见礼。马自得哪敢托大,赶紧给两个小兵见礼,说道:“大哥,二哥好!” 原来两个小兵不是别人,正是杨进喜的两个儿子。杨进喜教育儿子的方法简单粗暴,就是放在身边不停敲打,不光是心理还是身体。他的俩儿子都是二十出头,这几天惹怒老爹,他俩被惩罚跟在老爹后面抱铁鞭哩。 本来郴州城的士兵见多不怪,俩兄弟也觉得没啥,不过他们见到马自得臊的不行。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啊。马自得这半年所作所为,他们早有耳闻,这比他们跟在老爹后面过瘾的多啊! 他们羡慕的不行,这次遇到马自得,哪能不臊?两人无精打采的跟马自得打招呼,不过老二比较鸡贼,他留了后手,约马自得晚上喝酒。几人年龄相仿,都是老营随军长大,哥几个喝酒,杨进喜也乐观其成。 张同敞把几个人的谋划跟杨进喜讲了,杨进喜大手一挥,说道:“张大人,国公爷说咋搞就咋搞,俺没二话。您是国公爷的亲家,俺信你!” 张同敞被堵得够呛,本来还打算解释一二,现在懒得跟这粗人浪费口舌。 请读者大大多多支持!金票银票收藏,各种求! 第一百二十六 朱跑跑之十七 小冰河的十二月,异常寒冷。 一对人马出了郴州城门,守门的士兵恭敬的行礼。马自得带着一行人送别张同敞。 张同敞哈出一口白气,笑眯眯的问道:“就到此为止,不用再送。蕊儿可有书信?”马自得拍了拍袖子,嘿嘿一笑,说道:“收到好几封书信,都在袖子里呢,恭喜您要当外公啦!” 张同敞开心的大笑,随行的军士、军头儿、幕僚纷纷道喜。张同敞说完,转身钻进马车。五百军士打起旗帜,骑马护送张同敞、傅青主入贵州。马自得担心岳父的安全,把贴身护卫张仲虎也派给他。张同敞心里挺感激女婿,这孩子,秉性纯良啊! “山路崎岖,天寒地冻,张大人一路不好受啊!”杨进喜叹了口气,拨转马头,悠悠的说道。他内心是反对张同敞去广西的,永历皇帝这两年动不动跑路,凉了大小军头儿的心。要按照老杨的想法,张同敞好好呆在湖南,协助明军马进忠经营地方集聚实力,这比跑去有名无实的朝廷不强得多嘛! 不过他可不敢当张同敞的面提,只能等张同敞离开才嘴巴嘟囔。钱秉镫心思活泛,提马自得解释道:“张居正的后裔,既是招牌,也是包袱啊!不过咱们张都督忠于大明皇帝,天地可鉴!他老人家跑到贵州,乐在其中哩。” 张仲虎保护张同敞去了,贴身保镖的活儿就由湖广大侠何图复干了,不过何大侠只是带着耳朵,不发一言。 马自得听出,这两家伙对皇帝不在尊敬的意思。他歪头看了看张九戈,说道:“张先生怎么看?”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张九戈前后瞅瞅,小心翼翼的说道:“眼下孙可望挟天子以令诸侯,张总督去了贵州也白搭啊。万一到时候,皇帝搞一个衣带诏出来咋整?” 马自得看了看张九戈,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般见识,看来情报工作有助于扩展视野。长久以来,他埋头赶路疲于奔命,很少考虑身边人的感受,现在正好岳父不在,他打算放开了问问这几个人的想法。 杨进喜挥了挥手,护送的骑兵落在后面百步。他把手锁在袖子里,任由坐骑得得前行。他瓮声瓮气的说道:“”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不是曹操干的吗?孙可望干得,咱们为啥干不得?小马咋没把皇帝留在梧州?反正广西你师傅和你爹说了算。” 马自得看了看钱秉镫,杨进喜武将出身,张九戈草莽出身,他们对皇权敬畏不深,老钱是正儿八经的士大夫,恐怕这个话说不得。不过钱秉镫听了两人大放厥词,竟然不以为意。\t他笑嘻嘻的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咱们不把皇帝送出广西,恐怕秦王殿下要翻脸啦。到时候咱们独自硬抗湖南和广东的清军,不是找死嘛!” 杨进喜点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张九戈掌管军情司,对永历离开广西的内情门儿清,这里面何尝没有武昌伯的推波助澜!不过他只管执行,没有问少爷为什么这么做。自曹志建被火并,马自得的表现非常惊艳,张九戈已经对他产生了盲目的信心。 马自得听着这三个家伙的大逆不道之言,也不阻止。他微笑着说道:“要是我师傅和岳父在,他们铁定会参你们仨!” 他们一路送别张同敞二十里,回去衡州的路上,他们交流了不少看法。杨进喜代表马进忠的死党,典型的小军阀心态,对地盘很是热衷,忠于大明,但是对皇帝也没啥敬意。钱秉镫代表对皇帝失望的士人阶层,希望有明主出现,更希望马自得这样的人物力挽狂澜。张九戈则是情报系统的代表,渴望权力和经费,希望更多建功立业的机会。 马自得一路仔细思量,师傅和岳父属于抱着永历不放手的士大夫代表,老爹属于跟着大明走,不在意谁当皇帝,忠贞营、李元胤、杜永和、李明德这些实力军头儿估计跟老爹差不多。 福建的郑大木,舟山的鲁王,应该也各路军阀差不多,忠于大明,对这个皇帝的认同也是权宜之计。 至于西军,恐怕孙可望的野心正在滋长。他盘算表了下,广西、湖南加上广东,自己能调动的兵马不下十五万,地盘方圆千里,自己是压制秦王野心的关键因素,不过要是投孙可望一票,老孙改朝换代就不是泡影,连李定国也抵挡不住。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手下的大明西南公司只是个军阀结盟的产物,工商阶层还没有培育出来。大明西南公司的意志一部分是自己的想法,更多的是几个股东的想法。 那我自己呢?马自得不由得思量。他面对自己的内心,恐怕也对永历没啥敬畏之心。眼下大明进入藩镇时代,皇权式微,马自得心想还是团结起来把满清干翻了再说。 钱秉镫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哈着白气说道:“眼下好唐末藩镇割据,不过异族势力太大。中央朝廷没有实力,非大明之福啊!” 马自得微微一笑,对着钱秉镫拱拱手,问道:“先生何以教我?” 钱秉镫也在马上回礼,也没有看其他人,从容答道:“老钱观少主在广西所为,谋划深远。老钱斗胆琢磨一二?” 杨进喜最烦这种文人,讲话吞吞吐吐磨磨唧唧,他不耐烦的瞪了钱秉镫一眼。钱秉镫讪笑,接着说道:“少主经营大明西南公司,团结两广军头儿,还供应胡一青和赵印选部粮饷,收为己用,属下以为还不够!” 马自得给他投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钱秉镫接着说道:“广西还有忠贞营、雷州李明德部、广东还有李元胤部、杜永和部、何驺吾部,属下建议少主全部采取胡一青赵印选的模式,控制其粮草,收为己用!二十万军队,两广、湖南之地,进可改朝换代,退可谋取朝中地位!” 杨进喜惊讶的看了一眼钱秉镫,张九戈沉吟不语,此种大政方针,不是他们掺和的。 马自得眯着眼问道:“如此粮草甚多,我们哪来这是实力?” 钱秉镫今天也豁出去了,继续说道:“少主创办大明西南公司、钱庄、铁厂、各种工坊,怕是早已经埋下伏笔!”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马自得心想,老钱的确是个聪明人,这也被他看出来了。他一直的想法就是通过经济手段把藩镇捏在一起,后面的路子还没走居然被老钱看出来了。他笑眯眯的说道:“钱大人妄自揣测,不怕我砍了你?”仟仟尛哾 钱秉镫看他笑眯眯的神色,知道是开玩笑。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说道:“不是我一个人的揣测,浔州何大人与我互通书信,我们的看法相同。大争之世,希望少主早日谋划!” 第一百二十六 朱跑跑之十七 小冰河的十二月,异常寒冷。 一对人马出了郴州城门,守门的士兵恭敬的行礼。马自得带着一行人送别张同敞。 张同敞哈出一口白气,笑眯眯的问道:“就到此为止,不用再送。蕊儿可有书信?”马自得拍了拍袖子,嘿嘿一笑,说道:“收到好几封书信,都在袖子里呢,恭喜您要当外公啦!” 张同敞开心的大笑,随行的军士、军头儿、幕僚纷纷道喜。张同敞说完,转身钻进马车。五百军士打起旗帜,骑马护送张同敞、傅青主入贵州。马自得担心岳父的安全,把贴身护卫张仲虎也派给他。张同敞心里挺感激女婿,这孩子,秉性纯良啊! “山路崎岖,天寒地冻,张大人一路不好受啊!”杨进喜叹了口气,拨转马头,悠悠的说道。他内心是反对张同敞去广西的,永历皇帝这两年动不动跑路,凉了大小军头儿的心。要按照老杨的想法,张同敞好好呆在湖南,协助明军马进忠经营地方集聚实力,这比跑去有名无实的朝廷不强得多嘛! 不过他可不敢当张同敞的面提,只能等张同敞离开才嘴巴嘟囔。钱秉镫心思活泛,提马自得解释道:“张居正的后裔,既是招牌,也是包袱啊!不过咱们张都督忠于大明皇帝,天地可鉴!他老人家跑到贵州,乐在其中哩。” 张仲虎保护张同敞去了,贴身保镖的活儿就由湖广大侠何图复干了,不过何大侠只是带着耳朵,不发一言。 马自得听出,这两家伙对皇帝不在尊敬的意思。他歪头看了看张九戈,说道:“张先生怎么看?”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张九戈前后瞅瞅,小心翼翼的说道:“眼下孙可望挟天子以令诸侯,张总督去了贵州也白搭啊。万一到时候,皇帝搞一个衣带诏出来咋整?” 马自得看了看张九戈,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般见识,看来情报工作有助于扩展视野。长久以来,他埋头赶路疲于奔命,很少考虑身边人的感受,现在正好岳父不在,他打算放开了问问这几个人的想法。 杨进喜挥了挥手,护送的骑兵落在后面百步。他把手锁在袖子里,任由坐骑得得前行。他瓮声瓮气的说道:“”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不是曹操干的吗?孙可望干得,咱们为啥干不得?小马咋没把皇帝留在梧州?反正广西你师傅和你爹说了算。” 马自得看了看钱秉镫,杨进喜武将出身,张九戈草莽出身,他们对皇权敬畏不深,老钱是正儿八经的士大夫,恐怕这个话说不得。不过钱秉镫听了两人大放厥词,竟然不以为意。\t他笑嘻嘻的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咱们不把皇帝送出广西,恐怕秦王殿下要翻脸啦。到时候咱们独自硬抗湖南和广东的清军,不是找死嘛!” 杨进喜点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张九戈掌管军情司,对永历离开广西的内情门儿清,这里面何尝没有武昌伯的推波助澜!不过他只管执行,没有问少爷为什么这么做。自曹志建被火并,马自得的表现非常惊艳,张九戈已经对他产生了盲目的信心。 马自得听着这三个家伙的大逆不道之言,也不阻止。他微笑着说道:“要是我师傅和岳父在,他们铁定会参你们仨!” 他们一路送别张同敞二十里,回去衡州的路上,他们交流了不少看法。杨进喜代表马进忠的死党,典型的小军阀心态,对地盘很是热衷,忠于大明,但是对皇帝也没啥敬意。钱秉镫代表对皇帝失望的士人阶层,希望有明主出现,更希望马自得这样的人物力挽狂澜。张九戈则是情报系统的代表,渴望权力和经费,希望更多建功立业的机会。 马自得一路仔细思量,师傅和岳父属于抱着永历不放手的士大夫代表,老爹属于跟着大明走,不在意谁当皇帝,忠贞营、李元胤、杜永和、李明德这些实力军头儿估计跟老爹差不多。 福建的郑大木,舟山的鲁王,应该也各路军阀差不多,忠于大明,对这个皇帝的认同也是权宜之计。 至于西军,恐怕孙可望的野心正在滋长。他盘算表了下,广西、湖南加上广东,自己能调动的兵马不下十五万,地盘方圆千里,自己是压制秦王野心的关键因素,不过要是投孙可望一票,老孙改朝换代就不是泡影,连李定国也抵挡不住。 本文首发站点为:塔读小说app,欢迎下载app阅读。 手下的大明西南公司只是个军阀结盟的产物,工商阶层还没有培育出来。大明西南公司的意志一部分是自己的想法,更多的是几个股东的想法。 那我自己呢?马自得不由得思量。他面对自己的内心,恐怕也对永历没啥敬畏之心。眼下大明进入藩镇时代,皇权式微,马自得心想还是团结起来把满清干翻了再说。 钱秉镫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哈着白气说道:“眼下好唐末藩镇割据,不过异族势力太大。中央朝廷没有实力,非大明之福啊!” 马自得微微一笑,对着钱秉镫拱拱手,问道:“先生何以教我?” 钱秉镫也在马上回礼,也没有看其他人,从容答道:“老钱观少主在广西所为,谋划深远。老钱斗胆琢磨一二?” 杨进喜最烦这种文人,讲话吞吞吐吐磨磨唧唧,他不耐烦的瞪了钱秉镫一眼。钱秉镫讪笑,接着说道:“少主经营大明西南公司,团结两广军头儿,还供应胡一青和赵印选部粮饷,收为己用,属下以为还不够!” 马自得给他投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钱秉镫接着说道:“广西还有忠贞营、雷州李明德部、广东还有李元胤部、杜永和部、何驺吾部,属下建议少主全部采取胡一青赵印选的模式,控制其粮草,收为己用!二十万军队,两广、湖南之地,进可改朝换代,退可谋取朝中地位!” 杨进喜惊讶的看了一眼钱秉镫,张九戈沉吟不语,此种大政方针,不是他们掺和的。 马自得眯着眼问道:“如此粮草甚多,我们哪来这是实力?” 钱秉镫今天也豁出去了,继续说道:“少主创办大明西南公司、钱庄、铁厂、各种工坊,怕是早已经埋下伏笔!”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小说,无广告在线阅读! 马自得心想,老钱的确是个聪明人,这也被他看出来了。他一直的想法就是通过经济手段把藩镇捏在一起,后面的路子还没走居然被老钱看出来了。他笑眯眯的说道:“钱大人妄自揣测,不怕我砍了你?”仟仟尛哾 钱秉镫看他笑眯眯的神色,知道是开玩笑。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说道:“不是我一个人的揣测,浔州何大人与我互通书信,我们的看法相同。大争之世,希望少主早日谋划!” 第一百二十七 朱跑跑之十八 不知不觉,自己的身边聚拢一些文官势力。看来何子谦、钱秉镫的看法类似,他们认同大明正统,不过也怀有从龙之心,属于自己的核心班底。师傅堵胤锡、岳父张同敞属于务实的能臣,不过他们肯定忠于大明皇帝。真有衣带诏的那么一天,他们是可能逼着自己起兵勤王的。还有一些食古不化的大臣,要么跟严起恒一起被杀,要么被西军带到贵州跟着皇帝。 马自得心里盘算了下,手下的基本盘怕是何子谦、钱秉镫这帮边缘大臣。至于岳父和师傅,眼下是蜜月期,可以借力,如果自己的实力跟皇权冲突,搞不好要跟自己翻脸。 不过,自己把军队的基础打的好,两广的明军都跟自己有交情,通过大明西南公司的股权跟各路军头儿都有绑定。自己跟西军也没啥冲突,毕竟之前只有自己支持孙可望封王。 他微笑着说道:“明军和清军的战争,先生有何见解?”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钱秉镫热辣的看着小马,慨然说道:“没有遇到少主之前,我欲归隐山林。遇到少主之后,我觉得清军必败!” 这马屁,拍的赤裸裸啊!杨进喜和张九戈不禁侧目,不过钱秉镫可没有不好意思。马自得也学着杨进喜把手锁在袖子里,让坐骑悠然自行,他鼓励钱秉镫继续说:“大明因何而败,因何而胜?” 钱秉镫一看这架势,颇有诸葛亮隆中对的意思,他不敢怠慢,接着说道:“大明自万历年间,已经由胜而衰,努尔哈赤的崛起,只不过把大明这幢破房子推到了!大明立国两百多年,土地兼并已经到了吓人的地步。百万宗室不事生产,白拿俸禄,耗尽了国家的元气!” “清军全族不过十万兵,替他们打天下的是汉人、蒙古人。北方多年战乱,无主之地遍地都是!只要给这帮数典忘祖的家伙好处,他们怎么会不帮清兵卖命!我听说北京的汉臣已经搞起了党争,可见他们已经被满清驯服!” “少主在两广发展钱庄、工商,屯田,乃是吞吐天下的气象!假以时日,两广、湖广的势力整合在一起,咱们就有对抗满清的实力!西军地处内陆,没有两广的海贸便利,他日咱们未必屈居他们之下!” 马自得点点头,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乱世之中死的人太多了,天下终究会大治。大明的勋贵、宗室已经被扫出一空,北方沃野千里,都可以收归己用以养士,的确是大争之世,我等豪杰用武之时!” 杨进喜哈哈大笑,大声叫好!他挥手换来两个儿子,吩咐道:“以后你们哥俩就跟着小马混,小马,他俩不听指挥你该打军棍该杀头,你一言而决!”小哥俩离开老爹的阴影实在是太开心,当场慨然允诺,为武昌伯马首是瞻。 这是马自得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吐露心迹,杨进喜和张九戈虽然听的懵懵懂懂,但是对小马哥的能耐和前途倒是认同的。 几个人嘻嘻哈哈回到郴州,远远的看到有大批人马进城门。远远的看过去,他们带着驼队、独轮车,上面全是大包小包的货物,还有不少半大的娃娃。他们跟城内运夜香的瑶人顶上了,把城门都堵上了啦,守门的士兵们急的大叫。 不待马自得使眼色,杨家两兄弟跑去问了一下,原来他们是广西来的。来人听杨家兄弟说领导班子就是城外,他们领头的赶紧跑过来请安。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原来是三拨人,柳州钢铁厂送来炮弹、铁锭、兵器、铁铲等货物,浔州的何子谦把大明西南讲武堂直接打包送来,随同还有浔州的小吏十人、浔州船厂的大师傅两人。师傅堵胤锡也把二三十个留在梧州的下层官员派到郴州。三波人正好在镇峡关碰上了,他们结伴来到郴州。 三波人都带有书信。柳州的书信是张蕊写的。马自得把另外两封信递给钱秉镫,自己当场看起老婆的信。张蕊在字里行间透出浓浓的思念之情,肚皮里有了孩子,女人散发出母性的光辉。张蕊还告知铁厂走上了正规,铁厂日产千斤生铁。 这里面有马自得功劳,他把手里的洋人筛选了一遍,会数理化的打包到柳州,跟方以智一起搞研发生产。非但如此,他还派人到澳门找炮厂要人哩,给银子给订单都行。方以智、焦巡都是技术大才,铁厂的产能提成很快。 马自得当初从澳门带回的镗铣床起了大作用。张蕊听他的,把这些工具租给商家,于是乎,柳江河畔,竖起了巨大的水车,各种铁匠铺遍地开花,农具武器最远顺着西江卖到广东啦 马自得颇为自得,大明不缺人才,种下一颗种子,慢慢的就会成长为参天大树。钱秉镫看完书信,说道:“由于钱将军在前线,浔州的讲武堂一下子没有人管,他索性打包给少主啦。何大人派来的一些小吏都是屯田的干才,至于堵大人拍了一些官员,他说给咱们送些帮手哩。” 马自得大喜过望,师傅和小何这是雪中送炭啊,眼下最缺的就是这些官吏。何腾蛟兵败身死后,湖南的官员死的死降的降,始终没有恢复元气。有这些这些人才在手,屯田、发展工商的大计就有了着落。 晚上,马自得带着钱秉镫,包下酒楼,亲自邀请这些人才。至于军校的学生、教员,他统统打包给杨进喜,安排他们住进军营,跟士兵同吃同住,先操练起来。 明军在湖南的战况,张同敞早就已经安排报纸宣扬开来,明军苦战衡州的故事都已经变成说书先生的脚本。官吏是妥妥的识字群体、士人阶层,他们本来就对马自得经营广西颇为佩服,现场看到武昌伯平易近人,纷纷上前敬酒。 马自得倒是来着不拒,每人都聊一会儿,问明背景经历,让钱秉镫记下来。当夜宾主尽欢,钱秉镫交代大伙儿明天到衙门报到。 张同敞离开郴州,衙门就留给钱秉镫和马自得。酒楼离知府衙门不远,马自得趁着酒兴,拉着钱秉镫一起回衙门睡觉。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出了酒楼,寒风迎面吹来,酒醒了大半。天上一轮明月,乳白色月光洒在城内,如梦如幻。 郴州是马自得最早经营的地方,工商繁盛,官府也不高宵禁。不当值的士兵,市民、商贩,晚上也出来逛夜市。马自得估摸着,现在也就晚上八九点的样子,城内的行人不少,不少店铺打起灯笼招徕客人哩。 马自得吸取教训,在哪里都带着卫队,今晚连阳光家兄弟也跟着,何大侠更是亲自贴身护卫。不少商家、衙役认识马自得,热情的给马自得打招呼、送东西。 钱秉镫笑嘻嘻的说道:“少主深得人心呐!” 马自得也开心,自己种下的种子总算发芽。工商兴盛,城市才有灵魂,官府才有税收,军队才有钱粮保证。他放慢脚步,趁着酒兴跟钱秉镫聊聊经济学的道理。大明士大夫玩玩诗词歌赋权谋还行,超前的经济学哪懂?钱秉镫觉得眼界大开,大感佩服。 大伙都明白,眼下湖南的战局有利于明军。长沙被围,估计孔有德也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下一步该如何?两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夜。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 第一百二十七 朱跑跑之十八 不知不觉,自己的身边聚拢一些文官势力。看来何子谦、钱秉镫的看法类似,他们认同大明正统,不过也怀有从龙之心,属于自己的核心班底。师傅堵胤锡、岳父张同敞属于务实的能臣,不过他们肯定忠于大明皇帝。真有衣带诏的那么一天,他们是可能逼着自己起兵勤王的。还有一些食古不化的大臣,要么跟严起恒一起被杀,要么被西军带到贵州跟着皇帝。 马自得心里盘算了下,手下的基本盘怕是何子谦、钱秉镫这帮边缘大臣。至于岳父和师傅,眼下是蜜月期,可以借力,如果自己的实力跟皇权冲突,搞不好要跟自己翻脸。 不过,自己把军队的基础打的好,两广的明军都跟自己有交情,通过大明西南公司的股权跟各路军头儿都有绑定。自己跟西军也没啥冲突,毕竟之前只有自己支持孙可望封王。 他微笑着说道:“明军和清军的战争,先生有何见解?”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钱秉镫热辣的看着小马,慨然说道:“没有遇到少主之前,我欲归隐山林。遇到少主之后,我觉得清军必败!” 这马屁,拍的赤裸裸啊!杨进喜和张九戈不禁侧目,不过钱秉镫可没有不好意思。马自得也学着杨进喜把手锁在袖子里,让坐骑悠然自行,他鼓励钱秉镫继续说:“大明因何而败,因何而胜?” 钱秉镫一看这架势,颇有诸葛亮隆中对的意思,他不敢怠慢,接着说道:“大明自万历年间,已经由胜而衰,努尔哈赤的崛起,只不过把大明这幢破房子推到了!大明立国两百多年,土地兼并已经到了吓人的地步。百万宗室不事生产,白拿俸禄,耗尽了国家的元气!” “清军全族不过十万兵,替他们打天下的是汉人、蒙古人。北方多年战乱,无主之地遍地都是!只要给这帮数典忘祖的家伙好处,他们怎么会不帮清兵卖命!我听说北京的汉臣已经搞起了党争,可见他们已经被满清驯服!” “少主在两广发展钱庄、工商,屯田,乃是吞吐天下的气象!假以时日,两广、湖广的势力整合在一起,咱们就有对抗满清的实力!西军地处内陆,没有两广的海贸便利,他日咱们未必屈居他们之下!” 马自得点点头,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乱世之中死的人太多了,天下终究会大治。大明的勋贵、宗室已经被扫出一空,北方沃野千里,都可以收归己用以养士,的确是大争之世,我等豪杰用武之时!” 杨进喜哈哈大笑,大声叫好!他挥手换来两个儿子,吩咐道:“以后你们哥俩就跟着小马混,小马,他俩不听指挥你该打军棍该杀头,你一言而决!”小哥俩离开老爹的阴影实在是太开心,当场慨然允诺,为武昌伯马首是瞻。 这是马自得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吐露心迹,杨进喜和张九戈虽然听的懵懵懂懂,但是对小马哥的能耐和前途倒是认同的。 几个人嘻嘻哈哈回到郴州,远远的看到有大批人马进城门。远远的看过去,他们带着驼队、独轮车,上面全是大包小包的货物,还有不少半大的娃娃。他们跟城内运夜香的瑶人顶上了,把城门都堵上了啦,守门的士兵们急的大叫。 不待马自得使眼色,杨家两兄弟跑去问了一下,原来他们是广西来的。来人听杨家兄弟说领导班子就是城外,他们领头的赶紧跑过来请安。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原来是三拨人,柳州钢铁厂送来炮弹、铁锭、兵器、铁铲等货物,浔州的何子谦把大明西南讲武堂直接打包送来,随同还有浔州的小吏十人、浔州船厂的大师傅两人。师傅堵胤锡也把二三十个留在梧州的下层官员派到郴州。三波人正好在镇峡关碰上了,他们结伴来到郴州。 三波人都带有书信。柳州的书信是张蕊写的。马自得把另外两封信递给钱秉镫,自己当场看起老婆的信。张蕊在字里行间透出浓浓的思念之情,肚皮里有了孩子,女人散发出母性的光辉。张蕊还告知铁厂走上了正规,铁厂日产千斤生铁。 这里面有马自得功劳,他把手里的洋人筛选了一遍,会数理化的打包到柳州,跟方以智一起搞研发生产。非但如此,他还派人到澳门找炮厂要人哩,给银子给订单都行。方以智、焦巡都是技术大才,铁厂的产能提成很快。 马自得当初从澳门带回的镗铣床起了大作用。张蕊听他的,把这些工具租给商家,于是乎,柳江河畔,竖起了巨大的水车,各种铁匠铺遍地开花,农具武器最远顺着西江卖到广东啦 马自得颇为自得,大明不缺人才,种下一颗种子,慢慢的就会成长为参天大树。钱秉镫看完书信,说道:“由于钱将军在前线,浔州的讲武堂一下子没有人管,他索性打包给少主啦。何大人派来的一些小吏都是屯田的干才,至于堵大人拍了一些官员,他说给咱们送些帮手哩。” 马自得大喜过望,师傅和小何这是雪中送炭啊,眼下最缺的就是这些官吏。何腾蛟兵败身死后,湖南的官员死的死降的降,始终没有恢复元气。有这些这些人才在手,屯田、发展工商的大计就有了着落。 晚上,马自得带着钱秉镫,包下酒楼,亲自邀请这些人才。至于军校的学生、教员,他统统打包给杨进喜,安排他们住进军营,跟士兵同吃同住,先操练起来。 明军在湖南的战况,张同敞早就已经安排报纸宣扬开来,明军苦战衡州的故事都已经变成说书先生的脚本。官吏是妥妥的识字群体、士人阶层,他们本来就对马自得经营广西颇为佩服,现场看到武昌伯平易近人,纷纷上前敬酒。 马自得倒是来着不拒,每人都聊一会儿,问明背景经历,让钱秉镫记下来。当夜宾主尽欢,钱秉镫交代大伙儿明天到衙门报到。 张同敞离开郴州,衙门就留给钱秉镫和马自得。酒楼离知府衙门不远,马自得趁着酒兴,拉着钱秉镫一起回衙门睡觉。 塔读小说app,完全开源的网文小说网站 出了酒楼,寒风迎面吹来,酒醒了大半。天上一轮明月,乳白色月光洒在城内,如梦如幻。 郴州是马自得最早经营的地方,工商繁盛,官府也不高宵禁。不当值的士兵,市民、商贩,晚上也出来逛夜市。马自得估摸着,现在也就晚上八九点的样子,城内的行人不少,不少店铺打起灯笼招徕客人哩。 马自得吸取教训,在哪里都带着卫队,今晚连阳光家兄弟也跟着,何大侠更是亲自贴身护卫。不少商家、衙役认识马自得,热情的给马自得打招呼、送东西。 钱秉镫笑嘻嘻的说道:“少主深得人心呐!” 马自得也开心,自己种下的种子总算发芽。工商兴盛,城市才有灵魂,官府才有税收,军队才有钱粮保证。他放慢脚步,趁着酒兴跟钱秉镫聊聊经济学的道理。大明士大夫玩玩诗词歌赋权谋还行,超前的经济学哪懂?钱秉镫觉得眼界大开,大感佩服。 大伙都明白,眼下湖南的战局有利于明军。长沙被围,估计孔有德也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下一步该如何?两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夜。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 第一百二十八 朱跑跑之十九 马自得在郴州呆了七天,然后率部北上。 钱秉镫没有跟随,他被马自得委以重任,按照梧州的模式开干,把郴州、道州的建设搞起来。曹志建的五十万亩农田,再次回到马自得掌控之下,这次马自得不客气,他命令钱秉镫拿一部分军工授田。 钱秉镫欣然领命。他也认同,除了军饷,底层的士兵并没有享受战争红利。土地,才是王朝的根基。马自得主导军功授田,不但会提升军队的凝聚力,而且给了他培植文官势力的巨大机会。钱秉镫听取马自得的意见,一边拿出政策授田,一边培训人才。 眼下科举断绝,省了很多麻烦事儿,马自得的只要求务实人才,之乎者也搞八股文的不要。这次他独断专行,没有跟任何人请示。 非但如此,他还写信给堵胤锡、鲁可藻,要求在广西控制区内也进行军功授田。南宁的徐彪、浔州的陈邦傅、梧州的杨大浦叛乱收归官府的土地,为军工授田提供了保障。明清的来回战争,摧毁了卫所制度,卫所的大将不是投降,就是跑路。马自得一并收回卫所的土地,分给军队和流民。 何子谦在浔州的治理大获成功,马自得直接上书给堵胤锡,要求控制区内推行齐户编民,建立保甲制度,其次是建立半脱产的民兵制度,为战争提供后续兵员。 陈翠翠搞的议会雏形,在官府缺乏控制的情况下,爆发了巨大的威力。他们自行征兵,送到梧州,解决了马进忠的大麻烦,而且还吓跑了永历皇帝。不过这事儿是挖士大夫的根基,马自得觉得推广的时机不成熟,起码师傅堵胤锡不会同意。还是从商业上的董事会制度开始,慢慢让大伙儿习惯遇到事儿商量下着办。 瑶族的大王布禄鲁被阿迷劝服,派兵五千,随同马自得北上支援李定国。瑶人居住在山区,盐铁棉布生活必需品必须从山外采购。他们处于大明腹地,明军封山他们就吃不消。马自得提出了他们难以拒绝的条件,士兵们领军饷,瑶人公平交易商品。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明军要求布禄鲁以及各大家族的头人,搬到郴州城居住。士兵们的家人,允许到明军控制地经商做工。码字的保证,将来军功授田,也对这些士兵一视同仁。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特别是瑶人的特权阶层,能住在城里,谁还高兴蹲在山里苦哈哈。 阿迷跟随马自得进入衡州,被这座焕然一新的城市闪瞎了眼。眼下正是农闲的时候,大量的乡民奔着钱粮来干活儿,没多久就把衡州城内拾掇一新。倒塌的房屋也重新立起来,大街上的大坑重新掩埋,甚至建好了排水沟。 在马自得输血下,士兵拿到了军饷,市民也拿到了补贴,这些购买力促进了商业的繁华。钱庄郴州、道州、衡州都开了分号,随着军队的采购,这些纸币顺利在市场流通起来。 马自得亲自在城外的湘江边上选址,准备干造船厂。他把这一摊儿交给浔州来的两个大师傅,先把船厂的架子搭起来。又吩咐阿迷送信,找两千个瑶人民工来船厂干活,发工钱。他估摸着,这帮家伙在船厂赚到钱,见识了外面的世界,恐怕不会再回山里啦。 路晓山在城内负责训练两万火枪手,尽管之前有经验,他也累得够呛。士兵们的营房就建立在北门坍塌的城墙外,方圆五里。 杨进喜也随军北上,带着讲武堂的学兵们,进驻路晓山的营房。学兵们好奇的看着城墙的缺口,听说这是满洲大兵的大炮轰塌的,不由的吐吐舌头。 路晓山苦着脸说道:“这城墙不修起来,咱们是在心里没底啊。” 马自得拒绝了他的提议,热兵器是时代的潮流,再坚固的城墙也顶不住大炮轰炸。他决定不浪费这钱,连同城头也懒得修。他神叨叨的说道:“不着急,等我给你找到好东西再修,保证鞑子炸不塌。” 他记得后世有个湘潭钢铁,湘潭应该有煤炭和铁矿,他已经交代马惟兴安排探矿。有了煤炭,明军烧水泥就方便,到时候用多建水泥工事,比现在修城墙好。 再好的城市得有产业,在马自得的心中,郴州定位是轻工业,衡州定位是造船工业,那么湘潭就是未来的钢铁厂、军工产业。等到时机成熟,通过征税的方式,收掉各路军头的财权,由中央政府统一发饷,到时候就天下一统啦。他暗搓搓的想。 李定国围困长沙后,已经派使者召集军头儿北上开会,用的是晋王的名号。马自得决定捧他的场子,带领杨进喜、路线山、阿迷亲赴湘潭。 跟大西军的相处,这位战神有着仅次于孙可望的发言权。马自得决定跟他好好谈谈双方的合作。眼下自己能调动的军队足有十五万,间接影响的军队二十万以上,相信李定国不糊涂,不会把他当小虾米看。 另外他还打算跟李定国做一笔生意,衡州的船厂、湘潭的铁厂双方都可以合作而干。另外,大军围城,耗费良多,吃喝拉撒军械啥的也不可能从云南运,做生意正好是马自得强项,他打算顺道把这个钱挣了。 十二月底,马自得一行进入湘潭。马惟兴、胡一青、赵印选亲自到城内迎接他们。 众人寒暄一阵,结伴而行。马惟兴介绍,李定国把湘潭府衙征用,变成晋王府,军令都是在这里颁发。马惟兴一行人被他赶到长沙北门,今天也是召集回来开会,才有机会见到大伙儿。 马自得听他言语,颇有不平之气。他笑着安慰说道:“湘潭本来就是晋王收复的,咱聚在他的旗子下,树大好乘凉!不过,咱们支持他也是有条件的,待会儿我来跟晋王谈!” 马惟兴说道:“好!他们哥仨封王,咱们国公也得封王!不然咱们二十万大军不答应!”杨进喜也点头称是,另外几个家伙也颇为意动。马进忠封王,下面的兄弟们也能动一动不是? 马自得心想,兄弟们都有上进之心,好事儿!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 第一百二十八 朱跑跑之十九 马自得在郴州呆了七天,然后率部北上。 钱秉镫没有跟随,他被马自得委以重任,按照梧州的模式开干,把郴州、道州的建设搞起来。曹志建的五十万亩农田,再次回到马自得掌控之下,这次马自得不客气,他命令钱秉镫拿一部分军工授田。 钱秉镫欣然领命。他也认同,除了军饷,底层的士兵并没有享受战争红利。土地,才是王朝的根基。马自得主导军功授田,不但会提升军队的凝聚力,而且给了他培植文官势力的巨大机会。钱秉镫听取马自得的意见,一边拿出政策授田,一边培训人才。 眼下科举断绝,省了很多麻烦事儿,马自得的只要求务实人才,之乎者也搞八股文的不要。这次他独断专行,没有跟任何人请示。 非但如此,他还写信给堵胤锡、鲁可藻,要求在广西控制区内也进行军功授田。南宁的徐彪、浔州的陈邦傅、梧州的杨大浦叛乱收归官府的土地,为军工授田提供了保障。明清的来回战争,摧毁了卫所制度,卫所的大将不是投降,就是跑路。马自得一并收回卫所的土地,分给军队和流民。 何子谦在浔州的治理大获成功,马自得直接上书给堵胤锡,要求控制区内推行齐户编民,建立保甲制度,其次是建立半脱产的民兵制度,为战争提供后续兵员。 陈翠翠搞的议会雏形,在官府缺乏控制的情况下,爆发了巨大的威力。他们自行征兵,送到梧州,解决了马进忠的大麻烦,而且还吓跑了永历皇帝。不过这事儿是挖士大夫的根基,马自得觉得推广的时机不成熟,起码师傅堵胤锡不会同意。还是从商业上的董事会制度开始,慢慢让大伙儿习惯遇到事儿商量下着办。 瑶族的大王布禄鲁被阿迷劝服,派兵五千,随同马自得北上支援李定国。瑶人居住在山区,盐铁棉布生活必需品必须从山外采购。他们处于大明腹地,明军封山他们就吃不消。马自得提出了他们难以拒绝的条件,士兵们领军饷,瑶人公平交易商品。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明军要求布禄鲁以及各大家族的头人,搬到郴州城居住。士兵们的家人,允许到明军控制地经商做工。码字的保证,将来军功授田,也对这些士兵一视同仁。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特别是瑶人的特权阶层,能住在城里,谁还高兴蹲在山里苦哈哈。 阿迷跟随马自得进入衡州,被这座焕然一新的城市闪瞎了眼。眼下正是农闲的时候,大量的乡民奔着钱粮来干活儿,没多久就把衡州城内拾掇一新。倒塌的房屋也重新立起来,大街上的大坑重新掩埋,甚至建好了排水沟。 在马自得输血下,士兵拿到了军饷,市民也拿到了补贴,这些购买力促进了商业的繁华。钱庄郴州、道州、衡州都开了分号,随着军队的采购,这些纸币顺利在市场流通起来。 马自得亲自在城外的湘江边上选址,准备干造船厂。他把这一摊儿交给浔州来的两个大师傅,先把船厂的架子搭起来。又吩咐阿迷送信,找两千个瑶人民工来船厂干活,发工钱。他估摸着,这帮家伙在船厂赚到钱,见识了外面的世界,恐怕不会再回山里啦。 路晓山在城内负责训练两万火枪手,尽管之前有经验,他也累得够呛。士兵们的营房就建立在北门坍塌的城墙外,方圆五里。 杨进喜也随军北上,带着讲武堂的学兵们,进驻路晓山的营房。学兵们好奇的看着城墙的缺口,听说这是满洲大兵的大炮轰塌的,不由的吐吐舌头。 路晓山苦着脸说道:“这城墙不修起来,咱们是在心里没底啊。” 马自得拒绝了他的提议,热兵器是时代的潮流,再坚固的城墙也顶不住大炮轰炸。他决定不浪费这钱,连同城头也懒得修。他神叨叨的说道:“不着急,等我给你找到好东西再修,保证鞑子炸不塌。” 他记得后世有个湘潭钢铁,湘潭应该有煤炭和铁矿,他已经交代马惟兴安排探矿。有了煤炭,明军烧水泥就方便,到时候用多建水泥工事,比现在修城墙好。 再好的城市得有产业,在马自得的心中,郴州定位是轻工业,衡州定位是造船工业,那么湘潭就是未来的钢铁厂、军工产业。等到时机成熟,通过征税的方式,收掉各路军头的财权,由中央政府统一发饷,到时候就天下一统啦。他暗搓搓的想。 李定国围困长沙后,已经派使者召集军头儿北上开会,用的是晋王的名号。马自得决定捧他的场子,带领杨进喜、路线山、阿迷亲赴湘潭。 跟大西军的相处,这位战神有着仅次于孙可望的发言权。马自得决定跟他好好谈谈双方的合作。眼下自己能调动的军队足有十五万,间接影响的军队二十万以上,相信李定国不糊涂,不会把他当小虾米看。 另外他还打算跟李定国做一笔生意,衡州的船厂、湘潭的铁厂双方都可以合作而干。另外,大军围城,耗费良多,吃喝拉撒军械啥的也不可能从云南运,做生意正好是马自得强项,他打算顺道把这个钱挣了。 十二月底,马自得一行进入湘潭。马惟兴、胡一青、赵印选亲自到城内迎接他们。 众人寒暄一阵,结伴而行。马惟兴介绍,李定国把湘潭府衙征用,变成晋王府,军令都是在这里颁发。马惟兴一行人被他赶到长沙北门,今天也是召集回来开会,才有机会见到大伙儿。 马自得听他言语,颇有不平之气。他笑着安慰说道:“湘潭本来就是晋王收复的,咱聚在他的旗子下,树大好乘凉!不过,咱们支持他也是有条件的,待会儿我来跟晋王谈!” 马惟兴说道:“好!他们哥仨封王,咱们国公也得封王!不然咱们二十万大军不答应!”杨进喜也点头称是,另外几个家伙也颇为意动。马进忠封王,下面的兄弟们也能动一动不是? 马自得心想,兄弟们都有上进之心,好事儿! 求收藏,求银票,求追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