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婚365天,陆总我不要你了》 第1章 没有新郎的婚礼 礼堂大门缓缓打开,谢柠手拿捧花,缓缓朝着前方一步步走去。 今天是她嫁给陆廷言的日子。 她屏息凝神,接受着两边宾客和记者们的注目礼。 他们的目光紧紧胶着在她身上,让惯来从容淡定的她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她微微抿唇,绷着身体,心跳愈发加快。 照耀着她的这盏射灯是全场唯一的亮点,前方的黑暗因为她的每一步而明亮。 等她走到尽头,她就可以看见等那里的男人——陆廷言,她的丈夫,她从十年前就立志要结婚的人。 想到这里,谢柠不禁微微勾了勾唇角,心下涌出一股羞赧的暖意。 头顶射灯晃过,照着三楼的栏杆里,似有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身影一闪而过。 谢柠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刚才那个身影,怎么那么像陆廷言呢? 可是身为新郎官,他难道不该在尽头的司仪台上等着她吗?为何会在三楼? 谢柠呼吸微凝,强压下擂鼓般的心跳,不断暗示自己,一定是她看花了眼。 欣喜被突如其来的不安掩盖,谢柠的步子都变得有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慌乱。 几十米的栈道她仿佛走了很久很久,等到司仪台上灯光亮起的时候,下边爆发出“哗”的一声惊呼。 谢柠心下一沉,双手死死扣住了捧花,浑身陡然僵硬。 她面前畏畏缩缩地站着一个瘦小的男人,宽大的西装套在他身上,显得狼狈又滑稽。 男人胸前戴着的标有“新郎”二字的钻石胸针,更让场面变得诡异了几分。 男人磕磕绊绊的声音被司仪台上的麦克风无限放大:“谢……谢、谢小姐,陆三少今天有、有事来来来不了,我替他和你进、进行典礼。” 谢柠脑中“轰”的一声,耳边嗡鸣,眼前发白。 有事来不了了?找人代替他和她结婚?还找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男人? 下方宾客们的议论声中夹杂着嘲讽和讥笑,生生将谢柠从对未来的期许中拖到了地狱,让她头皮发麻、通体冰寒。 为什么?陆廷言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下方有快门声响起,是那些好事的狗仔们在疯狂拍摄谢柠。 他们本来还不解,按说豪门的婚礼不会邀请他们这些记者,陆家却偏邀请了他们来,还以为陆家是多在乎这位未来的少奶奶,合着是让他们来看笑话的啊! 找这么个人来代替新郎,这不是明摆着羞辱新娘吗? 正当他们想着明天的通稿要怎么写可以让点击率更高一点的时候,台上传来一个冷冽镇定的女声:“我看谁还拍?” 谢柠的身体因为僵硬而愈发的笔直,因为这场变故而苍白的脸色在精致的妆容下并不明显。 她微微扬起,杏眼自台下一一扫过,重复了一遍:“谁还敢拍?” 她强压下声线中的颤抖,不断警告自己不能露怯。 她越是露怯,越会成为这些人眼中的笑柄。 手中的捧花几乎要拿不住,圆润的指甲死死扣进掌心里,她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要被难堪的窘境所压倒。 她惯来坚韧,情形越是窘迫,她的自尊心越强。 那个假扮新郎的男人再次磕磕绊绊地说:“谢……谢小姐,咱们典礼要、要要要开始了。” 男人的结巴像是来了段rap,下方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豪华的礼堂瞬间像是变成了菜市场,婚礼的庄重气氛荡然无存。 台上美丽无比的新娘和瘦小畏缩的假新郎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又结合成一体,成为了大家的笑资。 笑声激得谢柠嘴唇轻微颤抖,快门声合在笑声中格外清晰,像是一只只爪牙,在撕扯她的神经。 谢柠大步走到一边的香槟台,抄起最上边的一瓶香槟回头一扔—— 哐当,香槟瓶将唯司仪台上的灯光砸碎,整个礼堂霎时间漆黑一片,嬉笑声变成了惊呼声。 黑夜中,几个闪光灯格外明显。 谢柠直接下台,走到一个记者面前,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相机,狠狠掷在地上。 沉重的相机发出碎裂的声响,闷闷的像是敲在每一个人心头,礼堂霎时间鸦雀无声。 “让你别拍你是聋了吗?”谢柠清冷的声音在寂静黑暗的礼堂中有种震慑人心的力度。 那狗仔还没来得及回话,谢柠已经走到另外一边。凡是她刚刚看见闪光的相机,全都在“砰砰”的碎裂声中被狠狠摔落在地,宣告报废。 狗仔们被她这突然爆发的动作惊呆了。 而谢柠此时已经回到了台上。 “既然陆廷言不在,那今日的婚礼就不作数。什么时候陆廷言滚回来,我再考虑是否和他举行典礼。”谢柠说着,扫了一眼那假冒的新郎,“记得转告陆廷言,他找你来假扮他,羞辱的是他自己。” 谢柠转身就走,到了台边,步子却又一顿。 她再次看着下方,铿锵有力地道:“对了,我已经警告过了。要是明日之后我再在什么媒体上见到关于我今日的报道,不管你是谁,我都会将名誉官司和你死磕到底。不怕事的大可试试!” 话落,不再理会堂中惊愕的众人,她直接下了台。 她脚步飞快,走到暗处时,终于撑着墙壁,深深喘了几口气,像是终于从沼泽地里蹦跶出来的鱼。 闺蜜兼伴娘宋紫雁急忙追了上来,担忧问道:“柠柠,你还好吗?” “没事。”谢柠咬了咬牙,“你这两天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等我再联系你。” 宋紫雁还想说话,却见谢柠已经提起裙摆上了楼。 谢柠现在已经确定,她方才不是幻觉,三楼那个身影,就是陆廷言! 他在看她的笑话! 谢柠咬着牙推开婚房的门,瞬间就感受到房间内一股强大到不容忽视的气场。 坐在沙发里的男人双腿交叠,衬衫领口微敞,矜贵中多了一丝散漫。 他指尖夹着一支明灭的烟,幽深的桃花眼正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他看着她紧绷的身体、苍白的脸色,喉间溢出一抹嘲讽的薄笑,慢条斯理地道:“还以为你真永远处变不惊,原来你也怕啊。” 谢柠猛地一把甩上房门,冲到陆廷言跟前,十分不理解地质问:“为什么?” 陆廷言嗤笑,吸了一口烟,朝她的方向吐出一个烟圈,声调沉缓:“因为你不配。” 谢柠瞳孔一紧,心下却愈发迷惑。 “现在混得风生水起,早忘记在阴沟里的日子了是吗?更忘记把你从苦难里拽出来的陆斯泊了?”陆廷言将半截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桃花眼变得阴鸷无比,“陆斯泊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害得他死掉!” 被“陆斯泊”这个名字刺痛,谢柠眼中有恍惚之色一闪而过,浑身都有些发软。她怔怔张了张嘴:“他……” “他是我大哥!” 陆廷言骤然起身,高大的身形在明亮的水晶灯下投下一片完全将谢柠笼罩的阴影。 谢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不料被宽大的裙摆一拌,跌倒在地。 陆廷言以一种绝对力量压在她身上,下颌紧绷,眉眼黑沉,浑身的力气像是要将她吞噬剿灭。 “害死了我大哥,还想嫁给我?谢柠,你配吗?” 第2章 因为你不配 陆廷言的桃花眼戾气深重,死死盯着谢柠。 谢柠在震惊和意外中接受了陆斯泊竟然是陆廷言的大哥这一事实,然后摇了摇头:“陆廷言,你大哥不是我害死的。” “不是你非要出国离开他,他去找你,才意外离世的吗?”陆廷言满目冰凉,“枉他对你那么好,枉他那么喜欢你!谢柠,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全无心肝的女人?当初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啪”的一声,陆廷言的下颌处出现了清晰的五指印,他的指责声戛然而止。 所有激烈因子瞬间消散,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 谢柠轻轻握了握火辣辣的掌心,从婚礼上带下来的一团火气,奇异的消散了许多。 陆廷言被她扇得脸侧了过去,下颌通红,脖颈上青筋明显。 他的手紧握成拳,呼吸愈发深重。五官更加冷峻,桃花眼眼尾勾勒出一道锋利的目线,薄唇紧抿,周身汹涌的低压像是飓风海啸,几乎要将谢柠吞噬。 “我再说一遍,你大哥的死与我无关,你没资格指责我,更没资格评判我是生是死。”谢柠的眼眶不知道因为是委屈还是气怒,微微涨红,眼睛里积聚了一片水雾,却并未凝结成泪珠掉下来。 她盯着陆廷言,唇角勾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怪不得我一回国,你就找上了我。怪不得恋爱几个月就和我结婚,原来你不是喜欢我,只是想报复我啊。”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都开始发颤。 她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要示弱,可是她忍不住。 苦涩和刺痛蔓延上来,砭肤刺骨。 残忍的现实击破了她的所有期望,让她觉得面前的陆廷言是那样的陌生。 他捏住谢柠的下巴,寒声冷笑:“你说对了。说实话,每次见到你,我都觉得恶心至极,我会都想到我大哥再也回不来了。谢柠,既然你对不起我大哥,那这桩婚姻就是你的坟墓!你欠我陆家一条人命,你就用你的一辈子来还!” 话落,陆廷言甩开她的脸,站起身来。 他身形高瘦,姿态挺拔,因为刚才的挣扎而显得稍显凌乱的衬衫并未让他有丝毫狼狈,反而在矜贵高傲中多了痞气。 陆廷言走到沙发边整理着装,谢柠看着他的背影,脑子依然清醒到还记得拿出手机,拍了张他的背影照。 陆廷言一眼都没再看她,走的时候将房门摔得震天响。 房间内的低气压被他一并带走,谢柠霎时间得以喘息。 婚纱的收腰设计还是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想将婚纱脱掉,却怎么都够不到后背繁复轻纱下的拉链。 她没了耐心,从抽屉里找出剪子,“呲啦”一声,将这件价值千万的婚纱划成了破布。 她丝毫不觉得可惜,毕竟这件婚纱和今日的婚礼一样,没有任何美好的寓意。只是为了以最绚丽的姿态,给她一场最深的羞辱。 她抬脚踩过洁白的婚纱,进洗手间洗了把脸。 拄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由得回想起陆廷言方才那个问题,为什么她还不死。 她怎么可能死?她吃了那么多苦,不就是为了活得更好吗?她以前受了那么多冷眼和嘲笑,她还没还回去,她怎么可能死呢? 六岁父母离异,八岁跟着母亲改嫁,在新家受尽了继父和继姐的羞辱折磨,十二岁时将对她猥亵未遂的继父送进了牢里,然后被亲生母亲扫地出门,从此开始寄人篱下,被各个亲戚来回踢皮球。 一直到十五岁,遇见了做慈善的年轻企业家陆斯泊,他资助她,帮她转学,提供给她良好的学习环境,才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方才典礼的时候,下方宾客中一张因为婚礼上的变故而激动喜悦的年轻面孔——那是她的继姐,白璎。 幼年在白家那段时间,她不光要日夜提心吊胆提防着色眯眯的继父,还要日日忍受白璎的羞辱打骂,白璎不承认她这个继妹,称她是出气筒,是她的奴隶,甚至还帮着白父猥亵她。 那个时候,谢柠就在心里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有朝一日,她一定会报复白璎。 后来得知白璎喜欢陆廷言,而且是喜欢得死去活来的那种。于是她决定,她一定要得到陆廷言。 即便最初接近陆廷言是怀着报复白璎的目的,但是在后来的岁月中她还是不由自主被他吸引,真的喜欢上了他。毕竟他那样优秀,那样鹤立鸡群。 她一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将脸上的水抹干净。 今天见她受到这样的屈辱,白璎应当高兴坏了。 走出洗手间,拿着手机躺在床上,手机上显示的是她为陆廷言拍的那张照片。 她的拍照技术一直不错,男人挺阔的背影,微乱的衣衫,合着窗帘缝隙流露出来的一线微光,生生构造出一种暧昧的“事后气氛”。 是她想要的效果。 登上微信,将照片发在了朋友圈里,设置成仅某些人可见,配文只有两个字:尚可。 像是高贵的女皇临幸了某个男宠,矜贵地给出了简短的赏评,“尚可”二字背后的深意任由旁人自行脑补。 他假意,她就全然真心? 他报复,她就不能利用? 真真假假,谁又比谁高贵呢。 不过是,他的报复,只才开始了一天。而她的布局,已经构画了十年。 —— 摔门而出的陆廷言从后厅离开庄园。 手机铃声急促响起,他垂眸睨了一眼,接听。 “我说三哥,你怎么回事?不让兄弟们当伴郎就算了,怎么自己这个新郎官还不露面呢?还找了个替身?” 陆廷言答非所问:“在哪儿?” “还能哪儿,零点啊!你不让兄弟们去吃酒席,兄弟们这不得自己找个乐子?怎么,三哥要来?不和那么漂亮的新娘子洞房花烛啊?” 夜总会不是陆廷言爱去的地方,但是现在他莫名其妙特别想喝酒。 他吐出“等着”两个字,挂断了电话,然后对司机道:“去零点。” 晚上九点多,谢柠接到了闺蜜宋紫雁的电话。 她拿起手机:“紫雁?” 说话的却不是宋紫雁,而是一个温柔的男声:“您好,您朋友喝多了,可以麻烦您过来一趟吗?她的紧急联系人是您。” 谢柠还听见了宋紫雁有些遥远的声音:“我呸,狗男人,亏我闺蜜喜欢他那么多年,他竟然能干出这么……嗝,猪狗不如的事情!男人果然只有挂在墙上才会老实……” 想到宋紫雁酒精过敏,谢柠立刻坐起来:“我马上去,请问她在哪里?” “零点夜总会。” “好。”谢柠挂断了电话,立刻下床。 这里是陆氏庄园,专门用来举办婚礼的地方,所以这里没有她的常服。 谢柠打开衣柜,拿出一件红色的长裙,这已经是里边款式最简单的了,但是对于日常穿来,还是有些夸张。 不过她几剪子下去,长礼裙就成为了小吊带和短裙。 穿上后,直接出门。 夜幕降临,宾客们早已散去。 天空中有积云,挡住了月色。盛夏天气多变,白天还是晴朗的,晚上就要变天了。 谢柠走了二十分钟到了主路上,打到了出租车。 零点位于华城cbd,是一家很大规模的夜总会。 二楼卡座里,几个二十多岁衣着新潮的男生正在玩骰子。 一个染了蓝头发穿了一身工装服的男生正吹着啤酒,不知瞧见什么,差点把一口酒喷出来。 “三哥,三哥。”他用手肘捅了捅身边正在抽烟的男人,激动不已地道,“你看,那是不是嫂子?” 第3章 要男人是吧?我满足你 听见“嫂子”这个称呼,陆廷言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而后才反应过来,能被他兄弟们叫一声“嫂子”的,唯有和他领了证的谢柠了。 陆廷言不由自主地顺着李星朗指的方向看了去,桃花眼慢慢眯起。 高挑纤细的身姿,短裙下笔直修长的双腿,吊带下若隐若现的纤腰,齐腰长发下五官精致的瓜子脸。 的确是谢柠。 她正和一个男人说话,她仰着脸,他侧着耳,两人贴得相当近,姿态十分亲昵。 陆廷言表情阴沉,薄唇抿成一条锐利的线。 李星朗一看陆廷言这表情,便知自己没认错,不禁开始头脑风暴。 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三哥在婚礼上那么羞辱人家姑娘是因为不喜欢吗?可是不喜欢你干嘛才交往几个月就和人家结婚? 所以谢柠这是为了报复陆廷言在婚礼上放她鸽子,准备在新婚夜送他一顶绿帽子? 想到这里,李星朗一阵惊悚,看了一眼陆廷言面无表情的脸,忽然就觉得这天儿怎么就更冷了呢。 他不禁朝着另外一边挪了挪,悄悄远离低压中心。 陆廷言盯着下方的谢柠,又深吸了一口烟,手指一弹,烟头以一个流畅的弧度准确弹进了桌上的利口杯里。 而现在谢柠一颗心都牵挂着烂醉的宋紫雁,并未意识到自己被注视了。 和谢柠说话的男人就是刚才打电话的,说宋紫雁虽然喝多了,并没有被人欺负,让她放心。 见她正费力地将卡座里摊城烂泥的宋紫雁架起来,男人立刻又道:“女士,我帮你。” 谢柠想说不用,但是她今天的确不太方便,除去高跟鞋不说,她身上的裙子还是自己改良的,喝醉了的宋紫雁手舞足蹈,要是给她扒下来就不好了。 于是她只得道:“麻烦先生了。” 男人将宋紫雁的胳膊环在自己脖颈,另一只手握成拳,用手腕架在宋紫雁腰侧,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走了出去。 夜总会里的灯忽明忽暗,光怪陆离,陆廷言那个角度只能瞧见男人的侧影,看不见被他挡的严严实实的宋紫雁。 见谢柠跟着男人离开,陆廷言“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再次翻腾,怎么,她还真玩起来了?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陆廷言大步离去。 谢柠走了一半,一拍脑袋,想起宋紫雁的包还没拿,立刻又回卡座,将散落了一沙发的口红、粉底盒、钥匙收拾起来装进了包里。 刚收拾好,面前笼下一个高大的影子。 看清来人面无表情的脸,谢柠愣了一下。 还不待陆廷言质问,谢柠先发制人:“你跟踪我?” 四个字,让陆廷言的质问顷刻间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更得难受。 他发出一声荒谬的冷笑:“你也配?” 谢柠显然不信。华城这么大,他和她前后脚出现在这个夜总会里,让人怎么想? 她上下扫了一遍陆廷言,同样冷笑:“一千年后,你的尸体被人挖出来,哪里都软了,就嘴还是硬的。” 陆廷言不耐烦地又想去扯领带,可是他现在没打领带。 于是更烦了。 后边来来往往的人还不断碰撞着他,让他不耐至极。他英挺的眉紧紧蹙起,桃花眼中涌上厉色。他流畅的下颌线崩出一个凌厉的线条,更给他添了几分冷厉。 他一把握住谢柠纤细的手腕,一把就将她拖到了一侧的走廊里。 走廊里的灯光更加明亮,比之舞厅的射灯更能让人看清表情。 陆廷言一只手捏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墙壁上,盯着她,将她脸上的焦急尽收眼底。 他神情不屑,眼里却沉狞一片:“你就这么着急?” “我当然着急!”谢柠想要甩开他,他的手却像是长在她的手腕上一样,怎么都甩不开,不由得狠狠踩了他一脚,“你放开我!” 宋紫雁酒精过敏,喝了那么多肯定要去医院。她在华城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她这个闺蜜,她能不管她吗? 况且宋紫雁是替她伤心才这样的! 陆廷言被她的高跟鞋踩得眼角都跟着一抽,心下却火气更甚,她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和刚才那个男人走? “我闺蜜……” 陆廷言低头凑近谢柠,危险的气息伴随着他的动作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你就这么空虚这么寂寞,这么着急送我一顶绿帽子?” 惯来喜静的谢柠早就被迪曲吵得头晕脑胀,今天的一切糟心事堆集在心上,让她几乎到了临界的边缘。 陆廷言这个狗男人竟然还跟踪她故意搞事,谢柠狠狠瞪向他,骂道:“想让我我送你什么?送你一个不侧漏的骨灰盒吗?” 陆廷言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我会和人好好说话,不是狗。” 谢柠不解气,还补充了一句:“你是真的狗。” 她又扬起手,只是这次还没打到陆廷言脸上,就被他按住了。 谢柠挣扎,但是她的力气在暴怒的陆廷言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陆廷言压着她纤细的身体,仿佛要将她嵌入身后冰冷的墙壁中。 她的反抗愈发激起了他的怒气——尽管陆廷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生气,一想起她要跟着那个男人走,他的怒气就要叫嚣着冲出。 这场婚姻是对她的惩罚,她是绝对的罪人,她有什么资格给他戴绿帽子? 她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张牙舞爪? 她不配,她就该在这座婚姻的牢笼里苦苦挣扎,偿还她之前所错的错事,所欠的人命! 谢柠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知道是那个男人久久不见她出去所以打来的。 她立刻去摸手机,还没按接听键,手机就被陆廷言一把抢了过去。 本市的陌生号码,陆廷言不用猜也知道是刚才那个男人。 见谢柠还着急着要抢手机,陆廷言潇洒甩手。手机飞出,摔在墙壁上,顷刻间安静下来。 “迫不及待要男人是?”陆廷言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垂眸睨着她,“行,我满足你。” 第4章 你陆三少就这点能耐? 谢柠绝对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陆廷言的“我满足你”四个字是他要和她发生什么,毕竟白天在庄园,他已经将对她的厌恶表达得那么明显了。 所以他的“满足”,很可能是找几个男人,来恶心她? 一想到这里,谢柠一阵反胃,开始手脚并用地剧烈挣扎,却还是完全无法从他的怀抱中逃脱出来。 她拍打他的胸膛,却只能感受到紧绷坚实的肌肉,她的拍打像是以卵击石。 电梯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外边的嘈杂,唯有谢柠愤怒的谩骂。 “陆廷言你是有毛病?讨厌我你抱我抱得这么紧?” “你跟踪我难道是想和我过新婚夜?你可真是个心机男。” 陆廷言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里数字的变动。 忽然,他低头,用一种别有深意的语气对她说:“你的这点挣扎对我来说就像调情,你确定你要继续?” 谢柠的挣扎戛然而止。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地从死亡视角看着陆廷言。 不得不承认,狗男人从这个视角也真的好看。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安静的走廊让谢柠头皮都一阵发麻。 离那些房间越近,她越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才那个男人给我打电话通知我闺蜜喝醉了,我是来接我闺蜜的。”谢柠这次的解释竟然没有被陆廷言再打断,“现在我闺蜜还在他那里,我要送我闺蜜去医院。” 陆廷言一边朝着房间走,一边冷漠道:“你的借口真低级。” “你不信你和我下楼去看,他是不是和我闺蜜等在那里!我闺蜜酒精过敏,我得送她去医院!要是她有个差错,你就是刽子手!” 陆廷言的脚步猛然顿住了。 他垂眸,深密的睫毛垂下,在廊顶灯光的映照下投出一片深重的阴影。 他的桃花眼在这片阴影中,显得幽深晦莫,宛如不见底的深渊。 陆廷言周身气质在一瞬间就冷漠肃然了起来,一颗心像是被骤然撕扯了,被某些字眼刺得生疼。 “你也怕你闺蜜出事?你也有在乎的人?”陆廷言这次没有发怒,只是很冷地问,“你不也是害死我大哥的刽子手吗?” 他咬紧了后槽牙,下颌骨都跟着紧绷了起来。 他在走廊尽头一个房间外边站定,房门上的显示屏自动亮起,进行人脸识别后,自动弹开。 进了房间后,陆廷言依然没有松开谢柠。 这是一个套房,陆廷言抱着她穿过客厅,到了卧室,将她扔在了床上。随后,自己压了过来。 看着他冷峻的面容,幽深的眼眸,紧绷的肌肉线条将黑色衬衣撑起的流畅线条,谢柠心下没由来咯噔一声。 “陆廷言,你要来真的?”谢柠杏眼中涌上嘲讽,语调平静而冷冽,“白天不是还说一见我就恶心?晚上见了我就忍不住了?你陆三少就这点耐力?” 陆廷言一只胳膊侧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捏了捏眉心。 谢柠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结婚是为了折磨我,又不是为了折磨你自己,何必对一个让你恶心的女人下手呢?” 陆廷言语调微哑,却显得愈发的沉悦好听:“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谢柠“呵”地笑了一声:“过奖了,也没有。要是有的话,现在也不会这样了。” 她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自我调侃和奚落,像是在懊悔自己没有提早看透他和她结婚的目的。 高中时期,陆廷言不是没听说过谢柠的名字。 小他一级的转学生,成绩稳到让第二望尘莫及,老师手里的宝,一中的门面。 少男少女们青春期想方设法地打扮自己,她却永远穿着一身款式土气却干干净净的校服,不管是演讲还是致辞,永远自信笃定,从不自卑,永不露怯。 这是第一次听她这样自嘲,陆廷言陡然沉默了下来,心中的火气也慢慢消散于无形。 与此同时,玻璃被零碎击打了几声,接着愈发密集,而后转为了倾盆大雨。 房间隔音良好,却因为骤然的死寂,微弱的雨声也显得清晰。 片刻,谢柠再次开口:“劳烦陆三少让个路,我还要去找我闺蜜。” 陆廷言没说话,起身。 扫了一眼床上的女人,莹然的杏眼,微红的脸颊,白皙的肌肤在黑色床单的映衬下,愈发清透。 浓密的卷发在她身后散开,张扬地铺陈。 而她身上已经被撕烂的红色吊带短裙,宛如黑色土地上傲然绽放的红玫瑰。 当初只穿校服的小姑娘已经亭亭玉立了。 陆廷言知道,在自己和她交往的几个月中,因为巨大的家世差异,她被人们戏称为“灰姑娘”。 但是这一刻,陆廷言觉得,她不该被称为灰姑娘,应该是仙蒂公主。 因为她看起来是如此的高贵而美丽。 仿佛和她稍微有点肢体接触,都是一种侵犯,一种亵渎。 忽然又想起方才在一楼大厅,暧昧灯光下的,那些落在她身上满是欲望又不怀好意的眼神。 都是男人,他知道那些眼神代表了什么。 他也不得不承认,谢柠不管是外貌还是身材,都足够勾人, 于是陆廷言走到内线电话边,先打给了客房管家,让他们送一套长衣长裤的女装上来,后又打给了李星朗。 李星朗接得很快:“三哥,你哪儿去了?” 陆廷言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雨帘模糊了的万家灯火,问:“还记得刚才那个男人么?” 李星朗一头雾水:“哪个?” “谢柠身边那个!” “哦哦哦,记得记得!卧槽,敢给我三哥戴绿帽子,他化成灰我都记得!” “胡说什么!”陆廷言一听“绿帽子”三个字就头痛,“你去找一找,看他还在不在。要是他带着个酒醉的姑娘,你帮忙把姑娘送医院去,姑娘酒精过敏。” “啥?嫂子酒精过敏?” “你小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那又不是你嫂子!” 那边的李星朗笑得像只发春的鹅:“三哥,你承认谢柠是我嫂子了?” 陆廷言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今天和谢柠折腾的,他比连着加一周的班都累。 “你确定要继续和我扯皮?”陆廷言语气骤降。 “没没没。”李星朗虽然爱开玩笑,办事从不拖沓,在陆廷言将任务吩咐了之后,他就已经拿着手机开始找了,“三哥,我瞧见那人了,他还在卡座里,身边没姑娘啊。” “没有就去问,这也用我教你?” “得得得,您息怒,我马上去问,办妥了给您回话!”李星朗道,“对了三哥,有狗仔知道你来了零点,在下边蹲你呢,你下来时候注意点。” 客房管家很快将衣服送来,陆廷言给谢柠拿了进去。 “我已经安排人去照应你闺蜜了。”陆廷言平淡的语气像是在发布通知,“楼下有狗仔,你今天就别下去了,我不想明天再传出什么负面新闻。” 谢柠倒是无所谓:“还有什么负面新闻能大过婚礼上新郎是冒牌货?” 陆廷言抬眼看着她。 “哦,还真有。”谢柠笑了起来,“陆三爷新婚夜被绿了,这个新闻才是最大的。” 谢柠喟叹一声:“用你的丑闻盖过我的耻辱,好像很划算呢。” “自便。”陆廷言掏出烟盒,漫不经心地道,“别忘了,你闺蜜还在我的人手里。” 谢柠一噎。 而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朝着她的方向指了指,桃花眼阆黑幽暗:“而你,在我手里,你大可胡闹试试。” 第5章 命苦罢了 威胁,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 谢柠深吸一口气,扯开纸袋:“劳烦陆三少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两人是谈了几个月恋爱,平时约会都很少,更遑论更进一步的发展了。当着他的面换衣服这种事情,谢柠还真没做过。 要么说,再聪明的女人在恋爱这件事上都会犯傻。 和陆廷言的几个月内,她竟然没察觉出陆廷言的不对劲,只觉得他这样的大忙人,没时间约会,从小养尊处优不会经营男女关系,也是应该的。 现在想想,哪有什么没时间,哪有什么不会,人家不屑罢了。 陆廷言一动不动,看似没有出去的打算。 谢柠也懒得和他多说,直接解胸衣。 陆廷言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然后腿比眼睛快的,已经出了房间。 身后还有谢柠一声嗤笑。 他在沙发上坐下没一会,谢柠换好衣服出来了。 谢柠身材窈窕高瘦,除脸之外最漂亮的就是一双笔直纤长的腿。 给客人应急的普通衣服套在她身上,倒是也多了几分赏心悦目的感觉。 谢柠走到门口,听见陆廷言清冷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刚才已经和你说了,你闺蜜现在有人照顾,不如我们谈些别的。” “不好意思,虽然感激您找人帮了忙,但是我的闺蜜我还是亲眼看着才放心。”谢柠转头看向陆廷言,扬唇一笑,“至于您想和我谈事情,可以在上午九点后晚上五点前找我的助理约时间。” 她打开房门,转身走了出去,潇洒无比。 房间内更安静了,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声响愈发的清晰。 陆廷言蓦的笑了出来。不是,和助理约时间?就她? 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他已经压着性子对她仁至义尽了,又帮她找人看闺蜜,又帮她弄衣服,现在留她谈谈以后的日子,她来一句和助理约时间? 给她三分颜色还开起染坊了是不是? 想到这里,陆廷言霍然起身,同样出了房间。 出了电梯到了一楼,遇见两个穿着清凉的年轻女生。瞧见陆廷言,眼睛都亮了,顿时涌了过来:“陆三少,刚想上去找您来着,您就下来了。走啊,接着喝酒去啊?” 陆廷言不说话,只是往门口走,两个女生一左一右拦在他跟前:“陆三少,外边雨还大着呢,不如等雨小点再走啊?” 去路被拦住,陆廷言停下脚步。 陆廷言冷冽的眼神从两个女生面上扫过,其中的不耐之意已经相当明显。 两个女生不由得被激得心下发凉,一缩脖子,不敢再聒噪了。 “让开。” 话音刚落,两个女生齐齐避到了一边。 陆廷言出了零点大门,视线中哪里还有谢柠的影子? 一口气堵在胸口郁结,他再次给李星朗打电话,那边好久才接起来。 “喂,喂,三哥?你……卧槽,姐姐,你别吐了,我害怕。”李星朗的声音由远及近,“三哥,嘶,你别拽我头发……怎么了三哥?” “哪家医院?” “市一。怎么三哥你……” 陆廷言直接挂断电话,对司机道:“市一医院。” 谢柠从出租车上下来,也没伞,冒着雨跑进了医院大门,然后在急诊外看见了扭成一团的宋紫雁和李星朗。 李星朗正一脸扭曲地转过头来,一看见谢柠,眼睛都亮了:“嫂子,你来了?快,快,你这闺蜜我实在遭不住了!” 谢柠走过去,好不容易才将宋紫雁环着李星朗的爪子掰开。 李星朗现在已经惨不忍睹,身上的工装服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呕吐物。惯来整齐的蓝色头发乱成了杂草,不用说也知道是被谁的爪子给蹂躏的。 从李星朗手中接过单据,谢柠很抱歉地看着他:“对不住。” 宋紫雁很少喝酒,就算喝了也是喝完就睡,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还耍起酒疯来了。 诊室内有小护士探出头来:“宋紫雁哪位?打吊瓶了。” 趁着谢柠去给护士送单据的空档,宋紫雁又脚步虚浮地飘到了李星朗跟前,然后眯眼噘嘴,在他脸上“唧”了一口。 李星朗愣了两秒,爆发出一声毁天灭地的嚎叫:“卧槽,老子的清白!” 谢柠也惊呆了,立刻连手带脚地拽着宋紫雁进病房,只是瞧见走廊尽头走来的陆廷言的时候,愣了一下。 但是很快又明白了,人家多半是来找他兄弟的。 于是谢柠也没和他说话,扶着宋紫雁进了病房。 李星朗一边鼻涕一把泪地向陆廷言控诉这个任务之艰巨,他的牺牲之巨大。 “要不是这是嫂子的闺蜜,我早把她踹到下水道里去了。我长这么大就没人敢这么对我,我这衣服今天第一穿,她就给我吐上了。而且她竟然还敢亲我!我长这么大……” 陆廷言被吵得烦,抬手制止了李星朗的话,只是道:“你上个月在我车库看上的那款车,明日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李星朗的控诉声戛然而止。 “去买些吃的送过来。”陆廷言又说。 刚才在房间里的时候,他听见谢柠的肚子响了几声。 他告诉自己,绝对不是因为同情她没吃饭,而是不想一会谈正事的时候再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 李星朗这一晚上简直跌宕起伏,大悲之后又是大喜。他还没从自己忽然就得到了梦中情车的好消息中回过神来,就已经出了医院大门。 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是陆廷言发的,只有四个字:“买些辣的。” 啥玩意?三哥的口味不是一直很清淡吗?怎么还改吃辣了? 而后他忽然想起,谢柠才是那个无辣不欢的人! 记得有一次一起吃火锅,谢柠那辣椒放得他看着都心惊。 李星朗这下彻底看不懂了,三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婚礼上不现身,给人家姑娘那么大羞辱,现在这又是帮人照顾闺蜜,又是帮人买饭的,干啥呢到底? 这就是男人心海底针吗? 而那头,陆廷言进了病房。 扎上了针的宋紫雁已经进入秒睡了过去。 今天雨太大,即便淋雨时间很短,谢柠还是被浇得湿透。衣服贴在身上,头发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地上很快就积了一片。 不过她也没在意,只是小心翼翼地给宋紫雁盖好被子,又拿纸巾给她擦脸。 没多久,谢柠打了几个喷嚏。 陆廷言听着烦,又给李星朗去了一条短信:“买条毛巾。” 提着水、面、便当、关东煮已经走到医院门口的李星朗,看着这条新鲜出炉的消息,只觉得雨好大,他好冷。 你他妈为什么不能一次性说清楚? 但是想到那辆看似已经到手其实还没到手的爱车,李星朗选择了忍气吞声,重新跑了一趟便利店。 这次他学乖了,不光毛巾,什么纸巾、牙刷、口杯他全都买了,甚至还拿了包卫生巾。 等下回去,三哥铁定得夸他办事周到。 等李星朗左手食物右手用品推开病房门,迎面而来的就是陆廷言一句没有任何感情的质问:“谁让你去买东西的?” 李星朗:“?” 接着便见陆廷言一脸嫌弃:“你上赶着献什么殷勤?” “不是你……” “算了,难为你懂点事。”陆廷言打断了李星朗的话,将他手里的袋子拎过去,放在了谢柠面前的柜子上,朝着她扬了扬下颌。 谢柠不太确定地反问:“给我的?” 陆廷言一脸倨傲:“不然呢?他买都买了,扔了也是浪费。” 谢柠很想问一句“给我用你不觉得浪费吗”,但是瞧见了里边的毛巾和热气还没散去的香辣猪排便当,便将话吞了回去。 她笑着看向李星朗:“谢谢,辛苦了。” 李星朗干笑两声:“没有没有,不辛苦。” 当小弟的,不辛苦,命苦罢了。 第6章 你竟敢娶那个贱人 李星朗在陆廷言的一个眼神示意下离开后,病房内便只剩了陆廷言和谢柠,以及睡得不省人事的宋紫雁。 这是个八张床位的大病房,空寂得很,显得谢柠打开塑料袋的呲啦声都很大。 被微波炉加热后的便当盒很烫,谢柠摸了摸边缘,烫得摸了下耳垂。 将便当搁置在一边,她先拧开瓶矿泉水灌了几口。 矿泉水瓶上的水珠湿了她的手指,有几滴顺着手心滑下,谢柠两只手互相抹了抹,然后看向陆廷言:“说。” 刚才在酒店他就说想“谈些别的”,她没给他时间。 现在人家都跟到这里了,总不能再不听了。 陆廷言本来靠着窗台站着,见谢柠被便当盒烫了一下,眉头及不可见地一簇,而后上前几步,将便当盒打开。 他的指尖被烫得通红,可是他恍若察觉不到一般,神情丝毫未变。 香炸猪排的味道一瞬间弥漫了出来,平复了谢柠肚子里的饥饿,让她的心情都奇异得好了一点。 抬头,看见陆廷言锋利分明的下颌线,薄唇抿着,眼眸敛着,十足的漫不经心,却又流露出一种矜贵傲气来。 陆廷言慢条斯理地开口:“通知你一声,你以后和我一起住在盛世锦都。” 谢柠一愣:“一起住?” 陆廷言觑了她一眼:“我会让人收拾间客房给你。” 谢柠莫名从他眼中读出了“想和我同床共枕那你真是异想天开”的意思来。 谢柠吞下口中的猪排,有些迷惑地看着陆廷言:“不是,陆三少,您不是讨厌我吗?娶我不是为了折磨我吗?这应该眼不见为净才对啊,我日日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您看了不闹心么?” 陆廷言轻嗤一声:“怎么?怕和我一起住没了找野男人的机会?谢柠,不管出于什么动机,你我已经结了婚,你就给我摆正你自己的位置,别弄出什么花边新闻来。” “倒不是怕这个。”谢柠像是没有听出陆廷言口中的讽刺一样,“老话说得好,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只要我想找,世界都得为我让路。” 陆廷言的眼神蓦的沉了下来,修长好看的手“啪”地一下压在了桌上,弯下腰,整个人都压了下来。 他衣服上的木质香水味带着他给人的逼仄压迫之感,像是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将谢柠完全包裹了起来,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另一只手搭上了谢柠的肩,轻轻按了按,人却笑了起来:“谢柠,你若是嫌命长一定要惹我,你大可试试。” 谢柠侧目,陆廷言好看的黑眸近在迟至,谢柠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深棕色的瞳仁,以及他眼底自己的倒影。 从来没有和他这么近过,谢柠的呼吸一瞬间都有些紊乱,心也不可遏制地加快了跳动。 她全身有些僵硬,鼻端都是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味道,仿佛他们是世界上最为亲昵的两个人。 但是事实很残酷,他们之间隔着距离,隔着仇怨,隔着无法跨越的成见与憎恨。 谢柠不是个会被威胁的人。即便对方是陆廷言,也不行。 她就像是只刺猬,越是被招惹,身上的刺就越是坚硬,越是知道该往对方哪里去扎。 “陆三少。”谢柠头一偏,靠近了陆廷言的耳朵,“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你是在吃醋。” 她说话间稀薄的气流点点萦绕在他的耳廓,像是柔软的羽毛在抚摸,挠得他心头都有些发痒。 眼睛一斜,便看见了她灿烂的笑容,戏谑的眼神,还带着那么点看透一切的笃定。 陆廷言的手从她的肩头移到她的下颌,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推离自己。 “拿面镜子照照你自己,你配不配。”陆廷言眼中划过一抹讥讽,“我只是不想让我的私生活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我所做的决定,与你没有丝毫关系。” “那又何必在婚礼上搞出这么一出?这不是将您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 陆廷言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我说了,我做的决定,与你无关。” 谢柠:“……” ok,好的,您开心就好。 陆廷言正欲再说什么,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他的司机小杨神色不太好地朝他招了招手。 陆廷言出去后,谢柠也走到了病房门口,将病房门轻轻打开一条缝,听见了陆廷言和小杨的对话。 “夫人回来了。”小杨焦急道,“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落地了,您还是去机场接一下。” “今天就回来了?”陆廷言语调深沉。 “是啊,问过那边了,是听说了您今天和……和谢小姐结婚,立刻就回来了,听说夫人的情绪很不好。三少,您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和夫人交代,毕竟她对谢小姐的成见一直都那么大。”小杨的语气愈发的焦急了。 “我知道了。”陆廷言倒是淡定得很,“我现在去机场。” 听到这里,谢柠关上房门,坐回了病床边继续吃便当。 没两分钟,陆廷言又出现了:“记住我刚才和你说的,以后住盛世锦都,你到小区门口,保安会带你认路。明天就搬,别等我再催第二遍。” 说罢,也不听谢柠的回答,直接走了。 到了机场,便看见了已经等在那里的母亲姜媛和妹妹陆梦蝶。 姜媛穿着一身长款旗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颈肩是一条珍珠项链,手腕上是成色通透的翡翠镯子,消瘦小巧的脸微微扬着,隐隐透露出种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 房车车门徐徐打开,姜媛和陆梦蝶优雅地上了车。 “妈。”陆廷言看向姜媛,“没想到飞机竟然提前落地了,我来晚了,让您久等了。” 姜媛没有接陆廷言的话,而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片刻之后,姜媛抬手,“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上了他的脸。 从前二十多年没挨过耳光,今日短短几个小时内挨了两个。 陆梦蝶一把握住了姜媛的手腕,惊呼一声:“妈!您打我哥做什么!” “陆廷言,你是要气死我吗?”姜媛冷眼看着面前的儿子,声调因为拔高而都有些撕裂,“全天下的女人是都死绝了吗,你竟然娶那个贱人? 那个贱人害死了你大哥,你现在竟然还娶她!你对得起你大哥,对得起我们吗?你是存心让你大哥死后都不得安宁是不是!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全无心肝的东西,你怎么不替你大哥去死!” 第7章 我要毁掉她 姜媛越说越激动,凄厉的指责在车内回响,震得人脑袋发痛。 陆廷言薄唇微抿,胸口一阵绞痛。 在陆廷言的记忆中,母亲一直都是高傲而优雅的。 除了得知大哥死讯的那段时间,他几乎就没见过母亲失态。 即便从小就感觉出母亲对自己不如对大哥喜欢,但是也没想过她有朝一日会对自己说出“为什么你不替你大哥去死”这种话。 都是她生的儿子,怎么会让一个替另一个去死呢? 陆梦蝶也察觉出母亲的话太过了,不禁小声规劝道:“妈,您先别着急,听哥解释解释啊。我听说婚礼上哥都没露面,而是找了个假新郎,哥和那个女人的婚姻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 说着,陆梦蝶又看向陆廷言:“是不是哥?你娶她是有理由的,对不对?” 陆廷言望向姜媛,“妈,大哥不在了,我和您一样伤心,我也和您一样恨她。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过好日子,我娶她就是为了折磨她。” “折磨她?”姜媛冷笑一声,“所以婚礼上你没出现,是为了羞辱她?” “对。” 姜媛轻嗤:“小题大做!收拾她那种人很简单,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让她生不如死,还需要你用你的婚姻来折磨她?” “当旁观者,总没当执行者来得痛快。”陆廷言一字一顿,“大哥对我的好我知道,所以我对谢柠的仇恨,不比您少。对于仇人,我必手刃之。” 姜媛看着坐在对面的儿子,窗外的路灯流光一样忽明忽暗,透过车窗照耀进来,在他脸上印下深浅不一的晦暗光影,叫人竟然捉摸不透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神情。 姜媛忽然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儿子了。 她对陆廷言的关注一直很少,因为她的重心一直都放在长子陆斯泊身上。是陆斯泊去世后,她才开始关注这个小儿子。 就记得这个小儿子从小就喜欢惹是生非,不似陆斯泊那般懂事讨人喜欢。 姜媛对他也没有指望,反正陆家偌大的家业将来有陆斯泊继承,陆廷言不需要操心,自由生长就是,哪怕当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都没关系。 陆斯泊不在了,陆廷言不得不中断留学,回国帮忙处理公司事务。 那时姜媛才发现,这个小儿子竟然也是成器的,他做的许多事情,甚至比当初的陆斯泊做得都好。 回头看一看陆廷言读书时的成绩,才发现他竟然一直都是第一名,并非什么纨绔子弟。 那个时候,姜媛才发现,自己对小儿子的认知是错误的。一如现在,她依旧看不透他。 不过陆廷言刚刚的解释总算让她开怀了一些,心中的怒气也平息了不少,就连眉眼间的戾气都少了。 她身体后仰,以一个放松的姿态靠在了座椅上,双手环胸,慢慢道:“那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打算怎么折磨她?” “一段并不幸福的婚姻,就足矣毁掉她了。”陆廷言说。 “不够。”姜媛摇头,眉眼间尽是厉色,“毁掉生活算什么!我要她死,我要她给我儿子偿命!” 陆廷言心下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妈,这个世界是讲法的。” “我和她讲法,谁和我讲法?她害死了我儿子,为什么不用偿命!”姜媛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她竟然还能好好留学,拿到学位,回国后竟然还能找到不错的工作?我儿子躺在冷冰冰的地下,她还有什么资格活着!” 姜媛说到最后都有些破了音,吓得开车的小杨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抖了一下,车子打了个晃。 车内的隔音板早就放了下来,但是无奈姜媛的声音太大,隔都隔不住。 陆廷言深吸一口气:“妈,谁也没有预料到大哥会发生车祸……” “你是在替那个贱人辩解吗?”姜媛一只手撑在座椅上,身子前倾,死死盯着陆廷言,“你替那个贱人开脱?陆廷言,你是什么意思!” 姜媛现在就像是个一点就着的炸药桶,一边的陆梦蝶都捏着一把汗。她将自己的手机横在姜媛面前,拽了拽她:“妈,您看这个!” 屏幕上是陆梦蝶从亲戚那里拿到的今日的婚礼的视频。 姜媛看着屏幕上无措的谢柠和她身边的假新郎,听着视频中众人的奚落和嘲笑,心中总算畅快了一些。 是,这样的女人,就该千夫所指,就该被人戳脊梁骨! 听到后边谢柠威胁记者们的那几句话,姜媛更是冷笑:“无能狂怒!” 她不认为谢柠有底气。一个没身世没背景的小丫头片子,能翻出什么大风浪来?不过是受了委屈脸上挂不住,放些狠话罢了。 话说得越狠,证明她觉得越丢脸。她越难堪,姜媛就越畅快。 她反复将这个视频看了好几遍,才将手机还给陆梦蝶,口中的话却是对着陆廷言说的:“你这一出弄得倒是不错。要是能将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狼狈就好了。” 陆梦蝶立刻道:“妈,这不合适,毕竟哥没出席婚礼,事情闹大的话,难免会有人将哥一并指责。反正来参加婚礼的都是名流,在这个圈子里,她已经是个笑话了。” 姜媛想想也是,抚了抚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慢悠悠地道:“既然她现在都和你结婚了,下个月你赵伯伯的生日宴,也带上她一起。” 现在的谢柠还不知道自己有一重要行程已经被安排了,她只是看着宋紫雁的点滴,帮她换药瓶。 脑中想的,却是刚才小杨和陆廷言说的话——陆廷言的母亲回来了。 她见过陆廷言的母亲一次,是高中的时候,陆廷言打了架,他母亲去学校接他。 她远远看见一个穿着旗袍的绰约贵妇,周身都是高傲凌厉的气度,带着陆廷言上了一辆豪车。 没有交流,甚至都没有眼神的交汇,谢柠脑中莫名就有一个念头:陆廷言的妈妈不好惹。 她以前想过,她要是将来和陆廷言结婚,婆媳关系很有可能会紧张。更何况,她和陆家现在还隔着“陆斯泊之死”这么一件事。 谢柠估计陆廷言的妈妈想捏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以后,这婆媳关系怕是更难。 第8章 谢柠不是真的喜欢你 上午九点多,宋紫雁醒了,就是整个人看起来还有些迷糊。 她捶了捶脑袋,昨日一些片段涌入了脑海中。那些片段太过离奇,以至于她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她做的梦。 她“腾”的一下子坐了起来,盯着谢柠:“柠柠,我做了个梦,我梦见你嫁给了陆廷言,然后他却在婚礼上找了个假新郎来羞辱你……” 谢柠平静地看着她:“这不是梦。” 不是梦,草,不是梦。 宋紫雁尖叫一声:“那陆廷言他妈的是什么品种的渣男啊!” 身为谢柠的闺蜜,她知道谢柠有多喜欢陆廷言。 她和谢柠是大学校友,比陆廷言低一届。陆廷言上过什么课,谢柠就选什么课。陆廷言进了什么部门,谢柠就进什么部门。陆廷言参加什么活动,谢柠就参加什么活动。 甚至后来去留学,谢柠选的都是陆廷言去的学校。只是陆廷言才读了一年,就回国了。 要不是喜欢到了极点,谁能做到这份儿上? 更何况后来谢柠还对她说,其实从高中开始,她就喜欢陆廷言了,报那所大学,也是为了追随陆廷言的脚步。 她不止一次问谢柠为什么不去表白,谢柠说陆廷言太好了,她还配不上。等她也足够好了,她就去告白。 学业有成,事业平稳,谢柠终于走到了陆廷言身边。宋紫雁还没来得及感叹有志者事竟成,婚礼上竟然来了这么一档子事。 这狗男人到底什么意思啊? 宋紫雁万分不解地问谢柠,谢柠也没有隐瞒,与她说了陆斯泊的事情。 宋紫雁听得目瞪口呆。 她大学的时候就知道谢柠认识个慈善家,只是不知道那慈善家竟然是陆廷言大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谢柠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陆斯泊竟然是陆廷言的大哥。” 以前,她也在网络上查过陆斯泊,他的关系网一片空白,只是介绍他是某家小公司的创始人,而那家公司,和陆氏集团毫无关系。 宋紫雁翕动着唇角,嗫喏了半晌,又问:“柠柠,那你现在离婚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离婚得俩人去民政局。” “我靠,陆廷言竟然说和你结婚是为了以后折磨你?还让你搬去和他一起住?这不是个好兆头啊!”宋紫雁脑海中开始浮现她看过的各种狗血小说,“他会不会囚禁你啊,将你关在豪宅里,说不定还要用铁链拴起来,白天打你,晚上……呃……虐身虐心,让你生不如死。” 谢柠嘴角一抽:“他倒也不至于这么变态。” “你怎么这么淡定?”宋紫雁觉得自己才像是那个跳进火坑里的人。 “事情已经这样了,着急有什么用。”谢柠道,“见招拆招就好了。” 宋紫雁竖起一个大拇指:“柠皇,不愧是你。” “柠皇”是大学的时候一群人开玩笑给谢柠取的外号。因为谢柠永远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再加上她出众的外貌和让人望尘莫及的成绩,实在不得不让人拜服。 “对了,还有个事情得告诉你。”谢柠说,“昨天送你来医院的是陆廷言的哥们,李星朗,大学联谊的时候你见过。” “哦。”宋紫雁点头,“我好像有印象,是个可帅的弟弟!” “嗯,你昨天亲了人家。” 病房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宋紫雁大脑宕机,陆廷言的哥们,那都是食物链顶端的贵公子,她怎么敢的啊! 几秒后,她瘫倒在病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喃喃道:“可以了柠柠,去了地府,咱俩还做好姐妹。” 带着宋紫雁出了医院后,谢柠回去收拾东西。 她东西不多,一下午也就收拾完了。傍晚叫了辆车,请司机师傅和她一起将箱子搬到了车上。 她现在住的小区位于旧城区,是个老小区。 师傅一听她要搬去的是华城最好的小区盛世锦都,看着她的眼神就多了那么几分意味深长。 谢柠从他眼中读出了“堕落”的意思。 毕竟在很多人眼中,住豪宅的富人们和年轻貌美的姑娘们总是会存在那么些不正当关系。 谢柠也没打算和不认识的人解释。 车停在小区门口后,有保安出来问她:“是谢柠谢女士吗?” 谢柠点了点头,保安说:“陆先生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我这边带您进去,稍后会有人将您的东西送过来。” “谢谢。” 盛世锦都是个别墅区,占地面积极大,绿化非常好。 从小区大门进来是一条梧桐大道,高大茂盛的梧桐树形成了一道屏障,很好地掩饰了小区内部。 里边是独立的房屋,相隔距离不算近,每户各自都有院子,隐私性非常不错。 到了一处白色洋楼前,保安输入密码,院落大门打开,保安又对谢柠说:“您的身份信息我们已经录入了,您进去后系统会自动识别。” 谢柠上了台阶后,门口的一个屏幕亮了起来,自动响了几声后,别墅大门缓缓开启。 谢柠踏入房间,环视了一下房子内部,简约大气,却又不乏味单调,不禁再次对陆廷言的品位美商表示赞叹。 沙发前的伸缩茶几上还放着一个文件夹和一支奥罗拉钢笔,谢柠想了想,拿出手机,对着房间里边拍了张照片,将文件夹和钢笔置于照片左下角,就像是不经意间拍进去的。 她又发了条朋友圈,配文——新居。 设置的可见范围和昨天那张陆廷言的背影照一样。 那张背影照的点赞里没有来自她继姐白璎的,不过谢柠知道,白璎一定看见了。 毕竟白璎那么喜欢关注她的动态,每天不看几遍她的社交平台就不自在。 的确,在谢柠的朋友圈发送几分钟后,正在工作室休息的白璎就看见了。 尤其是看见照片里的那支陆廷言的钢笔时,白璎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那是陆廷言的家,谢柠竟然能去陆廷言的家住。 白璎一直不相信陆廷言和谢柠是因为感情在一起的。 她认为一定是谢柠使了什么不正当手段才让陆廷言娶的她,昨天的婚礼上出现那样的变故,白璎高兴得不行,认为自己的猜测没错。 然而没多久,就在谢柠朋友圈看见一张让人想入非非的照片。 白璎不愿意去想那张照片背后的故事,但是她控制不住她自己。一想到陆廷言可能会和谢柠这样那样,她就要嫉妒疯了。 她青春时期就喜欢上陆廷言了,结果陆廷言最后竟然娶了她那个便宜妹妹。 她从小就认为谢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却能嫁给她最喜欢的男人,这让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嫉妒和酸涩不断蔓延上来,几乎要将她吞噬淹没。 于是她头也不回地出了工作室,直奔陆氏集团大楼。 不是内部员工,也没有预约,她进不去大厦内部,就在停车场等着。 六点多,她看见了从大厦内部出来的陆廷言。 西装笔挺,身姿挺拔,那张脸依然帅得她心跳加速。 她立刻走上前去,挡在了陆廷言面前,咬唇看着他,眼泪扑簌簌落下,委屈兮兮地叫了一声:“三哥。” 陆廷言扫她一眼,声音淡淡:“什么事?” “你看这个!”白璎将谢柠的朋友圈给陆廷言看,“她竟然这么虚荣,去了你家还要发朋友圈炫耀,还拍你的照片,这不是明摆着居心不良吗?三哥,你要认清楚,她嫁给你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你,她只是贪慕你的钱财地位!你千万不能被她戏耍了感情!” 第9章 搬去同一个屋檐下 白璎觉得,陆廷言应该是不喜欢谢柠的,否则也不会在婚礼上找个假新郎。至于让谢柠搬进他家里,应该是有别的考虑,反正绝对不是因为喜欢谢柠。 她认为自己对谢柠的评判可以完美契合陆廷言的想法。 却不料陆廷言看也没看她的手机,只是道:“她不是你妹妹吗?你就这么说你妹妹?” 白璎一噎,立刻又道:“三哥,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实在不想看你被骗。即便她是我妹妹,我也得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如果真相就是你的恶意揣测的话,那我劝你还是省省。”陆廷言说罢,转身上车。 白璎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陆廷言的衬衫:“三哥……” 陆廷言倏然盯向白璎,声调像是南北极的冰雪般带着寒气:“自重。” “可是你分明不喜欢她啊!”白璎焦急大喊。 陆廷言嗤笑一声,看着白璎的眼神满是讽刺:“与你何干?” 话落,再不管白璎还要说什么,兀自转身上车。 白璎扒着车窗,嘴巴开开合合,陆廷言看也不看,直接对小杨道:“开车。” 汽车一个提速,白璎被甩在一边。看着汽车绝尘而去的影子,白璎气得浑身发抖。 什么意思?陆廷言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真喜欢上那个谢柠了? 不行,绝对不行,她哪里配! 白璎浑浑噩噩地回到工作室,依然气得不行。陆廷言以前对她虽然算不上和善,但也不会这么冷漠。绝对是谢柠在他跟前诋毁了她,才导致陆廷言现在对她的态度这么恶劣! 白璎越想越气,于是拿出手机,找到婚礼上拍的那个视频,盯着视频里狼狈无措的谢柠看了好久。 晚上,谢柠正窝在舒适宽大的沙发上看公司的内部通知,宋紫雁的消息忽然发了过来:“柠柠,你上新闻了!” 接着来了张截图,最上边一行大字:新婚夜,新娘深夜买醉喝入医院,新郎左拥右抱春风得意,如此婚变是为哪般? 谢柠:“?” 这什么破玩意。 点进新闻页面一看,配的图片明显是偷拍的。前边几张是她从零点夜总会出来,又进了市一医院。后边几张是陆廷言在卡座里喝酒,然后和两位妙龄女郎说话的场面。 谢柠深吸一口气。 凭什么把她写的和个怨妇似的,而陆廷言却春风得意? 她不服。 下边评论更精彩: ——我就知道,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灰姑娘和王子的美好爱情。 ——豪门真是不好高攀啊,这才第一天就这样,以后日子怎么过? ——看来刚刚那个爆料是真的,男方是真不喜欢女方,不然婚礼上也不至于找个假新郎来代替自己。我看肯定是女方耍了什么手段才让男方答应结婚的,说不定就是奉子成婚。 下边有很多人问爆料在哪里,于是那人贴出了链接。谢柠点进了链接,看见了里边配的那段视频。 视频很暗,还放大了在台上的她,背景里的议论声很是清晰,不堪入耳。 看看时间,这个新闻是几分钟前刚发的,热度还不太高。但是按照现在的涨势来看,很快就会成为今日的爆款新闻。 比起电视剧中的狗血桥段,现实中的恩怨情仇更能激发吃瓜群众的兴趣。 谢柠歪了歪头,忽然笑了。 行,她在婚礼上已经警告过了,还是有人这么多事。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毕竟她狠话已经撂下。要是轻飘飘地揭过去了,别人只会认为她是只死了半年的鸭子——只有嘴硬罢了。 以后的歪门邪说怕是更多。 于是谢柠从纸箱里取出笔记本,开始破解那条新闻的ip地址。 陆廷言一进家门,看见的就是窝在沙发里忙碌的谢柠。 他愣了一瞬,起先还以为家里进了贼,后来才意识到,是她。 走到她身后,她都没有察觉。看见屏幕上的一行行代码,陆廷言瞬间明白她是在做什么了。 “需要帮忙?”他扬声问。 冷不丁的声音将谢柠吓了一大跳,敲错几个字母。 回头,见身后的男人一手拎着西装外套,领带松松垮垮,衬衣扣子都解开两颗。领口隐约露出他的锁骨,视线往上是分明的喉结,精致的下颌线,然后是他半垂着的散漫眼神。 谢柠喉咙莫名更了一下:“不用,谢谢。” 陆廷言忘记了家里会多一个人,进门后完全是按照习惯松的衣服。 而谢柠刚刚那个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她看了个遍。 他索性将领带直接抽出来,和西装外套一起挂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东西?这么几个破箱子?”而且还不是正经搬家箱子,估计是装了什么快递的,上边的快递单还没撕下来,脏兮兮的,地板上都落了灰。 “对,因为不知道我要住哪个房间,所以还没放。” “就这?” 不是说女孩子的衣服和化妆品都特别多吗? 谢柠听出了他话中的嫌弃,毕竟自己这几个纸箱子和他这豪宅比起来,的确是有些寒酸了。 不过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她从小就穷惯了。 “嗯,我东西不多。”谢柠的回答不卑不亢,然后放下电脑,站起身来,“我住哪里?” 陆廷言偏了一下脸:“楼上。” 他弯腰,看样子是想帮她搬箱子,谢柠阻止了他:“不用麻烦了,我来就好。” 他刚才说“破箱子”的时候那么嫌弃,她也不好意思让他再碰。 于是谢柠弯腰去搬,没想到第一个箱子就是装书的那个,死沉死沉,搬出来的时候还是她和师傅合力抬出来的。 谢柠试了好几次,都没撼动它分毫。 抬头,撞入了陆廷言带着讥讽的眸光中。 谢柠一脸认真:“还没吃饭,所以没劲。” 陆廷言轻哼:“意思是我饿着你了?” “倒也不……” 陆廷言没等她说完,直接道:“行,那你吃了再搬。” 说罢,转身上楼。 谢柠找了个装衣服的箱子抱着,和他一并上去。 房间干净整洁,衣帽间梳妆台一应俱全,一看就是为女客准备的客房。 谢柠进去转了转,打开柜子、抽屉看了看。 陆廷言靠着墙壁,懒散支着腿,看着她:“你在找什么?” 谢柠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因为她竟然想到了宋紫雁在医院说的话,鬼使神差地来了句:“铁链。” 陆廷言眉头一皱。 等谢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陆廷言已经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原来你喜欢那口啊,口味挺重。” 第10章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谢柠默了一瞬,然后点头:“对,万一要打架,总得有个武器。” 她这强行挽尊的样子被陆廷言看得一清二楚,只听他不紧不慢地道:“不必想太多,我对你没有丝毫兴趣。” 谢柠毫不犹豫:“好巧,我也是。” “哦?”陆廷言扬起下颌,颈线拉得修长,语调慢悠悠的,“我刚才回来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好像不是这样。” “那是意外。”谢柠道,“我见过的老板们都西装笔挺,还没见过您这种散漫不羁款式的,所以有些意外。” 说到这里,谢柠眨了眨眼,歪了歪脑袋:“陆三少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希望我对您有什么兴趣?” 陆廷言鼻腔内发出一声哼笑:“我只是提醒你,管好你的眼睛。” 说罢,陆廷言揣着兜,悠悠下楼。 晚饭是一家餐厅送来的品种丰富的轻食,谢柠一边吃着西蓝花一边想,果然,好身材都是需要饮食配合的,男女都一样。 饭后,陆廷言一声不吭的直接帮她将剩余几个箱子搬了上去。 他的衬衣挽到了手肘,用力的时候,小臂经脉分明,长腿屈起,抵了一下箱子底部,西裤在臀腿处展现出几道稍纵即逝的力量线条。 不得不说,陆廷言的身材极好,宽肩窄腰长腿,还有…… 屁股,啧,翘。 谢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忽然对自己有些不太满意。 陆廷言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眼,忽然回身,和望着他屁股的谢柠撞了个正着:“看什么?” “屁……”想到他刚才那句阴恻恻的管好你的眼睛,谢柠话锋一转,“皮带不错,什么牌子?” 陆廷言给了她一个“无聊”的眼神。 谢柠淡定地看向电脑屏幕,抿唇止笑。 屏幕上已经出现了一个ip地址,她记得,白璎的工作室就在这里。 果然是她。 谢柠阖上电脑,上楼后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话:“帮我发封律师函给白璎工作室的老板,白璎。涉嫌造谣、诽谤,侵犯名誉权。” 白璎是娱乐圈里一个小有名气的艺人,在几部小网剧中当过女主角,有些粉丝基础。签了个不错的娱乐公司,还成立了个人工作室。 谢柠点进白璎的微博,最新一条微博是前几天发的古装剧杀青照,六百多万粉丝,两千多的评论。 往下滑,就都是白璎的工作还有生活照,白璎在网上立的是事业型美女的人设,积极上进,不是在剧组就是在健身房,或者在家里看名着,卷得很。而且她单纯善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谢柠是真的想笑,她记得白璎最讨厌的就是读书,第二讨厌的就是运动。至于脾气?也不知道一有个不顺心就把家里吵得地覆天翻的是谁。 谢柠登录的是一个微博小号,只有两位数的粉丝,还都是僵尸号。不过她平时也不发微博,就是用来看看实时新闻什么的。 不过现在,她发了一条状态,只有四个字:以德报怨。 发完她就笑了,忽然很想和白璎比比她俩谁更假。 陆廷言家的床很舒服,谢柠在上边一夜好眠。要不是定了七点的闹钟,她今天怕是会睡过头。 下楼,正巧碰见晨跑回来的陆廷言。他穿着一套纯白色的运动服,短袖撸到了膀子处,露出了线条流畅的大臂肌肉。 脖子上挂着一条运动毛巾,正在仰头喝水,滚动的喉结很是好看。 有汗珠顺着他的侧脸滑了下来,在下颌线处低落,隐于t恤中。 睨了谢柠一眼,他拧紧了水瓶,用毛巾抹了一把脸:“要出门?” “对。” “去公司?你公司没给你婚假?” “给了,十天呢,还让我去度个蜜月。”谢柠回答。 婚前,她甚至连蜜月去马尔代夫的哪个岛都想好了,现在是用不上了。 别人的婚礼如梦似幻,她的婚礼和他妈做梦一样。 陆廷言走到料理台,取出保鲜盒中的食品,口中道:“如果是为了昨天晚上的新闻,不用麻烦了,新闻我早就下了。” “下归下,人我还是要找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她已经是陆廷言法定意义上的妻子了。不去白璎跟前晃晃,她难受。 换好鞋,谢柠眼神一转,又问:“陆三少,你现在要出门吗?” “什么事?” “如果你不出门,让小杨送我一程可以吗?”谢柠眨了眨眼,声音忽然变得相当温柔,“这个别墅区太大了,我可能花好长时间才能走到大门口打车。” “可以打安保室内线,他们会将车给你叫进来。”陆廷言淡声回答。 谢柠默了一瞬,语气恢复如常:“哦,知道了。” 陆廷言睨她一眼,一副看透她心中小九九的样子,嗤笑一声:“等十分钟。” 十分钟后,谢柠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小杨开的陆廷言专属座驾。 陆廷言的这辆豪车本身不算张扬,显眼的是那连号的车牌,所以华城很多人都认识这是陆廷言的车。 快到九点,豪车在一幢写字楼下边缓缓停下,白璎的工作室就在这里。 谢柠下车,上了十六楼,玻璃门缓缓打开,看见写着“白璎工作室”几个大字的墙壁。 前台站起身来:“您好,请问您找谁?” “白璎。” 前台拿起电话,拨打了内线,看向谢柠:“请问您的名字。” “谢柠。”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前台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挂断电话之后就对谢柠说:“我们老板不在,请您改天再来。” 谢柠二话不说,抬步朝着工作室里边走去。 前台立刻叫住她:“小姐,我们老板不在!” “在不在我自己清楚。”谢柠脚步不停,“既然我来找她,她就必须见我。” “诶,不行……” 谢柠已经走到了最里边的一个房间门口,猛地一推,房门打开,撞在了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后弹了回来,将里边的人吓了一大跳。 白璎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里,看着门口的谢柠,有些怔愣。 在她愣神间,谢柠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还是谢柠将白璎手中的纸抽了过去,扫了一眼:“哟,剧本啊,我还以为看我给你的律师函呢。” 白璎脸色大变,看着门口的前台,怒道:“谁让你们放她进来的?把她给我赶出去,叫保安来!” “我的好姐姐,这么激动做什么?”谢柠将手搭在了白璎的肩膀上,笑道,“我是好心来看你的啊。哦对了,你那猥亵未成年的父亲不是快要出狱了吗,需不需要我赞助个访谈节目,让你们父女俩在全国观众面前重逢啊?” 白璎心下一颤,浑身发软,就这么顺着谢柠的力道,被她重新按在了椅子上。 “哼。”白璎回视着谢柠,几乎咬牙启齿,“我会在乎这个吗?我父亲有错,已经受到了惩罚,你想用这个来威胁我?我告诉你,没用!” “哦?你一直都暗示出自己出身和睦的高知家庭,父母恩爱,才会养出你这么无忧无虑、不谙世事的纯洁性格。但要是大家知道你父亲是个猥亵犯,你会不在乎吗?”谢柠眉梢一扬,笑容更深,笃定道,“你在乎,因为你虚荣。” 白璎脸色涨红,恼羞成怒道:“你凭什么说我?你难道不虚荣吗?不虚荣你会嫁给陆廷言?” 谢柠则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呦,不是最看不起我了吗?怎么现在都和我比了?” “你……”白璎登时语塞。 她瞪着谢柠,眼眶因为气怒而发红,嘴角都忍不住抽搐。 面前的谢柠哪里有半分婚礼上的狼狈,而是春风得意,美艳不可方物。 而她也深切意识到,现在的谢柠,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被她百般欺辱的谢柠了,她已经涅盘重生,无所畏惧。 白璎心下竟然弥漫出一股惶恐来。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怎么样,就是来通知你一声——”谢柠掸了掸白璎肩头不存在的衣服褶皱,笑容明媚而张扬,“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11章 我的好姐姐 不知道怎么,白璎看着现在的谢柠,竟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虽然在笑,但是那个笑容实在可怕,像是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白璎不自觉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倒退拉开和谢柠之间的距离。 虽然心下紧张,但是白璎面上却是半分软都不服。即便是在和谢柠商量,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如果你是因为你结婚的视频泄露出去而生气,我可以和你说声不好意思。大概是我的助理在清理我的手机垃圾的时候没有注意才导致外泄,我把新闻下了总可以了?” “不需要。”谢柠悠悠道,“我已经说过了,视频要是泄露出来,就等着律师函。” “我都已经和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白璎不满道,“泄露就泄露了,那是事实,你在怕什么?哦,我知道了,是怕丢人对不对?怕全国人民都知道你费尽心思嫁入豪门,却不受待见,婚礼也寒碜无比,人家竟然找了个假新郎来和你典礼。” 白璎畅快的笑容却在听见谢柠接下来的话的时候,僵在了脸上。 “那个假新郎是我婆婆找的。没办法,我出身不好,我婆婆的确对我不太满意。不过我老公喜欢我就是了,否则他也不会费劲心思准备婚礼是不是?就我那件婚纱,都价值八位数呢。” 谢柠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我老公说,婚礼上出了那样的变故,他很抱歉,昨天和我认了半天的错,我也原谅他了,夫妻哪有隔夜仇?今天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对我说,要是谁敢用婚礼上的事情乱嚼舌根,他就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白璎下意识就想反驳谢柠的话,但是想到在她朋友圈看到的那张旖旎的背影照,还有陆廷言竟然让她和自己住在一起,她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要是让我老公知道了你散布婚礼的视频,即便你是我姐姐,他估计也不会给你面子的。”谢柠一脸惋惜地说着,然后拍了拍白璎的肩膀,“我的好姐姐,你好自为之。” 看着白璎血色尽褪的脸,谢柠心下一阵畅快。 正巧这个时候,办公室门开了。白璎的助理拿着一封同城快递进来,说是给白璎的。 “哦,律师函到了。”谢柠从助理手中抽走文件袋,直接打开,果不其然,里边是她让人发的律师函。 谢柠将律师函敲在了白璎的桌子上,手指点了点桌面,笑盈盈地道:“喏,我的好姐姐,准备道歉和赔偿。” 说罢,谢柠转身,潇洒离开了白璎的办公室。 瞪着谢柠的背影,白璎狠狠将桌面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抄在了地上,抱着脑袋发出一声尖叫。 谢柠方才的话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她根本不愿意去相信谢柠所描述的陆廷言。 她说陆廷言喜欢她?怎么可能! 她哪里配! 助理听见响动轻轻敲了敲房门:“白小姐……” “滚出去!”白璎又是一声尖叫。 助理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白璎走到落地窗边,朝着下方看去,正巧看见谢柠从写字楼到了停车场,到了那辆低调奢华的商务车边,陆廷言的专属司机小杨给她打开车门。 白璎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长长的指甲嵌入手心都浑然不觉。 不光让谢柠住进了他的房子,还让他的司机开他的车接送她,陆廷言对她就这么特殊吗? 白璎用力咬唇,狠狠瞪着下方,直到视线模糊。 半晌,她张了张嘴,喉间发出一声委屈憋闷的呜咽。 抹了一把泪,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那边很快接通,她委屈兮兮地叫了一声:“岚姨,谢柠她……她实在欺人太甚了!” 谢柠从白璎的工作室离开,直接回了盛世锦都。她口中哼着一首歌,可见心情好极了。 进入客厅,张望了一圈,没看见陆廷言,想着他大概是去公司了。 和煦的阳光透过宽大洁净的落地窗照耀进来,洒在了大理石地面上,整个房间通透而又敞亮,让人心情都跟着变好了许多。 谢柠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翻看公司的策划案。 这策划案她一看就看了四天,而这四天内,陆廷言就没回过家。 谢柠看财经新闻,陆氏集团下个月会有一轮天使融资,陆廷言的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一个中午,谢柠接到了一个来电。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谢柠尚未从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连来电显示都没有看,直接接起:“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烟嗓女声:“柠柠,是我。” 谢柠敲击键盘的手猛的一顿,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刹那间凝固了。 “柠柠,我们母女已经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妈妈很是想你。妈妈今天想请你吃个饭,好吗?” 这样温柔的语调,谢柠已经几年没有听到过了。她握着手机的手都在轻微颤抖,一颗心止不住狂跳。 “柠柠?” “好,时间地点你来定。”谢柠轻声说。 挂断电话,谢柠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恍如梦中。 简直不敢想,有生之年,曾岚还能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 很快就收到了曾岚发过来的时间和位置,是一家位于市中心的西餐厅,从盛世锦都过去约莫半个小时左右。 谢柠挑了件素色的连衣裙,还画了个淡妆。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觉得没什么瑕疵了,才出门。 这一路上,谢柠脑想了很多关于从前的事情。 谢柠是一个亲情缺失的人。从她有记忆开始,父母就好像一直在吵架。不过更多的是母亲单方面责骂父亲,而父亲逆来顺受。 所以谢柠一直觉得,母亲曾岚是一个相当强势的人,这份强势从父亲蔓延到了她身上。在她记忆中,母亲鲜少有对她温柔的时候。 所以她从小就特别努力,不管做什么都拼了命地做到最好,就是希望能让母亲满意。但是她发现无论她怎么努力,母亲对她都是不冷不热的。 后来父母离异,母亲改嫁,她又被母亲扫地出门。 那个时候她蜷缩在街角哭,她告诉自己,再也不要指望母亲了,她是个没有母亲的人。 可是孩子心里怎么会不盼望母爱呢?之后的每一次考试、每一次获奖,她都会暗自想象,要是曾岚知道她这么优秀,会不会与有荣焉,会不会对她好一点。 期盼已久的来自母亲的温柔,今天竟然来了。 就连出租车司机也察觉出了她的明媚,不禁笑着打趣:“小姑娘笑得这么高兴,是去约会?” “不是,去见我妈妈。” “呦,见妈妈这么高兴啊?看来你们母女关系好得很啊。” 谢柠笑了笑,没说话。 到了餐厅外边,谢柠深吸一口气,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才推门进去。 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浑身大牌、妆容精致的曾岚。 即便曾岚的五官和记忆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谢柠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她。 她走到曾岚对面坐下,还没开口打招呼,便听曾岚开门见山:“你为什么要为难你姐姐?” 第12章 陆廷言的女朋友 谢柠唇边的笑容一点点隐了下去。 胸口像是骤然被划开了一个口子,出现一个无法填补的大窟窿,呼啸的冷风正猛烈地灌入,冻得她全身冰凉。 “回答!”见谢柠不说话,曾岚不由得蹙起眉头,“竟然还给你姐姐发律师函?谢柠,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六年前,我高中毕业考了个市状元,被华大录取,你参加我的庆功宴。”谢柠答非所问,“这是我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面,你就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吗?” “我是在和你好好交谈。你这副语气做什么?你是在埋怨我吗?” 谢柠“呵”的一声笑了。 还是她想太多了,她就不该对曾岚有指望。 大学开学,同寝的女生们都是一家人去送,母亲帮忙铺床单、挂蚊帐,将一切都打点好。她只有自己忙东忙西。她问过曾岚要不要去她学校看一看,曾岚说没空。 大学毕业,学校邀请每一位学生的家长参加毕业典礼,其它同学穿着学士府坐在父母中间,笑得幸福无比。她满怀期待地问曾岚会不会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曾岚说她要去白璎的开机仪式,那是白璎的第一部剧,意义非凡,抽不出身来她这里。 出国留学,有的同学父母会从国内去看望他们,带上各种国内的特产,她邀请过曾岚出国游玩,曾岚说出国麻烦,可是后来却跟着白璎全球各地拍摄。 即便早已习惯孤身一人,可是内心还是会有期盼。 她也希望有人关心她爱护她,提醒她冷了加衣饿了吃饭——即便在很多人看来这些都是废话。 甚至还羡慕过那些孤儿,父母双亡也就没的指望了。她的父母都还好好地活在世上,就总盼着,有朝一日她也可以有个正常的家庭。 即便想到曾岚突然联系她,应该就是为了白璎。但是她心里还是有那么点点侥幸,万一呢,万一她真的是想起她这个女儿了呢。 果然啊,没有万一。 “我过分?”谢柠耸了耸肩,“你也不看看她做了什么。” “璎璎不就是不小心发了个视频吗?况且那些视频也是真的,又不是恶意剪辑,你慌什么?”曾岚轻描淡写地道,“而且那些视频都已经撤下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 “你不知道那些人看见那个视频后是怎么议论我的?” “议论就议论呗,反正你又不认识他们,让他们说一说又不会掉块肉。”曾岚喝了口柠檬水,“不过就是些小事,就到此为止了,你不许再去找你姐姐的麻烦。” 曾岚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一下子就让谢柠的火气上来了,逆反心理霎时作祟,她并不想按照她的意思来。 “不可能,我的律师函已经发过去了,我非要和她要个说法。”谢柠毫不退步。 曾岚的脸色立刻便黑了下来,看着谢柠的眼神带着十分的不满:“要说法?这件事你才该给她一个说法!你姐姐喜欢那么多年的人,你说抢就抢了,你还有没有羞耻心?你又不是不知道璎璎喜欢陆廷言,你竟然还敢嫁给他!” “抢?陆廷言身上哪块写了是她白璎的人了?”谢柠不屑道,“她喜欢就该是她的?她算什么东西啊。” 曾岚彻底被谢柠的态度给激怒了,狠狠一拍桌子,怒斥一声:“谢柠!” 西餐厅内本来安静无比,唯有轻缓高雅的音乐在静静流淌。曾岚这一嗓子可以说是石破天惊,霎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曾岚是个好面子的人,这样一闹自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餐厅内其他人探究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坐不住了。 于是曾岚拿起手包,瞪着谢柠道:“我给你一下午的时间,去向你姐姐道歉!要是再让我知道你为难你姐姐,我第一个和你没完!” 话落,曾岚直接大步离开,经过谢柠身边的时候,还丢下一句:“要知道你现在这么多事,早在你出生的时候就该掐死你!” 桌面上精致的菜肴大部分都没有动,唯有曾岚面前那杯柠檬水喝了几口。谢柠机械地拿起手边的水杯,大口喝水。 柠檬水很酸,酸到发苦。 她拿起刀叉,开始切牛排。 明亮干净的玻璃窗上映照出她模糊的影子。谢柠怔怔看着窗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 她不止一次从这样的餐厅外边经过、驻足,看着里边喜笑颜开的一家人,看着父母给孩子夹菜、喂肉,满眼羡慕。 玻璃窗在她的眼中开始模糊,模糊到一定的程度又骤然清醒。 她一块一块地将牛排喂入口中,咀嚼、吞咽,却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吃完自己这一份,又将曾岚面前那一份拿过来,继续吃。 她已经很饱了,却还在继续吞咽,好像心里的空落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填满。 余光中,一个身影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她还以为是去而复返的曾岚。抬头一看,却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女孩子。 女孩子二十出头的模样,一张白净无瑕的娃娃脸,头发是好看的栗棕色,在阳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她长得很是可爱漂亮,眼睛睁得很大,正关切地望着她。 她的声音很细很软,和她的长相很搭:“你还好吗?” 谢柠没说话,女孩子将纸巾盒递了过来:“我察觉到你已经哭了好久了,不要再哭了,再伤心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谢柠抽了两张纸巾,道了声谢。 女孩子见她止了泪,顿时笑了,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你不哭了就好了,我继续去吃饭了。我男朋友还等着我呢,不然他又要和我闹,说我不专心陪他了。” 女孩子离开后,谢柠去了一趟洗手间。 脸上的妆早就没剩多少了,她索性就将脸洗了个干干净净。 情绪平和了下来,胃里的酸胀感也就上来了。谢柠撑着洗手台缓了好一会,确认自己不会吐以后,才擦干净手出去。 只是没想到,去前台买单的时候,竟然又遇到了刚才那个女孩子,和她男朋友。 他二人站在台前,女孩子一身淡粉色的连衣裙,娇小可爱。男人则是衬衣西裤,高大挺拔。 女孩子紧紧挽着男人的胳膊,半靠在男人的身上,亲昵无比。 谢柠的脚步顿住了。 这么多年,只需要一个背影,她就能认出他来。 没想到,那位安慰她的女孩子口中的男朋友,竟然是她的新婚丈夫陆廷言。 买完单,两人转过身来,印证了谢柠没有认错人。 女孩子正嘟着嘴巴和陆廷言说话,见到谢柠,顿时拽了拽陆廷言的袖子:“我刚刚去找的就是她!我没骗你,是个大美女对不对?我说我见不得美女落泪,你还非要说我多管闲事!” 陆廷言看着面无表情的谢柠,英挺的眉梢微微一皱。 谢柠则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倏然笑了一下。她开口,正欲说话,却听陆廷言当先道:“走了,不是说还要去看电影?” 然后就拽着女孩子,从谢柠身边擦肩而过。 经过的一瞬间,谢柠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木质香水味。很淡,很薄,就像他这个人,看不见,摸不着。 明明近在眼前,却像是远在天边。 第13章 脚踏两条船的狗男人 买完单出来,早就不见陆廷言和女孩子的身影了。 夏日午后的阳光强烈而刺眼,谢柠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西餐厅的名字,想着这个餐厅,她以后大概不会来了。 原来陆廷言这几天不是忙着公司事务,是忙着陪姑娘啊。 女朋友?谢柠心生疑窦,哪门子的女朋友? 她从高中开始就密切关注陆廷言了。知道他身边有哪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兄弟,知道他喜欢篮球和机车,喜欢黑色和灰色,喜欢健身运动,甚至连大多数给他递过情书的女生她都很清楚。 可她从未在陆廷言身边见过那个女孩子。但是他们又那么熟稔,可见认识非一朝一夕。 那个女孩子一看就很贵气,应该和陆家处于一个圈子,或许是陆廷言父母好友的女儿。 陆廷言的家庭关系那边,对谢柠来说是存在盲区的,正如她并不知道陆斯泊是陆廷言的大哥一样。 想起陆廷言刚才拽着女孩子匆匆离去的样子,谢柠不禁冷嗤。躲什么?怕她和那个女孩子当众撕逼损了他陆三少的颜面? 呵,脚踏两条船的狗男人。 回到盛世锦都后,谢柠心里还是憋闷得可以。今天实在太闹心了,曾岚的态度在先,陆廷言又给她来了这么一道。 正巧这个时候,闺蜜宋紫雁的电话来了,邀请她出去逛街。 “柠柠,盛世锦都诶,我打工一辈子都买不起一个卫生间的地方!我的好闺蜜住进去了,四舍五入就是我住进去了,咱得庆祝啊!” 谢柠被她这“四舍五入”弄的无语了一下,于是道:“那你来我这里庆祝。” 那头的宋紫雁化身尖叫鸡:“真的吗?我可以去你的豪宅吗?陆三少同意吗?他不会让保安把我扔出来?” “不会,他不在。” “别说了姐妹,我马上就到。”宋紫雁立刻挂断了电话。 宋紫雁的动作很快,一个小时候,就到了。 还不是空手来的,提了两个满满当当的袋子,装着啤酒、卤味、小菜,甚至还有几包酒鬼花生。 放下东西的宋紫雁已经开始参观豪宅了,对于谢柠的生活条件赞不绝口。 “柠柠,你的生活我的梦。”将整个豪宅参观了一遍后,宋紫雁感叹。 耳边传来一阵气泡声,谢柠已经开了一罐啤酒。 “柠柠,你怎么了?”宋紫雁趴在沙发上看着谢柠,“你心情不好。” 多年的闺蜜,让宋紫雁对谢柠很是了解。即便她表现得若无其事,她还是能察觉出谢柠心绪不对来。 “今天曾岚约我见面了。” “谁?” 谢柠又喝了一口酒:“我妈。” “靠!”宋紫雁立刻坐了起来,“你们母女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她骤然找你,事情肯定不简单?” “嗯,是为了白璎。” 将和曾岚的谈话简短地复述了一边,听得宋紫雁是火冒三丈。 “卧槽了,她没事?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当妈的?这么偏心一个继女?”说到这里,宋紫雁脑海中灵光乍现,“柠柠,你去做个亲子鉴定,我说实话,说不定白璎才是她亲生的。” “做过了。”谢柠将一听啤酒一饮而尽,“她是我亲妈。” 遇到陆斯泊后,陆斯泊也觉得亲妈将亲生女儿扫地出门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就帮谢柠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显示,曾岚的确是她生物学上的母亲。 宋紫雁:“……我不理解。” “她竟然让你去给白璎道歉?开什么国际玩笑!”宋紫雁气得不行,“明明做错事的是白璎!” 谢柠又开了一听啤酒,一口气喝了一大半,低声道:“我绝不让步。” 是说给宋紫雁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晚上,白璎工作室发了一条微博,配图是那封律师函,文案是四个字:好人难当。 下边立刻有粉丝评论:“璎璎受什么委屈了?” “谁敢欺负我女神?” “宝贝不怕,我们都在。” 而白璎则是分别回复了几个亲亲的表情:“没事啦,都是小事,我相信法律会保护我的!就算受到刁难,我也会坚持我认为的正义,我们都要心怀阳光呀!” 下边是粉丝们哭泣的表情:“宝贝真是太好了!” “呕。”看到热搜的宋紫雁几乎要将刚吃的鸭脖吐出来,“真是虚伪,装模作样的恶心谁呢!” 宋紫雁一边吐槽,一边飞快刷着微博,很快又刷到了新的消息。 有“知情人士”发博:“弄清楚了,璎璎有个妹妹受了委屈,璎璎护短,发了个视频想替妹妹要个说法,结果那个妹妹不领情,还倒打一耙给璎璎发了律师函!璎璎真是好心喂了狗!” 下边又是粉丝们义愤填膺的评论:“这是哪门子的妹妹?死去她!” “这种人就不配别人对她好!” “把那个妹妹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给她上一课。” 宋紫雁立刻加入了这场骂战,但是她发出的评论很快就被吞了。 “简直是白莲成精了!分明是心怀不轨想要看你笑话,结果现在倒成正义使者了!”宋紫雁气得手都在抖。 谢柠则是淡声道:“这个主意应该是曾岚给她出的。” 否则白璎不可能承认她这个“妹妹”。 宋紫雁呆住了,千万脏话堵在喉咙里,更得难受。 她心疼地看着谢柠,生硬地转了话题:“啊我困了,柠柠咱们要不休息?陆三少今晚不回来是?那这些垃圾我明天再收拾,我现在吃多了,实在不想动。” 一提陆廷言,谢柠就想起了下午的事情。 吃西餐、看电影,谁知道现在干什么呢? 心情不好,倾诉欲就很强。谢柠将偶遇陆廷言和他“女朋友”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宋紫雁简直目瞪口呆:“卧槽?脚踏两条船?绝世大渣男啊这是!” 谢柠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声音很低:“那个女生对陆廷言来说无疑是个特殊的人,他对她很温柔,很有耐心。” “不是……那女生不知道你和陆廷言的事?”宋紫雁表示迷惑,“她没看见白璎发的视频?哦对,你们那视频热度还没起来就被撤下去了。” “或许是陆廷言刻意瞒着她呢。” “那他是图什么啊?图和你分手之后再娶她?要那女生是他的真爱的话,他舍得她受这委屈?”宋紫雁冷静分析,“我觉得说不定那女生和白璎一样,只是单相思罢了。” 宋紫雁只得尽全力安慰谢柠,否则今天这么多糟心事压下来,谁他妈顶得住。 要是她,早不知道崩溃成什么样了。柠柠竟然还能看起来和个没事人一样。 另外一边,陆廷言将赵姿含送回了家。 “三哥,你明天陪我去欢乐谷好不好?”赵姿含临下车前问,“就是新开的那家,听说是神话主题!” “没时间。”陆廷言回答,“况且你的身体也不适合去玩那些项目。” 赵姿含撅着嘴巴,十分不满:“可是我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啊。” 赵家别墅的庭院内亮起了灯,赵母走了出来。拽过赵姿含,让她跟着保姆进去。 “阿言。”赵母有些抱歉地看着陆廷言,“含含给你添麻烦了。你要是忙你就做你的事情,不用管他。” “赵伯母。”陆廷言颔首,“姿含一直在国外上学,国内没什么朋友,我陪一陪她是应该的。但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结婚了,所以还请您提醒一下姿含,保持距离。” 赵母立刻点头:“是,我一定会提醒她。但是含含的身体你也清楚,她受不了刺激,不然犯了病就大事不好了……她从小就嚷嚷着说长大要嫁给你,所以我们才没敢告诉她你结婚的事情。你放心,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她说的,不过在此之前,阿言,还请你多担待担待,毕竟含含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妹妹……” “我知道。”陆廷言垂眸点头,“您进去,我先走了。” 离开赵家,开车的小杨问:“陆总,咱们现在是去哪里?还是回公司么?” 公司下个月会有一轮天使投资,陆廷言这几天都在公司开会,忙得废寝忘食。 明早又有一个会,小杨估摸着陆廷言今晚又要睡公司了。 陆廷言莫名想起了今天在餐厅遇见谢柠的场景,不由得捏了捏眉心:“回盛世锦都。” 第14章 竟然吃醋到如此地步 凌晨的街道上,车流依然不少。路灯枯黄的光芒化作一道道碎影,给这黑暗的夜增添了几分暖色。 陆廷言清楚地记得今天谢柠的每一个表情。素净的脸,红肿的眼,可见哭了很久。 赵姿含今天一进餐厅就看到了谢柠,当时还和他说窗边坐了个美女,让他看,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然后赵姿含又说,美女哭了。 陆廷言深知赵姿含是个颜控,只要长得好看的,不管男的女的她都兴奋。后来赵姿含说要去安慰安慰美女,陆廷言也见怪不怪。 只是他没想到,那位美女竟然是谢柠。 怎么就这么巧。 所以,谢柠是在他和赵姿含进入餐厅后没多久开始哭的。 换种说法就是,谢柠见到了他和赵姿含在一起,伤心了,才哭了。 陆廷言知道谢柠喜欢他。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吃醋到哭。 陆廷言被赵姿含吵了一天的烦躁心情忽然变得明朗了几分。 到家后,庭院内地灯亮着,房间里边却黑漆漆的一片。房门人脸识别后自动打开,扑面而来的就是酒精混杂着卤料的香味。 陆廷言瞬间皱起眉头。他有洁癖,不管是他的办公室还是住宅,除了香薰就不能出现别的味道。 好起来的心情又沉了下去,打开玄关灯,看见了一片狼藉的客厅。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不清的啤酒罐子,茶几上放着好几个打开的盒子,里边放着还没吃完的鸭头鸭爪,袋子里的毛豆洒了一半出来,甚至还有一袋打开还没吃的辣条。 朝着里边走了几步,脚下踩到几个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几粒花生米。 陆廷言闭了闭眼,暗示自己,自己的家,不能嫌弃。 他强忍着扭头就走的冲动,走到沙发边上,寒声叫了句:“谢柠!” “噗通”一声,沙发另一侧有什么东西滚了下去。 陆廷言打开客厅灯,和睡得炸毛的宋紫雁四目相对。 宋紫雁这才睡了没多久就被吵醒,正是迷糊的时候。然而被陆廷言这么一看,宛如被兜头泼了一桶冷水,整个脑袋瞬间清醒无比。 “陆陆陆……陆三少?”宋紫雁紧张的音调直接扭曲,“你……你怎么在这里!” 陆廷言冷漠地吐出四个字:“这是我家。” “哦对对对,这是你家。”宋紫雁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收拾残局,“给我五分钟,我马上就滚。” 宋紫雁从陆廷言家中的布置就能看出这人是个多讲究的人。所以她刚才还问了谢柠,在他的豪宅里吃这些朴实无华味道还挺大的小吃,会不会不太好。 谢柠说,反正他不知道,在他回来前把家里收拾干净就行了。 宋紫雁觉得有道理,而且谢柠说今晚陆廷言肯定不回来,俩人就放纵了。 陆廷言看着那些易拉罐,想起宋紫雁酒精过敏,那这么多酒就只能是谢柠喝的了。 “这些酒瓶……” “是我自己买的,不是从你的酒窖里拿的!”宋紫雁飞快回答。 “我酒窖里没这玩意。”陆廷言看傻子一样看着宋紫雁,“谢柠呢?” “上边。”宋紫雁抬手指了指天花板,“睡觉了。” 谢柠平时酒量很好,但是无奈她今天心情太差。心情一差,就算喝得再少也容易上头。 宋紫雁将东西收进了袋子里,看着那大半盒鸭头和鸭舌,思索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陆三少,这两盒我能给柠柠留下吗?她特别爱吃这些。” “你想留就留,问我做什么?” 宋紫雁眨了眨眼:“不是得放在您的冰箱里吗?” 陆廷言以一种嫌弃无比的目光看着那两盒东西,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爱吃这些,但还是侧头示意了一下厨房。 宋紫雁立刻将东西塞进了冰箱里,附带一盒没开封的卤肥肠。 “陆三少,我走了,希望您能照顾一下柠柠。”宋紫雁缩在玄关门口,小声逼逼。 陆廷言没说话。 宋紫雁离开了别墅,大门关上,她才感觉到那股慑人的低压消失了。 长长地舒了口气,宋紫雁才想起哪里不对了。 她为什么要对一个渣男这么小心翼翼?她不该撸着袖子替柠柠讨个公道吗? 但是一想陆廷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宋紫雁又打了个哆嗦。 对不起柠柠,不怪你闺蜜太窝囊,实在是你老公惹不起。 出了院子,便听小杨说:“宋小姐,比较晚了,陆总让我送您。” 宋紫雁又在心里暗搓搓地替已经被她批成狗的陆廷言加了那么一分。 百分制的一分,不算她对不起柠柠。 陆廷言打开空气净化器后,上了楼。 谢柠的房间没有反锁,一拧门把手就开了。 厚重的窗帘没有拉上,只有一层暗纱遮挡,房间内并不暗沉。 清幽的月光照耀进来,勾勒出大床上谢柠纤瘦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用婴儿一样蜷缩的姿势抱着自己,长发铺陈在身上,显得很是娇弱。 像是被惊动了,谢柠翻了个身,脸转到了另一侧,刚才压着的痕迹里露出一个东西。 陆廷言拿起来一看,是一张照片。 房间里太黑,看不清楚。于是陆廷言出了房间,照片上的内容在廊灯下瞬间清晰。 照片有些模糊,应该是用像素不高的手机拍下然后洗出来的。照片还过了塑封,可见保存者很小心。 照片上是一个男孩子的侧影,靠墙站着,下巴扬得很高,右肩搭着蓝色的校服外套,骨节分明的手转着根笔,整个人意气风发,又带着种桀骜的散漫。 陆廷言认出了照片里是读高中时候的自己。 但是这张照片具体是什么时候拍的,他完全没有印象。 捏着这张照片锋利的塑封边缘,却好似捏着一个女孩子懵懂悸动、青涩柔软的心。 看着照片里的自己,想到的却是白天谢柠红肿的那双眼。 她果然是为了自己哭的。 娶她,就是为了报复和折磨。现在见她这么伤心,他应该高兴才是。然而陆廷言却发现心中的快感,不如想象中那么多。 怎么回事呢?应该她越难受,他越高兴才对。 只要她足够难受,才足以慰藉他们当初得知陆斯泊的死讯后,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 看了一眼谢柠的房门,陆廷言终究没有再进去,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手机上显示出一条赵姿含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三哥,我明天不去欢乐谷了,我想去祭拜一下斯泊哥哥,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第15章 她只是我的妹妹 谢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对于一个雷打不动六点半起床的人来说,这实在罕见。谢柠的第一反应就是迟到了,第二反应是她现在在休假,第三反应是…… 该去整理垃圾了。 然而等洗漱完下楼,看见那个干干净净的客厅后,谢柠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 “是紫雁收拾的?”谢柠暗自嘟囔,“他忙着陪美女,哪里会回来这里。” 然而等她进了餐厅,一眼看见的,就是正在喝黑咖啡的陆廷言。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正装衬衫,还没有打领带,脖颈处的扣子没有系上,随意散着,露出一截好看的锁骨。 端咖啡杯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在黑瓷咖啡杯的映衬下透出一股冷感。 他垂着眼,正在看平板上的财经新闻,浓密的眼睫垂下,敛去了他桃花眼中惯有的冷意,整个人多了几分少年气。 少年气……谢柠霍然就想到了昨天自己翻出来的那张照片。 刚才起床的时候,好像没看见那张照片。 谢柠立刻回到了卧室,掀开被子和枕头,又找了地面和床下,还是没有找到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宋紫雁嚷嚷着要看的,谢柠就拿了出来,宋紫雁用尽毕生所学对着那张照片骂了陆廷言半个小时,说他人模狗样,说他道貌岸然,说他从个三好少年变成了个脚踏两只船的渣男。 谢柠当时还纠正宋紫雁,陆廷言不算三好少年,毕竟他那时候也不老实。打架斗殴、逃课抽烟,是一样也没少干。 宋紫雁义正言辞:“我说的三好,是长相好、身材好、家世好。” 谢柠说:“那这种三好,和成为渣男,好像并不冲突,甚至可以说是水到渠成。” 宋紫雁甚至想找针戳照片上的陆廷言,被谢柠给拦下了。 难道照片被宋紫雁给带走了? 再次回到客厅的谢柠一头雾水,还是陆廷言先问了句:“怎么了?” 对上他沉静幽深的黑眸,谢柠摇了摇头:“没事。” 她也倒了杯黑咖啡,一边放了蜂蜜搅拌,一边问:“陆总什么时候回来的?” “晚上。” 谢柠手一顿,组织了一下语言:“那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 陆廷言将咖啡杯放在了桌上,整个人朝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那种矜贵高傲的气场又出来了:“什么?” “你的客厅多了那么丝丝……生活气息?” “生活气息?”陆廷言扬起一边英挺的眉,似笑非笑,“你管一片狼藉满房异味叫生活气息?你的生活品质可真低。” “这我没什么好反驳的,谁和您陆三少比起来生活品质不低?”谢柠喝了一口咖啡,“前脚结完婚,后脚就去陪女朋友,坐享齐人之福,正儿八经的时间管理大师。” “女朋友?谁告诉你她是我女朋友?” “她自己,昨天当着我的面儿说的。”谢柠觉得这咖啡还是太苦,又加了一勺糖,“所以陆三少,您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效仿古人,养个外室?什么时候觉得没意思了把我踹了,再将她扶正?” 这话听在陆廷言耳中有些好笑。他手肘搭在椅背上,整个人更加松散了:“怎么,吃醋了?” “这倒没有,只是好奇一问而已。” 陆廷言哼笑一声:“没吃醋你昨天哭什么?昨晚买什么醉?” 谢柠咀嚼的动作一点点慢了下来。等会,啥玩意? 合着这人认为她昨天哭,昨晚上喝酒,是因为他? 卧槽,这人怎么这么自恋? 好,她承认也有那么一丢丢是因为他,但这也不是他摆出这么一副稳操胜券高高在上的样子的理由好? “我昨天遇到点糟心事,恰巧被你的小女朋友看见了而已。” “我重申一遍,她不是我女朋友。” “好的,被你的老婆预备役看见了而已。” 陆廷言:“……你能好好说话吗?” 谢柠吞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喝掉最后一口黑咖啡,将杯子盘子往前一推,双手环胸往后一靠,摆出一副要和陆廷言好好理论理论的态势来。 “陆总,是人家小姑娘明明白白告诉的我,你是人家男朋友,我称呼她为你的老婆预备役,哪里不对?” “她只是我一个妹妹。” 谢柠嗤了一声:“您可以去翻翻渣男语录,这句话在里边名列前茅。” “你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我就事论事。” 陆廷言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推了早上的会,就是特意等她起来后想好好和她说一下赵姿含的事情。 他昨天晚上想了很久,一边觉得和她没什么解释的必要,一边又觉得她哭得那么伤心,最后还是抱着他的照片睡过去的,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还是说一说比较好。 结果呢,这话一到她嘴里怎么就变味了呢? 哦对,这才是她谢柠,牙尖嘴利,伶牙俐齿,半分亏都不肯吃。 这是昨天被他刺激了,今天在他跟前找场子来了。 陆廷言瞬间没有了任何解释的兴致,直接起身,大步出了餐厅。 心绪不佳,那条领带也不听话。陆廷言系了半晌,都没系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结来。 看他烦躁地扯着领带,谢柠抱着“别让他把自己勒死”的想法走到他身边,抬手帮他。 只是她的手还没碰到他的领带,就被他拍开:“不用。” “下个月陆氏集团有一轮天使融资,今天周一,不开会?要和条领带较劲?”谢柠说着,拽着陆廷言的领带将他带到自己跟前,给他打了个温莎结。 陆廷言垂眸,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谢柠的每一根睫毛,还有她深棕色的清澈瞳仁。 室内光线明媚,打在谢柠脸上,给她明艳的五官更镀上了一层华光,有种张扬的漂亮。 谢柠抬眸,四目相对,视线交融。 “陆总在想什么?” 陆廷言很诚实:“你如果是个哑巴,应该挺可爱的。” 谢柠扬唇一笑:“你要是个太监,应该也是个好人。” 陆廷言下颌微动,像是在咬牙。 他就真的不理解了,好好的人,为什么非要长张嘴? 第16章 不要脏了我大哥的墓 陆廷言走后,谢柠给宋紫雁打电话,询问她照片的事情。 “没有啊,那照片你后来不是从我手里抽走了吗?我怎么可能带走呢?你再好好找找。” “好。” “对了,陆廷言有没有和你解释昨天的事情?” “他说那是他一个妹妹。” 宋紫雁无语:“完了,陆廷言真成渣男了,渣男语录都出来了。” 和宋紫雁又随便说了几句,谢柠挂断了电话。她再次回了卧室去找照片,还是没有。 那只有一种可能——被陆廷言拿走了。 应该是他昨天晚上回来后,来了她的卧室,看见了照片,然后就拿走了。 这个理由其实不太通,毕竟她不认为陆廷言会来她的卧室。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谢柠叹了口气,坐回到沙发上。 其实照片就算被陆廷言看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在她的刻意营造下,她喜欢陆廷言又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不少,陆廷言本尊知道也不意外。 但就是挺可惜的,陆廷言肯定是不会将照片还回来了。 那张照片是她第一次注意到陆廷言后偷拍的,她过了塑,看过很多次。 从一开始的得知他是白璎的心上人要将他抢来,到后来的一点点真的喜欢上他,她对那张照片也越来越珍视。 那张照片彰显着陆廷言在她记忆中最初的模样。不管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他在她的记忆中都保有美好的瞬间,曾经是一个阳光张扬的美好少年。 谢柠打开了房间角落里装书的纸箱子,里边都是她学生时代的东西。除了书本外,还有很多奖状、证书。 看着这些东西,她也可以联想到陆廷言。因为这些比赛、演讲,都是她当初循着陆廷言的脚步参加的,而且拿到的名次一点都不比他差。 那个时候她就想,陆廷言这样的人,喜欢的人一定是能和他齐头并进的。 所以在那个荷尔蒙爆发的青春期,少男少女都藏不住那点燥热的爱意时,谢柠一点都不着急。 她不急于向陆廷言展示自己的心意,而是一点点努力,一点点变好,慢慢追随着他的脚步,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想得出神,双手一松,毕业证书脱手而落,里边掉出了一个信封。 这是申请国外的研究生院校的时候,陆斯泊给她写的推荐信。 这封信是陆斯泊的初稿,手写体,英文写得非常漂亮,连笔行云流水,和他本人一样赏心悦目。 “该去看你了。”谢柠轻声说。 华城公墓位于东郊区,是片依山傍水的地方,也是华城最贵的一片墓地。 墓地里边草木葱郁,绿化做得非常好。而且每天都有人打扫,石板路上干净整洁。 谢柠捧着一束白菊,很快就找到了陆斯泊的墓地。 纯黑的墓碑上印着陆斯泊的照片,笑着的,温柔良善,眼里有星光。 谢柠将白菊放在墓碑前,蹲下,仔细看着陆斯泊的照片,然后笑了:“现在这么一看,才觉得你和他是有些像的,不愧是亲兄弟。” 只不过陆斯泊是一双下垂眼,看起来无辜纯良,不似陆廷言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凌厉冷冽。 “本想在结婚后就来看你的,告诉你我嫁给了喜欢的人这个好消息。但是事情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好意思和你说了,我的婚姻乱七八糟。” “他竟然认为是我害死的你,将我认定成了刽子手,我解释他也不听。你出车祸怎么会因为是去找我呢?你那天分明说公司有重要的事,就不去送我了,还说等以后有时间再去看我。” “我妈依然对白璎那么好,相比之下我才像那个继女。要是你当初给我的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是假的多好,我宁愿她不是我妈。你以前就说过我在感情上优柔寡断,其实我不是优柔寡断,我真的太渴望一个正常的家庭了。” “赵姿含想必你也认识?陆廷言对她挺特殊的,从他看她的眼神就能看出来。我也不知道陆廷言现在这样算什么,要是你还在,估计能为我解答。毕竟他是你弟弟,你是了解他的。” 照片上的陆斯泊静静看着她,却无法回应她的任何一句话。 有山风呼啸而来,吹动地面上的草木飘摇。谢柠眯眼望了一眼天空,见天边层云堆积,看似又要下雨了。 夏天的天气总是多变,雨水总是很多。 谢柠却没有着急要走,而是依旧坐在墓碑前,就好像以前,她喜欢呆在陆斯泊身边一样。 陆斯泊身上有种超脱年龄的沉稳,却不会给人压迫感,而是如沐春风,让人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人。 所以不管谢柠遇到什么问题,她都会告诉陆斯泊,陆斯泊总是会给她提供最好的解决方式。 所以陆斯泊对她来说,亦兄亦父,亦师亦友。 “我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和陆廷言相处了。认识这么多年,关系却到了最薄弱的时候。”谢柠说着说着就笑了,“我果然不配被爱,父母都不爱我,更别说别人了。啧,看来我就是别人口中要注孤生的那个人。” “三哥,是这里吗?”不远处传来一个柔柔的女声。 然后是另外一个明朗女声的回答:“对对对,就是前边了。咦,我大哥墓前是不是有人啊?” 谢柠循声望去,见着了朝着这边走来的一男二女。 男的就不用说了,陆廷言。其中一个女的是昨天见过的赵姿含,至于另外一个女生…… 谢柠也认识,陆廷言的亲妹妹,陆梦蝶。 离得近了,他们也都认出了谢柠。赵姿含一脸惊喜:“美女?你怎么在这里?” 而陆梦蝶则是脸色大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咬牙切齿地扑了过来:“贱人,你还敢来我大哥墓前!” “小蝶!”赵姿含一脸懵懂地看着陆梦蝶,“你在说什么呀?你认识这位美女吗?” “什么美女,她就是个贱人!”陆梦蝶杏眼圆睁,“我大哥就是被她害死的!” “啊?”赵姿含掩唇惊呼,然后也一脸震惊地看向谢柠。 陆梦蝶则是拿起谢柠带来的那束白菊,狠狠扔在地上,高跟鞋将新鲜洁白的花瓣踩得粉碎,口中骂道:“你的东西会脏了我大哥的墓!” 谢柠不想在陆斯泊的目前和他妹妹争执,所以一句话都没说,起身欲走。 却不料陆梦蝶不依不饶,一把揪住了谢柠的头发:“站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谢柠的头皮被扯得一疼,顿时反握住陆梦蝶的手腕狠狠一扭,陆梦蝶“嗷”的一声惨叫了起来。 “哥,哥,她打我!”陆梦蝶连声痛呼,眼里都沁出了泪花。 陆梦蝶不是装的,她不知道谢柠看起来纤瘦,手劲儿竟然这么大,她的手腕几乎就要折断了。 不待陆廷言过来,谢柠就将陆梦蝶甩到了一边。陆梦蝶的高跟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你该庆幸这是在你大哥的墓前。”谢柠居高临下地睨着陆梦蝶,冷声道,“否则你就等着去打石膏!” “哥,你看她!”陆梦蝶朝着陆廷言大喊,“分明有罪的是她,她竟然还敢这么嚣张!她简直毫无悔改之心!我要让她在大哥墓前磕头,向大哥道歉赔罪!哥,你快按住她,我要让她给大哥磕头!” 第17章 跪 谢柠没搭理她,转身就走。 身后陆梦蝶的尖叫依旧在继续:“哥,你就看着她这么嚣张吗?她可害死了我们大哥,她对不起我们家,她是罪人!你忘记大哥对我们多好了吗?她是杀人凶手,你不想替大哥报仇吗?” 赵姿含也在一边小声问:“三哥,斯泊哥哥真的是被她害死的吗?” 陆梦蝶拽着陆廷言的衣服站了起来,狠狠晃了晃他的胳膊:“哥,你是怎么答应妈的?你说永远都不会忘记大哥的仇恨,你怎么现在连个表示都没有?我就要让她给大哥磕头赔罪,你就要按照我说的办!” 陆梦蝶眼中血丝遍布,脸颊涨红,呼吸急促,可见已经气到了极点。 她狠狠瞪着谢柠的背影,凶狠的样子让一边的赵姿含不由得都有些害怕。 赵姿含甚至不怀疑,要是现在给陆梦蝶一把刀,她绝对就朝着谢柠捅过去了。 陆廷言看向陆斯泊的照片,时隔多年,他的大哥依然年轻,他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年纪,永远不会再变老。 心头像是被绵密的针刺了一下,泛上了酸痛的感觉。他那么好的大哥,再也见不到了。 陆廷言不自觉地握拳,锋利的下颌线条绷得愈发凌厉,轻轻磨了磨后槽牙。 他大步上前,挡在了谢柠前边。 谢柠停下脚步。她可以感受到陆廷言的情绪翻腾,因为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而陌生,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像是乍起的狂风一样将她裹挟席卷。 夏日暴雨前的狂风怒号,吹起了谢柠的长发,扑在她的脸上,迷了她的眼。 还不待她说话,陆廷言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回到了陆斯泊的墓前。 “跪下,磕头。”他吐出四个字。 谢柠站在那里没动:“陆廷言,我还是那句话,你大哥不是我害死的。这件事我会重新去查,我不会……” “狡辩,你不要再狡辩了!”陆梦蝶打断了谢柠的话,“我大哥不想让你出国,想让你在国内陪着他。是你执意要离开,他去机场找你,才在路上出了车祸!谢柠,你就是杀人凶手!我大哥这条命你逃不掉!” 陆梦蝶眼中的泪扑簌簌掉下,说出的话却愈发凶狠:“养条畜生都知道报恩,你谢柠就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大哥那些年对你那么好,那么帮你,都换不回你一点报答,最后还得搭上一条性命!我大哥当初真就不该救你,救你还不如救条狗!” 陆梦蝶越说越激动,上来就按着谢柠的肩膀让她跪下:“你给我跪下,给我大哥磕头,你给我磕!” 谢柠看起来比陆梦蝶还要瘦,但是她身上的那股劲儿是陆梦蝶怎么都压不下去的。 不管陆梦蝶怎么推搡压打,谢柠的膝盖生生半分都没弯。 腿弯忽然一阵钝痛,谢柠双腿一麻,被那股力量促使着向前一扑,膝盖重重磕在了坚硬的花岗岩地面上。 陆梦蝶拽着谢柠的头发,按着她的脑袋就往地面上撞去:“磕头,你给我大哥磕头!” 谢柠的头发不知道被陆梦蝶拽掉了多少,头皮撕扯的剧痛使得她焦躁无比。 本来想着在陆斯泊的墓前清清静静的,现在她连这一份耐心都没有了。 就在她要将陆梦蝶按在地面上使劲摩擦的时候,头发上的力量忽然消失了,与此同时是陆廷言沉冽的声音:“小蝶,松手。” 陆廷言拽着陆梦蝶的胳膊将她往后拉了两步,给了赵姿含一个眼神,赵姿含立刻挽住了陆梦蝶。 陆廷言站在谢柠身侧,她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衣服头发被陆梦蝶扯得一片凌乱,狼狈无比,但是她的脊背却依然直挺,半分未弯。 “你还不知错么?”他问。 谢柠没有回答,而是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膝盖很痛,主要是这地面实在太硬。她捂着膝盖,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 陆梦蝶见她起来,便又要上前,一直背对着她的陆廷言却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身子一侧,挡在了她前边。 谢柠一点点站直身子,仰头看着陆廷言。 “不管你让我跪一次,还是一百次,我没错就是没错。就算我把膝盖跪烂,陆斯泊也不是我害死的。”谢柠一字一顿说得铿锵有力,“陆廷言,你可以糟践我这个人,但是你糟践不了事实。我会将真相摔在你面前,你等着。” 她深深看了一眼陆廷言,直接离开。 她这次的步子比刚才慢了很多,陆廷言却没有再过来拦住她。 经过陆梦蝶的时候,陆梦蝶还想嚷嚷,却在接收到谢柠一个寒气十足的眼神后,被震得噤了声。 直到谢柠走出了很远,陆梦蝶才在一阵阴冷山风的吹拂下缓过了劲来,立刻朝着陆廷言大喊:“哥,你怎么就这么让那个贱人走了!” 陆廷言没有回答她,而是蹲下身,轻轻拂了拂陆斯泊的照片。 陆梦蝶谩骂不停,陆廷言不耐地冷嗤一声:“闭嘴。” 陆梦蝶缩了缩膀子,不吭声了。 赵姿含被方才的情形吓到了,走到陆廷言身边,小声道:“三哥,快下雨了,我们还是回去。” 陆廷言沉沉地“嗯”了一声,却没动。 他良久地蹲在陆斯泊墓前,也不说话,就是静静地看着陆斯泊的照片。 直到感觉有零星的小雨落下,陆廷言才起身。 看着地上那一团被陆梦蝶踩得稀巴烂的白菊,陆廷言想到了方才的谢柠。被陆梦蝶强迫着、压制着,最后被他一脚踹得跪倒。 他看向绵延而下的台阶,那里早就没了谢柠的身影。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从零星小雨变成倾盆大雨,不过也就是一刹那的事情。 谢柠知道夏天天气多变,包里一直会备着把伞。但是山间风雨呼啸,伞被山风吹得根本撑不住,挡雨能力微乎其微。 这个墓园的出租车比较少,现在下了暴雨,就更没车了。谢柠打开叫车软件,等了十分钟也没人接单。 雨势越来越大,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水珠顺着她尖瘦的下颌不断淌下来。 她索性蹲下,将伞靠在肩上,以此来减少狂风的掀动。 前方传来引擎声,她立刻抬眼看去,却发现不是出租车,而是一辆黑色的悍马,开车的是陆廷言。 副驾驶上的赵姿含看见了谢柠,不知道对陆廷言说了什么,陆廷言也隔着车窗朝着她看了过来。 雨幕连绵,雨刷转动得飞快,挡风玻璃却依然模糊。然而隔着这片模糊,谢柠还是清晰地看见了陆廷言的神情。 矜贵冷傲的,淡漠疏离的,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别过了头。 悍马掀起一片水雾,从她面前疾驰而过,绝尘远去。 他没有捎她一程的打算。 即便这里是市郊打车很难,即便今日天气恶劣,他也没有捎她一程的打算。 第18章 见我这样,你有几分开心? 雨势越来越大,像是刀刃一样打在脸上,割得人生疼。 不过没有她的膝盖疼。 谢柠觉得很奇怪。她以前练过散打,比这重的伤不是没有受过,都没这么疼。难道就因为刚才那一脚是陆廷言踹的,所以格外的疼吗? 谢柠一边揉着膝盖,一边给宋紫雁打电话,却无人接听。 昨天晚上忘记给手机充电,屏幕上出现了低电量提示,于是谢柠关掉了打车软件。 又等了十多分钟,还是没有出租车,她决定不等了。 从公墓回去,这条路一直是下坡,平时会很好走。但是今日大雨,这条路显得格外的滑,于是谢柠走了另外一条相对好走的老路。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风雨小了些,起码她的伞可以撑住了。不过她全身上下已经湿透,这伞打不打显得意义也不大了。 偶尔有一辆车经过,谢柠试着抬手去拦,不过并没有车减速。 从公墓到车流较多的市郊,有十多公里的路程,谢柠足足走了四个多小时。 坐上出租车后,谢柠已经快要累到虚脱了。 司机师傅问她去哪里,谢柠想了想,吐出一个名字:“丽景苑。” 是她之前一直住的小区。 出租车到达后,已经夜幕降临。外边的街景谢柠越来越熟悉,不似盛世锦都外边那般干净整洁,却多了许多烟火气息。 将司机师傅的坐垫弄湿了,所以谢柠多付了一些车费。下车后,才发现雨已经很小了。 摆摊的商贩不少,各种美食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晕黄色的灯光在雨幕中多了几分暖意,像是一团团火焰。 经过一个菜店的时候,老板娘正在和人聊天,见谢柠一身狼狈,不由得“呦”了一声:“怎么淋得这么湿了?回去可千万小心别感冒了,煮点生姜水啊!” “好。”谢柠点了点头。 “等下,你等下。”老板娘将手里的瓜子皮扔了,回到店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小袋生姜,递给谢柠,“你前几天没来买菜,我估摸着你出差了,家里肯定也没什么东西了,回去拿这个煮水。用我再给你拿点菜不?” 谢柠摇头,从包里拿钱,老板娘直推她:“快回去洗澡换衣服,这才几个钱,下次一起给!” 谢柠道了谢,进了小区。 小区里依然热闹,踢球的孩子,遛弯的大人,是谢柠无数次下班都会见到的熟悉场景。 “姐姐你的伞坏了。”一个滑着滑板车的小男孩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提醒。 谢柠一看,是两根伞骨从珠尾里出来了,固定伞骨的线也崩断了。 她抬手将伞扔进了单元门口的垃圾桶里,进了楼道。 楼道很窄,没有电梯,墙面上贴了许多开锁广告。 她住在四楼,几天不在,防盗门里已经塞了好几张小卡片。 这个房子是押一付三,租期还没到。谢柠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只是几天没来,这个地方对谢柠来说却陌生了一些。她想了想,应该是她的东西都搬走了,所以显得太空了导致的。 谢柠坐在了皮沙发上,然后躺下,放空思绪,听着窗外传来的嘈杂声。 说来奇怪,这个地方竟然会让她有踏实的感觉。盛世锦都虽好,她却没有归属感。 就好比今天,她一点都不想回去,那不是她该去的地方。 忽然有些后悔,还是太冲动了,陆廷言让她般,她就乖乖般了。那时只想着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很好,她总能让他一点点转变对自己的看法。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似乎不大。 一提陆斯泊,两人的关系就会跌至冰点。 谢柠挽起裤脚看了一眼膝盖,不出意外,已经有了一大片的乌青。右膝不知道怎么还破了皮,出了血,又被雨水一直浸着,怪不得她总觉得疼。 摸出手机,想在外卖平台上买点碘酒创可贴,却发现手机早就自动关机了。 谢柠将手机扔在一边,疲惫至极的身体一躺下就不想再动弹。谢柠暗示自己,歇半个小时,然后下去买药。 只是没想到,她躺着躺着,竟然就睡着了。 谢柠睡得并不安稳,小区里的嘈杂声一直都在耳边响,她像是清醒地听着这些响动,却又迷迷糊糊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她睁开眼,确定了一下,敲的是自己的门。 身上的衣服湿潮的让她难受,头发也没干,喉咙里也是一阵干涩生疼,火辣辣的。 一开门,楼道里的空旷冷气扑面而来,冻得她一个激灵。陆廷言高大挺拔的身形在逼仄的楼梯内显得很是局促,身上那件昂贵的手工西装和这昏暗的楼道格格不入。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谢柠看见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谢柠张了张嘴,声音出奇的沙哑:“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陆廷言眉头一皱,大步上前,抬手摸上了谢柠的额头:“你发烧了。” “好像是。”谢柠转身,“进来。” 陆廷言却拽住了她的手腕:“去医院。” “好。”谢柠从沙发上拿过包,出了房间。 许是因为不舒服,她整个人怏怏的,没了平时那股子伶俐劲,倒是显得轻软了几分。 小区里没有停车位,陆廷言的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他去取车,谢柠没跟,就站在路口。 然而等他取车回来,却看见谢柠上了一辆出租车。 陆廷言心下一阵烦躁,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却不得不跟在那辆出租车后边。 离这里最近的是附属医院,车程只要十五分钟。谢柠下车后,直接进了急诊。等陆廷言停好车进来,谢柠连号都挂完了。 她又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水,然后安静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着护士叫号,半湿的长发垂下,挡住了她的侧脸。 很快护士叫了她,她进去,病房里只有临窗的那个病床是空的。她将包放在床头,靠在了床上。 陆廷言也走了进去,看着护士将针头扎进她白皙的手背里。架子上一共挂了四个吊瓶,护士以为她是一个人来的,叮嘱她等药快完的时候叫护士来换药瓶。 谢柠本来就很白,在病房灯光的映照下更是有种惨白。她的唇色也毫无血色,甚至还有些爆皮。 陆廷言主动开口:“要喝水么?” 谢柠没睁眼,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示意她有。 “我刚才又回公墓那里去了,沿途没找到你。你是多久打到车的?” “很快。” 陆廷言沿途没有找到谢柠,便知道她是打到车回去了。然而等他回到盛世锦都后,却发现谢柠不在家。 以为是她的车慢,他就在家等。然而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还没回来。 陆廷言给她打电话,手机关机。 他当时便不安了起来,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当时便想联系她亲近的人,却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该去联系谁。 不认识她的家人,只知道她有个酒精过敏的闺蜜,连那个闺蜜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联系方式了。 于是陆廷言只得让人去谢柠的公司查她的资料,终于查到了她登记的住址。折腾了半天,找到了丽景苑。 见到开门的她的那一刹那,他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竟然那么紧张她的安危。 和旁边病床上的阿姨借了充电器,谢柠翻遍了包却没找到手机。然后才想起,手机被她扔在沙发上忘拿了。 “钥匙给我,我去给你拿。”陆廷言说。 “不用,不着急。” 陆廷言听出了她话内的意思,眼眸微沉:“你的意思是还要回去?” “我倒是想,您陆三少同意吗?” “不可能。” “我就知道。”谢柠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我很好奇,见我现在这狼狈模样,您心里有几分开心?” 第19章 一丁点善意 陆廷言没觉得有多开心,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 让他更反感的是谢柠现在这种态度,她是在质问他?指责他?和他发脾气? 她又有什么资格! 从刚才见到她就没有好脸色,叫她来医院她也宁愿自己一个人打车来,明摆着是对他有意见。他能去找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她竟然这么不识好歹。 陆廷言的薄唇崩成了一条锋利的线,黑眸幽深似海,带着十足摄人心魄的冷意。 “别管我有多开心,今日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陆廷言说,“我大哥的墓前是你该去的地方?” 谢柠不自觉地抓紧了洁白的床单,被他这振振有词的态度刺得胸口一痛:“我和他认识已久,我为什么不能去!” “那你就活该付出代价。”陆廷言扬起下颌,“别说今日了,要是以后再让我见到你出现在我大哥墓前,你只会得到和今日相同的对待!想相安无事,就认清你自己的身份,离我大哥越远越好!别总是去恶心人。” “我恶心?”谢柠嘲讽地笑了,“既然我这么恶心,你陆三少还来找我干什么?还巴巴地跟到医院来,不是上赶着自找恶心吗?” 谢柠的脸上有种病态的苍白,相比之下就显得她那双眼睛愈发的通透纯澈。医院惨白的灯光映照在她眼中,像是打碎的清泉,显得美好而又脆弱。 陆廷言真是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听听这牙尖嘴利的话,脆弱二字和她有一毛钱的关系? 他觉得自己也大概是有点大病,竟然还担心这女人的安危。 老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这女人会出问题? 从下午开始就积聚在心头的烦闷像是巨石堆积成的一座火山,而谢柠现在的态度就成为了点燃的火苗,彻底灼烧掉了陆廷言的最后一分耐心。 “是,我是上赶着自找恶心。你这种人,就阖该自生自灭。”陆廷言寒声道,“我倒是希望你今日死在半山上,也算是告慰我大哥的在天之灵了!” 话落,陆廷言给了谢柠一个嫌恶无比的眼神,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病房。 谢柠抹了一把脸,靠在病床上,出神地望着上方的点滴瓶。陆廷言的话犹在耳边震荡,刺得她胸口一阵闷闷的痛。 吊瓶打完,已经是凌晨了。烧退了一些,可是身上那种不适感更重了。 护士给拿了药,又拿了单据,让谢柠连着三天来打吊瓶。 从医院出去,谢柠没有再打车回家,而是在医院附近就近找了家酒店,准备歇一晚。 盛世锦都不想去,回丽景苑连床被子都没有,还是酒店最合适。 昏昏沉沉的谢柠并没有注意到路边那辆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豪车。车内的陆廷言见到谢柠出来,掐灭了手中的烟。 看着谢柠过了马路,又进了酒店大厅后,陆廷言这才发动车子准备离开。 刚走到一个路口,忽然想到谢柠的手机没有在身上。 想了想,陆廷言又将车停在一边,打开了跑腿外送软件。 谢柠开好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个热水澡。淋了大半天的雨,又穿了这么长时间湿潮的衣服,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 现在终于全身暖和又干净,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穿着浴袍,正准备泡一碗方便面的时候,酒店前台上来给她送东西了。 是一套女装,还有一袋食物。 “给我的吗?” “是的,谢女士,上边写的是您的名字。”前台微笑着回答。 谢柠道了声谢,将东西拿进去,一看单据,下单人是小杨。 小杨是陆廷言的司机,他这么做,只能是陆廷言的吩咐了。 谢柠抿了抿唇,忽然觉得刚才甩脸离开的陆廷言,好像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食品袋子里是满满一大盒鱼汤面,鱼汤奶白鲜香,面条柔软顺滑。谢柠本来没什么胃口,但是一闻这个味道,立刻就饿了。 旁边还有一个小盒子里边是剁辣椒,谢柠罕见地没有将辣椒放进去,慢慢品尝着这一碗热乎乎的鱼汤面。 好像病人的待遇就该是这样,要吃一些清淡的有营养的东西,不过她很少有机会体验这样的待遇。 一是因为她很少生病,二是因为生了病也没人给她送饭。 包括今日去医院,她完全是按照平日的习惯——下楼,打车,挂号,买水,进病房。 因为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行动,再加上今天脑袋昏昏沉沉,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今天原来有个人陪着她。 现在这碗冒着热气的鱼汤面,更让她深切体会到,原来是有人关心她的。 即便那个人对她很是厌恶,即便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他却依然是为数不多能给她带来点善意的人。 陆廷言回到盛世锦都,打开冰箱拿水,却一下子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卤料味。他皱着眉头,一眼看见了那几个放着肥肠鸭头鸭舌的卤味盒子。 那几个卤味盒子和旁边整整齐齐连色调都一致的保险盒格格不入,连气味都是相悖的,却偏偏就放在一个冰箱里。 就宛如他和谢柠两个人,明明水火不容,却还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陆廷言面无表情地将那几个污染了他冰箱气味的卤味盒子拿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卧室,正准备睡觉,手机上却显示出赵姿含发来的消息:“三哥,你睡了吗?我睡不着。【可怜】” 陆廷言回了个“?”,赵姿含的语音电话立刻就过来了。 陆廷言按了接听,听筒里传来赵姿含小心翼翼的声音:“三哥,我在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就怎么都睡不着了。梦蝶说的是真的吗?斯泊哥哥真的是那个美女害死的吗?”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陆廷言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 “怎么不是呢?斯泊哥哥对我那么好。”赵姿含语调中带上了哭腔,“要是他的死真的另有隐情的话,你不能瞒着我,我也有知道的权利!” 陆廷言捏了捏眉心,含糊道:“嗯,知道了。我明天开会,睡了。” “等等,三哥。”赵姿含立刻又道,“三哥,你能找个时间陪我出去逛个街吗?我爸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我还没给他选礼物呢!我不知道该给他选什么,你们都是男人,你帮我参谋参谋,可以吗?” “我最近公司有事,没时间,我让梦蝶陪你去。” “三哥,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赵姿含的语调骤然拔高,就连呼吸也都急促了起来,“你……你以前不会这样的,你再忙都会抽出时间来陪我,你是不是……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我……我……” 赵姿含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陆廷言知道她是犯病了,立刻挂断了和她的语音,转而给赵母打了个电话,让她立刻去赵姿含的房间看她。 “不好意思,伯母。”陆廷言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地道,“是我没有顾及到姿含的心情。等她缓过来后您告诉她,想做什么去公司找我就好,我抽时间就是了。” “阿言,真是麻烦你了。”赵母很是过意不去。 “没有,毕竟当初也是我的错才导致姿含落下这么个病,我照顾她一些是应该的。”陆廷言深吸一口气,“等她缓过来后,您好好和她说说,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挂断电话,陆廷言却没了睡意。他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烟,却摸到一张薄薄的东西,拿到眼前一看,正是从谢柠那里拿到的照片。 盯着照片上的自己看了许久,陆廷言忽然很好奇,要是谢柠一开始就知道和他是这么个结局,还会不会那么早就喜欢上他? 第20章 陆廷言,你威胁我? 这场感冒痊愈后,谢柠去了公司。 谢柠所任职的是一家国际知名广告公司。她留学的时候就在这家企业的总部实习过,回国后直接进入华城分公司,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特聘为创意部的副总监,是中层管理者中最年轻的。 她的助理颜可可将这些日子堆积的文件拿给她,谢柠着手处理。 颜可可送完文件后还小声提醒了一句:“柠姐,你要是在公司听到什么闲话,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谢柠轻笑一声:“我知道的。” 她和陆廷言那场不光彩的婚礼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今天一进公司,总是有些若有若无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就知道私底下议论少不了。 不过谢柠从来都不怕议论,只要别舞到她跟前。 颜可可搓了搓文件夹,脸上挂着一抹讨好的笑:“柠姐,你能帮我个忙吗?是私事。” “怎么了?” “我看微博上说,你竟然和我白璎女神是姐妹!”颜可可双眼冒星星,“你能帮我要她的签名吗?” 颜可可这几天比较忙,抽时间才能在网上冲浪,吃瓜也没有吃全。只看到了有人说白璎替谢柠出气,没看到有人说谢柠不领情反而给白璎发了律师函。所以断定谢柠和白璎一定姐妹情深,那要个签名照不是简简单单? 谢柠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语,惊叹于颜可可竟然能得出“她和白璎关系很好”这个结论,工作果然耽误人吃瓜啊。 谢柠摆了摆手:“再说。” 颜可可将她这句话理解为默认,毕竟谢柠在她心中一直都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这才欢天喜地地出去。 谢柠打开网页搜了一下白璎,最新的新闻是关于她的一条饭拍路透。娱乐圈的新闻更迭太快,前几天的“姐妹撕逼”事件已经没有什么热度了。 这也是曾岚给白璎的建议之一——冷处理。 反正白璎的正面人设已经立起来了,不管之后谢柠再怎么说,白璎都可以动用粉丝的力量,让自己处于“明明是好心却不小心办了坏事”的一方,让他们对谢柠口诛笔伐。 因为忽然蹦出一个“妹妹”,很多人又开始去挖白璎的身世背景,却还是什么新的都没挖出来,依然是以前那套“高知家庭的掌上明珠”这套说辞,可见曾岚将白璎保护得相当好。 谢柠摇了摇头,这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累不累。 曾岚用尽一切方式维持白璎的体面,累不累。 真是令人感动的母女情深。 她撇了撇嘴,关掉网页,打开手头的策划案,认真看了起来。 这个策划案关系到他们公司和陆康科技的合作,陆康科技正是陆氏集团旗下的生物科技公司。 换言之,这次他们的合作方是陆廷言。 而陆廷言在工作上是出了名的挑剔,出了名的严厉。 所以公司将这次的策划案交给了工作起来一丝不苟的谢柠,让她一定将这次的合作办得漂漂亮亮。 谢柠只想叹气。 要是让陆廷言知道和陆氏集团对接的是她,怕是这次合作都要凉凉。 周五,谢柠加完班,接到了陆廷言的电话。 算一算时间,距离两人上次在医院不欢而散已经过去半个多月。 这半个月内,陆廷言没联系她,谢柠几乎都忘记自己竟然是个已婚人士了。 而陆廷言的来电意图也非常明确:“周日是我赵伯伯的生日宴,你和我一起去,到时候我会派人去接你,你准备好。” “我觉得我好像没有去的必要。”谢柠毫不犹豫地回答。 “在外人眼中,你已经和我结婚了。赵家和我们家交情甚好,你要是不出席,说不过去。”陆廷言说,“我是来通知你的,不是来和你商量的。” 听谢柠沉默,陆廷言话锋一转:“和陆康科技的合作还想不想要了?” 谢柠:“?” “想要就乖乖听我的,否则这次合作直接结束,我看你怎么和你老板交代。” “陆廷言,你威胁我?” “对。”陆廷言哼笑一声,直接挂断电话,“周日见。” 听着听筒里的忙音,谢柠只觉得一股子血气朝着头顶冲了上去。 她没想到陆廷言那狗男人竟然假公济私到如此地步,用合作案逼着她陪他去参加什么生日宴。 谢柠直接笑出了声:“行,很好。” 等电梯的其它同事都被她这个笑弄得毛毛的。 第二天是周六,谢柠约了宋紫雁去逛街。 不为别的,去参加宴会,她总得有身像样的礼服。 宋紫雁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这明摆着啊,陆廷言就是叫你去撑场子的。你看看你这张脸,你看看你这身材,他陆廷言把你带在身边多有面儿啊!男人嘛,他再牛逼,虚荣心也是有的。” 说到这里,宋紫雁又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瞪:“诶,那这么说,你明天肯定就要见到陆家那些人了,比如你公公婆婆什么的。” 正在试穿一条黑色长裙的谢柠手一顿。 她想到了只见过一面,就让她觉得十分不好惹的那位陆廷言的母亲。 “或许。”谢柠并不在意,“总是要见的。” “我是怕他们为难你。”宋紫雁忧心忡忡,“毕竟有陆斯泊那件事情在先……” “我怕什么。”谢柠挑了挑眉梢,扬唇轻笑,说出的话傲然又自信,“我怕过谁?” 这么多年来,在黑暗的道路上摸索前行,她从未有过任何畏惧。 挑来挑去,选了一条简单大方的红色礼裙。谢柠请宋紫雁在楼顶的西餐厅吃了饭,然后乘直梯下楼。 宋紫雁想买口红,拽着谢柠就往专柜走。 一楼都是国际大牌的专柜,在路过一个名表专柜的时候,谢柠看见了陆廷言和赵姿含。 彼时赵姿含刚将一枚手表戴在了陆廷言手腕上,拉着他的胳膊左看右看,还时不时地仰头问他一些话,颊边的梨涡生动可爱。 陆廷言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一回头,和谢柠四目相对。 下一刻,陆廷言就将胳膊从赵姿含手中抽了出来。 赵姿含还没有发现谢柠,依然弯腰盯着柜台里,小声道:“三哥,这几个到底哪个好啊,这块蓝色的戴在你手上好看,可是我爸比你黑好多,他戴着就未必好看了。” 柜台里的售货员笑着说:“这些都是我们的最新设计师款,很显气质的。女士你可以将这块蓝色的送给你男朋友,他真的很合适。” 赵姿含脸颊微红,抿了抿樱桃色的唇,却没有反驳售货员的话,反而看向陆廷言,期待地问:“三哥,你觉得呢?” “嗯?”走神的陆廷言没听到她们两个的对话,以为赵姿含是在问这块表怎么样,扫了一眼,点头道,“嗯,挺好,就这个。” 反正赵伯伯也不爱戴表,买哪块回去都是吃灰,一样的。 现在商场客人不多,就显得卖表小姐姐那句话格外清晰。宋紫雁听到,顿时咬牙切齿,但也只敢小声嘟囔:“渣男,他竟然都不反驳?难道他默认自己是那姑娘的男朋友?果然脚踏两只船啊!” 下一刻,便见谢柠直接朝着那二人走了过去。 挑表挑得入迷的赵姿含乍然抬头见到谢柠,吓了一大跳,顿时往陆廷言身后躲了躲,仿佛她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谢柠则是看向陆廷言:“看上哪块表了?” 陆廷言上前一步,完全挡在了赵姿含前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谢柠:“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啊,见到你们就来打个招呼,毕竟你是我……” “闭嘴!”陆廷言冷嗤一声,生生打断了谢柠的话。 下一刻,他便拽着谢柠的胳膊,强硬地将她带到了一边。 “我警告你,别在她面前乱说。”陆廷言单手撑在谢柠身侧,将她压在墙壁上,死死盯着她,“要是害她犯了病,我和你没完!” 第21章 他只会想我 看着陆廷言阴沉的脸色,谢柠眼眸一眨,转向专柜那边,喊了一句:“喂……” 才刚发出一个音节,陆廷言就捂住了谢柠的嘴。 陆廷言温热的手心贴在她的唇上,谢柠闻到了他手上传来的淡淡的茉莉香。 这个味道,上次赵姿含给她递纸的时候,她也闻到过。 她清楚明白地看到了陆廷言掩饰不住的紧张,那是对赵姿含的担忧。 陆廷言惯来清傲,她还从未见过他为了谁如此担心忧虑。 他一种强迫的姿态禁锢着她、威压着她,以防她对赵姿含做出什么有伤害性的举动来。 两相对比,她好似是一个恶人,即将摧残赵姿含那朵需要人呵护溺爱的娇花。 酸涩感一点点弥漫上来,充斥着谢柠的整个胸腔。陆廷言这种保护性的姿态让她觉得刺目难耐,她发现自己无法忍受陆廷言这种满心满眼都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模样。 她像是挑衅般的,她伸出舌尖,在陆廷言手心轻轻一舔—— 陆廷言只感觉到一个柔软的东西从自己手心拂过,酥麻的感觉从手心传遍全身。 意识到那是什么后,他像是被烫了一样,倏然放下了手。 看着陆廷言有些愣神的样子,谢柠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得逞和作弄笑容怎么看怎么媚。 “你做什么?”陆廷言沉着脸盯着她,嗓音低沉悦耳,又带了几分平时没有的暗哑。 他一直都知道谢柠长得漂亮,现在带着这种不怀好意的笑,活像一只刚刚吸完人血的艳妖。 “陆三少,你紧张什么?”谢柠双手攀着陆廷言的肩膀,踮脚凑近他耳边,气音轻轻,“我舔你一下,你就受不了了?” 她呼出的气体勾勒在他耳廓,像是羽毛轻拂,陆廷言整个人都紧绷了几分。 他好看的下颌线绷得愈发锐利,锋利的喉结微微滚动。 “调整一下自己,不然一会儿让你那小妹妹看见了,还以为咱俩干了什么呢。”谢柠抬手捏了捏陆廷言已经开始发红的耳根,“你手上的味道我不喜欢,去洗掉。” 陆廷言黢黑的眼神中像是席卷了风波,带着十足的危险。 不禁让人怀疑要是这不是公共场合,他就要将谢柠弄死在这里。 他猛然挣脱谢柠的手,失去了支撑点的谢柠靠在了墙壁上。 陆廷言狠狠瞪了她一眼,转头去了洗手间的方向。 他洗了手,却洗不掉刚才谢柠轻柔的舌尖在他手心划过的触觉。 陆廷言撑着洗手台,狠狠闭了闭眼,要将谢柠那副媚笑的样子从自己脑海中赶去。 直到外边传来赵姿含的叫声,陆廷言才走了出去。 始作俑者已经不见踪影了。 赵姿含见他洗了手,立刻从小包包里拿出一管茉莉香的护手霜,挤出一部分就往陆廷言的手上抹:“三哥,你的手这么好看,就该好好保养,男生也是要保养的!来来来,我给你涂。” 一说手,陆廷言莫名又想到了谢柠刚才用手捏自己的耳垂,他感受到一种微硬的刺刺的感觉。那是因为她的指尖有茧,弹吉他磨出来的。 他将赵姿含的手推了回去:“不用了,谢谢。” 赵姿含有些不满,但是看陆廷言的脸色不好,又不敢多说,以为他是不喜欢这种女孩子的香气,只得作罢:“那好,等我去买男士用的护肤给你,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拒绝!” 不待陆廷言回答,赵姿含将一个蓝色的精致纸袋递了过去:“三哥,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你刚才试戴的表啊!我不是问过你了吗,你说你很喜欢,我就买下来送给你呀!” “我不需要。”陆廷言直接拒绝,“拿去给赵伯伯就好。” “可是我已经给我爸爸买灰色的那块了,这块就是特意给你买的。”赵姿含脸上明显闪过一抹失望,“三哥,我知道你表多,但是那里边没有我送的呀!” “所以我不需……” “三哥,你是嫌弃我了吗?”赵姿含顿下脚步,抿着唇,可怜巴巴地看着陆廷言,“我知道我很麻烦,我不该在你很忙的时候还叫你出来,我只是想给爸爸选一件让他开心的生日礼物。我……我知道我不该占用你的时间,但是我没有朋友,我不想自己一个人……” 赵姿含说着说着,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喉间也开始更咽。 陆廷言想到她前几天刚犯病,情绪正是脆弱的时候,于是接过袋子:“别多想,你的表我收下就是了。” 赵姿含顿时破涕为笑,眼睛水润润地望着他:“三哥,你是不会嫌我烦的对吗?” 陆廷言默了一瞬,然后“嗯”了一声。 谢柠就永远都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她永远要强,永远带刺,永远锋芒毕露。 商场外边,宋紫雁啧嘴道:“那小粉兔看起来单纯无害的,难道陆三少喜欢这一款?” 别说陆廷言了,那种娇滴滴的萌妹,她都快生出保护欲了。 完了,柠柠这个情敌不好对付,因为对方完全和她不是一种风格。 “不是。” “哦……不过你怎么不将陆三少叫走啊?就任由他和那个小粉兔呆在一起?” “我叫不走人家。” 宋紫雁蹙眉:“你不怕他俩发生点什么啊?” “不会。”谢柠很笃定地道,“他没心情。” 宋紫雁以为谢柠是说她毁了陆廷言的心情,却不料她下一句却是:“从刚才开始,他只会想我。” 宋紫雁足足愣了有五秒钟,才伸出大拇指:“我的柠,牛批。” 陆廷言这一晚上都心不在焉。谢柠娇媚的笑、柔嫩的舌尖、沁凉的手指、湿热的呼气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环绕,就像是她一直都在他旁边。 帮赵姿含抓娃娃的时候,陆廷言也因为心不在焉而发挥失常,一个娃娃都没抓起来,最后送闷闷不乐的赵姿含回了家。 “三哥,一会儿你回家后能帮我选几条明天穿的裙子吗?我选择困难症又犯了,你帮我参考参考好不好?我最相信你的眼光了!” 见陆廷言点头,赵姿含才立刻后退两步,摆手:“三哥拜拜,路上注意安全哦!” 直到陆廷言的车消失在视线中,赵姿含才放下了一直摆着的手,唇角的笑容也一点点隐没,最后化为了一脸冰冷。 她转身进了别墅,连招呼都没有和人打,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 衣柜里边挂着数不尽的裙子,她挑出几件,分别换上,然后对着镜子以不同的姿势拍照。 她很会自拍,拍出来的照片可以完美展现出她自身的优点——纤腰、细腿,可以养鱼的锁骨,还有那副招牌的甜美笑容。 这其实不是她平时会走的风格,但是今天谢柠的出现以及陆廷言不自觉地长时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让赵姿含意识到,陆廷言可能就是喜欢那种高冷御姐款。 仔细选好照片,又精心处理了一下,看时间觉得陆廷言差不多已经上床睡觉了,给陆廷言发了过去:“三哥,你看哪个好看呀?” 过了几分钟,才收到陆廷言的三个字回复:“都挺好。” “帮我选一张嘛!我要是能选出来,我就不问你了!” “最后那张。” “好的!不过你为什么觉得最后那张最好?”赵姿含满心期待地等着陆廷言回复。 她设想了一万种陆廷言可能会夸奖她的话,却不料他回了一句:“相对顺眼,前边那些太做作了。” 赵姿含:“……” 一股臊气直冲头脑,弄得她的脸瞬间像是煮熟的虾子,窘迫无比。 她深吸一口气,难堪得手都在抖,在手机上打打删删,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精心构建的美好表象被人一语道破,连最基本的体面都没有,空余尴尬。 想了半晌,赵姿含才回过去一句:“是吗?看来那种风格不适合我。【哭哭】” 陆廷言没再回消息。 赵姿含这一晚上都没睡好,羞臊和不安充斥着她,让她无比后悔将那些照片发给了陆廷言。 她报复性地将那些照片全部删掉,还是不解气,将手机狠狠摔在了地面上,缩进被子里哭了起来。 第22章 警告 周日下午五点,谢柠接到了小杨的电话,说是在下边等着她。 谢柠换上了买好的礼裙,下楼。 她这几天住的是一家比较高档的酒店,偶尔也会有明星出入。谢柠经过一楼大厅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对着她偷偷拍了几张照片,以为是遇见了明星。 上车后,谢柠看见了陆廷言。 他穿着精致的西装三件套,银色的领带规规整整地打在胸前,袖口处一枚漂亮的红宝石袖扣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这枚袖扣和谢柠身上的礼裙是同一色系。就这么一个小细节,让二人似乎有了那么点微妙的联系。 陆廷言全程拿着平板看投资案,一句话都没有和谢柠说,谢柠也乐得清闲。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到达了赵世清举办生日宴的酒庄。 这个酒庄占地面积甚大,最显眼的是里边那幢白色的别墅。 别墅前边是一片偌大的草坪,现在已经摆了好几张长桌,上面放着精致的中西菜肴。 不少人已经到了,远远望去,草坪上一片衣香鬓影,俊男靓女霎是好看。 陆廷言刚一下车,便听见一侧传来一个惊喜的甜美女声:“三哥!” 瞧见往这边跑来的赵姿含,陆廷言顿时关上了车门,将跟在他后边准备下车的谢柠关在了里边。 “三哥,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赵姿含气鼓鼓地说,“李星朗他们在玩狼人杀,我首夜就被刀了好几次,气死我了,你替我出气好不好?我一定要赢回去!” 赵母不赞同地看着自家女儿,虎着脸道:“不许烦你三哥,他忙得很,哪有功夫和你玩那种小孩子的东西。” 赵姿含却拽着陆廷言的袖子不松手,嘴巴撅得老高:“今天爸爸过生日,大家都是来玩的,三哥为什么不能陪着我玩呢?” 看着任性的女儿,赵母叹了口气,目光中却依然满是慈爱。 “带我去。”陆廷言说,“李星朗他们在哪儿?” 赵姿含欢呼一声,立刻拽着陆廷言往庄园里边去了。 谢柠下车的时候,赵母还没有走,正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然后开口:“谢小姐,我有话想和你说。” 谢柠给她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谢小姐,估计你也看出来了,我女儿姿含很喜欢阿言。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甚至我们两家人都认为,姿含将来是会嫁给阿言的。” 尽管这位赵夫人面带微笑,说话也轻声细语,但谢柠还是明显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敌意和不客气。 但凡换个正常人,谁能在人家老婆前说自己女儿和人家老公那档子事? “所以呢?” “即便阿言娶了你,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和姿含之间的关系。阿言从小就对姿含特别照顾,姿含但凡有点什么不舒服,他比我们父母都着急。 实不相瞒,姿含的身体不是很好,她受不了刺激,所以我们一直都瞒着她阿言已经和你结婚了的事情。 也想请谢小姐多多理解,在姿含面前和阿言保持距离,更不要告诉她你已经和阿言结婚的事实,不要让姿含起疑心。” 赵夫人这一席话不紧不慢的,态度却强硬无比,丝毫没有给谢柠商量的余地,完全是在警告她:你虽然是陆廷言老婆,但是为了不让我闺女难受,你就给我藏着掖着,躲远点。 谢柠唇角挂起了一抹讽刺而又荒谬的笑容:“赵夫人,我和赵小姐素不相识,似乎没有一定要照顾她的必要。” 见她不配合,赵夫人脸色一冷:“谢小姐,阿言最在乎的是我们家姿含,姿含要是不好,也会影响到你和阿言的关系,你好不容易嫁给了阿言,也不想和他发生什么不愉快对不对?” 赵夫人太清楚陆廷言那种贵公子和漂亮女生之间的关系了。 陆廷言身边从来都不缺女人,这个谢柠能嫁给他,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既然如此,她就不敢让陆廷言不顺心。 却不料谢柠还是没有被震到,她的神情都没有丝毫波动:“既然您这么担心赵小姐的身体,让她一直呆在国外不就好了?还回来干什么?” “这就不是谢小姐你该问的了。” “我不该问谁该问?您不管好自己的女儿,反而到我跟前说三道四。我凭什么要顾忌一个觊觎我老公的女人的感受?我为什么要为了她委屈自己?她又不是我女儿。她要愿意叫我一声妈,我说不定还能好心情陪她玩玩。” 赵夫人平时接触的都是豪门名媛,不管背地里怎么样,大家面子上都是和和气气的,哪里遇到过像谢柠这种一张嘴就怼,半分不给人留余地的? 赵夫人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谢小姐,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说白了,你就是阿言和我们家姿含中的第三者。我不介意你介入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年轻人犯错是很正常的,但是犯了错就该知错,就该改,而不是执迷不悟,给脸不要脸。” “第三者这个词是这么用的?”谢柠笑出了声,“赵夫人,您怎么着也是奔五十的人了,怎么和大脑发育不健全似的?他陆廷言是什么人您会不知道?他要是真喜欢您那宝贝女儿,任何人都没有成为您口中的第三者的机会。您不愿意相信事实,还在这自欺欺人展现自己的愚蠢,您很搞笑您知道吗?” “你……”赵夫人直接被谢柠这么一番话怼到失语,“你竟敢教育我!” 谢柠笑得愈发的灿烂明媚了:“您打心底里看不起我,觉得我出身寒微,所以不肯放下身段来和我说软话。但是事实是您就是在求我,求我保护好您的女儿那颗脆弱的小心脏。不过您的态度让我很不喜欢,所以我是不会配合的。我和陆廷言是法律认可的夫妻关系,不需要藏着掖着,也不是见不得人。” 说罢,谢柠懒洋洋地站直身子,慢悠悠地又道:“啊,打个比方,比如有个人有精神病,您说正常人是会把他关在房间里不让他出去呢?还是一个个地警告外边的人见到他之后躲着点呢?我觉得是前者,毕竟并非普天之下皆她妈,也不是人人都要让着她啊,对不对?” 赵夫人的呼吸明显重了起来,呼吸上下剧烈起伏,可见被气得不轻。 她低估了这个女人,她完全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硬,说出的话会这么不中听! “我现在要去找我老公了,要是不想让您女儿听到什么不爱听的话,建议赶紧把她带走。”谢柠斜睨了赵夫人一眼,笑道,“毕竟今天赵先生生日,要是自家女儿犯了病,挺不吉利的,是不是?” 第23章 挑逗与作弄 “站住,你给我站住!”赵母在后边大喊,谢柠充耳不闻。 赵母疾步上前,挡在谢柠前边,狠声道:“冲你刚才那些话,我完全可以叫人把你赶出去!” “好啊,你赶啊。”谢柠脸色变都未变,“要不是陆廷言非要叫我,你以为我想来吗?” 说着,她拿出手机:“要不我主动走?我给他打电话说一声。” 见状,赵母脸色变了变,立刻按住了谢柠的胳膊,阻止她打电话。 虽然她看不起谢柠的出身,但是她现在已经成为陆廷言的妻子,她还真不能赶她。 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赵母一口气憋闷在胸口,更得她胸腔闷痛,难受极了。 谢柠甩开赵母的手,径自绕过她进了庄园里。 别墅大门打开,谢柠才走进去,就被两个女生叫住了:“谢小姐,你是不是在找陆三少呀?他正和大家一起玩狼人杀呢,我们带你去呀!” 这两个女生看起来都面生得很,谢柠轻轻眨了眨眼,敛去眸中的精光,轻轻笑了笑:“好啊。”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强忍笑意。 彼时,三楼的房间内,正闹成一团。 赵姿含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大声叫道:“哎呀不算不算,我们分明都赢了!” 旁边有人起哄:“虽然你们狼人赢了,但是你还是第一个出局的,按照咱们提前说好的,你就要接受惩罚啊!” “就是就是,咱们都得玩得起啊。”有人将一叠奖惩牌扔在了赵姿含面前,“抽一张啊。” 赵姿含一边说着你们太坏了,一边抽了一张牌。看过牌面上写的东西,赵姿含哎呀惊叫了一声,立刻要将牌塞回去重新抽。 旁边有个男生眼疾手快地将赵姿含手中的牌夺了过来:“我看看我看看,这是什么……卧槽,刺激啊!” 男生一叫,房间里边的其他人全都涌了上去,看见牌面上写的“亲在场一位异性的脸”后,都起哄大叫了起来。 赵姿含的脸已经红得像是熟透的柿子,一边大叫着重抽,一边去抢牌。 但是那些男生们将那张牌举得高高的,就是不让她够到:“姿含,你小时候可没这么玩不起啊!这怎么出国了几年,回来就和咱们这么生分了呢?再说了,是亲脸,又不是亲嘴,你怕什么啊!” “就是就是!看刚才,人李星朗抽到跳脱衣舞人家都跳了呢!” 这些男生女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彼此家里也熟识,小时候也是一起的玩伴。是后来逐渐长大,搬家的搬家,出国的出国,联系才逐渐少了。 现在再次见面,虽然有些生分,但是一些玩笑还是敢开的。 主要是大家都知道,赵姿含肯定会选陆廷言作为她的实施对象,他们可太想看了。 果然,反悔无果的赵姿含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看向坐在她身侧的陆廷言:“三哥……” 陆廷言坐在沙发的最中央,搭着腿,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玩着一叠扑克牌。 扑克牌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瀑布一样流畅滑过,却一张都不曾掉落。 听见赵姿含叫自己,他斜睨过来:“嗯?” 这个房间的灯光不算明亮,幽暗的微光给他的桃花眼镀上一层暧昧的光影。 他的五官隐于暗处,脸颊轮廓却因为阴影而愈发清晰凌厉,帅得赵姿含心跳加速。 她小声开口:“我刚才……” “哎呀,墨迹什么,直接上啊!”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句,然后朝着赵姿含背上狠狠推了一把,赵姿含惊呼一声朝前栽倒,直直朝着陆廷言扑了过去。 陆廷言手上拿着烟,眼看着赵姿含直直朝着烟头撞了过来,于是抬高了手臂以防烫到她,借着这个空档,赵姿含直直扑在了他怀里。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排山倒海的起哄声。 “亲啊,快点!” “就是,抱头抱了,快亲!”有人继续起哄。 陆廷言桃花眼中划过一抹暗沉之色,正欲说话,房间门忽然被推开了。 瞧见来人竟然是谢柠,房间里边的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全都僵在了原地。 起哄声、玩闹声、嬉戏声全都消失了,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而大家的动作出奇地一致,先是盯着谢柠看了几秒钟,然后带着惊疑的神色面面相觑,最后齐唰唰地看向了陆廷言。 以及依旧趴在他身上的赵姿含。 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是谢柠走了进来。大红色的裙摆因为她的步伐而摆动,荡漾出一个潋滟的弧度。 有人不自觉地朝后仰了仰,不为别的,这女人走路带风,气场好强。 她走到桌子的另一端站定,右手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下巴朝着赵姿含一抬:“起来。” 赵姿含依偎在陆廷言宽厚的胸膛中,心中那点小雀跃才刚刚开始弥漫发酵,就被谢柠这一眼看得浑身沁凉。 她非但没有起来,反而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更加朝着陆廷言怀里缩了缩。 陆廷言弹掉烟头,捏着赵姿含的肩膀,将她推离自己的身体。 他掸了掸衬衣,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谢柠勾唇一笑:“我当然是……” “柠姐是来和咱们玩游戏的是不是?”一侧的李星朗忽然蹦了出来,那头蓝毛在幽暗的光线下像是一团鬼火,“来呀柠姐,我们正好要开下一把呢!” 在场其他人都和谢柠不认识,自然没办法和她搭话。 最主要的是他们根本没想到陆廷言今天会带她来,实在有些猝不及防。 李星朗是最了解情况的,他知道赵姿含的病。生怕谢柠说漏个什么刺激了她,只得当了这个出头鸟。 他将谢柠按在了陆廷言的对面的椅子上,手里已经开始发牌了:“来来来,咱们继续,大家都在兴头上呢。” 即便谢柠没什么和他们玩游戏的心思,也不好扫李星朗的面子,毕竟李星朗上次还送了宋紫雁去医院。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身份牌,狼人。 房顶的灯光全都熄灭,唯有桌上的几个柠檬黄的号码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 当听到“狼人请睁眼”的时候,谢柠缓缓睁开眼,和对面的陆廷言四目相对。 他的桃花眼在昏暗的灯光中像是可以吸摄人心智的深渊,只要这么望着,就会让人沉沦进去。 谢柠忽然想到有一次在大学图书馆,图书馆忽然停电,黑暗中,隔着透窗的月光,她看到的也是这样的陆廷言。 那时她想,怎么会有人的眼睛这么好看,眼神这么亮。 面前的陆廷言和记忆中的影子重叠了起来。 周围皆是黑暗,唯有他们两个是两团微光。柠檬黄带着种暧昧的暖意,让谢柠心下弥漫出一股别样的轻柔。 她单手撑着脸,笑盈盈地看着陆廷言。慢慢抬腿,脚在桌下轻轻勾了勾陆廷言的脚踝,然后顺着他的腿一点点向上摩挲轻擦,从小腿,到膝盖,到大腿…… 就在她的脚要搭到他腿根的时候,陆廷言一把捏住了她想作怪的纤细脚踝。 他掌心温热,她的脚踝沁凉,像是冰与火的碰撞。 像是有暗流顺着这小小的灯光发酵、蔓延,谢柠促狭心起,脚趾依然在他大腿内侧不安分地勾画。 陆廷言又想到了昨天,她捏着他的耳垂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的样子,不由得眼神更加幽暗了几分。 谢柠的笑脸合着灯光,映在他眼底愈发的清晰明媚,带着种惑人的媚态。 陆廷言不动声色地盯着她,手里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在她脚心划了两下。 谢柠撑着脸颊的胳膊一软,整个人“啊”了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这一动静猝不及防,旁边的人全都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看向了她。 谢柠缩腿,陆廷言却捏着她的脚踝不松手。他依然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挠她的脚心,就像是在报复她刚刚的挑逗作弄。 他眸光幽暗到看不清情绪,谢柠却从他眼中读出了“还敢不敢”这四个字。 想笑,却不敢。谢柠咬着唇角,忍得眼角都沁出了泪,用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他,像是在求饶。 他一扬眉梢,谢柠立刻摇了摇头,陆廷言总算松开了她。 谢柠立刻缩回脚,与此同时一个东西“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谢柠憋笑憋的脸都有些红,脚底是她非常敏感的地方,她没想到陆廷言竟然会挠她。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也都察觉到了陆廷言和谢柠之间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氛,都断定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三哥。”赵姿含这个时候将一瓶汽水递给了陆廷言,柔声问道,“我找不到启瓶器了,你帮我打开好不好?我渴了。” 第24章 危机感 陆廷言握着瓶身,在桌沿上一磕,“啪”的一声,瓶盖就弹开飞了出去。 “谢谢三哥!” 陆廷言没理赵姿含,而是将汽水瓶放在桌上,朝着对面一推,汽水瓶稳稳当当地滑到了谢柠跟前。 “降火。”陆廷言吐出一个只有两人能听懂的词。 谢柠拿起瓶子,对着陆廷言举了一下,仰头喝了几口。 陆廷言又拿过一瓶汽水打开,这才递给赵姿含。 赵姿含将吸管插进去,小口小口喝着,香甜的橙子汽水喝在她嘴里却莫名有些发苦。 她察觉到了陆廷言对谢柠很不一样,可能陆廷言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看谢柠的眼神,是和别人不同的。 她一开始以为那是厌恶和憎恨,后来她仔细观察后发现,不是,那是一种更深层更复杂的东西。 是外人看不懂的东西。 这让她十分不安。 被一个小插曲打断后,游戏继续。 本来陆廷言来了,这个游戏的难度已经在直线上升了,因为陆廷言的逻辑性实在太强。他悍跳,能唬住所有人。他当好人,能将狼人一盘一个准。 然而众人发现,谢柠的逻辑性丝毫都不输于陆廷言。 他二人要是一个阵营,那别人就别玩了。他二人要是对立面,那别人也别玩了,看他们两个表演就是。 不得不承认,谢柠的加入让本来一边倒的局势变得势均力敌,她和陆廷言的争辩推论精彩万分,直接将这个游戏的精彩程度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大家完全是在被他们两个的逻辑带着走。 有一局陆廷言拿了预言家牌,第一晚就给拿狼牌的谢柠发了查杀,然而谢柠一番精彩的悍跳,直接搅迷糊了在场所有人。 这局游戏的最后是谢柠一个狼人单枪匹马,干掉了所有神位。 “你输了。”谢柠对陆廷言说。 按照规定,输了就要接受惩罚。 陆廷言随意从奖惩牌里随意抽出一张,拍在了桌上。 李星朗将那张牌翻过来,歪着脑袋看着上边的字,一字一顿地读着:“和在场一位异性拥吻一分钟。” 话落,死一般地沉默。 陆廷言掀起眼皮看向李星朗,感受到死亡凝视的李星朗立刻举起双手:“不怪我啊,这牌上就是这么写的!” 其他人的眼神则是在陆廷言和谢柠还有赵姿含三人之间不断逡巡,想知道陆廷言会怎么选。 这比刚才赵姿含抽的那个可刺激多了,这可是拥吻诶,而且选择的人还是陆廷言。 “我觉得三少会选赵姿含。”有人窃窃私语,“三少不喜欢谢柠是明摆着的,否则结婚的时候也不会来那么一出了。” “我觉得也是,三少对赵姿含那么好,明显是喜欢她,不然怎么不见他对别的女生那么好?” “这要是选了赵姿含,谢柠的脸往哪儿搁啊,老公当着自己的面亲别的女人?”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三少不喜欢她呢?哎呀,还说什么脸不脸的,她的脸结婚的时候不就丢完了吗?” 房间里十几双眼睛齐唰唰地看向陆廷言,带着好奇和激动、兴奋和八卦,想看高岭之上的陆廷言怎么做这道选择题。 而当事人正随意把玩着那张牌,双眸敛着,整个人散漫无比,没有流露出丝毫自己要做选择的信息。 有人耐不住了,小声催促:“三哥,快啊!” “姿含,上。”有人打趣赵姿含,“三哥平时那么照顾你,你现在不赶紧替三哥解围?” “别胡说!”赵姿含嗔怪地瞪了那人一眼,脸上已经飞上了红霞。 她两只手抠着桌沿,眼看着陆廷言一点点朝她靠了过来。 他每靠近一寸,她的心跳就加快一分。他身上好闻的木质香水弥漫进了她的鼻端,甚至将她蛊惑得有些头晕。 离得太近,她可以清晰地看见陆廷言眸底自己不安的倒影,带着期待和欣喜,又有少女的不安和青涩。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只得闭上了眼睛。 谢柠能感受到周围的人正用一种嘲讽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 毕竟她的老公,正准备和另一个女人进行亲密举动。 她环臂靠在椅子上,没有半分恼怒和羞耻,反而在笑,甚至笑得越来越深,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只是在单纯地看好戏而已。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绷得多紧,她甚至在想一会儿要以什么样的姿势和力度将手边这个汽水瓶砸到陆廷言这狗男人的脑袋上。 就在陆廷言快要和赵姿含贴到一起的时候,他脸一侧,身子一矮,然后又倏然坐直,将一个东西“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众人齐齐一凛,倏然回神,看见陆廷言桌上是一个闪着银光的打火机。 原来他刚才不是要和赵姿含亲吻,歪着身子只是为了捡起地上的打火机。 谢柠知道刚才陆廷言就是用这个打火机在挠她的脚心,那种暗潮涌动的感觉又出来了,毕竟这个打火机是刚才那段“无法见人”的小插曲的见证者。 “一个个的,收起脑子里那点龌龊的想法。”陆廷言点了根烟,凉薄的眼神在屋内缓缓扫了一圈,“都等着看什么?嗯?” “没没,什么都没。” “咱们继续,继续。” “来来来,该谁当上帝了?快点!” 众人纷纷起哄,权当没有陆廷言接受惩罚这一回事。 赵姿含悄悄观察了一圈四周,见没人注意自己,他们应当都没有看到她刚才闭着眼睛满脸期待的样子,否则真是要丢死人了。 刚吐出一口气,便察觉到一股不容忽视的目光。她转头,撞上了谢柠似笑非笑的一双眼。 赵姿含心里“咯噔”一声,首先想的便是:她看到她刚才的样子了吗? 羞臊和窘迫瞬间蔓延上来,好像心里最隐秘的那点小秘密被人光天化日之下戳破,只留难堪。 正巧这个时候,房门被人打开,一名贵妇笑着招呼他们:“宴会要开始了,孩子们可以下楼了,都玩半天了你们!” 众人应和着,一溜烟地从房间里蹿了出去。 “三哥,我们也下去。”赵姿含将陆廷言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拿了下来,递给他,“你领带扣歪了。” 她抬手就要替陆廷言整理,陆廷言将烟叼在嘴里,绕开她,大步走了出去。 赵姿含内心郁结。 今天这场游戏,实在太不好玩了。 陆廷言来后是最好玩的,她一直和陆廷言说话,靠着他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但是自从谢柠进来后,焦点就自然而然地移到她那边去了。而且她不是靠着陆廷言的魅力,她完全是自带光环。 甚至会让人有一种,她和陆廷言很般配的感觉。 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还是那种自信傲然的气场,冷静清晰的态度,他们两个自成一个世界,旁人无论如何都融不进去。 这下,赵姿含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危机。 第25章 我不小心,你别介意啊 赵姿含从房间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来找她的母亲。 “含含,你还好?”赵母一把拉住了赵姿含的手,紧张问道,“刚才没有发生什么?” “没有啊,您为什么这么问?”赵姿含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没有就好,妈妈怕人多你不舒服。”赵母松了口气。 看来谢柠没有瞎说什么。 母女二人下楼,赵姿含指了指一身红裙格外夺目的谢柠,状似不经意地问:“妈,她是哪家的女儿啊?” 赵母一看赵姿含指的正是谢柠,不由得心下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哦,她是白璎的姐姐,跟着白璎母女一起来的。” 赵母还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指了指,正是曾岚和白璎站的位置。 “这样啊。”赵姿含点了点头,心下弥漫上一股快感,脱口而出,“也不是什么大家族出身嘛。” “那当然不是。”赵母笑着搂紧了赵姿含的肩膀,“肯定和我的宝贝女儿没法比。” 赵姿含总算笑了。 楼下,谢柠正在和李星朗说话。 “嫂子,刚才就是玩游戏,你别介意。他们就那样,什么话都说,嘴上没个把门的,其实没恶意的。要是嫂子听见什么不舒坦的话,我替他们和您说声对不住了。” “没事啊。”谢柠笑得云淡风轻。 “嫂子,咱们留个联系方式,以后要是三哥忙,您有什么事就找我。”李星朗又说。 谢柠和他加了微信。 “我爸叫我了,不知道又要介绍什么老头子给我认识。”李星朗啧了一声,烦恼地揉了揉一头蓝毛,“嫂子我就先过去了,您有事微信喊我啊。” 李星朗离开后,谢柠随手拿了一杯红酒,去了一侧的沙发坐。 反正她也不需要应酬。 她看见了曾岚带着白璎像只花蝴蝶一样在人群中穿梭,敬酒寒暄,好不殷勤。只是那些和他们说话的人看起来都淡淡的,就差将“敷衍”二字写脸上了。 这个圈子说出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曾岚没什么事业,而白璎也就是个小明星而已。毕竟对于很多商业大佬来说,一线明星大牌明星都见过不少。这次赵家的请柬,还是曾岚费劲心力才拿到的。 谢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是个小县城,距离华城甚远。白璎的父亲入狱后,她被曾岚扫地出门,遇到了陆斯泊后,陆斯泊将她带来华城上学。 她那个时候发现,原来曾岚也早就带着白璎来了华城。可能是怕白璎父亲的事件对她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带着她来了个没人认识的大城市重新开始。 这条路并不好走,尤其是曾岚一直想带着白璎往上流社会挤。华城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上流社会的圈子哪是那么好挤的? 白璎父亲的那点资产早就用得差不多了,曾岚还依旧出入高端场所,努力结交豪门贵妇。给白璎搭桥铺路,用的基本都是白璎赚到的钱,母女二人的日子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光鲜。 现在正在和曾岚说话的是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总,矮胖油腻地中海,肚子大得像是怀孕八个月。谢柠看见那位老总将手搭在了曾岚的腰上,曾岚没有挣脱,而是朝着谢柠这边指了指。 老总循着曾岚的手指望过来,看见谢柠的时候,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一抹惊艳。然后就放下了揩油的手,对曾岚的态度也客气了不少。 白璎也转过头,狠狠瞪了谢柠一眼。 谢柠并不在意,晃了晃红酒杯,却见身后伸过来一条胳膊,和她手中的酒杯“叮”的一声碰。 谢柠回头,面前的男人穿着浅灰色的细纹西装,整整齐齐地梳了个背头,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温和的眉眼,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男人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你好,还记得我吗?” 谢柠点了点头:“是你啊,好巧。” 这个男人正是她结婚那天,发现了醉酒的宋紫雁然后给她打电话的人。 男人自然而然地和谢柠坐到了一个沙发上,微笑着道:“那天本来打算帮你送你朋友去医院,结果后来来了个人自称认识你们,就把你朋友带走了。我当时也喝了点酒,所以没多想,事后才发现自己大意了,万一那是个居心不良的人怎么办。” “我们的确认识。”谢柠说。 男人笑着点头,自然而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手中的红酒杯又和谢柠碰了一下:“我叫季嘉行。” 季嘉行……谢柠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然后想了起来,恍然地看向季嘉行:“原来是季大律师啊。” 季嘉行笑得很谦和:“这个‘大’字可不敢当。” 谢柠则道:“华城政法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从业以来接手的诉讼案件从无败绩。这么厉害的律师今年还不到三十岁,真正的前途无量啊。” 季嘉行朗声笑了起来,声音水一样清润,开玩笑地道:“借你吉言,希望我真能前途无量。今天我们就算交了朋友,不过我希望你未来可不要来找我帮忙,毕竟我是个刑事律师。” 谢柠也笑:“所以找你帮忙的,都是摊上大事的。” 季嘉行点了点头:“不过到时候我可以给你介绍我做民事诉讼的同事,如果你需要的话。” 谢柠微微挑眉:“哦?” “比如离婚,财产分割。”季嘉行眼中皆是笑意,“万一到了那一天,我就帮你大赚一笔。” 一听这话,谢柠便知道季嘉行是已经将自己摸清楚了。 她扬了扬眉:“我才刚和季大律师认识,您就咒我离婚,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如有冒犯,抱歉。”季嘉行朝着谢柠颔首,“职业病犯了,就想帮朋友做好风险规避。” “那你应该去卖保险。” “我家里人都是卖保险的,我就不和亲戚们抢生意了。”季嘉行一本正经地道,“不过亲戚的业务我还是可以推销一下的,你想要的保险我都有。左手保险右手律师,不管结婚还是离婚,你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下轮到谢柠笑出声了。 这季嘉行还挺有意思。 大厅里边传来一阵谈笑声,季嘉行看了一眼时间:“应该是陆先生出来了,准备致辞切蛋糕。” 他起身,看向谢柠:“过去?” “好。” 才走出几步,谢柠就被一个人从背后狠狠撞了一下,她没站稳原地转了半圈,胸口被一杯红酒泼得沁凉。 礼服本就轻薄,现在被酒洇湿,立刻变得透了起来。谢柠两只手挡在胸前,冷眼看着捏着个空酒杯的陆梦蝶。 “呦,没看见。”陆梦蝶挑衅地看着谢柠,就差把“我就是故意的”几个字写在脸上了,没有丝毫歉意地道,“我不小心,你别介意啊!” 第26章 道歉 下一刻,肩膀一重,是季嘉行将他的西装外套搭在了谢柠肩上,挡住了她湿掉的礼服。 谢柠低声道了句谢,便听陆梦蝶轻嗤一声,不屑道:“呦,还有人在这儿表演怜香惜玉呢?不过你最好睁开眼睛看看清楚,这个女人值不值得你怜惜!” “哦,我做什么和你关系?”季嘉行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说出的话却不客气,“看不惯?那你报警去啊。” 不少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纷纷驻足看着这一场“意外”。 陆廷言对这类热闹向来没有兴趣,但是他看见了那个披着男士西装外套的竟然是谢柠,顿时眼眸一沉,大步走了过来。 赵姿含跟在他身侧一并走过来,还不待陆廷言说话,只见一道高挑纤瘦的紫色身影从另一侧走来,站在陆梦蝶身边,懒洋洋地问了句:“怎么了?” “妈。”陆梦蝶立刻挽住了姜媛的胳膊,朝着谢柠努努嘴,“没什么啦,我刚刚不小心洒了点酒而已。” “这样啊。”姜媛看都不看谢柠一眼,慢条斯理地道,“既然把人家的衣服弄湿了,就带人家去换一件。” “有什么换的,反正也没人看她。”陆梦蝶小声嘟囔。 对上姜媛不容置喙的目光,陆梦蝶知道她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维持风度,只得撇了撇嘴:“知道了。” 而后对着谢柠扬了扬下颌:“跟我来。” 季嘉行却忽然上前半步,挡在了谢柠前边。 “道个歉总会。”季嘉行凭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陆梦蝶,“既然你都说了不小心,怎么连个对不起都没有?” “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啊?”陆梦蝶瞪着他。 “啊,她是我朋友,我见朋友受了委屈,不能当做没看见。”季嘉行不紧不慢地道,“职业病犯了,就想主持个公道。别的不要,就要你一句道歉。” “我都说了我不小心了!” “对不起三个字会说吗?” 季嘉行一直走在谢柠身侧,虽然没看见陆梦蝶是怎么将这杯酒洒在谢柠身上的,但是这大厅这么大,人也没到熙熙攘攘的地步,没有直接撞人身上的道理。 况且陆梦蝶之后的言行表情,明显就是故意的。 女孩子夏天的衣服都薄,酒水还洒在胸口,一不小心就要走光,这不是明摆着给人难堪么? 从几人的三言语交谈中,陆廷言也差不多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他也相信,依照陆梦蝶对谢柠的意见,绝对是故意的。 “小蝶。”陆廷言出声,“道歉。” “哥,我说了我是不小心!” “我让你道歉!”陆廷言的话掷地有声。 陆梦蝶的嘴巴像是被强力胶粘住了一样,怎么都说不出“对不起”三个字。倒不是因为这三个字多难以启齿,而是她面对的是谢柠,一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她恨不得将谢柠踩在脚下,让她颜面扫地沦为笑柄永世不得翻身,更别说和她道歉了。 陆廷言的目光幽暗深沉,脸色很冷,陆梦蝶不由得心下咯噔了一声,再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只得哼哼唧唧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对不起,行了?” “没关系。”谢柠莞尔一笑,十分大度,“麻烦你去带我换衣服。” 一人扭扭捏捏连道个歉都不愿意,一人却落落大方毫不在意,孰是孰非高下立现。 一时间,许多人看向陆梦蝶的眼神就带上了那么几分不认同。 陆梦蝶鼻腔内发出一声冷哼,转身便走,谢柠跟在她身后,从侧边的楼梯上楼。 陆廷言的目光从谢柠的背影上收回,缓缓落在了季嘉行身上。 季嘉行双手揣兜,脸上笑容清淡,那双银边眼镜后边的眼睛却眸光锐利,隐含肃气。 陆廷言认出了,这就是结婚那晚,谢柠去酒找的人。 他当然听说过律政圈季嘉行的鼎鼎大名,只不过那晚零点夜总会光线昏暗还离得远,他的确没认出来。 季嘉行什么时候和谢柠这么熟了? 赵姿含轻轻扯了扯陆廷言的袖子,小声道:“三哥,我看这位先生好像很喜欢谢小姐诶。” 陆廷言猛然盯着她:“嗯?” 赵姿含被陆廷言乍然锋利的眼神吓得心里一紧,赶紧露出一抹笑来:“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啊,不然他刚才那么袒护谢小姐干什么?还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肯定是对她有好感。不过他们两个看起来也真的很般配诶,郎才女貌的,三哥你说是不是?” 这话听在陆廷言耳朵里实在是有些刺得慌,他从刚才就沉下来的心情瞬间变得更加不悦了。 “别这么八卦。”陆廷言冷声说。 “俊男美女的事情我一直都很八卦,你又不是不知道!”赵姿含眨巴着眼睛,“不过三哥,你一会儿得好好安慰一下梦蝶。” “安慰她?” 陆廷言表示不理解,她一个犯错的有什么好安慰的? 赵姿含认真无比地道:“我知道梦蝶对谢小姐存在偏见,肯定有人会认为梦蝶是故意为难谢小姐的。但是梦蝶不是那种有坏心眼的人,她也说了自己是不小心。她一定也在为自己的不小心而自责,所以三哥你才需要安慰她呀!谢小姐有刚才那位先生,梦蝶又没有男朋友,只有三哥你啊!” 陆廷言抬眼,在一众男男女女中,他一眼就看见了季嘉行。不得不说,这是个很出众的男人。 出众到有赵姿含可以将他和谢柠划为一对。 啧,烦。 陆廷言再不想听赵姿含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另外一边,谢柠已经换好了衣服。这间更衣室里有不少衣裙鞋帽,而且都是新的,谢柠换了一条黑色的修身连衣裙,连衣裙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出来的一瞬间,陆梦蝶都有些嫉妒。这女人看起来瘦,身材竟然这么好。要是说红裙的谢柠是浓艳而热烈的,那黑裙的就是神秘高贵,像是一只优雅的天鹅。 “别以为我说了对不起就是真的向你道歉,你个贱人永远不配得到我的道歉!”陆梦蝶的面孔都有些愤怒到扭曲,“你才是该向我们家道歉的人!” 见谢柠没说话,陆梦蝶眼珠一转:“有赵姿含在,你和我哥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你迟早会被我哥扫地出门!” 虽然她也不太看得上赵姿含那个病秧子,但是和谢柠比起来,她宁愿选赵姿含。 谢柠没搭理她,兀自下楼。她饿了,她要去吃东西。 “今天还只是个开始,你放心,以后会有你好果子吃的。只要我在,我就不会让你舒坦,直到将你欠我大哥的全都还回来!” 在距离下边还有几级台阶的时候,谢柠倏然停下,右脚伸出踩在了陆梦蝶的裙摆上。陆梦蝶本来就在疾步下楼,没想到被裙子后边一扥,拽的她步子一软,直接摔倒在了台阶上。 她高跟鞋不稳,整个人就顺着台阶滑了下去。台阶锋利的边缘硌得她皮皮肉生疼,最后摔在一楼地板上的时候,陆梦蝶眼里都渗出了泪花。 “你竟然踩我裙子!”陆梦蝶忍痛大喊。 “呦,没看见。”谢柠笑盈盈地将陆梦蝶方才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我不小心,你别介意啊!” “你……” 谢柠抱着臂,身姿摇曳地从陆梦蝶身边经过,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是绕过了一摊垃圾。 陆梦蝶的手指狠狠抠着地面,腿实在是太疼了,她半晌都没站起来。 她气得几乎要呕血。谢柠刚才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心胸宽广的大度模样,背地里却给她下绊子,简直就是睚眦必报,阳奉阴违! 真是虚伪至极,恶心至极! 第27章 你是想帮那个贱人出气吗? 看见谢柠下楼,季嘉行远远地朝着她招了招手。 谢柠走过去,季嘉行将手中装有甜品的银色盘子递给她:“大多数女生都爱吃。” 盘子里边放了三块甜品,谢柠接了过来:“谢谢。” 她靠在长桌边,不紧不慢地吃着蛋糕,忽然听季嘉行问:“她是你们感情不和的原因吗?” 谢柠看向季嘉行,见他正看着不远处,于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赵姿含正靠在陆廷言身边,笑嘻嘻地和旁人说话,状态很是亲昵。 季嘉行缓缓收回目光,不待谢柠回答,便下了定论:“不是。” 谢柠又看向他。 “要是他们两情相悦,也就没你什么事了。陆廷言和你结婚却又不好好办婚礼,应该是和你有私仇。” 他虽然是推测的语气,但是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对自己的推测相当笃定。 虽然是在说别人的私事,可是他这种柔润清淡的语气,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反而会让人察觉出几分关切来。 “做律师的都像你这么敏锐吗?”谢柠问。 季嘉行笑着承下了这份赞美:“或许。” 不远处的陆廷言,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以至于时不时地将目光转向这边。 谢柠和季嘉行相谈甚欢的样子在他看来格外刺目。 他们很熟吗?谢柠为什么要笑得那么灿烂?他们又不是同行,隔行如隔山,他们有什么可聊的? “三哥!”赵姿含晃了晃陆廷言的胳膊,拽回了他的思绪,“好不好呀?” “什么?”陆廷言显然没有听到。 “刚刚沈叔叔说,想邀请我们做他们新开发的游乐场的第一批游客,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好不好?”赵姿含眨巴着眼睛问。 “诶对,沈叔叔,您的游乐场开园日期是什么时候来着?”赵姿含又问。 被叫做沈叔叔的中年男人微笑着回答:“八月五号,就在下个月。” “八月五号!”赵姿含惊呼一声,原地蹦了起来,“好巧啊三哥,那天刚好是我生日诶!我们去我们去好不好?就当陪我过生日了!” “看情况,如果到时候……” “不行!”赵姿含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小脸一垮,“那天是我生日,你必须陪我过,就算你有事情也要推掉!” 见陆廷言蹙眉,赵姿含有些失落,甩开了陆廷言的胳膊,后退两步:“小时候每次过生日三哥你都会和我一起的,我出国几年,你连生日都不和我过了吗?” 她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已经有点微微更咽了。 这样的场合,这么多人看着,要是赵姿含一会儿真哭了那才是麻烦。陆廷言深吸一口气,软下了语调:“我答应你就是了。” “真的?”赵姿含破涕为笑,湿润的眼睛挂上了明亮的期许,颊边两个小梨涡又显了出来,“三哥你说的哦,你可不能反悔!我们拉钩!” 她伸出手指勾住陆廷言的手,欢喜地晃了晃。 周围几个长辈见状,笑着称赞赵姿含,说她这么多年都没变,还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陆廷言莫名想到了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一个词——巨婴。 就……还挺像的。 陆廷言不管和谁说话,赵姿含都像是只小尾巴一样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边,好似两人才是一对。 这一幕落在季嘉行眼中,他不禁转头看向谢柠,问:“一般女人见到这场面都会过去宣示主权,你不去?” “你都看出我和陆廷言有私仇了,我要是过去,不是自取其辱么?”谢柠云淡风轻地回答,“我要是过去了,才是中了一些喜欢看好戏的人的下怀。牺牲自己娱乐别人,我还没那么伟大。” 在今天来这个宴会之前,她就已经猜到了会发生的各种状况。现在这点小状况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 季嘉行看着谢柠的眼光不禁多了几分兴致,她比他想象中还要沉着冷静,还要能忍得多。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杯盏落地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尖锐的大叫:“你就是故意的!” 这声音耳熟,谢柠一回头,这脸红脖子粗的人,可不就是陆梦蝶么? 而她对面站着的那个明显懵了的,更有意思了,白璎。 陆梦蝶现在和个斗鸡一样,双手握拳身体前倾,眼睛瞪得极大,让人觉得她的头发下一秒就会竖起来。 她白色的礼裙裙摆一片花花绿绿,看样子是甜品扣上去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过来仔细看看你的裙子,没想到脚下一滑,我手里的盘子没端稳,就掉下来了。”白璎着急解释。 她几个月前在杂志上见到过这条裙子的概念版,当时就特别喜欢,谁知品牌方说是非卖品,她遗憾了好久。今天见到了实物,就没忍住凑过来看看,不曾想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狡辩,你就是故意的!你和那个贱人是一家的,你分明就是想替她出气!”陆梦蝶哪里听得进去白璎的解释。 陆梦蝶刚才被谢柠绊了一脚,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想找陆廷言控诉一下谢柠表里不一的无耻行径,却不料被这个白璎扣了一盘子甜品,好好的裙子就这么毁了。 这条裙子是她最喜欢的设计师最新的作品,全球就这一条,是陆廷言帮她弄到手的。她今天第一次穿,就被那个贱人的便宜姐姐给毁了! 这人肯定是看见了谢柠刚才和她的冲突,想替谢柠报复回来,要么说是姐妹呢! 陆梦蝶越想越气,越看越觉得白璎和谢柠蛇鼠一窝。白璎道歉认错的态度在她眼中也和谢柠刚才的虚伪融合了起来,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扬起手就朝着白璎扇了过去。 曾岚见状,立刻将白璎往自己身后拉,却躲避不及,生生挨了陆梦蝶一巴掌。 见自己打了一位长辈,陆梦蝶也只是愣了一下,瞬间就又恢复如常。毕竟曾岚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记着这个巴掌,要是以后再想帮那个贱人,就是这个结果!”陆梦蝶恶狠狠地骂道。 周围围观的也都没人敢吭声。陆家是华城首富,家大业大,而曾岚和白璎的背景相比于陆家就太不够看了,没有为了她们出头而得罪陆家的道理。 他们想的是,陆家这内部关系真够差的,一口一个贱人,陆梦蝶是多不待见自己那位嫂子啊! 陆梦蝶从鼻腔内发出一声冷哼,趾高气扬地走了。 曾岚放下了精心盘起的发髻,想要用发丝遮挡脸上的巴掌印。可是那个印子太明显,哪里是头发挡得住的,反而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曾岚太过尴尬,其他人的眼神让她觉得如芒在背。于是去了大厅西门,那边连着的是庄园的花园。 白璎没有陪她一起去,而是依然留在大厅内交际。 谢柠找了端酒的侍应生,让他帮忙找了几块冰用毛巾包了起来,然后也去了花园。 第28章 你一个人能扛多少? 谢柠走到花园里,见曾岚一个人坐在木椅上。 夜风阵阵,曾岚不停伸手顺着被吹乱的发丝,动作有些慌乱狼狈。院中灯火通明,那个巴掌印浮在曾岚脸上,分外明显。 失了尽力维持的体面的曾岚,看起来竟也有些脆弱无措。 是了,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一个小辈打了耳光,连一句道歉都得不到,甚至还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实在太难堪了。 谢柠走了过去,将毛巾递到曾岚面前。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大概是因为见到曾岚脆弱的一面,心里受到了触动。 “谢谢璎璎,阿姨没事。”曾岚接过毛巾,却又觉得不对劲,抬头一看,愣住了。 然后她的语调瞬间就冷了不知道几个度:“怎么是你?” “你的璎璎忙着交际,没空出来关心你。”谢柠说。 “你还有脸说,还不是因为你!”曾岚方才的脆弱低沉瞬间一扫而空,“要不是你,陆小姐会对我们有那么大的敌意吗?会难为璎璎吗?我用挨这个耳光吗?” 谢柠平静地接受着是曾岚的控诉:“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陆小姐为什么会误会璎璎是故意的?不就因为你吗?要是没你,这件事轻而易举就翻篇了,陆小姐怎么会揪着不放,更不会扇这个耳光!”曾岚越说越激动,甚至都有些破了音,“陆小姐是将对你的怒气洒在了我和璎璎身上,我们是替你受罪!” “是白璎先招惹了她……” “闭嘴!”曾岚直接打断了谢柠的话,“就算璎璎不小心,这件事情也是因为你才导致性质变严重的!自始至终我和璎璎就是被你连累的,真是个扫把星!” 曾岚这一晚上受的冷脸,刚才在陆梦蝶那里受的委屈,总算有了宣泄的出口,铺天盖地地朝着她这个认定的“始作俑者”发泄了出来。 她不能怪陆梦蝶,不能怪白璎,能怪的只有谢柠。 要不是谢柠,她们不会被陆家人这么敌视,不会被周围人看了笑话,不会在这么多名流巨贾面前丢人,更不必将自己的脸面扔在地上容别人践踏。 今日的情形,让她想起了十几年前,谢柠说白璎的父亲白浩伟猥亵她,报了警,将事情弄得沸沸扬扬。此后,她就一直被街坊四邻指指点点、鄙夷轻视。 好像每一次丢人,都是因为她。 “真是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生了你!” 夏日和暖,就连夜风也是温煦的。可是谢柠分明觉得现在的夜风很冷,顺着她心口豁开的那个口子,猛烈地灌了进去,化为冷厉的刀刃,割得她胸口钝痛。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呵,要不是杀人犯法,我真恨不得弄死你!”曾岚又说。 曾岚看着谢柠的目光厌恶又嫌弃,带着堪比数九寒天的凉寒冰冷,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还有,璎璎要是能嫁进陆家,多好的一条路,多好的前途,非得被你横插一脚,全都毁了,毁了!我真是……”曾岚越说越气,面容憎恶,五官扭曲,甚至和谢柠动起手来。 捶打、抓挖、撕扯,她像是对待不共戴天的仇人,丝毫让人看不出被她如此对待的竟然是她的亲生女儿。 谢柠没有还手,任由曾岚发泄。 她没觉得疼,在心寒面前,肉体真没多疼。 折腾够了,曾岚才停了手。她捋了一把头发,狠狠喘了口气。 她将手里的毛巾狠狠砸在谢柠胸口,包着冰块的毛巾还是有些重量的,谢柠胸口像是被重锤一击,痛得她后退了两步。 “以后少假惺惺地出现在我面前,我见了你就恶心!”曾岚嫌恶地扔下这么一句,转头离开。 胸口那种无形的钝痛终于化为了有形,方才的拉扯仿佛也产生了延迟性的痛感,谢柠感受到一股由表及里的强烈疼痛,顺着血液流遍全身,传遍四肢百骸,痛得她忍不住颤栗了起来。 谢柠撑着曾岚刚刚坐的那把椅子,缓缓坐了下去,弯腰缩成一团。 “你还好吗?”季嘉行蹲在她面前,问。 谢柠抱着头没有说话,季嘉行也没有再问,而是站起身,向前一步,给她挡住了吹来的风。 良久,谢柠才缓缓抬起头来。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在灯光的映照下有一种不健康的莹白,甚至隐隐可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通透又脆弱。 胳膊上有几道抓痕,红色的,触目惊心。 她慢慢睁开眼,眼眸依然清明澄澈,却有些空洞。 “你听到了多少。”她问。 “一点都没有,我是刚过来的。”季嘉行回答,“我在廊下,她回去了我才过来。” 但是也不用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就谢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难让人猜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谢柠眼珠一转,清澈的眸光缓缓落在了他脸上,像是在探究他说的话。 “我发誓。”季嘉行笑着举起右手,“尊重别人隐私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不要紧。”谢柠说,“即便你真的听到看到了也没什么。” “哦?既然没关系,那你给我讲讲。” 谢柠的眸光陡然变得犀利,见季嘉行越笑越深,便知道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一个人扛着你不累吗?”季嘉行微微偏头,五分玩笑、五分认真地问,“友情是,爱情是,亲情也是,你能扛多少?” 谢柠闭了闭眼,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握,像是在给自己灌输力量。 季嘉行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只见她慢慢停止了颤抖,明显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了下来,然后坐直了身子,脊背笔挺,像是里边有根压不垮的梁。 再睁眼的时候,她眼底的空洞和茫然已经尽数散去,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通明。 “所有。”谢柠直视着季嘉行,一字一顿,坚定无比,“我能扛得住所有。” 她敢报名难度超高没人敢参加的比赛,敢选最复杂的课题,敢面对一个比一个难缠的甲方。不管是学术,事业还是生活,没有她扛不住的。 她永远坚定,永远自信,永远不低头。 透过她坚毅果敢的眼神,季嘉行看到了她的笃定和自信,看到了她日夜磨炼后沉淀下来的底气,看到了她纤细躯壳下强大的勇气,以及超快的自愈能力。 季嘉行没忍住抬手,在她后脑轻轻拍了拍,温声笑了笑:“你很棒,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没有多余的安慰和宽解,只是一个安抚的动作,一句对她的肯定,他知道对现在的谢柠来说就足够了。 她或许也想听安慰的好听的温言细语,但是绝对不是来源于他的。 季嘉行朝别墅的方向望了一眼,见刚才站在那里的陆廷言已经不见了。 回到大厅的时候,宾客已经散去了一小半。 看了一眼时间,谢柠觉得自己差不多也可以走了。明天周一,公司例会,一会儿回去后她还要整理一下明天会上要用的策划案。 谢绝了季嘉行送她的好意,谢柠准备去路边打车,却不料路过一辆车的时候,车门忽然打开,她直接被拽了进去。 谢柠正要出声,却闻到了熟悉的木质香水的味道,紧绷的神经霎时松了下来。 陆廷言捏住她纤细的胳膊,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冷声质问:“你和季嘉行认识了多久?” 第29章 原来你这么随便啊 车内没有开灯,谢柠只能借着车窗透过来的些许光亮,来观察陆廷言的神情。 只是现在她视线幽暗,并看不清楚,听觉却愈发的敏锐,陆廷言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冷。 没有听到谢柠的回答,陆廷言下意识就捏紧了她的胳膊:“说话!” 他刚好压到了曾岚刚才抓挖的一道伤口,痛得谢柠顿时“嘶”了一声。 陆廷言愣了一下,而后举起她的手臂,借着微光,看见了上边道道深色的伤痕。 下一刻,他扣住了谢柠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前猛地一带,谢柠几乎是扑在了他身上。 视线已经适应了现在的光线,以至于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彼此。 陆廷言冷厉的眼神自谢柠脸上滑过,缓缓向下,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一寸寸抚过她的肌肤,让谢柠心下不由得生出几分战栗。 陆廷言看见了她脖子、肩头、手臂上都有抓痕。 他神情愈冷,再说话的时候,语调中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戾气:“怎么弄的?” 怎么就一会儿时间不见,就弄成了这样? 刚才换完衣服,不是还好好的吗?他当时甚至还为她的优雅美丽惊艳了一瞬。然后他便被生意上的伙伴叫去了别处,事情谈完,便没在大厅里边见到谢柠了。 端酒的侍应生说她去了花园,于是他去花园里找她,看见了季嘉行拍她头的那一幕。 在他看来,那是一个很亲昵的举动。当时,一股无名怒火就涌上心头,他顿时就看季嘉行特别不顺眼。 冲出去质问他们两个?不可能,那不是他陆廷言的风格。 他回了车里,开始思考那个灵魂问题:谢柠和季嘉行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很快就被另外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所掩盖:谢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在陆廷言头脑风暴的时候,谢柠则是在静静地看着他。 成年之后的陆廷言其实是个越来越情绪内敛的人,单单从他的神情,很难让人判断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现在,谢柠却非要看清他。非要扒开他惯有的冷漠和凉寒,看看里边到底有没有她渴望的关怀与温情。 于是她不答反问,轻声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她微微抿唇,期待地看着他。 忽然很想和他倾诉心中的委屈,很想告诉他,她被自己的妈妈欺负了。 明明不是她的错,她还是遭受了严厉的指责和难听的辱骂。 明明很想表达一下关心,却不被领情,还被她的好意砸得生疼。 最后胡乱掉在地上的毛巾和冰块,就像是她被随意抛洒在地的真心实意。 谢柠其实不喜欢表达,更不喜欢卖惨。但是现在,她那股倾诉欲蠢蠢欲动。 别人都无所谓,她只想听他的安慰。 如果陆廷言问,她就剖开自己的心,告诉他所有。 却不料,陆廷言却像是被她刚才那句问话烫到了一般,脸色陡然变得难看无比。 关心?他怎么可能关心她。季嘉行的关心还不够她用的? 他面露讥讽,一把将她推开。 “关心你?”他冷笑一声,“你配吗?” 谢柠靠在座椅里,座椅上的真皮透过薄薄的衣料,将凉意传递到她的肌肤、血脉、四肢百骸。 “我是想告诉你,以后挡着点。”陆廷言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她的胳膊,“省得让别人看见,说我家暴。” 谢柠望着他,眼中那点期望一点点散去,又恢复了平时的沉静清明。 同时在心中暗暗鄙视自己,陆廷言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她竟然这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陆廷言会关心她吗?见到她这惨兮兮的样子,他不定多高兴。 娶她就是为了折磨他,现在都不用他亲自动手,就有人替他折磨她,多好。 谢柠用力搓了搓脸,想用这个动作让自己从无谓的妄想中清醒过来。 方才的那一点点平和的气氛还没散发开来,就瞬间哑了火。陆廷言睨她一眼,又转回了一开始的那个问题:“你和季嘉行认识多久了?” 谢柠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道:“两个小时。” “嗯?” “我和他认识将近两个小时了。”谢柠说。 没料到陆廷言一听这话,陡然讥笑出声:“才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和他那样,原来你这么随便啊。” 说到这里,陆廷言露出一抹恍然的神情:“是啊,你是挺随便的。” 他想起了下午玩游戏的时候,谢柠对他的挑逗和勾引。 前脚和他那样,后脚就去和季嘉行谈笑风生,想起那二人在一处笑得那般开心,陆廷言的心情就愈发的差,那股无名怒火在胸腔内蔓延扩散,让他控制不住自己要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来。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服么?觉得我说得不对?”陆廷言的黑眸一眨不眨地谢柠,“你自己想想,下午玩游戏的时候,你在发什么骚。” 他的话像是高山落石,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谢柠心上,让谢柠感受到了比被曾岚用冰块砸胸口时,更深的痛感。 她像是一只被扎到的刺猬,浑身紧绷,周身尖锐的硬刺全都竖了起来。 她微微靠近陆廷言,一字一顿:“还说我?你当时不也发情了么?” “你再说一句!” “你敢否认你当时没反应么?”谢柠丝毫没有被陆廷言沉狞的脸色吓到,依旧道,“既然你也有反应,就没资格对我指指点点。说我随便?你陆三少对一个厌恶至极的女人起了反应,岂不是比我还要随便?” 车内的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两人的呼吸交于一处,却像是在无声的缠斗。 窗外的光影忽明忽暗地照耀进来,映衬着陆廷言的脸色也晦暗不明:“我有反应,是因为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那我想对你动手动脚,也因为我是个正常的女人。”谢柠直接顺着他的逻辑说下去了,“没办法,陆三少你这副皮囊,对我确实有些吸引力。” 陆廷言嗤笑:“你就这么肤浅?” “彼此彼此。”谢柠抱臂看着陆廷言,那股子从不落下风的高傲冷感又回来了,“鉴于玩游戏的时候我们彼此的反应,我与陆三少您处于同一水平线。不管陆三少用什么难听的词来形容我,这些词最后都会孽力回馈到您自己身上。所以希望陆三少您,慎言。” 第30章 他竟然能和她共情 陆家的房车内,陆梦蝶还在为今天发生的事情生气。 “我哥竟然让我给那个贱人道歉,气死我了!”陆梦蝶狠狠捶着座椅,“还有那个白璎,和那个贱人沆瀣一气,一路货色!” 姜媛不紧不慢地道:“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你若是不道歉,下不来台的是你。” “我宁愿丢脸也不想给她道歉!”陆梦蝶越说越气,“早知道会这样,我就该把那杯酒扣在她头上!” 而且白璎那个贱人,竟然还毁了她最喜欢的裙子。真是蛇鼠一窝,全是讨厌鬼! “对了,妈,您之前提醒哥今天来赴宴的时候将那个贱人带来,哥也把她带过来了,怎么没见您出手呢?我还以为您要收拾她呢。” “我收拾她做什么,她配么?”姜媛闭着的眼睛都没睁一下,言语间对谢柠颇为不屑。 “那您还叫她过来做什么啊,脏人的眼睛么?” “我不搭理她,不代表别人不搭理她。现在赵姿含回来了,自然有人看她不顺眼的厉害。” 姜媛这么一说,陆梦蝶就想起来了:“哦对,我听见有人说赵夫人和她说话来着,据说赵夫人的脸色特别不好看,肯定是被她招惹了!妈,您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好啊!咱们只需要看着,让赵家的人来出头就是了。光是那赵姿含,就够她恶心的了。” 姜媛露出一抹傲然的笑,没再说话。 忽然觉得陆廷言之前的提议也不错。直接将她踩进泥里算什么。一点点地折磨她、耗光她的所有生气和精力,慢慢磨掉她的所有生命力,看她生不如死,这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 —— 陆廷言的车在盛世锦都的别墅外边停下,宣告着谢柠的酒店之旅告一段落。 二人后半程就没说话,下了车也是沉默地进了别墅里。 回到卧室后,谢柠先洗了个澡。她胳膊上的抓痕有几道比较深,沾了水,有些刺刺的痛,有的又渗出了一点点血,谢柠想找点碘酒什么的擦一下。 她的房间里边没有医药箱,于是谢柠去了客厅,将壁柜打开找了一遍,也没有。 谢柠也懒得去问陆廷言,省得他又觉得自己事多矫情。于是拿出手机,准备让附近药店送一下。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已经换了一身休闲家居服的陆廷言走了下来。 他也洗了澡,黑发还在滴水,有几缕凌乱的挡住了眉眼,少了平日的规整冷肃,多了几分不羁散漫的少年气。 脱掉西装的陆廷言,也没了那种高不可攀的冷感,竟然显得平易近人了些。 他走过来,将右手提着的箱子放在了茶几上。 看着箱子上那个小小的红色十字,谢柠有点意外。 陆廷言也没有说话的打算,兀自走到沙发的另一端坐下,打开了电视机。 医药箱里的药品种类繁多,谢柠找到了碘酒和棉签,一点一点擦拭胳膊上的抓痕。 陆廷言不动声色地看着电视,余光却朝着她这个方向斜了过来。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吊带睡裙,露出了白皙的四肢和圆润的肩头。长发用毛巾包在了头顶,低头的动作将她的颈部线条更加拉得纤细修长。 就连涂药的动作都是很美的。 陆廷言目光下移,落在了她的膝头。 上次在墓园磕撞出来的淤青早就散了,磕破的地方也已经结痂脱落,新长出的肉是嫩粉色,在她白皙的腿上格外醒目。就像是一个记号,标记着那天的事情。 也像是在提醒他们彼此,这个伤口,是陆廷言造成的。 陆廷言忽然有些不自在,换了个坐着的姿势,抱臂靠在了沙发上。 他轻咳一声,状似随意地打破了沉默:“怎么你动手的时候季嘉行没保护你呢?一晚上他都和你形影不离的,怎么你受欺负的时候他就不在了?” 谢柠将用过的棉签扔了,将碘酒瓶口擦干净,盖好。 “我一个有夫之妇,让人家保护什么?”谢柠又将医药箱里几盒过了期的药扔进垃圾桶,随口道。 “你也知道你是个有夫之妇?”陆廷言总算给了她一个正眼,“结婚当天我就警告过你,摆好你的位置,别弄出什么花边新闻来。” “怎么着,我还不能结交新朋友了?还是在你陆三少的脑子里,男女之间就只能有那档子关系了?” “朋友之间该有边界感。” “边界感?陆三少您大晚上的别讲笑话好吗?您看看您自己的行为,您好意思说这三个字?那赵姿含就差把你俩的合照挂墙上了。” “我说过,她是我妹妹。” “哦,那季嘉行是我新认的哥哥。” 陆廷言听着谢柠的信口胡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索性懒得再搭理她,专注地盯着电视机。 他随便调了一个频道,正在播一部偶像剧,好巧不巧,这部剧的女二是白璎,而且刚好正在播她的镜头。 谢柠也被白璎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客观来讲,白璎是有点实力的,在这部剧中的演技就很明显秒杀了男女主。而白璎也的确是在这部剧首播后,小火了一把。 “听说这部剧的资源是你给白璎的。”谢柠说,“本来定的是另外一个女演员,你让人换成了白璎。” “那个女演员开机前出了意外,当时我正在和一个投资人吃饭,就顺道让白璎顶上去了。” “顺道?白璎可将你视为贵人呢,不止一次在公众前暗示是有个贵人让她有了这个机会,明里暗里都是说你特意帮她的。” 白璎这么说自然有她的理由。既能展现出她认识神秘大佬从而提高自己背景的神秘度,也能展现出她心怀感恩的美好品质。 “随便她。”陆廷言不以为意,毕竟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了,连他的注意力都不配占有。 手机上来了条短信,陆廷言打开,是李星朗发来的。 三哥,问过了,说只有曾岚和嫂子去过那个小花园。 陆廷言眼眸微眯,所以谢柠身上的伤是曾岚造成的? 怪不得将她拽上车的时候,她看着他的眼神,带着隐忍的委屈,和那么点欲言又止的期盼。 她的确是受了委屈的。 而对于这种委屈,陆廷言完全可以共情。 他太知道有一个偏心的母亲是什么感受了。 这一刻,陆廷言这一晚上被谢柠激起来的怒火,全都奇异地平息了。 他甚至还问了一句:“我准备弄些宵夜,你吃吗?” 第31章 不信任 问完之后,没有听到谢柠的回答。 陆廷言睨向她,又问了一遍:“你吃不吃?” 谢柠抬头看他:“你在问我?” 陆廷言用一种“你是不是有问题”的眼神看着她:“不然这屋子里还有谁?” “就算没别人,我也不敢吭声啊。”谢柠很无辜地道,“不然我又给自己贴金了。” 每次当她以为陆廷言对她有善意从而问出口的时候,得到的都是他的冷嘲热讽、奚落羞辱。 她可不敢再自作多情了。 陆廷言被噎了一下,瞬间觉得,他真是闲的多此一问。 她吃不吃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陆廷言去了厨房后,谢柠上了楼,准备明天开会要用的策划案。 这个策划案关系到他们公司和陆康科技的合作,是公司非常看重的项目,所以谢柠的压力有些大。 她不禁想,双方会谈的时候,陆康科技那边会来哪些人,陆廷言这个大boss会不会来。 不管陆廷言来不来,谢柠都决定按照陆廷言的标准来写这次策划案。陆廷言是出了名的严苛认真,要是这策划案能将他搞定,自然也就不愁搞不定别人了。 谢柠一工作起来就很投入,期间还给自己冲了一杯黑咖啡提神。 等她将策划案的初稿改好,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谢柠合上笔记本,感觉胃里有些隐隐作痛。 她晚上除了几口甜品之外就没吃别的了,觉得大概是把胃饿着了。 于是谢柠下了楼去厨房。 冰箱里边没有什么食材,只摆着一些运动饮料。谢柠想煮碗面,哪怕是方便面都行,结果也没找到。 一边汤锅上的保温指示灯还亮着,谢柠掀开盖子,顿时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 谢柠眼睛一亮,是香芋排骨汤。 她盛了一碗出来,端到桌边一口一口慢慢喝着。 芋头酥软,排骨香烂,用的调味品不多还一点都不油腻,谢柠简直不敢相信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陆廷言竟然还有这等厨艺。 她其实特别爱吃芋头,粉粉的芋肉在口腔内慢慢化开,香糯的味道从嘴巴传遍全身,让她的心情都跟着好起来。 今天的所有不开心都因为这一顿饭而有了慰藉。 不知不觉,等她腹饱身暖的时候,汤锅中的汤已经只剩下一层底了。 她将汤锅餐具收拾干净,上楼后美美地睡了一觉。 六点半就起来,满打满算睡了才差不多三个小时,谢柠也没觉得多疲累。毕竟身为一只广告狗,加班熬夜再正常不过了,通宵都是常有的。 画了个淡妆下楼,陆廷言正在镜子前整理西装。 “陆总,早啊。”吃人嘴短,谢柠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 陆廷言回头,上下扫了她一遍:“例会?” “对,今日我做汇报。” 陆廷言看了一眼时间:“准备走了?” “是。” 她还不饿,所以早餐也就省了。 陆廷言点了点头,出了房间。 外边,小杨已经站在车门边等着了。 陆廷言走过去,却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回头看着谢柠。 见他一副要送自己一程的样子,谢柠有些受宠若惊。 陆廷言不耐地“啧”了一声:“傻愣着干嘛?上去。” 谢柠立刻上了车。 上车后她也没有闲坐着,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翻看了起来。陆廷言看了一眼,见那是一本日语教材。 谢柠看得很认真,右手握笔做着批注,还时不时地从手机上查阅一些资料标注到书上。 “你在学日语?”他问。 “啊,对。”谢柠头也不抬地回答。 “上大学的时候你们专业不是有二外吗?你没选?” “我选的法语。” 谢柠大学选的是华城大学的王牌专业之一广告学,大二的时候申请了第二专业商务英语,而英语专业在大三的时候会开设一门第二外语,让学生再学一个小语种。 陆廷言也是华城大学毕业的,自然知道这个国内顶级学府每个专业的专业课有多少,谢柠还选的双学位,那简直就是玩命在学。 没想到她毕业以后,竟然还没有松懈,还能保持着去学习新事物的热情。 陆廷言忽然想起高二的暑假,那届高考成绩放榜,他随口问陆斯泊:“哥,你资助的学生里边,有没有能考状元的?” 陆斯泊当时笑着点头,很笃定地道:“有个非常努力的女生,还没高考,但是我相信她能取得特别好的成绩。” 他那时听过一句就算了,现在意识到原来陆斯泊说的那个女生就是谢柠。 就这劲头,也难怪她后来真的考了市状元。 车子在谢柠的公司——奥维国际外边停下,谢柠将书收好,和陆廷言道了声谢。 她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套裙,长发梳了起来,看起来干练又飒爽。 今日日光甚好,她向阳而去,走进了晨光里。 正巧这个时候,手机上有个来电,陆廷言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妈。” 姜媛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还没到公司吗?” “二十分钟。” “快些,几个子公司下个季度的计划已经提交上来了,中间有些问题,你来了之后大家商议一下,尽快处理。”姜媛的声音不带什么情绪起伏。 “好。” 姜媛挂断电话,快速翻阅着手头上的文件。在看到某一份的时候,她眸光一滞。 将那份文件抽出来,她说:“陆康科技的广告宣传?合作方之一选的是奥维国际?” 一边的秘书立刻道:“是,奥维国际是世界顶级广告公司,和他们合作对我们新生物科技的宣传很有利。” 这个姜媛当然知道,她关注到奥维国际,完全是因为谢柠。 这些年对谢柠的厌恶憎恨,就像是藤蔓一样在姜媛心中不断滋生蔓延。谢柠过得越好,姜媛就越是不甘。 她的儿子已经没了,凭什么那个女人还能好好生活,凭什么她不需要付出代价? 以前姜媛还让人向奥维国际举报过,让他们谨慎录用谢柠。但是陆斯泊的死当初被警方判定的是意外,并没有和谢柠扯上什么关系,她的履历没有污点。 而且她的学历和简历实在太漂亮了,所以奥维国际那边丝毫没有受那封举报信的影响,立刻就录用了她。 “姜总?” 听到秘书的呼唤,姜媛回过了神。她轻轻抚了抚手下那张不自觉间已经被揉皱的计划书,对秘书道:“给陆康科技发通知,说他们这次和奥维国际的合作,我亲自去对接,到时候让奥维国际的项目负责人直接来见我。” “是。”秘书立刻点头,“还需要和陆总商议吗?” 姜媛想了想陆廷言对谢柠的态度,冷声道:“不用告诉他。一会儿他来了之后,跳过陆康科技,说别的。” 对于她这个儿子,她并不抱有太多的信任。 第32章 恶意诋毁 奥维国际内,谢柠做完了例会汇报。 这次和陆康科技的合作是个s级的项目,公司相当重视,所以今天的与会人员很多。 这个策划案,谢柠带组已经做了一个多月了,之后还有多长时间的磨合期谢柠不清楚。但是现在,看各位老板的反应,应当是对她的初级策划案很是满意。 一位副总说:“这份策划案做得不错,要是给一般的公司肯定过了。但是对于陆氏集团来说,可能还不够。” 谢柠点了点头:“是,我们会继续修改磨合。” “辛苦了,谢柠。公司这次将这么重要的合作交给你,也是对你的肯定和重视。希望你能全力以赴拿下这次合作,让我们两个公司实现双赢。” 有一位比较风趣的老板接话道:“拿下这次合作,又是履历上漂亮的一笔。看来谢柠距离下次晋升,又不远了。” 谢柠现在是公司创意部的副总监,对于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毫无背景的职场人来说,她的晋升速度已经可以用“飞升”二字来形容了。 不过她做项目也不是为了晋升,就是认真对待工作而已。不管是什么级别的项目,她都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离开会议室门口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后边蹿出来,直接将谢柠挤到了一边,绕过她当先出了会议室。 谢柠被那人挤得没站稳,在门框上撞了一下,胳膊立刻就红了起来。助理颜可可立刻扶住她,关切问道:“柠姐,没事?” 谢柠摆了摆手。 看着那个撞了人还不道歉的背影,颜可可小声嘟囔:“挤人算什么本事啊,她要是有能耐,就把这个项目从我们手里抢走啊!柠姐,你别理王萱,她就是嫉妒你。” “没事。”谢柠淡淡回答。 回到办公室后,谢柠就开始着手完善这个策划案,忙到两点多找时间吃了个饭,然后又叫合作组的成员开了个小会。一直到四点多,谢柠才喘了口气。 她去茶水间冲咖啡,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边传来的小声交谈。 说话的正是上午故意撞她的那个王萱:“一个走后门的,不知道天天在那装什么努力上进,恶心不恶心啊。” 有人应和道:“是,今天开会的时候我就想说了,还改什么啊,直接让她找她老公去说上一句,这合作不就到手了吗?还比什么比啊。” 也有人表示不赞同:“可是公司让谢柠来负责这次合作的时候,她还没结婚呢,应该……不是因为她老公的关系?” 王萱“切”了一声:“你傻不傻,没结婚,人家不是在谈恋爱吗?肯定是陆三少那边打过招呼了,否则她哪有资历撑得起这么大的合作啊。现在看到的什么开会什么商讨,就是走个形式,让她名正言顺罢了。” “她和陆三少才谈了几个月恋爱就结婚了,这手段可见不一般啊。” 王萱又冷笑一声:“没和陆三少在一块的时候,这点手段不知道用在了谁身上。她晋升得这么快,还不定是怎么升的呢!” 有人听出了她的隐喻:“你是说她陪咱们公司的高层睡过?” “不然呢?要是像咱们这样老老实实的,谁有她快……”王萱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谢柠。 怎么回事?她怎么来了? 她是看见刚才谢柠带着人进办公室开会了,料定她不会来,这才敢议论的。 “继续啊。”谢柠站在王萱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是说得挺起劲儿么?怎么不说了?” 说坏话被人抓了包,王萱一时间有些心虚。但是见谢柠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又特别不服。 她在公司工作六年,就等着接手一个s级的项目然后晋升专家。这个机会她已经等了快两年了,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却不料临门一转,被谢柠劫走了。 王萱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她认为是谢柠抢走了她的机会,断了她的晋升之路。所以王萱这段日子一见到谢柠,就恨不得把她给生吞了。 “我哪里说错了吗?”王萱梗着脖子道,“你敢说这次项目不是你老公帮你拿的!” “不是。”谢柠毫不犹豫地回答。 “呵,真是虚伪,冠冕堂皇!”王萱哪里肯信,“你当然不会承认,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柠环臂倚在墙上,扬起下颌,那种凌厉的气质不自觉地就散发了出来:“所以你的妄自揣测,就是你对我人格侮辱的理由?” “谁侮辱你了,事实你心里清楚,大家心里也清楚!”王萱说出的话愈发的不好听,只想着用力抨击谢柠,“知道你的婚礼为什么不顺利吗?就因为你烂!你从骨子里就是个烂货,所以陆三少才看不上你!” 刚才和王萱说话的人见她急了,立刻拽了拽她:“你别什么话都说呀。” “你这人真搞笑。”谢柠用一种荒谬的眼神看着王萱,“一会儿说我靠我老公上位,一会儿又说我老公看不上我,你能不能统一一下言辞,别让人觉得你是个逻辑混乱的傻逼啊。” 王萱眼睛一瞪,双脸通红:“你说什么!” 谢柠嗤笑一声:“脑子不好使,耳朵还不好使啊?这么着大家先给你众筹一下,去脑科挂个号?” 羞怒和尴尬化为了一股气,直接冲上了王萱的天灵盖。对谢柠长时间的不满和嫉妒在此刻一并爆发,几乎淹没了王萱的神智。 反正都被她听到了,她也没什么好粉饰太平的了。 骂又骂不过,于是王萱直接抬手,朝着谢柠扇了过去。 只是她还没有碰到谢柠,就被谢柠握住了手腕用力一扭,王萱被迫转过了身,后脖颈也被抵住,整个人都被谢柠按在了桌子上。 王萱剧烈挣扎,却怎么都起不来。 旁边的同事们也都被谢柠这干脆的动作吓到了,不由得纷纷后退几步,竟也没人过来帮王萱。 “想要项目,就凭本事把项目要走。怀疑我的路子不干净,就去监察部举报我。背后贬低,除了满足你那点可怜的嫉妒心之外,毫无用处。”谢柠俯身,凑近王萱耳边,轻声道,“这是第一次,我给你个机会,别太丢你这张老脸。要是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的脑袋按进开水机里,好好洗洗你这个猪脑子。” 第33章 三哥,咱们和谢小姐拼个桌 谢柠离开后,王萱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顺着桌子软软地滑坐到了地上。 她撑着地面的手都在轻微颤抖,牙关上下打颤,像是还没从刚才谢柠带给她的威慑中回过神来。 好不容易等她缓了过来,便见她狠狠瞪了一眼刚才和自己说话的那几个人,警告道:“刚才的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听到没有!” 那几人点了点头。 王萱从地上爬起来,冲出了茶水间,去洗手间整理仪表了。 房间其它几人对视几眼,朝着王萱离开的方向撇了撇嘴。 谢柠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忙。 奥维国际是个大公司,每个人手头上的事情都很多,谢柠当然也不是只有这一个策划案要做,所以她每天都在加班。 有好几次,她回到盛世锦都的时候,都过了晚上十二点了。 陆廷言这段时间也很忙,早出晚归。两人在同一屋檐下,竟然连碰面的时间都很少。 盛世锦都那座豪宅,对他们两个来说就好像只是个歇脚的地方,和酒店没什么两样。没有人情味,就连房中的空气好似都是冷的。 陆廷言没在冰箱中再看见卤味盒子,谢柠也没有再在汤锅中见到香芋排骨汤。 两人的关系,好似就默默退回了连恋爱都还没谈的陌生人。 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多星期,谢柠终于接到了通知,说他们和陆康科技的第一次联合会议要开始了。 说是联合会议,说白了就是见个面,让这个项目双方的负责人碰个头,交流一下心得,好方便以后的沟通。 谢柠问颜可可:“陆康科技那边是谁来和我对接,有消息了吗?” “说是他们公司市场部的经理。” 谢柠点了点头:“好。” 不是陆廷言就行,她的压力起码还没那么大。 不过这么一想,谢柠又笑了。陆廷言是谁,整个陆氏集团的掌门人,会管手下一个子公司的一次合作吗? 得亏陆廷言不知道她现在的想法,否则怕是又要认为她给自己贴金。 这般想着,谢柠的心情倒是松快了许多。 周五下班的时候,颜可可对谢柠说:“柠姐,刚才企划部那边来人说让你早点下班,周末好好休息,别因为周一的会议太紧张,你没有问题的。” “好。”谢柠看着电脑,头也不抬地说,“你先下班,我把这里处理掉就走。” “柠姐,你这段时间确实太拼了。”颜可可接了一杯热水放在她手边,嘟囔道,“你少喝点咖啡,对身体不好。” 谢柠笑了笑:“好,知道了。” “那我就先走啦,我男朋友还在下边等我。”颜可可笑嘻嘻地冲着谢柠摆摆手,一溜烟地跑了。 谢柠从公司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天色已经暗了,华灯初上,车水马龙间,夜景繁华一片。 站在路边打车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奔驰在她面前缓缓停下。 车窗降下,里边的人笑着打招呼:“嗨。” “季大律师。” “上车,捎你一程。”季嘉行说,“西长街堵了,你等车估计要等好久。” 谢柠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季嘉行见她系好安全带,才慢慢发动车子:“看来手头上的项目对你来说很重要啊。” “嗯?” “好几次我路过这里刚好见到你下班,都是八九点。”季嘉行说。 “是吗?我没看到你。” 季嘉行笑得很是温柔:“你那几次都是一出来就上车了,看不到我正常。” “你最近怎么会在这一片?我记得你的律所不在这边啊。” “有个公司要上市,和我们律所有合作,我陪同事来。”季嘉行看了一眼时间,叹了口气,“今天下午两点多就来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吃饭。” “那我请你吃个饭。”谢柠说,“正好感谢上次在赵家宴会上你帮我解围。” “小事一桩,你竟然还记得。”季嘉行看了她一眼,“行,那这顿饭我就应下了,你想吃什么?” “川菜。”谢柠脱口而出,“你可以吃辣吗?” “没问题。”季嘉行爽朗答应。二十分钟后,将车停在了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外边。 华城的川菜馆不少,他们来的这家是口碑最好、味道最地道的。尽管店面不小,还是差不多都快坐满了。 靠墙那边还剩个位置,服务员带着两人坐了过去。 谢柠先问了季嘉行有没有什么喜好忌口,季嘉行摇头:“我不挑食。” 谢柠看着菜单上的某一行,没忍住咽了下口水,然后身体前倾,眼睛晶亮地看着季嘉行,低声问:“你介意我吃肥肠吗?” 她眸光纯澈,眼波清亮,问这句话的时候像是从那个都市精英女性中抽离了出来,希冀的样子像是个渴望糖果的孩子。 于是季嘉行本想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五个字:“当然不介意。” 谢柠打了个响指,飞速在“爆炒肥肠”前边打了个勾。 她又点了几个菜,将菜单递给季嘉行:“你看看还想添什么。” 季嘉行的目光从打了勾的毛血旺、干锅鸭头上划过,落在了最后一道“绝代双椒”上。 “可以了。”季嘉行没添菜,“够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光看谢柠的外表,他的确猜不到她的口味竟然是这样。 店里人虽然多,上菜的速度并不慢。十五分钟还不到,四道菜就上齐了。 季嘉行也总算知道了“绝代双椒”是什么玩意,原来是青辣椒炒红辣椒。 本着直接炒菜的辣椒应该不会很辣的猜测,季嘉行夹了一口绝代双椒,然后直接螺旋升天。 他被口水呛了一下,那股剧烈的干辣从舌尖传递到喉咙,蔓延整个口腔,然后顺着食管往下蔓延,季嘉行整个胸腔都是一种火烧火燎的感觉。 他弯腰俯身,咳得撕心裂肺。 谢柠立刻给他倒了杯冰水,季嘉行一杯直接灌了下去,却还是无济于事。 谢柠知道那种辣椒呛喉管的感觉,那是真的难受。 见季嘉行咳得直不起腰,谢柠走到他那边,蹲下身查看他的情况。 “麻烦再给我倒一杯水。”季嘉行咳得声音都哑了。 谢柠立刻又给他倒了一杯,季嘉行接水的时候没端稳,一些水洒在了谢柠手上。 他缓了好几口气,才终于将几乎要咳飞的神智收拢了回来。 谢柠蹲在他跟前,满脸抱歉。 “是我没注意。”季嘉行摘下眼镜,笑着擦了擦,“是我草率了,低估了这绝代双椒的威力。” “不好意思二位,我们店现在满员了,可否请您在休息区稍等几分钟?”身后传来了服务员的声音。 谢柠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蹲在走道上挡住了别人,立刻站起身,坐在了季嘉行旁边的空位上。 而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谢小姐?” 谢柠回头一看,微微一怔。 叫她的是赵姿含,而站在她身边的…… 陆廷言。 真是巧儿她妈给巧儿开门,巧到家了。 赵姿拽了拽陆廷言的胳膊,眉开眼笑地道:“三哥,遇见熟人了!这可太好了,咱们不用等了,拼个桌多好!” 不待陆廷言回答,她又看向谢柠,眨了眨眼:“谢小姐,我们和你们拼个桌,可以吗?” 第34章 好浓的绿茶味 谢柠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陆廷言:“陆总不介意和人拼桌?” “我三哥不会介意的。”赵姿含抢着回答,“就算他介意,我也会让他乖乖坐下!” 这话中的亲近和暧昧不言而喻,谢柠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陆廷言。 赵姿含搂着陆廷言的胳膊,整个人几乎就要挂在他身上,撒娇道:“三哥,就在这里,好不好嘛!我好饿,我都走不动了。” “知道了。”陆廷言拂开赵姿含的手,“人家同意,我没意见。” 谢柠又看向季嘉行。 季嘉行已经从绝代双椒的折磨中解脱了出来,又恢复了平时那种温和隽雅的模样。 “我不介意。”季嘉行银色镜框后的眼睛散发出饶有兴致的精光,“刚好,人多热闹。” 于是赵姿含坐在了谢柠对面,而陆廷言坐在了季嘉行对面。 赵姿含拿起菜单开始添菜,点了虾、牛肉和两份时蔬,比谢柠点的清淡许多。 “谢小姐,这些菜都是你点的吗?”赵姿含看着桌上的菜品,问。 正在埋头啃鸭头的谢柠只发出一个“嗯”的音节。 “哇,你好厉害啊,这些我都不敢吃。”赵姿含眨巴着眼睛看着那锅鸭头,“我听说鸭头可好吃了,但是我就是害怕不敢下嘴。” “怕什么。”季嘉行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地道,“反正都已经熟了,又不会咬你一口。” “可是你不觉得很残忍吗?这可是头诶。”赵姿含撇嘴,“小鸭子多可爱啊,我一想它们的样子,就下不去口。” 没说话的谢柠又夹了一个可爱的鸭头,“咔嚓”一声,咬成了两半。 赵姿含不由得朝着陆廷言那边靠了靠。 解决完鸭头,谢柠又夹了一块肥肠,慢慢咀嚼。 赵姿含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谢柠:“谢小姐,这个你都吃啊?这不是……不是猪的那个部位吗?” “嗯啊。”谢柠吞下了口中的食物,又夹了一块,扬眉看着赵姿含,“所以呢?” “你竟然吃得下,我连这个味道都闻不了。”赵姿含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我好羡慕你们这种什么都吃的人,不像我,从小身体不好就得挑着,很多美食都无福享受。” “你可以尝尝啊。”谢柠说,“吃不死人的。” “不了不了。”赵姿含连连摆手拒绝,“我不行,这个我真下不去口。” 见陆廷言看向自己,赵姿含朝他瞪了瞪眼睛:“三哥,你不准嘲笑我胆小!” 陆廷言没说话,只是扫了一眼谢柠,见她一口肥肠一口毛血旺,吃得不亦乐乎,胃口真是好极了。 她甚至还给自己又添了一碗米饭。 赵姿含一脸羡慕:“谢小姐,你吃这么多还这么瘦,太让人羡慕了。” “是啊,就是吃不胖,我也很苦恼。”谢柠认真回答,“其实我觉得你这种婴儿肥也挺好的,看起来可爱。” 赵姿含扯唇笑了笑:“谢谢。” 很快服务生来上菜,赵姿含吃了一口虾,就皱眉:“这个虾有些一般啊。三哥,你记不记得咱们上次吃的那个后海鳌虾,我觉得那个虾肉才鲜美好吃,比这个强多了。” “在什么地方吃什么饭。”陆廷言说,“人家这是川菜馆子,你说什么海鲜?” 赵姿含嘟起嘴巴:“我就是说这家餐厅不对我口味嘛。也不怪我啊,谁让我从小就挑食呢,三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又看了看谢柠:“我和谢小姐又不一样,人家不挑食什么都吃,我做不到嘛。” 赵姿含这话,就显得她和谢柠很不一样。 她是养尊处优的天之娇女,而谢柠是个什么讲究都没有的粗人。 赵姿含知道陆廷言是个十分讲究的人,他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尤其是对吃的东西,他很是精细。看见谢柠吃这些东西,他应该很是反感才对。 想到这里,赵姿含悄悄看了一眼陆廷言,却见他并没有露出什么厌恶的表情。 季嘉行见谢柠很喜欢吃毛血旺底下的黄豆芽,于是用勺子捞了一些出来,挑出了里边的花椒,将豆芽放进了谢柠的碟子里。 “哇,季大律师,你对谢小姐可好。”赵姿含碰了碰陆廷言的手腕,娇声道,“三哥,你看人家季大律师给谢小姐夹菜呢,我不管,你也要给我剥虾!” “你不是说这虾味道不好不想吃吗?”陆廷言扫她一眼。 “但是你剥的就不一样啊!”赵姿含捧着脸看他,“你给我剥,这虾就变好吃啦!” 谢柠忽然笑了一声。 三个人齐唰唰地看向她。 谢柠轻咳一声,摆了摆手:“没事,你们继续。” 陆廷言的眼神瞬间就沉了下来。 谢柠抬手捞过茶壶,发现里边空了,于是叫服务员过来添茶。 趁着添茶的功夫,季嘉行问:“你们这用的什么茶叶?” “西湖龙井。”服务员回答。 “什么品种的龙井?这茶质简直太好了。”季嘉行感兴趣极了,“别的茶越泡越淡,你们这茶越泡茶味越浓。” 服务员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时间也怔住了:“什么?” “你没闻到?”季嘉行吸了吸鼻子,“这么浓的绿茶味,你没闻到?” 服务员呆呆地摇了摇头。 季嘉行叹了口气:“看来你不会品茶,可惜了。” 服务员一头雾水地离开了。 “趁着氛围好,多喝点。”季嘉行给谢柠满了一杯,“回去后就喝不到这么纯正的绿茶了。” 吃饱喝足,谢柠准备撤了。 “我们来得早,吃完了,您二位慢用啊。”季嘉行说。 陆廷言一言不发,而赵姿含也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隔窗,陆廷言看见谢柠和季嘉行有说有笑地上了车。 忽然很烦,觉得这人多的餐厅聒噪得厉害,陆廷言也歘地一下站起身:“走了。” 上车后,陆廷言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点了根烟。 副驾驶上传来轻微的啜泣声,陆廷言侧目一看,见竟然是赵姿含哭了。 陆廷言顿时蹙起眉头:“你又怎么了?” 赵姿含抹了一把脸,小声道:“三哥,我好像惹谢小姐生气了。” “没有。” 他看不出谢柠哪儿生气了。 谁家生气的人能他妈吃三碗米饭。 “不然我和她说了那么多话,她怎么不爱搭理我?她是不是讨厌我呀。”赵姿含委屈极了。 陆廷言叼着烟发动车子:“没有,你想多了。” 赵姿含一回家,就看见了坐在客厅里正在和自己妈妈说话的姜媛。 她眼珠一转,立刻扑了过去。 赵母将女儿接了个满怀,笑道:“回来啦?” 感受到手臂上一阵湿润,赵母一愣,立刻抬起赵姿含的头,看见了她泪眼朦胧的一张脸:“含含,你怎么了?” “妈妈,我今天犯错了。”赵姿含抱着赵母说,“您还记得那天那位谢小姐吗?我今天不小心打扰了她和季大律师的约会,惹她生气了。” 赵母一愣:“你是说谢柠吗?她和谁约会?” “就是姓季的那位年轻的律师啊,那天在宴会上就和她在一起来着。”赵姿含抽了抽鼻子,“他们两个可好了,应该是在谈恋爱。” “别胡说。”赵母立刻打断了赵姿含的话。 赵姿含不明所以,顺着赵母的目光,好似这才看见沙发上的姜媛。 “姜阿姨好。”赵姿含坐直了身子,低头打招呼。 “含含好。”姜媛语调温柔,神情气质却依然是高贵的,“你告诉阿姨,谢柠和那位律师在一起,都做了什么?” 第35章 亲够了? 听姜媛这么问,赵母立刻道:“阿媛,含含不懂事,乱说的。” “我没有乱说呀。”赵姿含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妈妈,“季大律师和谢小姐约会吃饭,俩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倒水,就是很甜蜜嘛。我看到他们两个这样,我都想谈恋爱了。 我和三哥进餐厅的时候,没座位了,我就提出和他们拼个桌,不知道谢小姐是不是觉得我们打扰了他们的约会,全程对我都没有好脸色。” 见自家女儿泪眼朦胧,赵母心疼极了,立刻抱住赵姿含的肩膀,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 姜媛也笑着说:“是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姿含你心思太细腻了,才会想这么多。” 她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夜深了,我就先回去了。” 赵母和赵姿含一起将姜媛送了出去。 姜媛离开后,赵姿含才问赵母:“妈妈,姜阿姨好像对那位谢小姐的事情很感兴趣诶,您发现了吗?” 赵母心下咯噔一声:“有吗,我没看出来,可能只是随便一问。” 怕赵姿含再在姜媛和谢柠的关系上乱想,赵母立刻转了话题:“你的生日还有两天就到了,想好怎么过了吗?” “早就想好了,三哥说陪我一起过!”赵姿含笑得十分灿烂,“我生日就是下周一嘛,我让三哥陪我一起去沈叔叔的游乐场玩,三哥已经答应我了!” —— 陆廷言回家的路上,接到了陆梦蝶的电话。 “哥,你今天晚上遇见那个谢柠和别的男人约会了?那个贱人什么意思,她是给你戴绿帽子吗?” 陆廷言桃花眼微眯,音调骤沉:“赵姿含说的?” “妈说的,妈刚从赵家回来。”陆梦蝶的声音相当尖锐,满含怒气,“那个女人都结婚了,怎么还这么不检点?你今天见到她,怎么没扇她啊!” 陆梦蝶恨不得在现场,替陆廷言扇谢柠几个耳光。 陆廷言一只胳膊掸着车窗,另一只手掌着方向盘,流畅地掉了个头,语调冷硬:“小蝶,你戾气太重了。” “哥,我是为了你!本来你娶那个女人就够委屈了,她竟然还……” “别乱下定论。”陆廷言直接打断了陆梦蝶的话。 “哥……” “谢柠和季嘉行正常聚餐,我们偶然遇到,事情就这么简单,别妄加色彩。”陆廷言说罢,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降下车窗,重重呼了口气。 夜风从窗中灌入,陆廷言眯起了眼,本来内勾外翘的眼型便显得多了几分冷冽。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薄唇一抿,用力一踩油门,豪车引擎声轰鸣,宛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盛世锦都的方向而去。 房间内,谢柠已经洗完了澡。 她难得的没有在洗完澡后再工作,而是窝在懒人沙发里,玩手机。 点进某个娱乐app,就看见一个直播推送,直播的人是白璎。 白璎最近有一部新剧要上,正在提前做宣发,也难怪会直播预热。 白璎妆容精致,笑盈盈地回答粉丝弹幕提出的问题。 粉丝问的问题有的是关于新剧的,有的是关于白璎的日常,有的是问白璎未来的计划,白璎都十分耐心地一一回答了。 谢柠也发了一条弹幕:“你怎么没回应你妹妹的律师函啊?” 不过她这条很快就淹没在了汹涌的弹幕中。 谢柠无语,于是斥二十九块九巨资买了个发光字体,又发了一遍刚才那个问题。 这下白璎想忽略都忽略不了了。 不过她还是笑着回答:“那封律师函已经解决了,我妹妹已经向我道歉了,说她是一时糊涂。她现在已经明白,我一开始是想保护她的。” 弹幕上说:“要是我,我可不原谅这么蠢的妹妹。” “就是,道歉值几个钱。” “妹妹是对家派来的卧底,看我们璎宝人红资源好,想搞璎宝的名声。” 白璎看弹幕这样,情绪立刻低落了下来:“你们不要这么说我妹妹可以吗?她只是还小,不懂事而已,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即使她这次给我发了律师函,我以后依然会保护她的,也请你们和我一样,不要再计较这件事情了可以吗?” “呜呜,宝贝你怎么这么善良啊。” “那女的真是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有璎宝这么好的姐姐。” “女神还缺妹妹吗?” 白璎又愉快地和大家互动了起来。 谢柠退出了直播间,怕再看下去会吐出来。 她登陆了自己那个没人看的微博,发了一条动态:据说我道歉了? 吃多了就容易口渴,谢柠想喝冷饮,于是去楼下冰箱拿水。 客厅里边的灯虽然关着,但是光线并不算昏暗。庭院内的地灯透过纱帐照进来,勾勒出沙发上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谢柠扶着楼梯的手微微一紧,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客厅内十分安静,走廊上挂钟的秒针走动声都清晰无比。 谢柠轻轻下了楼,轻轻去了厨房,轻轻打开冰箱。等出来的时候,发现陆廷言丝毫都没有被她惊动。 谢柠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沙发上,陆廷言的身体随着他均匀的呼吸而轻微的上下起伏,显然已经睡熟了。 谢柠不由自主地弯下腰,认真端详着陆廷言的脸。 陆廷言的五官非常精致,但是线条又是凌厉的,所以他不会显得秀气,而是会给人一种不好接触的冷感。 谢柠的目光像是一只手,扫过他流畅的面部线条,微抿的薄唇,挺直的鼻梁,还有紧闭的双眼。 睡着的人,比平时显得无害多了,褪去了那种冷冽稳重,更靠近谢柠记忆中的人。 她在高三的时候,经常往华城大学跑。旁人问起来她就说想看看梦中情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想看学校里的一个人。 终于有一次,她在图书馆里见到了陆廷言。他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谢柠在他斜对面找了个位置悄悄坐下,随便拿了本书掩饰,隔几秒种就看一眼他。 直到旁边的同学一个个都离去了,谢柠才悄悄走到陆廷言身边,贪婪而又认真看着他乖巧的睡容。 那天的夕阳特别好,橘红色的,透过图书馆的大窗斜照进来,将他们二人笼罩在同一片橘光中。 周围杂物万千,而他二人同在一个小小的光圈中,最近的距离。 后来很多次想起那天,谢柠其实都有些后悔。 多难得的机会,她竟然没有下嘴。 而现在,她又有了机会。 心里有一股小火苗在作祟,将谢柠拉回了那个霞光遍布的傍晚。她好似又变成了那个心怀妄念的少女,而她喜欢的人,近在咫尺,毫无防备。 就一下,谢柠想,就啃一口。 她一点一点俯下身,屏息凝神地朝着陆廷言的脸凑近。 全身所有血液都涌上了上来,让她双颊都开始发烫。 她压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心下一横,朝着陆廷言的唇贴了过去。 蜻蜓点水,稍纵即逝,快到让谢柠自我怀疑:她到底亲上没有。 为了打消这个怀疑,谢柠又来了一次。 这一次,她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点。 陆廷言依旧未醒,谢柠开始了第三次犯案。 她承认她贪婪,她得寸进尺,她贪得无厌。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陆廷言这个人就好像是她的毒药,让她上瘾,让她着迷,让她打破自己的所有底线。 这一次她有了切实的感受。陆廷言的唇很凉,却很软。就像是他这个人,让人觉得是冷硬的,其实又有柔软的一面。 不知过了多久,谢柠才心满意足地起身。 心跳得几乎就要冲破胸膛,谢柠捂着发烫的双脸,准备逃离作案现场。 却不料一条长腿一抬,蹬在了茶几上,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 与此同时,身侧响起一个低沉微哑的好听声音:“亲够了?” 第36章 拥吻 客厅内太过安静,陆廷言的嗓音就像是个音质极好的低音音响,轰得谢柠头晕眼花。 谢柠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陆廷言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 钟表滴答滴答,像是催命符一般。 谢柠转身,陆廷言另一条腿也抬了起来,两条长腿曲出一个随意的弧度,将她牢牢地锁在了中间。 他环臂靠在沙发上,微扬着下颌,散漫而又矜贵。 “说话啊。”他的音调中有种沙哑的慵懒。 谢柠终于从“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状况中抽离了出来,明确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哦吼,完蛋。 她知道自己在陆廷言眼中是个恶劣的人,但是恶劣的人也是有美好的品质的,比如说诚实。 于是谢柠如实回答陆廷言刚才的问题:“没亲够。” 陆廷言微扬眉梢,显然被谢柠不走寻常路的回答给惊住了。而后,他一只手掩唇,低低地笑了起来。 谢柠闭着眼,被这笑弄得面红耳赤,颜面全无。 她其实不怕丢脸,但是她不想在陆廷言面前丢脸。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她深知自己和陆廷言差距巨大,她也在努力往他所在的那个层面走。 她不想发生任何窘迫尴尬的事情,那样她会觉得在他面前更抬不起头,所以她一直强硬地维持自己那点小小的自尊。 谢柠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只是在拿回我的战利品而已。” 陆廷言止了笑,嗓音多了几分愉悦的清润:“战利品?” “是,上次在赵家的宴会上,玩游戏,你输给了我。”谢柠言辞凿凿,“陆总还记得吗?” 陆廷言拖着长音“啊”了一声:“你是说那次啊。” “对。” “那不算。”陆廷言摇了摇头。 “哦?”谢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陆总想赖账啊。” 陆廷言哼笑一声,没说话,却忽然伸手拽住了谢柠的手腕用力一拉,将谢柠拉到了他怀里。 下一刻,他按住她的后脑,吻了上去。 谢柠的眼睛瞬间瞪大,简直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 这个吻明显不同于刚才谢柠的偷亲,要浓烈得多。谢柠明显感受到陆廷言的唇在辗转间变热,他舌在她口中攻城略地,侵吞她的气息。 谢柠的手撑在陆廷言胸口,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衬衣。而陆廷言的手箍着她的后腰,手心的温度透过她薄薄的睡裙传递到了她的肌肤,熨烫无比。 相比于谢柠的生涩,陆廷言明显是个高手,将谢柠吻得头晕目眩,浑身发软。 不知道过去多久,陆廷言终于放开了她。 谢柠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神水润而又明澈,较之以往的清冷多了几分柔软,看得人心下酥软。 索性现在客厅内光线并不足,陆廷言无法看到谢柠红澧的唇色和烟霞般的脸,不知道清冷的人动情起来是怎样一番明媚的颜色。 陆廷言站起身,谢柠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他声调比刚才更哑,带着令人脸红心跳的颗粒感:“既然是那天的游戏奖惩,你那不算,这才是。” 那天的惩罚内容是:和异性拥吻一分钟。 所以这才是。 “两清。” 扔下这两个字,他大步上楼。 呆坐在沙发上的谢柠忽然有种自己并不是那个获得了战利品的人。 陆廷言才像那个吃干抹净转头就走的渣男。 哦不,人家也没将她吃干抹净。 谢柠晕晕乎乎地回了房间,躺在了床上。 她还是不敢相信陆廷言竟然吻了她。 不愧是他。 不愧是重诺的陆总。为了维持说到做到的人设,连厌恶的人都能下得去嘴。 不过无所谓。不管陆廷言是怎么想的,反正她很开心。今晚她想要的,不就是弥补一下以前的遗憾吗? 她还超额实现了愿望:从蜻蜓点水变成了拥吻。 啧,拥吻。 谢柠用被子蒙住头,在床上打了几个滚,笑得停不下来。 隔壁主卧内,陆廷言站在阳台上抽烟。 尼古丁的味道侵入肺腑,让他清醒无比。 其实他一直都是清醒的。从谢柠下楼开始,他就醒了。 只是他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索性便闭眼装睡,省得尴尬,更省得口舌之争。 结果呢?没躲过去,还是有了口舌之争。 还是正儿八经的“口舌之争”。 至于为什么他会睁开眼,为什么还会亲回去,大概是他他妈的疯了。 不过谢柠给出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对,他只是愿赌服输而已。 他是输给了谢柠,要是旁人呢?他也会这么守诺? 陆廷言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而后嗤笑一声。 别人?别人根本就不可能在游戏中赢过他,也只有她谢柠了。 —— 这是谢柠睡得最不好的一个晚上,她梦到很多乱七八糟的以前。 不过幸好第二天是周末,她有的是时间好好休息。 这个周末谢柠没有出门,又将周一要用的策划案看了一遍。 这一版本的策划案明显比上一版完善多了,是这段时间以来小组成员共同努力的结果。 大家为了这个合作都很辛苦,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谢柠这个项目负责人尤是。 转眼便到了周一。 谢柠穿了套米色的西装,画了个成熟浓艳一点的妆容,看起来气场更强了。 下楼之后,小杨已经等在外边了,对谢柠说今天陆廷言不去公司,所以只送她就够了。 谢柠暗自感叹,当老板就是好,周一不去公司都行。 此时的陆廷言正在房间内打电话,不去公司归不去公司,该听的工作汇报还是要听的。 听到今天陆康科技要和奥维国际项目对接,陆廷言多问了一句:“几点?” “九点。” “陆康科技都有谁去?” “总经理王岩带领项目总监和研发组的几位同事。”秘书觉得陆廷言好像很感兴趣,“陆总,您也要去吗?” 陆廷言捏了捏眉心:“我今天没时间。这样,他们对接完,你把内容发给我看看。” “好。” 秘书挂断电话后,对坐在沙发里的姜媛恭敬道:“姜总,陆总说不来。” “不来就算了。”姜媛笑了笑,起身,“我代替他去。” 秘书表示很惊讶,这还是总部的几位老总第一次对子公司的一个项目表示这么大兴趣,竟然连对接会都要亲临。 秘书已经对奥维国际那边的人表示同情了。他们这位姜总,难缠得很。 第37章 谢小姐,不行 谢柠到了公司后,发现项目组的其它同事都已经到了。 “大家这么早啊。”她心情颇好地打招呼。 颜可可也笑:“可不么,大家都很激动。毕竟今天是第一次和甲方大大会面,可没人敢迟到。” “那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走?”陈桦问谢柠。 陈桦是市场部的经理,不负责这个项目,但是会参与这次会面,这次会面的其它细节都会由陈桦来负责。 陈桦今年三十出头,是公司去年从别的公司挖来的,能力确实还不错。尤其是他平易近人,和公司里的员工关系都很好。 陈桦包了一辆商务车,刚好坐下连他在内的八个人。 四十分钟后,车子到达了陆康科技。 “哇,这真的是子公司会有的规模吗?”颜可可望着高高的大厦,感叹,“果然陆氏集团就是家大业大,连子公司都这么气派。” “我们公司不也不错吗?”谢柠笑着说。 “我们公司可是奥维国际在国内最大的分公司,气派是应该的!”颜可可一本正经。 在外边的时候几人还说说笑笑,等进了陆康科技里边,就全都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陆康科技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自带一种严肃的学术氛围。时不时地就能看见几个穿着白大褂捂得严严实实的研究员经过,让人觉得像是进了什么工程院一样。 在前台登记后,很快过来一位有些谢了顶的中年男人,自我介绍叫王岩,是陆康科技的总经理,亲自负责他们这次的项目对接。 陈桦有些受宠若惊,然后将谢柠项目组内的七个人给王岩一一介绍,谢柠发现王岩在看向自己的时候,视线多停留了几秒。 “奥维国际的员工外表形象都很不错。”王岩打趣了一句,便带领众人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很大。最中间是一张长会议桌,桌中间摆着几盆绿植,除此之外整个房间再没有任何别的装饰,让人觉得会有些冷肃。 落座之后,陆康科技的与会人员便来了,足足有十几个,比谢柠想象中多很多。 “不愧是搞科研的,他们都好严肃啊。”颜可可在谢柠耳边小声说。 谢柠笑了笑:“没事,用策划案说服他们就可以了。” “多亏这次的项目负责人是你,要是让我上去讲,我怕是腿都要软了。”颜可可说着,还搓了搓自己的双腿。 很快,会议室前边的电子屏幕亮起,会议的开始。 王岩先是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又说明了此次会议的目的。无非就是陆康科技最近研发出一项新的生物工程,需要面向公众好好宣传,所以需要和广告公司合作。 王岩继续道:“我们首选的合作对象是奥维国际,但是不代表我们不会给其它公司机会,今日我们也邀请了其它公司的代表前来,谁的方案更能打动我们,我们就会选择和谁合作。” 谢柠总算明白了,怪不得人多,原来还有别的公司的人。 合着这是竞标来了。 “他们也没有提前告诉我们会有别的公司的人来啊。”颜可可小声嘟囔,表示不满。 “没关系,我们做好自己的就可以了。”谢柠并不在意。 颜可可由衷敬佩地看着谢柠,她最喜欢的就是谢柠身上这股八风不动的沉稳气质。 会议开始,第一个被叫上去做展示的是一家小公司。 谢柠在下边认真看每一家公司的策划案。她工作起来很专注,合作伙伴也好,竞争对手也罢,她都会认真欣赏对方的工作成果。 一家公司一家公司地展示下去,还是没有轮到他们。 “可能我们是最后一个。”陈桦小声对谢柠说。 颜可可笑道:“看来我们公司最重要,所以放在最后一个,大轴!很明显我们赢定了嘛,他们这些策划案和我们的远不能比,柠姐光做ppt就做了一百多页!” 到了十一点半,总算到了奥维国际上去做展示。 谢柠将ppt投到大屏幕上,开始对自己的策划案进行阐释。 她是很自信的,尤其在看过别的公司的方案后,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正如刚才颜可可所说,她们赢定了。 谢柠的ppt翻过十几页,王岩忽然离席出去了一趟。 没几分钟他就回来,朝着谢柠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不好意思,谢小姐,你们的策划案我们不做考虑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虽然谢柠的讲述才开始不久,但是大家都能分辨出来,奥维国际做的是最好的。 谢柠微微抿唇,放下了手中的激光笔:“为什么?” 王岩朝着谢柠歉意一笑:“上边老板说了,并不考虑和谢小姐您合作。” 谢柠深吸一口气:“合作的是双方公司,而不是我。” “我明白,但是我们老板说,谢小姐您的方案,不予考虑。”王岩朝着门口的方向指了指,“抱歉,谢小姐,您可以和您的同事一起离开了。” “为什么啊!”颜可可忍不住,直接站起身,“是你们公司和我们有合作意向,我们才接这个项目的。现在你们说不用就不用了,连方案都不让人讲完,我们为这个项目付出的那些时间和精力,算什么啊!” 王岩不为所动:“是啊,我们只是达成了合作意向,又没说我们一定要合作。而且我们老板说了,可以和奥维国际合作,但是谢小姐,不行。” 一时间,会议室内几十只眼睛全都落在了谢柠身上。 惊讶的、奚落的、同情的,甚至还有埋怨的,让谢柠如芒在背。 她花了许多个日日夜夜一点点做出来的精美的ppt还展示在大屏幕上,现在就像是一个笑话。 人家甲方说不用就不用了。 其实这种情况在合作中特别常见,因为某种原因双方合作中止,亦或是要换人。可是那是有原因的,而不是像她这样,连阐释都不让她做完就无端被换掉。 而且还不是私下和她说,而是当着这么多同行的面直接打断了她,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在场不禁有人想,谢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大甲方。 又有人想,可惜了,这么精美的策划案,想必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现在说作废就作废了,真可怜。 谢柠死死扣着桌沿,指节都因为用力而青白。不知道是气愤还是尴尬还是无奈,她的身体都在忍不住颤抖。 “今天的见面会就先到这里了,辛苦各位。”王岩招呼着会议室内的其它人出去,“至于之后的合作意向,我们会再和各位联系的。” 众人收拾了东西,出了会议室。 没有人理奥维国际的人,毕竟他们现在在这里就是个笑话。 颜可可走到谢柠身边,说话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哭腔:“柠姐,我们怎么办啊?这么大的项目搞砸了,我们要怎么和老总们交代啊?” 第38章 三哥,你会怨恨谢小姐吗? 奥维国际的所有人都知道,和陆康科技的这一次合作很重要,所以会被定为s级的项目。 这个项目到谢柠手里的时候,无数人眼红羡慕过。好比王萱,还因为嫉妒而诋毁她。 公司看重她的能力,让她负责这个项目。然而现在,却搞砸了。 具体来说,是被她搞砸了。 因为王岩刚才说得很明白,是因为她,所以这次合作泡汤了。 一起来的一位同事忍不住冲了过来,厉声质问:“谢柠,你到底怎么得罪甲方了?” “是啊,大家这段时间为了这个项目都废寝忘食的,付出了那么多!现在被你连累的,什么都没有了,真是……” “都别说了。”陈桦打断了他们的埋怨,“想想办法,总能解决的。” “怎么解决啊,人家刚才说的还不明白吗?不和她合作!真是一人连累所有人,我真是服了。”同事说着,瞪了一眼谢柠,抬脚走了。 “而且业内还不定怎么想我们公司呢!遇到那些恶意揣测,我们的企业形象都要受损!” 陈桦没再理会他们,而是很担忧地看着谢柠:“谢柠……” 谢柠抬手制止了他的安慰:“没事,我理解其它同事的心情。” 多日的努力忽然打了水漂,给谁谁都有气。尤其不是因为策划案本身出了问题,而是因为她这个负责人,连累了所有人,难怪人家对她有意见。 “你们先回去。”谢柠走到一开始坐的位置那里,收拾东西,“我酿的祸,我来处理。” 她将笔记本电脑塞进包里,出了会议室,然后拿出手机,找到陆廷言的电话,拨了出去。 刚才王岩说,是他上边的老板的指令,让他们不要和她谢柠合作。 王岩已经是陆康科技的总经理了。他的老板,那就只能是总公司的陆廷言了。 她要问问,到底是不是他。 他是不是一定要给人这么大的羞辱。 —— 今日是游乐场试营业的第一天,来的大部分都是接到邀请的嘉宾,没有多余的游客,所以园子不会让人觉得很挤。 赵姿含和陆廷言坐在餐厅里,正在等他们的午餐。 “三哥,你都看了一上午手机了!”赵姿含不满控诉。 见陆廷言不说话,她一把将陆廷言的手机抢了过来,藏在身后:“三哥,你答应今天陪我的,你不能忙工作!” “我是在陪你啊,我不是连公司都没去么?” “这不算,你要专心陪我玩,今天是我生日!”赵姿含眨巴着眼睛看着陆廷言,小声哀求,“在国外这几年,我都没去过游乐场,更别提坐过山车了。所以今天我特别高兴,你不要总是看手机嘛……” 赵姿含一说到“身体”二字,陆廷言的心就软了几分。 “我知道了,我不看手机就好。”陆廷言看了一眼窗外的冰淇淋车,“吃冰淇淋吗?我去给你买。” “好呀,我要草莓味!”赵姿含瞬间喜笑颜开。 陆廷言出去后,他的手机来电铃声忽然响了起来。赵姿含一看见屏幕上的“谢柠”二字,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下意识就将电话给拒接了。 没想到,谢柠的第二个电话很快又打了过来。 赵姿含再次拒绝,然后将陆廷言的手机调成静音,放进了随身的包包里。 陆廷言拿着冰淇淋进来后,他们的午餐刚好也上来了。 童心未泯的赵姿含点了个儿童套餐,乐园知道她今天生日,还给她附送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小蛋糕。 只是看着这个蛋糕,赵姿含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怎么了?”陆廷言表示不解。 “我就是突然想到了斯泊哥哥。”赵姿含抹了一把眼睛,低声道,“我记得有一次我过生日,你和斯泊哥哥带着我一起去了欢乐谷,回去之后,斯泊哥哥还亲手做了一个小蛋糕给我,和这个特别像。” 陆廷言已经不记得这回事了,但是一听到陆斯泊这个名字,他的心情也跟着沉了下去。 “为什么斯泊哥哥就不在了呢?他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就不在了。”赵姿含的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三哥,我真的好想斯泊哥哥,我好想他也能陪我一起过生日。” 陆廷言没有说话,而是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 “三哥,自从梦蝶说斯泊哥哥是被那位谢小姐害死的以后,我真的没办法不去怨恨她。上次在川菜馆子遇到,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总是想针对她一下,你可能也察觉到了……你或许会觉得我很坏,但是我没办法,我一想到斯泊哥哥,我就……我就……忍不住,三哥,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赵姿含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我没有那么想你。”陆廷言说。 “真的么?”赵姿含红着眼睛看着陆廷言,“三哥,你不会觉得我很坏,所以讨厌我么?” 陆廷言默了一瞬,然后道:“不会。” 正如姜媛和陆梦蝶对谢柠的意见很大一样,赵姿含的心情兴许和她们是一样的。 “那太好了。”赵姿含低头擦脸,“三哥,我也知道我长大了,不应该再像小时候那样粘着你。但是我没有朋友,以前交朋友,他们一听我有病就不和我玩,导致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去交朋友了。我实在是太孤单了,除了找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我也不知道谁能对我好。不过三哥你放心,我以后会尽量少麻烦你,不打扰你工作。” 果然,她这么说完,就听陆廷言说了句“没事”。 赵姿含的唇角不禁勾了勾。 她知道,她的病是他的软肋。不管什么情况,只要她搬出她的病,陆廷言就会内疚,就会对她心软。 同时,陆斯泊的死,也是他最不愿意碰触的一个地方。 想到这里,赵姿含又问:“三哥,你会怨恨谢小姐吗?” 陆廷言的脸色很沉,桃花眼敛着,睫毛垂下,掩去了眸中情绪。 半晌,他点了点头:“会。” 赵姿含真的很想笑。不过她咬着唇角,忍住了。 “吃饭。” “好,三哥你也吃。”赵姿含将盘子往陆廷言那边推了推,善解人意地道,“吃完我们就回去,我知道三哥你忙,下午你去公司,我不耽误你时间了,能玩一上午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今天是你生日,过完才算一天。”陆廷言说,“吃,吃完去把没有完的项目都玩完。” 赵姿含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真的吗?” “嗯。” “太好了。”赵姿含欢呼雀跃。 赵姿含的情绪很直白,开心也好,难过也罢,都会直观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且她很好满足,一点点的快乐就能让她高兴半天。 是不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孩子都是这样的?不管有什么要求就会直白提出来,因为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满足。 陆廷言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谢柠,她好像从来都不会这样。她从不会向别人要求什么,更不会向别人请求帮助,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只会相信她自己,也只会依靠她自己。 要强得很。 而此时的陆廷言并没有意识到,他口中那个“要强的人”现在遇到了一个很大的绊子,并且在努力联系他,却怎么都联系不到。 第39章 把脸伸过来挨打 陆康科技的八层,姜媛舒适地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里,端着杯咖啡,淡淡看着下方那个坐在花坛边上的人。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大得很,而她已经在烈日下坐了快一个小时了。 她在不停地打电话,而且明显,都没打通。 姜媛慢慢品了口咖啡,轻哂一声:“活该。” 陆廷言的话其实是对的。直接将她打到深渊里不算什么,看着她受尽欺辱,看着她苦苦挣扎,这才让人觉得爽快。 谢柠再努力又如何。还不是她轻轻勾勾手指,她的所有努力就能付之一炬? 谢柠被晒得皮肉都有些痛。 已经数不清到底给陆廷言打了多少个电话,一个都没有接通。手机屏幕都沾上了她颊边的汗,早上化的妆早已晕得不成样子了。 她吞了吞口水,喉咙干裂生涩,火烧般刺痛。 深吸一口气,她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在太阳下边坐久了,她的脑袋都有些晕眩,身体微微晃了晃。 她捶了捶太阳穴,离开了陆康科技。 坐在计程车上,谢柠想起小杨说今天陆廷言不去公司,就算她去了总部也找不到他人。只得叹了口气,对司机道:“麻烦您,去奥维国际。” 回到公司,刚好是午餐时间结束,员工们纷纷从餐厅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有很多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谢柠便知道,今天的事情已经传遍公司了。 她目不斜视地回到办公室,给自己接了杯冰水,一饮而尽。 颜可可很快走了进来,期待地问:“柠姐,解决了吗?” 谢柠摇了摇头。 颜可可的神色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她有些无措,并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该怎么安慰谢柠。 “柠姐,刚才刘总说,您回来之后让您去一趟他办公室。”颜可可小声道。 “好。”谢柠抽出几张湿巾,去洗了个脸。反正妆已经花了,留着也显得狼狈,索性便直接洗掉了。 “柠姐,你可要小心啊。”颜可可跟在谢柠身侧,叮嘱。 刘总是公司的管理者之一,是几位老板中脾气最爆的。这个项目开始前,他特别看好这次合作,并且想通过这次合作搭建起和陆氏集团长期合作的桥梁。现在事情办砸了,计划泡汤了,刘总还不知道要怎么发火呢。 “没事。”谢柠的脸色微微有些白,显得她神色更淡了。 刘总名唤刘毅,今年五十多岁,保养得不错,并未发福。方脸大眼,不笑的时候嘴角会向下耷,让人觉得特别凶。 谢柠刚敲门进去,劈头飞来的就是一个文件夹。她往旁边躲了一下,文件夹砸在了她的左肩上,里边的纸张哗啦啦掉了一地。 接着便是刘毅中气十足的怒吼:“谢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有什么用?公司看重你,将这个项目交给你负责,你就是这么办的吗?废物!” 谢柠垂眸看着地上的纸张,那是她做的策划案,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是她亲手打出来的,足足有几百页。 当初将策划案交上来的时候,公司高层们都说漂亮。 “想必今天发生的事情刘总您也知道了。”谢柠轻声道,“我们做的策划案没有问题……” “我知道策划案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刘毅厉声打断了谢柠的话,“既然你早就得罪过甲方,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公司要是早换了人,今天也不会这样!你就是贪心,就是想要这个项目,连和甲方的过节都敢隐瞒!现在倒好,事情成了这个样子,你拿什么负责?你拿什么和你的同事、和公司交代!” “而且对方是谁?是陆氏集团的子公司,陆氏集团在商界是什么地位你不知道吗?那简直就是个风向标!他们以这种方式结束合作,别的公司会怎么想我们,我们以后再和大公司建立合作会有多难!这件事情的影响多恶劣,你想过没有!” 刘毅横眉竖目,中气十足的吼声几乎就要掀翻房顶。 谢柠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地承受刘毅的怒气。 这个项目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还没和陆廷言结婚,还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她想不到她和陆廷言的婚姻关系会成为这样,更想不到公司的项目会被她连累。 谢柠微垂着头地站在那里,任由刘毅责骂。她的脸色已经十分苍白,额头上汗珠一片,显出十分虚弱。向来挺直的脊背也垮了下来,整个人都是大写的颓然。 刘毅见她脸色不好,且对他的责骂逆来顺受,有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感觉,怒气也散了一些。 他狠狠敲了敲桌子:“谢柠,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不管你用什么方式,都要把事情给我解决了。你把这个合作给我拿下来,就一切还都可以补救!” 谢柠嘴唇动了动,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从胸腔挤出一个“好”字。 刘毅一眼都不想再看她,指向门口:“出去。” 谢柠出了刘毅的办公室,靠在墙上,仰头大口喘息。 她手心额头都是冷汗,有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衬衣黏黏腻腻地贴在背上,难受极了。 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离了,谢柠靠着墙壁缓缓蹲下,抱住了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串笑声:“哎呦,之前不是得意的很吗?现在怎么成这副德行了?” 谢柠侧了侧脸,见王萱双手环臂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王萱微微弯腰,凑近谢柠:“之前和我说话的时候,真是好威风啊。年纪轻轻就拿下大一个项目,公司真是谁都比不了你呢!结果呢?搞砸了,还是因为个人原因搞砸的。哎呀,凭一己之力连累整个公司,不愧是你啊,谢副总监!” 王萱说罢,便捂着嘴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看向谢柠的眼神要多讥讽有多讥讽。 天知道,王萱现在有多畅快。今天听到谢柠项目搞砸了的消息后,王萱高兴得差点没从工位上蹦起来。 从一开始项目落到谢柠手里的不服,到那次茶水间谢柠对她的欺辱,这么长时间郁结在心里的气,王萱总算发出来了。 她恨不得让谢柠更狼狈一些。她越狼狈难堪,她心里就越畅快。 最好她能从公司直接滚蛋。 谢柠后脑靠在墙壁上,盯着王萱。 她眯着眼睛的时候拉长了眼型,眼皮很薄,就显得眼神很冷。尤其当她用一种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会觉得她特别不好惹。 王萱被她看得心下一抖,但还是梗着脖子强硬道:“瞪我干什么?我说得不对吗?你就是个连累了公司的祸害,你们项目组的人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我都不知道你以后还有什么脸再在公司待下去……” 话还没说完,谢柠骤然起身,朝着王萱扑了过来,将王萱狠狠按在了墙上。 “我收拾不了别人,我还收拾不了你吗?”谢柠冷声说。 “你还恼羞成怒了?欺软怕硬,怪不得人家甲方看不上你!” “就算我欺软怕硬,不也是你将脸伸过来让我打的吗?”谢柠凑近王萱,声音轻飘飘的,却仿佛含了万钧之力震得王萱心下发颤,“你不上门犯贱,我会搭理你么?” 谢柠笑了一声,继续道:“甲方看不上我,就看得上你?我告诉你,就算这个项目砸在我手里,也轮不到你头上。你连吃我剩下的都不配,懂吗?” 第40章 谢小姐,坐这儿! 王萱的脑袋被谢柠按着,脸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嘴巴都挤得变了形,就导致她说出的话也含糊不清:“你……你松开我!” “刘总批我我认,因为他是我的上司。可你是什么东西啊,职位还没我高,非得做这么没上没下的事情。”谢柠轻嗤一声,“不过既然你看不惯我,我也看不上你,咱们解决一下好了。” “怎么……怎么解决?” 谢柠拧着王萱的胳膊,将她一路拽到了办公区域。 员工们纷纷抬起脑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二人。 “我知道我刚刚搞砸了一个项目,公司的言语很多。不过我谢柠向来不是个怕事的人,事情办砸了,我会想办法找补回来。”她将王萱往前一推,扬声又道,“刚刚王萱和我打了个赌,项目要是最后还是砸了,我谢柠立刻离职。要是我将项目救回来了,她王萱就收拾东西滚蛋,劳烦各位帮忙做个见证。” 一听这话,王萱大惊,眼睛瞪得宛如铜铃:“我什么时候和你打这个赌了?” “怎么,不敢?”谢柠睨着她,“这点胆量都没有?那你一直和我装什么!” 围观同事的脸上都带上了兴奋而八卦的神情,觉得真是刺激。 众目睽睽之下,王萱当然不能认怂。 她想,陆康科技今日拒绝谢柠,必然是顶头上司陆廷言的授意。就和他们那场婚礼印证的一样,陆廷言其实十分看不上谢柠,根本不承认她这个妻子。 既然如此,那这个项目应该就没有转圜的余地。陆康科技那么大的公司,总不能出尔反尔。 想到这里,王萱心里安定了不少。她心下一横,点头道:“行,我和你打这个赌,谁怕谁啊!” 谢柠露出一个让王萱心惊肉跳的笑:“好。” 所有同事脑中齐齐浮现出两个字:刺激! 这两人的赌注可真不小,这是堵上了职业生涯啊! 谢柠回到办公室后,颜可可给她冲了杯咖啡,让她消气,不要听外边那些话。 冷静下来的谢柠开始思考,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 她要如何才能让陆廷言改口,让陆廷言不再拒绝这次合作。 很难,陆廷言连她的电话都不愿意接,摆明了就是让她放弃。 她又没有和陆廷言谈判的资本,因为她根本拿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筹码去和陆廷言交换。 谢柠长长舒了一口气,趴在了桌子上。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弥漫了上来。 她甚至感觉到自己信奉的信条被打破了。 她一直坚信天道酬勤,只要足够努力,只要将每件事情都做好,就一定可以得到好的回报。而这些年,命运也确实是这么回馈她的。 可是现在不是了。她辛苦几个月夜以继日做出来的成果,只需要对方一句话就能轻飘飘地被否掉。她创造出来的价值、她付出的心血,在绝对的地位面前毫无话语权。 她有些迷茫,不知道她这么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同事的埋怨、刘毅的批评和王萱的嘲讽在她脑海中交织环绕,搅得她一阵心烦意乱。 她惯来是个不服输的人,更别提和王萱那样的人认输。 可是到底该怎么办呢? 谢柠就这么一直在办公桌上趴到了下班时间,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谢小姐?我是王岩。” 王岩,陆康科技的老总,今天上午见到的那个谢顶男。 “王总,您好。” “听起来谢小姐的心情好像不怎么好啊,是不是在为今天的事情难过?诶,你也别怨我,当时我也没办法啊是不是?” 谢柠没说话。 “我给谢小姐打这个电话是想告诉你,其实,这件事情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嗯?”一听这话,谢柠的精神气顿时足了几分,“还请王总说得明白一些。” “我们总公司在遴选合作伙伴的时候,有时候会请董事会评议。我可以将这次收到的策划案递到总公司去,由董事会商议决定和哪家公司合作。要是董事会一致认为谢小姐的策划案好,那就会选定和你们合作。董事会决定了,陆总也不好驳了董事会的面子。” 谢柠骤然坐直了身子,心下明朗了几分:“是啊,这的确是个办法。” “是?”王岩呵呵地笑,“这样,谢小姐,你将你的策划案给我送过来,我尽快给你递到总公司去。” “好,我现在就去。” “不过我现在不在公司,我给你发个地址,你送过来。” 谢柠咬唇沉默,眉头微蹙像是在进行挣扎交锋。片刻后,她闭上眼睛,吐出一个字:“好。” 挂断电话之后,谢柠立刻将她的策划案又新鲜打印出一份,仔细装订了起来,装进了文件夹里,还将电子版拷到了一个新的u盘上一并放进了包里。 王岩发的地址是个饭店,距离稍微有些远。尤其是路上还堵了车,等谢柠到了之后,已经是七点多了。 谢柠找到了王岩给的包厢号,一推门,就被里边的吵嚷声震了一下。 十几双眼睛齐唰唰转向了谢柠。 坐在最里边的王岩起了身,招手道:“谢小姐来了?来来来。” 谢柠走过去,将文件从包里拿出来,递给王岩:“王总,这是……” “不着急不着急。”王岩看也没看文件夹,“谢小姐还没吃饭?来,一起吃点。” 谢柠笑了笑:“不用了,我吃过了。” “吃什么吃,这个时间你哪里吃了。”王岩喝多了,说话的声音大得很,“既然来了,就一起喝几杯啊。你不用拘束,在场的都是各位公司的老总,我给你好好介绍介绍,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帮助!” 说着,王岩的手就揽住了谢柠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谢柠立刻就推开了王岩。她手劲儿不小,王岩被她推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 不过王岩也没恼,就势坐下,还点了根烟,慢悠悠地道:“谢小姐啊,我给你递文件,是逆着我们老板的意愿上的啊!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连喝杯酒都不愿意吗?” 谢柠不是不懂职场上的那些规矩。双方合作的时候酒局饭局都少不了,更别说一方帮另一方的忙了。 况且王岩又不是慈善家,没必要白白帮她的忙。来之前,谢柠就想过了,王岩必然别有目的。 但是她没办法,她必须来。眼下,王岩提供的那个法子是她唯一的出路。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颇为客气地道:“王总说的是,我是该敬您一杯。” 见她松了口,红着一张脸的王岩笑得愈发的灿烂了:“行,行,不过空腹喝酒也不好,先吃点东西垫垫,不然一会儿难受。” 旁边有人打趣:“看看,还是咱们王总怜香惜玉啊!来来,服务员,添一把椅子。” “不用,不用。”王岩摆了摆手,“添什么椅子。” 他挪了挪肥胖的身躯,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来,谢小姐,坐这儿。” 第41章 来接我吧,求你了 王岩的脸很胖,笑起来的时候见牙不见眼,再加上看谢柠的那种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眼神,就显得特别的猥琐油腻。 谢柠站在那里不动,旁边还有人拱火:“王总,人家姑娘好像不愿意啊。” 王岩耸肩一笑,斜睨说话那人一眼:“对美女要有耐心,知道吗?” “是是是,王总说得是。” 今天是王岩第一次见谢柠,他承认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她迷住了。 不为别的,实在太漂亮了。 上午那浓艳的妆容一点都不会让她显得俗气,而是一种非常张扬的美。而现在,她脸上的妆容已经全都洗掉了,露出了原山原水的精致五官,有种纯劲儿,王岩哈喇子几乎就要流出来。 王岩最喜欢的,就是打破这种“纯”。看着她们在他手中堕落、沦陷,那种感觉实在太爽。 这种美人胚子,陆廷言竟然还不珍惜,真是暴殄天物啊。 谢柠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高台之上的受刑者,被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年来来回回地碾压。 屈辱感漫了上来。 她闭了闭眼,压着胸腔那股燥气,平声静气地道:“王总,这不合适。” 旁边的人给王岩点了根烟,王岩接了过去,朝着谢柠吐了个烟圈:“小谢啊,我是觉得你一个姑娘不容易,所以才想帮你。要是旁人,我可是连理都不理的,你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好心啊!” 谢柠抓着包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指节泛白。 今天本来就不太舒服,现在看着王岩这副做派,她是真的有些想吐。 来之前她就已经想过了可能会面对的各种情况,但是王岩如此的明目张胆还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不相信王岩不知道她和陆廷言的关系。唯一的解释就是,王岩觉得无所谓。 他知道陆廷言不待见她,认为即便他对她做了什么,陆廷言也懒得搭理。 于是谢柠知道,即便她搬出陆廷言来也是没用的,可能还会得到更大的羞辱。 谢柠一时间冒出一个念头,想直接掀了撂挑子走人,什么合作、什么机会,她都不要了,大不了这份工作也不要了。 但是不行。她要糊口,她还指着这份工作买房子。她也不能不管项目组的其它同事,她不是那么没有责任感的人。 她更不想向陆廷言认输。 她还想再拼一把。 但是她不能按照王岩的意思来,否则依照王岩的猥琐相,一定会变本加厉。现在敢让她坐他腿上,一会儿就敢让她和他躺床上。 包厢的气氛有些凝滞,王岩的耐性也快没了。 旁边有个惯会察言观色的人出声道:“王总,小姑娘脸皮都薄,咱这儿这么多人,小姑娘怎么好意思和您亲近?不如先给您敬几杯酒,等没人了,你让她坐您哪儿都行。” 这话一出,其他人全都哄笑起来。 与其说这人是在给谢柠解围,不如说是在给王岩铺台阶。毕竟这么僵持下去,王岩脸上也不好看。 王岩一看谢柠就知道她是那股劲劲儿的人,所以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笑呵呵地道:“说的是,唉,还是我喝多了,没考虑那么多。小谢,我敬你一杯,算是给你赔个不是了!” 王岩都松了口,谢柠自然也不能再继续僵着,也挤出一抹笑来:“王总,还是我敬您。“ 她没接王岩递过来的酒,而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别,别。”王岩按住了谢柠倒酒的手,“这个红酒啊,你得坐我腿上喝。” 谢柠拨开王岩的手,将红酒瓶放下,笑容不变:“那还有什么酒?” 王岩伸着胳膊拿过一瓶还没开封的年份酒,直接打开,“咚”地一声敲到了谢柠跟前:“小谢,你把这瓶酒喝完,我明天就把你的策划案递上去!” 饭桌上的其他人不禁瞪眼。好家伙,这是一瓶五十三度的白酒,足足有一斤,让一个小姑娘喝完? 在场的男人们怕是都没一个能喝完的。 他们看向谢柠,都觉得不如坐王岩腿上喝红酒。毕竟这一斤白酒光是看着,就够唬人了。 谢柠盯着那瓶酒看了几秒,又看向王岩:“王总说话算话?” 王岩敲了敲桌子,懒洋洋地道:“你问问在场的老总们,我王岩酒桌上从不说假话。” 在场之人纷纷附和。 谢柠知道,王岩已经退了一步。她要是连这个要求也拒绝的话,这次的合作就真的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 她捏住酒瓶,深吸一口气,然后直接仰头,对瓶吹。 “好!”王岩大叫一声。 她喝得不快,有几缕液体顺着她的唇角流了下来。白酒太过辛辣,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她撑着桌子的那只手用力抠着桌沿,止住身体的摇晃。泪水都被辣了出来,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她没停,甚至都没有停下来喘口气,喝出了一种豁出性命的姿态。 “嗨呀,小谢可真是了不得啊!”王岩抚掌大笑。 一大股酒水忽然呛入了喉管,谢柠猛然咳嗽了起来。整个口腔连带着喉咙、胸腔都像是被烈火灼烧一样,刺痛无比。浓烈的酒精气味几乎要麻痹她的神智和五感。 她握着酒瓶的那只手依然没有松开,脊背弓下,明显的脊骨将单薄的衬衣撑出明显的痕迹,小臂到手背泛出明显的青筋。 “唉,小谢,你说说你这是何必呢。”王岩抬手拍着谢柠的背,将她往自己怀里拽。 谢柠大口大口呼吸,然而吸进去的空气像是化为了锋利的刀刃,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割裂。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惊了。他们见过拼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也有几人是从基层花了几十年时间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谢柠的样子让他们不由得想到了以前的自己,一时间,有些于心不忍,别过头不再看谢柠。 谢柠推开王岩,继续喝剩下的半瓶。她的喉咙已经被辣得没了知觉,只是机械地在做吞咽的动作,完全靠一口气撑着。 酒瓶空了,谢柠“咚”的一声将酒瓶拍在了桌上,身子剧烈晃了晃。 她头晕目眩,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但她还是转向王岩的方向,瓶口朝下举起那个酒瓶,里边再无一滴酒水流出。 “我喝完了。”她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一字一顿说得极慢。 不知王岩是被她那种不要命的姿态惊到了,还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做到,一时间竟也忘了出声。 谢柠抬手一甩,酒瓶在墙上摔得稀碎。她另一只手扯出包里的文件夹甩进了王岩怀里,缓慢又道:“里边是,策划案。王总,别耍我,你没我豁得出去。” 说罢,她再也不管包厢里边那些复杂的眼神,扶着墙壁慢慢走了出去。 世界在她眼中都是颠倒的。她一步步,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要不是扶着墙,她早不知道摔成什么样子了。 夏日的夜风也是暖的,烘在她滚烫的身体上,让她难受极了。 她跌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慢慢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却怎么都看不清屏幕。她使劲儿揉了揉眼,屏幕在她眼中依然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光圈。 她胡乱在屏幕上点着,也顾不得是谁了,只想着将电话打出去。 良久,才听到一个冰冷而漠然的声音:“什么事?” 谢柠真是想笑。即便她醉成了这样,即便她的五感都离家出走了,她还是一下子就能听出陆廷言的声音来。 她闭着眼睛,从胸腔中费力挤出几个字:“来金豪酒店接一下我,求你了。” 第42章 我看了恶心 陆廷言英俊的面庞上浮现一抹疑惑。 他将手机挪开,看了一眼上边的名字,是谢柠没错。 她竟然会用这种软绵绵的声音说求他了? “你中了什么邪?”他问。 那头却已经没有了回答声,只有街道上喧嚣的鸣笛声合着她粗重到不正常的喘息声,让陆廷言觉得十分诡异。 他动作比思维快地站了起来:“你别动,在那里等我。” 旁边座位上抱着爆米花桶的赵姿含被他霍然起身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三哥,怎么了?” “我有事,要先走了。” 赵姿含呆住了:“可是电影才刚开始啊。” “你自己看,我叫小杨在外边等你一会送你回去。”陆廷言说着话,人已经到了门口。 赵姿含被他如此干脆利落的离去给整不会了,反应过来后,她立刻追到门口,大喊:“三哥,你还没陪我切蛋糕呢!” 但是廊道里哪里还有陆廷言的影子。 巨大的失落感瞬间弥漫了上来,赵姿含又委屈又难受,狠狠跺了跺脚,一把将怀中的爆米花桶摔在了地上,金黄色的爆米花滚了一地。 她泄愤般地踩着地上的爆米花,忍不住抱头尖叫。 她特意挑了家极具氛围感的私人影院,还精心挑了部青梅竹马的爱情片,结果这看了才十多分钟,陆廷言竟然就甩手走人了? 她就不该将陆廷言的手机还给他!她有种预感,刚刚那个电话一定是谢柠那个女人打来的! 桌上还放着精致的奶油蛋糕,赵姿含越看越碍眼,冲过去将奶油蛋糕举起来,狠狠砸在了墙上。 —— 陆廷言的车速很快。 那家私影到金豪酒店本来需要一个小时,陆廷言四十分钟就赶到了。 他一眼就看见了在马路牙子上坐着的人,脑袋埋在膝盖里,抱着腿缩成了一团,清瘦的脊背在路灯下格外单薄。 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正在她脚边打转。 陆廷言下车,走到她跟前,垂眸睨着她:“需要我帮你在面前放个碗吗?” 谢柠恍若未闻,一动不动。 陆廷言用脚碰了碰她的脚:“说话。” 谢柠终于缓慢抬起了头。 见到她通红的面颊和麻木的眼神,陆廷言眼眸一沉,立刻蹲下身,便闻到一股十分刺鼻的酒气。他掩了下鼻子:“你喝成这副鬼样子做什么?” 谢柠还是没说话。虽然看着陆廷言,眼神却是迷茫而又空洞的,连焦距都没有。 陆廷言便知道,她这样子,怕是断片了。 他捏着她的胳膊,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谢柠抱着的包啪叽掉在了地上,她弯腰捡包的时候,将那只流浪狗一并塞了进去。 陆廷言面无表情:“那不是你的东西。” 谢柠明显听不到,紧紧抱着包。 陆廷言懒得和个醉鬼计较,扶着谢柠走到车边,打开后座门将她塞了进去,又给她扣好安全带。 他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子,时不时地透过内视镜看后边的谢柠。 她很乖巧,上车后就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她身上的酒味很快就弥漫到了整个车厢,陆廷言已经将四个窗户全都打开了,却还是散不完。 那只流浪狗已经从谢柠包里钻了出来,在座椅上打滚蹦跶。 陆廷言太阳穴一跳,只有一个念头:这车不能要了。 等到了盛世锦都,谢柠闭着眼睛,已经睡过去了。 陆廷言站在车外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 很轻,轻到让陆廷言怀疑她这一米七的个子,九十斤到底有没有。 那只狗吐着舌头跑过来,绕着陆廷言的裤脚磨蹭,陆廷言只觉得心里刺挠至极,脚步都快了几分。 陆廷言迅速开门,进去,关门,将狗关在了外边。 那么脏的狗,他是不可能让它进他的家的。 抱着谢柠去了卧室,然后将她放在床上。 不知是他的动作重了还是怎么着,一动不动的谢柠忽然抽了一下,接着紧紧闭着嘴,胸腔鼓动。 陆廷言立刻意识到,她这是要吐了。立刻将她拎起来,抱去了洗手间。 刚将她放下,谢柠就抱着马桶呕了起来。 她今天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空空的,只能呕出些酸水。到后边就是干呕,这声音听得陆廷言难受极了。 他想也不想地就出了房间,一点这种声音都不想再听到,否则他都要开始恶心了。 不知道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他总觉得家里全都是谢柠身上的酒味。将净风系统开了还是没用,于是他选择去阳台吹风。 天上一轮残月,月芒不盛,却很明朗。 花园里的地灯依然明亮,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的草坪在灯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幽绿色。 以往宁静没有任何声音的花园,今天却鲜活了起来。 那只流浪狗在草坪上疯跑不停,和光线中的小飞虫扑腾个没完,短短的打了结的尾巴几乎要摇成一朵花。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那只狗停止了奔跑,回头望了一眼陆廷言的方向,接着就缩到了墙根里,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了。 小心翼翼的,像是怕被赶走。 窝成一团的可怜兮兮的样子让陆廷言联想到了在马路牙子上坐着的谢柠。 不知怎么的,忽然看这只狗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他甚至从冰箱里拿了个三明治出来,掰成小块从阳台上扔了下去。 狗立刻迈着小碎步跑过来,欢天喜地地吃着,尾巴摇得更欢了。 盯着这只狗看了片刻,陆廷言叫了物业的人过来,让他们帮忙将狗送到宠物医院去。 他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端去了谢柠的卧室。 谢柠依然在洗手间,只是没有抱着马桶吐了,而是直接仰躺在了地板上。 陆廷言踢了踢她的腿:“喂。” 谢柠缓缓睁开了眼。 她的眼睛里总算有了神采,洗手间的灯光照耀进去,像是有一抹流光。 陆廷言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垂眸睨着她,不带任何感情地道:“这是第一次,你求我,我管你。要是以后再和别人鬼混成这副样子,别叫我,我看了恶心。” 被陆康科技驱赶、被刘毅责骂、被王萱嘲笑,甚至被王岩调戏的时候,谢柠都没哭。 但是现在陆廷言这么一说,她心中就弥漫上一股巨大的委屈。他的话就像是一根细密的针,轻而易举地就刺破了她遮挡情绪的最后一层薄纸。 今天所有的糟心事化为一股堵在心口的酸涩,此时蔓延上来,更得她喉咙一窒,眼眶发酸,眼泪唰唰地就流了下来。 她早上开开心心自信满满地去做项目,结果却这么糟糕狼狈地收尾。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这位陆总,竟然还说她恶心。 谢柠捂着眼睛,喉间发出一声声低鸣,像是小兽的无助哀鸣。 陆廷言怔住了。 他觉得自己刚那句话也不算重,她怎么哭成了这副鬼样子? 第43章 争吵 在陆廷言印象中,他好像没见谢柠哭过。 即便是结婚那天,知道她期盼中的婚姻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知道了她喜欢多年的人对她只有厌恶,她也强忍着泪水没有流出来。 现在,她哭得像是要背过气去。 谢柠喉咙痛到不行,就导致她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大哭,而是更在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声呜咽的低鸣,却更听得人心碎难受。 陆廷言蹲在她身边,语调放软了几分:“我不是别的意思,你捡了一只特别脏的狗回来你知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她哑着嗓子打断他,“你讨厌我,你可以针对我一个人,你为什么连我的同事都要针对!这个项目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陆廷言一顿,眼波微沉:“我什么时候针对你了?” 谢柠胳膊挡在眼睛上,泪水顺着眼角不断淌下。她现在头痛欲裂,完全是一种意识抽离的状态,根本听不到陆廷言在说什么,完全只是发泄自己的情绪。 “你们这种人为什么总是轻而易举就是可以抹杀掉别人的努力?你可以讨厌我这个人,甚至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你为什么要直接否定我的劳动成果?我……我……这几个月那么拼命,我绞尽脑汁地想创意、写策划案,你为什么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我?” “别人说我是靠着你的关系才拿到这个项目的,好,我不在乎,我可以用我的能力来证明我担得起这个项目。但是现在呢?我的一切努力都化为乌有了。我还连累了我项目组的其它同事,我欠下了天大的人情!” “我可以不享受你陆三少的妻子这个身份带来的红利,但是为什么我还要为了这个身份承担无妄之灾呢?哦对,这就是你想看到的,我现在这个德行,才是合你心意的……” “谢柠!” “好,折磨我,你的目的达到了,恭喜你……” “谢柠!”陆廷言扣着谢柠的肩膀,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阴沉无比地盯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念叨控诉的这一些,虽然有些地方还是让陆廷言不明所以,不过他大概也听明白了。应该是陆康科技那边没有给她过她的项目,所以她将错误怪罪在了他身上,认为是他在针对她。 陆廷言冷笑一声:“你将责任都推给了我?你认为是我针对你才没给你过你的项目?” 谢柠泪流满面地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陆廷言松开了握着她肩膀的手,豁然站起身。 他居高临下,冰冷无比地道:“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你认为你拿出来的东西无可挑剔是吗?你认为你的项目就一定能过是吗?你太自大了,市场不是非你不可,比你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谢柠靠在门框上,门框锋利的棱角硌得她后背生疼。但是她还是用力靠着,用这种疼痛让自己在混沌中保持清醒。 她听出了他的讽刺和嘲笑,听出了他对她这个人的否定。 她努力了这么些年,一步步走向更好的学校,更广阔的未来,想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但是在他眼中,她依然什么都不是,她依然没有任何闪光点。 大概这就是她今天情绪崩溃的原因,因为她觉得陆廷言不光否定了她这次的努力,甚至否定了过去十年,她从学校到职场开始的所有努力。 谢柠忽然笑出了声,只是她这挂着满脸泪的笑,只会让人觉得心酸无比。 陆廷言别过头去不看她,深吸一口气:“谢柠,别让我觉得你输不起。” 这句话再次刺痛了谢柠,她的胸膛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她撑着墙壁摇摇晃晃站起来,猛得朝前一跌,扑向了陆廷言。 陆廷言抬手接住了她,衬衣领却被她紧紧攥进了手里,勒得他不由自主弯下了腰和她保持平视。 “我输得起。”她从牙关中用力挤出这些字,“我可以承认别人做得比我好,我也接受竞争失败。但是我接受不了这种形势的否定!这个项目我本就不是因为你拿到的,凭什么因为你失去!” “我说了与我无关!”陆廷言怒喝一声,一把推开了谢柠。 谢柠踉跄后退两步,重重撞在了桌角。上边的杯子哐当掉落在地,刺耳的碎裂声响起。 谢柠捂着被撞到的地方,痛得弯下了腰。 陆廷言下意识朝着她走了几步,却被她嫌恶无比地甩开:“怎么不是你!王岩都说了是你的授意!你说我输不起,你呢?敢做不敢当,你才真让人恶心!” 陆廷言胸中气血翻腾,他强忍着转头就走的冲动,用最后一丝耐心问她:“你宁可信那个王岩的鬼话,也不信我是吗?” “我凭什么信你?除了你,谁还有这么大的权利?”谢柠瞪着眼睛大喊,“况且这完全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你不是想羞辱我折磨我吗?这不就是你的目的……” 陆廷言猛地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生生镇住了谢柠的话。 他额头上青筋直跳,眼睛因为戾气而发红:“你认识我多少年?在你心中我他妈的就是这么卑鄙的人?我什么时候会背地里搞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我心中的陆廷言,正直磊落,当然不会。”谢柠已经止了泪,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弥漫上了巨大的哀伤,“但是我面前的你,早就不是我心中的那个人了。从我们结婚那天起,就不是了。” 尽管她依然抱有幻想,但是事实告诉她,不是了。他再也不是她暗恋的那个炽热明朗的少年了,他们站在对立面,她是他的仇人。 听她这么说,陆廷言的心骤然一紧,像是被什么用力抓了一把,揪得生疼。 所以她现在就是这么看他的,卑鄙、无耻、敢做不敢当。 而谢柠闭着眼睛,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她太难受了,她从来没有觉得生活这么难过,即便小时候饿的没饭吃的时候,她都没觉得生活这么难。 她可能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失去这份工作,还要重新开始。这座城市这么大,她都还没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她依然没有安身立命之所,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被曾岚扫地出门后的那段时间,她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 陆廷言的最后一分耐心也消磨干净了,他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道:“你冷静一下。” 谢柠没有再回答。 后来,陆廷言每次回忆起这次事情,都自责懊悔至极。因为谢柠惯来都是个冷静的人,即便她情绪崩溃了,她也不需要冷静。她需要的是拥抱和安慰,这才是她一直缺失的东西。 第44章 老子的人你也敢动心思? 谢柠哭了很久,而陆廷言亦彻夜未眠。 他坐在卧室的沙发里,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的是他从谢柠那里拿来的那张照片。 他盯着照片里意气风发的少年,想到谢柠刚刚那句“你早已不是我心中那个人了”,陡然发出一声冷笑。 他一把将照片抄了起来,用打火机点燃。 幽蓝的火苗跳动,燃烧着照片的边角,塑封很快就被融化了。火舌蔓延了上来,吞噬了整张照片。 火光映照中,他的眼神却愈发的冰凉。 既然都不是了,还留着做什么。 他甩手将照片扔在了地上,很快,照片上的少年,便在火光中消失不见了。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良久良久,直至晨光熹微。 天色都要亮了。虽然一夜未睡,陆廷言却没有任何困意。 有一团气郁结地堵在他胸口,怎么都疏散不出来。陆廷言捏了捏眉心,起身活动了一下坐得僵硬的身体,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直接去了公司。 例会上,所有人明显都察觉到,老板的心情非常不好。汇报的人小心翼翼,听会的人屏息凝神,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触了老板的霉头。 不过幸好,这次例会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散会后,陆廷言回到总裁办,问秘书洪杰:“我不是让你把昨天陆康科技的会面内容发给我吗?你发了吗?” “已经发到您的邮箱里了。”洪杰说。 陆廷言打开电脑,果然看见了一个新文档。他下载下来浏览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怎么里边没有奥维国际的策划案?” “嗯?不清楚啊。”洪杰有些懵,“这份文件就是陆康科技发给我的,他们说昨天见面会的所有内容都在上边了。” 陆廷言神情一冷,吐出两个字:“去问。” 洪杰立刻出去了。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洪杰回来道:“陆总,问过了,陆康科技说他们那边也没有奥维国际的策划案,因为他们没有汇报。” “没有汇报?” “对,说是王岩王总直接把奥维国际给毙了,连汇报的机会都没给。” 洪杰说完,看着陆廷言阴沉至极的脸色,顿时有种乌云压顶的压迫感。 陆廷言咬了咬后槽牙,想起了昨天晚上谢柠那些控诉的话,心下愈沉。 “去查王岩昨天的行踪,打听清楚他昨天晚上有没有去金豪酒店。” 洪杰意识到这是天大的事情,不敢耽搁,立刻出去询问了。而他很快就得到了反馈,只是反馈回来的内容,让他目瞪口呆。 他立刻向陆廷言汇报:“陆总,打听过了,王总昨天晚上的确在金豪酒店组了个局,邀请了合作过的几位老总。我也向其中几人问过了,说是昨天晚上,谢小姐也去了,想让王总帮忙递个策划案,但是王总……” “说!” “王总调戏了谢小姐。先是让谢小姐坐在他腿上,谢小姐没答应。王总又开了瓶茅台让谢小姐干了,说喝完就帮她递策划案,谢小姐就喝了。后来饭局结束,他们出去的时候,见谢小姐在马路边坐着,王总想带谢小姐走,谢小姐不动,王总就……就往谢小姐包里塞了张房卡,让谢小姐想清楚就去找他……” 洪杰刚说到这里,便见陆廷言霍然起身,他身下的转椅猛地朝后一滑,狠狠撞在了落地窗上。 见他往外走,洪杰立刻跟在了他身侧。 洪杰见过谢柠几次,对她的印象相当不错,觉得那样独立漂亮有能力的姑娘和陆廷言是很配的。后来婚礼闹了那么一出,洪杰还挺替谢柠可惜的。 他跟在陆廷言身边的时间不短了,他能看出来陆廷言对谢柠不一样。只是不知道婚礼为什么会成为那样,这不是他一个秘书该问的。 去陆康科技的路上,陆廷言的脸色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他终于知道了谢柠昨天崩溃的原因,知道了她听到“输不起”三个字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也知道了她为什么会认定是他做的。 王岩是他手底下的人,王岩的意思,她自然会理解为他的意思。 项目被毙掉,奥维国际肯定会责骂她,后来放下身段去找了王岩又被那么为难……怪不得她哭成那样,因为她实在太委屈了。 陆廷言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由自主紧握成拳。 到了陆康科技外边,他都不等小杨来开门,兀自下车。 陆康科技的前台见是他,惊了一下,立刻鞠躬:“陆总好!” 陆廷言脚步一顿,沉声道:“通知陆康科技的管理层,所有人去王岩办公室。” 前台立刻点头,急忙拨内线电话。 陆康科技的管理层一听陆廷言来了,忙不迭往王岩的办公室去。 王岩的办公室在十五楼,外边是一片公共办公区,最里边是总经理和几位副总的办公室。 经过办公区的时候,员工们齐唰唰地起立:“陆总好。” 陆廷言面无表情地点头,看见走道尽头王岩的办公室门打开了。 王岩一路小跑到陆廷言跟前,一张胖脸笑成了菊花:“陆总,您怎么突然来了?” 陆廷言高了王岩足足一头多,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强大的气场将王岩本来就弯了的背压得更弯了。 下一刻,只见陆廷言忽然伸手,一把揪住了王岩的领子,将他提溜到跟前,另一只手举起来,二话不说朝着王岩的脸就是一记狠拳。 这一拳直接将王岩打得仰到在地,还滑出几米远。 他还没缓过神来,陆廷言又将他提了起来,劈头又是几拳,直接将王岩揍得鼻青脸肿。然后他一脚踹了上去,将王岩踹得砸在了一个职员的办公桌上。 所有人都被陆廷言的狠劲给吓呆了,陆总这完全是将王岩照着往死里打的趋势啊。 “陆总,陆总!”王岩鼻血糊了满脸,忍着剧痛求饶,“我怎么了啊陆总,您这……” 监陆廷言又朝他走了过来,王岩哆哆嗦嗦地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他全身上下好似散架了一样,就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血糊了眼,虽然看不清了,却依然能感受到陆廷言的狠戾,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弄死在这里。 陆廷言直接抬脚踩在了王岩脸上,狠狠一碾,寒声嗤道:“老子的人你也敢动心思?你是不是找死!” 第45章 陆总我错了 王岩肥胖的脸在陆廷言脚下扭曲,他几乎被打到灵魂出窍,神智抽离。但是一听陆廷言这话,他一下子又回了神,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揍自己了。 “陆总,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王岩含糊着求饶,痛得涕泗横流,身体抖如筛糠。 陆廷言总算移开了脚。 王岩浑身痛得动弹不得,然而下一刻,便又被陆廷言揪着领子提了起来。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就算是跪着,也把昨天奥维国际的项目组给老子请回来,知道吗?” 王岩一边胡乱擦着鼻血,一边咧着嘴连忙点头:“知道,知道,陆总,我知道了。” 但是刚说完,他又反应了过来,哀声道:“陆总,不是我要为难奥维国际,这实在是姜总的意思啊。” 陆廷言松开手,王岩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软软地靠在了身后的桌腿上。 他冷眼看着王岩,薄唇一勾,露出一抹让人胆战心惊的笑来:“哦,合着你觉得,这公司姓姜是?” 王岩心下咯噔一声,急忙道:“不是,不是,陆总,咱们公司姓陆,姓陆……” “那你扯什么?当狗都不知道给谁当吗?” 王岩举着手,哭丧着脸道:“我知道,我知道陆总,我是您的狗,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犯这么蠢的错了。我去请人,我向谢小姐道歉,您饶了我陆总……” 陆廷言掸了掸裤子,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他回神,睨了一圈还没有回过神的大大小小的职工,指着王岩,寒声道:“前车之鉴,都看到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都知道王岩昨天将奥维国际的项目给毙了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可以让陆廷言这么震怒。 不知道陆廷言已经结了婚的人一头雾水,不清楚奥维国际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知道他已经结婚的人则想的是,网上说的不对啊,陆总应该很喜欢他老婆才是,不然这么护着干嘛? 但是不管是哪个念头,结论都是一样的——奥维国际惹不起,陆总老婆惹不起。 他微扬起下巴,淡漠的眼神从一众管理层面上扫过,几位管理层不自觉地全都低下了头。 要是论年纪,他们全都比陆廷言大。但是他们没办法不对这位年轻的总公司老板心生敬意。 陆廷言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他身上有种超脱年龄的沉稳与冷冽,让人根本想不到他管理了公司才仅仅三年而已。他会让人觉得他已经在那个位置上已经沉淀了几十年,沉淀出了现在的上位者气质。 还记得三年前,听说总公司老陆总的小儿子要回国接手公司了,他们都以为是个二世祖回来败家业了,谁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位陆三少进公司的第二天就开了一批管理层,让人始料未及。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雷霆手段,整顿业务、纠查风气、裁员招新、项目扩张……一改陆氏集团之前的弊病,使得从总公司到分公司焕然一新,也使得从管理层到普通员工全都人心惶惶。 那时候大家就意识到,这位陆三少不简单。而三年时间过去,陆氏集团在他手中蒸蒸日上,商界龙头的地位已经奠定,谁也不敢再对陆廷言心生任何质疑,更遑论去招惹他。 王岩是怎么敢的啊。 “查他。”陆廷言朝着王岩的位置侧了侧脸。 几位副总立刻弯腰:“是!” 陆廷言再不说一个字,直接离开了陆康科技。 他走了,陆康科技内的所有人才重重舒了口气,有的人甚至额头都冒出了汗。 王岩的秘书这才敢打急救电话,让救护车过来将王岩带走。 车上,洪杰看着陆廷言的手,低声道:“陆总,我去帮您买些药?” 虽然是王岩在单方面挨揍,但是陆廷言使的劲儿大,右手关节都红肿了起来,还破了皮。 陆廷言摇了摇头,他没看着自己的手,而是依旧看着窗外。 他在想刚才王岩说的话,王岩说他会毙掉奥维国际的项目是姜媛的意思。 其实他去之前就猜到了,否则王岩没这么大的胆子。 自打他接手公司开始,姜媛就很少理会公司事务了。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忙她的闲情雅事,制香、做首饰,还给自己做旗袍。 只不过姜媛的头衔一直都在公司里边挂着,毕竟年轻的时候她和父亲一起为了公司奋斗过。公司里边也有些老人,曾经是跟着姜媛的,所以现在依然对她保持恭敬。 王岩就是其中的一个,可以说王岩是姜媛一手提拔起来的。 不过这些谢柠肯定不知道。也难怪谢柠在被王岩为难了之后,会认为是他的指使。 陆廷言捏了捏眉心。这件事算是他的疏忽吗?也不算,他也没想到许久不过问公司事务的姜媛会突然来这么一道。 她对谢柠的恨意真的太深了,深到她不惜放下身段,背地里给人下这种绊子。 想到这里,陆廷言有些烦躁地呼出一口气,仰头靠在了椅背上。 到了陆氏集团的停车场后,陆廷言却没有下车。他让洪杰进公司,让小杨送他回盛世锦都。 他也宿醉过,知道宿醉之后会有多难受。谢柠现在住在他那里,于情于理他都该回去看看。 这一路上,陆廷言都在想一会儿见到谢柠之后,该说什么。 昨天晚上两人刚经过那样的争吵,现在正是尴尬的时候。 他伤害了谢柠,他说她输不起,说她狂妄自大、自视甚高。 谢柠呢?不遑多让,说他恶心,说他敢做不敢当,说他再也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人了。 恶语伤人六月寒,他们两个昨天说的话是真的都不算客气。 陆廷言知道谢柠是个很高傲的人。她的那种高傲不是浮于表面的清高,而是骨子里的那股韧劲儿。其实凭谢柠的外在条件,她要是肯放下身段,愿意去谄媚逢迎的话,她过得会比现在好很多。 但是她做不出那样的事情。即便她昨天去找了王岩,喝酒就已经是她的底线了。 她从小就被生活打磨过很多次,现在却依然不肯低头,不是因为生活还不够难,而是她的骨头太硬。 这样硬的人,陆廷言想象不到该如何和她进行争吵后的第一次会面。 他们两个都不是会低头的人。而且这次不同于以前,这次他们都触及到了彼此的自尊。 就这么一直想到了家门口,陆廷言仍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以“你还好吗”开头,俗套是俗套了点,但也是个万能句式。 陆廷言上楼,直接去了谢柠的卧室。 他敲了好多次门,里边都没传来回应。陆廷言怕她是出了什么事,立刻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空无一人。 陆廷言英挺的眉头皱了起来,想着她难道是去公司了? 正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问一问,一侧的浴室门忽然开了。 一团湿热的气体从浴室里边出来,伴随着一具白皙玲珑、不着寸缕的身体。 两人都怔住了。 第46章 理亏就得先低头 陆廷言怔怔地看着谢柠,太过错愕下忘了挪开眼睛。可能大脑意识到现在这种环境尴尬窘迫至极,所以他无意识地吞了下口水。 看到他性感好看的喉结上下滚动,谢柠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 她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浴室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这声巨响直接将陆廷言也给震醒了。 他抹了一把脸,大脑一片空白。 而谢柠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是在快十一点的时候醒来的,且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地板上。 酒劲儿已经过去了,后遗症就是头痛欲裂。伴随着在地板上躺了一晚的身体疼痛,全身上下就没一处是舒坦的。 她索性动也不动,就这么仰躺着望着天花板,想着昨天的事情。 她记得昨天去找了王岩,王岩灌了她一整瓶酒,然后呢? 哦对,然后她从酒店出来,坐在路边给陆廷言打了个电话,接着王岩出来,想带她走,被她咬了一口。 再然后…… 她和陆廷言吵了一架。吵架的原因和具体细节都不记得了,但是她清楚地记得他满含嘲讽的一句:“你太自大了,比你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谢柠知道这句话是事实,也知道自己其实在芸芸众生中不算什么。但是就是在昨天那种情况下,被他那样说出来,这句话就特别伤人。 谢柠刚才洗澡的时候,脑中一直盘旋的就是这句话。 她不记得陆廷言还有没有说别的,就特别清楚地记着这句,因为这是对她整个人的否定。 被打击得太厉害了,她整个人有些晕晕乎乎的,浴巾也拿错了,拿的是没洗的一条。她不爱用,索性就光着身子出去换。 哪里会想到一开门就见他站在房间里。 她以为陆廷言不会管她,否则她就不会在地板上醒来了。 谢柠垂着脑袋闭上了眼,只觉得脸颊耳根都在发烫。 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她没谈过恋爱,更遑论在异性面前暴露身体。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陆廷言。虽然他们现在是夫妻,可是事实上,他们要是做什么和夫妻二字有关的事情,都会显得特别可笑。 谢柠都准备好了要和他开始冷战,但是刚刚那一出…… 算了,当做没发生过就好了。 被人看一眼又少不了一块肉。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又洗了一把脸。 外边传来脚步声,接着浴室门被叩响:“开门,我给你拿了浴巾。” 谢柠将浴室门打开一条缝,说了声谢谢,将浴巾接了过来。 陆廷言出了谢柠的卧室,去阳台上吹风。 他有些无语,因为怎么看他都像是占了便宜的那一方。 占了便宜,就意味着理亏。 理亏,就得先低头。 他能说什么?刚才想好的那句“你还好吗”肯定是不能用了。不然问了就显得他的眼睛好像是刀子剜了人家一块似的。 想了想,陆廷言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刚刚的事情跳过,权当做没发生过,用另一件事掩盖刚才的尴尬。 陆廷言垂眸看着下边院子里的草坪,忽然有了个主意。 他打电话给物业,问昨天晚上让他们拿走的那条狗现在怎么样了。 物业回答:“已经检查过了,身体没有大问题,就是皮肤上有点伤口,已经上过药了,还驱了虫打了针,也美了容。陆先生要吗?如果要的话就给您送去,不要的话就让医院找人领养。” “送过来。”陆廷言说。 约莫过了半小时,物业就将狗送了过来。 “陆先生,这是只巨型贵宾犬,说是品相还不错呢。”物业笑着说。 陆廷言道了声谢。 物业走了后,这只狗跑到陆廷言腿边,绕着他打转。 一晚上时间,已经今非昔比了。 狗身上脏兮兮还打结的毛发已经被剃得很短,就是头和耳朵的还留着,梳理得毛茸茸的。眼珠乌黑晶亮,舌头伸得老长。 陆廷言垂眸看着它,狗也呼哧呼哧地看着它。 “蠢狗。” 陆廷言对养狗没太大兴趣,几个友人倒是养了,有德牧有金毛有杜宾,还有个朋友养了只捷克狼犬。 相比之下陆廷言最感兴趣的就是那只捷克狼犬,觉得要是自己养狗,应该也养那种的。 怎么都不该是脚底下这只蠢不啦叽的小东西。 头顶传来动静,是谢柠来阳台晾衣服了。 她穿着件宽松的白t恤,下边是一条休闲的黑色短裤,两条细腿白得晃眼。 陆廷言莫名又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他立刻清了清嗓子,仰头,漫不经心地道:“人家把你的狗送来了。” 谢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哪来的狗?” “喏。”陆廷言用脚碰了碰,“你昨晚上捡回来的。” 谢柠微微瞪大了眼。 很快,她便从楼上下来了。 她的长发只吹了个半干,靠近的时候,陆廷言闻到一股淡淡的牛奶玫瑰的味道,很清甜。 她走到草坪上蹲下,伸手逗狗。狗伸出舌头轻轻舔她的手指,谢柠心里一片温柔。 “我想起来了,我昨天坐在马路边的时候是遇到一条流浪狗,我还把我包里的小面包喂给它了。”谢柠说,“但是我记得它好像不长这样啊。” “嗯,整容了。”陆廷言说。 “还挺好看的。” “宠物医院的人说是只巨贵,品相还不错。” “是吗?”谢柠立刻笑开了。 她素面朝天,一张脸白皙清透,就衬得眼睛非常亮。午后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她脸上惊喜的笑容出奇的灿烂。 陆廷言被她的笑容晃了神,声调不由自主软了下去:“嗯。” 谢柠将狗抱了起来:“留学的时候邻居就养了一只巨贵,长得特别大,和个毛绒玩具似的,特别黏人特别可爱,我很喜欢。” 她其实一直想养个宠物,觉得有个伴儿挺好的。 但是大多数动物都是需要陪伴的,而她又很忙,怕时间不够,养不好。所以就没养,只是去宠物店转一转,撸撸别人的猫猫狗狗。 没有就罢了,现在手头上有了一只,就舍不得送走了。 但是她现在住在陆廷言家里,她估摸着陆廷言应该不喜欢这类小动物,应该不会养的。 “你刚才说是我昨天把它捡回来的?”谢柠又看了陆廷言一眼。 “嗯,你把它塞你包里带了回来。特别脏,我就送宠物医院去了,我也没想到宠物医院打理完了还又把它送回来了。” “哦,那我还和它挺有缘的。” 蠢狗在草坪上疯跑,嘴里还发出一声声小奶音,谢柠追着逗它,笑出了声。 跑过陆廷言身边的时候,她身上牛奶玫瑰的香味更加浓郁了。她的长发扬起,几缕发尾扫过他的手背,氧到了心底。 空气都是甜的,陆廷言觉得这间房子都跟着鲜活了起来,有了生机勃勃的气息。 他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说了句让谢柠又惊喜又意外的话,“既然有缘,那你就养着。” 第47章 巴掌与甜枣 谢柠的心情被这只可爱的小动物治愈了不少。 她坐在院中的椅子上,拿出手机开始查巨贵的饲养方法。 既然有狗了,她就一定会好好养的。 陆廷言去冰箱拿了瓶冰水出来,顺便给谢柠也带了一瓶。 谢柠道了声谢,将水倒进手心里,弯腰,让小狗一点点从她手心喝水。 陆廷言清了清嗓子:“你准备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谢柠想了一瞬:“叫牛奶。” 陆廷言被水呛了一下,提醒她:“它是黑色的。” “非得是白狗才能叫牛奶吗?”谢柠不解地看着他。 “倒也不是。”陆廷言沉默一瞬,他以为她会仔细想个什么高大上一点的名字来着。 “为什么叫牛奶?” 谢柠胳膊撑在膝盖上,捧着下巴,轻声道:“很小的时候,见别的小朋友都在喝牛奶,就很馋。我就去找我妈要,我妈不给我买,就导致我一直好奇牛奶是什么味道。后来我放学后就偷偷去路边捡瓶子,攒够了一块钱去买了一袋牛奶。喝完之后,还有点失望,因为发现和我想象中甜美的味道一点都不一样,不是很好喝。” 谢柠逆着阳光看向陆廷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或许这种事情在你听起来特别匪夷所思,其实我自己想起来也无法理解。我家是个普通家庭,虽然不富裕,可也能吃饱穿暖,每天也能吃到肉。但是我妈对我就特别苛刻,我小时候一毛钱的零花钱都没有过,所以我一直特别羡慕别的孩子。” 她羡慕过很多小朋友,但是具体羡慕过什么东西很多她都忘记了。但是牛奶,她记得最清楚,那是她第一个羡慕的东西。 给它取名牛奶,就证明她也有牛奶了。 陆廷言的确无法想象谢柠口中描述的画面。因为他从小衣食无忧。小时候,即便姜媛对他不闻不问,是种放养的姿态,但是他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所以他认为物质条件的满足是家长对孩子基本的义务。 他一直觉得姜媛不爱他,忽视他,姜媛的所有注意力和全部重心都放在了大哥陆斯泊身上。但是现在听谢柠这么一讲,他竟然觉得姜媛对他好像也不算差了。 “你就没有怀疑过,你亲妈……”陆廷言问了个许多人都问过的问题。 “怀疑过,鉴定了,是亲妈。”谢柠淡淡回答。 陆廷言的眉头皱了起来:“那她怎么……” “或许是我本身不讨喜,或许是她嫌弃我爸,就连带着嫌弃了我。我妈和我爸感情一直不好,她嫌我爸窝囊,嫌我爸没钱,也骂过我和我爸一个德行。”谢柠说到这里,抿了抿唇,“她和我爸离婚的时候,没想要我,后来她又回来将我接去了她的新家。我还以为她是要开始对我好了,后来才发现是我继父让她将我接过去的。” 她看了陆廷言一眼:“我继父,就是白璎的父亲。” “我知道。”陆廷言点头。 谢柠低头抚着趴在她腿上的狗,没再往下说了。 往下的故事,就不是那么好听了。 白璎她爸白志诚让曾岚把她带过去,自然不是善心大发,而是听说曾岚有个特别漂亮的女儿,生了歹意罢了。 还记得白志诚第一次暴露他的歹意,是一个周六下午。三年级的她正在房间里写作业,白志诚给她送了块西瓜进去,然后就坐在她身边,问她有没有什么题目不会。接着,他的手就摸到了她腿上,一下一下来回摩挲。她躲了躲,没躲开。后来白志诚的手往上,直接掀起了她的短裤,她才“腾”的一下站起来跑出去。 她对曾岚说白志诚摸她的腿,曾岚骂她大惊小怪,让她老实点,别小小年纪就想七想八。 她之后不敢再告诉曾岚白志诚看她的眼神不对劲,不敢说白志诚总是对她动手动脚,更不敢说她晾在阳台上洗干净的内衣总是会莫名其妙再次变脏。她的精神状态开始变得很差,睡觉的时候即便反锁了卧室门还是会经常惊醒。而有一天她惊醒的时候,满身酒气的白志诚真的在她床上。 那年她十二岁,她已经在白家提心吊胆地过了三年多。那个晚上她被白志诚吓得彻底崩溃,她一路狂奔出了白家,跑到了派出所。 警察过去的时候,白志诚脱得精光躺在她床上。 尽管后来白志诚不承认自己的罪行,说他只是喝醉走错房间了。但是谢柠保留着证据,录音机里白志诚说过的话,还有被他弄脏的许多内衣。 白志诚因猥亵未成年未遂被判了刑。这个事情当时闹得很大,很多人都对着白家和曾岚指指点点。 曾岚将别人的歧视和冷眼都发泄在了她头上,骂她分不清轻重,骂她没有良心。还让她谅解白志诚,那样白志诚的量刑就会轻一些。曾岚甚至还对她说:“他最后不也没真的伤害到你吗?你也没损失什么,有必要闹成这样?” 她不谅解,曾岚让她滚。 她之后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错了。直到她将这件事情告诉陆斯泊,陆斯泊对她说:“你没错。哪怕未遂,他也犯了重罪。你勇敢地保护了自己,错的是他们,不是你。” 至于她为什么那么恨白璎,不光因为白璎总是骗她出去然后让她和白志诚单独相处,更是因为她的房间钥匙,是白璎给白志诚的。 想到这里,她也就能明白陆廷言为什么会针对她的项目了。 她恨白璎,想报复她,其中就包括想毁掉她的事业,毁掉她的一切。 这种心理作用在陆廷言身上是一样的。 他才不会管这个项目会不会连累到别人,反正他只是针对她。要是连累到别人就更好了,厌恶她的人就会更多。 “喂?喂!” 谢柠从记忆中缓缓回神,见陆廷言挡在她跟前,手还在她面前放着。 “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了。”他放下了手。 谢柠没说话,只是望着他。 她以前从不会和别人说她小时候的事情,因为她觉得那样的家庭很丢人。但是后来在陆斯泊的开导下,她逐渐看开,也就觉得没什么了。现在在喜欢的人面前,她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曾经。 所以她的内心变强大了。她可以淡然面对惨痛的童年,也可以平淡面对现在的窘境。即便刁难她的人就在面前,她也可以平心静气地和他交流。 “去给它买些用品?”陆廷言用下巴点了点趴在她腿上的狗。 谢柠缓缓眨了眨眼,点头:“好。” 是了,她以后要养牛奶,狗粮、狗窝、牵引绳等等都是要买的。 她跟着陆廷言上了车。 车窗半开,阳光透来,将他凌厉的五官勾勒出了温柔的弧度。 今天陆廷言对她的态度很好,出乎她意料的好。 看了看安静趴在她腿上的牛奶,谢柠想,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给了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 第48章 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 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宠物店,二人一起进去选购东西。 谢柠能看出陆廷言其实对牛奶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毕竟他进来之后就坐在了沙发上,一副一个字都懒得多说的样子,好像只是单纯为了送谢柠过来的。 他懒洋洋地玩手机,刷到了李星朗秀恩爱的朋友圈。 李星朗最近谈了个小女朋友,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看着李星朗的朋友圈,他鬼使神差地就点进了谢柠的朋友圈,却看见一条横线。 陆廷言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一条横线,要么是朋友圈没有内容,要么是他被屏蔽了。 而白璎说过,谢柠是发过朋友圈的。 陆廷言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 他竟然会被屏蔽? 她凭什么屏蔽他? 不过,万一她是把朋友圈清空了呢? 然而这个猜测并没有让陆廷言好受一些,反而更想要弄清楚了。 他想了想,给李星朗的动态点了一个赞。 如他所料,半分钟后,李星朗的消息就来了:“三哥,你最近不忙啦?” 陆廷言懒懒回复了一个“嗯”字。 李星朗发来个坏笑表情,又说:“你前阵子忙我都不好意思联系你,现在忙完了,可以去你家里喝酒了不?咱们好久没聚了,我想喝那瓶路易十三。” “好。” 李星朗又发了个害羞的表情:“顺便还能让嫂子炒俩菜,嫂子的厨艺一看就杠杠的。” 陆廷言心下一沉:“你怎么知道?” 李星朗发来一张图片:“色香味俱全,一看就好吃啊。” 图片是谢柠的朋友圈截图,时间是上周三晚上七点,图片内容是三道菜:清炒茄子、糖醋小排和丝瓜汤,很明显是在他家厨房做的。 这张截图透露出两个信息: 一,谢柠厨艺确实不错。 二,他确实被屏蔽了。 李星朗还在追问:“三哥,我什么时候去合适?” 陆廷言:“滚。” 李星朗:“?” 陆廷言将手机揣进口袋里,斜睨着谢柠的背影,她旁边工作人员挎着的篮子里已经装了不少东西了。 他走过去,抱着胳膊,有些不耐地道:“有什么可挑的?全都买最贵的不就行了?” 谢柠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陆廷言不耐烦的脸色,不知道这位大爷怎么又变脸了,他们不是才刚进来没两分钟吗? 一边的工作人员笑道:“不同的品种的狗狗适用的物品也不一样,贵的未必最合适。” 陆廷言啧了一声,大步出了宠物店。 他在外边点了根烟。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什么可烦的?不就是屁大点的小事。 手头上那些十亿百亿的项目还不够他操心的吗,他竟然关心别人的朋友圈? 屏蔽就屏蔽,搞得谁稀罕看似的,请他点进去他都未必会真的点进去看。 一根烟抽完,宠物店的门也开了,谢柠走了出来。 见他扬起眉梢,谢柠说:“不敢让你久等,让他们帮我配置了,配好之后送过去。” 她语调清悦,眼中一片明澈,她怀中抱着的狗也是一对明亮的黑眼珠,一人一狗看着他的时候颇有些无辜。 陆廷言咳了一声:“我就是出来抽根烟,你可以再挑一会。” “没事,走。”谢柠当先上了车。 已经两点多了,午饭还没吃,陆廷言提议去吃个饭,谢柠点了点头。 不远处就有一家西餐厅,环境还不错。 虽然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谢柠依然没什么胃口,只点了份藜麦南瓜沙拉。 她的头还在隐隐作痛,被西餐厅里的冷空调吹着,更不舒服了。 陆廷言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瞧见谢柠脸色发白,于是去找服务员拿了条毯子给她。 谢柠将毯子裹在身上,道了声谢。 等菜期间,两人沉默以对。 虽然昨天晚上那场争吵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揭过去了,但是不提不代表没发生,两人有种相同的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远了。 陆廷言再次拿狗做文章:“牛奶皮肤上有点伤口,它被送来的时候一并带了药,你记得每天给它擦一擦。” 谢柠点头:“好。” “还有你以后要是没时间遛狗或者加班顾不上,我也不在家的话,你可以找物业,他们会提供宠物服务的。” 谢柠笑了笑:“你们小区物业真好,我以前住的那个老小区,单元门坏了物业都懒得管。” 人住的地方好,宠物的待遇都会跟着变好。 谢柠顿时有种,就算为了牛奶,她以后也要更加努力奋斗的冲劲。 她现在脸色发白,笑容淡淡的,有种清雅到极致的美感,像是株琉璃雕成的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手机一亮,来了个消息,陆廷言打开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消息是他母亲姜媛发来的,只有七个字:“三点前滚来公司。” 陆廷言顿时没了胃口。 “我有点事先走了。”他站起身,“你吃完后打个车回去。” “好。” 谢柠的目光跟随着陆廷言的背影,看着他出了西餐厅,上了车,然后他的豪车驶离了她的视野。 她能察觉到今天陆廷言身上带着一股主动劲儿。可能是因为不小心看了她的身体而不好意思,也可能是为难了她,见她够难受了,心生愉悦,于是大发慈悲地又给她个好脸色,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陆廷言不会因为伤害了她就心生愧疚,因为他会认为他所做、所说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她也没必要再去质问他昨天晚上为什么要说那么伤人的话。她现在依然能和他和平相处,就是因为她看开了。 况且不对等的两个人,是没有必要闹的。她本来就是弱势方,越闹只会显得她越难堪。 过了一段时间,服务员将菜品端上来了。除了两人点的东西外,还有一碗白粥。 服务员笑着说:“我们店里是没有粥品的。您先生说您不舒服,特意要求我们为您煮一碗清粥。” 宿醉过后胃里空荡荡的人能吃一碗热腾腾的粥,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谢柠拿起调羹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白米香糯的气味传来,让她消失的食欲都回来了。 谢柠被热气醺了眼睛,不由得抬手揉了揉。 他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讨厌她,为什么还要这么细心妥帖。不如直接讨厌到底,多好,也省得她因为他而情绪起伏,更不想对他再心生妄念。 第49章 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陆廷言到公司后,秘书洪杰正在总裁办门外等着他。见他过来,立刻道:“陆总,姜总他……” 陆廷言抬手打断了洪杰的话,推门走了进去。 姜媛今日穿着一身藏蓝色绣竹叶的长款旗袍,虽然是靠在沙发上的,脊背却依然没有塌,仪态非常好。 她的长发在脑后工工整整地用一根银簪盘了起来,鬓边一缕碎发都没有,整个人十分干脆利落。 陆廷言的长相有六成是遗传了姜媛,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只不过姜媛的眼尾要更翘一些,年轻的时候风情万种,现在便是一种岁月祭奠下来的凌厉。 “解释。”姜媛的声音微哑,含着绷不住的怒火。 陆廷言走到姜媛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王岩打破了公平竞争规则,私自刁难乙方公司,有损企业形象。” “你不知道奥维国际里有谁吗?况且他们这次的项目是那个女人带的,我凭什么要给她机会!”姜媛冷眼看向陆廷言,“即便这样,你都要处置王岩?” 陆廷言表情不变,眼皮敛着,一副八风不动的沉稳姿态:“公司规则是我制定的,其它一切都要排在规则后边。” 姜媛声调更冷:“如果是我让王岩那么做的呢?” “我的回答依然如此。在我这里,恩人也好,仇人也罢,都排在规则后边。我说公平,就要讲究绝对公平。” “一派胡言!”姜媛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别扯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看你就是被那个女人鬼迷心窍,舍不得为难她了!” 陆廷言淡淡看了一眼姜媛:“妈,我刚接手陆氏集团的时候,公司弊病严重。您可能不知道我花了多么大的功夫、耗费了多少精力才终于整顿了公司风气,才让公司有了现在的口碑。要不是我制定的那些规则框着,估计陆氏集团早就散了!您既然没心思了解我的付出,那就也没有资格破坏我的成果。” “没有资格?你说我没有资格?”姜媛气得直接站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陆廷言,“陆廷言,我是你妈!” 陆廷言薄唇溢出一抹淡笑,抬眼扫向姜媛:“当然。您要不是的话,还能在这里这样和我说话么?” 姜媛被更到语塞:“你……” “妈,私人的其它事情我可以顺着您的意思来。您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绝不还口一个字。同理,凡是涉及到公司制度的,我一步都不会退让。” 姜媛从这个小儿子眼中,看到了坚韧与决绝。一如陆斯泊死后,她伤心绝望时,他站在她面前,说:“妈,您别怕,大哥不在了,我以后会撑起咱们家的。” 姜媛放下手,深吸一口气:“说来说去,你还要给那个女人机会是?” “奥维国际的能力最好,我当然会选择他们。” “陆氏集团这么大,差这一次合作吗?”姜媛怒瞪着陆廷言,狠声道,“别的我不管,这一次,你必须按照我的意思来!我不可能让那个女人吃到我陆氏集团的任何利润!” 陆廷言神情不变:“妈,公司现在的管理者是我,公司规则也是我制定的。在我这里,起码公私是要分清楚的。” 所以就是,姜媛的“意思”并没有什么用。 姜媛胸口剧烈起伏,气儿都不顺了。 她本来打算得好好的。让这次的合作黄了,那个女人在他们公司自然会受排挤。她之后再勾勾手指,就能让那个女人失去现在的工作。 没了工作,还是这样体面的工作,对于一个人的打击是巨大的。 她就是要将那个女人踩在脚底。 结果呢?陆廷言这个逆子竟然破坏她的计划! 姜媛气的头有些晕,不由得摁住了太阳穴。 陆廷言起身扶住她,却被她嫌恶至极地一把甩开。 姜媛后退两步和陆廷言拉开距离,指着他问:“说实话,你对那个女人现在是什么心思!” “和您一样的心思。”陆廷言面不改色,“但是我和您也有不同,我手底下还有这么大一个公司,我不能不为企业形象考虑。公司越大,要顾及的细节就越多。” “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所以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姜媛眯眼盯着陆廷言,“别忘了,她是害死你大哥的凶手!” 陆廷言闭了闭眼睛,片刻,启唇:“我没忘。” 见陆廷言这个样子,姜媛便知道,这次的事情只能这样了,陆廷言不会改变主意了。 她这个小儿子,和她的长子陆斯泊不一样。斯泊温柔善良,对谁都很和善,对父母更是言听计从。但是陆廷言不一样,小时候叛逆,长大后变得沉稳了,却更让人看不透了。 “你最好没对她动什么歪心思。”姜媛狠狠咬牙,语调愈发的狠戾了,“要是你真敢对不起你大哥,我们一家人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罢,姜媛捡起沙发上的手袋,甩脸走了。 她的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急促凌乱地敲在人心上。 出了陆氏集团的大厦,姜媛对跟在身后的保镖道:“给我去查那个女人现在住在哪里!” —— 盛世锦都,谢柠在整理宠物店给牛奶送来的用品。 她将牛奶的窝安在阳台上,又在楼下的草坪给它划分出一块儿玩耍的区域,尽量不要让它影响到陆廷言这个房子原本的布置。 她觉得陆廷言不是很喜欢牛奶,愿意让它留下来也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要是哪天气儿不顺心情不好了,说不定就要让牛奶滚蛋了。 “寄人篱下的日子是不好过的。”谢柠拍了拍牛奶正在专心吃狗粮的脑袋,“等我再奋斗两年,买个大点的房子,你就可以在房子里想怎么造怎么造了。” 牛奶抬起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叫了一声。 谢柠坐在花园的椅子里,享受着傍晚的夕阳余晖。牛奶窝在她脚边,安安静静地缩成一团晒太阳。 宠物店的人说,牛奶是只灰白花的巨贵。现在是黑色,将来会返色。 他们还说,牛奶的品种是不错,这种幼崽会很好卖,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弃养。 谢柠倒是能理解。品质不错的人都能被弃养,更何况狗呢。 这么一想,她竟然和牛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看来牛奶就是上天注定的她的狗。 觉得椅子有些硬,于是谢柠将阳台上的躺椅搬了出来,躺在上边晃啊晃。 夕阳西斜,太阳红彤彤地化成了一团,流云与落日余晖交错,将天际染得浓墨重彩。 暮色升起时,谢柠放在腿上的手机也跟着亮了。 一看,是助理颜可可发来的吐槽。 “气死我了,柠姐,你说这个王萱的嘴怎么这么碎啊!明明在商量公司聚餐的事情,她还非得内涵你几句,说你怂了,临阵脱逃了,连公司都不敢去了!” “竟然还有人附和她的话!说你和王萱打赌是逞强,现在没办法挽回项目了,索性就开始当缩头乌龟了。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颜可可发了一连串的发怒的表情。 “没事,不必理会。”谢柠的回复很淡定。 颜可可又问:“那柠姐,你和王萱的打赌,你有把握赢吗?” “没有。” 颜可可:“……” 不过很快,颜可可又来了一条消息:“没事,柠姐,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大不了咱自立门户!你能力那么强,怕什么!” 这句话说得很熨帖,谢柠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很幸运,她身边还有这么多很好的人。 第50章 你想和她一起滚是不是? 晚上八点,陆廷言还没回来。 谢柠估摸着这人要么在加班,要么去应酬了,于是给自己准备晚餐。 不想吃太油腻的东西,于是她准备做碗疙瘩汤。 番茄鸡蛋的汤底,将拌好的面粉拎进去,再勾芡,最后撒上葱花,一小锅香气浓郁的疙瘩汤很快就做好了。 她刚盛出一碗放在桌上,房间门就响了。 陆廷言一进来,就闻到一股番茄的香味。 他朝着餐厅望去,谢柠身上的围裙还没摘下来。 饭桌上只有一个瓷碗,他走过去一看,竟然是疙瘩汤。 “你做的?”他扬了扬眉梢。 “啊。”谢柠点头,“你吃饭了吗?” “没有。” “锅里还有,你要一起吃吗?”谢柠摘围裙的手顿住了,“就是不知道你习不习惯吃这个。” 陆廷言扯了扯领带:“给我盛一碗。” 他将外套脱下,领带抽出的时候发出一道流畅的声响。谢柠望过去,刚好见他仰起脖子时修长性感的脖颈线条。 散了领子的黑衬衣,性感的喉结,精致的侧脸……勾画出一幅迷人禁欲的色彩。 勺子一歪,几滴汤汁掉在了手上,烫得她立刻放下了碗。 陆廷言立刻走过来,“啧”了一声:“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笨?” 谢柠没吭声,在凉水下冲手。 两人相对而坐,一人面前一碗疙瘩汤,在这可以容纳十人吃饭的长餐桌上着实显得寒酸了点儿。 陆廷言不紧不慢地吃着,姿态优雅,一碗疙瘩汤让他吃出了高档料理的感觉。 “味道如何?”谢柠问。 陆廷言刚想说“很好”,想到什么,话到嘴边变成了:“还行。” 谢柠倒是觉得这个评价已经够了:“还行就行。” 陆廷言眉头微动,装作不经意地又问:“你除了这个,还会做什么?” “家常菜我都会。高端食材就不行了,毕竟我没接触过。” “家常菜。”陆廷言念叨着这三个字,想着李星朗给他发的那张朋友圈截图。 然后就想起了他被屏蔽的事情。 心里那股子刺挠劲儿又上来了。 但是他的骄傲又不许他问,于是他点评碗里的东西:“味道淡了点,鸡蛋也少了些,番茄不够碎,香味没完全出来。” 谢柠无语:“你刚才不是说还行吗?” 陆廷言一本正经:“我现在觉得又不行了。” 谢柠用一种“你怎么这么多事”的眼神看着他:“那你就别吃了呀。” “从三岁学了悯农开始,我就不浪费粮食了。”陆廷言回答。 他确实没有浪费,还连带着把锅里剩的也吃完了。 谢柠都想鼓掌了。不知是该感谢他给自己面子,还是该赞扬他那能屈能伸的胃。 收拾完厨房,谢柠出来问他:“你的手怎么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他右手关节红肿着。 陆廷言淡淡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被门挤了。” 谢柠又将他刚才的话还了回去:“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笨?” 陆廷言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谢柠。真的,他就没见过这么睚眦必报的人,别人说她句什么她就一定要还回去,半分亏都不肯吃。 谢柠还诚恳地加了一句:“其实也不算太笨,毕竟挤的不是头。” 陆廷言只觉得有火气在胸腔内翻腾,且直冲天灵盖。 谢柠拿出医药箱放到陆廷言跟前:“抹点药消消毒,好得快点。” 陆廷言直接站起身,手揣进了兜里,无所谓地道:“不用,我没那么娇气。” 说罢,抬脚上了楼。 洗完澡,陆廷言接到了洪杰的电话:“陆总,听说姜总那边在派人查谢小姐的住处。” “不用管。”陆廷言淡淡回答。 他就知道会有在这么一天。所以他当初强硬地让谢柠搬来这里住,就是为了提防这个。 他这里可比她原来那破小区安全多了,姜媛想硬闯都闯不进来。 谢柠第二天去了公司。 公司里不少职员看着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她甚至从许多人眼中看到了同情。 也是,奥维国际这样的跨国大集团,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来。而她一毕业就被招进来,还很快就坐到了部门副总监的位置,这样前途无量,要是就这么走了,多可惜啊。 怕是以后在业内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岗位了。 中午去餐厅吃饭的时候,谢柠还听到不少人在议论自己和王萱那个赌。不过绝大多数都是看好王萱的,觉得她应该是要卷铺盖走人那个。 也是,刘毅只给了她三天时间解决这次的问题。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她还什么动作都没有,看来是真的凉凉了。 第三天,议论声就更大了。 头两天都还是小声在议论,这一天,就是明目张胆地在说笑了。 谢柠给王岩打了许多个的电话,都没打通。她心下逐渐蔓延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来,昨天就不接电话,今天还不接,王岩那孙子耍她。 看来那瓶酒她是白喝了。 谢柠长舒一口气,扔掉了手里的笔,准备去陆康科技找王岩。 她刚站起身,办公室门就被推开,王萱抱着膀子走了过来。 “怎么还没收拾东西啊?”王萱环视了一圈谢柠的办公室,洋洋得意地笑道,“我怕你时间不够,来帮你了。”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谢柠冷眼看着她。 “这不是很快了么?”王萱扬起精致的细眉,“陆康科技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还挣扎什么啊?” 谢柠指向门口:“出去。” 王萱非但没有出去,反而走到谢柠的办公桌边,一抬手,将手边的文件扫在了地上。 她撑着桌面,笑得一脸春光灿烂:“后悔和我打赌吗?你要是服个软,好好和我道个歉,说不定我心情一好还能原谅你前几次的嚣张,让你体面点儿走。大家同事一场,别闹得太难看。” “出去!” “还装什么啊?这办公室很快都不是你的了。”王萱冷嗤一声,不屑地看道,“你是装惯了,现在改不了了是?马上就要卷铺盖走人了,还给我摆副总监的架子呢?” 她拍了拍手,对着身后的几人道:“来来来,都来帮忙收拾收拾,好让咱们谢副总监到点儿准时下班。这最后一天了,别耽误人家时间了!” 正是下午茶时间,办公室门口聚了不少看热闹的同事,都一脸同情地看着谢柠。 王萱一甩胳膊,潇洒地将办公桌上的其它文件同样扫落在地。 密密麻麻的纸张,雪花一样散落在地。 王萱抬脚踩在上边,就像是踩住了谢柠的尊严。 她真的等这一天太久了。这个女人一滚蛋,以后的机会就都是她的了! 王萱甚至还将谢柠胸前的铭牌扯了下来,扔在地上。她抬脚踩上去,铭牌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尤其谢柠没有挣扎也没有还手,这么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更是让王萱爽到了极点。 去楼下拿奶茶的颜可可回来见到这阵仗,立刻冲了进来:“你们干什么!” 王萱抬手将颜可可狠狠一推,颜可可手里的奶茶直接摔在了地上,洒了一片。而她整个人踉跄了好几步,要不是被谢柠扶住铁定就摔了。 “喊什么?”王萱扬眉瞪着颜可可,“你想和她一起滚是不是?” 第51章 王岩的道歉 颜可可靠在谢柠怀里,听到了谢柠逐渐深重的呼吸。 谢柠进公司没多久就从文秘部将颜可可调来了自己身边。这么长时间了,颜可可对谢柠也算了解。 她这么呼吸的时候,一般代表着她压抑不住的怒气。 颜可可轻轻拽了拽谢柠的袖子:“柠姐,我没……” 话还没说完,只见谢柠轻轻松开她,然后上前,抬脚将王萱踢飞了两米远。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只在一瞬间,在场的员工们全都没反应过来。 王萱抱着肚子在地上痛呼,蜷缩成一个虾米,站都站不起来。 谢柠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跟前,冷眼睨着她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反正我都要走了,不如算算我们之间的账再走。” 然后她蹲下神,拽着王萱的领子将她提了起来。 王萱疼得龇牙咧嘴面目扭曲,让她显得有些骇人:“你……你敢在公司里动手,你违反公司的规章制度……” 谢柠冷笑:“反正我都要走了,我怕什么?” 她眯起的杏眼中满是冷冽的寒意,大有一副要和人同归于尽的姿态。 “保全,去叫保全!”王萱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凄厉大喊,“这女人疯了,把她赶出去,快啊!” 话落,她的脑袋便被谢柠重重按在了地上,“哐”的一声,痛得王萱眼里都渗出了泪花。 她的脸正对着门口,从同事间的隔隙中,看见了由远及近的一行人。 认出了为首的那个方脸男人,王萱宛如看到救星般凄厉大叫:“刘总!” 一听这个称呼,办公司门口围堵的员工们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刘毅一见到这场面,本来不苟言笑的脸便显得更加严肃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谢柠见领导来了,于是松开了按着王萱脑袋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王萱坐在地上,本来精心打理的卷发乱糟糟的,显得多了几分狼狈。她顾不得整理形象,便指着谢柠控诉:“刘总,我只是来提醒谢柠该走了,她竟然就和我动手!” 刘毅眉头一皱,面色生出几分古怪:“走?” 王萱立刻道:“是,是她之前自己说的,要是搞不定这次和陆康科技合作的事情,她就滚蛋!结果现在她输不起,她竟然还和我动手!” 这个所谓的赌,刘毅也是听到了的。本以为是谢柠的一时气话,没想到她竟然来真的。 也是,谢柠这人,从来不说气话。 王萱接着道:“刘总,咱们公司的职工最讲的就是诚信,就是要说到做到!她谢柠既然敢打赌,为什么不敢担着?她给公司损失了这么大的项目,她离职也是应该的!” 刘毅一脸不解地看向王萱:“损失什么项目?” “就是和陆康科技的合作啊!” “谁说合作没有了?”刘毅说着,看向谢柠,“谢柠,陆康科技的王总来了,正在贵宾室等你。” 众人心下不解,王岩现在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谢柠则道:“让他来这里。” 刘毅眉心间瞬间拧出了一个“川”字:“谢柠,那是我们甲方的……” 刘毅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外边就传来一个嘻嘻的笑声:“是是是,来了来了,谢小姐让我过来,我这不就来了么?” 所有人齐唰唰地向门外看去,眼睛纷纷瞪大,怎么都没认出这拄着拐、吊着一只胳膊、脑袋裹得和个木乃伊似的人是谁。 木乃伊艰难地移动了进来,站在谢柠跟前:“谢小姐,我是王岩啊。” 谢柠眉梢一扬:“王总?新造型很独特啊。” 王岩苦哈哈地陪笑着,心中叫苦不迭。 陆总让他就算跪着也要将奥维国际的项目组请回去,他当然就要来请人了。本来昨天就要来的,可是他这一把老骨头被陆廷言那样按着揍了,昨天实在没能从病床上爬起来。今天能下床了,他就忍着剧痛立刻来了,只盼着谢柠能在陆廷言跟前提提他的诚意。 “谢小姐,上次你们来陆康科技比稿的时候,是我糊涂了。我前天晚上应酬喝多了,酒还没醒,就办了糊涂事。我现在反应过来了,后悔得不行,这不就亲自来和您解释了么?” “亲自来和我解释?”谢柠摇了摇头,“王总,我可受不起啊。” “别别别,受得起受得起。”王岩点头哈腰,即便脸被纱布包得密不透风也能让人明显感觉出他现在的谄媚来,“为了弥补我的过错,奥维国际就不用和别的公司比稿了,咱们两个公司直接敲定合作。而且我还会将此次的报酬再提高十个百分点,谢小姐您看行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全都震住了。王萱更是,宛如被人当头来了一记闷棍,现在他妈的和做梦一样。 感情王岩是来负荆请罪来了? 而且竟然还愿意将利润提高十个百分点,这是给了谢柠多大的面子啊! 王萱脸都白了,几乎站立不住,身子都打起了晃。 一边的刘毅都有些耐不住激动了:“王总,您说的是真的?” 这次合作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公司去竞争,就是因为陆康科技给出的报酬十分诱人。尤其现在还愿意再提高十个百分点,刘毅几乎就要乐开花了。 “真的啊。”王岩朝着身后的秘书招招手,“我合同都带来了。只要谢小姐点头,咱们就立刻敲定!” 所有人都看向谢柠,有不解有震惊,不过更多的是羡慕。 谢柠却没有立时说话。 王岩露出的那双绿豆小眼看着她的时候满是小心与讨好,再也不复之前那种色眯眯的猥琐。而他现在的这种转变,无非只有一个原因—— 陆廷言的意思。 陆廷言能让王岩为难她,也能让王岩来捧着她。 谢柠不知道陆廷言是怎么想的。或许自己对他来说就只是个玩具而已,先戏耍着,戏耍过后见她足够伤心难过了,心里那种快感已经得到满足了,再让王岩过来捧着她,好满足他下一次戏耍。 但是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让她扬眉吐气的机会。 而谢柠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放过机会的人。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喝那瓶酒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于是谢柠笑了笑:“既然王总都这么有诚意了,那咱们的合作……就这么定了?” 王岩立刻陪笑着点头:“诶诶,好嘞!” 他心下那口气还没有完全送出来,便听谢柠又道:“可可,去买两瓶二锅头。” 第52章 报个小仇 颜可可不明所以,在场其他人同样不明所以。只有王岩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完了。 二锅头,可比那天谢柠喝那茅台的度数还高啊! 她这明显是想报那天的“一酒之仇”啊。 王岩立刻拄着拐艰难地往前挪了两步,赔笑道:“谢小姐,这……这酒……” “我这人讲究个礼尚往来。王总都登门了,我总不能不招待。”谢柠说得十足的冠冕堂皇。 楼下就有个烟酒商,所以不到十分钟,颜可可就提着酒回来了。 王岩一看这他妈竟然是65度的那款,顿时绝望地闭上了眼。 谢柠利落地将酒瓶子打开,将一整瓶酒“哐”的一声放到了王岩跟前:“来,王总,干了这瓶酒,咱们立刻签合同!” 这气势、这派头,比那天在金豪酒店里的王岩还要嚣张。 王岩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天道好轮回。 “谢小姐,你看,我这……我这不能喝酒啊……”王岩将吊着的胳膊往前伸了伸,哭丧般地说,“我都伤成这样了,忌烟酒的啊。” “哦,关我什么事?”谢柠反问,“你考虑我了吗?” 那天灌她酒的时候,考虑过她方便喝吗? “这……这……”王岩手足无措,看向了刘毅。 刘毅立刻表态:“谢柠,你想感谢王总的话,一会儿王总吃个饭不就行了?喝酒不在这一时。” 谢柠靠在办公桌上,双臂一环抱在胸前,扬颌道:“我不啊,我就要现在。” 从她身上,王岩竟然看到了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那种不把人整死誓不罢休的姿态。 其余员工更是面面相觑。谢柠这明显是在刁难王岩,但是这为何刁难,他们不得而知。关键看王岩,好像也没什么反抗精神…… 终于在众人同情的眸光下,王岩颤抖着手拿起了那瓶二锅头。 他知道,这瓶酒不喝,这份合同就签不了。合同签不了,他就没法和陆总交差。 他已经和姜总说过了,但是听说姜总也在陆总跟前吃瘪了,他现在只能对陆总绝对服从。 王岩心下一横,闭上眼睛,灌了一口酒,顿时呛得喷了出来,咳得脸红脖子粗。 跟着王岩来的几个秘书立刻替他顺气,然而一个敢帮他说话的都没有。 陆总揍王岩的场景历历在目,谁都不敢去当王岩二号。 谢柠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王岩。 在她清凌如水却极具威慑力的目光下,缓过神来的王岩再次拿起酒瓶。 酒香浓郁,很快就遍布了整个办公室,所有人都闻到一股辛辣的味道,不少人都不由自主皱起了脸,简直不敢想象这么高度数的白酒王岩是怎么灌下去的。 灌了小半瓶,王岩再也忍不住,再次喷了出来,连带着喝进去的酒也全都吐了出来,整个人更是一头栽倒在地。 跟来的秘书们全都慌了:“王总,王总!” 谢柠一看王岩这样子,便知道他是真的不能喝了。反正她本来也只想给王岩个教训,不想真的闹出人命来,于是对颜可可道:“合同留下,可可送客。” 陆康科技的人一听谢柠这话,宛如得到特赦令一般,立刻抬着王岩跑了。 谢柠拿起陆康科技留下的厚厚的合同,一目十行地浏览了起来。 合同很完善,而且已经过了法务部的审查,没有问题。谢柠拿起笔,在末尾处唰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谢柠的眼神,终于落在了缩着脖子的王萱身上。 她扬手,将厚厚的合同“哐”的一声扔在了王萱跟前,吓得王萱大叫了一声。 “如何?”她问,“该滚的是谁?” 所有人也都齐唰唰地看向了王萱。 刚才对谢柠的同情,现在已经转移到了王萱身上,还有更多的幸灾乐祸。 其实论起在公司的人缘,王萱远比不上谢柠。谢柠虽然看起来有些高冷不好接触,但是她从不摆架子,凡是让她帮忙的,只要她力所能及都会帮。所以奥维国际有句开玩笑的话:遇事不行,就找谢柠。 而王萱嘴碎,特别喜欢背地里议论人的是非,早便有很多人看她不顺眼了。 现在她打赌输了,竟有不少人觉得爽快。 王萱看着摔在自己面前的那份合同,牙关止不住地打颤。她还没从巨大的落差中回过神来,明明刚才她马上就要将谢柠赶走了,怎么现在,形势就天翻地覆了呢? 房间里的酒香醺得她头晕脑胀,同事们嘲讽奚落的眼神让她如芒在背。王萱心下一酸,眼泪扑簌簌就掉了下来。 她踉跄几步跑上前去,抓住谢柠的手,哀求道:“谢柠,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你,我不该和你打赌。那个赌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好不好?” “开玩笑?”谢柠露出一抹荒唐的笑来,“你都把我的办公室抄了,你告诉我你在开玩笑?” “我真是和你开玩笑的,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打个赌就是打个嘴炮而已,别当真嘛!”王萱一脸赔笑,低声下气地道,“我会真的让你走吗?即便王总不来,我也不会真的让你走啊……” “我没和你开玩笑。”谢柠盯着王萱,菱唇轻启,“滚。” 王萱脸上的赔笑僵住了。 她神情变幻莫测,像是又想发作,不过被她生生忍住了。 她转头向刘毅求助:“刘总,我真的是和谢副总监开玩笑的。都是同事,说说而已,没必要上纲上线是不是?” 其它同事听到这话,有的已经翻起了白眼。 前两天这王萱背地里一口一个谢柠玩不起,现在这玩不起的是谁啊? 刘毅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王萱,合着她刚才和自己说的话都忘了吗?又是诚信又是敢做不敢当的,怎么到了自己头上,就这么双标了? 于是他没有正面回答王萱的请求,而是直接道:“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话落,转身走了。 这话听起来是中立的意思,仔细想想,是偏向谢柠的。因为谢柠让王萱滚蛋的意思非常强烈,他不帮忙说话,谢柠便更不会松口了。 果然,听谢柠又道:“滚之前,把地上的文件给我收拾了。怎么打乱的,就怎么一张张给我收好。” 地上白花花的都是纸张。谢柠这边堆积的文件本来就多,没有上百份也有几十份,有的策划案甚甚至上千页。现在地上这么多纸,王萱看了简直绝望,她一张一张地分门别类,要分到什么时候啊!怕是今天一整晚都不用睡了! 王萱眼睛都红了。 “刚才抄我桌子的时候不是很得意吗?”谢柠笑道,“自己惹下的摊子,就自己来收场。明天我来上班的时候我要看到整整齐齐的合同,要是我看不到的话……” 她在王萱胸前点了点:“我就去告诉纪检部,说你以下犯上,聚众闹事。怕是到时候,你连离职的工资奖金都要被扣完了。” 然后,她摘下王萱胸前的铭牌,双手一掰,直接折断了。 手一甩,断裂的铭牌直接飞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我就先下班了,王女士。”谢柠朝着王萱吹了口气,笑吟吟地说,“好好享受你在奥维国际的最后一晚。” 第53章 没有退路,从不后悔 颜可可跟在谢柠后边,趾高气扬地出了办公室。 公司那些人大气不敢出一下的样子和前几天他们背地里议论诋毁的嘴脸形成了鲜明对比,颜可可光是想想就觉得畅快。 到了公司楼下,谢柠问颜可可:“你男朋友今天没来接你吗? 颜可可摇了摇头,嘿嘿一笑:“他这几天比较忙,他们公司有个新的游乐场开了,他是监事,每天都在游乐场里。” 谢柠点了点头,想起颜可可的确说过,他男朋友在一家全国闻名的游乐开发公司工作,这家公司在全国有不下百家大大小小的游乐场。 “既然他不来,那我请你吃饭。”谢柠说。 “柠姐,还是我请你。”颜可可眨着眼睛,“你都请我吃过好多次饭了,都没给我个请你的机会。我今天给你买了奶茶,也让那个王萱给我弄洒了,气死我了。” 颜可可气鼓鼓的样子像是只可爱的河豚,看着就让人觉得可爱。 于是谢柠抬手勾住了她的肩膀,笑道:“好啊,你请我。” 颜可可是个身高一米五五的娇小型萌妹,而谢柠穿了高跟鞋有一米七五。两人身高差巨大,谢柠特别喜欢抱颜可可,胳膊一捞就能将她抱在自己怀里。 颜可可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谢柠精致的下颌线和烈焰红唇。谢柠已经戴上了墨镜,瓷白的肌肤在傍晚余晖的照耀下,依旧冷感十足。 她能闻到谢柠今天喷的香水,像是隐隐的类似老式糖浆的甜味,又衬着其它热辣气息,让人联想到干燥灼热的沙漠,疏远而不好接近。 说实话,颜可可觉得被男朋友抱,都没有被谢柠这样搂着有安全感。好似她身上那股无所畏惧的强大气场也包裹了自己,让自己同样生出一往无前的勇气。 交通灯变绿,两人过了马路,谢柠放缓了平时的行走速度来迁就颜可可,颜可可则拿着手机在查餐厅:“柠姐,我们去吃火锅好不好?” 谢柠眼睛一亮:“好啊。” 夏天空调房里的火锅,和冬天暖气房里的冰棍,一样让人享受。 正是下班时间,火锅店里人不算少,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颜可可先要了两碗水果冰沙,一边舀着冰沙一边问:“柠姐,和王萱打赌之前,你想过退路吗?” “退路?”谢柠扬眉一笑,“没有,我从不考虑那种东西。” 退路,那是有后盾的人才能有的东西。 她没有家庭,没有后盾,所以退无可退。她一直以来都在向前,哪怕方向错了,哪怕要磕得头破血流,她也只能向前。 但是没有退路,不代表她会唯唯诺诺。相反,她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旁人或许会有很多需要考虑的因素,而她没有,她孤家寡人一个,无所畏惧。 不管对上谁,她都敢死磕到底,何况一个小小的王萱。 颜可可不由得瞪大眼:“可是你要是输了……” “输了就走啊,愿赌服输,我可不是玩不起的人。”谢柠淡定回答。 颜可可想,这是内心足够坚定、能力足够强大的人才会有的底气。 她记得她收到奥维国际的offer的时候,连续三天激动到没怎么睡着。她在公司小心翼翼,一点错都不敢有,就是生怕公司的裁员名单里有了自己。 但是她从未在谢柠脸上见过惶恐。她想,谢柠这样的人,即便离开了奥维国际,也会有无数大公司争先恐后地接纳她。她将自己的学历和履历往那一摆,就能赢来满堂喝彩。 谢柠就像是她在学校的时候见到的那些天赋异禀的学神,上天赋予了他们超高的智商和灵活的头脑,让他们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所以颜可可一直特别崇拜谢柠,跟在谢柠身边她学到很多东西。 “那柠姐,我很好奇一个问题。”颜可可眨巴着眼睛,“你后悔过吗?你们这种特别聪明算无遗策的人,是不是从来不会后悔呀?” “不知道别人,起码我是。”谢柠道,“我没有后悔过。” 不后悔将白志诚送入牢里,不后悔出国留学,不后悔喜欢上陆廷言。 颜可可咬了咬唇,小声又问:“也不后悔结婚吗?” 谢柠一怔,复又笑了:“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为什么要后悔呢?” 颜可可声音更小了:“即便他对你不好,你也还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是因为他本身很好,他自身的人格魅力不会因为他对我不好而转移。”谢柠轻轻搅了搅碗里有些化掉的冰沙,“我对他的喜欢是日久天长、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我花了很长时间喜欢上他,这种喜欢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 颜可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没有暗恋过人,不太理解谢柠说这话时的心境。 但是她能察觉出来,谢柠说这些的时候,不是特别开心。 颜可可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好好的和谢柠说这个,立刻生硬地转了话题:“柠姐,我男朋友说他手里有些票,让我找时间请咱们部门的同事去游乐场玩一天,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谢柠点头。 哪个社畜不想出去放松放松呢,游乐场里那些刺激的项目最能调节情绪了。 这么一想,谢柠索性也刷起了社交软件,刷的还是那个新开的游乐场的话题。 不刷还好,一刷就看到这么一条帖子—— 今天蹭票游乐场首日游,见到一枚超级有型的大帅比,就是有主了呜呜呜…… 下边是九宫格的照片,从角度看明显是偷拍的。 照片里的男人身姿高大挺拔,气质卓绝,像一株笔挺的松柏,在人群中格外的醒目出众。而他旁边是个穿着粉色洛丽塔的娇小萌妹,萌妹正扒着他的胳膊踮脚和他说话。 男人低头,将耳朵贴近萌妹,露出了精致绝伦的侧脸。 是陆廷言和赵姿含。 下边还有评论: “高冷帅哥配萝莉萌妹,靠,好养眼。” 楼主还回复了:“你不知道帅哥有多宠萌妹,给萌妹鞍前马后服侍得妥妥帖帖,简直对萌妹有求必应!而且那帅哥声音巨好听,真的是极品!我恨不得穿到那个萌妹身上,好他妈幸福!!!” 谢柠看了一眼帖子的发表时间,正是大前天。 她明白了。大前天她坐在陆康科技外边的花坛边上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他都没接,是忙着在游乐场陪赵姿含。 她又将那九张照片仔仔细细看了看。有的是陆廷言给赵姿含拿着冰淇淋和,有的是在给她擦汗,有的是和她一起挑选坐过山车时的照片,林林总总,是一种触不可及的温柔。 “柠姐,你怎么不吃?”颜可可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谢柠这才发现,自己发呆的空档中,菜都已经上齐了。 她搅了搅碗里的小料,忽然觉得面前的火锅好像没那么香了。 第54章 陆廷言也很温柔 陆廷言温柔的一面,谢柠也见过。 她记得高二的时候有一次路过篮球场,见到了陆廷言和他的几个同学正蹲在边上喝水。 有人瞧见她,朝她吹了个口哨,陆廷言便朝着她望了过来。 于是她停下脚步打了个招呼:“陆学长好。” 一个坐在篮球上勾着陆廷言肩膀的少年开玩笑说:“叫什么学长,直接叫三哥,这才显得亲近嘛!” 旁边一群少年都没什么恶意地哄笑了起来。 “滚开,拿人家小姑娘开什么玩笑。”陆廷言一脚将那少年屁股下的篮球踹开,朝着谢柠扬了扬下颌,“别和他们这群混蛋多说一句话,离得越远越好。小学妹,好好学习啊,奥数挑战杯竞赛学长我可是金奖啊!” 谢柠离开,还能听见有人对陆廷言说:“陆公子,这学妹这么漂亮你都不上?你不上我可上了。” “上你妈,你动她一下试试。”陆廷言直接开骂,“那小姑娘是个状元苗子,你敢耽误了她学习老子把你头拧下来当篮球拍!” 谢柠回头,彼时夕阳甚好,穿着红色篮球服的少年明媚如同火焰,是她眼中唯一的亮色。 之后的一段时间,那声“学长我可是金奖”在她脑中不断回响,像是激励又像是鞭策,她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劲儿,冲进了两个月后的全国奥数挑战杯竞赛,但是她没拿到金奖,只拿了个银奖。 “银奖也很棒了。”站在光荣榜下的谢柠听见有人在自己身边说,“银奖同样有保送资格。” 彼时陆廷言穿着华城一中的白衬衣,黑色领带歪歪扭扭的,嘴里还斜叼着根烟。 他也在看光荣榜。那次竞赛汇聚了全国知名中学的七百位尖子生,前三十名就可以有保送资格。谢柠是华城一中唯一得奖的,而且还是银奖。 陆廷言吐了个烟圈,眯眼看向谢柠:“保送华大?” 谢柠摇头。 陆廷言有些惊讶,毕竟很少会有人放弃保送资格,却听她又道:“我要考状元。” 陆廷言已经确定保送华城大学所以不用参加高考。但她不是,她竞赛没能考过他,那她便要考个他没考过的状元。 而后陆廷言笑了起来,肆意又帅气,丝毫没有觉得她是在大言不惭:“行,学长看好你。” 彼时阳光自头顶倾泻而下,落入少年的桃花眼中,他漆黑的瞳眸有流光闪动。谢柠从他眼中看到了肯定与鼓励,推着她走出保送这一舒适圈,继续冲下去。 现在想想,阳光之下光荣榜前成绩优异的少年少女,其实是个很梦幻的场景。要是在偶像剧中,应该会发生一些浪漫的情节。 不过并没有。相反,陆廷言因为校内抽烟,狼狈地被路过的地中海教导主任揪着领子拽走了。 谢柠还听见他和教导主任皮:“老师,我这不是见学妹替学校争了光高兴的嘛,情不自禁哎!哎呦您别拽了,学妹跟前您给我留点面子啊!” 那时候,陆廷言在谢柠这里,就有了个“温柔”的标签。 他维护女生的体面,敬畏别人的努力,尊重别人的梦想。 只不过后来离开了校园,这个标签好像就和她记忆中那个陆廷言一起,消失不见了。 或者说,他对别人依然保有温柔的一面,只是对她再也没有了。 盛世锦都的别墅里亮堂堂的,可见陆廷言已经回来了。牛奶听见动静,颠颠跑了过来,朝着谢柠吐舌头。 谢柠将牛奶抱了起来,进了房间里。见陆廷言正坐在沙发里,懒懒散散地调着电视频道。 见她回来,陆廷言瞟了一眼挂钟:“怎么这么晚?” “去吃了个饭。”谢柠回答。 听见这话,陆廷言皱眉看着她:“我还没吃饭。” “哦,那你去吃啊。”谢柠随口说着,换鞋的动作一顿,“你不会在等我一起吃?” “开什么玩笑?我等你做什么?”陆廷言嗤笑,又是那副“你快别他妈自恋了”的嘲讽表情。 “那就好。”谢柠直接上了楼。 陆廷言察觉出谢柠的情绪不是很好。不是说王岩已经去奥维国际将问题解决了吗?她不应该挺高兴的才对? 陆廷言还以为今天她会欢天喜地地回来呢。 啧,陆廷言并不是那种做了好事就一定要图报酬的人,但是就是莫名有些不爽。 她为什么不高兴? 几分钟后,陆廷言面色阴沉地站在了厨房里。 疙瘩汤怎么做来着? 好像要和面。和面不行,和面这超出了他的技术范畴。 但是他想念那浓郁鲜香的番茄汤底,金黄嫩滑的鸡蛋,和上边浮动的小葱花。 陆廷言并不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他的厨艺其实还不错,煲汤手艺最好。但是面点的确涉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谢柠洗完澡来厨房想打杯橙汁,看见的就是满手面粉的陆廷言死死瞪着灶上那口锅,像是在看什么仇人。 锅里白乎乎地飘着一坨一坨的面疙瘩,几乎覆盖了整个水面。锅沿上还沾了不少,就像是一锅水煮面粉。 “疙瘩汤不是这么做的。”谢柠说。 “谁说我要做疙瘩汤?”陆廷言睨她一眼,“那玩意偶尔吃上一顿就算了,谁会天天吃。” “那……”谢柠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你是在出浆糊吗?” 陆廷言桃花眼一横,像是有些气急败坏:“你懂个锤子。” 谢柠撇嘴,从冰箱里拿出橙子,不说话了。 她刚刚洗过澡,面颊白皙清透,嫩得像是可以沁出水来。一缕发丝自她鬓边滑下,她用小拇指勾到了耳后。 不知道怎么,陆廷言看到这个简单的动作,竟然觉得充满了风情。 他喉咙莫名都有些干。 “你的锅快烧干了。”谢柠头也不抬地说。 陆廷言没吭声,将火灭了,锅里的东西全都倒了,然后洗干净了手上的面粉,准备叫外卖。 陆廷言的手非常好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厨房莹白灯光的照耀下显得他指骨上的红伤分外明显。 “王岩是被你打的?”谢柠忽然开口。 她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一次见陆廷言打人,就是将那人按在地上,用拳头的骨节照着那人的脸揍的,将那人揍得满头是血。 “嗯。”陆廷言没有否认。 谢柠将切好的橙子放进料理机里,转身靠在流理台上,看着他:“为什么呀?” “违反公司规章制度。” 陆廷言下单了今天的晚餐和明日的果蔬,将手机息屏,放在了身侧的餐桌上,桃花眼盯着谢柠:“你总不会觉得,是为了你?谢柠,我告诉过你,别……” “别自恋,我知道。”谢柠接过了他的话头。 她将橙汁倒进两个玻璃杯里,其中一杯递给陆廷言,看着他的眼睛,启唇又问:“违反公司规章制度的人,直接开了就是了。好像也没谁,有被陆总您亲手揍一顿的待遇?” 陆廷言微微一愣。 谢柠的眼睛纯澈通透,像是一块不染纤尘的琉璃,带着能洞察一切的精明,宛如可以撕开人心。 “看来王岩很特殊呢。”她又说,唇角带着淡淡的笑。 “我……” “谢谢陆总。”谢柠打断了陆廷言的话,“无论王岩为何挨揍,起码我见到他被揍成猪头,真的很开心。” “哦?我看不出你开心来。”陆廷言抬手捏住谢柠的下巴,将她的脸往上一抬,垂眸看着她,笃定道,“你很不高兴。” 第55章 把那个女人从她哥家里赶出去! 头顶的灯光洒下来,穿过他额前黑发的间隙,在他眼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更显得他一双桃花眼晦莫幽深。 谢柠轻声说:“我今天看到一组照片,是你与赵姿含在游乐场里的。” 陆廷言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所以呢?” 谢柠右手把玩着他衬衫第三颗银质纽扣,笑了笑:“记得刚结婚的时候,陆总警告过我,不要做出什么违背身份的事情来,你不想成为娱乐新闻上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怎么到了陆总这儿,就不必管了呢?我约束自身,陆总就不需要约束自身?” 一说游乐场,陆廷言就想到了那日的赵姿含。 那天,赵姿含提到过很多次陆斯泊。她伤心不已,不止一次说要是陆斯泊还在就好了。 其实那天陆廷言的心情就不是很好,一听陆斯泊,便更不好了。他的心头一直被一股愁绪和悲伤笼罩,他又何尝不想让大哥回来呢? 更何况那天赵姿含还明问了,问他恨不恨谢柠。 他不是圣人,至亲离世,怎能不怨恨。 现在谢柠提起那日的游乐场,便瞬间将陆廷言的思绪拽回了赵姿含搭建起来的那股忧伤哀愁中。 然而这抹愁绪浮现在他脸上,便尽是矜贵凉薄的疏远,捏着谢柠下巴的手也不由自主更加用力了。 “你和我比?”陆廷言薄唇一翘,脸上尽是似笑非笑的讥讽,“我一开始就说过,这桩婚姻是你的坟墓,又不是我的。” 谢柠眸色一暗,正欲开口,却又被他截了话头:“你要是想和我学,也可以。你且试试,你看我能不能打断你的腿。” 话落,他甩开了谢柠,再不想看她一眼,直接出了餐厅。 他从茶几上拿着烟盒和打火机,去了阳台。 烟雾缭绕间,陆廷言的神情却愈发的冷冽。 想起刚才的自己,他只是想笑。他关心她做什么?她开不开心和他有什么关系?她不开心不是更好么? 还有打王岩……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一听王岩在金豪酒店做出那种事情,他就完全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诚如谢柠方才所说,他处理过不少高管,都是直接开了就完事了,还从没有哪个高管有让他暴揍一顿的待遇。 陆廷言手肘掸在阳台上,捏了捏眉心,发现自己最近的情绪,太容易受影响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他回头朝着餐厅望了一眼,谢柠已经不见了。 长舒一口气,莫名有些烦躁。 一支烟还没抽完,客厅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接了起来:“梦蝶。” “哥,那个女人是不是住在你那里?”陆梦蝶直接问,“妈说,她现在住在盛世锦都!她那个身份怎么能住进去盛世锦都,她是不是住进你家里去了?” 陆廷言掸了掸烟灰,坐进了沙发里,面无表情:“是。” “哥,你是疯了吗!你竟然和她同居,你就不嫌恶心吗?”陆梦蝶的语调骤然拔高,“你晓得妈知道了有多生气吗?你……” “这是我的事情。”陆廷言直接打断了陆梦蝶的话,“要是没别的,我挂了。” “诶,哥!哥……” 陆梦蝶急促叫了几声,只能听到听筒里边传来笃笃的忙线声。 她收起手机,隔着落地窗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正在吃燕窝的姜媛。 她推门进去,姜媛便问:“你哥怎么说的?” 陆梦蝶眼珠一转,连忙道:“我哥说是她死皮赖脸非要搬进去的,我哥也没办法。” 姜媛冷笑:“没办法?” “是啊。妈,您也知道那小区里有明星住,有明星就有狗仔。那天她去找我哥的时候,外边就有狗仔,我哥本想将她赶出去,但是不想被狗仔拍到让公众议论,也就忍了。您知道的,我哥很烦别人议论他的私生活。” 陆梦蝶坐在姜媛身边,极力替陆廷言辩解:“那个女人不是个好东西,心机深得很。她肯定是想方设法和我哥住在一起的,那种人穷惯了,最虚荣。” 姜媛放下手中精致的白瓷碗,用丝巾擦了擦嘴,淡声又问:“你哥还怎么说?” “我哥说虽然住在一起,但是不在一个房间,平时基本不照面。我哥很讨厌她,根本不想见到她。” 听了这话,姜媛冷笑一声:“他最好是。” 见姜媛脸上的愠色少了些,陆梦蝶总算放下了心。 刚才那些都是她瞎编的,但是也的确是她内心所想。她觉得必然是谢柠那女人使了什么手段才死皮赖脸搬进了他哥家里,否则他哥根本不可能让那种女人进他的家门,因为他哥的家,就连她这个当妹妹的也很少有机会进去。 这么一想,陆梦蝶觉得谢柠真是不要脸极了。 “妈,我先去睡觉了。赵姿含让我明天陪她去逛街买东西,为过几天的漫展做准备。”陆梦蝶说。 “她最近情绪怎么样?”姜媛漫不经心地问。 “还挺好的。只要别让她受刺激,应该就不会有事。”陆梦蝶说,“她妈妈不是说她很久都没犯病了吗?” “就那身子,还纵着她往出跑?”姜媛撇嘴,满是高傲与不屑,“就不怕她女儿耳朵里听到你哥已经结婚的消息?要是真知道了犯了病,又是鸡飞狗跳。” “我问过赵阿姨了,赵阿姨说不敢管着赵姿含,要是天天把她关家里,更容易让她想七想八。” “真是麻烦。”姜媛轻嗤一声。 陆梦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愤愤道:“她还一直想着我哥呢。那个谢柠固然配不上我哥,但是她赵姿含就配得上了吗?就她将来要是真和我哥在一块了,也是我哥的累赘。” “你哥看不上她。”姜媛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慢悠悠地道,“让你陪她去你就陪着,她回国不久,也没什么朋友。” 陆梦蝶露出一抹明显的不耐烦来:“我是真觉得和她相处起来累,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害得她犯了病。要不是我哥让我多陪陪她,我真想离她远远的。还记得她上次犯病,好像也有两三年了,寻死觅活的样子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陆梦蝶跟着姜媛上楼,继续吐槽:“说白了她得那个病,也不是我哥害的啊!她被绑架那次,我哥才上初中,让一个初中男生怎么对抗赵家那些仇人啊!听赵家人的意思,就是觉得我哥没保护好她才害得她被绑匪抓走,我真是服了。 我哥就是责任感太重,也对那次没有保护好赵姿含心怀愧疚,这些年才一直照顾着她。其实我哥那次已经做得很好了,要不是我哥,她能不能活着被救出来还是一说的。结果救出来了犯病了,我哥还得照顾着她,哪有这样的道理。要是我说,那次绑架案后我哥就该离她远远的,管她干什么。” 陆梦蝶不喜欢赵姿含的原因就是觉得她太娇气了,尤其是犯病时要死不活的,照顾她的人得多累啊,完全和他哥不搭。 她不搭,那个谢柠更不搭! 陆梦蝶想想就生气。她哥怎么这么命苦,这身边一个两个的都是什么玩意! 越想越气,陆梦蝶生出一个想法:她要将那个女人从她哥家里赶出去! 第56章 三哥我看见嫂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最近的天气不是很好,光是下雨就已经下了一周了。 雨倒是不大,但是就这种连绵不断淅淅沥沥的小雨,才让人心烦。 谢柠收了伞,在大厅里跺了跺脚,又拿出纸巾擦了擦湿了的裤脚。 然后她决定,她要买辆车。 以前住在丽景苑,丽景苑出门就是地铁站,坐五站就能到奥维国际门口,方便得很,所以她一直没有生出买车的念头。 现在住在盛世锦都,距离地铁站远不说,就连从陆廷言那个房子走到盛世锦都门口都要四十多分钟,实在是不方便。尤其是下雨,更是费劲。 于是周六,谢柠叫上宋紫雁一起出门。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要买车,你非得说你要攒钱买房。”宋紫雁笑得乐不可支,“现在知道我说得对了?” “是,对。”谢柠点头,看了一眼窗外,“去哪里?” 宋紫雁指了指导航:“最近有个地方在开车展,听说挺热闹的,咱们去看看。” 谢柠看向她:“请你考虑我的经济状况。” “哎呀放心啦,车展上也是有便宜的车的。”宋紫雁摆了摆手,“我已经提前查过了,这次车展上还有几个国产品牌,近几年来国产车也做的很不错的。” 说到这里,宋紫雁叹了口气:“不管是在电视上还是在现实中,你是我见过的最惨的豪门太太。” 不说电视上那些进进出出都有几十保镖跟着的阔太,就现实中,豪车是最起码的了? 别的太太看的是颜值和品牌,她家柠柠看的是性价比。 想到这里,宋紫雁又多看了谢柠一眼,而且是上上下下仔细将她打量了一遍:“我的柠宝,你是不是被虐待了?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前阵子忙策划案忙的。”谢柠说。 “就是和陆康科技的合作?”宋紫雁凝重了几分,“陆三少没有为难你?” “没有,很顺利。” “那就行。”宋紫雁松了口气,“我还担心陆三少要是公报私仇,你可怎么办。这么一看,他还是有道德的。” 很快便到了宋紫雁说的办车展的地方,这一整条街都出奇的热闹。街上很多sy的男男女女来来往往,宛如进入了异次元。 穿过这条街,宋紫雁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停车位,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后视镜一边道:“这里也在办漫展,所以热闹得很。” 今天雨停了,但是依然是个阴天,厚重的云在头顶堆积,仿佛下一刻就会压下来。 进入车展大厅,扑面而来一股冷气,很是舒爽。 大厅里边的人不少,男女老少来来往往,青春靓丽的车模在台上和豪车相得益彰。 “这些咱们就不买了,不过看看还是可以的。”宋紫雁看着面前几台外形嚣张的跑车,说。 看着这些造型夸张的跑车,谢柠想起,陆廷言爱玩车。 高中的时候,她有次见陆廷言开着一辆荧光黄的超跑,在校门口接了一位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学姐,和他一众兄弟们呼啸着远去,据说是去飙车了。 后来她在学校论坛上看见了那次飙车的帖子,陆廷言在一个山坡上,靠着他的跑车,叼着根烟,学姐正在给他点火。而他眯眼看着不远处,那里有面小小的旗帜在肆意飞扬。 下边有人说,那是次比赛,谁先将旗子插在山头上,谁便赢了。 显而易见是陆廷言赢了。 虽然谢柠没有见到那次比赛的过程,但是看陆廷言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便知他赢得简简单单、游刃有余。 他好像不管做什么都能很轻松地取得胜利。 谢柠还去过一次盛世锦都陆廷言的车库,里边的车她一眼都望不到头。 她就去看了一次,因为她怕第二次会压抑不住心中对资本主义的抨击从而做出什么违背公序良俗的事情。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响指,谢柠抖了一下。 她转头,季嘉行正看着她笑。 “好巧啊。”谢柠打招呼。 今天季嘉行没有穿西装,而是穿了身米白色的休闲装,褪去了以往的沉稳庄重,多了几分爽朗清绝。也没有戴那副银边眼镜,露出了他满含锐气的眼睛,像是个傲然的大学生。 “季嘉行律师。”谢柠给宋紫雁介绍,“也是你那天在零点醉酒,打电话通知我的人。” 宋紫雁一阵恍然,立刻点头示意:“您好您好。” 季嘉行同样颔首示意:“你好。” 然后他问:“你们是要买车吗?” “她买。”宋紫雁指了指谢柠。 季嘉行看向她们背后那几辆造型夸张的超跑,扬眉:“看上这些了?” “没,没。”宋紫雁连连摆手,“看看,看看而已。” 季嘉行笑了笑:“我对车还算了解,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告诉我预算和要求,我可以推荐一些。” “季大律师也喜欢玩车?”谢柠看着他问。 “只是喜欢看,不喜欢玩。”季嘉行双手插兜,坦然回答,“这是个烧钱的爱好,我支撑不起啊。” 谢柠平静地看着他。 “不信?”季嘉行又笑,眼睛微微眯起,敛去了眸中的锐气,更显得平易近人了几分,“虽然我诉讼费不低,但是还要养律所。玩车这种爱好,没个家财万贯是支撑不起来的。” 谢柠记得季嘉行说过,他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父母是卖保险的。 而季嘉行身后跟着的那位销售经理,听见他这话,惊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手里他刚刚签了字的那份六百多万的购车合同藏得更紧了。 装穷是有钱人的爱好吗? “去那边看看?”季嘉行朝着右边侧了侧脸,“我刚才在那边见到几辆展车,很适合女性。” “好。”谢柠点头。 季嘉行瞥了销售经理一眼,销售经理心领神会,立刻走了。 “你有什么要求?”季嘉行问谢柠。 “二十万以内。”谢柠毫不犹豫。 车对她来说只是个上下班的代步工具,能遮风挡雨就行。 季嘉行点了点头:“够了。” 大厅里边来看展的人实在不少,所以谢柠并未注意到有人在看他。 “李先生?您在看什么?” 李星朗回神,“啊”了一声,对不断给自己推销的销售经理道:“你先等下啊!” 他抱着手机出去给陆廷言打电话:“三哥,你猜我看见谁了?” 陆廷言声调淡淡:“谁?” 李星朗神秘兮兮地大喊:“嫂子啊,嫂子来了!和那个季嘉行一起!” 陆廷言沉默了三秒:“关我屁事。” 李星朗:“……三哥,嫂子和别的男人来买车了!” “哦。”淡淡地吐出这个音节,陆廷言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和谁买车关他什么事。 “哥,谁呀?”陆梦蝶一边戳着盘子里的红丝绒,一边好奇地问。 “李星朗。”陆廷言说。 赵姿含眨了眨眼,同样问:“是找你有事吗?三哥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去忙,一会儿我们自己去漫展就行。” 她发现陆廷言接完电话脸色就不是很好。 陆廷言没有回答,几秒钟后,霍然起身:“你们先吃,我去车展看一趟。” 陆梦蝶不明所以:“哥你昨天不是去了吗?” “再看一眼。”陆廷言说。 赵姿含眼珠一转,立刻扔了手里的银叉,追了上去,笑道:“那正好,我和三哥一起去,我想买台车来着,不知道买什么好,三哥你帮我参谋参谋怎么样呀?” 第57章 陆三少,您有什么立场? 季嘉行介绍了一路,有德系车日系车国产车,然后走到了一个合资品牌的展台。 “这些都是今年新款,在往年的款式上进行了改良,优化了汽车性能。而这些车往年的销量都很不错,口碑没有问题,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因为要是论外观的话,这些比前边那些会更得女性青睐。”季嘉行说。 谢柠盯着这几辆车认真看了看,指着其中一台白色轿车,正欲开口,一边却忽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嫂子?” 她循声望去,便见一头蓝发的李星朗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好巧啊嫂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李星朗笑得灿烂无比,“咦,三哥没和你一块来吗?” “没有。” “买车这么大的事情,三哥竟然不过来买单?”李星朗摇头,啧了啧嘴,“可能是我三哥太忙没时间。不过嫂子你放心,你看上哪款车尽管开口,弟弟给你买。” 李星朗说着,还硬生生挤到了谢柠和季嘉行中间,将两人隔开了。 上次在赵家的宴会上,李星朗就看季嘉行不顺眼了,这男人未免对他嫂子太殷勤了。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季嘉行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很有魅力,气质也非常好,即便站在他三哥身边也不会被压一头。 不行,他不能让这种定时炸弹在他嫂子身边。 谢柠笑了笑:“不用,我就是……” “不行啊,这什么破车啊?谁带嫂子你来的这个展台?什么眼光啊!”李星朗不满地看着面前的几台车,大声嚷嚷着,“不行不行,这些车配不上嫂子你的气质,弟弟我不同意。” “没,我就……” “我刚才看见几款车,是真不错,感觉和嫂子你配极了!”李星朗根本不给谢柠说话的机会,拽着她的胳膊就下了站台,“我带你去看,你应该相信弟弟的眼光。老男人啊,靠不住!” 后边的季嘉行微微一扬眉梢,唇角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来。 老男人,是在说他吗? 三十岁还不到原来就要被称为老男人了? 而李星朗紧紧拽着谢柠的胳膊,几乎是将她拖到了法拉利展台前。 旁边是帕加尼的展台,一个长相十分漂亮穿着超短连衣裙的小姑娘朝着李星朗跑了过来,一见他拽着谢柠,立刻酸溜溜地问:“李少,这是谁呀?” 谢柠认出来这是李星朗在朋友圈发过的,他现在在谈的小女朋友,她当时还给他点赞了。 “没你的事。”李星朗显然懒得给自己女朋友介绍,而是笑着指向一辆红色的跑车,兴致勃勃地对谢柠道,“这辆812,嫂子觉得怎么样?看看这线条,看看这外观,就是适合嫂子你这种大美……” 话还没说完,李星朗眼睛骤然一亮,抬臂大喊:“三哥,这里!” 不远处的陆廷言望了过来。 李星朗指了指谢柠:“我把嫂子叫来了!” 话音刚落,看见陆廷言背后钻出来的赵姿含,李星朗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恨不得割断自己的舌头。 好在赵姿含没听见,笑眯眯地跟过来向谢柠和李星朗打招呼。 陆梦到则是一脸高冷,看见谢柠的时候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赵姿含看见展台上的那辆812,顿时“哇”了一声:“这款车很漂亮诶,是……” 她眼珠子转了转,落在了谢柠身上,笑容十分灿烂:“是谢小姐你准备入手吗?你眼光真的很好,这款车和你很搭呀!” 而另一边的陆梦蝶则翻了个白眼,不屑嗤笑道:“她?她买得起么!” 她声音大,大家都听出了她的不屑,包括刚过来的季嘉行和宋紫雁。 李星朗则是像一只被毒哑了的麻雀,瞬间蔫儿了。 他以为三哥是自己过来的,怎么还带着赵姿含? 这下还怎么让三哥给嫂子买单?否则岂不是要暴露关系! 周遭一片沉默,像是被笼了片结界。其它展台前人声鼎沸,热闹的声音却怎么都打不破这片寂静。 见谢柠望向了台上那辆车,赵姿含立刻对季嘉行道:“季先生,谢小姐看上这台车了哦!你身为男朋友,是不是要表示一下呀?” 一直没说话的陆廷言桃花眼一眯,淡淡重复赵姿含口中那三个字:“男朋友?” “是呀,咱们不是都撞见他们约会很多次了吗!感情超好,真是让人羡慕!”赵姿含一双大眼中满是纯真无邪,嘻嘻笑着,还打趣陆廷言,“怎么了三哥,你是不是羡慕人家谈恋爱啦?” 这话一问,气氛好像比刚才还要尴尬。 半晌,季嘉行忽然笑了一声。 他竟没有反驳赵姿含,而是顺着她的话问谢柠:“喜欢这个?” 谢柠黛眉微蹙,有些不解地看向季嘉行。却见他神情自若,眼神锐利清明,还带着些许玩味。 谢柠没说话,季嘉行又道:“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于是他又打了个响指,将销售经理叫了过来。 “这个。”他指着那台车对销售经理道,“我要了,你给我送到奥维国际大厦下边,记得把运输车包装成礼物,上边就写……嗯……就写送给谢柠的玩具。” 销售经理立刻乐了:“好的好的,那咱们现在就去办手续?” “行。”季嘉行点了点头,下颌朝着谢柠的方向一点,“车给她买的,写她名儿。” “是,是。”销售经理弯腰伸手,“那小姐,咱们这边请!” 陆廷言上前一步,直接挡在了经理前边,冷冷开口:“不行。” 经理一愣,瞧见陆廷言面无表情这张脸,竟然生生打了个寒颤:“陆三少……” 季嘉行则对于他的阻拦丝毫不意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问:“不行?是我不能买这台车,还是我不能送给她?” 不待陆廷言回答,季嘉行兀自又道:“这台车也没被订出去,应该不会是我不能买。那就是……我不能买给谢柠了?” 陆廷言面无表情地盯着季嘉行。 季嘉行脱了那层西装皮,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完全放飞了自我。尽管谢柠在刚和他认识的时候就看出来这人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沉稳和善,却还是被他这么一副搞事的态度给惊到了。 “阻止我给谢柠买车。”季嘉行慢悠悠地晃到陆廷言跟前,坦然回视着他冷冽的眸光,“请问陆总,您是以什么立场来阻止的?您和谢柠是什么关系?” 他倒是想看看,陆廷言会不会当着这绿茶的面,把谢柠的位置给摆正了。 第58章 柠柠,他是喜欢你吗? 所有人脑中齐唰唰浮现出两个字:搞事。 季嘉行不可能不知道谢柠和陆廷言的关系,却还是这么明知故问,显然就是为了逼陆廷言直接承认。 也可以说,他一开始说要将那台车送给谢柠,也是为了激陆廷言。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在替谢柠不平? 李星朗觉得自己呼吸都凝滞了。现在这个场景,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怎么就成这样了?这俩人怎么就莫名其妙对上了? 而且陆廷言明显不能直接回答啊,他要是说出他和谢柠的关系,赵姿含绝对下一秒就躺那儿。 赵姿含那犯起病来,是真的可怕。 李星朗不由得看向赵姿含,却见赵姿含一脸懵懂迷惑,明显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倒是陆梦蝶直接跳了出来,朝着季嘉行大声嚷嚷:“你干嘛?你是在逼问我哥吗?” “是你哥先阻止的我。”季嘉行道,“我不得问出个前因后果?” 陆梦蝶瞪大眼:“你……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季嘉行唇角笑意越扩越大:“我故意什么?” “你……你……”陆梦蝶被噎到不行。 而陆廷言则是一直看着谢柠。他发现,自从他过来,谢柠就没有看过他一眼,完全将他当成了空气。 心中涌上一股阴郁的沉闷,声调都随之变冷,他眼睛微眯,问谢柠:“你看上了?”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魅惑,如今又像是淬了冰,宛如寒冬腊月沾了落雪的吉他弦,稍稍拨动就会断裂。 他轻嗤一声:“你也能看上这个价位的车?你是不是惯来喜欢觊觎自己配不上的东西啊。” 一时间,谢柠竟然没分清他是在说自己觊觎这台车,还是说自己觊觎他陆廷言。 不管是哪种,谢柠就是觉得挺没劲的。 她只是来买台车而已,而且去的是适合自己的展区。莫名其妙被拉来了这里,莫名其妙遇到这群人,要忍受陆梦蝶的嘲笑和赵姿含的猜测,现在还有他陆廷言的蔑视。 真的很搞笑,她招谁惹谁了吗?她一句话没说,就要承受恶意了? 陆廷言忽然被她脸上那种无奈的颓然给刺了一下,心中弥漫上一股不自在的酸涩来。 谢柠转头就往展厅外走去,连刚才看上那台小白轿车都不打算买了。 然而才刚走出两步,手腕就被一个温热的手掌不容置喙地拽住。 转身,是陆廷言冷若冰霜的一张脸。 他牵着谢柠走到那个销售经理跟前,漫不经心地道:“这台车我要了。” 季嘉行抱着膀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要就要,拽我干什么?”谢柠黛眉微蹙,“放手!” “送你。”陆廷言想也不想地吐出两个字。 他还在这儿呢,他能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给她买车?把他当什么了! 谢柠简直笑了,刚才还说她配不上,现在又说送她,这男人是有点大病么? “我不需要。”谢柠想也不想地就拒绝。 “傻愣着干什么?”陆廷言瞥了销售经理一眼,“去拿合同不会吗?” “好好,我这就拿来。”销售忙不迭地去了。 “要买你自己买,我不需要。”谢柠一字一顿,再次重复。 她几乎就要被陆廷言这种一会风一会雨的态度给激怒了。怎么,他就这么喜欢耍她? 陆廷言精致的下颌崩出一条锐利的弧线,一言不发。 谢柠甩胳膊,而陆廷言的手就像是烙铁一样烙在了她的手腕上,怎么都甩不开。 再看赵姿含,她一张小脸已经是妆容都掩饰不住的苍白了。 “三哥……”她的声线都开始颤抖,“三哥你怎么了?” 谢柠心下冷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提醒:“你还要拉着我?你的好妹妹可要犯病了。” 陆廷言闻言一怔,而谢柠正是借着这个空档甩开了他的手。 手中一空,心里也莫名跟着一空。陆廷言张了张嘴,却见谢柠已经疾步走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宋紫雁也立刻跟着谢柠跑了出去。 季嘉行哼笑一声,睨了陆廷言和赵姿含一眼,抱着胳膊,悠哉游哉地也走了。 “我他妈……”李星朗怒骂一声,握着拳头便朝着季嘉行冲了过去,“你找死是不是?” 当着他三哥的面儿竟然还敢给他嫂子献殷勤?这是想亲手给他三哥戴帽子? 季嘉行的背后像是长了眼一样,李星朗的拳头还没有碰到他,便被他回身捏在了手里。 季嘉行右手一转,便听李星朗手腕处传来“嘎巴”几声,李星朗整个人都开始喊痛扭曲。 “找事的可不是我。”季嘉行甩下这一句,双手插兜,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李星朗扶着软趴趴没有力气的手腕,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无能狂怒地瞪着季嘉行的背影。 不是他是谁,难道还是他李星朗吗?他叫他三哥过来有错吗! —— 谢柠大步走出了外边的广场,在路边的行道树下停下。 她叉着腰,重重舒了口气。 宋紫雁紧赶慢赶追了上来:“柠柠……” “有病就去治啊!”谢柠直接骂了这么一句。 宋紫雁一个激灵:“你是说谁?” “除了他陆廷言还有谁!”谢柠狠狠翻了个白眼,“妈的他发疯我就不说了,还敢和我拉拉扯扯,不怕他的好妹妹犯病?要是他的好妹妹因为吃醋犯了病,有个三长两短,是不是也要把这笔账记到我头上来?他之前不是挺会瞒着的吗,现在倒是忍不住了?” 吼了这么一长串,谢柠又深吸一口气,狠狠将胸腔内的浊气狠狠发散出来。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他不是忍住了么,没承认你们的关系啊。” 谢柠侧头扫了一眼,见季嘉行站在几步开外,白杨摇晃的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 “你刚才说要送我车,是想逼着陆廷言说出他的立场对。”谢柠虽然在问,却是一副肯定的语气,“不必试探他,没用的,他不会当着赵姿含的面承认。” “我着实不太看得惯这种行径。”季嘉行道,“我认为婚姻最基本的就是忠诚。” 白杨树叶沙沙作响,给他清润的嗓音添上了几分涩意。 从上次在川菜馆子吃饭,谢柠就看出季嘉行看不惯陆廷言和赵姿含,否则也不会堂而皇之地说赵姿含茶。 谢柠认为这是他身为律师的正义感。 然而正义感在这种事情上,又有什么用呢?感情之事,旁人最难插手了。 季嘉行复又上前两步,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笑道:“别生气了,你一开始看上的那台车我已经和销售说过了,现在去提,可以直接开走。十七万,已经给你谈好了,最低价。” 谢柠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谈的?” “他们不敢和我要高价。”季嘉行笑意不变,“走?” 谢柠抬头,透过白杨树繁茂的枝叶,望了一眼暗沉的天。 “走。”她说。 不然今天就白出来了。 三人从另外一个门回展厅,路上,宋紫雁拽着谢柠的手和她轻轻咬耳朵:“柠柠,这位季大律师,是喜欢你吗?” 第59章 你不可以喜欢她 谢柠无语地看了宋紫雁一眼:“别开玩笑了,我才和他认识多久。” “要不是出于喜欢,他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宋紫雁看着前边正在打电话的季嘉行高大挺拔的背影,表示不解。 “律师是有正义感的。” “真的是这样吗?”宋紫雁明显无法被这个理由说服,“可是他为了你都愿意和陆三少杠上诶,陆三少那是什么人,谁敢惹他!但是季大律师真的一点都不怕,他刚才说要送你车的样子,真的太帅了!” “那也和喜欢没关系。”谢柠拍了拍宋紫雁的脑袋,“别乱想了,他难道还能对我一见钟情吗?” “怎么不能!一见钟情说白了就是见色起意,你完全有这个资本。”宋紫雁振振有词地说,“我想对你说很久了,你对自己的脸好像一直有错误的认知,你好像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倒也没有,我还是知道我很美的。”谢柠说。 宋紫雁满目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 展厅内,李星朗一直觉得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暗气氛笼罩在他的头顶。 就连他身边的小女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紧紧贴着他不敢说话。 而这所有低气压的来源——陆廷言正沉着脸盯着那辆812,深寂的桃花眼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刚才去拿合同的销售已经回来了,同样明显察觉到气氛不对。但是销售精神还是让他鼓起勇气,硬着头皮问:“陆三少,合同已经拿来了,咱们是现在签吗?” 陆廷言淡淡一个眼波扫过来,销售心下咯噔一声,差点连站都没站稳。 销售心里泪流满面。没办法啊,他也不想招人嫌啊,但是诱惑在那里。这台车要是售出去了,他的提成够他几个月不用努力了! 李星朗“啧”了一声,正打算出声提醒一下这销售,却听陆廷言道:“拿来。” 销售忙不迭地将购车合同放在了他手上。 见陆廷言翻开了合同,销售立刻道:“陆三少,咱们这台车是今年新款,现车目前就这一辆,税前价格是540万,购置税外加……”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廷言已经将唰唰唰签了名的合同扔回到销售怀里,丢下一句“车送到盛世锦都”,转身便走了。 销售连声应是。 “三哥,三哥!”赵姿含追着陆廷言出了展厅。陆廷言的步子大而快,她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 陆廷言脚步一顿,侧首看向她。 “三哥,你是来陪我买车的。”赵姿含小声说,“可是你还没帮我挑呢。” 陆廷言心下一阵没由来的烦躁,哪里还有什么挑车的心思,说话时的语调也不禁冷硬了几分:“我现在要回公司,李星朗还在里边,我让他陪你挑。” 说着便拿出手机,要给李星朗打电话。 “不用了三哥。”赵姿含立刻按住了他的手,“我只想三哥陪我买,要是今天你没空的话,那我们就改天再出来,可以吗?” 见陆廷言蹙起眉头,赵姿含立刻又道:“我……我不着急的三哥,我不会耽误你的时间,更不会耽误你的正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再出来。” 她的眼神小心翼翼又唯唯诺诺,十分轻软,让人根本没法把火气撒到她这里。 “我送你回家。”陆廷言又说。 赵姿含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梦蝶说要去附近找同学,便没和他们一起了。见陆廷言和赵姿含上了车,她才翻了个白眼,莫名又想起谢柠。 那个女人真是婊的可以,明明自己一副穷酸样子,还敢看上豪车,不是明摆着就想让他哥买给她么! 呵,他们陆家是有钱,但是那些钱就算喂了狗,也不可能给她花哪怕一分! 她不配贪图他们家的任何东西! 车上,陆廷言和赵姿含一同坐在后座,而陆廷言一上车就拿出了笔电办公。 赵姿含绞着手指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光影,想的却是刚才在展厅内的争执。 她发现,一见到谢柠,陆廷言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他的气息是什么时候冷下来的呢?是从她说季嘉行是谢柠男朋友开始,然后在季嘉行要给谢柠买车的时候到达了顶点。 一股不安感弥漫了上来,赵姿含将手指绞得发白,身体都不自觉有些紧绷。 她慢慢朝着陆廷言那边挪了挪,小声叫了声:“三哥。” “嗯。” “你……”赵姿含顿了一瞬,深呼吸两下像是给自己打气,才又问,“你是不是喜欢谢小姐呀?” 这话让陆廷言心下蔓延上一股怪异的感觉来,使得他敲击键盘的手都不由得一顿。 他转过头来,眼中鹰隼般锐利的锋芒让赵姿含呼吸一窒。 “你怎么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他说。 “因为你刚才说要买车送给谢小姐,我听人说过,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就是要给她送礼物。而且……而且你刚才还握了她的手。” 陆廷言捏了捏眉心。 说实话,他刚才那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举动。 与其说他是被季嘉行给激的,不如说,他是被谢柠那个无奈的表情给刺了,于是他下意识就想将这辆车买下来,送给她。 甚至都忘记了在那个场合,他不该有此举动。 “三哥,我知道谢小姐很好。”赵姿含又说,“她年轻漂亮,工作又好,而且我听说她还是你的学妹,可见她的个人能力非常棒。不像我,从小做什么都不好,还总是惹人烦。” 赵姿含越来越低落,眼眶一酸,眼角有泪水弥漫了出来。 她一边抹着眼角,一边带着哭腔道:“其实我见到谢小姐,我都很羡慕,我也想成为那样好的人。我想,那种人不管犯了什么错,都会被原谅的?谁会舍得和她生气,甚至怨恨她呢?” 陆廷言阖上了笔电,侧目看向赵姿含:“我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赵姿含就抬手挡住了他的嘴。 她手上有护手霜的茉莉香,手指纤细软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不像谢柠,她的手指冷硬,手心、指腹、指尖都有茧,冷硬的就像她那个人,更像她多舛的命运。 陆廷言隔开了赵姿含的手。 “三哥,即使我说了你会生气,但我也还是要说。”赵姿含望着她,眼睛通红的样子像是只胆小又怯懦的兔子,但是说出的话却包含了莫大的勇气,“你不可以喜欢她,因为她是害死斯泊哥哥的凶手。你要是敢喜欢上她,你就是背弃了斯泊哥哥。姜阿姨不会原谅你,梦蝶不会原谅你,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原谅你!” 第60章 陆梦蝶上门 谢柠中午请宋紫雁和季嘉行吃了午饭,然后季嘉行去了律所,而宋紫雁陪着她去外环磨车。 “撑死我了,这家餐厅味道可真不错。”宋紫雁摸着圆滚滚的肚皮靠在副驾驶上,“季大律师不愧是土生土长的华城人,这犄角旮旯的小餐厅都能被他找到。” “很多地方的苍蝇馆子味道都很好。”谢柠表示赞同。 “我记下这个位置了,我以后要带我男朋友来。”宋紫雁笑眯眯地说。 “首先,你得有个男朋友。”谢柠提醒她。 “同人不同命啊……”宋紫雁望着窗外长吁短叹,“你说咱俩的速度也差太多了,你都已经结婚了,我都连对象还没一个,靠。” 说到这里,宋紫雁不由得一怔:“对了柠柠,刚才在车展上把你拽走的那个帅哥,就是我醉酒那天送我去医院的那个是不是?” “是。”谢柠不遗余力地打击她,“你还强吻了人家。” 宋紫雁一张圆脸立刻涨得通红,尴尬无比地捂住了脸:“这事就别提了,真是丢脸丢死了!” “没事,李星朗估计早忘了,说不定他连你这个人也忘记了。”谢柠安抚她。 “也是。”宋紫雁松了口气,“他今天身边那个是他女朋友?挺漂亮一小姑娘。他们那种公子哥,见美女都不知道见多少了,肯定不会记得我的。” 宋紫雁的脑洞开的波澜壮阔。本来还想着要是李星朗认出她,对她说你强吻了我得赔我一百万的精神损失费什么的,她要怎么办。 现在看来,当个路人甲倒是也挺好。 “对了,就那个赵姿含到底是什么病啊?”宋紫雁忽然又问,“都怕她犯病,她是心脏不好?” “李星朗只和我说她受不了刺激,没具体和我说是什么病。”谢柠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也没问过陆廷言。” “你怎么不问啊?” 谢柠眉梢一扬:“我要是问了,陆廷言觉得我要去害他的好妹妹要怎么办?” 宋紫雁无语了一瞬:“倒也……倒也不会如此。” “有什么不会,我在他心中又不是什么好形象。”谢柠坦然道,“我能害了他大哥,我怎么就不能害赵姿含了?” “可是他大哥的死本来就是意外,怎么能说是你害死的呢?”宋紫雁每次说起这个来都替谢柠抱不平。 但是她抱不平又有什么用呢,陆家人已经将这个罪名安在她家柠柠头上了。 她觉得陆家人要的只是一个心理寄托。他们接受不了陆斯泊的死,非得将这种仇恨转移到谢柠身上,才能让他们舒坦。非得将谢柠折磨够了,他们才会觉得陆斯泊不白死。 可是她家柠柠又有什么错呢? 宋紫雁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下一阵郁闷。 路过一个冷饮摊位的时候,谢柠将车靠边,宋紫雁下去买了两瓶冰水。 这是个撑着遮阳伞的路边摊,后边有个躺椅,椅子上躺着个男人正用扇子盖着脸睡觉。而椅子旁边的板凳上坐了个正在看小人书的小姑娘,小姑娘垫着脚给宋紫雁找钱。 “对了柠柠,我有件事情没有告诉你。”宋紫雁忽然说。 “什么?” “就我前些日子不是出差么?出差的时候有两天空余,同事们就商量着出去玩,我们就去了礼县。” 乍然听到“礼县”这两个字,谢柠还恍惚了一下,这是她的老家。 “然后呢?”她随意问。 “我看见你的……你的父亲了。”宋紫雁小心翼翼地说。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谢柠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就如同听到了个陌生人一样。 “他手里牵着个小男孩,就和这卖水的小女孩差不多大。他也认出了我,问我你过得怎么样。还说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回去看看,他们的房子翻新了,你回去有地方住。” “哦。”谢柠只淡淡吐出这么个字。 宋紫雁见过谢柠的父亲一次,是大学的时候,那个男人去找谢柠。 花香四溢的高校校园,青春洋溢的学生中,那个衣着打扮十分朴实的中年男人显得格格不入。 宋紫雁记得那个男人很黑,很瘦,但是要是仔细看的话五官并不差。佝偻着背,看起来畏畏缩缩的。 见到谢柠后,他从兜里掏了一叠钱出来。那些钱上边有很明显的褶皱,被一点点捋平,按照面值从大到小整整齐齐叠了起来,上边用根黄色的牛皮筋捆着。 那个男人讨好地笑着,将那叠钱递给谢柠,谢柠没收。 两人简短地说了些话,那个男人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尴尬,到后来几乎连笑容都挂不住了,低着头搓着手,在谢柠面前唯唯诺诺。 可能是因为那个表情太心酸了,所以在宋紫雁心里印得很牢。即便只见了那一面,她却依然记得那个人是谢柠的父亲。 直接将一瓶矿泉水一饮而尽,谢柠将水瓶子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走。” 见她不想多说,宋紫雁也不再多提她的父亲。 她能感觉出谢柠对她的父亲有意见,虽然她不知道这种意见详细的源头。但是显而易见的是,谢柠小时候过得那样苦,这个父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宋紫雁其实有些不解。她知道谢柠一直都渴望亲情,渴望有个正常的家庭,那为什么现在她不联系自己的父亲呢?她连对她那样差劲的曾岚都愿意接触,为什么不愿意和她的父亲有过多接触? 难道她父亲比曾岚还要差劲吗? 宋紫雁不懂,却也没问,不想再用这些陈年旧事去揭好友心里的伤疤。 谢柠送她回去的时候,她提醒谢柠:“我们今天走的那条路很适合磨车,新车就是要多跑一跑,你要是有时间就多出来转转,也算放放风了。” “好的。”谢柠点头。 回到盛世锦都后,她将车在保安那里登记了一下。 到了陆廷言的别墅外边,谢柠一眼就看见了那辆红色的812,正安安静静地停在大门口。 她想了想,也将车停在了门口,没有往车库里边开。毕竟车库里放的都是陆廷言的豪车,她这连人家一个轮子都比不上的小车停进去简直像是在自取其辱。 打开房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热闹的综艺节目的声音。她还好奇陆廷言竟然也有时间看这种东西了,却不料沙发上站起来的人,竟然是陆梦蝶。 第61章 踹你就踹你了 谢柠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和她打招呼的意思。 陆梦蝶一脸阴沉地盯着谢柠,满脸不悦地道:“你果然死皮赖脸地搬到我哥家里来了!” 谢柠换着鞋,头也不抬地道:“合法夫妻住在一起,天经地义。” 陆梦蝶冷笑:“你知道我哥娶你是为了什么,你根本配不上我哥!” 谢柠换好了舒适的居家拖鞋,即便是平底,她还是比陆梦蝶高了一截。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梦蝶,淡淡一笑道:“配不上又如何?反正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 “放心,我哥迟早会和你离婚!你这种女人,就连给我们家提鞋都不配!” “哦,起码现在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 “真是不知廉耻!”陆梦蝶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边挤出来的,她现在看着谢柠的眼神就宛如看垃圾一般厌恶,“就算你费尽心思搬来我哥家里,你也什么都得不到!你最后还是会被我哥扫地出门的!” “哦。”谢柠耸肩一笑,无所谓地道,“没事,目前我们还是合法夫妻。” 陆梦蝶被她这连着几句的“合法夫妻”气得脑袋发懵。好似不管她说什么,谢柠都不会生气,只是淡淡地用一句“合法夫妻”给怼回去,显得她就像个小丑。 谢柠潇洒地从陆梦蝶身边绕了过去,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连神情都没有变一下,仿佛陆梦蝶的咒骂厌恶根本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 陆梦蝶愤怒的情绪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而且还显得她特别没有风度,让她愈发的愤懑了。 她斜眼看着地面,见沙发后边一只丑不拉几的蠢狗正呼哧呼哧地望着她,吐着舌头。 陆梦蝶想,这种狗肯定是谢柠这个女人的。依照她哥的品味,绝对不可能养这种垃圾玩意。 她眼中溢出一抹恶毒,朝着牛奶勾了勾手指。 牛奶立刻朝着她颠颠跑了过去,十分欢乐地在她脚下打转。 陆梦蝶觉得这狗真是和谢柠一样讨厌,于是一脚踹了上去。 牛奶“嗷呜”一声,肚皮朝上摔在了几步开外,然后努力在光洁的地板上打滑站起来。 谢柠一声惊呼:“牛奶!” 她立刻跑过来,将牛奶抱住,盯着陆梦蝶的眼神霎时间冷了下来。 陆梦蝶被谢柠冰寒的眼神震得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被愉悦所替代。见这个女人终于吃了瘪,她高兴极了。 “赖在我哥家里就算了,还敢养这种臭东西。”陆梦蝶双臂环胸,恶毒道,“我没一脚踢死它就算不错的了!” 谢柠可以忍受陆梦蝶对自己的挑衅和羞辱,因为这无法带来实际性的伤害,她可以不在乎。但是她刚才踢牛奶的那一脚,切切实实伤害到了牛奶。 她这些日子都小心翼翼养着牛奶,仔细给它喂粮冲奶,陪着它玩,就是希望它能好好长大。 她给牛奶擦耳朵都要小心翼翼的,陆梦蝶竟然直接踢它一脚? 谢柠的火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见冷着脸朝自己走来的谢柠,陆梦蝶并不害怕,依然梗着脖子道:“我踹了就踹了,你要怎么样?” 谢柠二话不说,一脚踹在了陆梦蝶小腿上,陆梦蝶痛呼一声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踹了就踹了,你想怎么样?”谢柠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你……”陆梦蝶的膝盖被坚硬的地板磕得痛极了,她的泪水一下子就出来了,怒道,“你竟敢为了一条狗和我动手!” “狗怎么了?在我这里,你还不如一条狗!”谢柠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刺刺地割过陆梦蝶的耳膜,“你哥的老婆是我,我就是这房子的半个主人。你来者是客,给我老实点。再敢动我的狗,你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了!” 不知道是被谢柠的嚣张态度给气的,还是被膝盖小腿给疼的,陆梦蝶眼眶霎时间就红了,眼中积聚起了泪水,马上就要哭出来。 而就是这个时候,玄关大门再一次打开。 陆廷言拎着西装外套出现在了门口,傍晚的夕阳余晖在他身后,将他浓密乌黑的发丝都镀上了一层暖意融融的金光。他俊朗帅气的面容于背光处看不清神情,只留下一个精致分明的轮廓。 一见他回来,陆梦蝶带着哭腔喊了声:“哥!” 陆廷言垂眸睨着跪在地上的陆梦蝶,不紧不慢地开口:“这是什么礼仪?” “哥,她踢我!”陆梦蝶一手指着谢柠,控诉的泪水扑簌簌落了下来,“我的腿好疼,我现在都起不来了,我的腿肯定都青了,她太过分了哥!” 陆廷言沉暗幽深的眼神缓缓地落到了谢柠身上,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沉悦好听,听不出喜怒:“怎么回事?” “我回来后先是被你妹妹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一顿,她还踹了牛奶。”谢柠的声音神情依然很冷,“我看不得牛奶受欺负。” 陆廷言看向乖乖窝在谢柠怀里一动不动的牛奶,想着以往他回家,这只小东西都会绕着他的腿打转。现在这么安静,一看就是受了委屈。 陆梦蝶大声嚷嚷:“那只狗扑向我,吓了我一大跳,我就轻轻踢了它一下而已!” 她指着谢柠,不满控诉:“那她就可以踹我吗?哥,她这分明就是在欺负我!哥,我从小到大就没被人打过,她凭什么和我动手!” 陆梦蝶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爸妈都舍不得碰她一根汗毛,这个女人凭什么! 陆廷言看着陆梦蝶气得发抖的样子,又缓缓看向她红肿的膝盖,最后看向谢柠。 他侧了侧脸:“谢柠,你不该和梦蝶动手。” 他的神情凉薄冷淡,说出的话更是疏离冷酷,谢柠看见了陆梦蝶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谁让她先欺负我的牛奶。”谢柠毫不畏惧地回视着陆廷言。 “它只是一只狗,不是你和我妹妹动手的理由。” “或许在你们眼中,它是一只一文不值的狗,但是在我这里不是,它是我的宝贝,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它。”谢柠紧紧抱着牛奶,并不妥协。 她给了陆梦蝶一个警告的眼神,也不管陆廷言再说什么,直接转身上楼了。 “哥!”陆梦蝶尖叫,“她就这么不将你放在眼里吗?你为什么还要容忍这种女人住在你家里?你快把她赶出去啊!” 第62章 你就等着被我哥弄死吧 陆廷言被陆梦蝶尖锐的叫声刺得耳朵都疼了一下,不自在地蹙起眉头。 “这个女人刚才一回来就和我摆女主人的脸色,这是哥你的家,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个什么东西啊!”陆梦蝶咬牙切齿,“她连你妹妹都敢这么欺负,以后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你不能看着她作威作福,这种女人就该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够了!”陆廷言冷声打断了陆梦蝶的话。 陆梦蝶一个激灵,吓了一大跳,扑扇着眼睛惊恐不定地看着陆廷言。 陆廷言垂眸看向她,不徐不缓地道:“我愿意让你带你朋友来我家开泳池派对,不是让你来找事的。” 陆梦蝶咬了咬唇,不满道:“我没找事,是他们……” “那只狗很乖,不可能往人身上扑,更不可能吓到你。”陆廷言接过陆梦蝶的话头,“我站在你这边,是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儿上,我给你这个面子,但是不代表我相信你刚才的话。” 陆梦蝶缩了缩脖子,浑身的气焰一下子就矮了下去,说话的语调也轻了,委屈兮兮地道:“哥,可是受欺负的是我啊!” 陆廷言依旧冷眼看着她,而陆梦蝶竟有些不敢和他对视。 从小到大,她一直很怕陆廷言。尤其是陆廷言后来掌控了陆氏集团之后,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阴晴不定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更加难以接触了。 陆梦蝶可怜兮兮地捂着膝盖,一声不吭。 陆廷言叹了口气,伸出手。陆梦蝶红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才扶着他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经过陆廷言刚才那么一说,陆梦蝶莫名有些心虚,好似她刚才和谢柠发生的那些事情被他尽数收入眼中了一样,顿时萎了:“哥,我先去找我朋友们了。” 陆廷言“嗯”了一声,陆梦蝶擦了擦眼角,从北边阳台去了后院。 陆廷言的后院有个极大的游泳池,分为三个池子,最深的有五米,水温会比一般的凉更舒服,而且可以用来跳水和潜水。 陆梦蝶特别喜欢陆廷言家的这个游泳池,不光大,而且很有设计感,拍照很好看,所以她每个夏天在得到陆廷言的许可后会带几个朋友过来玩。 几个女生正趴在无边泳池边上拍照,见陆梦蝶红着眼睛过来,纷纷关切道:“梦蝶,你这是怎么了?” 陆梦蝶狠狠抹了把眼睛:“没事。” 一个穿着红色泳衣的朋友眼尖地看见了她的膝盖,“呀”了一声:“你这腿是怎么弄的?摔了啊?” 陆梦蝶愤愤咬了咬牙:“都怪那个女人!” “是不是你哥家里那个女人欺负你了?” 这些都是和陆梦蝶关系很好的同学朋友,早就听陆梦蝶吐槽过她哥娶了个特别讨厌的女人。 本来觉得还好,现在有人关心,陆梦蝶心中的委屈立刻弥漫了上来,扑簌簌流着泪道:“她不想让你们来,我说这是我哥家她说了不算数,她就骂我,我还嘴,她就踹了我一脚。” “我靠,她敢和你动手?” “也太过分了?” ‘“这是你哥的家又不是她家!” 陆梦蝶的朋友们七嘴八舌地声讨了起来。 “梦蝶,你怎么能受这种气啊!”红色泳衣说,“这种人啊,你可不能惯着她,否则她以后蹬鼻子上脸,有你好受的。” “可是我能怎么办?她已经欺负我了。她在这里以女主人自居,赶都赶不走!” 红色泳衣眼珠一转,附在陆梦蝶耳边,轻声道:“我有办法教训她,你按我说的做。” 陆梦蝶听完红泳衣的话,立刻破涕为笑了。 —— 二楼,谢柠抱着牛奶,在阳台上喂它吃狗粮。 她的卧室门没有关,所以陆廷言经过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她在逗弄牛奶。 她将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用根皮筋随意笼在脑后,完整地露出了她白皙姣美的侧脸。她面容含笑,眼尾有条纤长妩媚的目线,像是夕阳下抚弄宁静湖面的那根柳条。 他抬手敲了敲门,谢柠望了过来。 “牛奶没事?”陆廷言问。 “没事。”谢柠用手心蹭了蹭它的头,牛奶舒服地叫了一声,还在傻乎乎地笑。 只是淡淡的一问一答,便不再多话了。 听见陆廷言离开的脚步声,谢柠还有些意外,她还以为陆廷言是和她来算陆梦蝶的账来着。 毕竟在他心中,牛奶只是只畜生,而陆梦蝶是他的宝贝妹妹。她为了牛奶和陆梦蝶动了手,陆廷言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实在让人意外。 “以后谁再欺负你你就咬他。”谢柠拍了拍牛奶的脑袋。 牛奶睁着一双黝黑纯透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谢柠。 谢柠被它傻傻的样子直接逗得笑出了声,将它抱在怀里,揉了揉它的耳朵:“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生忽然出现在了谢柠房间门口,轻声叫了句:“姐姐?” 谢柠看了过去,那女生穿着白色的露肩连衣裙,露出了里边红色泳衣的系带。 她对谢柠说:“我们一个朋友不小心把脚踝在泳池边上磕出血了,您能给我们些碘酒吗?梦蝶在客厅没找到医药箱。” “去问陆廷言。”谢柠说。 女生有些为难:“陆三少卧室门是关着的,敲了半天没人开。” 于是谢柠放下了牛奶,走了出去。 她从客厅翻出医药箱,拿出碘酒和棉签正准备递给女生,却发现她已经跑出去了。 谢柠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拿着药瓶去了后院。 乍然从恒温的客厅出来,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湿热的空气。不远处的泳池里泡着几个男男女女,欢声笑语十分开心。 泳池边上围了几个人,谢柠走了过去。 “药。”她递出手里的瓶子。 围着的人群散开,谢柠这才发现坐在中间的人是陆梦蝶。而她一双腿好好的,脚踝哪里有什么伤口?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她立刻转头就走,却不料被陆梦蝶一把扯住了手腕。 “干什么?”谢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陆梦蝶站起身来,指着下边五米深的泳池,笑着说:“你说要是被我哥知道你把我推下去了,他会把你怎么样?” 谢柠看着那幽蓝波动的池水,太阳穴轻微一跳。 她水性并不好,大学的时候花了一学期学蛙泳,有一次还在两米深的池子里呛了水,之后便再不敢游了,所以她直到现在都有些怕水。 现在望着这清澈却看不清池底的水,好似池底有个看不见的水怪,正张着血盆大口等人掉下去。 谢柠手心渗出了濡湿的冷汗。 而陆梦蝶已经将她拽到了池边。 “到时候我就和我哥说,你故意推我下去想淹死我。”陆梦蝶在谢柠耳边,阴恻恻地道,“我估计,我哥将你赶出去都是轻的,他可能会恨不得弄死你?” 说罢,陆梦蝶抬头朝着二楼望了一眼,谢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了陆廷言颀长挺拔的身影。 她心下一跳,便见陆梦蝶朝她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说了句“你就等着被我哥弄死”,然后就惊呼一声,朝着泳池倒了下去。 第63章 溺水 陆梦蝶掉下去后,她一定会和陆廷言说是她推的她。 五米深的泳池,对于很多会水但是水性不够好的人来说,也足够要命了。 而且既然陆梦蝶能说着那句“等着我哥弄死你”,就证明这个五米深的池子对她来说,是足够危险的。她不惜以身试险,换来陆廷言对她谢柠进一步的厌恶。 而后,她便很难解释清楚了。即便她说是陆梦蝶自己倒下去的,陆廷言也不会信。 上边的诸多念头,汇聚成了一道闪电,在刹那间,电光火石地从谢柠脑海中闪过。 这些念头太快了,快到她还没有完全收拢心绪,动作已经比大脑快地伸手将陆梦蝶给拽住了。 陆梦蝶一怔。 而后看见谢柠扬唇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来,甚至听见她嘴皮子不动地说了一句“你哥可不会让我死”,她心下忽然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手腕被谢柠一掐,一阵刺痛传来,陆梦蝶吃痛地“啊”了一声,条件反射地将谢柠用力一推—— 谢柠打了个趔趄,后脚一空,直挺挺地掉进了泳池里。 捂着手腕的陆梦蝶愣住了,怎么是她掉进去了? 陆梦蝶身边的朋友们也怔住了,包括那个出主意的红泳衣。大家愣愣地看着谢柠在池子里边扑腾,一时间鸦雀无声。 红泳衣忽然掩唇叫了一声,众人循着她的目光看向阳台,便见方才还在二楼的陆廷言竟然直接翻越了阳台! 他单臂勾着阳台,在阳台旁边的栾树上借力一跃,像是只敏捷的豹子,稳稳落在地面,然后大步跑了过来。 他看着水里扑腾得毫无章法的谢柠,身子往前一冲,便被陆梦蝶用力抱住。 “哥!”陆梦蝶想起谢柠刚才那句自信满满的“你哥可不会让我死”,只觉得恶心,更不想让她如愿,立刻对陆廷言道,“别管她!” 陆廷言甩臂,而陆梦蝶则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死死抱着他,在他耳边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你忘记大哥了吗?” 陆廷言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陆梦蝶瞪大的眼中含着嗜血的狂热癫疯,甚至还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来:“别管她,让她淹死!她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就当给我们大哥偿命了,好不好?” 她抱着陆廷言的手因为用力过大都在不断颤抖,牙关也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开始上下打颤,甚至喉间都发出了古怪撕裂的笑声。 她看向泳池,谢柠已经只剩下一个头顶了。 “她死了,哥,她死了!”陆梦蝶笑出了声,“这个贱人,她终于……” 她的话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劈头盖脸的一个耳光,力度之大将她直接掀翻在地。 脑子开始发懵,恍惚的视线间,陆梦蝶看见她的哥哥,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里。 谢柠自从掉进泳池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失重感,清澈的水像是巨大的漩涡,吸附着她不断下沉。 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着力点,只能没有意义地拍水。她看着阳台上的那抹影子,想要开口呼救,然而一张嘴,就有水不断从口鼻灌进去。 接连不断的池水顺着喉咙灌到了肺里,她感到一股剧烈的撕裂感和灼烧感。耳膜也充了水,脑袋宛如要裂开。 她发不出声音,求生的本能使得她毫无章法地挣扎。她在沉浮间看见了岸上那群冷眼旁观的男男女女,看见了陆梦蝶厌恶又爽快的脸。 她看见陆廷言跑了过来,却被陆梦蝶死死抱住。陆梦蝶的嘴巴开开合合,谢柠不用想也知道她在说什么。 有一点点难过,不是因为陆梦蝶的算计,而是陆廷言的态度。 陆梦蝶拽住了他,他就真的不打算动了。 他也想看着她淹死在这里吗? 也是,在泳池里溺死,完全可以当做意外处理。而她也没有家人,到时候也没人愿意为她讨要一个公道。 她死了,在他们心中,就算是告慰陆斯泊的在天之灵了。 最后的力气也被抽离,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眼前一片恍惚的白。 看来是赌输了……谢柠慢慢闭上眼睛。 在她跳下来之前,她就在赌。赌陆廷言和他家里那些人不一样,赌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溺死。 谢柠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将自己的生死维系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不过无所谓,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疯狂的人,她的人生就是一场豪赌。 她就要试试,陆廷言对她有没有哪怕一丁点的不忍心。 陆廷言将谢柠捞上来的时候,她已经晕厥了过去。 陆廷言将她放在池边,立刻给她按压胸口,想将她胸腔内的水排出来。 然而没用,不管他怎么按压,她都一动不动,了无生气。湿哒哒的长发凌乱地包裹着她的身体,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像是个水鬼。 陆梦蝶的那些同学朋友们见状,不由得纷纷后退了几步,都有些害怕了。 包括陆梦蝶也是,她看着谢柠惨白的脸色,终于意识到——她可能在看一个死人。 陆梦蝶直接从躺椅上跌了下去,坐在地上连连后退,捂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浑身抖得像是筛糠。 陆廷言开始给谢柠做心肺复苏,捏着她的口鼻给她做人工呼吸。 他浑身湿透,狼狈的样子不比谢柠好到哪里去。水滴沿着他的墨发一滴滴落下,掉到谢柠惨白的脸颊上。 渐渐的,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滑落。他的小臂因为高强度的不断按压而青筋贲起,肩背处的肌肉将湿透的衬衣绷得快要裂开。 “陆三少,我来。”一位男生说,“我学过心肺复苏。” 陆廷言恍若未闻,手下动作分毫未停,即便双臂已经酸胀到没有力气,他仍一点儿都没有慢下来。 不知道怎么,陆梦蝶看着双目猩红面容冷肃的兄长,竟然打心底生出一分惧意。 她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要是谢柠真就这么结束了,她才是要被她三哥给弄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柠忽然“唔”了一声,胸腔一动,口鼻溢出一滩水来。 陆廷言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懈下来。他单膝跪在了谢柠身边,这才意识到自己全身酸胀疼痛,双臂已经麻得快要没了知觉,双手抖个不停。 他压下已经完全紊乱的心跳,拍了拍谢柠的脸,叫她的名字:“谢柠?” 谢柠又吐出几口水,这才终于慢慢睁开了眼。 她的目光一时间没有焦距,茫然又无助,怔怔看了陆廷言几秒,像是不认识他这个人一般。 然后她缓缓移开了目光,看向周围一群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了陆梦蝶脸上。 她的声音干哑撕裂,像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控诉,凄凄惨惨地质问陆梦蝶:“你为什么要推我?” 第64章 你怎么这么蠢啊? 自己一开始准备好的剧本竟然被谢柠用了,陆梦蝶还没从角色转变中回过神来,呆呆地说不出话。 “我知道被你讨厌,但是听说你受伤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来给你送药。原来你只是想将我骗来这里,推我进那个池子里溺死我……”谢柠闭上眼,喉间发出类似于更咽的声音,“梦蝶,你怎么这样……” 几缕乌黑的发丝湿哒哒地贴在谢柠脸上,更显得她面孔苍白而脆弱,像是块儿通透的琉璃,几乎一碰就要碎掉。 陆梦蝶终于回过神,大声反驳:“你说谎!分明是你掐了我,我才不小心推了你一把你的!你自己站不稳掉进去,竟然怪我吗?” 对上陆廷言岑寂森冷的目光,陆梦蝶心下一慌,立刻抬起手腕说:“哥你看,就是这里,她刚刚就是掐了我这里!” 可是她指的地方白皙光洁,哪里有什么印子。 “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你拦着我不让我下去救人,也是不小心吗?”陆廷言寒声打断了陆梦蝶的话。 陆梦蝶一张小脸霎时间惨白。 “不是,哥,是她挑衅我!她说你一定会下去救她,我不想被她说中所以才……” “够了!”陆廷言骤然打断了陆梦蝶的话。 刚才陆梦蝶拽着他的时候都说了什么,他记得一清二楚。 而且他刚才在阳台上清清楚楚地看见,是陆梦蝶将谢柠推下去的。 她还在狡辩什么? 而谢柠已经撑着地板,慢慢站了起来。 那种溺水的濒死感还在,她双腿依然有些发软。 她抬手将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低声说:“我还是搬出去住。” 陆廷言看向她。 “我原来住的那个地方也挺好的,破是破了点,但是好在没有水池。”谢柠声音轻轻,“不然要是下次你不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廷言看出了谢柠隐藏着的那一抹后怕和惶恐。 是了,不管平时多么强势的人在死亡的威胁前,都会害怕。谢柠刚才那么惊恐地在水中挣扎,明显水性极差。 溺水给人带来的心理阴影是很严重的。一般两米深的池子对于不会水的人来说就够要命了,更何况这个五米的。 一时间,陆廷言有些懊悔。他要是今天不让陆梦蝶来,便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谢柠低着头,从他身边经过。 水汽已经将她身上那股玫瑰牛奶的清香完全冲刷掉了,没有闻到熟悉的味道,陆廷言心下有些不爽。 他握住了谢柠细瘦的手腕。 “没有下次了。”他说。 谢柠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陆梦蝶。”陆廷言微扬起下颌,湿淋淋的头发被他尽数捋到脑后,精致的侧脸凉薄恣睢,阴沉到让陆梦蝶觉得陌生,“以后别来我家里了。” 陆梦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哥?” “走。”陆廷言吐出一个字。 “哥,我说了不怪我,她是故意的!”陆梦蝶大声嚷嚷着,“她是故意掉下去,想要离间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哥,你不能被她给骗了啊!” 旁边的红泳衣忽然也出了声,声音甜到发腻:“是啊,陆三少,真的不怪梦蝶。” 谢柠眯了眯眼,看向红泳衣,记得刚才她去房间里找自己要药的时候,声音可不是这样的。 见陆廷言看了过来,红泳衣站得愈发的直了,波涛汹涌的曲线相当玲珑,笑着说:“陆三少,我们都看见了,真的是这位姐姐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不关梦蝶的事情呀!梦蝶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害人呢?” 她又看向谢柠,一副好声劝告的语气:“姐姐,你还是和陆三少说明白,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你为什么要让梦蝶给你背黑锅呢?天底下没有你这样的呀!” 谢柠冷冷地扯了扯唇角:“你现在装什么好人啊,你不也是同伙吗?不是你去叫我,我下来做什么?” 红泳衣瞪大眼,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可怜样:“姐姐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去找过你?陆三少……” “我房间里边有摄像头,需要翻出来给你看看吗?”谢柠平静地看着她,“还可以收音哦,你找我时说的话都会记录的。” 红泳衣猛地一愣。 就是她这一愣,谎言已经不攻自破了。 陆廷言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而是对陆梦蝶下了逐客令:“还不走?” 陆梦蝶眼睛更红了:“哥!” “我会让小区安保将你的信息删除,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就去公司找我。”陆廷言丢下这么一句,直接拽着谢柠回了别墅里。 陆梦蝶狠狠瞪着谢柠的背影,眼中几乎就要冒出火来。 她脸上刚才被陆廷言扇的那清晰的五指印还在,配合着她几乎扭曲的神情,看起来让人心里发毛。 其它人见陆廷言发火了,也不敢再多呆,立刻收拾东西走了。 陆梦蝶没走,她不甘心,她必须去找陆廷言,他们兄妹的感情不能被那个贱人给离间了! 却不料陆廷言在洗澡,并未听见她敲门。 倒是将隔壁的谢柠给叫出来了。 她还没有洗澡,依然是那副湿哒哒的样子,可是再也没有了在后院的那种楚楚可怜。 陆梦蝶咬牙切齿:“贱人,你刚才果然在装!” 谢柠靠在门板上,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梦蝶:“还要感谢你给我的好灵感。这么好的剧本,当然是我来演了。” 陆梦蝶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她掉下去后,和她哥哭诉一通,让她哥将这个女人扫地出门,以后在外边再想找她算账,就方便多了,省得盛世锦都不能带帮手进来。 现在倒好,非但没有将这女人赶出去,还被她哥下令以后不许来这里了。 最重要的是,当着那么多同学朋友的面,她哥竟然一点面子都没给她,她多丢人啊! 陆梦蝶越看谢柠越不顺眼,越来越想撕了她这张脸。 “你哥现在,应该挺同情我的。”谢柠生怕气不死陆梦蝶一样,继续道,“感谢你给我创造的好机会。你哥刚才给我做人工呼吸了?哎呀,那可就是接吻呢。” 她捂唇,娇笑几声:“多不好意思啊。” 她脸色苍白,却因为灵动纯澈的双眸而显得灵气四溢,整个人鲜活明朗,让陆梦蝶几乎要吐血。 “不是说房间有摄像头吗?当着摄像头的面你还原形毕露?”陆梦蝶咬牙启齿。 “哪有什么摄像头啊,我刚才故意那么说,吓唬你那个朋友的。结果谁知道她真那么蠢,那么不经吓啊!”谢柠大笑了起来,辣手无情地摧残着陆梦蝶那摇摇欲坠的自尊心,“还真是人以群分啊,陆梦蝶,你的朋友怎么和你一样蠢?” 第65章 她就是馋他身子 陆梦蝶气得脸红脖子粗,几乎要一口气背过去。 “看看这张小脸,这个巴掌很疼?”谢柠啧了啧嘴,感慨道,“幸好没让你掉下去,否则这个巴掌岂不是要落到我脸上?” 陆梦蝶脑子发懵。 谢柠不舒服地动了动肩膀,朝着陆梦蝶扬了扬下颌:“想告状就赶紧去,我要休息了,恕不奉陪!” 说罢,她“哐”的一声,将房门甩上。 陆梦蝶惊得后退两步,觉得自己好似被风又扇了一个巴掌。 她又跑去敲陆廷言的房门,但是她手都快敲烂了,就是没人来开。 陆梦蝶狠狠地瞪着光洁的门板,唇角不断翕动,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克制这天大的委屈。 终于,她再也受不了,“呜”的一声哭了出来,转头跑了。 谢柠此时已经进了浴室里。 虽然是夏天,但是身上的衣服被水湿透,沉甸甸地挂在身上,还是有种入骨的凉寒。直到花洒里微热的水流冲刷下来,才将她满身寒意彻底驱逐干净。 她闭着眼睛扬起脸,有水流呛进了鼻子里,刚才那种溺水时的无助感霎时间又蔓延了上来,让她惶然靠在了坚硬冰凉的墙壁上。 她抹了一把脸,捂着胸口,感受到自己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浴室内雾气蒸腾,糊住了镜子。谢柠撑在洗手台前,随手将镜子一擦,看着里边模糊的自己,忽然就笑了。 没赌输。 她就知道,陆廷言和他家里边那些人不一样,他对她是有不忍心。 心情忽然很好,溺水的惶恐彻底被驱散,她的心情都明朗了起来。 洗完澡后,谢柠将头发吹了个半干,然后下楼去了厨房。 她做了杯蜂蜜柠檬水,加了冰块,端去了陆廷言的房间。 轻轻在房门上扣了扣,很快里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 房门打开,谢柠看见了正散漫靠在沙发里,撑着脑袋看平板的陆廷言。 他明显也已经洗过澡了,换了身纯黑色的家居服,头发还湿着,散乱地透着水润的光泽。 傍晚最后那抹夕阳余晖斜斜地透过落地窗照耀进来,在他身上落下一道橙黄色的光影,中和了他身上的冷感,竟然让他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见谢柠进来,他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谢柠穿了件纯白色的真丝睡裙,裙摆在膝盖以上,露出了纤美修长的腿。长发披散在身后,长至腰际,衬得她真丝包裹下的腰部纤细玲珑。 行至跟前,谢柠将那杯柠檬水捧到陆廷言跟前,扬唇笑道:“陆总,感谢你刚才救了我。” 陆廷言将平板扔在一侧,胳膊随意地搭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感谢?” 谢柠十分真诚地点了点头。 陆廷言嗤笑一声,将那杯柠檬水接了过来。 他的指尖和谢柠冰凉的手指碰撞,谢柠的手指轻微蜷了一下,软软地划过陆廷言的掌心。 陆廷言莫名其妙又想起那次在商场里,她用舌尖轻轻舔过自己的掌心,那种撩拨酥麻的感觉。 而现在他面前的美人,纤腰软骨,香肩如雪,美得像是只艳妖。 她身上又带上了浓郁的玫瑰牛奶的香甜味道,浸润了空气,拼命地侵蚀他的五感。 心里弥漫上一股燥热,并且这股燥热顺着血脉向下传递直达小腹。陆廷言换了个交叠双腿的姿势坐着,同时接过那杯冰凉的柠檬水一口气喝了大半。 杯壁上凝结了水珠,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滑过精致的下颌,滴落在他精壮的胸膛上,隐没于纯黑色的衣领中,留下一条水线。 看着他上下滚动的性感喉结,还有那只执杯的骨节分明的手,谢柠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角,吞了口口水。 果然,她就是馋他的身子。 而这么想的结果就是,她伸出手,顺着那道水线,从他的唇角,掠过喉结颈项,一路擦到了他的胸口。 水珠滚下的时候,是冰凉的。而她的指尖拂过,是火热的。 那股好不容易被他压下去的燥热再次蹿了起来,比刚才更要浓烈,从他的小腹蔓延上来,直达头顶。 他唇角一抿,握着谢柠的手腕用力一拽,直接将她摁在了沙发上。 陆廷言将她的手腕扣在头顶,左腿膝盖抵在她腿间,整个人居高临下地俯在她身上。 “玩够了吗?”他岑薄的唇间冷冷吐出四个字。 谢柠回视着他黑冷幽沉的桃花眼,菱唇一勾,笑道:“玩什么?” 陆廷言冷笑一声:“还装?” 谢柠别过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廷言另一只手捏住她尖尖的下颌,迫使她转过脸来看向自己。 “落水。”陆廷言一字一顿,笃定无比地说,“敢说不是你故意的?” 谢柠轻轻眨了眨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像是鸦羽一样在她眼下投下阴影,却听她笑意更深:“你妹妹推的我啊。” “你再说?”陆廷言凌寒的眼神像是化为了锋利的刀刃,马上就要将谢柠的皮肉一层层剖开。 谢柠回视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笑意更深了。 她抬起右手,在他胸口轻轻点了点,声音轻软:“陆三少,既然您都知道我是故意的了,怎么还去救我啊?让我直接淹死不完事了?” “我这房子住得挺好。”陆廷言声调冷硬,“不想让它成为凶宅。所以哪怕是一条狗掉进了我那池子里,我都会捞。” “这样啊。”谢柠眼中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失望,微微抬起上半身,凑近他的耳朵,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还以为,你是舍不得我出事呢。” 气息的撩拨让陆廷言耳廓发痒,合着那股清甜的香气,让他烦躁更甚。他狠狠将这个刻意撩拨他的女人摁回到沙发上,她胸前的曲线因为剧烈的动作还抖动了几下。 陆廷言冷眼看着她:“我救你上来不是让你来和我发骚的。” 他耳廓发红,并且这抹微红蔓延到了他的眉梢眼角,给他的清冷矜贵之中镀上了一层靡丽之色,好似高岭之花堕入了人间,马上就可以采撷。 谢柠被他帅得心思飘飞,语调更软:“我真的是来感谢你的。” 陆廷言眯眼,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她:“感谢?” “对。”她说着,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将他往下一拽,吻上了他岑薄的唇。 第66章 你给我人工呼吸,我还你一个吻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和他的第二次接吻——除去她那次蜻蜓点水的偷亲和刚才的人工呼吸。 上一次的亲吻是陆廷言主导,还她在狼人杀上赢的那个赌,在她惊讶震惊之中席卷她的神智。 而这一次,谢柠是清醒的、主动的。她伸出舌尖一点点描摹他的唇线轮廓,然后向他口中探去。 陆廷言只觉得有人将一朵盛放的玫瑰放在了他鼻下,忽然浓烈的香味让他怔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之后他抬首后仰,谢柠却紧紧勾着他的脖子,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他身上。 陆廷言眉头紧蹙,对她怒目而视。可她闭着眼睛并不看他,他只能看见她蝶翼般抖动的长睫。 甚至她两条腿都不安分地抬了起来,勾住了他劲瘦的腰。 陆廷言那股燥气压不住了。 还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过,从没有人敢。 他发泄一般将谢柠摁在柔软的沙发里,手顺着她瓷白嫩滑的腿弯滑到大腿,又滑到她腰间,狠狠扣住了她的腰。 谢柠立刻就发现主导权变了。 她刚才的那点亲吻只是轻风细雨,而被她惹恼了的陆廷言才是狂风暴雨,让她呼吸不畅,几乎又要回到水下那种窒息的感觉。 她口中不自觉地发出嘤咛声,陆廷言却依然不停,甚至变本加厉。 他掐着她的腰,手上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道,牢牢掌控着她,一如他在商界的强势。 谢柠开始挣扎,可是毫无用处。他压在她上边的身体宛如铜墙铁壁般不可撼动,任凭她捶打推搡,就是分文不动。 她眼角沁湿,视线模糊。他移上来吻去了她眼中的水渍,复又继续掠取她口腔中的空气。 谢柠看见了他比夜色更沉的眼眸,看清了他眼中倒映着的靡丽凌乱的自己,却在他眼底看不到一分情欲,只能看见汹涌的怒气。 导致这个吻好像带上了惩罚的含义。 陆廷言的确生气。 不是生气她矫揉造作的勾引,而是气她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那种漠然。 明明不会水,就敢往那么深的池子里躺。他要是刚才没去阳台,亦或是他没从阳台上跳下来而是走楼梯,会耽误多少时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刚才拿着平板静坐良久,却一点文件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她在水里无力扑腾的样子,还有被他捞起来后惨白无息的脸。 他甚至想不起自己那时是什么心情,最多的就是后悔。要是他第一时间挣脱陆梦蝶跳下去救她就好了,可能她还不用呛水呛得这么厉害。 废了那么大劲终于将这个胡闹的混账捞回来,她不好好反思自己的行为,还跑来这里招惹他。 行,真行,不愧是她。 下唇一痛,谢柠霍然睁大眼,陆廷言总算放开了她。 神智飘飞,脑子都是晕的,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比刚才在池边醒来还要脱力。 陆廷言唇上有一抹嫣红的血迹,给他整个人添了几分薄媚轻娆。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抬手摁在了她的下唇上,用力一按,谢柠痛得“嘶”了一声。 便听他哑声问:“知道错了没?” 暗哑的声音比平时沉悦的嗓音性感得多,像是个低音音响轰得谢柠头晕脑胀。 “我真不是招惹你。”谢柠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不是投桃报李吗?你刚才给我人工呼吸了,所以我……还你一个吻。” 陆廷言第一次见有人可以把“勾引”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我没问你这个。”他用拇指将唇上那抹血迹抹去,在她脸上一划,“自己想,还有哪儿错了。” 谢柠知道了他是在说下午落水的事情。 “你妹妹让人把我叫下去,她自己要往那池子里倒,从而陷害我,我能让她如愿吗?”谢柠有理有据地道,“再说了,你妹妹把我推下去和我把你妹妹推下去,这可差太多了。前一种情况你轻飘飘就揭过了,后一种情况你不得弄死我?” 她掉下去,他打了陆梦蝶一个耳光。要是换做她把陆梦蝶弄下去,谢柠估计自己头都要被他扇掉。 陆廷言听了这话却蹙起眉头,轻飘飘吗?没有,他从小就没对陆梦蝶这么严厉过,骂她都很少,更别说动手打她了,更不可能在人前还不给她面子。 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了,即便察觉到谢柠是故意的,但是听陆梦蝶说“让她死,别管她”这些话,他还是勃然大怒,毫不犹豫地扇了她。 大概是,他和大哥一直教育陆梦蝶要做一个良善的人,结果她却如此扭曲,所以他失望了。 对,就是如此。 那头谢柠还给自己的行为下了总结:“与其做一个被陷害的人,不如做陷害别人的人。” 陆廷言轻嘲:“用你那不值钱的小命去陷害别人?” “没啊,我觉得我的小命挺值钱的。”谢柠眨了眨眼,“我这小命可是堂堂陆三少费了老大劲捡回来的,单凭这一点就值钱多了。” “够了。”陆廷言打断了她的谄媚,“我说了,我救你是不想让我的房子成凶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谢柠倒是无所谓。 今天试探的结果很满意,刚才还和他亲吻了那么长时间,她现在心情好极了。 陆廷言站到地上,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她刚才拽皱的衣服:“去做饭。” 谢柠:“?” “愣着干什么?”陆廷言斜睨着她,“还让我做给你吃?” “没。”谢柠说,“我做,您的手今天够累了,您歇着。” 陆廷言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好似手心里还留着那抹纤软的触觉。 谢柠从冰箱里拿出食材,麻利地做了三菜一汤。 陆廷言去餐厅的时候,谢柠正在给餐桌上的菜品拍照。红烧鸡翅油亮鲜嫩,水晶虾仁鲜明透亮,耗油菜心嫩绿爽脆,还有一道鲜美的山药芙蓉汤。 拍完后,她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发朋友圈。 陆廷言坐下后,点进了她的朋友圈,依然是一条横线。 他还被屏蔽着? 陆廷言眉心微蹙,手指在餐桌上点了点,然后给李星朗发了条消息:“有个朋友问我,朋友圈一条横线是不是被屏蔽了?” 李星朗回了条语音:“不一定啊,三哥。” 语音里带着嘈杂的背景音,估摸着李星朗又在哪个酒混。 不过这个回答让陆廷言的心情好像好了那么一点点。 李星朗的下一条语音紧跟着发了过来,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嘲笑:“往好处想想,也可能是被拉黑了呢!但是不管是被拉黑还是被屏幕,你这个朋友都好垃圾啊竟然能混成这样哈哈哈哈……” 陆廷言:“……” 又喝了一圈的李星朗见陆廷言没再回复,于是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三哥你说的那个朋友我认识吗?” 却发现他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李星朗:“?” 他做错了什么?三哥为什么要拉黑他? 第67章 说送你就送你 两人将谢柠做的菜吃了个精光,就是那盆汤还剩了一些。 “不合胃口吗?”谢柠问。 “不是。”陆廷言擦了擦嘴,“吃好了。” “你煲的汤很不错。”谢柠还记得她搬进来没多久的时候他煲过一次香芋排骨汤,那个时候她还很惊讶,没想到金尊玉贵的陆三少竟然还有这手艺。 “小时候我经常去我祖母家,我祖母身体不太好,但是非常爱喝汤,所以我很早就学会了煲汤。”陆廷言说。 “那现在呢?”谢柠又问。 陆廷言没有立即回答。 谢柠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个不太合时宜的问题,毕竟他说祖母身体不太好,那他祖母可能…… “抱歉,我……” “现在她不爱喝汤了,现在她爱吃野菜和跳广场舞。”陆廷言说,“她说喝汤使人发胖,她要做一个苗条精致的老太太,她要吃些原生态的东西。” 谢柠:“……没想到你祖母这么接地气……不过你现在还会经常去看她吗?” “偶尔。她嫌华城空气质量不好,搬到英市去了,英市靠山,还方便她上山挖野菜。” 英市是个县级市,距离华城说近也不算近,要是开车的话得四个多小时,不过的确是一个以生态环境闻名的地方,很多人都想去那里养老。 陆家竟然还有这么朴实无华的人,令人惊讶。 谢柠准备去洗碗,陆廷言却打开了嵌入式洗碗机,将锅碗瓢盆全都放了进去。 谢柠还不知道这里边有个洗碗机,顿时觉得自己前阵子的碗白洗了。 她将餐桌整理干净,倒了杯水去了客厅。 牛奶也过来了,绕着她的脚打转。谢柠将它抱了起来,一下一下轻柔地撸着它的皮毛。 打开电视机,调了几个频道后正好调到一个娱乐访谈的节目,采访对象正是白璎。 白璎穿了件蒂芙尼蓝的礼裙,衬得她整个人白得发光。她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年轻的主持人笑着问:“所以听璎璎你的意思,你能拿到《青云路》这部剧的试戏机会,是因为陆氏集团的陆总了?” 白璎羞赧一笑:“这个机会的确是三哥……呀,不好意思,是陆总,是他介绍给我的。他说我的形象很适合里边的女主角。不过具体能不能拿下角色,还是要看我个人的能力了,陆总可不会以公谋私的哦。” 主持人抓住了白璎话中的重点,笑着打趣:“三哥?看来璎璎和陆总的关系真的非常好哦,难怪陆总一直都很照顾你。之前还听说陆总想要为你特意创办一家娱乐公司,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白璎一张俏脸霎时间红了起来,连带着脖颈都带上了淡淡的粉色,女生的娇羞一下子就弥漫了出来:“三哥的职业规划,我从来不多问的。” 主持人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那如果是真的的话,陆总对璎璎是真的非常不一般呢!” 白璎羞涩地低了低头:“我和三哥相识十多年了,要不是后来我妹妹借着我……”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台下,然后立刻捂住嘴:“抱歉,我们可以谈些别的吗?” “当然可以了。”主持人笑着将话题转移到了白璎即将要上的一部综艺上。 电视机前的谢柠面无表情地看着里边矫揉造作的白璎。 真的够能装的,字里行间全是她和陆廷言非同一般的关系,最后一句没说完的“要不是我妹妹借着我”更是惹人深思,估计白璎那些脑残粉们又要开始写小作文了。 果然,谢柠搜一搜和白璎有关的词条,就看见里边有人说:“破案了,璎宝那个绿茶婊妹妹就是借着璎才璎攀附上陆三少的!” “靠了,璎宝实惨,和陆三少好好的青梅竹马,被这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妹妹横插一脚,真是恶心死了,偏偏璎宝还这么善良,什么都不肯说。” “给我地址,我要和璎宝这个妹妹同归于尽,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大多数情况下明星要是谈恋爱是会掉粉的。但是白璎有那么点实力,固了些死忠粉,而且陆廷言本身足够优秀,家世、样貌、能力无一不是顶尖的,要是白璎的恋爱对象是他,很多粉丝也会与有荣焉。 甚至在他们眼中,只有陆廷言这样的才配的上他们的璎宝。 谢柠真是笑了,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看出来的白璎和陆廷言“青梅竹马”,看来白璎以往做的人设是真不错。 陆廷言在阳台上打完电话,却没有立刻回客厅,而是点了根烟。 电话是他的秘书洪杰打来的,说陆康科技的廉政人员已经接到了几十份关于总经理王岩的举报,证实王岩存在以公谋私、滥用职权、苛待员工等等行为。 陆廷言都懒得再让董事会审查,直接道:“开除。” 黢黑幽深的视线落在院门口那两台车上,一台是线条夸张流畅的跑车,一台是朴实无华的轿车,停在一起,莫名违和。 抽完一根烟,陆廷言又散了散身上的烟味,这才回到客厅。彼时谢柠正抱着牛奶一起,看一个狗狗动画片。 陆廷言没想到谢柠竟然这么童心未泯。 “啪”的一声,一个东西砸到了光洁的茶几上,谢柠和牛奶齐齐抬头看向陆廷言。 是一把红色的钥匙,钥匙上那匹奔腾的马低调奢华。 谢柠不明所以地问:“干嘛?” “在车展上就说了,送你。”陆廷言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也说了,我不需要。” 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是这么贵重的礼物。 “我说出的话就没有收回的。说了送你就送你,你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陆廷言不以为意。 谢柠耸了耸肩:“我不需要我配不上的东西。” 陆廷言顿时知道,她这是还在记仇。 “我送了你,你就配得上。”陆廷言扬起下颌,高傲道,“当做晚上那顿饭的报酬了。” 说罢,他潇洒转身,直接上了楼。 红色的钥匙在灯光下散发着明亮璀璨的光芒,在谢柠眼中逐渐和人民币化为了同一种颜色。 她看了看钥匙,又看了看电视,嘴角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 就当……就当是她借用的了。 她一把抓起车钥匙,关了客厅总控,夹着牛奶回了卧室,然后立刻拨了一个微信电话出去。 响了很久才接通,那头传来一个鬼哭狼嚎的年轻男声:“爹,柠爹,您竟然主动联系我了?呜呜呜,我以为您把我忘了!” 等他嚎完,谢柠才平静地问:“你家的娱乐公司在华城有分公司是?” “啊?当然有啊,咋了?” “你帮我处理一下,我想入股。”谢柠说,“想借你家公司,处理个艺人。” “没问题啊,这都是小事,你着急不?不着急就我下个月回国后给你处理,着急的话我一会儿就让人给你弄。” “有点急。” “那没问题,我一会就打电话。”说完正事,那头又回归了熟悉的鬼哭狼嚎,“我总算毕业了啊!柠爹,多亏了你!要是没你,我毕业证都拿不到,老头子家门都不让我进!柠爹,你就是我永远的爸爸!” 第68章 机会是要等的 陆梦蝶哭哭啼啼地回了家。 姜媛不在客厅,也不在卧室,陆梦蝶去了顶楼的阳光房,果然找到了她。 现在是晚上,阳光房里已经没了阳光,却有一片灿烂漂亮的星空。这是她大哥陆斯泊专门找人为妈妈设计的星空顶,妈妈会在这个房间里做旗袍、制香、烹茶,做一切她爱做的事情。 彼时姜媛正在进行“收香”这一步骤,将已经制好的线香整整齐齐收入盒中。 陆梦蝶一屁股坐在了姜媛边上,委屈无比地叫了声:“妈!” “不是去你哥家里开泳池派对了?怎么回来了。”姜媛头也不抬地问。 以往开完泳池派对,她都会在她哥家里住一晚。可是现在……可是现在她哪里还敢住! 察觉到不对劲,姜媛转头看了一眼陆梦蝶,果然见她泪光盈盈,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怎么了?”姜媛的声调沉了下来。 陆梦蝶潸然泪下,委屈至极地说:“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她简直坏透了,她竟然故意掉进泳池里,然后还和我哥说是我把她推下去的,害的我哥打了我一巴掌,还不让我以后去他家里了……” 一听这话,姜媛姣美的脸立刻阴云密布,手下不自觉一用力,整整齐齐的一把新制的香顿时被她折断了。 陆梦蝶立刻又道:“这事不能怪我哥,我那么多朋友在,我哥肯定不能当着人面闹出人命来。就是那个女人,她竟然想离间我和我哥之间的关系,她简直太恶毒了!她害死了大哥还不够,难道她还想将我们家的人全都害死吗?” 说到最后,陆梦蝶泣不成声。 “真是混账!”姜媛怒道,“你哥也是糊涂,竟然还敢打你?我看他是疯了!” 姜媛现在哪里还有制香的心思,登时便扔了手里的香盒,直接下了楼。 在客厅内明亮水晶灯的照耀下,姜媛的脸色显得愈发的阴沉难看了。 她登时便想去找陆廷言,但是转而一想,算了,她这个儿子现在比以前还要不服管教。 谢柠……姜媛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个名字,恨不得将她嚼碎了吞下。 害死她一个儿子,现在又来勾引她另一个儿子,还想欺负她女儿是吗? 敢在他们陆家头上动土,真是嫌命长啊。 姜媛深吸一口气,敛眸一想,想起前两天公司员工说的,陆廷言在让人查王岩这件事。 王岩是什么德行姜媛很清楚,既然陆廷言要查了,那王岩必然没好果子吃。 于是姜媛给公司自己的下属打了个电话询问,果然下属说,陆廷言已经将王岩开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姜媛唇角勾出一个冷冽的笑。 她忽然不着急了,慢悠悠地洗漱保养,上床睡觉了。 陆梦蝶一脸懵逼地看着姜媛:“妈……” “别急。”姜媛脸上的笑容阴森而恐怖,“那种人不配脏了我的手,会有人去收拾她的。” 第二天上午,姜媛意料之中地接到了王岩的电话。 彼时她请了美容师上门做美甲,也就任由手机在旁边响,并没有接。 两个多小时后,美甲做完了,头发护理也做完了,她才优哉游哉地接起了王岩打来的不知道第几十个电话。 一听通了,王岩立刻哭丧着脸道:“姜总,您帮帮我姜总,陆总要开了我啊!” 姜媛一边欣赏着自己的美甲,一边不紧不慢地道:“你犯了错,就该开啊。” 王岩听姜媛这意思好像是不想保自己,顿时更慌了,忙不迭地道:“那都是假的啊姜总,我这是被人陷害了!我入陆氏集团以来,一直都对您忠心耿耿,您是知道的啊!现在我……” 姜媛叹了口气:“王岩啊,你跟了我这些年,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所以我一直都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这次是你自己惹到了陆廷言头上,我也没办法啊。” “我没惹陆总啊,我是……我是……”王岩着急到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惹了谁你自己知道,说实话,我已经帮你在陆廷言跟前求过很多次情了,他不改主意啊,我啊,尽力了。”姜媛慢悠悠地道,“说来也可惜,你都坐到分公司总经理这个位置了,前途说没就没了,也实在可怜。上有老下有小的,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但是我的确爱莫能助。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找谁找谁去。” 说完,姜媛直接挂断了电话。 王岩呆呆地听着里边的忙线声,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姜媛那句“冤有头债有主”。 是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谢柠!他不过就和她提点职场上的潜规则,她不接受就算了,竟然还告到了陆廷言面前! 他也放下脸去道歉了,结果她还是要让陆廷言开除他,这个女人是要把他逼死啊! 王岩气得浑身发抖。 没了,什么都没了。职务没了,前途没了,就连资产也被冻结了。而且公司说他挪用公款,要打官司起诉他,他以后说不定还要背负上巨额债务,还有可能要吃牢饭。 他完了……他的一生都毁了…… 绝望涌了上来,王岩眼中闪过一抹疯狂。脑海中浮现出谢柠姣美的身影,王岩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他的日子完了,他也不能让那个女人好过! 过了几天,姜媛的保镖对她禀报说:“如您所料,王岩已经找了人跟踪谢柠。但是谢柠每天在奥维国际和盛世锦都间两点一线,经过的还都是非常繁华的东西长街,王岩的人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 姜媛悠悠笑了笑,不紧不慢地道:“机会是要等的。” “是。”保镖躬身道,“我们还得到一个消息,谢柠前天变卖了一台法拉利跑车,得到了款项五百万元。” “卖车?”姜媛眉头一扬,“陆廷言的车?” “不是,是她自己名下的,但是买了还不到一周。” 姜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卖车,就说明她最近急需用钱。而且,陆廷言没有给过她钱,她没有办法才去卖车。 这么一想,姜媛心头的郁结总算疏散了一点,陆廷言还没有那么不可救药。 她又问保镖:“药拿到了吗?” “拿到了。” “记着,王岩得手后,想办法将药送进去。”姜媛举起手,欣赏着自己鲜血一样浓艳的指甲,轻声道,“这么好的背锅侠,可千万别浪费了啊。” 第69章 赵小姐,我和你不熟 九月,云淡风轻,温和飒爽。 谢柠将这一周的工作总结做完后,发到了上司刘毅的邮箱里。 颜可可推门进来,见谢柠在整理东西,不由问道:“柠姐,您是要下班了吗?” 谢柠点了点头:“对,朋友来了。这周的工作我已经做完了,新接的几个创意我也已经给企划部发过去了,他们那边最早下周才会有回馈,这周末你们刚好也可以休息一下,辛苦了。” 颜可可眼睛一亮:“那要不我们这周末去游乐场?之前我不是说我男朋友给了我好几张票吗?我们都还没去呢,不然月底票就过期了。” 谢柠看了一下工作安排,下周开始创意部会接一个新的项目,估计又要开始加班。要是这周不去的话,可能短期内还真腾不出时间了。 “好,那就这周末,我晚上在部门群里问一下,自愿参加。”谢柠说。 颜可可立刻点头,忽然压低声音又道:“对了,柠姐,你听说了吗?陆康科技的王总,被开除了。” 谢柠波澜不惊:“那天倒是在简讯上看了一眼,不过没点进去细看。” “听说是陆总下令查的他,结果一查发现这人早就是个渣滓了。不光挪动公司公款,还贪污受贿,还pua下属员工,不少女员工都举报他骚扰!”颜可可满脸不屑,“这种人就该开除,不然留在陆氏集团简直败坏名声。” 颜可可还对于王岩上次毙掉他们的策划案耿耿于怀,即便后来王岩亲自登门致歉了,她还是觉得不痛快。 现在可爽了,陆氏集团开掉的高管,起码就别想在华城商界混了。 “是个好消息。”谢柠笑着说,“给部门同事点咖啡,我请。” 颜可可又是一声欢呼。 谢柠拿着包,去了楼下甜品店。 宋紫雁坐在甜品店靠窗的位置旁,看见谢柠,立刻向她挥手。 谢柠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是麦香四溢的甜味,让人心情大好。 宋紫雁撑着下颌,笑眯眯地看着谢柠:“谢董事?” 谢柠坐在她对面:“你知道了?” 宋紫雁双手环胸,不满地“哼”了一声:“要不是沈子安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竟然给他家公司入了股!摇身一变成了橙心娱乐华城分公司的董事了!” 谢柠的冰美式上来了,她小抿一口,笑着回答:“小入了一点股而已。” 宋紫雁凑近她:“小入一点?是有多小?” “五百万。” 宋紫雁:“……我怀疑你在凡尔赛且有证据。” 谢柠坦然回答:“对于橙心娱乐这么大的公司来说,的确不算多。得亏这是在分公司,要是在他们总公司,我连开董事会都没资格。” “你还真入了五百万。”宋紫雁啧啧嘴,“沈子安回来后铁定盘问你这五百万的来源。” 还记得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沈子安觉得谢柠抠抠搜搜实在龟毛,一脸难受地说:“要不我分点股份给你,我从牙缝里抠点出来都够你吃穿不愁了。有你这么抠搜的兄弟,我实在是丢人啊。” 谢柠当然没要,只说:“知道你家股份值钱,我将来有了钱一定入。” 沈子安飞扬跋扈地看着她,吊儿郎当地道:“可先说好了,小股不要,起码不能少于五百万。” 当时沈子安只是为了逗谢柠所以说了这么个数,前几天知道谢柠真的拿出这么多钱后,他心惊肉跳地去问了宋紫雁:“雁子,我柠爹是不是误入歧途了?你得看着她啊,赚钱道路千万条,遵纪守法第一条!来钱路子不干净,亲朋好友两行泪啊!” 所以宋紫雁才知道谢柠入股橙心娱乐的事情。 “所以柠宝,你这五百万是陆三少给你的?” “上次咱们去车展不是看见一辆跑车吗?陆廷言买了回来说送给我。我就把车卖了,暂且套用一下,等以后赚钱了再买辆车还给他。” 宋紫雁战术后仰:“他真把那车买来送给你了?” 谢柠点头。 “果然,越有钱的男人越大男子主义。”宋紫雁感慨,“铁定是那天季律师要买车送给你,陆三少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战了。自己的老婆怎么能收别的男人的东西呢?要送也是自己送。” 即便不喜欢,也不能容忍别人对自己老婆献殷勤,啧。 说到这里,宋紫雁话锋一转:“沈子安还不知道你和陆廷言结婚的事情?” “不知道。” 宋紫雁十分激动,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他要是知道陆三少婚礼上那么对你,铁定得和他拼命。北陆南沈,北方陆家,南方沈家,两家公子哥对上,得多刺激!你说到时候,一个你老公,一个你兄弟,你这架怎么拉?” 谢柠喝掉最后一口黑咖啡,将咖啡杯轻轻放在桌上,淡声道:“不存在这种情况,打不起来。” “打不起来?”宋紫雁哼笑,“你受欺负比他沈子安自己被人揍了都难受。我觉得你还是尽早想想怎么委婉地和沈子安说,他下周就回来了。” “下周?不是说他的环球旅行还没结束吗?” “他家老头子叫他了,他没结束也得滚回来。”宋紫雁笑得乐不可支。 又坐了一会儿,宋紫雁说要去买秋装,逛完街还能一起吃个晚饭,却听谢柠道:“逛街可以,晚饭就不用了,我要回家做饭。” 宋紫雁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做饭也这么积极了?” 谢柠笑了笑没说话,宋紫雁瞬间懂了,用胳膊碰了碰她:“给陆三少做啊?” 谢柠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我每天晚上都做饭,他会一起吃。” “恭喜啊柠宝。”宋紫雁抱拳,“祝贺你和陆三少的关系有了实质性。你已经拴住了他的胃,下一步就可以拴住他的心了。” 两人打打闹闹去了不远处的商场里。 乘扶梯上了二楼,在楼梯口正对的一家高奢女装店里,谢柠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陆梦蝶和赵姿含。 陆梦蝶愣了一下,然后便是满脸厌恶。赵姿含则立刻放下手里的裙子跑了出来,笑着打招呼:“好巧啊,谢小姐,你们也是来买衣服吗?” “嗯。”和赵姿含热络的态度相比,谢柠就显得冷淡多了。 赵姿含顿时眉开眼笑:“那刚好,我们可以一起呀。谢小姐还能给我做个参谋,你的眼光一定很好!我最相信美女的眼光了!” 见谢柠淡淡蹙眉看着她,赵姿含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之前见面,要么我三哥在,要么您家季律师在,咱们女孩子之间都不好说话的。现在一起逛逛街,我一会儿请你们喝奶茶!” 谢柠发现这姑娘长得挺甜美,说话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爱听呢。 “抱歉,没兴趣。”谢柠直接拒绝,菱唇扬起一抹寡淡的笑容来,“赵小姐,我和你不熟。和不熟的人一起逛街,我会很难受的,婉拒了哈。” 说罢,不顾赵姿含已经僵掉的脸色,直接拽着宋紫雁上了扶梯。 第70章 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宋紫雁回头看了几眼,见赵姿含还僵硬地站在原地,懵懂无知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可怜。 “靠,陆三少现在又不在,她装可怜给谁看?”宋紫雁不满吐槽。 她对赵姿含观感极差,觉得这就是个正儿八经的绿茶婊,一靠近就茶香四溢的那种。 “听听她刚才说的什么话呀。”宋紫雁尖着嗓子模仿赵姿含刚才的语气,“我三哥在,你家季律师在,男人真是让她划分明白了。” 宋紫雁翻了个白眼,复又道:“最让我无语的是,她还当着陆三少的面说你和季律师怎么样,好像你和季律师有什么关系似的,醉了。” 谢柠无所谓地笑了笑:“嘴在人家脸上长着,管她做什么。” “我是好奇,她是真的不知道你和陆三少的关系吗?如果她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还要在陆三少跟前故意给你和季律师制造暧昧,这心机也太深了!”宋紫雁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应该是不知道。”谢柠斟酌着说,“李星朗说,她受不了刺激,要是受了刺激的话,会犯病甚至危及性命,所以他们才会将陆廷言已经结婚的事情瞒得严严实实的。” 宋紫雁表示不理解:“那难道就一辈子都瞒着她吗?总有露馅儿的一天啊。” 恍然听到“一辈子”这三个字,谢柠都怔了一下。 一辈子,多么遥远的词。自从和陆廷言结婚那天,她就根本没有想过这三个字。 估计别人也没想过。所以认为能瞒一天算一天,她和陆廷言总有结束的时候。 —— 那头,赵姿含失落无比地回到了服装店。 “你去和她们打什么招呼?”陆梦蝶不满地嘟囔。 “对不起呀梦蝶,我就是乍然见到熟人,兴奋了。”赵姿含小声回答,“我朋友太少了,所以见到认识的才会有些激动。” “朋友?她算哪门子朋友。”陆梦蝶将手里的衣服甩给了导购,不耐烦地道,“不买了,看见她就倒胃口。” “那好,我们回去。”赵姿含轻声说。 导购正要将刚才赵姿含选好的衣服包装起来,却听她说:“不用了,我不要了,谢谢。” 导购愣了一下,就连陆梦蝶也有些意外:“怎么又不要了?挑了半天。” 赵姿含摇了摇头,没说话,转身就往店外走。 陆梦蝶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 导购很不乐意,选了老半天,夸得她嘴皮子都干了,本以为能卖出去狠捞一笔提成,却不料说不要就不要了,真是的。 但是她的不满也只敢藏在心里,不敢表露出来,毕竟赵姿含是他们品牌的超级。 赵姿含回去一路上都闷不作声,只是愣愣地看着窗外,不管陆梦蝶和她说什么她都不回答。 陆梦蝶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声,好好的,别是犯病了。 她让司机开快了一点,先回了赵家。赵姿含进家之后和谁都没有打招呼,直接上楼回了卧室。 赵母还以为是女儿逛街逛累了,也没放在心上,招呼陆梦蝶留在家里吃饭。 陆梦蝶摇了摇头:“伯母,您还是去看看姿含,我觉得……姿含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 赵母一听这话瞬间慌了:“精神状态不太好?发生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本来我们逛街逛得好好的,姿含也试了很多衣服准备结账了,却忽然……”说到这里,陆梦蝶眼睛猛地一亮。 “忽然怎么了?”赵母催促。 陆梦蝶压低声音道:“忽然碰见了那个谢柠!姿含看见了她,出去和她打了招呼,回来就变成这样了,不知道那个谢柠和她说了什么。” “啊?”赵母捂着胸口,脸上浮现出慌乱与紧张,“难道……难道她将她和阿言的事情告诉含含了?” “我也不知道啊,不管我怎么问姿含,她都不说话。”陆梦蝶一脸焦急,心里却乐开花了。 要真是那个谢柠将赵姿含给刺激得犯病了,这可就好玩了。 赵母急到不行,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怎么……她怎么能这样呢!明明含含受不得刺激,她还非得和她说那些!含含这么好的孩子,也没有招惹过她,她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或许是看姿含和我哥关系好,嫉妒了。”陆梦蝶叹了口气,“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 赵母狠狠跺了跺脚,急匆匆地上楼去看赵姿含了。 但是不管她怎么敲门,赵姿含就是反锁着门不开。赵母和佣人都急坏了,赵母立刻给赵世清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看看女儿。 整个赵家瞬间鸡飞狗跳。 陆梦蝶确信了自己的猜测,赵姿含是真的犯病了,而且一定是被谢柠给弄犯病的。 —— 晚上九点多,陆廷言才从陆氏集团出来。 司机小杨问:“陆总,是直接回盛世锦都吗?” “嗯。” 小杨发现,陆总结婚三个月以来,回盛世锦都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以前他要么直接在总裁办的休息室里休息,要么就直接睡在应酬的酒店里,盛世锦都那地方,他平均下来一周可能都不会回去一次。 现在的盛世锦都,对于陆总来说,更像是一个“家”了。 看着车窗外昏黄成一线的灯光,陆廷言不禁想,以前回盛世锦都,只能看见夜色中黑黢黢的一个房子,冰冷而又坚硬。而现在,他能看见院门前倾泻而出的明亮灯光。 那个房子也因为这些灯光而变成了暖色调。 他也习惯了进去之后可以感受到的,另一个人存在的气息。 习惯她沐浴后的玫瑰牛奶香味,习惯她抱着牛奶看狗狗动画片,习惯她一边翻冰箱一边查菜谱,也习惯了她在院中草坪上摆的那几盆馥郁清香的花植。 而且最近,谢柠每天晚上都会变着花样做三菜一汤。虽然他们两个吃饭的时候话不多,甚至很多情况下吃完一顿饭都不会说一句话,但是气氛却是宁静祥和的。 他有时候甚至会期待晚上吃饭那段时光。 以前整顿陆氏的时候,要么忙到没时间吃饭,要么一天好几顿应酬,吃的是高档酒店里摆放精致的美味佳肴,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于是这几天,在粗细不均的土豆丝、薄厚不一的藕片汤、还有带了几片鱼鳞的红烧鱼中,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烟火气”。 在面对他“你的刀功配不上你的烹饪手法”的评价时,谢柠会很坦然地说:回国后外卖吃多了,刀功有些生疏,再找找感觉就好了。 陆廷言有种感觉——自己是在踏踏实实地生活,生活于人间之中。 姜媛从不下厨,所以陆廷言一度认为“厨师”是一个家庭的必备角色,自己的妻子肯定也会和姜媛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从来没有幻想过有朝一日,扮演他“妻子”这个角色的人,竟然会为他洗手作羹汤。 陆廷言薄唇溢出一抹不自觉的淡笑,不禁开始想,今天晚上谢柠做了什么晚餐?她做的饭菜真的很好,做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合他口味的。 行至一半,陆廷言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接起。 “阿言,你来看看含含,我真怕她把自己锁起来出事。”赵母更咽道,“含含今天一回来就这样了,怎么办啊阿言……她只听你的话……” “好,我过去看看。”陆廷言唇边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对小杨沉声说,“去赵家。” 第71章 陆廷言的怒气 盛世锦都,谢柠坐在餐桌边,在部门群里问关于这周末去游乐场的事情。 部门群里的同事们纷纷响应,大家都表示很感兴趣,还有人询问能不能带家属。 颜可可很大方地表示尽管带,要是票不够的话她会再去找她男朋友要。 很多同事说自打毕业后就没去过游乐场了,现在乍然一提,以前的那股子激情热血的感觉好像一下子就都回来了,部门群里前所未有的热闹。 于是谢柠定下了时间,明天早上七点半在游乐场的门口集合。 部门群里聊完后,颜可可又给谢柠私发了消息:“柠姐,陆三少来不来呀?” 谢柠唇角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她看了一眼餐桌上的菜肴,回复道:“不会。” 颜可可大概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是很合时宜,悻悻回了个“哦”便不说话了。 谢柠翻开相册,找到了上次路人拍到的陆廷言和赵姿含去游乐场的照片,盯着看了许久。 诚实来讲,她有些羡慕。 陆廷言对赵姿含,是一种独有的耐心与温柔,这种特性谢柠在学生时代的陆廷言身上也见过。但是成年后的陆廷言已经有了一身刀枪不入的冰冷外壳,而这层外壳鲜少在她面前皲裂,她难以窥探到里边柔软的内芯。 最近她和陆廷言的关系有所缓和,不过还远远没到陆廷言可以陪她去游乐场的地步。 想到这里,谢柠按了按餐厅侧面的按钮,将餐桌台面的温度调得更高了些,好达到给饭菜保温的效果。 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要十一点了,陆廷言还没回来。 谢柠揉了揉肚子,给自己盛了碗饭。然后拿了个空盘子,将每道菜都分了一点出来,其余的继续保温 陆廷言应该去应酬了,不过应酬的话他也是喝酒居多,回来想吃饭的话也可以立刻吃。要是他没胃口了,她就到时候再收拾也不迟。 陆廷言不怎么吃辣,所以谢柠最近做菜都没放辣椒,而是做了一小瓶辣椒酱,拌到自己碗里吃。 她慢慢地小口吃饭,同时暗自对自己今日的厨艺进行评价,得出了“还不错,陆廷言应该也会觉得不错”的结论。 饭才吃了小半碗,房门处传来了响动。 谢柠眼睛一亮,立刻放下筷子,去拿餐具。 陆廷言进来了,没有在玄关处换鞋,直接来了餐厅。 “你回来了?你吃饭了吗?我今天做了……” “不吃。”陆廷言直接寒声打断了她的话。 谢柠拿着碗筷僵在了原地,看着陆廷言阴沉的面容,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了。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地问。 她无法形容陆廷言现在看着自己的这个眼神,复杂阴狠,带着难以言说的失望和气恼,以及不加掩饰的厌烦与憎恶。 就像结婚那天一样,他也是这么看她的。 “你今天和赵姿含说了什么?”陆廷言的声音有些哑,却意外显得戾气深重,“她和你见面之后就犯了病,你怎么她了?” “我怎么她了?”谢柠反问,“我在商场遇到了她,她想和我一起逛街,我说我和她不熟,拒绝了她。” 听她一句话说完,陆廷言眼里厉色不减:“就这样?” “就这样。” “不可能!”他骤然暴喝一声,大步上前逼近谢柠,“要只是这些的话,她为什么会犯病?你绝对还和她说了别的!” 伴随着他的靠近,谢柠感受到一股沉重的逼仄和威压,好似有千钧之力压顶而来,她不由自主地后退,直到后腰抵到了流理台上,退无可退。 陆廷言站在她跟前,高大挺拔的身躯完全挡住了餐厅里的灯光。他背光的面容刀削般锋锐,宛如可以割裂人皮血的利刃。 “说!”他厉声质问,“你都和她说了什么!” 他声音忽大,谢柠手一抖,手里的碗掉在地上骤然碎裂。她下意识就要蹲下身去收拾碎片,却被陆廷言一把捏住了胳膊。 他紧紧攥着她的小臂,将她抵在流理台上,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寒声质问:“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谢柠无法习惯这种压倒性的掌控,但是陆廷言的气质是那般不可撼动。流理台坚硬的边缘硌得她后腰生疼,像是要嵌入她的皮肉里。 “我刚才都已经说了,只有那些……” 陆廷言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又是一声怒喝:“你给我说实话!” 离得近了,谢柠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怀疑与气恼,以及对她事到如今还死不承认的失望与愤怒。 他的手指坚硬如铁,像是要掐碎她的骨骼。 谢柠痛得眉头都皱了起来:“陆廷言,我说的就是实话,今天宋紫雁也在,她可以为我作证!我根本就没和赵姿含说几句话,我连她到底有什么病都不知道,我能和她说什么?” “你的朋友,当然站在你那边!即便你真的说了什么,她也会帮你遮掩!”陆廷言冷笑一声,“你是不知道赵姿含有什么病,但是你只要刺激她就够了!我不求你喜欢赵姿含,但是你怎么就连做人的基本良知都没有!” “我说了我没刺激她!”谢柠的火气一下子也上来了,“你不就是想问我是不是把我和你结婚的事情告诉她了吗?我要是想说我早说了,何必等到今天!” “你自己心里清楚!”陆廷言脖颈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可见气愤到了极点,“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都和她说了什么,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 “我没什么可交代的,我没说过就是没说过!” 陆廷言扣着她胳膊的那只手骤然松开,握成拳,扬了起来。 他的小臂肌肉贲张,手背脉络明显,这一拳要是落在自己脸上,谢柠估计自己得直接毁容。 她眼圈泛红,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委屈。 陆廷言死死盯着她,拳头直直朝着她砸了下来。谢柠闭上了眼,只感受到一股破空而来的凌厉。 但是这股力终究没有落到她脸上,而是在她面前堪堪转了方向,沿着她的脸颊划过,扬起她鬓边几缕发丝,“砰”的一声,狠狠落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 沉闷的声响,让谢柠的身体都随着墙壁轻轻颤了颤。 第72章 谢柠,我永远不可能喜欢你!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耳边是陆廷言饱含怒气的粗重的呼吸声。 他捏着她下颌的那只手也随之松开,一切威压好似都消失了。 谢柠缓缓睁开眼,和陆廷言寂灭凌寒的目光相对。 “我就不该对你有指望。”他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暴怒,取而代之的无尽的岑薄凉寒,“你连对你好的人都能害死,赵姿含这种惹你厌烦的,你又会对她有什么善意?你是巴不得她犯病,巴不得她犯病死掉是?” 谢柠冷笑一声:“既然你都认定了是我害的她犯病,你直接给我定罪就是了,你还向我求证什么?” “要不是为了知道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你以为我愿意看见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脸吗?” 多漂亮的一副皮囊,下边包藏的是怎样肮脏阴毒的骨血。 陆廷言缓缓后退两步,拉开了和谢柠之间的距离。 “觉得我对赵姿含特殊,就讨厌她是吗?觉得要是没了她,我就会喜欢是你吗?”陆廷言薄唇轻启,像是下判决一样,一字一顿,“我告诉你谢柠,我陆廷言就算孤家寡人一辈子,也绝不可能喜欢上你这种肮脏卑劣的女人!” “肮脏卑劣”四个字骤然袭来,像是个千斤重锤,将谢柠锤得晕头转向,将她打入了阴暗不堪的曾经。 以前,曾岚因为她不原谅白志诚骂她小小年纪狠毒奸险,姑姑家的堂弟因为她没衣服换骂她肮脏发臭,县城里的人们对她指指点点,好像她真的被白志诚怎么样了似的。她听不清他们说的话,但是能看见他们眼神中的意思——肮脏污秽。 她拼尽全力走出那个地方,来到了更广阔的天地,她以为她和那些大都市的精英女性一样光鲜亮丽,就可以摆脱那些字眼。 却不料,那些形容如影随形。 陆廷言说她恶毒阴狠,说她泯灭良知,说她肮脏卑劣。 她就还是这么不堪吗? 一股无力的委屈从心地蔓上来,更得她喉头发痛。她下意识就朝外走,轻声道:“我去和赵姿含对峙,我要看看我哪句话惹她犯了病。” 陆廷言大步走到餐厅门口,抬脚一踹,“咚”的一声将房门踹上。 “你疯够了没有!”他盯着谢柠,“你还敢去她面前?你还嫌害的她不够惨是不是!” “就因为她和我说完话就犯了病,我就料定是我害了她吗?怎么不是她自己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这还不够明显?你有多恶毒你自己心里清楚!”陆廷言扯了扯领带,不耐地打断了谢柠的话,“上次你就用溺水来诬陷梦蝶,我看出来了,但我没和你计较。没想到你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还敢欺负赵姿含!” 说到这里,陆廷言气怒更甚,甚至口不择言:“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让你溺死在那个池子里!” 谢柠宛如被一记当头棒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餐厅的水晶灯明亮到刺目,清晰地将他脸上的每一分厌恶都照耀得清清楚楚。他刚刚的话穿云裂石,击得她胸口钝痛。 他竟这么生气,为了赵姿含恨不得让她死。 看着谢柠眼中涌出的哀伤悲痛,陆廷言只余冷笑。 多少次了,多少次被她这种无辜委屈的眼神所蛊惑,让他都忘记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害死陆斯泊的间接凶手,是他陆廷言的仇人。 他竟然一再对她心软,导致身边的人一再被她伤害。 陆斯泊、陆梦蝶、赵姿含……下个又会是谁呢? 而她对自己所谓的喜欢,又是真的吗? 这么恶毒的、自私自利的、心里只有她自己的女人,会喜欢别人吗? 陆廷言简直不敢往下想了。 面前的谢柠,精致漂亮,却在他眼中生出青面獠牙,变得狰狞残暴,红唇一启,做的就是伤身害命的勾当,宛如凶蜮恶鬼。 “谢柠,你再敢动我身边的人一下——”他左手指着她,右手拿起桌上的水晶杯,狠狠砸在了餐桌上。 他狠戾的警告声合着杯盏碗碟的爆裂声一并响起:“我定让你付出百倍代价!” 话落,他再不给她一个眼神,摔门而去。 餐厅内一下子安静了。 餐桌上精致的三菜一汤已经被爆裂的杯盏尽数毁掉,盘子裂了,汤汁飞溅得四处都是,菜汁顺着华贵的桌面一滴滴地掉落在不染纤尘的地板上,洇出一片脏污。 刚才还饭菜飘香的客厅瞬间杯盘狼藉,不堪入目的餐桌仿佛寓意着陆廷言口中那个她惨痛黑暗的未来。 谢柠静静站了很久。 高压锅的提示音忽然响起,撕裂地划破了这一室寂静。里边是她做的两块卤牛肉,本是做给陆廷言吃的,但是估计他也不想吃她做的东西了。 她慢慢将厨房收拾干净,脑中想的却是,赵姿含为什么会犯病呢? 她不认为自己今日对赵姿含的拒绝会对她产生那么大的刺激。 走神的时候,指尖一痛,殷红的鲜血瞬间溢了出来。她将指头含在口中,去客厅找了个创可贴包上。 收拾完餐厅,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偌大的别墅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安静冷寂,仿佛前些天她和陆廷言的平和相处只是一场梦而已。 谢柠回到卧室,打开和李星朗的对话框,发了一句:“你睡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问你点事情。”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李星朗才回复:“实在不好意思嫂子,我刚看见。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方便打电话吗?” 这句刚发过去,李星朗的语音电话就过来了。 “嫂子,怎么了?”他那头有呼呼的风声,像是在某个空旷的高处。 “赵姿含有什么病?”她问。 李星朗懵了一瞬:“什么?” 谢柠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 李星朗有些意外:“嫂子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她的病不能说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李星朗叹了口气,“是双相,也就是通常说的躁郁症。她小时候受过一次刺激所以引起的,当时在精神科住了好久才稳定下来。后来又发作过,寻过好几次死,也是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她一直都有吃药,最近两年稳定了不少才停了药的,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不敢刺激到她,也不敢给她压力,就怕她有危险。” 说到这里,李星朗顿了一瞬:“嫂子,到底怎么了?” 谢柠抿了下唇,低声道:“她发作了。” “啊?”李星朗大惊,“怎么回事?嫂子,不会和你有关?” 第73章 她就是个没有同理心的人 今日无月,旷远厚重的黑青色天幕映照在谢柠眼中,只留黑压压的沉寂。 她不答反问:“你是因为我给你打这通电话才觉得和我有关系,还是你认为我本身就存了害赵姿含犯病的心?” 李星朗被她直白的反问噎了一下,喉间发出几声嗫喏,立刻道:“没,没,嫂子你别误会,我没这么想……” “是不是在你们心中,我本身就容不下赵姿含?”谢柠没管李星朗的解释,兀自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因为我喜欢陆廷言,所以我就容不下他身边有其它异性的存在。因为我本身强势,就注定我是个恶毒的女人。所以在对上赵姿含那样性格娇软的女生时,我就一定会是作恶的那一方。” “不不不,我真没那么想过,嫂子你可千万别误会。”李星朗手舞足蹈地解释,“嫂子,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虽然不算多熟,但是你的为人我还是多有耳闻的,你在我这儿,就从来都不是个负面形象,真的。” 谢柠慢慢弯下腰,额头掸在了冰冷的栏杆上。沁凉的感觉透过额头传递进来,让她心下的郁结烦闷疏散了些许。 “抱歉。”谢柠说,“我刚刚语气不太好。” “没没没,没事。”李星朗忙不迭地道,“所以嫂子,赵姿含到底是怎么犯病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谢柠将下午偶遇赵姿含到刚才陆廷言回家和她发了通脾气的事情给李星朗大致复述了一遍,听得李星朗目瞪口呆。 “你说,我就那么句拒绝的话,可能让她犯病吗?”谢柠问,“她真就这么脆弱?” “这必不可能啊。”李星朗说。 “所以我猜,她是不是自己看到了什么?毕竟我和陆廷言的婚礼曾经被白璎发出来过。” 李星朗摇了摇头,忽然意识到现在是在打电话谢柠看不到自己摇头,立刻否认:“不会的,嫂子,你要相信陆氏集团的公关能力。自打那次的新闻出来后,三哥就让公关部处理得干干净净,现在网上找不到任何关于你和三哥已经结婚的消息。” “那如果……”谢柠慢慢眯了眯眼,语调也沉了下去,“如果不是她自己看到的,而是别人告诉她的呢?” “这也不可能。”李星朗再次否认,“赵姿含身边的人都知道她有病,都在保护她。其它人根本连赵姿含都不认识,更别提联系她了。自打她回国后,赵伯伯和赵伯母就将她保护得很好,必不可能让她从别人口中听到什么杂七杂八的消息。” 话说到这里,李星朗便沉默了。 谢柠知道他为什么沉默,因为他想不通了。 排除其它一切不可能因素,那就只有下午和赵姿含说过话的她,有最大的让她犯病的嫌疑了。 所以陆廷言才会一口咬定是她做的。 —— 深夜时分的赵家别墅,一片灯火通明,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没睡意。 赵母坐在客厅,担心得泪眼滂沱。没回家的陆梦蝶坐在她身边,好声安抚着她。 别墅大门打开,一身寒气的陆廷言走了进来。 “哥!”陆梦蝶瞪大眼睛,着急问道,“问出来了吗?” 陆廷言沉着脸摇了摇头。 赵母见状,更咽一声:“这可怎么办啊,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该怎么开解含含呢?含含这本来就是心病,要是不能对症下药,别弄巧成拙了……” “她不说?”陆梦蝶柳眉倒竖。 “她说她没刺激过姿含。” “怎么可能不是她!梦蝶看得清清楚楚,含含就是在和她说完话之后才不对劲的!”赵母红着眼,咬牙切齿,“她一定怨恨我,所以将这种怨恨转移到了含含头上……” 陆梦蝶不解地看着赵母:“阿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怨恨您?” 赵母擦了擦眼泪,哀声道:“上次你赵伯伯过生日,不是邀请她也来了吗?其实当时我去找过她,我和她说,含含受不了刺激,请她不要在含含面前表现出和阿言的关系来。不知道她是误会了我的意思还是怎么,当时就没给我好脸色,还说她和阿言怎么相处是她的事情,我一个外人没资格指使她,将我说得好一通尴尬。” “她就是这种人,她根本就一点同理心都没有!”陆梦蝶应和着赵母的话,“说不定您越求她,她越想刺激姿含。那种人自己不幸,就根本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说罢,陆梦蝶看向陆廷言寻求认同:“哥你说是不是?” 陆廷言只觉得十分烦躁,并没有回答陆梦蝶的话,而是转身上楼道:“我去看看姿含。” “阿言。”赵母叫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嘱咐,“现在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对含含说了什么,也无从开解。但是保险起见,你还是别说你们俩的关系了,以免再次刺激到含含。不然伯母……伯母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着伤心不已的赵母,陆廷言轻轻点了点头:“好。” 赵母跟着陆廷言一起上楼,赵姿含的房间依旧房门紧闭了,陆廷言耐心敲了好久,房门才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赵姿含扒着房门,像是只受惊的兔子,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陆廷言,但是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豁然瞪大眼,便要再次关上房门。 陆廷言没给她这个机会,扣着房门,用力推开后闪身进去,才将房门复又关上。 赵姿含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惊了一下,脚在厚重的地毯上一绊,就要往后摔去。陆廷言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赵姿含却奋力挣开了他,重重跌在了地毯上。 “姿含。” 她恍若听不见陆廷言在叫她,像是见到了什么妖魔鬼怪一样,连连往后退,直到缩到了墙角里,才瑟瑟发抖地抱住了自己。 感受到陆廷言向她靠近,她大声哭喊起来:“别过来,你们别过来!你们都是坏人,滚远一点!” 陆廷言在她不远处缓缓蹲下,看着她:“姿含,我是三哥。” “三哥?”赵姿含出现了一瞬间的疑惑,但是这分疑惑很快又被她自己否定,“不,你不是我三哥,你是坏人!我三哥他不管我了,他任由你们把我带走,他不帮我,呜呜呜……” 赵姿含抱着脑袋,撕心裂肺地嚎哭了起来。 陆廷言的眼神蓦得一紧,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他知道,赵姿含又陷入了曾经的那个梦魇中。 那个因为他没有照顾好她,从而影响到她一生情绪的可怕的梦魇中。 第74章 三哥,你可以娶我吗? 陆廷言小的时候,这片别墅区还没有这么大,只有几幢洋楼。 陆家和赵家都住在这里,所以两家的孩子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 陆廷言比赵姿含大四岁,小学的时候就在一个学校读书。于是陆廷言让司机去接送自己和陆梦蝶的时候,将赵姿含一起带上,三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成了习惯。 学校里有初中部,所以即便陆廷言升了初中,三人依然一起上学。 陆廷言有陆梦蝶这么个妹妹,所以一直都有当哥哥的自觉。赵姿含活泼可爱,陆廷言一直拿她当自己的第二个妹妹看待。 变故发生在他初二的那一年,彼时赵姿含五年级。 那天他们和隔壁中学有个篮球赛,打完比赛已经是傍晚六点多。学校有个庆功宴,陆廷言便让司机将陆梦蝶和赵姿含送回去,他参加完聚餐后自己打车回家。 赵姿含说不,非得让司机等着陆廷言。说她今天刚参加完春游,可好玩了,要和三哥分享今天的春游趣事。 冬天的天色本来就会黑得很早,等陆廷言十点多聚完餐,街上的车流都少了很多。 陆廷言上了车后,赵姿含正和陆梦蝶靠在一起呼呼大睡。 车子一发动,赵姿含就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吸了吸精致的小鼻子:“三哥,你是不是喝酒啦?” 陆廷言笑起来:“嘘。” “上次你抽烟被抓,在国旗下做检讨,我们班都听见啦!”赵姿含说,“要是被胖校长抓到你喝酒,你又要做检讨了。” 青春期的少年,总是有那么点叛逆的心理在。喜欢和规矩反着来,越不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越喜欢打破规矩。 再加上今天这场篮球赛打得酣畅淋漓,得了个第一名,正是热血澎湃的时候,第二天又是周末,这不喝几杯都说不过去。 陆廷言酒量不好,被车内的暖气一醺,困劲儿就上来了。 迷迷糊糊中,他被陆梦蝶的尖叫声惊醒。 车玻璃已经碎了,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司机正被拖出去揍。 陆廷言脑中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但是不等他做什么反应,后座门就被人打开,陆梦蝶第一个被扯了出去,接着便是赵姿含。 她尖叫着朝他伸出手:“三哥!” 陆廷言立刻扑过去抱住了赵姿含的腿,却和她一起被人拖了出去。刚落到坚硬的地面上,便有人在他背后重重一踹,给他心肝肺都差点踹出来。 可是他还是抓着赵姿含没松手,忍着痛站了起来。他当时已经学了格斗,很快就和一群壮汉打在了一起。但是对方人多势众,他双拳难敌四手。 陆梦蝶和赵姿含被往两个不同的车里拽,妹妹们的尖叫哭喊声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痛的,但他还是拼劲最后的力气,扑向了距离自己更近一些的陆梦蝶。 那头半个身子被塞进车里的赵姿含哭哑了嗓子,一直在喊“三哥救我”。陆廷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不料一根钢管在他腹部狠狠一敲,接着后脑一痛,他就没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在医院里,全身多处骨折,肋骨断了三根。而被掳走的赵姿含,现在仍不知所踪。 一直到第四天,才听说赵姿含被找回来了。 他坐在轮椅上去看赵姿含,见她在重症监护室,身上插满了管子。 他问赵姿含伤到了哪里,但是没人告诉他,赵母只知道哭,姜媛抱着陆梦蝶,也是一脸不忍。 赵姿含一周后脱离了危险,转入了普通病房。她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一听到动静就将自己缩进被子里,惶恐不安。 她自己乱拔手上输液的针头,在病房内撞墙,从阳台跳下去不过幸好病房在二楼。在这么折腾了十来天后,她忽然不折腾了,也不闷着了,开始极度亢奋。 她整天整夜地不睡觉,在病房内引吭高歌,见到谁就抓住谁让他小心坏蛋,大半夜地跑出病房在雨里狂奔跳舞。 于是大家都意识到,赵姿含精神出了问题。 陆廷言自责不已,他要是那天没有去聚餐,他们就可以早些回家了。他要是没喝那么多酒,就可以在刚刚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就报警。 更极端一点,要是他当时扑向的是赵姿含而不是陆梦蝶,赵姿含如今也就不会这样了。因为他后来背地里听到赵母哭着向赵世清抱怨:“那些人冲着含含来的,即便梦蝶被抓走,他们顾忌陆家,也不敢对梦蝶怎么样。可是被抓走的是含含,被他们折磨成那样……” 这话后来传到了陆斯泊耳朵里,惯来温柔的大哥罕见地生了气。他对赵母说:“伯母,我弟弟已经拼尽全力了。说难听点,要不是因为姿含,我弟弟根本不用受这些伤。我理解您心疼女儿,但是责任转移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难道您认为梦蝶代替姿含被掳走,就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了吗?抱歉,我明确告诉您,我弟弟在此事中,没有任何错处。” 赵氏夫妇当时一脸尴尬,赵世清连连解释说妻子是伤心过头了才会说糊涂话。 即便大家都说他没有做错,陆廷言还是过意不去,因为赵姿含是他眼睁睁地看着被掳走的。 而那个黑暗的夜晚,不光成为了赵姿含一生的梦魇,也严重打击了血气方刚的少年。 这么多年,很多人都以为那个梦魇已经过去了,但是并没有。它深深盘踞在赵姿含心底,时不时地就会出来扰乱她正常的生活,摧毁她的精神。 也让陆廷言一再想起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姿含。”陆廷言喉结滚动,轻轻握住了她的肩膀,感受到她的身体在自己手下剧烈一颤。 赵姿含已经从不安尖叫转为了低声嗫喏,不断嘟囔着:“别碰我,你们这群坏蛋,别碰我……三哥你救救我……” “姿含,没有坏人。”陆廷言耐心地安抚着她,“你现在在家里,三哥在你面前,没有坏人。” 赵姿含抬起涕泗横流的脸,费力睁开那双红肿不堪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陆廷言。 她的眼神茫然而没有焦距,像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终于辨认出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她呜咽一声,猛地扑进了陆廷言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哭喊着:“三哥,呜呜呜……” 陆廷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赵姿含哭了良久,才又梦呓般开口:“三哥,她骗我的?她竟然说她和你已经……已经……” 陆廷言眼眸一眯:“已经……” 赵姿含摇了摇头,愈发抱紧了他,再次嚎哭:“三哥,你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说过你会一辈子都疼我的……我不会信别人的话的,三哥,我只相信你,你不会不要我的是不是?” 陆廷言推开赵姿含,捏着她的肩膀,盯着她哭得狼狈的小脸。 他想让她将刚才那句没说完的话说完,但是想到赵母的叮嘱,以防二次刺激到她,终究没有再问。 “三哥。”赵姿含轻轻握住陆廷言的手,啜泣地望着他。 “怎么?” “我……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是小孩子了。”赵姿含咬了咬唇,“三哥,你以前说过的会一辈子对我好,还算数吗?” 陆廷言掀起眼皮,点了点头:“算数。” “那……”赵姿含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般,郑重开口,“三哥,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你可以娶我吗?” 第75章 有没有可能是装的 赵姿含问完那个问题,就紧紧抿住唇,屏息凝神地看着陆廷言。 然而良久的时间过去了,她都没有在陆廷言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变化。仿佛她刚刚鼓起巨大勇气问的那句表白问话,对他来说和“今晚吃了什么”差不多。 半晌,陆廷言才温声道:“姿含,我们所有人都会一直对你好。” 赵姿含却含着泪,剧烈摇头:“不,我不管别人,我只要三哥对我好!” “我也会一辈子都对梦蝶好的,因为她是我妹妹。”陆廷言回视着赵姿含,不急不缓地说,“在我心中,你和梦蝶是一样的。所以我说过的一辈子对你好,与我对梦蝶的好也是一样的。” “不是,不是。”赵姿含泪眼朦胧地抽泣,“不一样,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羁绊,等你将来成了家,你就不会管我了。三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分开……” 赵姿含紧紧攥住陆廷言的胳膊,像是溺水之人攥住的最后一块儿浮木,哭着哀求:“三哥,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好不好?你可以试着……试着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从小到大就很喜欢你……” 赵姿含越哭越厉害,几乎哭到抽搐更咽,说出的话也支离破碎不成语句。她垂着脑袋,脊背剧烈耸动。 “姿含,你现在不该考虑这个。”陆廷言耐心安抚着她,“什么事情可以等你休息好了,情绪稳定下来了,我们再说。” 赵姿含哭得浑身脱力,陆廷言起身,捞了她一把,将她挪到了床上。 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忽然就浮现了谢柠醉酒那次,他将她从车里抱下来。 明明比赵姿含高了一截,却怎么感觉比她还轻。 也是,她和赵姿含的生活品质本来就天差地别。 赵姿含躺在床上,却依然紧紧抓着陆廷言的手不让他走。 “三哥,你别走,你走了我害怕。”赵姿含哭得涕泗横流,“只有你在这里我才不会做噩梦,我好怕,好怕被人掳走,我喊破了嗓子也没人管我,呜呜呜,三哥……” 她的脸颊紧紧贴着枕头,泪水一串串流下,很快就将枕头洇湿了一片。 陆廷言静静地看着她,小时候她被救回来之后,就是这样成天成天地蒙在被子里流泪,眼睛永远都是通红的。 但是,现在和那个时候还是有些不一样。 良久,赵姿含哑着嗓子又问:“三哥,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陆廷言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没有。” “可是……可是你谈过女朋友啊。”赵姿含吸了吸鼻子,眼泪流得特别凶,“我听说那些姐姐都可漂亮了,你不喜欢她们,为什么要和她们谈恋爱?” 陆廷言蹙起眉头,才想起他上学时期的那两次所谓的恋爱经历。 一次初中,青春期血气方刚。看很多人谈恋爱,他好奇是什么滋味,于是在自己收到的情书中随意抽了一封,谈了为期不到一周的恋爱,发现这玩意除了麻烦没有任何好处,然后他的身边就只有兄弟再无女人。 还有一次是高中,在赛车比赛的时候认识了个妹子,经人提醒后他才知道这妹子是他们年级的校花,和他隔了几个班。因为有相同的兴趣爱好,他经常和校花一起比赛,在旁人眼中出双入对的,俨然就是谈恋爱了。 他觉得那群人无聊,也懒得和他们解释,一个个傻缺似的,天天琢磨有的没的。 就在他和校花妹子准备一次比赛的时候,接到了赵姿含犯了病的消息,他当时就立刻出国看望赵姿含,请了半个月的假,也缺席了那次比赛。回来后发现校花妹子不幸摔断了腿,要养好几个月,此后他也再没和校花妹子一起比赛过。 后来还是陆梦蝶告诉她,赵姿含是因为得知他和校花谈恋爱了,才急得犯了病的。 陆廷言深觉无语,别人谈恋爱花钱,他谈恋爱要命?此后便更懒得再谈男女关系了。 活这么大,的确连一次正常的恋爱都没谈过,更遑论什么所谓喜欢的人。 这辈子都不会有。 “三哥。”赵姿含柔弱的声音将陆廷言从回忆中拽了回来,“三哥,你不喜欢我不要紧,你也别喜欢上别人好不好?我怕到时候你会觉得我是个累赘,就不会管我了。” “你今天晚上怎么总是提这个?”陆廷言问,“到底有人在你跟前说了什么?” 一听这话,赵姿含身子猛的一抖,眼中瞬间又积聚出了泪水,连连摇头,就是不肯说。 她不肯说,陆廷言也懒得再追问,而是给她掖了掖被子,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你先休息,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一听“医院”二字,赵姿含就宛如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剧烈哆嗦,声嘶力竭地地大喊:“不,我不去医院,我不去……” 她的声音凄厉而仓皇,透过门板墙壁传递了出去,赵母没多久便破门而入。 她扑到床上紧紧抱住赵姿含,听见她不停地说“不去医院不去医院”之类的话,立刻好声安抚道:“乖,宝贝不怕,咱们不去医院,咱们就在家里哪儿都不去,妈妈陪着你,别怕!” 赵姿含埋进赵母怀中,哭得不能自已。 赵母心疼极了,泪眼朦胧地看着陆廷言,更咽道:“阿言,含含在精神科住过很长时间,还是公用病房,见过很多精神有问题的病人,把她给吓坏了。你别再和她提去医院的事情了,她真的经受不住刺激了。” 陆廷言敛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绪,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的伯母,我知道了。” 赵姿含折腾了整整一夜,直到晨光熹微之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等她睡沉了,陆廷言才将一直被她抱着的手抽出来。 他盯着赵姿含看了一会儿,才出了赵家别墅。 坐在自己的车里,他点了根烟,然后拨通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含着暴躁的怒气在嘶吼:“老子刚他妈花了十几个小时做完两台手术准备眯一会,你不给我个合理的理由我这就杀去华城剁了你!” 陆廷言慢慢吐出一口烟圈,不紧不慢地问:“你不是研习过神经系统吗?” 那头依然暴躁:“读博的时候和导师研习过,怎么了?你他妈大清早六点多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老子的学业是吗?” “没,就是好奇一个事情。”陆廷言语调沉了几分,“躁郁症发病时的症状,有没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那头沉默了一瞬,再开口的时候正经了很多。 “这种精神类疾病,单从表现上是很难判断的。有些人在面对心理咨询师的时候,的确会通过刻意伪装、误导,让心理咨询师给自己做出有心理疾病的诊断,所以需要仪器检察。情绪可以装出来,但是脑电波和激素是不会说谎的。” 陆廷言笑了笑:“知道了,谢了。” 听他准备挂电话,那头立刻又道:“诶对了,你猜我前几天去琼市开会的时候遇见谁了?” “谁?”陆廷言随口问。 “覃瑶。” 陆廷言一头雾水:“这又是谁?” “这你都没记住?”那头哼笑一声,“咱高中的校花,你忘了?那时候天天和你去跑比赛,机车小公主。高三下那次比赛你临时没参加跑国外去了,人家太想念你,心不在焉,还在比赛的时候摔断了腿,这么情深义重的美女,你竟然连人家名字都没记住?” 陆廷言面无表情:“哦。” “我遇见覃瑶后,没聊两句她就和我打听你。我说你在华城,她立刻就激动了,说她即将入职的医院就在华城。”说到这里,好友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你说她特意打听你,是不是想和你再续前缘?” 陆廷言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终止了这场没有营养的聊天。 听赵姿含念叨了一晚上他的情感问题,他的耐心早就到了临界的边缘。现在给好友打个电话竟然还要听这个,真是嫌不够闹心的。 再续前缘? 他有个锤子的前缘。 第76章 她就是璎宝那个绿茶妹妹! 谢柠这一晚上也是彻夜未眠。 她挂断和李星朗的电话后,上网搜索了一下自己和陆廷言的结婚的消息,果然什么都没搜出来。 干干净净,她和陆廷言两个人在互联网上没有任何相关痕迹。 果然啊,陆氏集团的公关是不会有问题的。 也是,从她以前搜索陆斯泊这个名字,搜索不出他和陆氏集团有任何关系的时候,她就该知道,只要是他们陆家想隐藏的事情,就没有隐藏不了的。 她再一次搜索了“陆斯泊”这个名字,发现还和以前一样,除了一个只有“青年企业家”的词条外,就再没有别的了。 赵姿含这次犯病犯得古怪,她的确没有刺激到她,赵姿含也不可能在网上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怎么好好的就犯病了呢? 谢柠知道赵姿含喜欢陆廷言,但是按照陆廷言的说法,他只拿她当妹妹,对她的态度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但是李星朗说赵姿含当初得这个病和陆廷言有关,陆廷言又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在赵姿含犯病的时候,陆廷言对她的态度一定会有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欻然自谢柠脑海中划过,她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赵姿含有没有可能,是在装病? 但是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又晃了晃脑袋,她不该恶意去揣测一个有病的小姑娘。 但是又实在找不到她突然犯病的诱因。 她下意识就想和陆廷言说这个想法,但是转而一想,算了,陆廷言不会信的,甚至还会因为她如此恶意揣测赵姿含而将她打入更深一层的“恶毒”行列。 他已经认定是她害的赵姿含犯的病,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认为她是在狡辩,更何况这种没有证据的、听起来就恶意满满的猜测。 谢柠想给自己留学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医学生打个跨洋电话问一问存不存在装病这种可能,但是她和那个医学生的关系又比较尴尬,那个医学生追了她很长时间,到现在都还没死心,她避犹不及,更别说主动联系他了。 算了,即便问了存在这种可能,在陆廷言那里又有什么说服力呢? 翻来覆去想了半天,谢柠还是被一口气堵在胸口噎得半死。平白被扣一口黑锅上来,给谁谁不难受? 她憋得不行,她还是想说。 立刻在微信列表里翻了半天,没发现陆廷言的名字。她才想起,被王岩整那天,她以为陆廷言蓄意整她,一怒之下把陆廷言给拉黑并删除了。 现在发好友申请过去,高傲的陆三少发现自己被她删了,只会怒火更甚。 算了,谢柠再次倒在了床上,本想解释的一腔冲动被这么一中止,顿时消弭了大半。 还解释个鸟。 在床上躺了没多久,六点半的闹钟响了。 今天要去游乐场,然而经过昨天晚上那么一通,她实在没有了什么游玩的兴致。但是昨天晚上部门群里大家都兴高采烈的,一再说好了不能有人缺席,她也不想扫大家的兴。 于是她起了床,换了身简单的衬衣牛仔裤,将头发束了个马尾,开车去游乐场。 导航上显示开车的话需要一小时十分钟,到达那里刚好是八点多,开园的时间。 停好车,颜可可的电话就来了,说她已经在正门口了,她背了个荧光绿的包,会很显眼。 的确,谢柠一眼就看见了颜可可。 她身边站着个穿西装的青年,个子不高,略微有点偏胖,戴着副黑框眼镜,是颜可可的男朋友,宋煦。 “柠姐!”颜可可拼命朝谢柠招手。 谢柠走过去,和宋煦打了个招呼。宋煦经常去公司接颜可可,谢柠已经和他眼熟了。 “票我已经拿到了。”颜可可甩了甩手里的一叠票子,美滋滋地笑道,“还有中午的餐票,我们中午可以在乐园餐厅里吃饭,哈哈!” 谢柠对宋煦点头:“多谢。” “不用。”宋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嘉宾邀请阶段剩的票,不算什么。就是现在和刚开园的时候不一样了,现在人多,今天还是周末,可能很多项目要排好长的队,我们的通道要明年才会开放。” “没事啊,玩的就是这个气氛!”颜可可不觉得是大问题。 八点半,部门的同事们也都已经到齐了。 大家今天都没有穿职业装,和平时在公司看起来有些差别。大家兴致都不错,显然对这个游乐场充满了兴许。 宋煦目送一行人全部通过检票口后,才去忙自己的事情。 上午十点多,宋煦给颜可可发消息:“你偶像来了,在中心广场那里。” 正在排队的颜可可眼睛一亮,立刻打开了手中的地图,发现中心广场就在他们右边,立刻踮脚张望。 “在看什么?”谢柠问。 “我偶像来……诶,对,就是你姐姐呀!”颜可可眼睛一亮,“宋煦告诉我,今天白璎女神会来这里拍摄,顺便帮游乐场做宣传!” 谢柠眼睛一眯,立刻顺着颜可可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中心广场那里已经搭好了背景台,聚集了很多人。 “不行,我要过去了,不然一会儿站不上前排了!”颜可可抓住谢柠的手,“柠姐,你和我一起来呀!” 不容谢柠拒绝,她就将谢柠从长长的队伍中拽了出来,朝着中心广场奔去。 颜可可的想法很简单,她想要女神的签名,但是今天来的粉丝一定很多,未必能轮到她。要是带上柠姐可就不一样了,女神可是柠姐的亲姐姐,要个签名那还不简单? 说不定,她还能和女神合照,甚至和女神同桌吃饭呢! 颜可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并没有发现谢柠倏然就冷下来的脸。 白璎今天穿得很漂亮,粉红色的一字肩公主裙,大波浪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侧,妆容细腻精致,俨然就是这个欢乐国度中的公主。 而曾岚站在她面前,正在给她整理她的卷发,不知道说了什么,白璎娇笑起来,曾岚和她一起笑,母女二人温馨又和谐。 感受到一束冰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白璎望去,和谢柠四目相对,脸色瞬间就僵住了。 她下意识就抓住了曾岚的胳膊,示意她往谢柠这个方向看,曾岚在看见谢柠的一瞬间,笑容也凝固在了唇角。 三人像是在无声的对峙。 曾岚最先别过目光,轻轻在白璎耳边说了句话,便见白璎再次笑了起来, 谢柠看着白璎这个笑,总觉得她不怀好意。 曾岚台去了搭起来的台子后边,没两分钟,台子后边忽然涌出好几个人,指着谢柠便喊:“她就是璎宝的那个绿茶妹妹!” 谢柠眼皮子跳了跳。 而很多正在找位置架机位的记者一听到这句话,瞬间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手中的长枪短炮瞬间对准了谢柠,将她团团围了起来。 第77章 揭穿白璎的伪装 这个时候想走已经不可能了,谢柠身边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 已经有不少记者将话筒怼到了谢柠嘴边,抛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请问你们姐妹关系到底怎么样?” “你是不是嫉妒你姐姐,才会将她的好意视为恶意?” “你以后是否也会进娱乐圈?进来之后你会和你姐姐抢资源吗?” “你是否做了第三者,连你姐姐的心上人都要抢?” 听到这个问题,谢柠真是笑了,连“第三者”这个词都出来了。 她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而是冷眼看着台子上方。 秋日旷远的天和舒朗的云下,曾岚和白璎站在一起,几名安保人员保护在她们身边,生怕下边这混乱的场面波及到她们。 她们身边的重重保护和她身边的凌乱拥挤形成了鲜明对比,高高在上的曾岚和白璎只是冷漠地看着,丝毫没有过来阻拦的意思,更或者说,现在还不到阻拦的时候。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将记者们朝着她身边不断涌挤,挤得她几乎站立不稳。谢柠看见了白璎的粉丝们,她们脸上有憎恨,有厌恶,有不满……她们满面怒容,义愤填膺地谩骂着她。 在网上看到白璎粉丝那些谩骂的话,谢柠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那只是一个个冰冷的文字。而现在,这些文字沾染上了情绪,拥有了百倍千倍的冲击力,不断攻击着她。 她听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听的话,祖宗攻击,荡妇羞辱,好似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舒朗的秋风中,那些开开合合的嘴巴像是一只只血盆大口,几乎要将她吞噬入腹。 刚才还在她身边的颜可可也不知道被挤到了哪里,她孤身一人在风暴的中心处,被推搡、质问、指责,孤立无援。 白璎终于看够了热闹,才在台上假惺惺的伸出手,娇声娇气地说:“请大家不要为难我妹妹!” 她的声音太小,谢柠周围这些人哪里听得进去。 白璎身边的工作人员和安保人员下了台,朝着这边涌来,疏散人群。 白璎依然在台上喊:“大家既然是来看我的,就都和和气气的好不好?请不要为难我的妹妹,她不是圈内人,你们想知道什么都冲着我来,不要伤害到她……” 看着努力表演的白璎,谢柠想,明天白璎那边应该就会有新通稿,什么不计前嫌、心地善良、维护妹妹之类的,一切美好的形容都会加注到她身上。 而她这个妹妹之前发律师函等行径,会再次被拿出来鞭尸,衬托白璎的善良。 谢柠不禁扬起唇角笑了笑,真是个好打算啊。 单纯地发一组在游乐场拍的美照,依照白璎的咖位不会有多大的水花。现在有了她这个被攻击的妹妹,话题度不就上来了吗? “不要为难我妹妹了可以吗?她什么都不知道!”白璎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各位记者朋友,你们离我妹妹远一些!还有我的粉丝宝宝们,请理性!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是过去的事情就已经过去了,我妹妹也已经知道错了,不要再伤害她了可以吗?” 穿着繁复公主裙的白璎,站在万众瞩目铺满鲜花的高台上,妆容精致的面庞上落下两滴晶莹的泪珠,可谓之仙女落泪,一副绝美的景象。 不少记者冲着白璎就是一通乱拍,闪光灯此起彼伏。 谢柠听到了不少粉丝的声音:“天,璎宝怎么这么善良啊?” “女神别哭,我们都听你的!你一哭我心都碎了呜呜呜……” “她旁边那个是她妈妈吗?好漂亮好有气质啊……不敢想象多好的家庭才能教育出璎宝这么美好的女孩子。” “璎宝高知家庭出生啊,素养和气度会是一般人能比的?肯定是她爸妈从小就给她树立起了榜样,璎宝才成为这么美好的人,我真的好好奇璎宝的爸爸啊,肯定超级儒雅特别有文化的那种。” 合着旁人口中的描述,台上光鲜亮丽的白璎真的成了这个欢乐国度中最纯洁美好的公主,多漂亮,多善良。 既然你这么想炒话题,这么想要热度—— 那她这个当妹妹的就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这么一想,谢柠勾了勾唇角,走到了台下,仰头看着白璎。 “姐姐。”听到谢柠这么叫自己,看着她清凌如水的一双眼,白璎心下没由来地咯噔一声。 她想立刻让人把谢柠带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谢柠用不大,却足够清晰的声音问:“你爸爸都出狱了,你为什么不见他啊?” 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显得谢柠的声音愈发的清晰了:“白叔叔在牢里呆了十几年,唯一的亲人就是你这个女儿。你为什么不见他呢?我知道了,是你最近太忙了,没时间见他对不对?” 白璎整个人都僵住了,下方也是一片鸦雀无声。 记者们面面相觑,一位三十多岁的女记者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将话筒递到谢柠耳边:“你刚说什么?白璎的父亲坐过牢?” “是啊,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谢柠很无辜地看向面色惨白的白璎,然后一下子捂住嘴,惊慌失措,“姐姐,你没说过白叔叔犯罪的事情吗?我以为你对你的粉丝们知无不言,他们什么都知道呢……” 那个女记者追问:“犯罪?犯的什么罪?” “猥亵罪啊,调查取证的时候还查到以前他犯的诱骗、强迫罪等,数罪并罚,判了十多年,前阵子刚刑满出狱呢。听说他出狱后无依无靠,去找我姐姐,结果我姐姐不见他……”谢柠看着白璎,认真问道,“姐姐,那一定是假的?你这么孝顺,不可能不管白叔叔的,我这里有白叔叔的住址,你什么时候去看他呀?” 八卦记者们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欣喜若狂,全都朝着白璎涌了过去,甚至有几个已经跳上了台子,围到了白璎身边。 “你父亲真的是个威胁犯?” “你之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假的吗?原来你不是出生于高知家庭?” “你的粉丝还在父亲节帮你集资买过父亲节礼物,既然你的父亲在牢里,你为什么不告诉粉丝事实?你为什么要欺骗粉丝的感情?” “这位女士,听说你是白璎的继母,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得知白璎父亲的那些累累罪行的?” 这些记者们明显比刚才围堵谢柠的时候更亢奋,一个个伸着脖子抬着手,斗鸡一样地将话筒递到白璎嘴边。 已经全身僵硬的白璎在工作人员的保护下仓皇下台,却不料裙子过长,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白璎惊叫一声摔倒在地,抹胸的一字肩礼裙撸到了腰部,露出了她只贴了胸贴的上半身。 女明星走光又是一个噱头,闪光灯比刚才的“仙女落泪”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白璎蹲在地上,双手交叉护着胸口,站都站不起来。 八卦记者们的围堵还在继续,不少粉丝也涌了过去,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喊些什么,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白璎看着这些向自己涌来的人,只觉得他们像洪水猛兽,马上就要堵住自己的前路。 谢柠可以确定,不用等明天,今天下午——白璎就可以占据头版头条了。 不是想火吗? 不客气,就当她这个妹妹送她的一份礼物了。 谢柠潇洒地转身便走,打算回刚才排队的过山车下找同事,却不料刚刚走到一个蘑菇状的小屋外边,就被伸出来的几条胳膊,大力扯了进去。 第78章 被绑架 从光线充足的外边骤然被拽进这蘑菇小屋,谢柠出现了短暂的眼盲,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下意识地挣扎,但是很快就被几只强有力的胳膊按在了地上。她张嘴要喊,一团毛巾狠狠塞进了她嘴里,压住了她舌根,让她忍不住犯恶心。 她剧烈挣扎的身体被按在地上,很快被一条麻绳紧紧绑了起来,接着,她被塞进了一个超大号的行李箱里。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几乎在转眼之间,可见这些人训练有素,而且是早就计划好的,不是临时起意。 所以,就算不是现在,只要他们察觉到有更合适的机会,他们就会下手。 谢柠的确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在这人来人往的游乐场,还敢做这种事情。 有人拖着行李箱往外走,谢柠可以感受到轻微的颠簸。 越是紧张的时刻,她的脑子就越清醒。 首先这些人绑架她是为了什么?想要毁尸灭迹?不可能。她要是失踪几天,公司的同事一定会报案,而很快就会查到她最后现身的地方是这个游乐场。游乐场人来人往,还有数不清的摄像头,说不定她刚才被拽进蘑菇小屋的那一幕就有人看到或者被摄像头拍到了。 所以不会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犯命案。 想到这里,谢柠长舒了一口气,起码知道自己性命无碍,不会被扔到某个池塘或者拉到哪个土坑里悄悄埋掉。 既然不是为了害命,那是为了谋财?不应该啊,她又没什么财。如果是图陆廷言的财的话,那就更加不必了,多蠢的人才会认为她能威胁到陆廷言,明显陆梦蝶是更好的人选。 那就只能,是她自己的仇人了。 不可能是白璎,白璎不敢,毕竟她那么爱惜羽毛。 于是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陆梦蝶,因为前几天被她戏弄了一番而咽不下这口气。一个是王岩,王岩被开除了,前途没了,难免怀恨在心。他没办法报复陆廷言,只能来找她的麻烦了。 这个时候,谢柠感觉到装着自己的这个大行李箱被人抬了起来,然后就是一阵平稳的摇晃,她知道她这是被抬上车了。 她的脑子开始更快的运转,如果是陆梦蝶,那她要做什么?把她带到某个地方,殴打折磨她一通?谢柠觉得要是陆梦蝶的话其实还好说,陆梦蝶说到底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会好周旋一些。 要是王岩的话,那就要麻烦得多了。王岩本就对她就图谋不轨,现在王岩穷途末路,谁知道这种人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谢柠的心在胸膛里剧烈跳动,被紧紧绑住的四肢已经没了知觉,双手发麻,指尖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咬。 嘴里严严实实地堵着块毛巾让她呼吸极为不畅,大脑供氧不足,她开始头疼晕眩。 她努力用指甲扣着手心,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这个箱子再次被抬了起来。 她精神一震,努力聚拢神智。 经过短暂的考量后,谢柠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恍若已经晕过去了一般。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了外边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她屏息凝神,努力让自己不露任何异样。 “呲啦”一声,大行李箱的拉链被拉开,谢柠感受到有光线顺着她薄薄的眼皮透入,眼前的黑暗瞬间没那么沉重了。 箱子被人一翻,她直接从里边滚了出来,脑袋“咚”的一声撞到了类似桌子腿一样的坚硬东西上,她仍然一动未动。 没人说话,谢柠却可以感受到这些人是在打量自己。 片刻后,她听到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你们这是给她下药了?” 王岩,果然是王岩! 接着有人回答:“并没有,应该是吓晕过去了。” 然后,谢柠感受到有人在自己身上踹了踹。 见她仍一动不动,王岩喉间发出几声古怪的笑来:“行,办得好,你们出去。”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远去,接着房间门被关上,房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谢柠一动不动,脑子却转得飞快。 她现在躺在一块地毯上,鼻子里可以闻到清淡的香薰味道,耳边也听不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嘈杂声音,所以她料定自己要么是在王岩的某处高档公寓里,要么是在豪华酒店里。 不过这个思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因为房间门被人敲响了。 王岩走到门边,透过屏幕看着门外的酒店服务人员,问:“什么事?” “感谢您的入住,这边给您送来了酒水果盘和西点。” 王岩打开了房门,服务员正要推着餐车进入,却听王岩道:“直接给我。” 服务员尊重客人的隐私,在门口将托盘递给王岩后,帮他关上了房门。 王岩将托盘放到了飘窗上。 谢柠想,既然是在酒店,那么王岩想做的,就是他上次给她房卡的那种事了。 不得不说这人真的是色欲熏心。 既然如此,那王岩肯定是要给她松绑的,因为她被绑成这个样子也做不了那种事情。等他给她松了绑,她就能找机会将王岩打倒,然后跑出去了。 她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细小的缝,看见了王岩肥硕的背影。 他开了瓶红酒,然后将酒水倒入了一个高脚杯中,接着,他从口袋里不知道拿出一小瓶什么东西,倒进了高脚杯里,晃了晃。 眼见他要转过身,谢柠立刻再次闭上眼。 她听见王岩迈着沉重的脚步朝她走来。 该死,王岩这孙子竟然要给她下药! 不管是迷药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只要被灌进嘴里,她就别想跑了。 她不清楚王岩还有没有后招,在这酒店做了龌龊的事情之后,他会不会将事情宣扬出去,毕竟睡了陆廷言的老婆也是对陆廷言的一种羞辱。 但是到时候,她就要和他一起身败名裂了。 想到这里,谢柠一颗心擂鼓般地跳了起来。 她又想到了小时候,她将白志诚的罪行揭露之后,街头巷尾的人们对她指指点点。即便她是弱势的一方,即便她是有理的,但是她依然被戳脊梁骨。 那现在呢?她要是和王岩真的发生了什么,那些人会怎么看她?她以后要如何自处? 她要如何处理她和陆廷言的关系? 种种念头冒上来,让她心几乎要冲破嗓子眼跳出来。四肢血流更加不畅,她全身上下几乎没了知觉。额头后背上都渗出了冷汗,黑暗不堪的回忆冲击着她的神智。 嘴里的毛巾突然被抽走,噎塞感瞬间消失,还不待她呼吸两口,王岩就捏住她的嘴,将那杯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的红酒灌了进来。 第79章 老子不惧任何威胁 谢柠当然不能任由这杯酒灌进自己嘴里,顿时便用力咳嗽了起来。 王岩被她口中的酒水喷了满脸,也实在没料到她突然出声,吓了一大跳。 谢柠借着王岩发愣的空档,一个扭身坐了起来。可是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脚踝也被绑在一起,根本难以行动。 她朝着门口挪,但是被反应过来的王岩再次扑倒。王岩狠狠揪住了她的头发,谢柠被这股大力扯得身体一仰,重重倒了下去。 王岩一边扯着她,一边大骂:“妈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跑?” 他用肥硕的身体将谢柠压在地毯上,粗壮的大腿住在她的胸口,宛如千斤巨石一般,让她喘不上气。 “老子之前给你机会你不珍惜,非得让老子和你来硬的。”王岩气喘吁吁地道,“老子睡了你,就是他妈的绿了陆廷言,老子看他还怎么牛逼,他老婆不是还要被老子泡的……” 王岩一张嘴就是猥琐下流的话,恶心的谢柠几乎就要吐出来。 他又开始给谢柠灌酒,这次他右手拿着酒杯,左手紧紧掐着谢柠的嘴,将腥红的液体努力往她嘴里灌。 谢柠在地上不断挣扎扭动,剧烈晃头,但是还是有不少酒水灌进了她的口鼻中,呛得她剧烈咳嗽了起来。 面前王岩这张可恶的脸,逐渐和记忆中白志诚那张恶心的脸重合了起来。 那个晚上,白志诚拿着白璎给她的钥匙,进入了她的房间。她从梦中惊醒,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张恶心猥琐的脸。 有些男人可真是恶心啊。 积压在心底的恐怖梦境像是潮水一样自她胸腹中汹涌而上,让她全身爆发出巨大的力气。她一口将口中的酒水吐了个干净,身子一拱,将王岩掀翻在一边。 王岩被谢柠的反抗激得恼羞成怒,直接一个耳光就上了她的脸,怒骂道:“臭婊子,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给老子装什么?老实点,你还能少吃点苦头!” 一个巴掌还不解气,他便扬起手来又要扇一个。而谢柠趁着这个机会,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掌。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两颗虎牙几乎要嵌入王岩的手掌里,顷刻间鲜血涌出,王岩如同杀猪般嚎叫。 他剧烈甩手,但是谢柠就是怎么都不松口。他另一只手发疯般地朝着谢柠的头上、脸上、身上打去,却不料谢柠双腿一并,狠狠踹在了他腿根。 这一瞬间,王岩觉得自己天灵感好似都被掀开了,剧痛传遍全身,痛得他面孔瞬间扭曲,躺在地上抽搐。 铁锈味儿涌入口腔,却好似激起了谢柠骨子里的那种兴奋。腥红的血液像是蔓延到了她的眼睛里,她瞪着的眼白都染上了一层粉色,宛如染了血。 王岩霍然想到,上次在金豪酒店,这个女人可是眼都不眨地直接灌了一瓶茅台。那副豁出去的、不要命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 手骨几乎就要断裂的疼和刚刚谢柠来的那一脚比起来竟然也不算什么了,王岩被钻心的疼痛折磨得冷汗淋漓,叫都叫不出来。 “你放开我,我给你松绑!”王岩支离破碎地说,“别咬了,我把绳子给你解开。” 谢柠哪里会信他的鬼话。她要是松开他,这王岩不将她直接打死在这里? 眼睛一斜,谢柠瞥到了飘窗上有把水果刀,是刚才那服务生和果盘一起送过来的。 谢柠咬着王岩的手,就往飘窗那边挪。被她一脚踹得没了魂儿的王岩只得跟着她往那边挪,同时还在哼哼着让谢柠松口。 “你再不放开老子,老子弄死你!”王岩咬牙切齿,但是他的语调因为疼痛而虚弱,哪里还有什么威慑力。 谢柠没有理会他,直接掀翻了果盘,水果刀掉在了王岩面前。 王岩立刻伸手去拿刀,谢柠双眼一瞪,牙关再次使力,她几乎可以听到牙关和王岩的骨骼碰撞发出的“咯噔”声,王岩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刚抓到手里的刀子顿时又掉了出来。 谢柠用腿将刀子挪过来,艰难地侧过身去,双手努力将刀子拿起,反手割腕上的绳子。 牙关发酸,下颌骨更是因为用力几乎没了知觉,她几乎就要咬不住王岩的手。 王岩察觉到了谢柠的无力,像是殊死挣扎般,另一只手狠狠在她侧脸上捶了一拳,谢柠被他锤得倒在一侧,王岩终于救回了自己的手。 “妈的,臭婊子!”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王岩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气得双目怒瞪,“老子今天必须弄死你!” 说着,他挣扎着站起身来,狠狠朝着谢柠头上踹了过去。 这么肥硕的体型,谢柠丝毫不怀疑自己会被他出毛病。而就在他的脚掌要接触到她脑袋的时候,手腕一松,腕上的绳子被她割开了! 谢柠双手撑地,就势一番,惊险地躲开了王岩的一脚。 而她抓着刀子,转眼间便割开了脚腕上的绳子。 手脚都获得了自由,这就好说了。 谢柠活动了一下手脚,朝着王岩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来,丝毫不知道自己这头发散乱、脸颊红肿、目光狰狞的样子有多恐怖。 谢柠转身一个横踢,直接踹上了王岩的脖子,一脚就将他掀翻在地。 脖子的钝痛让王岩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看起来这么瘦,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谢柠就踩住了他的胸口。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王岩,冷哼一声:“不是要弄死我吗?好啊,看咱俩谁弄死谁?” 王岩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牙关上下打颤,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 而他终于意识到,他轻敌了。 他以为这女人只要被绑起来,喂了药,就能任他为所欲为。但是没想到,她这么韧,一直都在反抗,她身体里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王岩颤着手伸进裤兜,刚拿出一个东西,手就被谢柠踩住了。 她脚尖一捻,只听“嘎嘣”几声,那个小小的信号传输器上的红光便熄灭了。 谢柠缓缓蹲下了身子,手中冰冷的刀刃缓缓拍了拍王岩惨白的脸。 “想叫人进来帮忙啊?”她不紧不慢地问。 王岩被她的语调莫名吓得一个哆嗦,浑身汗毛倒竖。 “你想干嘛?”他惊恐地瞪着谢柠手中锋利的水果刀,“这是酒店,要是出了事,你也跑不了!我的人马上就来,你最好别乱来!” 谢柠却丝毫没有被王岩的威胁吓到,反而翘了翘唇角,露出一抹修罗般的笑容来:“威胁我?” 看着她扬起的眉梢,王岩牙关都在打颤,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不断滚落。 下一刻,只见谢柠脸色一冷,扬起手中的刀刃,狠狠刺入了王岩的大腿里。 “噗嗤”一声,利刃没入肉体,血花四溅,王岩杀猪般地嚎叫起来,面色如同金纸,浑身抖如筛糠。 痛到意识抽离,他却依然清清楚楚听见了谢柠清凌的声音:“老子从不惧任何威胁!” 第80章 接电话啊,陆廷言 王岩肥胖的身躯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几乎要痛晕过去。汩汩的鲜血顺着他腿上那个窟窿不断流出,洇湿了地毯。 谢柠看向飘窗上的红酒,还有那剩了半瓶的药剂。 本着投桃报李的原则,她都没用酒稀释,直接把那半瓶药灌进了王岩嘴里。 王岩想闭嘴,但是谢柠用水果刀撬着他的牙关,他一动嘴皮子就鲜血四涌。 苦涩的液体顺着他的喉咙滑下,进入了他肚子里,王岩彻底慌了。 谢柠将药瓶放回原处,将垫着手指的毛巾扔到王岩脸上,哂笑一声:“慢慢享受,垃圾。” 要不是怕最后弄个“防卫过当”太麻烦,她恨不得将这个垃圾捅死在这里。 眼看着谢柠走向门口,王岩眼中闪过一抹狂热的惊喜。 对,开门,他的人就在外边!只要她打开那个门,一切就好说了! 却不料谢柠的手还没放到门把手上,她便转身回来了。 “等我一开门,外边的你的走狗们就会冲进来,到时候我可就真的插翅难逃了。”谢柠笑吟吟地看着王岩灰败的脸色,“嘻嘻,我可没那么蠢哦。” 话音刚落,谢柠眉头一皱,顿时察觉出自己身体的不对劲来。 周身忽然弥漫上一股热浪,一下一下冲击着她的神智,她的思绪都开始变得恍惚,面前的一切开始摇晃。 谢柠瞪向王岩,果然见他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整个人在地上扭成了麻花。 好厉害的药!只是刚才王岩给她灌酒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流进了她的喉咙里,她现在竟然就这么难受! 谢柠在短时间内出了一身的汗。她的胳膊都开始无力发软,但是她还是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出去。 叫陆廷言来,他会处理好这里的事情的。 等待声笃笃地想着,谢柠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可是电话根本打不通。 她通红的指尖按了重拨,然而只有一声声漫长的等待,没有任何被接起来的迹象。 谢柠越来越热,有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打湿了她的视线。 接电话啊,陆廷言。她在心里不断呐喊,心里却越来越空洞。 要是她身上这个药没有别的解法,她情愿让陆廷言帮她。 但是转而一想,人家肯定不愿意。帮她解这种药?估计他听了都得恶心的吐出来。 谢柠自嘲一笑,再拨出的时候,按了三个数字,用摇摇欲坠的神智强撑着说:“我要报案。我在傲来大酒店3706房间,这里有人侵犯我,求你们快来救救我!” 挂断电话后,谢柠扑在床上,用力掐着掌心。 她知道自己不能晕过去,王岩的人还在外边,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进来。也庆幸将那半瓶药喂给了王岩,让他没有了趁人之危的机会。 然而那股热浪冲击着她,谢柠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神智越来越模糊。嘴唇都被咬破了皮,她却已经察觉不到痛意了。 —— 陆家别墅内,姜媛正在书房临摹一张隶书。 房门响了三声后,她的保镖走了进来,低声禀告道:“姜总,王岩那边成了。” 姜媛蘸墨水的手一顿,飞扬的媚眼一斜:“哦?成了?” “是,您准备的药也已经送进去了。”保镖说。 姜媛放下毛笔,用一边的丝绢慢慢擦着手指,红唇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时机还真等到了。所以,那边现在是什么状况?” “王岩命人直接将谢柠绑去了酒店,两人进了房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保镖恭敬回答,“您安排的记者也都准备好了,只再等一段时间,就会冲进去。” 姜媛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让他们别着急,那药性强劲,总得缓缓才能拍到更劲爆的内容。” 保镖明白姜媛所谓的“劲爆”是什么意思,不光是画面劲爆,结果也劲爆。 姜媛让人给王岩送过去的不是一般的药,而是经过大量提纯的功能性药品,用一两滴就会有促进两性关系的功效,要是用的多……会直接麻痹中枢神经。而姜媛准备的那一小瓶,要是用到一个人身上,已经是致死量了。 保镖不禁小心翼翼地瞥了姜媛一眼,借刀杀人这一招实在是高,不管谢柠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都是王岩造成的。哪怕她不幸服药过多死掉了,那也是王岩的过错。 与姜媛不会有任何关系。 看了一眼外边明媚的阳光,姜媛心情颇好,喃喃道:“这秋天,比春天还要漂亮呢。” 下了楼,姜媛端着一碗佣人精心熬制的燕窝,不紧不慢地吃着,便见陆廷言进了家门。 “回来了?”姜媛随口问道,“赵姿含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好。”陆廷言的脸色淡淡的。 “既然不好,你就多照顾照顾,小姑娘也挺可怜。”姜媛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中晶莹的膏体,慵声说道。 陆廷言“嗯”了一声,上楼洗澡。 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在赵家。要不是要换衣服洗澡,赵家人都不愿意让他回来。 脱衣服的时候手机从兜里掉了出来,屏幕上出现了最后的低电量提示。 他将手机放在床头充电,自己进了浴室。 温度适宜的水从头顶淋下,他抹了把脸,开始想赵姿含的事情。 早上给友人打电话问赵姿含的情况有没有可能是装的,是因为赵姿含这次给他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赵姿含处于极度亢奋期才会说这么多话,否则她就是自己一个人哭,一句话都不会说。 而今天,她一边哭一边和他说了那么多话,才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今天上午,他又提了去医院的事情,果然,还是被赵家人极力反对。 他不想以恶意去揣测一个生过病的人,但是赵姿含的表现委实不正常。 刚洗完澡,外边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哥,哥,快开门啊!” 陆廷言打开房门,眯眼看着满脸焦急的陆梦蝶:“怎么了?” 陆梦蝶深吸一口气,表情是无奈又无语:“赵姿含醒了,见你不在,说你不要她了,正在家里闹着跳楼呢。赵伯母让我赶紧过来叫你,让你尽快去看看。” 陆廷言眉头一簇,大步朝外走去。 几秒钟后,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座机来电,只是并没有人听到。 湿润淌水的墨发衬得陆廷言面容沉寒,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中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冷冽深沉,瞧着这样的陆廷言,陆梦蝶竟然有些不敢和他说话。 到了赵家别墅外,陆廷言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阳台外边的赵姿含。 他眉头一簇,立刻喝道:“姿含,回去!” 赵姿含瞧见她,咯咯笑了起来,非但没有回去,反而还张开了双臂:“三哥,我会飞哦,你信不信?” 陆廷言额头上青筋跳了跳,准备上楼将她拽回去。 不料在赵母等人的惊呼声中,赵姿含真的往前一扑,直接跳了下来。 陆廷言迅速转身,飞快地朝着阳台下跑了过去,在赵姿含即将落地的时候,接住了她。 幸好赵姿含的卧室只是在二楼,惯性不算大,否则没人能接住她。 赵姿含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抱住陆廷言的脖子,笑得清脆又灿烂:“三哥你看见了吗?我会飞诶!我飞得好不好看呀?” 陆廷言薄唇紧抿,只是盯着她。 赵姿含颊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乌溜溜的眼睛澄澈明湛,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 被吓坏了的赵母踉跄着跑了出来,一把抱住赵姿含就开始嚎啕大哭。 别墅的层高不矮,二楼也有五米多,赵母看见赵姿含跳下去,心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而赵姿含不谙世事,依然笑个不停,哭笑交织,气氛一度十分诡异。 陆廷言看着赵姿含的眼神有些复杂。 看来她的确是犯了病,所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否则换做一个正常人,从几米高的地方跳下来总要犹豫一下。 看来是他想多了,是他恶意揣测她了。 这一下午,陆廷言都心烦意乱。赵姿含和他说了许多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总是心不在焉,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第81章 扒她的衣服 谢柠觉得自己现在像在云里。 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浑身上下不断冒着虚汗,额头上凝结的汗水一颗颗不断流下来,迷蒙了她的眼睛。 她想抬手擦一擦眼睛上的汗,胳膊却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谢柠以为是警方赶到了,顿时为之一振。但是仔细一看,好像不是,她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她眼前又开始泛白光,她意识到那是闪光灯,刚在游乐场的时候她刚见识过。 涌进来的拍摄者也惊呆了,怎么和他们想象中的画面不一样呢? 有一人拍了拍身边的同伴,低声问道:“不是说要拍床照?这……” 这一个在地上昏迷不醒,一个靠在床头悄无声息,没有发生过啥事的迹象啊,这还怎么拍? 不知道谁说了句:“咱们把对方要的照片拿给人家就是了。只要画面拍下来了,谁还管咱们是怎么拍的?” 顿时,其他人都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是啊,既然要那种照片,他们把照片弄好就是了,反正有照片就有钱,谁还管他俩有没有真的做什么。 于是几个人将王岩抬到了床上,几个人过来扒谢柠的衣服。 谢柠听到了那几个人的话,明白他们是要把她和王岩搞到一起了。 宛如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谢柠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狠狠咬了一下口腔内壁,铁锈味和疼痛感一并传来,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有人过来,“呲啦”一声,直接撕碎了她的衬衫。 谢柠抬腿就踹了过去,可是她现在力气不大,这一脚踹出去根本没什么威慑力,反而让人拽住了她的脚踝。 那个人开始往下拽她的裤子。 “滚开!”谢柠怒喊一声,抱起床头的台灯,狠狠砸了过去。 那人躲闪了一下,谢柠趁机缩到了床头。 她在身下一摸,再次将那把水果刀握在了手中。她指向了面前的人,厉声道:“谁敢过来!” 谢柠现在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浑身湿淋淋的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撕裂的衬衫破碎地在肩头挂着,头发一缕缕地贴在脸上,脸颊额头都是红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更何况她拿着刀子的那只手还在剧烈颤抖。 她的眼神依然凶狠,显示出她手抖并不是因为怕,而是无力强撑所以在抖。 有个急性子的过去抢她的刀,谢柠双手在面前狠狠一划,一团血雾溅起,那人的胳膊直接被谢柠划开一道口子,他顿时惨叫了一声。 这下没人再敢上前了,因为他们发现这女人不是虚张声势,她是真敢捅。 见了血,其它拍照的不禁吓了一大跳,纷纷后退几步。 他们都是娱乐报社的小记者,是前些天有人联系他们,出了高价,让他们过来拍摄一组照片。 众人兴高采烈,还以为来了肥差。没想到这肥差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这谁遭得住? 又是一股热浪涌了上来,谢柠浑身哆嗦了一下,刀尖一偏,而有人趁着这个空档踢上了她的胳膊,她手中的刀直接掉在了地上。 “快!”有人催促。 有人一脚将那把刀踹得更远,其它人过来把谢柠抬到了床上,把她使劲儿往王岩那边摁。 感觉到有人在扒她的裤子,谢柠用尽最大的力气挣扎扭动,拼尽全力抗争。 她抵挡不了了。要是平时还好,现在她是真没什么力气。 他们拍了照片后会做什么呢?是用来威胁她,还是直接公之于众?她不知道。如果是后者,她不知道自己又要面临怎样的诽谤谩骂,又要怎么被戳脊梁骨,反正一定会比年少的时候,遭受更大的恶意。 她气血上涌,苍白的脸瞬间涨红,整个人几乎处于癫狂的边缘。 数不清有多少只手在扒她的衣服,她的衬衫、她的裤子、她的内衣。那些人的力气那么大,她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服不松手,就像是抓住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 赵家的琴房内,赵姿含缠着陆廷言弹琴。 赵姿含弹琴的水平不错,不过她平时的曲调都会偏向沉静柔和,没想到现在一弹,竟然都是高亢激越的曲调,像是被束缚的灵魂在琴音中撕扯、挣扎,拼尽全力想要呐喊、呼唤。 陆廷言被这诡异的曲风激得心头一震。 弹完一段的赵姿含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她将陆廷言拽到自己身侧坐下,笑嘻嘻地说:“三哥,你钢琴弹得那么好,你教教我嘛,这个b段我怎么都弹不好。” 她轻轻抬起陆廷言的手,盖在了自己手上,脸颊也红了起来,小声说:“三哥,你就手把手地教我嘛!带着我找找感觉,我就知道该怎么处理细节了!” 陆廷言没这个兴致,更没这个心思。他的心情莫名其妙很糟糕,心头总是有种隐隐的不安感。 赵姿含见他不动,小手在他手心轻轻挠了挠,整个人往他耳边凑:“三哥,我……” 话还没说完,赵母在外边敲了敲门:“阿言,你的助理找来了。” 陆廷言豁然起身,下楼,果然在门口看见了他的秘书洪杰。 自打陆廷言接手陆氏以来,洪杰就跟在他身边。洪杰能力很强,不管是工作上的事情,还是陆廷言的其它吩咐,他都会办得很漂亮。 “怎么?”陆廷言问。 今天是周末,若非情况特殊,洪杰不会找上门来。 洪杰给陆廷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说。 上车之后,洪杰立刻道:“您不是一直让我找人盯着姜总么?刚我手底下的人发来消息,说姜总的保镖前几天联系了几名记者,那几名记者今天都去了傲来大酒店。而且我们盯梢的人发现,王岩今天也在那个酒店。” 王岩?记者?陆廷言微微蹙眉,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还有别的特殊情况吗?” “要是说特殊情况,确实有一个。有人往王岩住的那个房间里送了个很大的行李箱,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 陆廷言半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问:“行李箱是哪里送过去的?” 洪杰摇了摇头:“这个不清楚,在王岩被开除后我们并没有再关注他。” 王岩,记者,酒店,超大的行李箱…… 陆廷言点着桌板的手指倏然一顿,眼睛猛地睁开。 人?行李箱里装的难道是人? “走。”他立刻下令。 洪杰即刻反应了过来,对司机道:“傲来大酒店。” 司机立刻发动车子。 陆廷言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并没有摸到手机。 这才忽然想起,手机落在家里边充电了。 洪杰知道他在找什么,于是说:“我给您打了几个电话都打不通,所以才来找您的。” 他也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劲,生怕姜媛在和王岩一起密谋什么,所以大老远跑一趟也要第一时间告诉陆廷言。 “给谢柠打电话。”陆廷言说。 洪杰在陆廷言和谢柠结婚之后就保存了谢柠的电话,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拨过那个号码。 他打了两遍,神情愈发凝重:“陆总,无人接听。” 陆廷言心里一震,那股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安感顿时更加浓烈了。 “快些!”陆廷言沉声催促。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陆廷言阴沉的脸色,哪里还敢耽搁,一脚油门下去,车速瞬间飙了起来。 第82章 别怕,我来了 谢柠以为,自己今天大概就交代在这里了。 她挣扎了这么久,抗争了这么久,没想到危险和算计一重接着一重,让人招架不住。 她再次意识到那个可怕的现实——有时候即便拼尽了全力,也没什么用。她保不住自己的衣服,也保护不了她自己。 她的脸埋在枕头里,洇湿了一片,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再次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声大喝:“不许动,都举起手!” 紧接着,压在她身上的重量终于消失,有人帮她把松掉的腰带再次扣紧,然后用被子把她盖了起来。 脸上的汗水被温柔地擦拭干净,她的视野终于变得清晰,她看见了面前的人——一位穿着制服的年轻女警。 见谢柠看向她,女警笑了笑,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被子:“别怕,我们来了。” 说罢,她转头看向另外一边,语调瞬间严肃了起来:“拨打急救电话,看着里边的人,一个都不许走!” 那些记者显然没料到会有警察来,立刻解释说:“同志,这都是误会,我们只是……” 女警厉声打断了他们:“闭嘴,有什么话回局里再说!” 女警站起身,却不料手腕一下子被谢柠抓住了。 谢柠用尽全身仅有的力气抓住她,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一块浮木,这样她才可以得到力量和安全感。 看着她依然在发抖的身体,女警叹了口气,没有再走,反而坐在了床头,离谢柠更近。 “报案人身体不适,小刘和我在这里等急救中心的车,其他人将这些人带回局里。”女警指了指飘窗上,“那里的东西一起带回去。” 几名记者垂头丧气地被押着往门口走,却不料一群西装笔挺的人忽然出现在了外边。 这群人黑压压的,一眼望过去就给人以震慑感。最前边的那个身姿挺拔、神情淡漠,整个人傲然又矜贵,浑身上下散发着凌厉的气势,暗沉的眼神却像是含了万钧的威压,让人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有记者认出了他,不由得一个激灵,后退两步:“陆……陆三少?” 其它记者一听这个名号,纷纷瞪大了眼。 陆廷言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朝着洪杰扬了扬下颌,洪杰心领神会,带人跟在这群人后边一起去警局。 陆廷言大步进了房间,一眼便看见了死猪一样的王岩,和他身边缩成了一团的人。 那是……他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靠近。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呼吸瞬间变得紧张而急促,牙关紧咬,浑身的肌肉瞬间绷了起来。 走得近了,他看见谢柠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一瞬间,胸口像是被重物击打了一下,没由来涌上了一股酸涩,胀痛无比。 女警看向他:“请问您是?” 陆廷言声调暗哑:“她先生。” 女警“哦”了一声,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解释说:“她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而且她全身发热冒汗,我怀疑她应该是被下了药,现在在等急救中心的人员。” 她骤然起身的动作将谢柠细白的胳膊一并从被子里带了出来,谢柠依然紧紧扣着女警的手腕,怎么都不松开。 陆廷言慢慢蹲下身,看着她双目紧闭的脸,低声叫她:“谢柠?” 听到这个声音,谢柠抖了一下。 这药的功效可真强啊,她想,竟然都能让人出现幻觉。呵,她竟然会听见陆廷言的声音。 他不会来的。她刚才给他打了个那么多电话他都没有接,想必是忙着在陪赵姿含,怎么可能抽出时间出现在这里。 她能相信的只有那位温柔的女警。 可是有人在掰她的手指,她用力握住那位女警的手腕,可是抵挡不住那个人的力气。他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将那根浮木从她手里抽了出去。 谢柠惊惶地睁开眼,和陆廷言岑寂的眼神四目相对。 她慢慢眨了几下眼,他没有消失。 看来他不是幻觉。 即便他的出现不是幻觉,但是她在他眼中看到的那一闪而过的心疼,一定是幻觉。 “你一直握着人家,让人家怎么办案。”他语调依然低沉,却有着平时没有的和缓与温柔,“抓我。” 他将手放进了她的掌心,谢柠一动不动。 她没有抓他,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陆廷言垂眸,片刻后,像刚才掰开她手指那样,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谢柠的指腹甚至感受到了他强健有力的脉搏跳动。 她抓到了一根更可靠的浮木。 很快,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上来了。被子掀开,看见谢柠身上被撕碎的衬衣,陆廷言眸色顿时一暗。 他刚才从赵家出来得急,上身也只穿了一件衬衣。不过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解衬衣扣子,一边的女警见状,立刻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了谢柠身上。 陆廷言道了声谢。 被推上救护车的时候,医护人员让谢柠松开手。 谢柠不想,她总觉得手里抓着点什么东西才安全。 但是她又不得不松开。 没事,你已经安全了,谢柠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你身边的是医护人员,不是心怀不轨的王岩,不是面目可憎的记者,没人要伤害你,没人会扒你的衣服。你不用抓住什么,他们不会消失的。 她轻轻松开了陆廷言的手腕,慢慢将手缩了回去,不料半路,她的手被一个温热的掌心反握住了。 她的手在女生里边不算小的,却还是轻而易举地就被陆廷言包在了掌心中。 陆廷言跟着她一起上了救护车,陪坐在她身侧。 谢柠望着他,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无法相信。 陆廷言也觉得有些奇怪。 他是疯了吗?他竟然会主动抓她的手? 可是那完全是他下意识的动作,看她那副脆弱至极不得不缩回手的模样,他就动作比大脑快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今天已经很惨了。被装进行李箱送进房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和王岩还有那群记者对抗的……但是惨烈程度可想而知,否则她不会弄得这么狼狈。 衣衫撕裂,脸颊额头上都是被打的青紫印子,身上还有血,还有她现在依然在发抖的手…… 她一向那么要强,陆廷言第一次见她被吓成这样。 去医院的路上,医生给谢柠进行了一些简单的检查,说还好,她体内的药物量不多,等药性散去就好了。不过最好在医院呆一下午观察观察,以防有什么不良反应。 陆廷言给她要了个单人间的病房。 谢柠躺在病床里,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明明不想哭的。但是一想到刚才那些人可怕的嘴脸,一想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抗争,一想到小时候的遭遇,她的眼泪就怎么都止不住。 她以为那些黑暗的回忆已经过去了。其实并没有,今天的事情将那些丑恶的回忆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让她再一次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为什么她总要遭受这些事情,做人就一定要这么辛苦吗? 恍惚间,有人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泪。 她睁眼,看见了拿着纸巾、一脸认真的陆廷言。 “别哭了。”她竟然觉得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你想让王岩怎么死,你尽管说。” 第83章 谢柠,别对我有期望 谢柠没有回答他的话,悄悄将自己的手缩回了被子里,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他身后的窗户半开着,外边的天空碧蓝高远,万里无云。阳光自窗口倾泻而入,陆廷言的墨发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好像一直都在发光,谢柠想。不像自己,很多次都是那么的狼狈。 婚礼上的狼狈,墓地淋雨后的狼狈,醉酒后的狼狈,还有这一次…… 不堪的样子总是会被他看见。 明明一直在努力,想用最好的样子站在他身边,但是依然天差地别。 她心头积聚了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他明明没接电话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比如他为什么会拉她的手,以及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温柔。 明明昨天吵架的时候,他还说她不堪恶毒,甚至还说恨不得让她溺死在那个池子里。 冷不丁,突然听见他叫了她一声:“谢柠。” 谢柠一直觉得,陆廷言这种低沉悦耳的声音读起自己名字的时候,分外好听。 “你要是有什么疑惑,尽管问我。”他轻而易举就看出了她的不解和挣扎,“胡思乱想是想不出结果的。” 谢柠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望向他。 他背光而坐,面孔隐于暗色中,谢柠一时间只能看见他精致流畅的线条,却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她张了张嘴,轻声开口,声调晦涩暗哑:“你愿意来管我,是……相信我了吗?” 陆廷言正在一下一下点着腿的手指一顿。 谢柠睁大眼,努力想要看清他的面部神情,再次发问:“赵姿含的事情,你相信我了吗?” 片刻,陆廷言回答:“我让你问的是关于你今日的遭遇。” 谢柠愣了一下,而后忽然“呵”的一声笑了出来。 陆廷言竟然在逃避她的问题。 是他太善良了?见她现在这惨兮兮的样子不忍说真话来打击她,索性选择将这个问题给揭过了。 逃避就是否认,就是不相信。 谢柠心下涌上一股愤懑的酸涩来,语调也略微拔高了一些:“你还是不相信我是?赵姿含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认定她一定是被我弄犯病的?你为什么就一定要相信她的话呢?” “她根本连你的名字提都没提。”陆廷言淡声回答,“但是我们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判断。” 谢柠的胸口像是被一记重锤敲了一下,酸涩感更甚。 原来是陆廷言给她下的判书,赵姿含连提都没提……这个认知比赵姿含诬陷她还要让人觉得难受。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谢柠抿唇,“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就是害赵姿含犯病的罪魁祸首,你应该恨不得弄死我才是,你还管我干什么?正如你昨天说的恨不得我溺死在那个池子里,我今天要是被王岩弄死,不是更让你高兴吗?” 陆廷言眉头微微一动,感觉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因为他自己都他妈的不知道为什么。 按理说经过赵姿含的事情,他应该对谢柠这个恶毒阴狠的女人厌恶到了极致。可是今天察觉到她可能有危险后,他几乎都没有经过思考,下意识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她身边。 见到赵姿含犯病,他更多的是失望和懊恼。可是刚才在酒店房间见到她那个样子,他真是杀了王岩和那群垃圾记者的心都有了。 他也不知道他对她的温柔和耐心是哪里来的。 谢柠缓缓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剧烈的心跳和她逐渐变了声的语调:“陆廷言,你心软了。” 被说自作多情太多次,她没有再直白地问“你这么对我是不是有点喜欢我”,而是换了一个说法。 不过这个说法还是让陆廷言皱起眉头,显然并不认可。 他扫了谢柠一眼,看见了她清凌明湛的眼神,然后是她脸上已经上了药的淤青伤痕。 真是可怜又狼狈。 一道灵光自脑海中划过,陆廷言忽然明白了。 这是人道主义关怀。 是的,不管是谁,见到一个女生受到那样的欺负和对待,都会感到愤慨,这是人的同理心,是一种人道主义的关怀。 良好的教育,让他成为了一个胸怀宽广、且极富正义感的人。 “不是心软,而是做人的基本关怀。”陆廷言想通了,说话时振振有词,“即便猜想到今日出事的不是你,我同样不会置之不理。哪怕是我公司的一个普通员工,甚至哪怕是素不相识的路人,我见到有人受到了不公平待遇,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是吗?”谢柠望着他,“即便对仇人,陆总也一直都是这么宽宏大量吗?” 对仇人?那显然不可能。 不管是公司的渣滓还是商场上的对手,他的手段一直都是狠戾刁钻的,宽宏大量?根本不存在,否则也不会华城商圈那些人听到他陆廷言的名字就闻风丧胆。 “王岩对付你,与我开除他脱不了干系。他没办法报复我,所以将对我的怨恨转嫁到了你身上。”陆廷言淡淡看着谢柠,“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你此次遭祸说白了也不是与我无关,我帮你实属应该。” 听他这么说,谢柠眼里那一点点光慢慢散去了。 她觉得自己很好笑,真的。她这么步步紧逼,到底是想证明什么呢?证明她对于陆廷言来说,很特殊吗? 多少次被骂自作多情了,她竟然还不长记性。 是了,陆廷言一直都不是个冷漠的人。 她记得她转到一中后不久,有一次见陆廷言打架,是在一条黑暗的巷子里,他一个人把对方十几个人按在地上揍。对方家长闹到了学校里,让陆廷言赔偿并道歉,陆廷言的态度就很坚决,绝不可能。 原来那些人是附近职高的混混,天天晃荡在一中周边想欺负一中的学生。陆廷言是路过的时候看见两个陌生的学妹被他们拦下来调戏,他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将那些人暴揍一顿。 即便自己身上也挂了彩,谢柠还记得他恶狠狠地指着那些人警告:“再敢欺负一中的人,看老子不一个个拧断你们的脖子。” 谢柠望着夕阳余晖中,那个拎着校服吊儿郎当远去的少年,很久。 当时她想,哦,原来这就是白璎喜欢的人。 在长相帅气、家境良好、成绩优异后,谢柠又给他加了两个标签:勇敢、良善。 她当时撑着下颌,看着已经没了少年身影的巷子口,萌生出的想法就是——啧,更想得到这个人了。 即便现在,陆廷言和少年时期有了很大改变,谢柠仍然相信他骨子里的良善仍在。 这种良善没有特殊的针对性,更不是她谢柠独有。正如他刚才所说,他见到有人遭受不公平待遇,他便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她不是特殊的。 没人再说话,病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谢柠的疑惑得到了回答,便没什么再想问的。而陆廷言也给自己的言行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也没什么再好说的。 气氛沉默到几乎要凝固。 幸好,银杏叶被秋风拂动的沙沙声响透过半开的窗户传进来,让病房内的空气不至于凝固到尴尬。 陆廷言侧首,看了一眼窗外。 碧空无云,一派辽阔的秋景。 看着这个景色,连心情似乎都会变得豁达。 “谢柠。”他忽然再次叫她的名字。 谢柠“嗯”了一声。 “不要妄求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结果。”陆廷言淡声说,“也别对我抱有什么期望,更别喜欢我。” 第84章 当喜欢成为负累 陆廷言很清楚谢柠刚才那么期望地看着自己,是想听到什么。 她想听到他解释她的特殊性。 她有什么特殊性呢?哦,倒是也有,仇人的特殊性。 此外,再没有别的。 陆廷言第一次察觉到谢柠喜欢他,是大二的时候。同部门的干事笑着问他:“陆三少,你有没有发现,不管你前脚出现在哪里,谢柠学妹后脚就会出现,她是不是喜欢你啊?” 陆廷言从小到大收了太多太多的情书,他几乎已经对“喜欢”这两个字免疫了。 但是那次,同学一提到“谢柠学妹”这个名字,他脑中还是闪过了太多太多关于她的画面。 没办法,这个学妹实在太耀眼了。 优越的外形、优异的成绩、高考状元的身份加持、勤奋认真的学习态度、对待各种无聊的部门活动也专心致志……实在没办法让人不注意她。 当时陆廷言就想,怎么会有人生活得这么认真且努力呢? 他竟然开始认真思考同学的话,探究谢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在得知她好像真的喜欢他后,陆廷言罕见的没有像以往那样毫无波澜,而是萌生出一种“好荣幸啊”的感觉。 被这样努力认真、热烈优秀的女孩子喜欢,真的好荣幸。 但是她一直都没有表白过,以至于陆廷言自己都曾经萌生出“她真的喜欢我吗”的错觉。 这种被她喜欢的荣幸在陆斯泊死后,演化为一种厌恶。 在她研究生毕业回国后,他找上她,和她认识、相处,主动提出和她交往,看着她掩饰不住的惊喜激动,陆廷言便知道,不是错觉,她喜欢他,且依然喜欢他。 当时心中萌生出一种罪恶的快感,他就想用她的喜欢,将她狠狠践踏。打破她年少时期对他的所有幻想,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可笑。 但是刚才,看到惨兮兮的她依然用那种希冀且炙热的眼神望着他,他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即便她这个人存在很大问题,但是喜欢是无罪的。 他和她之间的仇恨不会消弭,甚至还会伴随着日久天长越来越深。她的喜欢会越来越成为一种负累,她不可求,他不想要。 良久,没有听到谢柠的回答,他转头望向她,见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我知道你没睡着。”陆廷言很肯定地说。 果然,她纤长的睫毛轻微抖了抖。 不待她做出反应,病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刚才那个女警走了进来,询问谢柠:“好些了吗?我们现在可以做笔录了吗?” “可以。”谢柠立刻睁眼,忙不迭地回答,“现在开始。” 好像她这样亟亟开始和女警交流,就可以逃避陆廷言刚才的话似的。 陆廷言桃花眼微眯,盯着谢柠的侧脸望了片刻,起身,出了病房。 他走到走廊尽头,在窗台口点了根烟。 吸了一半,听到走廊里传来的整齐的脚步声,他回头,看见了大步而来的洪杰。 洪杰走过来,恭声禀告道:“陆总,那些记者的确是姜总派人找的。他们说对方只和他们要王岩和谢柠的不雅照,至于这照片拍了做什么,他们不知道。 他们还说,他们进入房间的时候,王岩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而谢柠也神智不清。为了完成任务,所以他们想将王岩和谢柠挪到一起,拍出照片来。” 说着,洪杰又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陆廷言:“这是那几名记者的名字和任职公司。” 陆廷言掐灭了烟,拿过那张纸扫了一眼。 “有两位来自大媒体,其它大部分来自小公司,还有几个是公司负责人。”洪杰说。 陆廷言轻嗤一声:“道德败坏的玩意。媒体人不为大众发声,尽做这些卑鄙无耻的事情。” 竟然还为了拍照颠倒是非,真是利益熏心、猪狗不如。 “联系这两家媒体公司。”陆廷言的指节在那两家大媒体的名字上随意弹了弹,“让他们看着办,别让我再看见这几个人。” “是。”洪杰点头。 “至于这几个公司负责人。”陆廷言将那张纸甩回给洪杰,随口道,“收购他们公司,然后让他们滚得越远越好。” 既然没有职业道德,那职业生涯也就别要了。 “是。” “其它的你们看着办,办得漂亮点。” 听陆廷言这话,洪杰便知道,光让他们葬送职业生涯还不够,还要教训他们。 陆总很生气啊,他以前都不屑于和这些小喽啰计较的。 “王岩呢?”陆廷言又问。 洪杰又拿出另外一张纸递给陆廷言:“在王岩住的酒店里发现了这种药,他现在昏迷不醒,就是因为喝了大半瓶这个。谢柠喝得少,所以情况并不危急。” 陆廷言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就听护士提了这个药,这是一种非常烈的药,而且是禁药。因为这种药过量服用后会出事,会直接危及性命。 看着这个药品名字,陆廷言脸色更冷。 还好王岩没有丧心病狂地将整瓶药都喂给谢柠,否则…… 否则谢柠估计都坚持不到那个时候。轻则受欺辱,重则丢性命。 想到这里,陆廷言的黑眸中像是积聚了狂风暴雨,染上了层层的威压,带着骇人之势。 “王岩现在还在救治,没醒。”洪杰说。 陆廷言冷笑一声:“好好救,让他醒。” 醒来之后,之后的事情才好办。 法律的审判、公众的谴责,妻离子散、身败名裂,这才是个开始。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牢狱之灾,至于他能不能活着从牢狱里出来,出来后还能不能继续生活,就看谢柠的心情了。 洪杰试探着又问:“那姜总那边……” 记者是姜总找的,事情也是姜总让人安排的。结果事情没有按照姜总的预料发展下去,只怕姜总会不高兴。 像是应验似的,洪杰刚说完这句话,他的手机就响了。 看了一眼来电,洪杰表情纠结地将手机递给陆廷言:“姜总的来电。” 不用想,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 第85章 丑态百出 病房内,谢柠正在认真回答女警的问题。 “你们在房间里边看到的绳子是他用来绑我手脚的。我咬了他的手不松口,以此来强迫他给我松开绳子。结果松开绳子后他又开始强迫我,我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捅了他……” 谢柠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还垂下了眼睫,看样子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你这是正当防卫,没事的,不要怕。”女警安抚她。 谢柠点了点头。 女警又问到了王岩体内的药,谢柠再次将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我当时太害怕了,口不择言地骂了他好多话,可能其中一些话激到了他,他当时就喝了半瓶药说非得让我知道什么叫厉害……” 女警面无表情地做着笔录,但是眼睛里的嫌弃已经掩饰不住了。 刚才她已经从同事口中知道了这个垃圾的底,是个惯犯了,利用职务便利欺负过不少小女生。前阵子刚被开除,这明显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 做完笔录,女警将笔收了起来,微笑着对谢柠说:“你好好休息,我们这边要是还有疑点的话会再找你的。” 谢柠点了点头:“谢谢你们。” 目送着女警离开后,谢柠脸上的惊恐之色一点点褪去,变为面无表情。 她向护士问了和她一起被送来的那个人,得知王岩已经洗了胃,也输了药物,现在正在病房内等待醒来。 她去了王岩所在的病房,远远的看见了病房外几个西装笔挺的人。 那几个人西装包裹下的身躯威猛而强健,一看就是战斗力爆表的专业保镖。 只有一个她认识的,是陆廷言的秘书,叫洪杰。 与此同时,陆廷言正在王岩的病房里,漫不经心地玩着手中的费伯奇打火机。 醒来不久王岩本来还混沌着,但是一见陆廷言这张脸,便瞬间清醒了。 不顾口鼻里插的胃管氧气管,他即刻便要挣扎。 “不长记性啊。”陆廷言靠在阳台上,慢条斯理地说,“上次被揍了个半死,还敢动我的人啊。” 王岩惊恐地吱呀乱叫。 “你不服你冲我来啊,你找她做什么?就这么嫌命长啊。”陆廷言垂着眼眸,慢悠悠的语调根本不像兴师问罪,却让王岩觉得头皮发麻。 打火机咔哒的声响宛如催命的音符。 很快,房门打开了,洪杰进来,手里拿了个注射器。 陆廷言下颌一扬,洪杰手中的注射器直接扎进了王岩的腿里。 王岩不知道注射器里边是什么,吓得撕心裂肺地嚎叫,不过很快便被洪杰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放心,死不了。”陆廷言薄唇轻扬,竟然笑了起来,“你不是喜欢那种药吗?我给你找了功效更好一点的。不会让你晕过去,只会让你更刺激。” 没两分钟,王岩明白了所谓的“更刺激”是什么意思。 他全身上下都像是置于火中,这团火烧着他的身体,更烧着他的神智,让他像是在云端之上,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热,好热,他急于想找冰凉一点的东西,摸到了床沿,摸到了仪器,然后摸到了地板。 他拔了口鼻中的管子,像头老牛一样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在地上手脚扭曲地爬来爬去,并且不断脱着身上的病号服。 陆廷言大步出了病房,洪杰跟在他身后。 自始至终,陆廷言就没给过王岩一个眼神,好似他只是一团垃圾。 洪杰朝病房外边的那几个人招招手,几人点头,按照陆廷言刚才的吩咐去谢柠的病房外边守着。 “陆总,姜总的电话又来了。”洪杰看着手里的手机。 “不用理会。”陆廷言的声调没有什么起伏,“直接去警局。” 兴师问罪什么的,也得看他有没有兴致配合才行。 他这个母亲啊……啧,怎么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都用了?也不嫌掉价。 医院里,现在正在发生一场闹剧。 走廊里的人全都缩着膀子站着,一言难尽地看着那个一丝不挂的中年男人。 王岩本来趴在地上,但是得这样后背不够凉,于是翻了个身,大喇喇地躺在了地上。 围观者中一些女性惊呼起来,不忍直视地别过了眼。 “什么东西啊这是,哪里来的神经病?”有人一脸晦气地说,“不送精神科,在急诊科干嘛?” “看这人呼哧喘气的样子,不像是精神病。倒像是……倒像是嗑药上头了。” 此话一出,指责声、辱骂声更是此起彼伏,本来还有人同情王岩,现在连那丁点同情都没有了。 不少人拿出手机录像,将王岩赤裸着在地上打滚发情的丑态拍了下来。 谢柠想,王岩光鲜了大半辈子,估计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狼狈丢人的一天。 有护士过来按王岩,王岩直接去扒护士的衣服,整个人往人家身上凑。周围有人实在看不过,帮忙将王岩按在了地上。 王岩像是头公牛一样,不断朝着护士们、周围的女性们伸出咸猪手。他满脑子龌龊想法,口中说着不堪入耳的下流话,而且变得力大无穷,在走廊里和医生护士们折腾了好一通,才被人死狗一样拖回了病房中。 看着王岩如此丑态,谢柠长舒了一口气,啧,真是痛快啊。 —— 宋紫雁在接到谢柠的电话后急急忙忙赶来了医院,并且在路上按照谢柠的叮嘱帮她买了台新手机。 进了医院,宋紫雁风风火火地往电梯的方向跑,不料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手里拿着的东西全都掉在了地上。 “抱歉抱歉。”宋紫雁一边道歉一边赶紧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递给依然愣在原地的女孩,“实在不好意思啊。” 看见女孩的脸,宋紫雁怔了一下。 这不是…… 李星朗的女朋友吗? 陪谢柠买车的时候,宋紫雁见过她。 女孩显然没认出宋紫雁来,更或者说她心事重重,根本就没认真看宋紫雁的脸,一把将宋紫雁递给她的单子扯走,说了句“真是不长眼”,就快步走了。 宋紫雁去等电梯,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给女孩捡东西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一张b超单。 一闪而过的b超单上的一行字,那个女生,好像怀孕两个多月了。 嘶,怀孕了怎么不让李星朗和她一起来?自己一个人来做妇科检查,还是挺孤单的。 又想到了李星朗…… 那弟弟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怎么这么不靠谱呢?连措施都不做好! 然后又想到谢柠说自己酒醉后亲过李星朗……我的天,宋紫雁搓了搓脸,将这一页赶紧翻篇。 幸好李星朗不记得这事了,也幸好她只是亲了李星朗一口,没再发生别的。 这种连措施都做不好的男人,啧,得远离。 第86章 既然谢柠可以嫁入豪门,她也可以 方落急匆匆地出了医院,小跑着找到了自己的车,一屁股坐进去后,才趴在方向盘上喘气。 手里的几张化验单皱巴巴的,已经被她捏得变了形。 她趴在胳膊上,眼睛透过发丝,看向那张b超单。 两个月……为什么是两个月呢! 她和李星朗在一起还不到两个月! 瞪着化验单上的数字,她的心跳加快到无以复加。 方落无疑是很漂亮的,而且她一直自恃貌美,认为自己的美貌可以带来机遇,改变她平凡的命运。 她追求者多,恋爱却谈得少,无非是认为那些人都配不上她。 上大学后,她才谈了一次恋爱,对方是个富家子弟,对她也很大方,她的生活品质在大学有了质的飞跃。 去年进入实习期,她就和男朋友分了手。她回到华城,而男朋友留在了他所在的城市继承家业。 两个月前回学校办手续,又见到了男朋友,应该说是前男友了。她陪前男友玩了两天,夜里她也很热情,前男友被她哄得高兴,给她买了很多东西,算是和平分手。 回到华城后,她在酒见到了一群光鲜亮丽的年轻人。闺蜜在她耳边说这都是华城有名的公子哥,不是她上学那个小城市的有钱人可以比的。 她盯上了那个蓝头发的年轻帅气的男生。 他们认识得非常顺利,方落想象中的那些艰难险阻都没有。好像她和李星朗都对彼此一见钟情似的,认识没多久就确立了恋爱关系。 李星朗比她那个前男友还要大方。前男友只给她买衣服买包,李星朗给她买首饰买车。 比如她现在开着的这辆911,就是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闺蜜说李星朗这种公子哥对待感情是不可能认真的,他们身边从来都不会缺优秀、漂亮的女孩子。方落这是走了狗屎运,不知道戳到了李星朗的哪个点,才有了和他谈恋爱的机会。 闺蜜还说:“嫁入豪门你就别想了,趁着恋爱的时候能多捞点就多捞点,你现在多捞些,以后就少奋斗几年。要是能捞到房捞到车,你这辈子都会轻松很多。” 方落当时听了这话,特别不服气:“怎么我就不能嫁入豪门了呢?” 她平时跟李星朗在一起的时候,没少听他们“三哥”的故事。他们口中高不可攀的三哥不就娶了个家世平凡的女生吗? 而且陪李星朗去车展的时候,她还见到了那个女生。的确很漂亮,既然大家都是靠脸吃饭的,那为什么那个女生可以,她就不可以呢? 闺蜜听了她的“雄心壮志”,嗤笑一声道:“人家有手段呗,你不如去和人家取取经,看看人家是怎么做到的?我猜啊,奉子成婚的可能性大些。豪门嘛,很在乎子嗣的,毕竟人家有皇位要继承。” 想到这里,方落认真看向了手里的化验单,然后慢慢地将化验单团成了一团。 她拿起手机,给李星朗发了四个字:“我怀孕了。” 李星朗的电话很快就回了过来:“你在哪里?” “刚从医院出来。”方落小声回答。 “我去接你。” “不用,我开了车,你在哪里?我直接去找你。” “我在我家,你去零点……算了,别去那种地方了,去零点外边的海浪咖啡厅等我。”李星朗说着,顿了一瞬,“多久了?” “四周。”方落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化验单团成团,“也就是一个月,应该是……咱们刚认识的那段时间有的。” —— 宋紫雁目瞪口呆地听谢柠讲了她今天的遭遇。 “卧槽。”她呆滞地说,“那个王岩这么不是人?” “的确不算个人了,人的脸面都让他丢完了。”谢柠设置好新手机,让宋紫雁给自己开了个热点,火速上网。 她还关心着白璎呢。 果然一打开新闻软件,首页都是白璎的资讯,无一不是今天在游乐场里发生的事情。 而“白璎父亲”“白璎家境”这些词条的热度也相当高。 有记者去了白璎的工作室,发现工作室今天没有人。有人致电白璎的经纪人和助理,得到的却只有“都是谣言,不方便回应”几个字。 这回复说了和没说一样。 下边网友的猜测几乎已经炸了锅—— “怪不得只见她妈露面,从来没见过他爸呢。还以为她爸是什么科研人员不方便露面,感情是在蹲大狱啊。” “而且听说她爸判了十几年呢,看来这罪重得很。猥亵罪,真他妈可恶啊,这种人就该一辈子别出来!” 还有粉丝在维护白璎:“她妹妹那鬼话你们都信?这妹妹都作妖多少次了,明显是嫉妒璎璎想要搞璎璎,你们还信她的谣言,笑死。” “就是,璎璎现在的后妈可是她那个妹妹的亲妈,为什么阿姨对璎璎比对亲生女儿好得多?明显那个妹妹有问题,亲妈都不要她!这种人放的屁你们还一个个的高潮。” 谢柠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些评论,心下毫无波澜。 直到又看见一条评论:“白璎那后妈一看也不是个好枣,就这刻毒功利的面相,还有人觉得她是个好东西?” 谢柠盯着这条评论,想到了曾岚那个人。 想到了小时候对她的刻毒和抛弃,想到了今年和她几次见面以来的不欢而散,更想到了今天她被记者围攻的时候,曾岚事不关己地冷眼旁观。 期望,早就没有了。失望,似乎也没有了。 然后她没忍住,给那条评论点了个赞。 津津有味地看着网上的舆论,想着白璎现在肯定惊慌失措六神无主,谢柠觉得爽快无比。 白璎的工作室应该还没想到要怎么回应,否则早出来蹦跶了。 “柠宝,你曝光这个有用吗?”宋紫雁捧着脸,担忧地说,“她们会不会利用那个男人,反咬你一口啊。” “不会。”谢柠很笃定地说, “啊?真的吗?” “真的,她们连那个男人的面儿都见不到。”谢柠抬起手对着窗户,看着自己刚才点赞的拇指,扬唇一笑,“那个男人现在在我手里,只要她们敢胡扯,我就会一步一步地打她们的脸,直到……” 直到让白璎口碑崩盘、人设翻车,让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让她的事业尽数毁在她最亲爱的爸爸手里。 嘻嘻,谁让她以前帮她那个恶心的爸爸做龌龊事呢。 苍天又会饶过谁呢? 第87章 别总是给脸不要脸行吗 白璎的公寓里,她抱着膝盖垂头丧气地缩在沙发上,六神无主,嘤嘤哭泣。 而曾岚在阳台上打电话,她暴躁气恼的声音不时传入白璎耳中,让她心下发颤。 良久,曾岚挂断电话走了进来,白璎忙不迭地问:“怎么样了?” 曾岚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联系礼县的人了,他们说你爸出狱后最先见到的是当初把他送进牢里的那个老律师,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一听这话,白璎本来就惨白的小脸更是血色尽退,吓得说话间都有了颤音:“那……那他肯定是来找我了啊!他出狱以后无依无靠的,肯定会让我养他的……完了,完了,藏不住了……” 白璎眼泪扑簌而落,她整个人都倒在了沙发上,哭得不能自已:“谢柠她到底要干什么啊!她为什么非得把这件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我又没有招惹过她!” 听到谢柠这个名字,曾岚姣美的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厌恶。 “真是混账。”曾岚狠声骂道。 骂着骂着还觉得不解气,她拿起一边的手包便站起身。 白璎吓得一把拉住了曾岚的胳膊,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岚姨,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谢柠。”曾岚安抚地拍了拍白璎的后背,“别怕,这件事情岚姨会帮你处理好的。” 出了家门,曾岚看着电梯壁上映照出来的自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比白璎经历得多,所以白璎想不到的事情,她会想到。 刚才打听的时候,白志诚出狱后第一个见的是当初帮谢柠打官司的那个老律师。所以那个老律师很有可能再一次接受了谢柠的委托,帮她把白志诚控制起来了。 曾岚有理由怀疑白志诚现在在谢柠手里。 她要去和谢柠要人。 只要控制好白志诚,不让他在公众前边乱说,白璎这边就有办法公关。反正犯错的是白志诚,又不是白璎,尽管会影响到白璎的口碑,但是并不会让她的事业断送。 曾岚坐在车里,拨出了谢柠的号码。 那边接起来的很快,曾岚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你在哪里?我要见你。” 谢柠报出了一个盛世锦都门口的西餐厅的名字,然后挂断电话。 宋紫雁一脸崇拜地看着谢柠:“柠宝,还真让你说对了,她还真要来找你!” “她应该是猜到了白志诚在我手里,来和我要人了。”谢柠悠悠勾起唇角,不紧不慢地说。 “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宋紫雁竖起大拇指,“幸好你想到在白志诚一出狱的时候就让人将他带走。否则他要是被白璎那边的人找到,主动权就在她们那里了。” 宋紫雁吞下一大口拿铁,又问:“对了,你是让当初帮你打官司的律师找的白志诚?” 想起余律师,谢柠唇角的弧度更大,眼中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是啊,我在礼县也没有别的认识的人了。余律师很和蔼,很慈祥,人特别好。”说起往事,谢柠的语调有了些幽远的温和,“我告了白志诚后,曾岚还在给我施压让我原谅白志诚。我走投无路,在一位民警的建议下,拼运气去找了礼县很有名的余卿山律师。因为别人都说余律师学识渊博、能言善辩,而且富有爱心。 我在家属楼外边等到了下班回家的余律师,他用他的自行车将我驮回了他家里,让他太太帮我做了晚饭,我在饭桌上哭着说了自己的遭遇,余律师夫妻二人对我十分同情,接下了我的这桩案子。” 可以说要是没有余律师,白志诚绝对判不了这么多年。白志诚当年有钱有人脉,腌臜的手段使了不少。他后来得到的判刑,是余律师几个月以来奔波劳累殚精竭虑、顶住巨大的压力换来的。 谢柠还记得宣判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余太太坐在她身边,听到审判长宣判后,摸摸她的发顶,对她笑得十分温柔:“坏人终于伏法了。” 谢柠第一次得到的善意与恩情,来自这两位年近花甲的老人。 两位老人后来还要资助她上学,谢柠没敢接受。他们本来就没有要她的诉讼费,而且为了她这个案子投入了那么多的金钱和精力,她实在不敢再让他们耗费丁点时间精力了。 但是她当时就暗暗发誓,将来有了出息,一定会报答他们。 若是说礼县还有什么让她牵挂的人,便只有这两位老人了。 上次去看他们还是去年过节,谢柠想,应该找个时间再次拜访一下二位老人家,顺便感谢余律师帮她第一时间就接应白志诚。 宋紫雁听哭了。 她和谢柠认识这么多年,却从没有问过她当年遭遇的事情的细节,不想撕开好友心头尘封的伤口。现在听到她缓缓诉说往事,宋紫雁实在太感动了。 “律师都这么好的吗?”宋紫雁扯过纸巾擦泪,瓮声瓮气地说,“余律师是,你新认识的季律师也是。呜呜呜,我都恨不得重新回去读律师专业了。” 一提到季嘉行,宋紫雁的泪戛然而止:“对了柠宝,你这次请季大律师帮你告王岩怎么样?他那么厉害,绝对能让王岩那狗东西牢底坐穿!” 谢柠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抬眼看向了她身后。 宋紫雁一愣,跟着回头,看见了一脸霜色疾步而来的曾岚。 曾岚的脸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谢柠唇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她不禁思考,从门口到桌前,这短短的一段距离,曾岚在想什么。 应该恨不得将她吞了,或者如她以前说过的,后悔没有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把她掐死? 啧,后悔也来不及了。 而谢柠也发现了自己心态的转变,她见到曾岚,很平静,没有了期盼,更不会有欣喜。她已经完全接受了曾岚对她的态度,也不再奢求什么所谓的母爱。 换言之,她的弱点越来越少了,她越来越强大了。 曾岚走到谢柠跟前,二话不说,端起谢柠面前只喝了两口的黑咖啡,劈头盖脸地就朝着谢柠泼了过来。 棕黑色的咖啡泼在头发上、衣衫上、面颊上,形成大片大片黑色的脏污,就像是逐渐外显的肮脏灵魂。 咖啡迷了眼,视线变得模糊,曾岚却在这片迷蒙间,看见了谢柠不达眼底的灿烂笑容。 谢柠洁白纤细的手指把玩着空了的咖啡杯,幽幽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曾岚,笑着说:“曾女士,我给过您好几次脸了。一把年纪的人了,您别总是给脸不要脸行吗?” 第88章 药效又起来了 一边的宋紫雁目瞪口呆。 在曾岚拿起那个咖啡杯泼向谢柠的时候,她下意识就要去拦。然而手还没有碰到曾岚,却发现谢柠已经抬了手,捏着曾岚的手腕一转,满杯的咖啡顿时泼到了曾岚自己身上。 曾岚被泼得闭眼缩膀后仰,双下巴都挤了出来,精致的妆容和精心打理的完美发型霎时间荡然无存。 宋紫雁眨了眨眼,惊讶地捂住嘴,以此来挡住自己大大弯起的嘴唇。 太爽了,怎么办? 柠宝终于反抗她这个根本不配当妈的妈了! 曾岚被泼了咖啡,又被谢柠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火气几乎要冲破天灵盖冒出来,指着谢柠怒骂:“你个混账,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不让自己被这个混账气得背过气去。 这个孽女,骨子这根从小就有的反骨真是越来越硬了,当真是一点都不讨喜! 她一见到谢柠就气不打一处来,想到那些记者们的围追堵截、网络上那些不堪入目的恶意揣测,她就恨不得将谢柠这个罪魁祸首直接掐死! “白志诚在哪里!”曾岚强压下火气问。 “他不是你老公吗?你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谢柠笑盈盈地回答。 曾岚努力忽略她的阴阳怪气:“把人交给我。” “我说了,我不知道。” 谢柠这副盈盈带笑的样子简直刀枪不入,明明没说什么重话,却好似猛力催化剂,让曾岚的火气呈指数型上涨。 她死死瞪着谢柠这张脸,怒极反笑:“好,你真行。” 下一刻,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拍在了谢柠面前。 谢柠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发现是一张支票。 “开个数字。”曾岚深呼吸几口气后,语调竟然平静了下来,“毕竟母女一场,事情也别弄得太难看。你拿了钱,事情到此为止,我们也不会和你多计较。” 顿了一瞬,曾岚继续说:“你白叔叔以前是犯过错,不过也没对你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你也没必要咬着不放。现在都这么多年了,他也付出了代价,事情就算过去了。估摸着你也不想见到他,把人交给我们,就算了,保证他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宋紫雁震惊地看着曾岚。 她一个朋友,都知道白志诚给谢柠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她极度怕黑,睡眠极浅,而且总是被惊醒后就再难入睡…… 曾岚这个当妈的,是怎么轻飘飘地说出“也没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过去就过去了”这些话的? 这还是个人吗? 宋紫雁的火气直接起来,登时便要和曾岚理论,却被谢柠拽住了。 “你觉得我现在差钱吗?”谢柠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曾岚冷嗤一声:“你心里清楚。你虽然嫁给了陆廷言,你们俩关系是怎样的你自己知道。你俩走不到最后的,你也别想从他身上图到什么。钱是个好东西,别和钱过不去。” 谢柠点了点头:“有理。” 她当真拿起笔,开始斟酌着写什么数字。 曾岚看向她的眼神带了几分不屑。 看看,这就是她,爱财又贪婪,现实又庸俗,不管读了多少书,都改变不了骨子里的那股子世俗。即便费尽心思嫁给陆廷言又如何,等陆廷言腻了她这张脸,她又能得到什么?陆廷言会看上她这种人么? 屡次三番给白璎找麻烦,不就是嫉妒么?白璎混得好,来钱快,她觉得白璎轻松。不像她虽然在跨国公司薪水不低,但是累成狗。 人和人一比,不平衡感就出来了,心理就扭曲了。 对于这种人,用钱很好解决。再者说来,她嫁给陆廷言不也是为了钱吗? 谢柠在支票上写了几笔,然后将支票举起来,细细打量,像是在思考自己写的数字合不合适。 曾岚以为她写好了,将支票扯过来,扫了一眼上边的东西,顿时愣住了。 支票上只写了两个硕大的字母——sb。 “你……” “我这头写了支票,你回头就会拿到网络上,说我勒索你们。”谢柠手中转着笔,慢悠悠地道,“然后我今天曝光白璎父亲的事情,你们也可以说我勒索不成恼羞成怒。到时候非但你们可以辟谣,还可以顺带卖一波惨,啧。 然后呢,你们就可以用敲诈勒索罪来吓唬我,逼我说出白志诚的下落。这样,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永无后患了。而自作自受的我,还会成为你们的垫脚石。” 没想到自己的打算竟然就这么完完全全被谢柠看穿了,曾岚一时间也怔住了。 “你说的没错,钱是个好东西,不过也要分谁的钱。”谢柠将手中转够了的笔塞进了曾岚包里,起身贴近她,“你们的钱,我还真嫌恶心。” 曾岚不由得后退两步,扶住了手边的另一张桌子才终于站稳。 在极度的震惊与错愕中,曾岚终于意识到了谢柠的可怕。 而她也发现,她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源于简单的嫉妒,那是比嫉妒更深的东西,是嫉妒的厌恶,是嫌弃,是恨不得将对方踩在脚底的憎恨。 曾岚终于发现,自己错了。 她不该来找谢柠,她非但达不成自己的目的,反而在自取其辱。 曾岚狠狠撕碎了那张可笑的支票,转身便走。脚步飞快,像是后边有妖魔鬼怪在追一般。 谢柠淡淡收回了目光。 宋紫雁担忧地望着她:“柠宝,你还好吗?” 谢柠笑着回视她:“我当然好了,你没看她气成什么样了?” 宋紫雁叹了口气。 世界上,怎么就会有这样的母亲呢? 谢柠脸上的伤这么明显,她连问都不问一句,只顾着白璎的事情,甚至说话都不经过大脑,丝毫不考虑会给人造成什么伤害。 宋紫雁一直都认为,谢柠属于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不管谁家出了这样的女儿,应该都特别荣幸骄傲。怎么曾岚就…… 是脑干缺失了吗? “吃完了?那我们也走。”谢柠说。 二人一起出了餐厅。 这个餐厅就在盛世锦都门口,谢柠和宋紫雁告别,让她开车小心。 谢柠转身走进大门,一辆黑色的轿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这辆车从医院出来就跟着她了,谢柠知道上边坐着的是陆廷言的保镖。 所以陆廷言这么做是为什么呢,怕她再遇到意外? 谢柠有些想笑,很想问问他觉不觉得自己矛盾啊。 回到家后,疲惫感涌了上来。谢柠都没有上楼,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累,动一根手指都嫌累。 昨晚本就一宿没睡,今天白天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感觉身体被掏空。 谢柠闭着眼睛,思绪变慢,沉沉睡去。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热醒。 她的第一反应是:我不是在做梦? 第二反应是,这感觉好他妈熟悉。 冒着汗瞪着天花板,谢柠终于发现,白天在酒店药效发作后,不就是这种感受吗? 可是她的药效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为什么现在还会这么热,这么难受? 谢柠一手扯着衣服,起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水。 一口气灌下小半瓶,才觉得好受了些许。不过只是片刻,身体里的热浪再次潮水般地涌了上来,一浪接着一浪,几乎要将她淹没。 不行,她得去弄清楚王岩那狗东西给她下的到底是什么药,怎么还会有第二波的? 她握着水瓶从餐厅出来,在经过玄关的时候,听到了门锁识别声。 她的心跳随着这个声音而迅速加快,酥麻感漫了上来。 大脑意识到进来的人会是谁,心底萌生出快意。她的眼尾沾上自己看不见的红,瞳眸中生出渴望。 而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朝着玄关的方向走了去。 下一刻,房门从外边打开,舒爽的夜风裹着陆廷言高大挺拔的身躯进入。 夜风铺面,并没有让谢柠觉得好受,反而,更热了。 第89章 我想睡你 陆廷言没想到谢柠就在门口,也愣了一下。 玄关灯光幽暗,却给谢柠潮红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柔软温和的光泽。她潋滟的眸光像是一汪春水,荡漾出繁星一样的碎光,几乎可以流动起来。 陆廷言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抬手摸上了她的额头,顿时被手下的温度惊得眉头蹙起。 他稍凉的手背覆上来,激得谢柠略微战栗了一下,却因火与冰相互碰撞,大脑内一阵嗡鸣。 明明热得思维混乱,五感却分外清晰。谢柠可以感受到他修长手指的骨骼走势,甚至可以听到他清浅的呼吸。 她抓着陆廷言的手腕,将他的手从额头上扯下来,握在自己手中,扯着他的胳膊一点点朝他靠近。 她呼吸紊乱,浑身发软,全身的力气都聚集于手中握着的这条胳膊中。 陆廷言垂眸,伴随着她的靠近,越来越能看看清她潮红面颊上涌动的情绪。 这是一个他从来不曾见过的谢柠。 往日的冷静自持分毫不在,清凌的眼眸中升起混沌的迷雾,眼尾的潮红和面颊处的红晕相连,像是化了个媚骨天成的妆。就连那浅色的唇瓣如今也是樱红一片,微张着,像个柔嫩的樱桃果冻,让人想咬一口。 陆廷言扣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向他靠近。 隔着薄薄的衬衣,陆廷言几乎可以感受到她身上的热浪。 离得更近了,谢柠贴进他怀里,灼热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脖颈,脸颊贴上了他的胸膛。 许是感受到他身上的凉意,她用脸拱开他衬衣领口的扣子,好更大面积地贴合到他的肌肤。 陆廷言浑身一僵,她柔软的发丝和细腻的肌肤在他胸口划蹭,激起一阵奇异的酥痒。 杂乱无章地蹭了半晌,她觉得还不够,蹭到了他的颈边,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窝,像是柔软的羽毛在撩拨。 陆廷言怔住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推开她。 直到她在他的喉结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一股头皮发麻的爽感让他的意识骤然回笼,他立刻推开了谢柠,谢柠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软地朝着一边的墙壁倒去。 在她的脑袋就要和墙壁亲密接触的前一刻,陆廷言揪住了她的胳膊。 他面色阴沉地盯着她,低沉沙哑的声线叫她的名字:“谢柠!” 谢柠微眯着眼睛看他,眼中是直白汹涌的浪潮。 陆廷言看了一眼自己狼藉的衬衫,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没由来生出一股恼意。他恼自己竟然会在她的蛊惑下分了神,让她这么为非作歹。 他捏着她的大臂,像是提小鸡一样,提着谢柠进了一楼的客房浴室,打开花洒,将谢柠扔到了花洒下边。 冰凉的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谢柠浑身一个激灵。 眼神本就混沌,现在又被水帘打湿了视线,谢柠无法看清陆廷言的表情。只觉得他衣衫凌乱,带着种靡丽的勾引,让她体内灼热更盛。 看着他凌厉流畅的脸颊曲线、衬衣大敞露出来的锁骨胸肌、皮带束出来的那截好腰,以及西裤包裹下的长腿,谢柠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她双手在身后的墙壁一撑,整个人朝着陆廷言扑了过去。 她牢牢搂着他的脖颈,牙齿在他颈边啃咬。 “谢柠!”陆廷言的声线带着种风雨欲来的阴沉,“起来!别给我装!” 谢柠恍若未闻,依旧赖在他身上胡作为非。 陆廷言想要挣脱她,不料潮湿的地板湿滑,让他脚下没有站稳,反而将谢柠摁在了另外一边的墙壁上。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谢柠就揪住他的衣襟,仰头吻住他。 俨然就是女流氓行径。 她樱唇炙热,就连舌尖也是热的,描摹着他的薄唇边缘,朝他口中试探。 陆廷言一只手扣住谢柠的脸颊,将她的后脑摁在墙壁上。 他一双桃花眼也泛上了红意,整个人弥漫上一股焦躁阴戾。他一只手撑在谢柠头侧的墙壁上,居高临下地睥着她。 “别给我发骚。”他寒声道,“白天忍得了,现在你忍不了了?” 虽然陆廷言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还是可以猜到必然是白天那鬼药的作用。 谢柠潋滟的眸光定在了他脸上,带着可以让人溺毙的氤氲潮气。 “白天,我是可以忍,因为你不在。”她的声线也是前所未有的柔软,尾音带着喘息,像是带了钩子一样,“但是现在你在这里,我为什么还要忍?” 陆廷言被她理所当然的语调给逗笑了,直接嘲讽道:“我在?你就不用忍了?” “当然。”她再次朝着他的胸膛靠来,“有更好的的法子,我为什么还要痛苦忍耐?” 陆廷言再次捏着她的脸让她远离他。 “谢柠,你看清楚我是谁。”陆廷言寒声提醒,“我和你不会……” “我喜欢你那么多年,我会不知道你是谁吗?”谢柠直接打断了陆廷言的话,灼热的手指在他的颈侧喉结处轻轻抚摸,“要不是你,我肯定会选择忍着。但就因为是你……” 她勾着他的脖颈让他的耳朵贴过来,在他的耳廓轻轻一咬,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后,用气音说:“我才想睡你。” 这个洗手间不太大,而且花洒里边一直流出的是冷水,却不知怎么,有热气蔓延了上来。 谢柠一只手攀着陆廷言的肩膀,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陆廷言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柔软玲珑的身体曲线,带着灼热的温度,一点一点地像是要将他融化。 她再次亲了上来,并且不止于满足他的薄唇,还有他的脖颈、锁骨、胸膛,她所到之处,星火燎原。 她的手从肩头,顺着脊背向下,划过他的劲腰,然后一握。 比想象中还硬。 她从他胸膛上抬起头来,脸颊更红,眼神更软,语调也更柔了。 “陆廷言,别忍了。”她欣赏着他因为紧绷而更加增添了几分禁欲感的俊朗帅气的面容,笑得灿烂无比,“你看,你对我也有感觉的。” 她绵软的语调化作了一把锋利的刀刃,将陆廷言脑海中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给割断了。 第90章 失控 陆廷言扣住她胡作为非的那双手摁在头顶,带着惩罚性质,堵住了她那张作乱的嘴。 激烈的吻让浴室中的温度一下子就升了上来。 他另一只手从她耳后划过,抚过她的脖颈、腰侧,最后扣在了她的纤腰上。 他将她的衬衣下摆揪出,手指探了进去,一下下轻轻摁着她的尾骨,顺着她分明的脊骨向上,在她滑嫩的肌肤上点了一层火。 然后他摸到了一个扣带,手指轻轻一勾,扣带松开。 他的手指顺着她松掉的内衣,划过腋下,在她身前流连抚弄,然后用力一捏。 骤然的力道让谢柠缩了一下,唇齿间发出一声吃痛的嘤咛。 就是这声轻哼,宛如沉寂中的落针,让陆廷言惊醒了。 陆廷言猛地睁开眼,松开了按住谢柠的手。谢柠全身无力,顺着墙壁直接跌坐在了地面上。 回过神来的陆廷言随她蹲下,挺拔的身形在她头顶罩出一片阴影。 他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 “别借着药性和我发浪。”他沙哑沉闷的语调像是从胸腔中用力挤出来的,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恼羞成怒。 “陆总生气了吗?”谢柠笑着看他,“气什么呀?气被我说中了,你对我有感觉?” 陆廷言闭了闭眼,生平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他刚才都做了什么?他怎么真的会被她引诱的? 这些年来,勾引过他的女人的确不少,甚至还有脱光了站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他眼神都不会动一下。 以至于有商业伙伴怀疑他不好这口,开始把一些长相清俊帅气的小男生送到他跟前。 他的自制力明明都强到取向存疑了,他刚才怎么…… 谢柠欣赏着陆廷言的挣扎和挫败,就像是在品鉴一个成功的实验成果。 陆廷言眸光深深,像是个不见底的寒潭深渊,映照出谢柠得意的面容:“我是个正常男人,有反应也正常。就你刚才那浪荡模样,就算把你换成别人,也是这样。” “哦,可是陆总也没给别人这个机会啊。”谢柠清明了几分的眼神像是织成了一张网,不给陆廷言逃避的空间,“想接近你的女人那么多,你让她们靠近了吗?” 说着,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一般,她伸手点了点他的喉结。 陆廷言歘地站起身。 谢柠一把拽住他的手,随着他站了起来。 “放手!”他像是做压着火气的火山。 “陆廷言,你上次打王岩是为了什么?这次收拾王岩又是为了什么?”谢柠忽然这么问。 “因为他欠!” “因为他欺负了我。”谢柠纠正他的回答。 “你跳进泳池将我捞出来营救我半天是为了什么?今天急匆匆赶到酒店又是为了什么?”她接着问。 陆廷言显然不想回答她这没营养的问题,面目阴沉地往外走。 “因为你怕我出事。”谢柠自顾自地回答。 “你的姿含妹妹还犯着病,你不去陪她,你今晚回这里做什么?”谢柠第三次提问。 “因为你担心我。”她又说。 几个问题问完,房间内沉默了下来。 良久,才听陆廷言“呵”地笑了一声:“说完了?” 他侧首,黑眸不带任何感情地睨着她,声线森寒:“我之前说过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非但不改,还变本加厉。自以为我对你特殊,认为自己有了特权,仗着这点药性和我发骚发浪,把人正常的生理反应当做自己特殊性的证明。还说什么想睡我,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我诚实表达我的感觉和欲望,没什么好掩饰的。”谢柠好似一点都没有被他的话给刺激到,依然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竟然带着种让人无所遁形的压迫,“不像陆总你,不敢承认。” 陆廷言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用一种无可救药的嘲讽眼神看着谢柠。 “我承认你这副皮囊尚且有些可取之处,但远没到可以让我起什么心思的地步。”他拍开谢柠的手,“与其让我听你那些可笑的证明,不如去问问你的药到底是怎么回事。省得还有第三次,你那副不堪的模样让别人瞧见。” 说罢,陆廷言直接出了浴室。 他的步子极快地上楼,脸上所有情绪尽数收敛,转为一脸面无表情的森冷岑寂。 直到回到卧室,他用力甩上房门,才觉得那股莫名的逼仄感消失。 他去拿桌上的烟盒,打火的手竟然在轻微颤抖,对了好几次才终于将烟点燃。 他猛吸几口,长长舒出,才像是终于缓过神来一样,整个人跌坐在沙发上,闭上眼。 房间没有开灯,借着外边清幽的月色,他看向自己的右手。 这只手,掌心曾经被谢柠柔软的舌尖舔过,刚才触碰到了她光洁细腻的身体。 脑海中浮现出那次不小心撞见她刚洗完澡出来的场面,她的身体,摸起来比看起来更美好。 耳边再次响起她刚才几个自问自答,陆廷言沉沉笑了。 她是魔怔了是吗?给她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那些事情,他全都解释过了。没想到她竟然能编排出一套自我攻略的说辞来,真是太可笑了。 这么想着,陆廷言不由得冷笑出声。只是这笑声回荡在暗黑寂静的房间中,实在有些诡异。 长长的烟灰掉在了手腕上,他看也不看,随意掸了掸。 然后将烟头从口中拿下,面无表情地在右手手心摁灭。 一瞬间灼烧的刺痛让他心里萌生出一股爽感,同时希望将脑海中的旖旎画面一并烫灭。 然而并没有,痛觉让他的神经紧绷,一切画面更加清晰。 和她接触过的、亲吻过的,刚才她的靠近和主动、迷乱和诱惑,她滚烫的呼吸、迷离的眼神、柔软的身体、直白的话语,无一不清晰浮现,她坦然磊落的眼神和说辞那么勇敢,衬得他的离开像个懦弱的逃兵。 陆廷言胳膊挡住眼睛,靠在了沙发上。 逃兵?他有什么可逃的,他分明是被她恶心到了。 是了,恶心。 陆廷言立刻起身去了浴室,要把和她今天的所有接触尽数洗掉。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却总觉得水不够凉。 无法驱赶脑海中的画面,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导致这个澡洗得格外漫长。 最后洗手上浊物的时候,陆廷言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边的自己。 前所未有的,失控了的他自己。 第91章 陆总很可口,我很满意 谢柠依然坐在一楼浴室里,半晌都没有站起来。 花洒里的水还在噼里啪啦地流着,在光洁的地面上飞溅起来,让她更加湿透。 她低头,看见自己扣子散乱的衬衣,里边是被解开的内衣,洁白的肌肤上有片片红痕——陆廷言刚才的力气有些大。 她回味了一下陆廷言刚才的样子,桃花眼中漆黑一片,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带着种狠戾的疯狂。 “啧。”谢柠动了动嘴唇,感觉到嘴角一阵刺痛,抬手一摸,才发现嘴唇刚才被他咬破了。 她的药劲儿其实早就过去了,在被他拖来浴室,被花洒浇了个透心凉开始,她的药劲就散了大半。 她只是在诚实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而已——她馋他。 药物的加持下,面对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三分情动也变成了十分。 “还是不能着急啊。”谢柠喃喃自语。 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下楼的陆廷言。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谢柠站在楼梯下边,望着他。 陆廷言凉薄的眼神不过在她面上落了一下,便冷眼别过,面无表情地下楼。 经过谢柠身边的时候,被她拽住。 陆廷言没看她,只是沉声道:“你还要做什么?” “你弄疼我了。”谢柠说。 陆廷言霍然看向她,满脸不可思议与无法理解:“我怎么你了?” 他都没把她怎么样,她在碰什么瓷? 谢柠轻轻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的锁骨、胸口、脖颈上的红痕,最后是自己被咬破的嘴唇,轻声道:“你力气很大,我很疼。” 楼梯口明亮的灯光将她凝白的肌肤照得像是件上好的白瓷工艺品,便衬得上边的红痕愈发的明显,像是瓷器上血色的釉纹,非但没有破坏这种和谐,反而增添了几分迤逦的美感。 陆廷言闭了闭眼,脑海中好不容易被驱散的旖旎画面再次回归。 陆廷言再抬手的时候,修长的指间夹着一张黑卡。他将卡递到谢柠跟前,意思不言而喻。 谢柠笑了:“陆总这是把我当成小姐了?” 陆廷言微微蹙眉,他没这么想。 就是她委屈兮兮地说他把她弄疼了,感觉好像他欺负了她似的。让他道歉是不可能的,不然也太怪了。那就只能,用钱解决了。 她不是喜欢钱吗? 被她这么一说,陆廷言立刻收回了手,却不料手里的卡片已经被谢柠接了过去。 谢柠手指捏着那张卡片,眯眼在灯光下边瞧了瞧,“啧”了一声:“运通黑卡,陆总这么大方啊?” 她迈上一个台阶,离陆廷言更近:“怪不得很多人都想和陆总有点什么,这要是成功了,子孙三代都不用奋斗了啊。” 陆廷言没心思搭理她的阴阳怪气,见她接了卡,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沉着脸下楼。 却不料谢柠往旁边迈了一步,直接挡住了他。 陆廷言的耐心显然已经被消耗干净,用一种十足不耐的眼神看着她,像是下最后通牒一般:“你还想做什么?” “就是告诉陆总一声,钱其实不是万能的。”谢柠笑着回答,“我这个人呢,比较喜欢的是以牙还牙。” 说罢,不给陆廷言理解“以牙还牙”四个字的意思,她大步迈上两个台阶,勾着陆廷言的脖子,在他颈侧咬住一小块肌肤,狠狠吸了一口。 陆廷言感受到一种微微刺痛,顿时推开她。 这以牙还牙竟然是字面意思。 谢柠握着楼梯扶手踉跄了两下站稳,却看着自己的杰作。 他颈侧红了一块,多出了个暧昧的草莓印,衬衣领都遮不住的那种。 谢柠心满意足。 “陆总很可口。”她说着,将那张黑卡插进陆廷言的腰带里,“我很满意。” 说罢,她潇洒上楼。 陆廷言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 她这个举动,让陆廷言顿时有种自己才是被嫖的那个的感觉。 他闭眼,额头上青筋绽出,胸腔中聚集了无数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翻滚幻化成奔涌的海浪,叫嚣着涌出,冲击着他的神智,让他恨不得冲上二楼将那个可恶的女人从阳台上扔下去。 他冷着脸拿出那张黑卡,手指一用力,“咔”一声,卡片断了。 他甩手,断卡清脆地掉在了地面上。 他控制着情绪,压下想将谢柠揍得皮开肉绽的冲动,大步出了别墅。 庭院里的地灯明亮温柔,照耀着翠绿的草地和整齐摆放的花盆。秋日,几盆独本菊开了花,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趴在草坪上的牛奶听见响动,耷拉着耳朵朝着陆廷言跑了过来。 牛奶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大了一些了,谢柠带它做过美容,它全身的毛发被打理得很短,唯有脑袋和耳朵毛茸茸的。 牛奶明显不知道房间里边刚才发生了怎样的天雷勾地火,只是睁着一双琉璃一样的黑眼珠冲着陆廷言笑,安静的庭院因为它哼哧哼哧的喘气声而显得没那么冷寂了。 一般他脸色难看的时候,别人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这傻狗明显还没学会察言观色,竟然敢跑到他跟前来讨嫌。 以为自己很可爱吗?和它那可恶的主人一样自以为是。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一个德行。 然而陆廷言却发现,看着这蠢狗冲他傻乐的模样,他心中的火气好像散了那么一点点。 谢柠在二楼阳台上胆战心惊地看着陆廷言。 她忘记牛奶还在院子里了,陆廷言要是一个心情不好掐死它怎么办? 见陆廷言弯腰将魔爪伸向了牛奶,谢柠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里。牛奶明显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连跑都不会,毕竟在它眼中陆廷言也不是个恶人。 就在谢柠几乎要忍不住喊出那句“放开那只狗冲我来”的时候,陆廷言只是随手抓了抓牛奶的脑袋,便起身走了。 院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发动声。 谢柠冲下楼,将站在院门口还在目送陆廷言远去的牛奶抱回了卧室。 谢柠知道陆廷言必然是去赵姿含那里了。 她不确定赵姿含的病是真的犯了还是装的,反正陆廷言脖子上那个草莓印她印下了。 既然赵姿含非得将自己犯病和她扯上关系,那她也不介意让她膈应膈应。 谁还不会玩点刺激的了。 第92章 陆廷言,你给我和那个女人离婚! 谢柠的微信工作群已经炸了,颜可可私聊给谢柠发了一大堆的消息。 颜可可向谢柠道了半天的歉,说她要不是追星去看白璎就好了。今天见到那么多记者围攻谢柠,她也吓懵了。 颜可可并不知道谢柠被王岩派人绑走的事情,她还以为谢柠是将白璎的父亲曝光后,为了避嫌,提前走了。 她给谢柠打电话,从没人接到后边关机,她还以为谢柠不堪那些记者们的烦扰,所以直接关机了。 颜可可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谢柠给她回了消息过去:“我没事。” 颜可可立刻回了个“大哭”的图片:“柠姐你终于回我消息了!我还以为你被那些记者们围追堵截下落不明了!幸好没有,不然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谢柠笑了笑,安抚了颜可可几句。 她又去工作群里边说希望没有因为自己影响到今天大家的游玩,部门群里的同事纷纷表示没有,他们也以为谢柠是提前离开了,所以也没有去找她。 大家都表示今天玩得很尽兴。 和公司同事说完话,谢柠又想到了曾岚。 曾岚为了避免她利用白志诚再搞出什么名堂来,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白志诚。既然不能从她这里突破,那她说不定会去找余卿山余律师。 现在已经是深夜,余卿山律师年过花甲肯定已经睡了。于是谢柠编辑了一条短信,提醒余卿山注意曾岚,设定在明天六点定时发送,争取让余律师第一眼就看见。 早上六点半谢柠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余律师回过来的消息。 余律师让他放心,说他外孙还在他家里,而且他过些日子会跟着他外孙来华城,期待到时候和谢柠的见面。 看到这句话,谢柠立刻就笑了。 其实让余卿山帮忙接应一下白志诚的时候,谢柠还觉得会不会太不方便了。没想到余卿山一口就答应了,说他外孙在他那里,他会让他外孙去办,谢柠这才放了心。 虽然没有见过余卿山的外孙,但是谢柠想,他的外孙一定和他的外祖父外祖母一样,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 低调的豪车内,小杨透过内视镜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陆总冷若冰霜的脸。 但他还是不得不问出口:“陆总,您接下来去哪儿?” “回陆家。”陆廷言说, 小杨立刻点头:“好的。” 姜媛今天给洪杰打了一整天的电话想联系他,他都没理会,陆廷言估摸着姜媛应该快气炸了。 而且他也打听出来了,王岩给谢柠下的药,其实也是姜媛准备的。 他倒是想知道姜媛准备的是什么药,怎么还会有二次药性,那会不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想到这里,陆廷言面色更冷。 夜晚的陆家别墅,依然灯火通明。 陆廷言一进去,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姜媛和陆梦蝶。 陆梦蝶表情纠结地看向陆廷言,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暗示他千万不要再忤逆姜媛。 陆廷言不动声色地坐了过去。 “你还知道回来?”姜媛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你翅膀硬了,还知道这里是你家啊。” “妈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不就是想见我么?”陆廷言抽出一根烟来,淡淡回答。 姜媛将手里把玩着的一个金镶玉吊坠扔了出去,打掉了陆廷言手里的烟。金镶玉和烟一起掉落,玉碎了。 陆廷言抬脚,在那碎裂的玉上碾过。玉石和大理石碰撞,发出类似于指甲划过玻璃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你下午去哪里了?”姜媛冷着脸问。 “警局。” “我听说你把那些记者都处理了?人家的几个公司你也直接收购了?”姜媛将自己的手机摔在了桌子上,屏幕上显示的是已经生效的电子版收购合同。 她的好儿子,动作可真是快得很啊。 姜媛冷笑一声,复又问道:“人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条活路都没了?” “今天的事情还不够伤天害理啊?”陆廷言薄唇微勾,淡淡扫了一眼姜媛,“为了一己之私,不惜违背职业道德,这种媒体人也配呆在传媒行业里么?为了以后不让更多无辜者受害,我就替天行道,处理他们了。” “说得这么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姜媛怒道,“不就因为那个谢柠吗?要今天遭受这件事的是别人,你会这么大动干戈?” 陆梦蝶同样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陆廷言,脑中不禁浮现上次陆廷言为了谢柠竟然扇了她一耳光的画面。 难道她哥对那个女人…… “我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妈现在对我兴师问罪,也已经晚了。其实我应该感谢妈,我正想让陆氏集团进军传媒行业,现在收购了这几家小公司,也是个好的开始。”陆廷言不咸不淡地道,“感谢妈提供这么一个好的契机给我,咱们陆氏集团,又能壮大了。” 姜媛被陆廷言气的怒极反笑,连道几个“好”字,姣美的面容竟然显得有些扭曲。 “我就不该相信你以前的鬼话!”姜媛指着陆廷言,尖声骂道,“我早该想到,从你一开始娶那个女人开始,你就鬼迷心窍了!什么娶她是为了折磨她羞辱她,我看你娶她就是为了护着她,就是为了防着我!” 姜媛的一声声的指责化成了片片碎石,奇异地击中了陆廷言心里的某个地方,让陆廷言产生了片刻的怔忪。 陆梦蝶则是惊叫起来:“哥,你难不成真的看上她了?” 陆廷言沉默一瞬:“没有。” “没有是?好。”姜媛狞笑着点了点头,“既然没有,你现在就给我和她离婚,让她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陆廷言略微意外,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姜媛。 而正是他这样抬头的动作,姜媛看见了他脖子上的痕迹。 她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什么。联想到今天谢柠中了药,而陆廷言一天没接电话,他们两个竟然…… 像是之前的所有猜测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姜媛宛如被惊雷击中了一样,压抑了许久的火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摇了摇头,失望至极地看向陆廷言,带着诉说不尽的怨恨和愤毒。 她无法接受她的小儿子和害死她大儿子的凶手搅合在一起,无法接受陆廷言竟然是这样一个是非不分、善恶不辨的人!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是害死你大哥的凶手啊! 姜媛想冲着陆廷言大喊,但是她胸腔中的火气像是化为了有形的屏障,更在她的喉咙里,让她呼吸不畅、更说不出话来。 她脸上血色尽褪,眼白发红,嘴唇气到发紫,牙关咯吱作响,浑身都在颤抖。 陆廷言也有些被姜媛现在的状态给惊到了。他记得上次看姜媛这样,还是在大哥陆斯泊的葬礼上。 他立刻起身去扶姜媛:“妈……” “你别叫我……”姜媛无力地想要甩开他,声调不是刚才的暴怒,而是更咽到发软,“陆廷言,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要么和那个女人离婚,要么从陆家滚出去,就当再也没有我这个妈,也再也没有这个家了!” 第93章 离婚?不可能 姜媛此话一出,陆梦蝶愣了一瞬,然后她立刻和姜媛站在了统一战线,大声对陆廷言嚷:“对,哥,你明天就去和那个女人离婚!” 只要离了婚,就什么都好了。别说住在一起了,估计见面都难,到时候看那个狐狸精还怎么勾引她哥! 陆梦蝶咬牙切齿地想着,等那个女人从盛世锦都搬出来后,她非得好好收拾她! 害死她大哥还不够,现在还来祸害她唯一的哥哥,这种人就应该千刀万剐! 陆梦蝶越想越气,看向陆廷言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焦急和催促。 不待姜媛问出第二遍,陆廷言忽然“呵”地一下,笑了出来。 “离婚?选择?”他缓缓重复姜媛的话,“您的意思是,如果我不离婚,不光陆家不要我,陆氏集团也不需要我了是吗?” 他现在说话的声音比刚才温柔了许多,甚至他脸上都挂上了几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但是姜媛和陆梦蝶都没有感受到多放松,反而更加心下不安了。 就有种,陆廷言真的会做出“即便离开陆氏集团也不离婚”这个选择。 “哥,你别瞎说!”陆梦蝶立刻着急道,“你别再惹妈生气了行吗?” 明亮的水晶灯下,陆廷言的面部线条刀削般冷厉,说话清浅带笑:“其实妈应该知道,这些选择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关键是,陆家、陆氏集团,能不能离得开我。” 姜媛面色陡然一变,面色瞬间更加阴沉。 她听出了他的意思,因为他无所畏惧,所以选择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他不可能按照她的想法来。 “其实想想也好笑,在我需要您管束我的时候您没管过我,现在倒是来置喙我的婚姻了,您觉得合适吗?”陆廷言笑得云淡风轻,眼中却一片苍寂的凉薄,“其实您错了,您不该逼我选择。我这人越是被逼,就越是逆反,您该知道的。” 姜媛眼皮子抽了抽,用一种无法理解的语气反问:“你是在埋怨我吗?怨我以前没管过你?你有什么可埋怨的?” 陆廷言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地道:“您要是一直都不管我,我也觉得没什么。关键是您以前不管我,现在倒来管我的婚姻,我不太喜欢,所以只能让您失望了。不过我还是会尊重您的问题,做出选择。” 他停了一瞬,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让我离婚,不可能。” 若刚才是暗示,现在就是明示了。 他说他不可能离婚,即便不要这个妈、不要这个家、甚至不要陆氏集团了,他也不离婚。 姜媛一时间有些无法分清陆廷言做这个选择,是因为他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女人,还是只是不满她刚才逼他做选择从而产生的逆反心理。 她深切意识到,他真的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儿子了,更遑论去掌控他。 陆廷言从沙发上起身,随意整理了一下衬衣上的褶皱,转身便走:“短时间内估计妈也不想见到我,所以我不会出现在陆家。累了几年,我也刚好给我自己放几天假,陆氏集团最近就需要您费心了。” 见他真是妈不要了家不要了公司也不要了,姜媛顿时怒叫他一声:“陆廷言!” 陆廷言准备上楼拿些东西,才走到楼梯口,复又转过身:“对了妈,与其操心我的婚姻,不如操心操心您自己。我觉得现在,您可能比我更需要离婚。” “你……” 然而陆廷言已经不再听她多说,直接上了楼。 他上楼没几分钟就下来了,换了身衣服——是一件薄款的浅灰色高领线衣。现在已经是秋天,夜里起了凉风,这么穿倒也合适。 他手里还提了个小型的公文箱。 姜媛和陆梦蝶一直盯着他,而陆廷言没有看她们一眼。 直到陆梦蝶大喊了一声“哥”追了出去,一直僵硬地坐在那里的姜媛才缓了缓神。 她去拿茶几上的女士香烟,不知道怎么的手抖的厉害,好几下才把烟盒拿起来。 她本以为陆廷言回来后,母子二人会爆发一次激烈的争吵,或者在她提出那个所谓的选择后,陆廷言会答应离婚,没想到他竟然拒绝离婚。 究竟是他舍不得离婚,还是他对她这个母亲、对这个所谓的家已经不满很久了,根本不屑于做出选择? 他说她从小没有管过他。是,她对陆廷言是有忽略,她的重心一直以来都在长子陆斯泊身上,而且陆斯泊也的确比他讨喜啊。陆斯泊温和乖巧,对于长辈的话言听计从,而他陆廷言从小就是个纨绔子弟,桀骜叛逆,不管换做谁都会喜欢陆斯泊多一些。 但是从小到大,陆廷言一直自由生长,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生活条件比别人高了不知凡几,她从没有亏待过他,他有什么可不满的? 姜媛简直无法理解陆廷言刚才说以前自己不管他的时候,流露出来的那丝丝“委屈不满”是哪里来的。 甚至还提到了她的婚姻。姜媛冷笑,她自己的婚姻不顺,就不能管她儿子了吗? 他可是她儿子! 姜媛深吸几口气,但是就是怎么都缓不过心头的那股郁结沉闷。 而追出去的陆梦蝶已经回来了,怀中抱着陆廷言刚才提着的那个公文箱。 “妈,这是哥给您的。”陆梦蝶小声说着,打开了箱子,里边装的全是陆氏集团近期业务的合同、策划、文书还有背书等。 “哥说他这几天要给自己放假,陆氏集团的会议和事务就需要您来了,这里边的东西是您最近会用的,哥已经整理好了。” 姜媛看着那满满一箱子的东西,就头疼地闭了闭眼。 她承认,这个在陆斯泊去世前一直被她忽略的儿子,真的很厉害。不管是他的头脑还是手段,都是一等一的,否则不可能把因经济危机的冲击而摇摇欲坠的陆氏挽救回来,并且在短短四年内发展壮大到现在这样的规模。 所以这就是他的底气是吗?认为陆氏没有他,就不行了? 姜媛冷笑一声,狠狠将指尖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她“砰”的一声阖上公文箱,转身上了楼。 行,他认为陆氏集团离不开他陆廷言,她倒是要看看陆廷言离不离得开陆氏集团! 没了陆氏集团,没了陆家,他陆廷言又是个什么东西! 哥哥走了,妈也回房了,陆梦蝶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只觉得这一切都好似一场梦一样。 她脑子一片混沌,有很多事情她都想不明白。 刚才她追出去问哥哥,哥哥说他不离婚不是因为喜欢那个女人,而是因为不满妈妈的行为做法。但是陆梦蝶还是不相信,他觉得哥哥对那个女人,真的很不一样。 为什么妈不能好好和哥说呢,她难道不知道哥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他、逼迫他? 要是今晚哥回来之后,妈和他好好谈一谈,把话说通了,说不定哥就答应离婚了啊。结果这么一吵,不欢而散,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那个女人还住在哥家里,要是她趁虚而入,离间他们家之间的感情…… 陆梦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行,她不能再让那个可恶的女人蛊惑她哥! 思及此,陆梦蝶立刻想到了赵姿含。 她没办法将她哥叫回来了,但是赵姿含可以。 虽然她也不满赵姿含,但是和谢柠比起来,赵姿含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陆梦蝶立刻去了赵家,让赵姿含将陆廷言叫回来陪她。 第94章 草莓印 彼时,陆廷言正一个人开着车去零点夜总会。 手机在家里放了一整天,电话不少,一半是来自李星朗的。 以为这小子有什么事,他给回了过去,然而那边没接。又问了其它几个朋友,说他们现在在零点,李星朗的情绪的确不太对劲,但是具体怎么了没说。 陆廷言准备去看看。 本来明天周一,公司有个大的例会,但是现在他给自己放了假,明天当然就不用去公司了。 想到这里,陆廷言心下竟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降下车窗,浮动着他柔软的墨发,让他心下一阵舒畅。 今天姜媛提出让他离婚,他一点都不意外,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烦的是,姜媛让他做选择的时候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 在谢柠和陆家之间做选择?他的确对谢柠有诸多不满,可是陆家又有什么让他留恋的呢? 还说什么不离婚就别要她那个妈了……啧,说实话,他从小到大就没感受到母亲在他的成长中有什么作用。 上学放学是司机接送,吃的饭是保姆阿姨做的,家长会从来都是爸爸或者叔叔去,他这个妈连一个眼神都鲜少落在他身上过。 陆廷言记得自己最高兴的一次,是高中。他为了保护两个学妹和游荡在学校旁边的混混们打了架,后来被叫了家长,因为爸爸和叔叔都去国外参加论坛了,祖父祖母去度假了,无奈,只得是姜媛来学校接了他。 他那天非常高兴,想着姜媛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骂他,哪怕打他一顿也行。结果并没有,姜媛脸色漠然,连瞪他一眼都不曾,更没有和他说话。 仿佛不管他是死是活、是好是坏,她都无所谓。他就和她身边的空气没什么两样。 其实那天他书包里还有张月考年级第一的成绩单,年级第一对他来说稀松平常,但是姜媛一次都没关注过他的成绩。 他正准备将成绩单递出去的时候,姜媛接了个电话,是大哥打来的。他便看见姜媛的神情瞬间柔和了下来,神采飞扬地祝贺大哥答辩顺利。 陆廷言将成绩单团成一团,塞了回去。 他一直都很不解,为什么姜媛会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大哥身上,他也是她的儿子啊。 今天见姜媛发怒,他心中萌生出一种怪异的爽感。这种爽感是在大哥去世、他这个小儿子终于被注意到后,萌生出来的。 姜媛终于会因为他有情绪上的波动了。 他以前为了博得她的关注,废了多大的力气啊。大哥是很好的,他不能生活在大哥的光环之下,于是他和大哥反着来。大哥温柔,他就暴躁。大哥顺从,他就叛逆。他打架斗殴、抽烟喝酒、逃学飙车……每次被发现,他都想着被姜媛骂一顿,也好过她对他的视而不见。 结果并没有什么用。他就像是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因子,姜媛才不管他是圆是扁。 所以这次,即便他选择了这个妈,选择了这个家,又有什么用呢? 至于陆氏集团,他更没什么好着急的。不用他多说,没几天自然会有人求着他回去。 都说地球没了谁依然会转,这陆氏集团要是没了他,还真运转不起来。 他玩得起,他爸妈可未必玩得起。 手机铃声将陆廷言从过去现在的诸多思绪中拽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是赵母。 不用说,也知道是让他去看赵姿含的。 果不其然,电话一接,便是赵母央求的声音。 已经开出一段路了,陆廷言还是温声安抚了赵母,调转了方向。 见到赵姿含的时候,她果然在哭。而且哭的时间不短了,眼睛肿得像是核桃一样。 见到陆廷言,她朦胧的泪眼中才多了几分光彩,像是坠崖之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残枝。 她没有说话,却一把抓住了陆廷言的手。 她使劲儿吸了吸鼻子,才可怜兮兮地说:“三哥,我……我好长时间都没见到你了,你去哪里了?” 陆廷言想,好像也没多久。 但是想起曾经给赵姿含诊治的大夫说,他们犯病的时候,时间观念和正常人不一样。他们会自我封闭,在漫长的黑暗中失去时间意识。 “三哥,我做了好几个噩梦,我好害怕。”赵姿含将脸贴向他的手,小声道,“你上来陪我躺一躺好不好?” “不方便。”陆廷言淡笑着回答。 赵姿含眨了眨眼,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可是,可是我真的害怕。三哥你要是不在我身边,我真的很没有安全感,你抱抱我好不好?” 她轻轻挪了挪身体,朝着陆廷言靠了过来,看样子是想抱住他的腰。 正巧这个时候,赵母进来了。 陆廷言顺势起身,转头看向赵母,见赵母手中端着一碗燕麦粥。 赵母说赵姿含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这样下去怕她身体扛不住,想陆廷言哄一哄她,让她吃些东西。 陆廷言接过了赵母手中的碗,递给赵姿含,赵姿含显然没有接碗的意识。 赵母讪笑一声,再次低声哀求道:“阿言,可能要麻烦你喂含含一下。” 陆廷言看着手里的粥碗,向赵母点了点头。 赵母立刻过来将赵姿含扶了起来,让她靠在床头。 陆廷言盛了一勺粥递到赵姿含唇边,赵姿含小小抿了一口,眨巴着眼睛说烫,等着陆廷言帮她吹一吹。 然而陆廷言将碗放在了一边:“那就等不烫了再吃。” 赵姿含:“……” 其实她早就饿了。但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虚弱,一直强撑着没吃东西。闻不见气味还好,一闻到燕麦粥香甜的味道,她的饥饿感就被勾了起来,整个人更难受了。 但是以防露出破绽,她又不敢多表示,只能生生忍着。 她的手指绞着被子,想着妈妈讲过的她以前犯病的时候总是动不动就哭,于是她又开始流泪。 流泪了半天,没有听到陆廷言有任何表示,不由得悄悄抬眸看向他,却见陆廷言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赵姿含沉默了。 直接叫醒他又不能,于是她看了一眼洁白的墙壁,开始拿头撞墙。 在听到两声“咚咚”的撞墙声后,陆廷言就睁开了眼睛。他一把拽住了赵姿含,蹙眉看向她:“你做什么?” “我好没用,我连饭都吃不了……”赵姿含泪眼朦胧地啜泣着,“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没用的人……” 她直接扑进陆廷言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脖颈,浑身都在发抖:“三哥,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没用啊……” 陆廷言的线衣领口被她剧烈的动作拉扯了一下,露出了他的脖颈,自然也露出了那个新鲜的草莓印。 看着近在眼前的印记,赵姿含愣住了。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睛瞪大,呼吸随之放轻,脑中一瞬间闪过了千头万绪,堵得她思维凝滞。 这是谁的杰作?三哥身边有了亲密的女伴了吗? 是那个谢柠,还是别的女人? 她胡乱想着,心跳飞速加快。 她以前不着急,是因为三哥对所有女人一视同仁,从不会和谁有亲密接触。 所以赵姿含一直都坚定地认为陆廷言是一个可以抵挡住美色诱惑的人,以至于她并不着急,想和陆廷言慢慢来。 但是现在…… 那个草莓印在她眼中不断放大,不断变得虚幻,逐渐从一个印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淹没她。时而又变成一张耀武扬威的美人面,在嘲笑她。 赵姿含呼吸不畅,浑身开始不可遏制地发抖。 她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开始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精神像是化为了有意识的洪流,冲破她的遏制,开始主宰她的身体。 巨大的悲伤弥漫上来,所有感知在离她远去。她意识到她从来都还没有得到过陆廷言,却就要失去他了。 她开始大哭,哭得悲痛无比,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前两天,她的确是在装,她故意误导让别人以为是谢柠害的她犯病,想以此来离间陆廷言和谢柠,从而让陆廷言陪在自己身边,并和他亲密接触。 而现在,她终于慌了,她好像真的犯病了。 第95章 她不配 赵姿含哭得不能自已。 她想质问陆廷言关于他脖子上那个草莓印的事情,然而她的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着,发不出任何字句,只有低哑的喘息声。 脑海中有个声音不断告诉她:你看到的只是个草莓印,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很多东西,他已经不属于你了。 赵姿含拼命摇头,想要将那个声音从脑海中驱逐出去,然而怎么都做不到。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几乎震慑心扉。 陆廷言可能有喜欢的人了,他们会越来越亲密,到时候他就再也不会看她一眼了。是啊,她这种没用的人,谁会喜欢她呢? 没有人需要她,即便她努力保持天真烂漫,努力装作和正常人没有两样,可是依然不会有人喜欢她。她想不通三哥为什么会和别人的女人这样,三哥以前明明说过要照顾她一辈子的。 她想问个明白,但是她说不出话,一张口就是呜咽的哭腔,她又伤心又焦躁。 陆廷言见她哭得伤心,想到了赵母说过的,一般这种时候要给她吃一些有镇定作用的药物。 于是他走到墙边的柜子旁,打开抽屉,看到了里边各种各样的药物。 没有看到他想找的艾司唑仑,于是他将抽屉里的药物全都倒在了桌面上,一盒一盒快速翻找。 赵姿含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动作,然后视线上移到了他线条流畅的侧脸上。他薄唇紧抿,整个人严肃冷冽。 赵姿含想,他应该是很不耐烦的,从他翻药的动作就能看出来。 对,他喜欢上别人,对她应该只有厌恶和不耐了。 她缓缓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幕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几乎要将她吸附进去。 三哥这样好的人,她是不配拥有的。她就该呆在黑暗的角落里,慢慢腐蚀、等死。 陆廷言终于在一堆盒子里边翻到了药,他松了一口气,正欲和赵姿含说话,却见她已经无声无息地翻过了阳台的栏杆。 陆廷言立刻跑过去抓她,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赵姿含直接跳了下去,落在了下边的草地上。 草地上湿润的水汽透过肌肤传到了骨子里,赵姿含不由得怀念起上次跳下来的时候,落入的那个温暖的怀抱。 三哥已经有别人了,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接住她了。 陆廷言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很快到来。 赵姿含睁大着眼睛,无声无息地流着泪,被抬上了救护车。 到了医院后,赵姿含被推去做全身检查,赵母一直在哭。 “我就该给阳台装上护栏的。”赵母自责不已地说,“以前想装,含含非不让,说装了护栏就不好看了。她还说她已经好了,不会犯病了,装护栏没有必要,可是现在……” 赵母捂脸痛哭,后悔极了:“就算不装护栏,我就该把她的卧室挪到一楼去。可是她说一楼没有二楼视野好,看不见花园里的花……我就不该听她的,什么比她的安危更重要呢?” 陆廷言靠墙站着,并没有说话。 他能感受出今天的赵姿含和昨天并不一样,而她的情绪波动产生于刚才和他进行的巨大拉扯后。 他摸了摸自己的颈侧,想到了谢柠的那一咬。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已经换了衣服来遮挡了。然而没想到,还是被看见了。 陆廷言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一个简单的印痕,就可以先激怒姜媛,又能打击到赵姿含。 那个女人是算好会发生什么了吗?所以咬他一口给他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陆廷言很烦躁,想走到另外一边的窗口抽烟。 路过电梯的时候,电梯传来声响,他朝后避了几步,见几名医生护士推着张病床急匆匆跑了出来,直接跑进了另一头的手术室里。 在医院,这种场景可太常见了,陆廷言垂着眼眸,并未去看病床上的人是谁。 香烟点燃,尼古丁的味道让神经清醒,陆廷言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他忘记问姜媛药的事情了,她弄的那个药,药效到底有几次。 要是那个女人还要经历第三次第四次……简直不敢想会是什么模样。 清爽的夜风都燥热了起来。 —— 谢柠并没有遭受第三次第四次,药效大概已经过去了,毕竟流入她胃里的不多。 周一,谢柠整理好自己,如常去公司上班。 她脸上和王岩打斗时留下的伤痕呈现出一种红紫色,即便她已经用粉底努力掩盖了,却还是没有完全盖住,依然有隐隐的痕迹。 不过谢柠并不在意。 下楼的时候,她不禁看了一眼安静的餐厅,里边并没有那个像往常一样煮咖啡的身影。 谢柠估摸着陆廷言这几天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她的车已经找代驾帮忙从游乐场的停车场开了回来,谢柠上车后,发动车子。 开出一段后,她像往常一样打开了车载广播,调到了娱乐频道,主要是想听听有没有关于她的好姐姐白璎的消息。 这一听,还真让她听到了——白璎昨天服用了过量安眠药,深更半夜的被送到医院抢救了。 谢柠一扬眉梢,笑了。 并不意外,毕竟苦情路线也是很多明星的惯用手段。 到了公司后,谢柠特意打开娱乐新闻版面,果然看见了白璎抢救的这一消息。而下边的评论也和她预料中一样,各种粉丝心疼。 当然依然有人质问白璎为什么炒作虚假人设,为什么欺骗大众,而下边的回复也是让人大开眼界: “她都已经吃安眠药了你们还想怎样?要将她逼死才甘心吗?” “怎么就虚假人设了?女神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家庭,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脑补。现在脑补翻车了竟然反过来怪女神?” “她爸爸做的错事为什么要让她来承担?现在还实行连坐制吗?” “远离女神私生活,关注作品可以?” 谢柠缓缓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枸杞茶,不错,水军请的挺好。 就这么吵下去,谢柠想,等她一点一点将真实的白璎完全揭露出来的时候,看看这些人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护着她。 目光聚集到了“关注作品”那条评论上,谢柠点了点头,哦,作品。 对,好像这周有个白璎当嘉宾的网综要上映来着。 好巧不巧,那个综艺就是橙心娱乐出品的。 谢柠记得那个综艺的宣传,是一档主打“真实”的综艺。但是很明显,真实二字和白璎并不挂钩。 谢柠觉得,自己现在身为橙心娱乐的股东之一,有必要维护好本公司出品的节目的口碑,帮助公司清除不良艺人,保证综艺的正常上映。 于是她联系了橙心娱乐相关节目的负责人,那边很快接了起来:“谢董事?” 嘶,谢柠觉得这称呼还真好听。 她眉开眼笑,坐在转椅里转了个方向,通过落地窗看着外边的高楼大厦,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意思:“把白璎从那档综艺里踢掉,她不配。” 第96章 自作多情 白璎躺在单人间的病房里,短短几天已经瘦了好多。 她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她本来服用的安眠药就不是致死量,只是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她出道以来,还没有遭遇过这么严重的危机,以至于她有些手足无措。 经纪人正在窗边打电话,尖锐的声音刺得白璎的太阳穴都有些胀痛。 没两分钟,经纪人怒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白璎才小心翼翼地问:“综艺还能上吗?” “上个屁。”经纪人烦躁无比地道,“延期了,说是要将你从节目里马赛克掉然后再播。” 白璎抖了一下,眼圈立刻就红了:“这意思是不让我露脸了吗?可是我为那档综艺付出了那么多……” 经纪人冷笑一声:“你付出了什么?本来就是一档主打真实的慢综艺,根本不需要你有体力智力上的消耗,你只需要坐在那里和人聊天,展露出你最真实的一面就可以了,现在谁还能相信你的真实?” 经纪人越说越气:“这档综艺当时多少人想上,公司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了,结果你偏偏在这个时候翻车,你对得起谁?你哪怕迟两个月翻车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大的损失!” 白璎缩了缩膀子,不敢说话了。 拍那档综艺的时候,她的确谈论过自己的家庭。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也是向网上说的那种“高知家庭的小公主”靠拢的。她享受这个人设,享受网友给自己脑补出来的强大的背景和优渥的家庭环境,享受那种超越普通人的高高在上。 经纪人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白璎,脑子里还充斥着刚才电话里橙心娱乐那些人的冷嘲热讽。 她不由得将自己刚才受的气全都发在了白璎身上:“这次事件已经影响到了你的综艺,还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后续其它资源还另说。你最好想个办法让这次的危机赶紧过去,否则……” 话还没说完,病房门忽然被白璎小助理推开:“我看见陆三少了!” 白璎和经纪人俱是一怔。 经纪人几步走到门口,张望了一下,激动问道:“陆三少在哪里?” “就在楼下,我下去买水的时候看到他了,他正在等电梯。”小助理也很激动,“他肯定是来看白姐的。” 经纪人阴沉了好几天的脸色,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陆三少来看白璎,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啊。 炒作一下,就能将公众的注意力从“白璎的身世”转移到“陆廷言和白璎的关系”上去。年轻帅气的集团总裁和娇弱漂亮的小明星,这种反差很带感,很好转移风向。 而且陆三少的口碑有目共睹,他这个时候来探望白璎,是不是就代表他支持白璎呢?有这样身价千亿的大老板的支持,害怕稳不住粉丝们的心吗? 短短时间内,经纪人脑海之中已经制定出了一个完美的方案。 “快下床整理一下。”经纪人笑眯眯地朝着白璎招招手,“你就在这门口等着他。” 这几天,白璎的病房外边总是有人晃悠,经纪人知道这是些没安好心的记者。让白璎站在门口和陆廷言说话,让他们拍个够!顺便让大家都看看,白璎背后可是有人撑腰的,那可是陆三少! 白璎立刻去卫生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还用化妆品还稍微修饰了一下,盖住了面容上的憔悴,却并不遮挡她的愁绪,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她站在病房门口,宽大的病号服显得她弱不禁风。 有记者见到白璎竟然出了病房,立刻奔上前问:“白璎的身体好了?请问你为什么要吃药?你怎么回应关于你父亲的事情?” 要是以往,经纪人绝对让人将这记者赶走了,但是现在,她冲着白璎使了个眼色。 白璎微微低头,小声道:“我现在不想回应这些,我只是在等人。” “等谁?”记者追问。 白璎脸上飞上了两抹红霞:“等我三哥,三哥要来看我了。” 经纪人还笑着补充了一句:“是陆氏集团的陆三少。” 见这名记者的脸色瞬间起了变化,经纪人心里顿时更加得意了。 旁边几名记者听见这话,也都涌了过来,再没了前几天那种只往人痛处上戳的犀利,言语间都温和了不少。 白璎脸上飞上了两抹红霞。 出事这几天,经纪人不是没让她联系陆廷言,但是她却有些不敢,怕陆廷言对她有不好的印象。 她上高中的时候就认识陆廷言了,甚至她学着别人叫他“三哥”,他都没有阻止。 有了这个称呼在,她觉得和陆廷言亲近了很多。她和陆廷言也聊过天说过话,但是她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家庭。 曾岚将她包装得很好,她的吃穿用度一直都是名牌,陆廷言的朋友们认为她和他们是一个圈子里的,她也就默默接受了这些设定。 所以后来,有人吃她和陆廷言的瓜时,就说她和陆廷言是青梅竹马,她都没有否认。 她享受一切加在她身上的光环。 现在光环中出现了一条缝隙,她最怕的,就是陆廷言看见这条缝隙。但是没想到,他看见了,却还会来医院看望她。 而且是在早上七点多赶个大早来医院看望她。 想必看完她之后还得赶去公司忙碌,真是辛苦他了。 记者们也是这么想的,谁不知道陆廷言那个层面的人日理万机,时间就是金钱。竟然会一大早挤出时间就来医院看白璎,可见他对白璎有多重视。 有些前几天态度不好的记者开始惶恐了,万一一会儿白璎和陆廷言告状怎么办?他们业内这几天可有消息,周末的时候陆氏集团收购了几家媒体公司! 白璎刚一爆出负面新闻,陆氏集团就收购媒体公司,还能是为了什么?肯定是为了帮白璎撑腰啊! 几名记者不禁哆嗦了一下,看向白璎的眼神就带上了那么些小心和讨好。 感受到他们的恭维,白璎这几天心中的郁闷,总算散去了一些。 她期盼地看向走廊尽头,终于看见了那个卓绝挺拔的清贵身影。 他左手握着一大束向日葵,右手提着个粉色的袋子,大步走来。 他竟然还带了花,而且是她非常喜欢的向日葵……白璎脸更红了。 经纪人在后边轻轻推了推白璎的背,白璎咬唇,朝着陆廷言迎了过去。 每走一步,她的心跳就加快一分。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姿和面容,她的脸越来越红。 只有一步之遥,白璎抿唇笑着去接他手里的花,却只见他英挺的眉头不耐地皱了一下,胳膊一挡,隔开了她的手。 他就这么低垂着眉眼,漫不经心、一言不发地,从她身边经过了。 双手还举在半空中的白璎怔怔地看着他,他明显没有意识到,更没有意识到两边还有经纪人、助理、记者等一堆人在看他。 众人只见他又经过几个病房,然后停在一个房间门口,敲了敲房门。 病房门打开,里边只伸出一双嫩白的小手,陆廷言将怀里的花递了出去,然后一起进了病房里。 那些记者在短暂的怔愣后,面面相觑,然后又齐唰唰地看向白璎,目光中带着戏谑和讥笑。不知道谁先笑出了声,其它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些笑声像是一个个耳光,狠狠抽在了白璎脸上,让她满面通红,窘迫不已。 第97章 亲生母亲的诋毁 哄笑间,有人更是直接将话说了出来:“人家陆三少也不是来看你的啊!” “是啊,人家连瞧都没瞧你一眼。” “哎呦咋这么自恋呢哈哈哈……” 这群记者们好像找到了更值得探讨的话题,纷纷将录音笔伸向白璎,质问她和陆廷言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像以前说得那么熟。 白璎觉得自己的脸现在就像是个涨满了水的气球,只要戳着她的那根针再尖锐一点,她就会爆裂。 她转身便往病房里边走,那群记者们显然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她进去,一个箭步冲过去,堵住了房门。 经纪人和小助理护着白璎,不理会那些记者们抛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问题,一群人就这么在走廊里吵吵嚷嚷了起来,其它病房有人出来看热闹,也有护士过来维持秩序,乱作一团。 谢柠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嘈杂的景象,不由得愣了一下。 有眼尖的记者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她,立刻指着她嚷嚷起来:“你们看那是谁!” 在众人齐唰唰看向她的时候,谢柠唇角用力勾起,将本来淡淡嘲讽的笑容变成了情真意切的微笑。 她真挚地看着白璎,问:“你身体已经好了吗?” 白璎则是瞬间警惕了起来,脸色瞬间难看极了:“你来做什么!” “我来探望探望你啊。”谢柠轻轻眨了眨眼,“听说你服用了安眠药,我担心的不得了,现在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谢柠正儿八经是一副探病的样子,手里还提了个精致的果篮。 她将果篮塞到白璎手中,白璎却的反应却像是那果篮里边装了定时炸弹似的,立刻松了手。果篮打翻在地,里边一个个干净的水果散落在走廊各处。 谢柠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些许,目带悲伤地看着白璎:“你还在怪我吗?” 白璎还来不及说话,谢柠又道:“你是在怪我将叔叔的事情说出来吗?可是我没有办法,平时我根本联系不到你啊,叔叔说他也联系不到你。那次恰巧在游乐场遇见,我只能那个时候说了,不然叔叔怎么办呢?” 走廊里因为她的到来安静下来,就显得她悲伤失落的声音愈发的清晰。 记者们面面相觑,有一人问:“你是说,白璎的爸爸联系不到她?” 谢柠点了点头:“叔叔说他联系姐姐,姐姐都不应的。不过我也觉得正常,姐姐工作忙,抽不出时间来也是应该的。” 此话一出,其它人都懂了,哪里是什么工作忙,无非是白璎根本不想联系这个父亲罢了。 这个父亲刚从牢里出来,白璎一个明星,哪里想理会这么丢人的父亲? “你别胡说!”白璎立刻尖叫起来,“你少污蔑我了,我爸根本就没有联系过我!” 经纪人心下一紧,立刻捂住了白璎的嘴。 而白璎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情急之下说了什么,面色瞬间煞白。 记者们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立刻将矛头再次指向她:“你变相承认你有一个刚刚出狱的父亲了?” “请问你以后会对你的父亲履行赡养义务吗?以前粉丝集资为你父亲买的礼物你会退还吗?” 白璎没理会记者们,而是愤愤瞪着谢柠,凶恶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她是故意,她故意激怒她,故意让她当着这些人的面失言! 白璎气到发抖,嘴唇都在不停地哆嗦,仿佛下一刻就会背过气去。 那些记者们可不管她现在的样子,拍照的拍照,录音的录音,势必要在白璎这里整出点水花来,否则这几天岂不是白白在这里蹲点了? “璎璎!”走廊另一侧传来一声大喊,接着便是高跟鞋敲击地板的急促清脆的响动。 谢柠回头,见是提着保温桶的曾岚大步跑了过来。 曾岚在几名记者的围堵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生生挤到白璎身边,捧住她的脸,急切呼唤着她。 在确定白璎没事后,曾岚才转向谢柠,大声质问:“你还嫌把你姐姐害得不够惨吗?” 谢柠淡淡地回视着曾岚。 曾岚转头去看白璎的经纪人:“她都说了什么?” 经纪人摇了摇头,借着这个空档,终于将白璎带回了病房里,“哐”的一声将病房门重重关上。 曾岚深吸两口气,一看谢柠就想到了那天主动去找她谈判,结果却在她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狼狈模样。 她竟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不知道又起了什么坏心思来祸害白璎! 曾岚一大早也知道了白璎被综艺除名的消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谢柠将白志诚的事情说出来,白璎至于如此吗? 想到这里,曾岚恨不得撕了谢柠的嘴。 但是她不能。这里这么多人在,她不能做出那些没有风度的事情来,否则她的不得体也会作为负面效应被加在白璎身上。 这两天,曾岚一直都在和白璎的团队商量办法,想尽快帮白璎解除危机。白志诚现在下落不明,既然不能让白志诚出来发声,那就只能从谢柠身上下手了。 曾岚提出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事情的动机推到谢柠身上,而现在,她觉得正是实行自己那个办法的好时候。 于是曾岚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对谢柠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有恨,你冲着我来行不行?你姐姐是无辜的,你别祸害她了啊,她也不容易!” 谢柠的眉梢微微一动,而那些记者们更是将耳朵竖了起来。 陆廷言从病房出来接洪杰的电话,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谢柠。 她背靠着走廊墙壁站着,微微垂着头,扎起的长发将她的侧脸完全显露了出来,那是一张面无表情、无悲无喜的脸。 而她对面,站着个衣着光鲜的妇人,正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她。 陆廷言知道那是她的母亲。 曾岚数落了谢柠诸多事情。 从她“搬去白家的第一天就给白璎甩了脸色”,到“将白璎养的小白兔喂了流浪狗”,再到“自己没有跳舞的天赋却也不想让白璎好好练舞还在白璎比赛的时候剪坏她的舞鞋”,最后到“自己走不了演艺圈这条路从而对白璎非常嫉妒”,等等。 陆廷言从曾岚口中,听到了一个恶毒、刁滑、阴险、善妒的谢柠。 曾岚这一通捂着胸口的控诉,直接告诉了周围这些看热闹的人,谢柠动机不纯。她是在利用公众的力量,想要毁掉白璎的事业。 陆廷言的目光缓缓落到了谢柠脸上,却见她竟然笑了起来。 她笑的时候眼睛会微弯,掩去眸中惯有的冷光,显得平和而无害。 她太过平和,平和到了一种苍寂的地步。她的眼神依然明亮,细看却是空洞的。 该是遭遇了多少次的恶意诋毁,所以已经习以为常,才能炼成这么一副不以己悲的平和态度。 她消瘦的脊背紧紧贴着墙壁,依然挺得笔直。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她依然站得堂堂正正,像是永远都不会屈服,永远都不会认输。 看着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陆廷言的心却像是被一阵绵密的针刺了一样,忽然细细地痛了起来。 第98章 说你们是废物都是在夸你们 曾岚这套说辞,谢柠其实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甚至有种“啊,果然是这样”的预知感。 果然,在曾岚心中,她就是白璎的垫脚石。只要能让白璎好,她谢柠被抹黑成什么样,都是不要紧的。 甚至在津津有味地听完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后,谢柠想的是曾岚能编出这么多谎话来,也是挺不容易的。 曾岚叹了口气,继续道:“说回璎璎父亲,怪我将璎璎保护得太好了,没有告诉过她真相,她一直以为她父亲是工厂出了事,才入狱的。” 曾岚擦了擦眼角,更加哀戚:“璎璎以为她父亲不正当经营,所以后来连她父亲的钱都不用,自己早早就进入娱乐圈打拼。她的确没有关注过她父亲,一是因为她不赞同她父亲的所作所为,二是因为她相信她父亲在里边已经改过自新,也学会了生存技能,出来是可以养活自己的。璎璎经常说,人活着就是要靠自己一双手,自己打拼才是对的。” 这个时候,白璎的病房门开了,白璎从里边红着眼圈走了出来。 他们约定好的这场戏,曾岚唱了上半场,她也该出来露脸了。 “岚姨,您别说了。”白璎小声道,“我没关系的。” “你就是太善良了,你不想伤害别人,但是别人一直在伤害你啊!”曾岚轻轻摸了摸白璎的脸,“一味退让是没用的,不说出来,谁又知道真实的你呢?” 白璎摇了摇头,潸然泪下,抱住了曾岚。 走廊里的气氛出奇的沉默,许多人在听到曾岚这些话后,看向谢柠的眼神,都带上了别样的审视。 看不出来啊,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心里竟然这么恶毒,小小年纪竟然就那么坏,直到现在还不知悔改。 谢柠没有理会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厌恶的眼神,只是看着曾岚,淡淡勾起唇角:“说这些话,您的良心不会痛吗?” 曾岚还没回答,旁边已经有一名记者愤愤开了口:“你的意思是她说的不是真的?拜托,她可是你亲妈诶,你亲妈会污蔑你吗?” 有人表示赞同:“怪不得你亲妈会站在你继姐那边,你从小就那么坏,难怪亲妈也不喜欢你。” 谢柠的眼神猛然变得犀利,利箭一般射向了刚才说这话的记者。 这记者被她看得心下一抖,却依然梗着脖子振振有词:“说到底,你就是嫉妒你姐姐,想要毁掉你姐姐的事业,才将她父亲的事情故意说出来,引导公众对你姐姐进行抨击!真是好手段啊,娱乐圈这一套算是让你玩明白了!” 果然,这些人如曾岚所愿,没有再纠结于白璎父亲的事情,而是将矛头转向了谢柠的人品道德上。 有句话说得好,解决一个矛盾的最好办法之一就是爆出另外一个更大的矛盾。 虽然谢柠不是圈内人,她的言行举止也对大众起不了什么引导作用。但是就从曾岚说出的那些话来看,谢柠已经泯灭了一个人最基本的良知,她行为不检、道德败坏,阖该受到抨击和指责。 见那些人看向谢柠的眼神不对了,曾岚和白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曾岚就知道自己这法子可以,只要将谢柠说成一个道德败坏、居心不良的恶人,那么她对白璎所做的一切都会带有不良动机,白璎就可以更大限度争取到公众的同情和理解,更好地渡过这次危机。 谢柠的目光在曾岚和白璎之间徘徊游移,不带任何羡慕或者嫉妒,只是单纯地审视着她们。 她好像终于知道,曾岚和白璎为什么这么要好了,因为她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一样的自私自利、无所不用其极。 宋紫雁一过来就听到了那些人对谢柠的抨击和指责。 她的车前两天不小心撞了灯,送去修了还没回来,所以早上让谢柠送她一程。谢柠说来医院一趟,她在车里等着她,久久不见她下去,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现在一看果然出事了。 听着那些记者们口中的话,宋紫雁简直要火冒三丈。这说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柠柠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你们都在胡言乱语什么!”宋紫雁大步冲了过去,站在谢柠身边,瞪着那些记者们,“我和柠柠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她是什么人我比你们清楚多了!你们少污蔑她了!” 有人嗤笑:“你大学才认识她,你怎么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样子?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时候那么坏,现在会成个好人?” “别人说什么就是你们?你们自己没有自己的判断力吗?”宋紫雁气得眼圈都红了。 又有人不屑道:“那可不是别人,是她妈!她妈都看不惯她这个女儿,她会是什么好人?” 话音刚落,只听后边传来一个低沉冷冽的男声:“从未尽过抚养义务的母亲,说出的话也值得相信?” 大家循声望去,便看见陆廷言站在不远处,凉薄恣睢地看着他们。 下一刻,他迈开长腿,大步走了过来。 在两步开外站定,他黑冷幽深的眼神轻蔑地从这群记者身上滑过,薄唇吐出带有明显嘲讽意义的四个字:“一群废物。” 记者们:“……” “听风就是雨,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还沾沾自喜以为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将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知道现在的舆论风气为什么这么差吗?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没有判断力的垃圾在随意引导大家。” 他一席话说得毫不留情,后边更是嗤笑一声:“别的记者都在为国计民生发声,你们只会在这里蹲守些不入流的小明星,还被个无知妇人耍得团团转,我说你们是废物都是在夸你们。” 这些记者没有采访过陆廷言,但也不是没见过他的访谈。除了说起公司和企业,说私人问题的时候,就没见他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这群记者们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各个涨红了脸,却不敢像刚才反驳谢柠和白璎一样反驳陆廷言。 而他这话,不光将记者们骂了,还将白璎和曾岚一块儿骂了。 白璎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廷言,不敢相信自己好好的,怎么就成了他口中的“不入流的小明星”。 “三哥……”她弱弱地叫了一声。 陆廷言恍若未闻,依旧对那些记者们道:“与其在这里听人说七道八,不如自己去打探打探。她们的老家,礼县,屁大点的地方,去找街坊四邻打听打听,她们几个祖上八代的事情都能给你们抖落出来,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几名记者交换了几个眼神,是啊,他们光顾着注意白璎了,怎么没想到去她们老家问问? 不对,不怪他们想不到,而是他们从不知道白璎的老家在礼县啊! 见这群人还傻站着,陆廷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老子把路子都给你们指明了,还不快滚?” “是是是。” “站住。”陆廷言又叫住了他们,“笔。” 这群人哪里敢反抗,麻溜地将自己的录音笔交到了陆廷言手里,生怕动作慢了,就连累自己的公司一并被陆氏集团收购了。 那些录音笔被陆廷言扔在地上,他昂贵的手工皮鞋从上边碾过,在碎裂声中,几根录音笔彻底报废。 他漫不经心,却满含威压地警告:“关于今天早上的事情,敢有一个字流出去,你们看着办。” “不可能。” “不会的。” 记者们纷纷应和着,拿出手机开始删照片。 见陆廷言垂着眼睛不再搭理他们,这群人才脚底抹油纷纷开溜了。 陆廷言眸光一转,落在一边的谢柠身上。她正蹙着好看的眉头,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他。 陆廷言被她看得一阵烦躁。 他拽着她的手腕,一路将她扯到了安全通道里。 “在我跟前不是能说会道的吗,在外边就哑巴了?”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嘲热讽,“你属猪的,只会窝里横是不是?” 第99章 你相信我是那种人吗? 看着陆廷言冷峻的神情,谢柠眨了眨眼,复又笑了。 “我住你家,我要是猪的话,你家不是猪圈了吗?那你又成了什么?” 陆廷言扫她一眼:“你就只会跟我犟。” 谢柠笑意不变:“你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她今天之所以会来医院,一个原因当然是让白璎膈应膈应,第二个原因,就是想听听曾岚和白璎的团队想出的办法。 她甚至都想到了她们会转移矛盾,所以在听到曾岚诋毁她的时候,她一点惊讶都没有。 所以她就顺着曾岚的意思,让那些记者们听到曾岚的诋毁,让他们轻视她、唾弃她,等他们情绪到达一个顶点之后,她会提出让那些记者去她们的老家礼县查探。他们越看不惯她,到时候就会查探地越起劲儿,就能挖出更多的东西。 既然曾岚和白璎想借助这群记者利用公众的道德感来对付她,她自然也可以用相同的法子反击回去。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说话呢,陆廷言就出来了。 而现在陆廷言面色更沉,薄唇微抿,好似心情一瞬间变得更加不好。 他盯着谢柠看了半晌,倏然嗤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多管闲事是?” 谢柠微微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来是我妨碍你的发挥了。”陆廷言乜她一眼,双手揣兜,云淡风轻地道,“无所谓,没有下次了。” 正要推开安全通道的门离开,他的小臂忽然被拽住了。 他一垂眸,看见了几根莹白纤细的手指。指甲光滑圆润,是淡淡的粉色,没有涂甲油。 “怎么?”他掀起眼皮,视线从她的手指缓缓上移到她脸上,“难不成你还有什么表演等着让我欣赏?” 谢柠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兀自道:“我刚才那么讲,不是说嫌你抢了我的话的意思。而是你能和我想到一处,我很惊讶,也很意外。” 陆廷言不为所动,只是轻描淡写地看着她。 “你能出来帮我说话,我很高兴。”谢柠望着他,诚实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我很感谢你。” 朝阳淡淡的薄光自窗户照耀进来,洒在她精致姣美的面上,有一线流光落入她眼中,衬得她的眼神愈发的清澈明湛。 被这样的眼神这么专注地注视着,好似她已经将自己的所有透过这双眼呈现在你面前,毫无保留。 陆廷言却深知,并非这样。 她无时无刻不在算计,表现得越无害,算计就越深。 譬如她那天热烈地啃咬他脖子的时候,就算计好了那样一个草莓印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譬如她刚才沉默地听着那些人的指责的时候,就算计好了要怎样利用那些愚蠢的人达成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现在她看着自己,又在算计什么呢? 陆廷言鲜少有看不懂的人,但是谢柠绝对算一个。 “表达完感谢,之后呢?”他讥笑着反问,“又要推出你畸形的论点,以此来证明你在我这里拥有特殊性?” “不是。”谢柠看着他,“我只是比较好奇你听到了多少曾岚的话。” “所有。”陆廷言回答得毫不犹豫。 谢柠心下微微一沉。 想到他可能全都听到了是一回事,证实他真的全听到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但是她不能不在乎陆廷言的。 她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语调放轻,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你相信她的话吗?” 她的手依然握着他的小臂,手心和她的眼神一样,逐渐变得灼热和滚烫,一如她剧烈跳动起来的心脏。 曾岚刚才说的,没有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但就是那些桩桩件件的小事,才更具体地刻画出一个歹毒、险恶的少女。 没有听到陆廷言的回答,谢柠复又追问:“你相信我是那种人吗?” “我不清楚。”陆廷言说,“我不知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所以无法评判那时候的你。” “那现在呢?刚才那些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认为我现在也是那种人吗?” “现在?”陆廷言呵笑了一声,“起码现在的你,绝非善类。” 谢柠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白。 “知道我为什么这个点儿会出现在医院里吗?”陆廷言又道,“因为赵姿含犯病了。至于她犯病的原因,你和我一样清楚。我不去评判上周末你是否真的和她说了什么伤害到了她,起码这里——” 他指向了自己颈侧,上次被她咬出一个草莓印来的位置:“你是故意的。” “对,我是故意的。”谢柠微微扬起下颌,又摆出了她惯于自我保护时的倨傲态度,“都说她受不了刺激,我愿意和你们一起保护她脆弱的小心脏。即便我和你是合法夫妻,却还是偷偷摸摸和地下情似的,我不介意。 但是我受不了明明没有伤害到她,她却非得说是我害得她犯了病。好啊,那既然如此,我就坐实这个罪名,起码还不会觉得很憋屈。” “谢柠。”陆廷言叫了她的名字,“你知不知道你这副睚眦必报的模样,和刚才你母亲口中的你,相差无几。” 谢柠握着他小臂的手不由自主更加用力,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僵硬了起来:“说到底,你还是相信她的话了是吗?你认为我从小,就是一个品行低劣的人,直到现在也是,是吗?” 说到这里,她缓缓松开了他的胳膊,向下退了两个台阶,失望又失落地问:“既然如此,你刚才还出来帮我说话做什么?” 其实陆廷言自己也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就冲出去了,他又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反正就是听着她的母亲说的那些话,他就生出一种气恼感来。 姜媛对他一直都是一种忽略的状态,不说他好也不说他坏。他甚至绞尽脑汁想过办法想被姜媛骂一通,觉得被骂也好过被忽略。 但是看见曾岚刚才对谢柠的态度,陆廷言第一次觉得,好像被忽略也不是一种坏事。 设想倘若有一日,姜媛将一些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加诸在他身上,得多窒息。 所以他当时冲出去,是因为他觉得那个时候的谢柠,是一个更加悲惨版的他自己。 心生同情罢了。 谢柠嘲讽地呵笑了一声:“你自己刚才对那些记者说,一个没有尽过抚养责任的母亲说的话不足为信。结果你心里却相信了她的话,陆廷言,你这个人是不是太矛盾了?” 陆廷言还没回答,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过了几秒,安全通道的门被一只素白的小手缓缓推开。 “三哥。”赵姿含还捏着给他打电话的手机,在见到他的时候,立刻面露笑容,“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第100章 要是嫂子怀孕了,你怎么办? 谢柠站在下方没动,也不怕赵姿含看到她。 诚然如她刚才所说,她过去愿意保护赵姿含那颗小心脏。但是现在,赵姿含不配让她呵护。 既然不配,她也没必要再和陆廷言偷偷摸摸的。 被她看见就看见了。 然而陆廷言长腿一迈,挡在了赵姿含跟前,拦住了她的视线,并未让她看到下方的谢柠。 “抽烟。”他说,“你怎么出来了?” “那个盒子里的蛋糕好好吃哦,你一大早从哪里买的呀?我想叫你一起吃,结果没找到你。”赵姿含笑眯眯地说,“三哥你抽完烟了吗?我们回去吃蛋糕好不好?” 陆廷言点了点头,拉开安全通道的门,将赵姿含推了进去。 他自己随之跟上,通道门关上,还轻微晃荡了两下。 阳光随着这扇门不断晃动,在谢柠脸上印下晦暗不明的光影。 谢柠素白的手搭在楼梯扶手上,缓缓握紧。 她心下弥漫上一股酸胀感,她用力呼吸几下,想要驱散这种感觉。但是这种酸胀像是不断浓缩的柠檬水,逐渐腐蚀着她。 因为她深切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陆廷言好像一点都不懂她。 那次她被王岩针对,丢了项目,陆廷言说她输不起。 上次她被赵姿含污蔑说被她害的犯了病,陆廷言说她恶毒阴狠、肮脏卑劣。 包括刚才那个问题,他都没有给出她回答。虽然他指责了那些记者,但是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在他心中好像越来越不堪了。 谢柠吸了吸鼻子,望向那扇已经归于平寂的门。 因为她喜欢陆廷言,所以她明白他、懂得他,愿意去深入了解他,愿意去挖掘出他最好的一面。 因为他不喜欢她,所以他不屑于对她做出任何探究,只凭一些简单的事情、话语,就可以给她贴上标签。 她曾经幻想过他们会成为灵魂伴侣,但是现在她发现,她从未走进过他心里。 安全通道的门再次被推开,谢柠眼睛一亮,却发现并不是陆廷言去而复返。 “柠柠,你怎么在这里发呆呀?”宋紫雁走了下来,“陆三少呢?你们不是在一起说话吗?” “说完了。”谢柠朝着宋紫雁露出一个稍显勉强的笑容,“我们走。” 这一层是高级单人间病房,每间房门上会有一大块透明玻璃,有的玻璃被挡着,有的可以直接看到里边。 路过一间病房的时候,谢柠看见了光线充足的室内,看见了里边桌上摆放着的几个甜品盒子,旁边还有一个花瓶,里边插了几枝热烈绽放的向日葵。 花很新鲜,她甚至好像看见了花瓣上的水珠。 虽然没有看见里边的人,但是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赵姿含的病房。 原来赵姿含不光有甜品,还有花束。 陆廷言对别人可真是耐心又温柔。 病房里,赵姿含从洗手间清洁了双手出来,并且将手上的水珠弹在了向日葵上。 她低头闻了闻花朵,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三哥,这么一大早你去哪里买的花呀?” “嗯?”坐在窗边沙发上的陆廷言抬起头,“这是李星朗让我带给你的,那些甜品也是他送来的,他女朋友做的。” 赵姿含“哦”了一声,眼中闪过淡淡的失望:“我以为是三哥特意去给我买的呢。” 陆廷言没回答赵姿含的话,脑子里想的是刚才和李星朗的对话。 他总算知道李星朗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样子是因为什么了,他女朋友怀孕了。 李星朗挺自责又挺郁闷的,非常无法理解地说:“我每次都做措施了啊,怎么还是中奖了?” 然后他认真看着陆廷言,问出一个惊世骇俗的问题:“三哥,要是嫂子怀孕了,你怎么办?” 虽然陆廷言知道谢柠不可能发生这种意外,毕竟他俩啥事都没有,但是他还是被李星朗这个问题惊了个够呛。 “听我女朋友的意思是想和我结婚。”李星朗揉了揉自己那一脑袋蓝毛,郁闷道,“可是三哥,我谈恋爱归谈恋爱,我没想着英年早婚啊。” 李星朗从小就跟在陆廷言身后,早就习惯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让陆廷言给他出谋划策,就导致现在自己女朋友怀孕了,他都下意识来找陆廷言了。 “不想结婚,就和人家好好商量,该怎么补偿怎么补偿,你们两个成年人,这种事情也不是其中一方的错。” 李星朗却哭丧着一张脸:“我和方落说了要不直接打掉,可是方落不同意啊。她说她身体不好,这个孩子要是打了,以后就未必怀得上了,说我耽误她一生……” “但是你不想结婚,孩子生下来怎么养?其中一方来带?尽管你能提供很好的物质支持,那孩子缺失的亲情怎么办?养孩子又不是养猫养狗,复杂很多的。”陆廷言眯了眯眼,语调深沉而幽远,“良好的物质条件并不是万能的。” 一听这话,李星朗更没底了:“那我该怎么和方落说?” “诚实说出你的想法,选出最优解,让损失最小化。我可以帮你们找医院和顾问,至于这个孩子能不能留,还是需要你们自己商量。”陆廷言拍了拍李星朗的肩膀,“反正你心里最烂的结果,无非就是结婚生子,又不是要你的命。” “可是这和要我的命没区别啊!”李星朗痛苦地说。 陆廷言摇了摇头,拿着李星朗让他帮忙转交给赵姿含的向日葵和甜品上楼了。 脑子里不断回响李星朗那个可怕的问题——要是嫂子怀孕了,你怎么办? 不不不,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李星朗这个前车之鉴证明即便做了措施也会有纰漏。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发生亲密关系。 想到那天他竟然在谢柠的勾引下失控了……陆廷言闭了闭眼,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为了避免发生更加可怕的事情,他绝对不可能再被那个女人的皮囊蛊惑! 而现在,陆廷言脑海中的另外一个人,已经到了地下停车场。 不远处停着一辆非常骚包的柠檬黄色的跑车,在这稍显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几乎要亮瞎人的眼。以至于谢柠经过的时候,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看到了那一头蓝毛。 “李星朗?”谢柠停下脚步,“你怎么在这里?” 听见声音,李星朗一愣,看向谢柠的眼神瞬间放了光:“嫂子?” 他十分激动地拽住了谢柠的包包挎带,一骨碌从座位上坐直了身子:“正好,嫂子,有件事情我需要你的意见和建议。” “啊,怎么了?” 李星朗正欲开口,却又觉得这种事情有点难以启齿,一时间又有些纠结。 他悄悄看了一眼谢柠旁边的宋紫雁,顿时一个激灵,嘶,这位姐姐怎么有点面熟? 尤其是,这位姐姐看着他的眼神……怎么像是在看一坨狗屎? 他没招惹过这位姐姐? “怎么了?”谢柠看着发呆的李星朗,问。 “就是……”李星朗狠狠揉着自己的一头蓝毛,纠结极了,“就是……” 那种事情,和三哥说起来还好,毕竟他和三哥无话不谈。要是和嫂子说,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又很需要女生的建议,毕竟女生才懂女生。 他纠结了半天没说出口,倒是宋紫雁出声了:“难不成你是想问关于你女朋友怀孕的问题?” 李星朗顿时瞪大眼,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宋紫雁:“你怎么知道?!” 第101章 不是所有人都配当父母 谢柠一看李星朗这反应,便知道宋紫雁说对了。 她同样意外地看着宋紫雁:“你怎么知道的?” “啊,那天去医院给你送手机的时候碰他女朋友了。”宋紫雁说,“刚好瞧见了她的单子。” 谢柠点了点头,这便不意外了。 她看向李星朗:“所以你们是在针对这个孩子的去留问题上闹矛盾了?” 李星朗连连点头,将刚才给陆廷言讲过的话又给谢柠复述了一遍。 “所以嫂子,你们女人最懂女人,你说这种情况下,我要怎么做才能将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宋紫雁轻哼一声。 这就是典型的渣男啊,在一块儿快活的时候不做好措施,现在出事了,就各种求爷爷告奶奶的想办法。还说什么将伤害降到最低,不就是想逃避责任吗? 冠冕堂皇。 宋紫雁心中啧了一声,这弟弟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但是责任感不实在够啊。 唉,责任感不够的男人可要不得。 李星朗也明显察觉出了宋紫雁对自己的不顺眼,但是他不知道这种不顺眼是哪里来的,也没功夫去细细思量,依旧问着谢柠:“嫂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打掉。”谢柠毫不犹豫。 “可是她不想打……”李星朗痛苦地说。 “不然呢?生下来吗?生下来怎么养?”谢柠一连抛出了几个问题,“要是不能好好爱自己的孩子,不能给他提供良好或者说正常的生活环境,那为什么要生下来他来?” 她的语调愈发的森冷,就连面部表情也有些僵硬:“你们一时冲动酿成的后果,需要那个孩子用一生来给你们买单吗?你又不想结婚,那他将来就要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中,缺失的亲情谁能补偿给他?” 她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更得她心头发酸,声线竟然有些隐隐的颤抖:“如果你们一方带着他,将来要重组家庭的话,你们能保证你们的另一半不伤害他吗?你们能将所有的生活重心放在他身上,给予他所有的爱与关怀吗?要是他无法好好长大,那他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周遭一片安静,清早的地下车库有些空旷,谢柠的声音竟然有了回声。 宋紫雁满脸心疼地看着她,忍不住轻轻拽了拽她的手:“柠柠……” “如果你们现在还没有准备给好做父母,那就趁着它只是一个胚胎的时候,打掉。”谢柠定定地看向李星朗,“这个世界上很不公平的一件事情就是,成为父母竟然不需要资格考试。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父母的,看你现在这个状态,你明显也不具备这个资格。” 被谢柠这样通透冷冽的眼神注视着,李星朗竟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觉得谢柠不像是在看自己,而是透过自己,看向了其它让她无比憎恨的人。 那种憎恨和怨怒从她眼底迸发出来,和着不解与伤感,化为滔滔的洪流,将李星朗这些天以来的所有迷惑和困顿冲刷干净。 是了,他和方落也还是涉世未深的两个年轻人,他们从未考虑当父母的事情,又怎么能养好孩子呢? 但是……但是方落要是因为这次的事情,以后都不能做母亲了,岂不是他的错吗?这样一想,他好残忍啊。 好似看出了李星朗所想,谢柠接着道:“我知道你在考虑你女朋友的身体。但是这种事情发生了,总要有妥协的一方。要么你妥协和她结婚,要么她妥协打掉孩子,再要么……就是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你们再各自处理你们的关系,反正总有一方要受到伤害。” 说到这里,谢柠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了略带嘲讽的笑容:“或许在很多人眼中,第三种是最优解。她将孩子生下来,扔去福利院也好,转交给别人抚养也罢,反正你们俩都清净了,她也不会丧失生育能力,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只是那个孩子而已,不过这已经不在你们的考虑范围内了,反正你们两个的损失已经降到了最低。” 李星朗吞了吞口水,唇角哆嗦了几下。 又让谢柠说对了,这几天和几个朋友说到这个事情,他们都是一副不在乎的语气:“那就生下来呗,到时候你花点钱直接打发了就是了,多大点儿事啊!” 或许在现在这个爱情都像是快餐消费的时代中,小情侣闹出这种意外已经屡见不鲜了。尤其是他们这种手握巨额财富的人,觉得就没有用钱摆平不了的事情。 在他们眼里,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却也是最贵重的东西,贵重到有时候生命在钱面前,都会显得微不足道。 感受到谢柠情绪不对,宋紫雁立刻搂住了她瘦削的肩膀,担忧地叫着她:“柠柠!” 谢柠空洞的眼神透过李星朗,虚空地聚焦在某一点,好似已经出了神。 她整个人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一个在叫嚣着理智,力求从客观公正的角度帮李星朗解决他的困扰。一个却完全被感性充斥,嘶哑地嚎叫着,让她不断重复“打掉”二字,力求她的悲剧不要在别人身上重演。 两个声音在不断撕扯着她,而感性那一方逐渐占了上风。她对李星朗描述的事情有了代入感,所以她刚才说的话,完全是在从孩子的角度出发,她代入了那个孩子。 “柠柠!”宋紫雁用力将谢柠的脸别了过来,让她看着自己,然后一把抱住了她,“别想了,你别想了!” 宋紫雁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都带了哭腔,终于将谢柠从回忆的梦魇中拽了回来。 她的眼神缓缓聚焦,迎面而来的一辆车车灯闪耀,让她的眼睛出现了一瞬间的刺痛,终于回神。 她慢慢抬手,轻轻拍了拍宋紫雁的脊背。 李星朗不明所以,不知道嫂子为什么忽然会这样,而这位姐姐为什么又开始哭。 但是他意识到这一切好像是因为他。 李星朗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由得从车上下来,嗫喏着道:“嫂子,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要是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你们别往心里去行吗?” 宋紫雁正对着李星朗,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一抹眼里的泪,拽着谢柠的手腕大步离去,一眼都不想再看李星朗。 自己解决不好自己的事情,还连带着别人伤心,死渣男! 刚刚回到她们的车旁,就被一个突然蹦出来的陌生男人吓了一大跳。 那男人一脸赔笑,搓着手看着谢柠:“谢……谢小姐,我等您很久了,能耽误您一点儿时间,和您谈个合作吗?” 第102章 良禽择木而栖 谢柠清凌如水的眸光落在男人身上,像是把冰凌的水刀,要将他切肤刺骨,看透他骨子里的打算。 男人坦然回视着她的视线,脸上略显朴实的笑容一成不变。 谢柠记起了这个男人,是白璎病房外边那群记者里边的一个。只不过刚才,这个男人一直沉默地站在一边,一句话都没说,没有声讨谁,更没有批判什么。 于是谢柠打开了中控:“上车说。” 男人很自觉地上了副驾驶,而谢柠和宋紫雁坐在后座,男人转过头来和她们说话。 男人先自我介绍了一番:“我叫郑兴朝,今年三十七岁,是‘华城说’媒体公司的记者。” 谢柠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公司。” “华城说”这个公司是一个新兴的自媒体公司,喜欢挖掘社会各行各业的时效性新闻。来者不拒,大到国计民生,小到不为人知的三十八线小明星,他们都会报道。因为受众面广,具有相当不错的粉丝量体。 郑兴朝接着道:“刚才陆总说,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去礼县打听。不知道谢小姐您可否给提个醒,具体从哪儿开始打听?” 礼县这个地方,和华城比起来确实小得没眼看,但是也有几十万的人口。而且网络上关于白璎在礼县的所有都是一片空白,他们甚至不知道白璎小时候是礼县人,还以为她是土生土长的华城人。 这要是打听的话,的确不好下手。 这个郑兴朝倒是聪明,知道来问她。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谢柠反问。 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郑兴朝立刻表态:“谢小姐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们可以帮您一起弄明白。您放心,不管我打听到什么,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您。凡是涉及您隐私的,您不让我说,我一概不会说出去。” 谢柠唇角淡淡的笑容不变:“我没有什么想知道的。况且就算有,我也可以自己找人去弄明白,不需要你的帮助。” “专业记者自然有专业记者打探消息的能力,谢小姐不需要怀疑我们的业务水平。我们要是去打听,绝对可以问出一般人问不出的东西。”郑兴朝说起自己职业能力的时候,很是自信。 听到这话,谢柠眼睛轻轻眨了眨,倒是来了兴趣。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难道只是一个下手的方向?” “既然谢小姐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郑兴朝说,“我听说陆氏集团有收购我们公司的意思,收购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员工重组。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谢小姐可以帮我和陆总说个话,让我留下。当然,以后谢小姐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绝不推辞。” 郑兴朝在职场上,可以说是郁郁不得志了。 明明是传媒学院的新闻传播学出身,也有做政经记者的能力,却被上级一直压着,只能做许多人看不起的小小娱记,也就是许多人口中的狗仔。包括这次盯点白璎,也是很多人不愿意来,他才不得不来。 年近不惑的人了,再不给自己谋出路,这一辈子怕是就只能碌碌无为了。 而郑兴朝看得清楚,这位谢小姐,很有能力。即便她和陆三少的婚姻有那么些不为人知的隐情所在,但是他知道,这位谢小姐能做出大事来。 既然他攀不上陆三少那根枝,那来找谢小姐也是不错的,良禽择木而栖嘛。 谢柠盯着郑兴朝,想了片刻,倏然扬唇一笑,点了点头:“行。” 郑兴朝一直紧绷着的身体这才松了下来。 “雁雁。”谢柠转头看向宋紫雁,“上次你去礼县见到的那个男人,他给你地址了吗?” 宋紫雁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那个男人”是她父亲。 “有,有。”宋紫雁立刻打开手机备忘录,“他给我留了,说让我转发给你,你要是回去就可以去这个位置……” “不用给我看了,给郑记者看。”谢柠对郑兴朝道,“你去这个地址找这个男人,从他这里应该可以问出不少关于白璎的继母——曾岚的消息。说起来我确实需要你帮我好好打听打听,这个男人和曾岚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 郑兴朝从宋紫雁那里接到了地址,连连点头:“好。” “郑记者很聪明,也很会审时度势。”谢柠笑着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这个郑记者是有备而来的,不光看出了她和白璎的矛盾,估计也查探过她的身世,了解了曾岚对她的态度,猜测到她对自己的身世会有疑惑。 听到谢柠的话,郑兴朝被晒得黝黑的脸上再次露出了朴实无华的笑容。 送走郑兴朝,宋紫雁才不确定地问:“柠柠,他真能帮你打听出来吗?” “希望。”谢柠闭了闭眼。 刚才李星朗那个问题,的确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让她想起了她自己。 她就是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生下来后,就没有享受过正常的父爱和母爱。她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难过,所以她希望世界上遭受如此悲剧的孩子能少一个是一个。 她一直都不明白曾岚和谢玉河为什么会走到一起,为什么会生下她。 曾岚是个强势又爱慕虚荣的女人,而她的父亲谢玉河,老实到懦弱,这两人一开始就是完全不搭的,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产生什么化学反应,更别说相恋、结婚、又生子。 她也打听过曾岚和谢玉河的当初,但是只模模糊糊听说他们是相亲认识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看对眼了。他们性格的确不合适,但是感情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这些话,听了相当于没听。 谢柠想,要是能弄清楚曾岚和谢玉河的当初,说不定她就能弄明白,曾岚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她,为什么会视她这个亲生女儿为仇敌一样。 虽然她已经不对曾岚有什么指望了,也不盼着她重新给自己缺失的母爱什么的。但是一生下来就被讨厌,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她得弄明白。 说不定这次这群记者们在礼县热火朝天地打探,还真能给她挖出点什么来。 这么一想,她倒是要感谢曾岚和白璎,给她提供了这么个契机。 这个时候,宋紫雁忽然碰了碰谢柠的胳膊,一脸惊喜地道:“柠柠你快看群里,沈子安发他的航班了,这周六晚上七点落地,让我们去机场接他!” 谢柠打开了名称为“加州三剑客”的群聊,果然里边已经被沈子安刷屏了。 “为了庆祝本公子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我在长华江上包了个游艇开派对,整条长华江都得欢迎本公子的回归,整座华城都得为本公子喝彩!” 光是看到这些文字,谢柠和宋紫雁就能想象到沈子安发这句话的时候,是怎样一副嘚瑟到不行的二世祖模样。 刚看完,这祖宗的下一条消息又来了—— “本公子直接去华城找你俩,顺带搅一搅华城的水。听说华城现在公子哥里的老大是陆家老三,嘿,老子这次非得将华城第一少的名号从他头上撸下来!” “华城第一少?”宋紫雁看向谢柠,“陆三少还有这么个封号?” “有个屁。”谢柠皱起眉头,一副不忍直视的嫌弃表情,“明显是沈子安这傻逼瞎编的,除了他谁能想出这么中二的名号。” “你该关注的不是这个名号二不二逼。”宋紫雁一脸认真,“而是沈子安透露出来的意思,他要找陆三少的麻烦啊!为啥?他知道你俩结婚了?” 第103章 她才是那个恶毒的人 医院,白璎的病房里,白璎正坐立不安地和曾岚说话。 “岚姨,怎么办啊,那群记者真的去礼县了?” 白璎现在已经顾不上在陆廷言跟前自作多情的尴尬了,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完了,那群人去礼县,会不会真的问出什么来。 毕竟那群人不是别人,是狗仔啊,狗仔是最会挖东西的! “你先别着急,没事的。以前没透露咱们在礼县生活过,是怕那些人真的去礼县打探从而挖出你爸爸的事情对你产生不好的后果。现在既然你……你爸的事情都已经暴露了,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曾岚说到这里,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于是她又道:“那些人不管怎么打探,问出来的无非都是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你小时候又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怕什么?” 白璎嘴角抽搐着,苍白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纠结着急的焦虑之色。 她害怕,她是真的害怕啊! 她现在营销出来的是博览群书、积极向上的人设,可是她真的不爱学习啊。她从小成绩就吊车尾,还想尽办法逃学,她成绩差是出了名的。 好似看出了她在担心什么,曾岚又道:“我刚说了,这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不用害怕。人总是会变的,小时候不爱学习长大了成绩很好的人多的是,没关系的,谁会抓着小时候那点事情不放啊?” 白璎翕动了下唇角,很想说你刚才不就是抓着谢柠小时候的事情不放吗? 其实白璎还有另一方面的担忧,那就是她真的欺负过谢柠。谢柠在他们家住了四年,她就欺负了谢柠四年。 刚才在外边,曾岚说了很多事例来证明谢柠小小年纪就很恶毒,但是其中很多事情,都是她做过的。 她从未给过谢柠好脸色。见爸爸对谢柠很好,她不开心,把自己养的小兔子喂了狗然后跑去和曾岚哭着说是谢柠做的,曾岚将谢柠狠狠打了一顿,打得她小拇指都骨折了。 她在兴趣班学舞,谢柠也想学,但是曾岚不愿意给她出昂贵的费用,于是谢柠就经常在舞蹈室外边看她们。她嫌谢柠烦,想赶她走她却不愿走,于是她在比赛前剪坏了自己的舞鞋,推到了谢柠头上,曾岚将谢柠在地下室关了两天两夜。 从那之后,只要她去舞蹈班上课,曾岚就会将谢柠关进地下室里,不让她出去给她找麻烦。 她还撕过谢柠的书,谢柠没有一本课本是完整的。不过她都会将缺失的部分手抄了,然后用胶带小心粘上。 她在上学的路上堵她,朝她头上吐唾沫。让学校里边那群孩子围在身边冲她喊她是没爹的小杂种,等等等等,还有很多,她都想不起来了。 曾岚说谢柠嫉妒她,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其实是她嫉妒谢柠。她嫉妒谢柠漂亮可爱,嫉妒她勤奋好学,嫉妒她不管对什么事情都有热情和好奇,嫉妒街坊四邻都在夸她。 明明她才是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人,凭什么谢柠一来,那些人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到她身上去了呢? 后来她逐渐长大,知道了她爸爸看着谢柠的那种类似喜爱的眼神,有什么深意。 她激动亢奋,想谢柠要是能这样被毁掉,就好了。于是她成为了她爸爸的帮凶,帮他想办法约谢柠出去,帮他偷谢柠的内衣和房间的钥匙。 这些曾经发生的事情,在后来的漫长岁月中,都逐渐被她遗忘了。她生活得光鲜亮丽,日日听着粉丝们的夸奖和赞美,忘记了她也曾经在黑暗中恶毒如蛇蝎。 直到和谢柠重逢,直到她找上门来,直到那些人要去礼县打探,她才终于慌了。 要是……要是那些往事真的被挖出来怎么办?尽管很多事情只有她和谢柠两人知道,但是万一还有其它知情人呢? 她听到了刚才那些记者们对谢柠的谩骂,她内心备受煎熬,好似那些话都是砸在她心上、冲着她来的。 不,不是好像。真相一旦被挖出,她就会成为被口诛笔伐的那个人,那些话就是形容说她的。 白璎狠狠揪着头发,心下愈发的惶恐,不由得呜咽一声,大哭了起来。 曾岚心里也不怎么爽快,听到白璎哭了,也罕见地没有去安慰她。她不知道白璎以前对谢柠做过的那些事情,自然也就没白璎这么担心惶恐。而且在她们搬来华城之后,她也让人回礼县去打点过,应该不会出事的。 想到这里,曾岚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 周六晚上,华城国际机场内。 港澳台及国际到达层走出来一个银色头发的年轻男人,下巴高高地扬着,目光随意转了一圈,却因为没有看见自己想见的人,而展露出满满的不耐烦。 他穿了身黑色工装连体衣,踩着马丁靴的一双腿修长无比。抬手将遮了半张脸的墨镜摘下来,露出精致俊美的一张脸。 要是他现在的表情没这么臭,可能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会更多。 接机处几个西装男人立刻跑了过去,在他跟前站定,齐唰唰鞠了个躬,响彻云霄地喊了声:“少爷!” 一时间,无数目光都看向了这里。 沈子安坦然地“嗯”了一声,可见他不管是对别人的注目礼,还是这种中二的欢迎仪式,都已经习以为常。 他迈开长腿朝着航站楼外边走去,为首的西装男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发丝因为自家少爷走路带风而轻微晃动。 他们跟在沈子安后边,有人极有眼色地小跑几步上前帮忙开门。沈子安面无表情地出了航站楼,又环视了一圈,脸色像是结了冰一样,更难看了。 “少爷,这边。”有人引着沈子安往停在路边的加长林肯走。 沈子安瞥了一眼那辆车,不耐地“啧”了一声,没动脚:“什么破车,丑死了。” 西装男讪笑两声:“坐起来保证舒服!” 沈子安眼睛一斜,嗤笑一声,唬得西装男心下没底,凌乱无比。 祖宗不动,他们也不敢动。他们不禁想,这车真的丑到祖宗连上都不愿意上了吗? 西装男立刻让人去换车,换辆狂拽炫酷吊炸天的车来,他则好声好气地对沈子安道:“少爷,还请您稍等片刻。” 沈子安一言不发,依旧在张望,越是张望,这位祖宗的脸色越是难看。 西装男明白了,祖宗这怕是在找人,正当他准备问问祖宗在找谁的时候,却见祖宗看着某个方向,笑了。 不是面对他们时候的冷笑,而是那种唇角勾起、眼神明亮、甚至露出八颗白牙的灿烂笑容。 接着,他便见自家少爷悲天怆地地喊了一声“柠爹”,便狂奔了去。 西装男的几根头发和他的表情一起,在自家少爷带起的阵风中,凌乱无比。 第104章 陆三少不配 谢柠和宋紫雁来的时候预留了充分的时间,没想到机场高速上竟然出了一起车祸,比预想中多堵了一个多小时。 快到的时候她们还说,沈子安会不会等到发飙。 刚从车上下来,便见一团黑雾朝着她们狂奔而来。 接着,她们二人被一个剧烈的拥抱撞了个满怀。 “柠爹,雁雁。”沈子安一只胳膊挎着一个人的脖子,将她们两个的脑袋使劲儿往自己肩膀上按,“好久不见,哥哥想死你们了!” 跟在后边赶来的西装男们被自家祖宗这奇怪的辈分惊了个够呛。 谢柠将他的脑袋推开,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沈子安相当配合,在她们跟前转了个圈,喜滋滋地问:“怎么样,本公子是不是又变帅了?” “这身打扮不错啊。”宋紫雁说,“衬你。” 沈子安放声大笑,像是个得到了糖的傻孩子。 谢柠也解释:“我们应该早就到了,就是路上……” “没事,没事。”沈子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航班正好延误了,我刚从航站楼出来就看见你俩了。要么我说了,咱们加州三剑客就是心有灵犀,时间算的都是一样的!” 后边的西装男们:……合着我们陪您等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呗。 “那咱们走?”沈子安试探着问。 “好。”谢柠点头。 “柠爹,这是你新提的车?”沈子安绕着谢柠的小白车转了一圈。 “是。” 沈子安由衷地竖起大拇指:“真不错,这车真好看,看看这线条,看看这漆色,不愧是我柠爹的眼光!” 西装男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车比他们开来的座驾好在了哪里。 这车连那辆林肯的一个轱辘都比不上。 祖宗的视力竟然差到了如此地步? 宋紫雁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让沈子安坐进去。 沈子安个子高,将座椅调得很靠后了,还是显得有些局促。 “舒服。”他一拍大腿,“这空间相当不错,我坐进来太合适了。别说,我在飞机上躺了一路了,现在这么一坐,诶,感觉还真挺好。” 他美滋滋地将车门关上,又拽开一条缝,冲着外边那群凌乱的西装男摆摆手:“都散了散了。” 西装男们眼睁睁地看着那辆小白车打火、启动,然后差点和后边过来的一辆越野蹭到一起。 小白车骤然一个刹车,车身晃了一下,他们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也跟着晃了一下。 他们只想大吼,起步都起不好,能不能行了!那车上还有他们祖宗的!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车上的他家祖宗,依然喜滋滋地在夸开车的人:“行啊雁雁,你这反应真是越来越快了啊!要是换做以前,你早撞上去了。” 宋紫雁也大笑,摆了摆手:“低调。” 她方向盘一打,直接朝着长华江开了过去,毕竟沈子安说了,他的接风宴摆在那里。 “那游艇上不光有我爱吃的火锅龙虾小烧烤,还有我给你们找的……”沈子安顿了一瞬,然后神秘兮兮地吐出两个字,“男人。” 谢柠的目光从手机上缓缓移到他脸上,而宋紫雁手里的方向盘打了个晃。 “男人?”她俩异口同声地问。 沈子安对于自己造成的震惊效果很满意,乐不可支地道:“是啊,男人!别太感动,哥哥我虽然身体在环球旅行,心里却记挂着你们的,你们的终身大事在我看来就是头等大事!别客气,今晚看准哪个了,直接上,放心,哥哥给你们找的,那绝对是品质上乘的!” 宋紫雁咳了两声:“倒也……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不着急哪儿行啊,人生在世,可不就要及时行乐么?”沈子安一脸理所当然,“咱们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正是纵情放肆的好时候!你俩念书的时候整的和苦行僧似的,现在都工作了,还不赶紧把读书的时候错过的乐子补回来?” 谢柠和宋紫雁并没有被沈子安的歪理惊到,毕竟早就听习惯了。 这位爷,和她们走的路子不一样。宋紫雁和谢柠是应试教育磨炼出来的优等生,两人从华大一路拼到斯坦福,尤其谢柠拿的还是全额奖学金,“拼命学习”四个字是刻在骨子里的。 沈子安上的是加州的一个野鸡大学,机缘巧合之下和谢柠认识的。认识后对于她俩的埋头苦学表示不理解,觉得大好的人生天天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算怎么回事。 沈子安的宗旨是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他两位好兄弟终于从学业里拼出来了,他可不得带着她俩好好享福么? 华城的公子哥他早就认识一些,这次接风宴叫得就是他们。毕竟给自己的好兄弟介绍男人,不能找品质不行的。 就是不知道他朋友有没有把那位陆家老三叫过去。 他还真和陆廷言打过交道,是在以前的赛车比赛上,他还挺佩服陆廷言的,毕竟技术在那里。后来那人继承家业之后,就再也不赛车了。 再在后来见到,沈子安就开始对陆廷言嗤之以鼻,觉得那人实在是太端着了。赛车的时候明明意气风发张扬肆意的,怎么披了一身西装的皮,就变成那种高冷傲慢的德行了? 装,说白了就是装,又假又装,沈子安很这种人。 哦对,沈子安忽然又想起,环球旅行的时候,从一位友人耳朵里好像听到过,这位陆三少结婚了?害,那还说什么,已婚人士不配上他的游艇。即便他是年轻帅气的钻石王老五,他也失去了认识他好兄弟的资格! 对,他不配! 也不知道谁家姑娘倒了八辈子血霉,嫁给那么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在沈子安的暗自吐槽中,车子开到了长华江边上。 “那儿,看见没?”沈子安指着不远处的岸边,“停那里就行。” 从车上下来后,沈子安深深地呼吸一口,江边空气湿润,就连夜风中也带上了怡人的水气。 江上行船寥寥无几,放眼望去,好像只有这一艘游艇,谢柠不禁想沈子安是不是把这片江给承包了。 三层的游艇很大,上边灯火辉煌。站在岸边可以清晰地瞧见甲板上来往穿梭的人,相当热闹。 宋紫雁来了个电话,她“嘶”了一声:“我领导打来的,我先接一下,你们先上去。” 沈子安整理了一下衣领,挎着谢柠便往游艇上去。 一只脚还没迈上游艇,谢柠就愣住了。 她还以为沈子安所谓的“叫点男人来热闹热闹”指的是叫几个男模什么的,没想到沈子安请来的,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一群俊男靓女。 其中有好几个,谢柠在赵姿含父亲的生日宴上还见过。 更别提,那个正站在船头吹风、正一脸懵逼地看着她们的李星朗了。 李星朗震惊的目光在沈子安和谢柠之间不断逡巡,最后落在了沈子安挎着谢柠肩膀的那只胳膊上。 他觉得自己看见的不是一只胳膊,而是一片草原。 一片即将种在他三哥头顶的草原。 第105章 有了人情味 华城cbd,一家高档酒店的总统套房内,两个男人在落地窗前相对而坐。 仔细看,会发现他们两个的五官有四五分相像,尤其是都有一双桃花眼,但是气质却截然不同。 年轻人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掩饰不住的矜贵傲慢,桃花眼敛着,散出几分慵懒散漫。他穿着衬衣黑裤,没有打领带,凌厉的线条自额头经眉骨、鼻梁、下颌,至脖颈流畅而下,隐于解开两颗扣子的松散领口中。 而他对面的中年男人便显得柔和了许多,身上是岁月沉淀出来的沉稳从容。他的眼睛非常幽深,像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却又像星辰大海,积淀了岁月。 他的声音沙哑而浑厚,说话时会让人想到风力侵蚀后的雅丹地貌中黄土石砾的摩擦:“还打算放几天假?” “随便。”陆廷言漫不经心地说。 陆翊温和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柔和一笑道:“回去,听说你妈招架不住了。” “这才一周。” “现在不比以前,你妈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况且公司是你一手整改的,肯定还得你来运作。” 陆廷言不屑地扯了扯唇角:“既然我妈非得让我做选择,我当然要将我的选择好好展现给她看。否则朝令夕改,我以后在陆氏集团还有什么威信。” 陆翊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陆廷言,片刻,低哑地笑出了声,摇摇头道:“你和你妈的性子,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谁也别向谁低头,谁也别向谁让步。” 陆廷言不置可否。 陆翊的目光缓缓从陆廷言脸上移开,移到窗边,那里摆了个巨大的画架,上边浓墨重彩的画了片花园,里边各种花卉色彩妖异。 明明有些抽象的画,却透露着种不可言说的灵气。 他盯着那片绚丽的颜色,忽然转了个话题:“很喜欢她?” 陆廷言睫毛都没动一下:“您特意从国外回来,是来劝我回公司的。” 陆翊又笑:“你这小子,我这当父亲的不能问问自己儿子的情感生活?” 陆廷言鼻腔内轻哼一声:“不喜欢。” 话音刚落,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陆廷言拿起来一看,见是李星朗发来的消息:“卧槽,三哥,沈家这小子嚣张啊,他妈的来的人是真不少。我就不服了,他又不是华城人,在咱的地盘上摆这么大阵仗?” 陆廷言没回消息。他对沈子安的直观印象还停留在年少时期的赛车比赛中,记得那是个十分喜欢穿红色赛车服的少年,张扬得像是一团火焰。 后来他没关注过沈子安,但是耳边也不是没听过他的消息,说就是个混日子的二世祖。 “北陆南沈”两个家族的名号响当当,自然两个家庭的孩子也会经常被人拉出来比较。不乏有人说两家这一代子孙差距过大,陆廷言已经独当一面,成为了陆氏集团的中流砥柱,为陆家撑起了一片天。而沈子安依然不务正业,成日花天酒地,玩物丧志。 “有事你就去忙。”陆翊见陆廷言看手机,对他说。 陆廷言将手机扔回茶几上:“我在休假,我能有什么事?” 陆翊笑了笑,继续道:“那姑娘挺不容易的?” 陆廷言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你是说哪方面?” “我让人打听了那姑娘。”陆翊诚实道,“在那样的环境中还能成长出来,把学业完成得那么优秀,工作能力又很突出,她很棒,和你很合适。” 其实,谢柠和他很配……这种话他从大学开始就在听了。但是那些人总是加个“其实”,这个“其实”就总是有些遗憾唏嘘的意味,有种不得不向现实屈服的颓败感。 但是他的父亲没有加“其实”“客观来讲”“撇去身世不谈”这种没有意义的定语,他主观地肯定了一个姑娘,并将她与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划了等号。 陆廷言薄唇勾出一个弧度,也不知是因为陆翊对她的肯定,还是欣赏陆翊人到中年越来越厚重的绅士风度。 陆翊看他一眼:“那种环境中长大的孩子,看起来无坚不摧、最是要强,其实心里敏感又脆弱。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其实会很累,尤其是你这种不算温柔、也没有耐心的性格。” 陆廷言眼尾一扬,桃花眼中散出冰凌一样的寒光:“谁说的?” 陆翊又笑:“看看你和你父亲这横眉竖目的样子,还用谁说?” 陆廷言没吭声。他刚刚那句话,不是针对他的性格,而是针对“其实会很累”这几个字问的。 他没觉得和谢柠在一块多累,相反,他会被她积极热烈的生活态度感染,看着她将平淡的生活过得紧张又充实,看着她将生活碎片变得丰富多彩,是件很赏心悦目的事情。 陆翊和他想到了一处,只听他又道:“但是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从她身上汲取到一股生生不息的力量,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陆廷言看着窗边那幅丰富多彩的油画,“哦”了一声:“懂了,你找到可以让你汲取力量的人了。” 话音刚落,李星朗的消息又来了:“三哥,你真不来?反正你休假了,来玩啊!” 陆廷言一个“不”字刚刚输入,便见最新一条消息:“卧槽,我看见嫂子了!” 陆廷言眉头一皱,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她去那里干什么? 他知道沈家那二世祖请的都是一群二代们,大家一个圈子里的,虽然平时不在一个城市,但乱七八糟总能联系起来。 谢柠和他什么关系? 巨大的迷惑充斥着陆廷言的头脑,让他连陆翊在说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动了动身子,忽然觉得这宽大的真皮沙发变得刺挠了起来,让他有些坐不住了。 他在对话框里输入了“看好她”三个字,还没发送,便眉头皱得更紧。 他在做什么?他管她干嘛? 她爱去哪儿去哪儿,爱认识谁认识谁,人家还不能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了? 陆廷言被自己给逗笑了,将那三个字删掉,换上了“我不去”给李星朗回了过去。 见儿子的情绪骤然变得不对,陆翊不禁又问:“怎么了这是?” 陆廷言心下没由来一股烦躁,不想被陆翊看出自己内心所想,于是直接岔话道:“你什么时候离婚?” 陆翊看着画板,幽幽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你该去问你妈。” 明亮的水晶灯照耀着窗前的画板,反射着上边五颜六色的油彩,映入陆翊眼中的时候,又化成了沉沉的深寂。 “所以你的ulate是什么样子?有照片吗?” 陆翊摇了摇头,只是看向那幅油画的神情更加柔和:“这就是她。” 陆廷言眉梢一扬,复又了然。 对于陆翊来说,一切美好是她,一切缤纷是她,他亲笔画出来的五颜六色,便是她的模样——世界上最美好丰富的色彩。 怪不得他的画有了灵气,因为出现了那个带给他灵气的人。 陆廷言没看到陆翊灵魂伴侣的照片,反而看到了李星朗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中,谢柠站在楼梯上,一个银色头发的帅气男生和她亲密地站在一起,搂着她的腰肢,低头望着她的眼神专注而深邃。 陆廷言倏然从沙发上站起身,丢下一句“有事先走了”,便匆匆出了套房。 陆翊看着他的背影,又是摇头一笑,不多说什么,继续拿起画笔,完成那幅画卷。 他那冷淡的儿子,终于有人情味儿了。 第106章 三哥来了 谢柠上了甲板后,主动和李星朗打了个招呼。 李星朗感觉出沈家这位二世祖落在自己脸上的眼神是那么的不善。 不对,不光是自己,他看着谁的目光都是那么不善。不是那种满怀恶意的目光,而是那种……看垃圾似的眼神。 就好像天下万物都入不了这位爷的眼。 李星朗被他这眼神看得火大,谁还不是千恩万宠中长大的了?谁还不是个靠家里的废物了,凭什么你这个废物还瞧不起我这个废物呢? 登时李星朗便直接问了:“喂,你那什么眼神?” 沈子安觑了他一眼,不屑道:“你什么人物我什么眼神呗。” 李星朗“嘿”了一声,上前两步便要和沈子安好好说叨说叨,被谢柠给隔开了。 她朝着李星朗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沈子安,淡淡道:“别瞎闹。” 接着李星朗便见到了让他无语至极的一幕——那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二世祖瞬间笑得和朵盛开的菊花似的,后退一步迈到谢柠身边,弓腰贴近她,一脸讨巧:“那行,今天不闹。” 李星朗:“……” 卧槽你恶心谁呢? “啊对,今天是本公子的接风宴,请你们过来是热闹的,不打架。”沈子安鼻腔内发出声气音,朝着李星朗一抬下巴,“本公子已经赏了脸,尽兴啊。” 李星朗直接被他给逗笑了。 谢柠诚实地说出了李星朗内心的想法:“人家来你的接风宴,是你赏脸?” “不然呢?”沈子安一脸真诚地反问,“能让他们来我的接风宴,可不是本公子给他们脸么?” 谢柠叹了口气,拍了拍沈子安的胳膊,语重心长地道:“傻孩子,人家来这里,只是想看看沈家的二世祖在国外蹉跎了几年,有没有长进,还是不是以前那德行。” 结果这么让人一看,他除了年龄和个头有长进,其它地方没有丝毫长进。 他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生怕沈子安一回来就找事,谢柠将他连拉带拽地给弄走了。 果然,李星朗那边,有人暗地里瞧着沈子安,不屑地说:“要不是好奇他现在是什么德行了,我会来这儿?海城是他的地盘,华城又不是,他来这儿装什么?” 有人接话:“沈子安还分地盘?只要他想,他觉得哪儿都是他的地盘,没在怕的。国内大城市里的二代圈子,哪个他没去搅合过?” 最先摇了摇头那人一声嗤笑,明显看不惯沈子安这做派。 但又不得不说,有点羡慕。都说他们这群人天不怕地不怕,但是真正和这六个字契合的,只有一个沈子安。 而李星朗则皱着眉头,忧心忡忡。 他觉得不行,沈子安对嫂子的态度太不对劲儿了,他得通知三哥一声。 没想到他都说嫂子来了,三哥的回复还是不来。 李星朗真的很想一个电话打过去,冲着他大吼:“你还不来拔你头上的草你就真他妈绿了!” 李星朗觉得心很累。按照三哥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嫂子迟早得和他玩完。 而另外一边,谢柠上了游艇的三层吹风。 这次来给沈子安接风洗尘的,不光有华城本地的人,还有沈子安的老家——海城那边的人。他们都是从小就和沈子安熟识的,听说他回国后落地华城,便千里迢迢赶来第一时间为他接风。 如今沈子安被海城那群公子哥围住了,而谢柠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下边。 这一看,她就瞧见了一个人——李星朗的女朋友。 她看向了她紧身裙下平坦的小腹和纤细的腰肢,目前还丝毫没有怀孕迹象,也不知道李星朗和她谈得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谢柠觉得那天她给李星朗的建议好像主观因素太多了,于是她准备再去和李星朗说说。 下楼的时候,有几个人正站在楼梯上说话。谢柠从她们背后绕过,却忽然踩到了一个湿滑的东西,让她脚底顿时一个趔趄,身形剧烈摇晃,她为了稳住身形猛地扒住了一边的护栏。 这护栏不算高,还没到她的腰。而她刚刚这一扒力道不小,整个人由于惯性便朝着护栏外边栽了下去。 谢柠已经想象到了自己从三层摔到下边甲板上的惨烈画面。 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咚咚”脚步声,接着一个身影飞快地窜到了她身边,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拽了回来。 他力道很大,谢柠被他扯得一晃,一头撞进了他胸口,整个人还被她抱着转了半圈远离护栏。 沈子安惊魂不定地喘着气,低头死死看着她:“你没事?” 谢柠平复了一下惊慌之下的剧烈心跳,摇了摇头:“没事。” 沈子安长长地松了口气,一想到她刚才差点掉下去的样子,他就火气值飙升。 看了一眼楼梯上的慕斯奶油,他一声怒吼:“这谁他妈掉的,给你爷爷死过来!” “估计是谁不小心,没事。”谢柠安抚了他两句,刚一动,却发现他还保持着搂着她的姿势,那双胳膊僵硬而紧固。 这个姿势,其他人都看见了,李星朗也看见了。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他觉得保护他三哥的帽子颜色,义不容辞。 给陆廷言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李星朗便大步走了过来,扯着沈子安的胳膊:“松开!” 沈子安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还没从谢柠刚才差点突发意外的状况中回过神来。现在见李星朗竟然撞上来,他顿时满脸戾气地盯着他:“指使老子,你什么东西啊?” 李星朗毫不示弱:“你搂谁呢?你不看看这人是不是你能搂的?” “我操?”沈子安反而笑了,他松开谢柠,抬手便在李星朗胸口一推搡,“你小子还他妈来劲了是不是?” 这两人年纪相仿,身高相似,一个蓝毛一个银毛,谢柠觉得下一刻就要上演一场日漫中热血少年的中二对决。 游艇上的人全都朝着楼梯涌了过来。 一见沈子安和李星朗对上,那些公子哥们也自动按照华城海城两个地域分成两拨,站在这两人身后,虎视眈眈看着对方。 谢柠觉得自己判断失误了,这哪里是热漫少年的对决,这他妈是小学生拉帮结派打架斗殴。 终于打完电话的宋紫雁上了船,被这奇怪的场面震了一下,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是?” 但是没人回答她。 不知双方对峙了多久,沈子安没了耐心,捏着拳头二话不说就朝着李星朗砸了过去。谢柠眼疾手快地拽住了沈子安,将他扯向后边:“干什么你?” “老子就看他不顺眼!”沈子安直接道,“什么东西啊来指使老子?老子和你怎么样跟他有球的关系?” 李星朗切了一声:“以为你爹看你顺眼吗?在你爹的地盘上还这么嚣张,谁他妈惯着你?” 这句话,更加激怒了沈子安。 还真是世道变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来给他当爹了? 他只有一个爹,那就是他柠爹! 沈子安直接冲了过去,他后边的人也跟着他冲了过去,李星朗那边的人毫不示弱,双方瞬间打成了一团。 惊叫声、嘶吼声、辱骂声瞬间交织在一起,整个游艇充斥在无比的纷乱嘈杂中。 正当双方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不知道谁喊了句“三哥来了”,顿时,画面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定格了。 众人纷纷抬头望向船头。 陆廷言站在夜晚的江风中,身姿挺拔清隽。江风鼓起了他的衬衣,扬起了他的黑发,整个人清贵外多了分落拓不羁。他的衬衣下摆掖在黑裤中,一只手揣着兜,一只手夹着烟,烟头在他指间明明灭灭。 他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叫人看不清五官,只能瞧见他锋利冷锐的轮廓,完美的身形线条像是被世界大师勾画出来的剪影,好看得能摄魂夺魄。 他挟烟的右手抬起,接着便出现一团雾蒙蒙的白烟,不出片刻便随着江风消散,却抹去了几分那个轮廓带来的孤高冷傲。 他低沉微哑的声音随着江风轻飘飘地卷入每个人耳中,却有如重锤雷击:“继续啊,停什么?” 第107章 你护着他? 秋日的夜风吹过江面,晃碎了江面上倒映着的光影。 这几百米江面唯一的游艇上,万籁俱寂。 陆廷言越是让他们继续,他们越是不敢动。莫名其妙就觉得他淡淡扫过来的眼神像是化为了有形的禁锢,牢牢压着他们,让他们的四肢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 陆廷言在飘散的白烟中看见了人群之外的谢柠。 很奇怪,她站的地方不是多显眼,她穿得衣服也不是多张扬,他竟然还是一眼就能看见她。 她也正回视着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倒是她旁边的那闺蜜,正捧着她的胳膊,一脸担忧地说着什么。 刚才谢柠差点滑倒的时候,胳膊和楼梯栏杆剧烈摩擦了一下,擦出了一道红痕。那道红痕现在肿了起来,比周围的肌肤高出一截,看得宋紫雁心惊肉跳的。 谢柠倒是觉得没什么。要是不碰的话,都没觉得多疼。 瞧见陆廷言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她以为他是要找沈子安的麻烦,下意识上前一步站在了沈子安旁边,像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看见她的动作,陆廷言的步子滞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而已,无人察觉。 他气场凛然,长腿一步一步迈过来,越来越近。 旁边的人被他的气场震慑,不管是华城的还是海城的,都不由自主在他经过的时候后退两步,给他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来。 沈子安瞪着陆廷言,想着两年不见,这人的装逼气质真的是愈发浓郁了。 在谢柠跟前两步处,他停下了脚步。 眼眸垂着,十足的漫不经心,就连说出的话也是云淡风轻的:“胳膊怎么了?” 谢柠还以为他是来找沈子安麻烦的,不曾想他一开口就关心自己,倒是让她有些错愕了。 谢柠恍神间没有回答,倒是沈子安直接蹦了出去,“嘿”了一声:“她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管好你自己!” 一个已婚人士还敢来管他柠爹?不守男德! 陆廷言没搭理沈子安,甚至不屑于给他一个眼神,他依然看着谢柠,不错过她的分毫情绪。 他想知道,她到底和沈子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帮他。 好似她和沈子安是一条战线的,而他是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她会为了别的男人,下意识地摆出防御他的姿势。 夜风灌入胸腔中,陆廷言却觉得一阵憋闷。 沈子安被陆廷言现在这副样子刺挠到不行。他紧紧盯着他柠爹,那种细密的、威压的眼神,好像柠爹是他的所有物似的。 沈子安心中暗道不好,果然人不能太优秀,他柠爹都成功引起已婚装逼男的注意了! 于是沈子安扯着谢柠的肩膀,一把将她拽到自己后边,自己像个勇士一样迎上了陆廷言的目光,凶神恶煞地吼:“看什么看?再看给你眼珠子挖了!” 陆廷言总算瞥了一眼沈子安,眼神轻飘而又漠然,像是施舍给沈子安的。 被这么一瞥,沈子安火气值呈指数型增长,登时便要撸起袖子和陆廷言展开一场世纪大战。 陆廷言复又看向谢柠,朝她扬了扬下颌:“过来。” 轻飘飘的两个字,低沉微哑,被这夜风又赋予了一层磁,像是个钩子,勾得人不由自主便要向他靠近。 不过谢柠并不是被勾的,她有主观意识,她并不想让这两人起冲突。 她刚才在沈子安身边看得清楚,他一见到陆廷言整个人就绷了起来,像是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又像是只蓄势待发的豹,恨不得冲上去和陆廷言撕咬个头破血流。 她几乎第一时间就要觉得沈子安是知道了她和陆廷言的关系。但是听了他的话,又确定他并不知道。 他大概就是单纯的和陆廷言有过节? 但是不管怎样,为了避免血溅游艇,谢柠还是觉得赶紧将双方拆开,不能让他们两个继续这么碰撞下去。 她才迈了一步,沈子安就拽住了她。 “过去干嘛?他让你过去就过去?他算老几?”沈子安一连串连环问,抬臂拦着谢柠不让她走,复又看向陆廷言,“你他妈指使谁呢?不先掂量掂量你自己配不配?” 周围的人,全都沉默了。 华城那群人是大开眼界了。这么些年了,他们就没见过有人在陆廷言跟前敢这么说话的。 海城那群人看着沈子安的眼神几乎要冒星星,沈公子还是他们沈公子! 谢柠将沈子安横在自己跟前的胳膊压了下去:“我有点事我先走,明天我再联系你。” 沈子安一听这话急了,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直接拒绝:“不行!你走了我还开什么接风宴?” 陆廷言看见沈子安的手,眼神愈发幽深了几分。 不由得想起了刚才李星朗给他拍的照片,就是这只手,落在了她纤细的腰间。 忽然很想砍了这双手。 陆廷言将那早已熄灭的烟头扔掉,抬脚碾了碾,在刚才那两个字前边加了个称呼:“谢柠,过来。” 谢柠莫名被他骤沉的嗓音叫得心下一抖。 沈子安闭了闭眼,他对陆廷言的忍耐已经到了一个临界值,再也无法忍受。 他那么优秀那么骄傲的柠爹,这个狗男人竟然敢像是个物品一样对她呼来喝去,他他妈的到底装什么呢? 沈子安口中嚷嚷着“你他妈命令谁呢?”,便二话不说举起拳头就朝着陆廷言砸了过去。 李星朗大叫一声“三哥”便要上来帮忙,甲板上好不容易平息了的人群再次躁动了起来。 那个拳头当然没有砸在陆廷言身上,轻而易举便被他反握住了。 他桃花眼一挑,扫向沈子安,口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你是还没进化的野人吗?只会动拳头?” 后边有人一听这话,不禁嗤笑了起来。 沈子安也笑,一头银发在江风中张扬狂舞:“对付你这种德行败坏的垃圾,拳头不是最简单的方式?” 他咧嘴一笑,蓄力甩开陆廷言,又朝着他砸了过去。 陆廷言微眯着眼,也终于不耐了。 自打上大学后,他便不怎么打架了。接手陆氏集团后,他更是成了八风不动沉稳从容的陆总。然而这短短几个月,他失控了两次。 一次是去陆康科技揍王岩,一次是现在。 两次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不过仔细来讲,有时候拳头真的是纾解情绪、解决问题的好方式。 这两个看彼此极度不顺眼的人流露出来的狠劲儿将周围的人全都吓到了,一些本来想来拉架的也不敢上了,生怕一个不慎便被殃及。 很明显可以看出来,陆廷言是占上风的。但是沈子安身上有股子打起架来不要命的架势,了解他的人便会知道他从小就是这样。 谢柠是第一个冲上去的,沈子安已经红了眼,却还是耐着性子对她说:“你起开。” 而就趁着他分神的这个空档,陆廷言便朝着他打了过来。谢柠挡在了沈子安跟前,眼睁睁地看着陆廷言的拳头离她越来越近。 陆廷言在最后一刻收了力,谢柠却依然感受到了那股拳风,砸在了她的鼻尖上,让她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陆廷言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她:“你护着他?” 周围的人看着他这阴恻恻的脸色,不由得心下一个激灵,他们明显感受到,陆廷言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比他刚到的时候,还要生气一千倍一万倍。 第108章 她心中的那个人 谢柠还没来得及说话,被她挡在身后的沈子安就冲了出去,扬臂朝着陆廷言便是一拳。 不知道陆廷言是专注于看着谢柠,亦或是他在等待什么,他没有躲。 他任由沈子安这一拳砸在了他的下颌,砸得他都踉跄了一步。 “我日你妈!”李星朗一声大骂,顿时冲了过来。 华城那群人纷拥而上,很快挡在了陆廷言跟前,拦住了又向他扑过去的沈子安。 陆廷言漠然地站在人群后边,好似已经从刚才的盛怒中平和了下来。他不再生气烦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独岑寂。 他的眸光冷冽而森然,带着种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的委屈和失望,就这么越过了人群,落在了谢柠脸上。 他下颌角红了一块,在游艇灯光下分外清晰。 刚才沈子安动的那一下,他完全可以躲开。 但是莫名其妙生起一个念头,他就是想看看,她会不会也挡在他面前,护他一下。 他能护着别人男人迎向他的拳头,那他能不能也有一次这种待遇呢? 于是他没躲。 结果,倒也算不得多意外,甚至那一拳头打上来,他都没觉得多疼。他只是疑惑,待遇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她甚至刚才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一点保护他的欲望都没有。 胸口憋闷而瘀滞,灌入口中的风像是阻碍了血液的流通,涨得他胸口发痛。 他垂下眼睫,抬手按了按胸口,在自嘲一笑后,神色恢复如常。 “都住手。”他冲着打在一起的双方人说。 那群人全都上了头,明显没有听到。 他拿起一边桌上的高脚杯,抬手朝着不远处的一盏灯掷了过去,“咣”的一声砸碎了灯盏,里边的灯芯忽明忽暗跳动起来,伴随着电流不稳定的滋滋声。 顿时,扭打在一起的双方人纷纷抬头看向了上边。 “都住手,听见了?” 拔高的声调依然冷冽,像是古时候发号施令的帝王,一人可震千军万马。 李星朗抹了一下唇角,立刻跑回到陆廷言身边,看着他:“三哥,你怎么样?” 陆廷言随意摇了下头示意自己没事,而后看向那黑压压的一群人,露出一抹突兀的浅淡笑容来。 所有人都被他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好的接风宴,一直打架算什么。”他云淡风轻地说。 有一人指着沈子安:“他妈的还不是这小子太嚣张?” 有人立刻叫嚷:“诶你他妈指谁呢?” 现场就像是个大型的火药桶,药石已经完全裸露了出来,只要一点点火星,就能顷刻间点燃。 听陆廷言复又道:“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何必闹得这么不可开交?认识的不认识的,画个圈大家都在里边,弄得不好看对谁都没好处。” 他看向华城那群人:“人家的接风宴,既然你们应邀来了,就好好给人家接风。都是主场的人了,火气别那么大。” 他又看向海城的人:“诸位远道而来,无非就是图个热闹,刚也热闹过头了,现在都歇歇气。我等下让人给诸位送些好酒来,作为对诸位前来华城的欢迎。” 他这一番话,滴水不漏。没有偏帮任何一方,显得大方得体。 尤其是最后一句,没有什么不可一世的宣告,却真给人一种华城就是他的一亩三分地的感觉。 “星朗,招待好沈公子。”陆廷言对李星朗说。 脸上还带着沈子安刚才打出来的印子,却说这么坦然大方的话,丝毫不带记仇的,让人觉得这格局瞬间就打开了。 那些华城公子哥们心里得意,想着看看他三哥,什么人品。你们海城的沈公子,一出现就找事,格局真是小到不能再小了。 沈子安听了陆廷言的话只觉得嘴角抽抽,他抻着脖子还想再说话,宋紫雁立刻拦住了他:“祖宗,您少说两句。” 陆廷言说完,见差不多安抚好了这些人的情绪,转头便走。 谢柠一直看着他,他却一眼都没有再看过来。 她没太看懂他挨了那一下后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里边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让她根本没办法深入去想。 难道他是怪她没有挡在他跟前?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谢柠自己给否定了,他才不会这么想,除非他疯了才会指望她帮他挡。 他生气大概是因为,觉得她驳了他的面子。她和他有婚姻关系,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维护了另一个人。 想到这里,谢柠复又笑了一声。 婚姻关系四个字说起来简直太可笑了,这里这么多人,那些不知道他们结了婚的自不必提,就算知道的,又有谁会把他们的婚姻关系当真?这段可笑的关系,在外人面前又有什么好维系的呢? 她刚才的确没反应过来,因为被他那句控诉的“你护着他”给镇住了,她竟然从这四个字中听出了委屈的意思,她被自己这不准确的理解吓了一大跳,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拦住沈子安。 他怎么就没躲过去呢?他不应该躲不过去啊。 衣摆被扯了扯,谢柠回神,见沈子安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柠爹,我疼。” 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拳峰红了一片。 谢柠睨他一眼:“你打了人家,你还喊疼?” 沈子安撇嘴:“我只后悔没一拳把他ko过去。” 谢柠摇头:“你就不能少找点事吗?” “不能。”沈子安一脸理所当然。 谢柠和宋紫雁齐齐想到,这位爷回来之前,说的那句“我直接去华城找你俩,顺带搅一搅华城的水”。 这还真是来搅华城的水了,落地还没仨小时,就和华城这群有头有脸的年轻人来了这么一出。 沈子安是一副目的达成的美滋滋的表情:“看,柠爹,雁雁,今晚过后,我不信华城还有谁敢欺负你俩!我要让他们都知道,你们是我沈公子罩着的人!” 从他一回国就直奔华城,谢柠和宋紫雁就知道,他是来给她们撑场子的。 他生怕她们在这个冷漠繁华的大城市里被欺负。 之前在国外的时候,他就念叨,华城圈子大,里边鱼龙混杂,你们这俩漂亮小姑娘可别误入歧途了。谁敢打你俩的主意,我非得去宰了他! 谢柠无语到失笑:“你想护着我俩,你不该和这群二代们打好关系,和人家好好说说,让他们顺带罩着我们吗?” “那哪儿行?”沈子安立刻反驳,“说服不如打服,拳头和威信才是硬道理!我要让他们都知道,谁敢欺负你们,老子直接拳头伺候。” 宋紫雁已经笑出了声,谢柠也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们站在游艇边上,江风扬起了她的长发,她抬手将发丝掖在耳后,露出了灯光下精致的侧脸。 陆廷言在岸上走了一段后,停下了脚步。 他站得笔直,身形紧绷,内心像是在天人交战,却还是忍不住回头。 离得这么远了,他还是可以看清她的模样。宋紫雁站在里边,他这个角度看不见。他只能看见她和沈子安面对面站着,谈笑风生,自成一方天地。 沈子安的一头银毛张扬又显眼,配合着他不可一世的模样,狂妄不羁。 陆廷言不由得想到了以前赛车的时候,见到的沈子安,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好像一点都没变。保留着少年时期的狂放与张扬,满腔热血。 “我面前的你,早就不是我心中那个人了”,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句话,陆廷言清楚地记得,这是她被王岩算计了那天,和他争吵后说的。 他同样记得她说这句话时,失望难过的眼神。 他变了很多,再不是那个炙热明朗的少年。可沈子安依然是。 所以,现在的沈子安,成为她心中的那个人了吗? 第109章 你像个妒夫 谢柠说话间侧首望向江岸的时候,猛然一怔。 和这个游艇上明亮的灯光相比,岸上的路灯显得昏暗了许多。她的视线由明转暗,锁在了岸边那个略显昏晦的身影上。 他的衬衣在夜色中是一团冷傲淡漠的白,宛如初春街角将化不化的最后一捧落雪,即将消寂。 整个游艇都是热闹的——那群人哪怕方才打得不可开交,现在却又热热闹闹地喝到了一起。而岸上的那抹身影茕茕孑立,像是戈壁滩上与世隔绝的胡杨。 谢柠忽然想到了刚才他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心下弥漫上一股难言的酸涩。 她站直了身子,宋紫雁不解地看向她:“柠柠,你怎么了?” “我去打个电话。”她随口扯出一个理由,便往船下跑。 “电话在船上打啊,这船马上就要开了!”宋紫雁在后边喊。 谢柠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右臂随便挥了挥。 游艇缓缓离岸,趁着舷板还没有完全收起来的时候,谢柠大步一迈,跳到了岸上。 她的右脚还是浸了水,拖了一小片水花。 她跺了跺脚,便追着陆廷言的身影而去。 刚才他那个眼神太复杂了,复杂到她忍不住想追上去问问,他为什么不躲。 其实没有哪里比夜晚的江边更加舒适怡人了,江风一吹,一切烦闷郁结都仿佛可以化去。 陆廷言却依然觉得烦闷无比。 他觉得自己今晚像是中了邪,完全不可理喻。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从李星朗说她出现,到见到那张照片,再到出现在游艇上,期间的经过对于他来说都是空白的。他宛如不受控般就出现在了那个地方,参与了一场闹剧。 依照他的性子,沈子安和他的兄弟朋友们挑事撒野,他就该直接将他扔到长华江里去将他泡个明白。然而他非但没有这么做,还挨了他一拳。 下颌骨现在胀痛到没有知觉。沈子安刚才那一拳明显是冲着他下巴来的,想让他一击必倒。 而他竟然,没躲。 为了一个可笑荒谬的念头,他竟然没躲。 陆廷言笑了。 他为什么要试试她会不会护着他?他需要她护着他吗? 今天晚上他可真他妈是中邪了,真是不可理喻。 手指传来一阵小小的刺痛,低头一看,是香烟燃尽。于是他掐灭了烟头,又点了一根。 身后远远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朝着一边侧了半步,让出了那条半米宽的江边塑胶跑道。 却不料那个身影越过他,到了他前边,停下,然后转身。 她的黑发因为这一转身的动作披散开来,像是一朵盛开的曼陀罗花。 看清她喘着粗气的脸,他愣了一下,心跳紊乱一瞬。 然后下意识看向了江面,那艘游艇已经快到江中心了。 随意收回目光,他拢着手点燃这支烟,轻飘飘地吐出一口烟雾:“有事?” 谢柠深呼吸几口来平复心跳,她没想到这人走得竟然这么快,她追了好远。 “为什么不躲?”她问。 淡淡扫了她一眼,他坦然回答:“与你无关。” 谢柠看向他的脸侧,他却别过了脸,并未让她细瞧他的左侧下颌骨。 谢柠迈了两步,歪着身子去看,他索性直接转过身,对着江面,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需要去医院看一下吗?”她又问。毕竟刚才沈子安那一拳,是真的下了狠手。 看着她漆黑通透的眼珠,陆廷言只觉得烦躁。 “你在同情我?还是在卖弄你的好心?”他的五官在烟雾后边氤氲不清,语调却愈发生冷,“不在上边陪你的老相好,你来我跟前讨什么嫌?” 没听到谢柠的回答,他又加了一句:“合着你们唱大戏呢?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还是给我表演一出情比金坚,他为你挺身而出,你替他善后收尾?” 他幽深岑寂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嘲讽更甚:“还是怕这一拳太重,我怀恨在心,伤害你的老相好,你来替他求情?” 他话音落下,良久,谢柠才出声:“陆廷言,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他没回答,斜睨着她的眼神却直白透露出“你继续说”的意思。 “一个妒夫。”她说。 陆廷言吐出口中的烟,还没说话,却被谢柠抢了先:“我自作多情、自以为是,我给自己贴金,这我都知道,你不用再重复了。” 她又加了一句:“但是你真挺像的。” “说你脸皮厚都是在夸你,你是完全的不要脸。”他嗤笑着丢下这一句,拔腿便走。 谢柠拽住了他。 陆廷言却直接甩开了她,仿佛她是什么让他避犹不及的恶心东西一样。 “对不起。”她说。 听到这三个字,陆廷言只觉得胸腔中那股被他努力压抑着的火气,马上就要压不住了。 他用最后的耐心回答他:“替你的老相好道歉?你好像还没这个资格。” “不是,我是替我刚才的话道歉。” “知道你说的话不讨喜了?那你还在我面前晃悠什么?”他眯了眯眼,“你还嫌我不够恶心是不是?” 话落,他绕开她,抬步就走。 身后没有脚步声再跟上来,心里更是烦得厉害。 路边有个垃圾箱,他在上边的灭烟盒将香烟摁灭,摁烟的时候微微回了下头,身后空荡荡。 他闭了闭眼,火气仿佛要从胸腔冲到天灵盖。 再次拿烟,烟盒空空如也。 他单手撑着旁边的行道树,弓腰低头,用力呼吸。 他他妈的,到底是在干嘛? 谁给他下降头了吗? 他今天晚上的情绪实在是太奇怪了。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他一直都是个自我情绪把控极好的人。 但是今晚却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拉扯着他,操控着他。 他今晚情绪太多了。从看到照片的震惊,到上了游艇的愤怒,再到打架中的期待,最后是下船前的失望,还有刚才一闪而过的惊喜,和看到身后空空街道的落寞。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折腾什么。 其中最让他无法理解与接受的一种情绪,叫惶恐。 是在见到那个和他年少时期非常像的人时,生出来的那种惶恐。 见到那个人,他竟然会害怕,这简直太荒谬了。 陆廷言嗤笑一声,抬手抹了一下下颚骨,刺骨的疼痛传来,让他从无法自控中逐渐清醒。 这种痛感很爽,他又狠狠蹭了几下,闭眼享受着这种每根神经都在刺痛的感觉。这种感觉从下颌直达大脑皮层,让他终于有种意识回笼的清醒感。 良久,直到痛到半边脸都像是在火中炙烤焚烧,痛到全身上下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才停手。 江风一吹,汗落,冷意从毛孔钻入身体里,他激灵了一下,彻底清醒。 将手里攥成一团的烟盒扔掉,然后他直腰,转身,被不知道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的人怔了一下。 谢柠手里多了个纸袋,上边印着药房的名字。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唇角微微抿着,眼中有水光,也有心疼。 第110章 我只是觉得恶心 江对岸有一束射灯照了过来,打在了谢柠脸上,在这一片昏暗中清晰地映照出她的神情。 她现在的样子,和陆廷言记忆中的某个画面奇异的重叠了起来。 他记得那是个很美的傍晚,霞光漫天。高二的他教训完几个想欺负一中学妹的小混混,回家的时候,路边拐角疾步走来一个人,差点撞到他身上。 他当时挂了彩,心情不算好,正想发作两句的时候,看清了她的脸,那些话便堵在了嗓子里。 不知道是因为天热还是因为她走得太快,她脸颊微微泛红,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怀中抱着几本书,抬头看他的时候,先是惊了一下,然后瞪大明澈通透的一双眼,问他:“学长你怎么受伤了?” 他当时擦了一下裂了的嘴角,无所谓地回答:“没事。” 他欲走,她却拽住了他。 夕阳映照下,她那双眼睛直白通透,清晰地写满了所有的情绪。他从她琉璃一样的眼珠中看到自己狼狈的倒影,也看见了她眼底的担忧和心疼。 她说:“不行,学长你脸上的伤得好好处理,不然要留疤的。” 然后她不由分说,就拽着他往一边的小诊所走。 他垂眸看着她扯着自己的那几根嫩白的手指,纤细的、娇软的,却带着不容挣扎的强硬,于是他奇怪地没有挣脱她。 进了诊所,大夫给他消毒的时候,她在旁边不停说轻点轻点,大夫无奈地看着她:“到底是你俩谁受伤了?” 他记得当时她脸红了,还有些羞赧,垂着脑袋没再吭声。晚霞透过玻璃窗打在她脸上,她半边脸连带着脖颈,都涂上了胭脂色。 他当时想,别人都说高一新转来的小学妹是个酷爱学习的冷美人。酷爱学习是真的,但是这冷么,就有待商榷了。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这样一件小事呢。 陆廷言想,大概是因为,那天的霞光太美了。 时过境迁,记忆和现实重叠。曾经温暖美好的霞光消失不见,只余江边夜风弥漫的昏暗夜晚。 今晚连月色都没有,天空沉得像是打翻了的墨水盒。 两人依然相对而立,心境却早已不复当年。 陆廷言好笑,她心疼年少时期的那个自己,他倒是可以理解。 他现在都变成这副样子了,再也不是她记忆中的人了,她还有什么好心疼的? 想必记忆中的心疼是真心实意的,而现在,不过是做作出来的一副样子。 表现出自己的心疼,以此想让他心软,别记恨她的老相好? 那她和沈子安的关系是真好,好到她都愿意到他跟前服软赔笑来了。 陆廷言轻嗤一声,脸上一切情绪归于平静,只留一副教科书般的面无表情。 谢柠将药房的纸袋子打开,从里边拿出一瓶消肿止痛的药水来,拧开,沾湿了棉签,往他下颌骨上边抹。 陆廷言抬手挥开了她的手,两根棉签落地,那瓶药水也打翻在地,棕褐色的药水将路面洇湿了一片,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浸得心下都跟着发苦。 他的视线缓缓从她脸上移开,冷冰冰吐出三个字:“不需要。” 她现在这副惺惺作态的虚伪样子,只会让他觉得恶心。 刚才与他摆出一副敌对的样子,现在又来卖弄她的假好心和同情,就怕沈子安不能好好走出华城这一亩三分地? 他抬腿就走,步子比刚才快得多,走路带风。 “你为什么生气?”她不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既然不是因为她,也没有和海城来的那群人发生什么,那他到底在气什么? 他停下脚步,并没有转头看她,而是冷漠地吐出一句:“我只是单纯觉得恶心。” 觉得她这种惺惺作态的虚伪恶心,更觉得那个无法自控情绪的自己恶心。 他现在一眼都不想见到她。 他的背影很快融于夜色之中,这长华江边的夜景,仿佛都因为没了他挺拔卓绝的身影,而显得黯淡了几分。 谢柠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忽听烟火燃放声在头顶响起。 她抬头,见无数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头顶炸开,黑蓝色的天空变得浓墨重彩,夜色都因为这烟花而亮了起来。 有一对散步的小情侣从她身边经过,她听见女生很惊讶地说:“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怎么会有这么盛大的烟花?” 男生回答:“可能是有人在庆祝。” “那我们多看一会儿。”女生笑着挽着男生,趴在不远处的江道护栏上,仰头望着烟花漫天的夜空。 忽明忽暗的彩色光芒映照在女生脸上,清晰显现出她愉快明朗的笑脸。她身边的男生垂眸看着她,神情专注而温柔。 谢柠想,看起来就是一对非常幸福的情侣。 烟花燃放中,江畔两岸高楼大厦外边的玻璃幕墙、led屏全都亮了起来。看清上边滚动的那些字,谢柠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今晚的华城,因沈公子的到来而美丽!” “长华江告诉我们,谁是世界上最帅的人?沈公子!” “今晚全场消费由沈公子买单!” 不同的屏幕划过不同的标语,无一例外都很臭屁。 数不清的屏幕,各种颜色的字体,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华江边闪耀。天上的烟花、地上的大屏、江里的游艇,这还真是让他给占全了。 果然,也只有沈子安会弄出这么自恋热闹的欢迎仪式。 这要是在古代,他得发个皇榜昭告天下。 陆廷言开着车,扫了一眼江边色彩缤纷的大屏,薄唇溢出一声冷嗤。 他目视前方,不去看大屏上的名字,便不去想那个银发张狂的男人,便也不会想刚才游艇上发生的一幕幕。 他握着方向盘,车速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快。 直到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才降下车速,接起电话。 手机里传来赵姿含小心翼翼的声音:“三哥,你……你忙完了吗?你能来陪我吗?” “我今天……” “三哥,我好怕。”赵姿含骤然带上了哭腔,“我好害怕,三哥,外边有人要带走我,他们在等着我,他们要欺负我!你来救救我,三哥我求你了,你过来三哥……”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哭声撕心裂肺,悲怆至极。 知道她又想到了以前那场意外。 “你别哭了,我这就过去。”陆廷言捏了捏额角。 赵姿含哭声不减:“三哥,我等你,你别挂电话好吗?” 陆廷言将手机扔在了副驾驶上,里边传来了赵姿含连绵不断的哭声。 很快就到了医院,陆廷言将车停好,说了句“现在上电梯”,这才将电话挂断。 他在电梯间里,看见了自己的下颌骨,已经有些肿起来了,估计明天会更严重。 淡淡收回视线,他并不在意。 赵姿含的病房里有名医生,陆廷言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了外边。 过了三四分钟,里边的医生出来。掩上房门的时候,看见了陆廷言。 医生猛地一怔,眨了眨眼,扬唇笑了:“阿言?” 听到这个称呼,陆廷言看向她,在记忆中搜寻这张清秀娟丽的脸,却没有什么记忆。 见他想不起来,女医生笑了笑,伸出手道:“好久不见,我是覃瑶。” 陆廷言想起来了,前些日子给朋友打电话询问赵姿含病情的时候,朋友和他说过,覃瑶入职的医院就在华城。 覃瑶,他的高中同学,赛车好友,听说还为他摔断过一条腿。 也是别人口中的,他的第二任女朋友。 第111章 旧时光 陆廷言总算在记忆深处搜寻到了一些关于覃瑶的片段。 也难怪他认不出来,覃瑶和以前的变化,着实很大。 记得上高中的时候,覃瑶被公认为他们那个年级最漂亮的女生。在很多女生一身校服素面朝天地埋头苦学的时候,覃瑶就很会化妆打扮了。 她的妆容很艳,显示出一种超脱年龄的成熟。而且她不穿校服,喜欢用修身款的服装展现自己优美的身材曲线。 而现在的覃瑶,一身白大褂罩在外边,长发在后脑勺挽了一下,鬓边还有不少碎发。脸上不施粉黛,以至于五官都显得有些寡淡。 他从面前的人身上找不出半分当年那个机车美女的影子。 覃瑶坦然地接受着陆廷言的目光,同时也盯着他。她静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问:“一起去喝杯茶?” 陆廷言看向了病房里边。 覃瑶说:“她没事,我刚刚给她注射了镇定药物,她接下来会休息,你可以等喝完茶之后再过来。我在华城也没几个认识的人,憋闷得很,好不容易遇见你,和我聊聊天。” 陆廷言道了声好。 他也的确需要一杯茶来降火。 于是他和覃瑶一起下楼,到了医院几十米外酒店下边的一个茶室。 这是一个和风的茶室,一进去便能闻到怡人的檀香。覃瑶和陆廷言一起去了一个包间,包间全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外边的景象。 包间正中放了张铺了竹席的矮桌,上边摆放着茶具、香炉和棋盘,他们两人在桌边相对而坐,覃瑶问陆廷言:“喝点什么?” 陆廷言想了想:“白毫银针。” 覃瑶去要了茶点,坐回来的时候笑着说:“我来上班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这家茶室,他们的茶沏得很好。” 陆廷言点了点头。 覃瑶的手肘掸在桌面上,手心托着下巴,笑着说:“这么一看,你比报道上帅多了,也比我记忆中帅多了。我见过咱们不少高中同学,你是变化最大的一个。” 一听到“变化最大”四个字,陆廷言英挺的眉头蹙了起来。 覃瑶和陆廷言说起了从前。高中那些已经快要被他淡忘的岁月覃瑶依然记得清清楚楚,陆廷言听着都有些陌生,丝毫记不起她说的是曾经的自己。 “就真一点印象都没了?”覃瑶纤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也是,你连我都不记得了。” 覃瑶叹气,半真半假地笑:“你以前和我说,我是你一辈子的好队友,亏我还当真了。” 几名服务员很快将茶点和水果送了过来,一名服务员还递给覃瑶一个小小的药箱:“女士,这是您要的药。” 覃瑶道了声谢,将药箱打开。 她从里边拿出消肿消炎的药水,坐到了陆廷言身边。 “你脸上这伤啊,得上药,不然明天疼得你张不开嘴。”覃瑶说,“你这伤口一看就是让人打的。怎么,合着咱们阿言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啊?还和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拳头说话?” 覃瑶一边调侃着,一边握着棉签擦上了陆廷言的下颌。 陆廷言偏头躲过了她的动作,接过她手里的棉签:“谢了,我自己来。” 覃瑶挑高了眉梢,也没说什么,将棉签塞进了他手里,又将药水瓶往他那边推了推。 他垂眸看着镜子,将棕色的药水涂在下颌的红肿上。茶室温暖的灯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将他的手照得像是寒玉雕刻而成的一般,像是个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覃瑶以前最喜欢的,就是陆廷言的这双手。不管是打架、抽烟、还是握着方向盘,每件事情在这双手里,都会变得优雅无比。 “现在还赛车吗?”她问。 “不了。” “可惜了。”覃瑶叹息一声,“但是我又很佩服你,说不玩就不玩。要是我有你那天赋,我可舍不得离开赛场。咦,你好像做什么都很有天赋。不管你干嘛,都能把那件事做到最好。赛车是,学习是,现在管理陆氏集团也是。” 覃瑶不吝赞美。 毕竟说到了自己曾经最大的爱好,陆廷言黑眸中闪过一抹幽远之色,话也终于比刚才多了一些:“你还玩么?” “玩啊,我下个月还有场比赛呢。”覃瑶笑着道,“到时候来给我加油喝彩?” 见陆廷言没答应,覃瑶又笑:“当然,你要是上场也不是不行,我可太期待了。” “或许我没时间。” “啧,这当了陆总就是不一样啊,忙到飞起。不过人总要劳逸结合的嘛,你还这么年轻,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就算你不上场,到时候来看看也行啊,就当是为我加油了,怎么样?” 覃瑶拍了拍桌子,又加了一句:“阿言,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场比赛的啊!” 陆廷言知道她说的是高三时候那场赛车比赛。他因为赵姿含犯病临时去了国外,放了覃瑶的鸽子,她还摔断了一条腿。 陆廷言淡声道:“知道了。” 见他答应,覃瑶瞬间笑了起来。继续在赛车这个问题上和他聊,说他们曾经的比赛,说她这些年自己参加的比赛。陆廷言终于从今晚的烦躁情绪中解脱了出来,找到了让自己开心一点的话题。 覃瑶打开自己的手机,进入云盘,找出一张照片放在了陆廷言跟前:“看,还记得吗?” 照片是将近十年前的,虽然比不上现在的高清摄影,不过这张照片依然很清晰。照片上的少年骑在一辆外形张狂的白色机车上,穿着黑色的骑行服,俯身侧首看着一边,头盔里那双桃花眼好看得夺魂摄魄。 “这是高二下学期,市各大中学才艺汇演的现场,那时候每个学校都在绞尽脑汁出些别出心裁的节目,想在这场才艺汇演中表现自己。”覃瑶回忆起了当初。 说是文艺汇演,各大高校报上来的无非都是些歌舞啊小品啊类的节目,有些学校里有几个能人,弄出点杂技啊武术啊什么的。不知道他们学校谁想出了主意,想报一个机车类表演。反正这次汇演在室外,场地是足够大的。 这个建议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于是他们去找赛车水平最好的陆廷言。陆廷言当时听了,直接嗤笑着拒绝:“没兴趣。” 赛车可以,在人前表演嘚瑟,那可太没必要了。 那他为什么后来又上场了呢? 陆廷言想起来了。 是在学生会开会的时候,听见宣传部的部长问了句:“咱们学校今年举牌的还是覃瑶吗?” 有干事回答:“不是,覃瑶有节目,老师说让谢柠学妹举。” 宣传部长顿时笑了:“那咱们学校在牌面上就先声夺人了啊。” 举牌的人会坐在每个学校代表队的最前边,离表演场地最近。 陆廷言脑海中当时就浮现了那个小学妹举着牌子坐在队伍的最前端,用她那双通透明亮的眼睛看着场上的每一个人。 然后他他妈的就像是中邪了一样,去找了文艺部部长,说他要上。 当时文艺部欢呼声满天。 而他在那群欢呼声中想,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都会很欣赏酷帅酷帅的男生? 第112章 谁都有机会 陆廷言记得那次汇演,和现在的时节差不多,也是个秋天。 他从来不屑于打扮。但是那天比赛前,他在衣柜前选了半天,不知道该穿哪件赛车服好。 选来选去,选了最低调酷炫的黑色——那个年代最简单的黑白配打扮会让很多人都觉得酷。 他那天还在头发上喷了定型,尽管表演的时候会带头盔。 他在车库中选了一辆拉风的白色机车,一路轰鸣着到了学校,进入校园后收到了无数注目礼。 和他一起表演的是平时一起赛车的朋友,一共六个人。 他们展露了一些机车车技,正骑反骑、压弯抬头甚至倒立,汇演场地上欢呼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整个场子都被他们燃起来了,尖叫声一波接着一波,观看者几乎要喊破喉咙。 在又一圈经过的时候,他转头看向了看台,一眼就看见了他们学校队伍最前方坐着的那个抱着牌子的女生。 她没有欢呼,安安静静的模样在沸腾的人群中格外明显。但是她笑得很灿烂,眉眼弯弯,脸颊有些红,双手在不停鼓掌。 他当时有种非常奇妙的满足感。 “这张照片是我当时给你拍的,我拿它当了好多年壁纸,实在太帅了,氛围感真的绝了。”覃瑶的声音将陆廷言从记忆中拽回来,“你不知道当时,你往看台上一看,看台上那些妹子们都炸了。” 覃瑶微微凑近他,又问:“你当时为什么表演得好好的,要往看台上看呀?” 她顿了一瞬,笑着又问:“你不会是在看我?” 因为这张照片显示,他的眼神就是正对着镜头的。 陆廷言当然不记得有节目的覃瑶座位也很靠前,就坐在谢柠后边。他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淡声回答:“不好意思,时间太久,我不记得这件事了。” 他的眼睛黝黑深寂,比窗外的夜色更浓。这双眼中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凌寒淡漠,覃瑶从中找不到任何掩饰逃避的虚假。 看来他是真不记得了。覃瑶一时间有些失望。 本以为一段美好的时光会被双方珍藏,但不曾想到头来狂欢的只有她一个人,这感觉给谁谁都会失望。 不过覃瑶并未将自己的失望展现出来了,而是笑着说:“是啊,你不说我还没意识到,原来都这么久了,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不过一点都没苛待你,你比从前优秀多了。” “你也是。”陆廷言说,“没想到你会学医。” “是啊,我不光学了,我还学出名堂来了。”覃瑶也笑,“还记得以前和你比起来,我可算个学渣呢。” 陆廷言淡淡一笑,又给自己斟了杯茶,同样给覃瑶续满。 覃瑶被他这个笑容晃了神。 手臂划过屏幕上方的时候,屏幕亮起,上边显示的依然是那张机车少年的照片。 陆廷言盯着照片看了两秒,忽然问:“可以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 “当然。”覃瑶笑着扬眉,“是不是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帅?” 陆廷言打开了隔空投送。 覃瑶失笑:“为什么不是加微信发?” “会压缩像素。”陆廷言说。 覃瑶一边叹气,一边将照片给陆廷言传了过去:“昔日同学好不容易重逢,加个微信不过分?” 她打开了自己的二维码,让陆廷言扫一扫。 添加好友后,覃瑶看见了他的微信名——,头像是一张星空照,朋友圈里发的都是关于陆氏集团的资讯或者新闻的转发,没有一条和他的生活相关。 覃瑶不禁蹙起眉头,以前的陆廷言可没这么寡淡的。 他和那个时候的所有少年一样,会在qq空间里发说说,写日志,夹杂着各种骂人的国粹,真实且接地气。 哪像现在,和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似的。 覃瑶忽然觉得他下颌上那片红痕也挺好的,起码证明这位世外高人,在凡间。 这通茶一共喝了将近两个小时,其中大多数时间都是覃瑶在说话,陆廷言可以感受出她努力提起他们有共同记忆的高中时光,从而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虽然结果没有如同覃瑶所想那般变得多亲近,但是比从陌生人开始认识的熟络多了。 一起回医院的路上,覃瑶不经意间问:“病房里那个女生是你女朋友?” “是我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妹妹。” “看来的确关系比较好。”覃瑶笑容明媚,“大半夜还来看她,没见过你对谁这么上心。” 陆廷言不置可否,在医院电梯口和覃瑶道别,他上楼去病房,她下楼去停车场。 覃瑶坐在车里,给一个微信好友发消息:“苏向宸,我遇到陆廷言了。” 苏向宸,正是那天陆廷言打电话询问赵姿含病情的医学好友,也是他在琼市开会的时候遇见了覃瑶,和她说起陆廷言在华城。 覃瑶当然知道他在华城,她这些年偶尔也关注过关于他的消息,就是没想到能这么快和他相遇。她本来打算的是找个不忙的时间,去陆氏集团拜访他来着。 想到病房里那个女生,覃瑶轻轻点了点方向盘。 关系很好的妹妹? 那个女生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她给她问诊的时候,她说她要给她男朋友打电话。 她现在知道了那个女生口中的“男朋友”就是陆廷言。 一个说是男朋友,一个说是关系很好的妹妹,看来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没到那一步,就谁都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覃瑶笑了笑,发动车子。 高中时候,她给陆廷言表过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为了避免连朋友都做不成,她没有再提,而是若无其事地和他一起继续赛车。 她很清楚,要是没了“车友”这个身份,她和陆廷言连话都没得说。 现在,他不赛车了,她自然也不需要“车友”这个身份了。那就,当旧友来相处。 一点一点的,像以前那样,彼此慢慢熟知。 他现在是这么冷淡的人,也挺好的,冷淡之前人人平等,谁都有机会。 他褪去了年少时的张扬轻狂,有了超脱年龄的成熟稳重,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陆总。 这样的他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比当初更甚。 于是她给陆廷言发了第一条微信消息过去:“你妹妹的主治医师是带我的老师,所以我平时也会负责你妹妹的病情,你要是有什么想沟通的,可以直接和我交流,希望你妹妹早日康复。” 那边隔了一会儿回过来三个字:“好,谢谢。” 覃瑶的唇角刚刚挂上一抹笑容,忽听“砰”的一声,强大的震感让她一个晃荡,肩膀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有人追她的尾了。 她刚解开安全带,后边的跑车上就下来一个高大的长腿男人。这人一头银发格外醒目,帅气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张口便是不客气的斥责:“卧槽了绿灯你不走在这儿下蛋呢?滚下来!” 第113章 背后的人 副驾驶上的谢柠叹了口气。 她想到了之前有一次假期,沈子安邀请她去海城玩。正好那是她实习前的最后一个假期,便去了。 沈子安开着车带着她在海城晃悠,走一条小路的时候,前边的车停了下来和路边的人说话。沈子安被堵得不耐烦,疯狂鸣笛。前边那车显然也是个有脾气的,他越是鸣笛就越是不给他让路。沈子安直接轰了油门,将前边那车撞了个面目全非。 后来的短短的一周内,沈子安撞了态度不好还加他塞的车不下十台,不遵守交通规则的车二十多台,她觉得沈子安的一大乐趣就是撞人家的车。 谢柠一直说他有路怒症,沈子安否认,说他对傻逼的怒气不仅限于路上。 “既然驾考没能把他们训练出来,那老子就把他们撞出点素质来。”沈子安还振振有词。 毕竟他知道,钱能让很多人长教训。 现在看着外边那个满脸不耐张狂不羁的人,谢柠丝毫不怀疑,等他六十岁了,他依然会是个暴躁的老头。 沈子安并没有因为前车司机是个女人而客气,依然是那副狂到不行的语气:“没看见绿灯?都几秒过去了还不开车,你他妈半夜梦游呢是不是?” 覃瑶被沈子安的语气叼了个够呛,她看了一眼后边车的型号,就知道这必然是谁家我行我素惯了的二世祖。 她也没和他吵,反而语气很好地说:“道路这么宽,你未必非要跟在我后边?” “我乐意。”沈子安的下巴扬得很高,睨着她道,“老子瞧见绿灯,一路开了过来,没时间变道,谁知道你堵在前边不动弹。这水平和素质就别出来开车了,害人害己懂不懂?” 覃瑶这下真气笑了。素质,这个人和自己谈素质? 他自己有那玩意吗? 覃瑶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喷薄的火气,耐着性子问:“你想怎么样?” “赔我车。” “你追我的尾,你让我赔你?” “你全责,不是你赔我?”沈子安振振有词,“留个联系方式,我明天把车定损,单据发给你。” 要不是这人的神态语调太过轻蔑不屑,覃瑶简直都要怀疑这是富二代们搭讪联系方式的新手段了。 富二代她也见过不少,这么不讲道理的还是第一个。 而覃瑶也看了出来,要是和这人继续扯皮下去,没完了。 她第一念头是报警,但是看这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覃瑶不禁想,这人会不会背地里整出点什么手段,到时候怕是她更加麻烦。 毕竟这个社会的关系网错综复杂,谁也不知道谁背后认识什么人。 背后认识什么人……想到这里,覃瑶顿时有了个好主意。 她唇角绽出一抹笑容来,好似忽然间有了底气般:“我不太会处理交通纠纷,我叫个人来帮我处理,很快。” 沈子安不屑嗤笑:“那你叫啊。” 覃瑶走到一边,给陆廷言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她将前因后果讲了一边,哭笑不得地说:“阿言,我也是没办法了,我来华城不久,人生地不熟的,那个男人看起来也实在不太好惹,我只能麻烦你了……” 陆廷言默了一瞬,说:“定位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覃瑶将位置共享过去,这里离医院还不算远,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车程。 打完电话,她走回到车边,见那嚣张男人身边站了个女人,在和他说话。 女人穿了一身浅色的休闲服,夜风将略微宽松的衣服吹得贴在了她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窈窕的身姿。她及腰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偶尔她会抬手将发丝别到而后,露出姣美精致的侧脸。 昏黄的路灯下,她的侧脸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奇异的柔光,漂亮的不可思议。 然后她转向了自己,覃瑶看清了她的正脸。 那一瞬间,覃瑶的脚步顿住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弥漫了上来。 她愣愣地看了谢柠几秒,然后试探着叫出她的名字:“谢柠学妹?” 谢柠眯眼看她,然后点了点头:“覃瑶学姐。” 对于她第一眼就认出自己,覃瑶更意外了。 她能认出谢柠,是因为谢柠和高中时候容貌差距不大,差的主要是气质,从一个青涩学生变成了个风致优雅的女性。 而她和高中,差别就大了,大到陆廷言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而谢柠竟然一眼就能认出她来。更何况她们两个在高中的时候,交集并不算多,也不算多疏络。 覃瑶心中那股奇异感更甚了。 她当然不知道,谢柠以前背地里很关注她。 因为她经常和陆廷言出双入对,几乎是陆廷言关系最好的女性,谢柠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关注得多了,就能见微知着、剥茧抽丝。她用她清透的双眼,剥开覃瑶高中时期那张精美浓艳的美人面,看到她真实的五官。 沈子安弯腰凑近谢柠:“你认识呀?” 仅仅四个字,没有半分嚣张狂妄,里边带着的那种温柔试探,简直让覃瑶怀疑这和刚才与自己说话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谢柠点了点头:“高中的同校学姐。” “哦。”沈子安再站直身子的时候,那股子傲气劲儿又回来了,“既然这样,那就算了。车也不用你赔了,以后注意点就是。” 却不料覃瑶一反刚才的态度,反而笑道:“不好?既然都发生事故了,总要有个解决的方式,等我叫的人来了,我们好好商量商量,尽量谁也别吃亏。” 说到最后,覃瑶看向谢柠,笑容变得别有深意:“谢柠学妹觉得呢?” 谢柠刚才坐在车里的时候,听见了覃瑶和沈子安的对话,那时候她还在争辩,还不想认定责任。怎么打了个电话后,态度就变了呢? 难道她朋友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想到这里,谢柠心下有了个猜测。 街道那头响起了轰鸣而来的引擎声,一辆黑曜色的库里南在旁边停下。看着车上走下来的陆廷言,谢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她没猜错。 “阿言!”覃瑶快步朝着陆廷言走了过去,笑着说,“你来得好快啊,其实不用担心我,我可以慢慢等的。” 陆廷言的目光缓缓落在了站在一处的沈子安和谢柠身上,他觉得自己心里那股好不容易被白毫银针压下去的火气,又在缓缓复苏。 第114章 我就是针对你,怎么样? 沈子安显然也没想到这女人叫来的人竟然是陆廷言。不过一见是他,沈子安顿时更来劲了。 刚才他还想着,既然这女人是谢柠的学姐,这件事就算了。但是现在,他不想算了。 沈子安摸着下巴,目光在陆廷言和覃瑶之间不断逡巡。 陆廷言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装逼脸,覃瑶则是笑容中透露着些许羞赧,些许不好意思,但是望向陆廷言的那个眼神,有种他看了都觉得肉麻的深情脉脉。 沈子安懂了。 原来这女人就是陆廷言结了婚的老婆! 行,他今天非得让这两口子出点血! 见陆廷言的目光落在了谢柠身上,沈子安顿时上前一步,挡在了谢柠跟前,抬手指向陆廷言:“你他妈看谁呢?” 刚才在游艇上就看,现在还看。背着他老婆看,现在当着他老婆的面竟然还敢看,他怎么就这么不要脸? 世界上竟有如此不守男德之人。 覃瑶也发现,陆廷言看向了谢柠。 陆廷言一下车,并未对那两个人表示意外,覃瑶便知道,陆廷言认识那个男人,而且估计早就和谢柠见过面了。 其实刚才第一眼见到谢柠的时候,覃瑶的念头就是:她怎么也在华城?陆廷言知不知道她在华城? 但是见那个嚣张男人好声好气地好她说话,覃瑶又放了心,原来谢柠已经有男朋友了。 现在见陆廷言也只是淡淡看了谢柠一眼,就好像是看个不熟的陌生人似的,她就彻彻底底放心了。 也是,即便高中的时候陆廷言对这位学妹有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另眼相看,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了,那点青涩的懵懂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况且谢柠现在有了男朋友,尽管她这个男朋友看起来素质并不怎么高,但是显而易见挺喜欢她。 想到这里,覃瑶的心情奇异般地很好,更加朝着陆廷言贴近站了站,笑着说:“阿言,你应该认识这位先生?他让我赔这台车,我也不懂车,你说我得赔多少啊?” 陆廷言还没回答,谢柠倒是说话了:“学姐,他刚才说了,不用你赔。” “谁说不用?”沈子安立刻改了口,“怎么就不用赔了?必须赔!” 谢柠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还出尔反尔呢? 这一眼落在陆廷言眼中,有了含嗔带怒的意思。不像生气,更像娇嗔。 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沈子安还在继续说:“多了我也不要,就一百万。” 覃瑶蹙眉,一百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这也不是非要给的一笔钱,她当然不会立刻答应了。 她复又看向陆廷言,轻声叫了句:“阿言……” 这一声呼唤,百转千回,带着点委屈和娇媚,听得人骨头发酥。 陆廷言扫了她一眼:“好好说话。” 覃瑶:“……” 沈子安则是翻着白眼冷笑,老夫老妻还装什么正经?背地里不知道玩得多花呢。 这个道貌岸然的垃圾男。 一百万,对于陆廷言和沈子安来说,都不算什么。 但是这两人都看对方不顺眼,当然不想这么简单就如对方的意。 沈子安要这笔钱,当然只是为了膈应膈应他们。而陆廷言不给,自然也只是不想遂他的意。 于是陆廷言总算将视线定在了沈子安脸上:“这笔钱,她不会赔。” “她不赔你可以赔啊。”沈子安说,“行,不赔也行,你替她向我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覃瑶心下一抖,立刻道:“我可以向你道歉。” “你不行,你不够格。”沈子安看也不看她,只是对着陆廷言说,“你不是她搬来的救兵吗?救兵总得有点救兵的作用,不然钱也不给,歉也不道,你来干嘛?你是废物吗?” 一听这话,覃瑶差点窒息。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陆廷言,见他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动。 说罢,沈子安还寻求认同感地朝着谢柠嘻嘻一笑:“对?” “不对。”谢柠说。 沈子安胳膊往谢柠肩膀上一挎,朗声大笑:“果然旁观者明,我就知道你会觉得我说得对。” 谢柠恨不得现在将沈子安拖回医院去给他挂个耳鼻喉科,看看他耳朵是不是被堵住了。 哦不对,应该给他挂个脑科,不然怎么会有这种好似脑干缺失一样的逻辑。 陆廷言看着沈子安那条胳膊,目光发沉,连带着语调一并沉了下去:“覃瑶因为汽车故障没能在第一时间起步,而你在发现前车刹车灯亮的时候依然加速撞上去,属于恶意违规。这场交通事故你全责,覃瑶无需道歉,更无需赔偿,倒是你,需要向她道歉。” 沈子安眉梢一扬,顿时不满:“你胡扯什么呢?谁加速了?” 陆廷言扬颌示意了一下相撞的两车,慢条斯理地道:“看车辆的损坏情况,就知道你相撞的那一刻必定已经超出了这条路限定的速度。你要是还不信,可以去调个监控看看。” 沈子安冷哼:“那也是她违规停车在先,不遵守信号灯。” 陆廷言勾起一边唇角,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云淡风轻地道:“我说了,她车子故障了。” “放屁,她那车子好好的,哪儿就他妈的故障了?” “我说故障了就是故障了。”陆廷言黑眸扫向他,语调比刚才更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你还有什么意见?” 不知是被他突然迸发出来的强大气场,亦或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耍无赖,沈子安噎了一下。 陆廷言已经转头看向覃瑶:“你这车修理的话,八万块差不多。凑个整,十万。” 他又看向沈子安:“给钱。” “你他妈……”沈子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指着他便骂,“你一通歪理指使谁呢?” “那就进去喝茶,我懒得和你多耗着。”陆廷言显然懒得再多说。 他拿出手机,像是要打电话了。 谢柠立刻拽了拽沈子安,朝他摇头。 “这里是华城,不是海城!”她低声提醒。 陆廷言说要让他进去喝茶,那绝对能让他进去喝两壶。 为了这么件破事进去呆几天,那可太不值当了。 陆廷言抬眼,看见了她蹙起的眉头,显然对沈子安相当关心。 沈子安倍感憋屈。但是他又不敢质疑陆廷言的话,毕竟这是个没有道德的人。 他骂了声“草”,不耐烦地揉了揉头发,妥协般对覃瑶道:“打开你的收款码。” 覃瑶刚将手机递出去,就被陆廷言按下了。 沈子安没扫到,不由得瞪向陆廷言:“你什么意思啊?” “忽然觉得,是该让你进去喝两壶,买个教训。”陆廷言不咸不淡地说,“赔钱对沈公子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为了避免以后还有类似情况发生,是该接受法律的约束。” 一听这话,沈子安火冒三丈,张口便是国骂:“我真是草了,你他妈的在这儿当什么道德标兵呢?你针对老子是不是?” “是啊。”陆廷言的笑容带上了惯有的高傲矜贵,甚至还有一抹挑衅,“我就是针对你,你能如何?” 第115章 他们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 华城的秋日本是舒爽怡人的,尤其今夜还有风。但是现在,这清爽的夜却已然燥了起来,不安的气氛在流淌蔓延,似有一场争锋一触即发。 沈子安回想自己以前二十四年的人生,就他妈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华城?华城又怎么样!”沈子安一甩脑袋,嚣张无比地指着陆廷言,“你有本事这次就弄死老子啊!” 陆廷言却不咸不淡地笑了,这个笑容怎么看起来怎么轻蔑:“沈公子真是会开玩笑,这么一件小事,怎么可能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他这话听在沈子安耳中,非但没让他觉得舒服,却更多了种阴阳怪气的感觉。他鼻子内重重出了一口气:“既然针对老子,你最好把老子一踩到底,否则老子以后绝对不让你好过!” “是吗?那好啊。”陆廷言丝毫没有被沈子安的豪言壮语给吓到,“那我倒是拭目以待了。” 沈子安满腔怒火没人接,终于忍无可忍,大吼一声“我他妈”便又挥着拳头冲了上去。 “你够了!”谢柠一把拽住了他。 她用的力气不小,沈子安整个人都被她拽得朝着一边晃了过去。 “你还要闹下去吗?你回国第一天就进去喝几杯你挺荣幸的是不是?”谢柠眸光犀利地盯着他问。 “你……这不怪我呀,是他先欺负人!”沈子安的语调一下子软了下来,不过他的手指还是指着陆廷言的方向,“你刚也听见了,是他说针对我,他还明目张胆地威胁我,我逼不得已才反击的!” 沈子安这么一软下来,身上那股嚣张狂妄的劲儿被他收敛得无影无踪。他蹙着眉头,脑袋垂着,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样子。 客观来讲,沈子安长得非常精致漂亮,小脸长眼,唇红齿白,有点男生女相。不过他身上那股子狂劲儿太足了,很容易让人忽略他五官的精美程度,才不会让人觉得女气。 但是他把那股劲一收,真的是可怜巴巴我见犹怜,根本让人再对他生不起气来。 不过他这一套对谢柠来说并不生效,因为认识这么久,谢柠早已对他这张脸以及他脸上的所有表情免疫了。 见谢柠不为所动,沈子安委屈地撇嘴:“那你说,让我怎么办嘛。” 怎么办?她知道个锤子的怎么办。 让沈子安低头那是不可能的,更别提向陆廷言低头,把他脖子砍断也不可能。那唯一的办法就只能,让陆廷言高抬贵手了。 深吸一口气,谢柠转向陆廷言:“陆三少……” 陆廷言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二人之间的互动,只是看着沈子安那讨巧卖乖的样子,眼中翻涌出深不见底的浪涛。现在又听到她这声“陆三少”,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像是被什么不明物体刺到了一样,疼得厉害。 以往她叫他陆总,他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听到这声“陆三少”,只有疏离。 哦,在她的老相好跟前就要和他保持距离了? 于是陆廷言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打断了她:“怎么,又要替他求情?” 刚才在游艇上护着他,现在又来求情。啧,感情真好啊,真的好。 他嘲讽一笑,眼中满是漠然:“你急个什么劲儿?就算沈公子进去喝几杯茶,谁还会敢难他不成?就算有什么危害公共安全罪之类的,也就呆上两天就出来了。终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么心疼做什么?” 谢柠闭了闭眼。危害公共安全罪……陆廷言果然是要给沈子安扣帽子了。 要是别人说请沈子安进去喝茶,她当然不担心。也相信以海城沈家的影响力,他没多久就能出来。 但是这人偏偏是陆廷言。别人不敢对沈子安做的事情,他敢。他不想让沈子安出来,他还真没那么容易出来。 为了保证沈子安不吃任何苦,不出任何意外,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进去。 后边的沈子安又开始嚷嚷:“不许求他!老子怕他么?去喝茶就去喝茶,一场毛事都没有的交通事故,老子不信他们敢把老子怎么地了!” 陆廷言薄唇一勾,露出一抹颇具玩味兴致的恶劣笑容来。 如沈子安所愿,他话音刚落,街道那头就来了一辆警车。 谢柠心下一沉:“陆三少,你别……” 陆廷言现在一点都不想听见她的声音,更不想听她为了别人来求自己。 “别求我。”他满脸倨傲,“你还没有求我的资格。” 说罢,陆廷言一眼都不再看她,转头过去和警车上下来的人说了几句话。 对方点点头,直接走向沈子安。 沈子安哪愿意乖乖束手就擒,顿时挣扎了起来,陆廷言笑得云淡风轻:“沈公子要是再想加上个袭警的罪名,那只管折腾。” “陆老三你这个卑鄙小人!”沈子安的脸都红了,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气的。 这家伙衣冠楚楚地站在那里,虽然是个败类,却也是个风度翩翩的斯文败类。而自己挣扎的急头白脸,简直有失风度。沈子安受不了这对比,顿时也不挣扎了,也不骂人了,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头发。 “你给老子等着。”他红着眼睛对陆廷言放完狠话,复又看向谢柠,“别求他,老子又出不了什么事,难道他还真敢给老子安个危害公共安全罪不成?你先回家,明天我再联系你。”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上了车,表现得很是潇洒。 这一局交锋他已经输了,不能再输气势。 警车远去,周围没了沈子安呜哩哇啦的叫声,安静到让人有些不适应。 覃瑶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刚才看陆廷言和沈子安针锋相对的模样,她着实被惊到了。 但是后来一想,这两个男人如此针锋相对的起源是自己,心下有种别样的感觉,有点雀跃,有点开心。 她双手的手指交缠在一起,看向陆廷言:“阿言,我的车坏了,能麻烦你送我一程吗?” 陆廷言没什么犹豫地点了点头。 覃瑶打开库里南的副驾驶,还没上去,便抬头看向谢柠:“谢柠学妹,你住哪里?需要我们送你一程吗?” 这个“我们”就很奇妙了,好像她和陆廷言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暧昧关系一样。 她料定谢柠能听出其中的门道来,自然会拒绝她的提议,却不料谢柠坦然接受道:“好啊。” 覃瑶牵着唇角笑了笑,上了副驾驶。 然而她坐上去后发现,陆廷言却没有去驾驶室。 他站在车后座处,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覃瑶再次将车门打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了?” 陆廷言又是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给你开车?” 覃瑶一怔,明白他的意思后,脸上浮现出一抹窘迫的涨红。 现在不是在学校了,他们也不再是学生。他是陆氏集团的陆总,断没有他帮别人开车的道理。 覃瑶悻悻从副驾驶上下来,上了驾驶室。 陆廷言则打开后座门,朝着谢柠不耐烦地一抬颌。 谢柠先上了车,陆廷言才跟着坐了上来。 现在的格局就很奇妙,陆廷言和谢柠坐在后座,而覃瑶在驾驶室,就像他们两个的司机似的。 覃瑶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和陆廷言聊天说话的那点欲望也被冲淡了。 不过好在这一路上谁都没说话,陆廷言和谢柠二人各自看着窗外,要多生分有多生分,她看着心里也好受了些。 约莫二十分钟后,到了覃瑶的住的小区外边。 覃瑶打了招呼,下了车。 她进了小区大门后,转头看向外边,想看看陆廷言是不是也会让谢柠当他的司机。 结果她看见陆廷言从后座出来,进了驾驶室。 但是车子没有立刻开动,过了片刻他复又从驾驶室下来,将谢柠从后座拽了出来,然后把她塞进了副驾驶里,这才开车离开。 这个小小的细节,让覃瑶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第六感告诉她,陆廷言和谢柠的关系,好像不是她以为的那么简单。 第116章 你这就起反应了? 覃瑶惴惴不安地回了公寓。她坐在沙发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又实在无法在陆廷言和谢柠中看出什么明确的火花来。 于是她打开搜索引擎,输入陆廷言和谢柠的名字,却没有搜到任何关于他二人的词条。 覃瑶这才觉得安心了些许。 洗完澡后,覃瑶看见了微信上苏向宸的回复:“刚做完手术看手机。见着阿言了?感觉怎么样?” 覃瑶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了条语音:“是突然见到的,我还有点意外。感觉么……生疏了不少。” 苏向宸又回:“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免不了的。不过有昔日的同学情在,多接触接触就又熟络起来了。” 覃瑶想,但愿如此。 她想了想,又问:“你还记得咱们高中的那位谢柠学妹吗?” “当然,那学妹努力勤奋又漂亮,不光我,咱们那几届的人估计都会记得她。” 覃瑶撇嘴,心下有种说不上来的酸酸的感觉:“是了,人家当时是多少人心中的女神呢。” 苏向宸回了一连串的“哈哈哈”过来。 “我今天也遇到谢柠学妹了。”覃瑶又说,“她和阿言好像关系不一般。” 苏向宸和陆廷言关系相当好,所以陆廷言要是真和谢柠有什么,苏向宸绝对知道。所以覃瑶就这么旁敲侧击地打听,想从苏向宸这里听到点消息。 “是吗?没听阿言提过啊。”苏向宸说。 “阿言没和你提过?” “从来没有。”苏向宸很笃定地回复,“要是他们真有什么,阿言不可能不告诉我的。你觉得他们之间不对劲,那肯定是你想多了。” 苏向宸的话像是给覃瑶吃了一颗定心丸,让她总算安心了不少。 但愿,但愿是她想多了。 —— 另外一边,那辆低调奢华的劳斯莱斯库里南内,冷凝的气氛在发酵蔓延。 陆廷言扫了一眼副驾驶上的谢柠,她正偏头看着窗外,他只能看见她一头润泽的黑发。 这个漫长的夜晚实在太不消停了,两人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到了陆廷言的别墅外边,谢柠准备下车,却发现她打不开车门。 她转头看向陆廷言,见他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拿了盒烟出来,修长的手指不慌不忙地拆开,慢条斯理地拿出一根,抿在岑薄的唇间。 火光点燃的时候,他锋利的线条在光影中柔和了几个度,桃花眼眼尾都像是染上了醉人的流光。 谢柠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抽烟的时候,很有魅力。 烟雾在车厢内弥散开来,谢柠呛了一声。 陆廷言一言不发地降下车窗,兀自吞云吐雾。 还是谢柠先开了口:“陆三少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陆廷言目视前方,还是没说话。 谢柠看着他被烟雾模糊了的侧脸:“陆三少有什么话就尽管说,今天这么晚了,大家也都累了,说完赶紧去休息了。” 良久,陆廷言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这才摁灭烟头,不徐不缓地开口:“沈子安知道你的真实面目么?” 谢柠抿了下唇角,盯着他。 陆廷言侧首,撞入她清透的眸光中,继续用他清越低沉却显得有些恶劣的语调质问:“他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玩意么?他知道你身上还背着人命么?” 不待谢柠回应,陆廷言兀自替她回答了:“他不知道。毕竟你那么会装,满口谎言,也没和他说过实话。” 谢柠冷笑一声:“我和他说的都是实话。” 陆廷言眸光沉沉:“哦?那你没告诉过他,陆家的大少爷是你害死的?” “当然没有,毕竟陆斯泊又不是我害死的。”谢柠回视着他沉暗的眸光,“即便我告诉他陆斯泊或许是因为去机场找我出了车祸,他也不会认为我就是这件事的元凶。他和你不一样,他才不会一味地将一些偶然的意外怪罪在我身上。” 听到这句“他和你不一样”,陆廷言面色更沉,像是沉得能滴出水来。 “陆廷言,世界上会明辨是非的人多的是,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被障了目,听不进别人的解释。”谢柠顿了一瞬,“你今日叫来警察收拾沈子安,是你相信警察。但是你怎么不相信警察对我的判定?要是陆斯泊的死和我有关,我早进去了。” “法律是法律,道德是道德,你逃得脱法律,你摆得脱道德吗?”陆廷言眼中浮现出了深重的戾气和恨意,“你口口声声那场车祸是意外,可你要是不是非要出国,会有那场意外吗?我大哥分明不想让你出国,是你非要违背他的意愿,他才不得已去找你!这些事实我早就和你说得明白,是你逃避事实,是你不敢承认!” 惨白的灯光从挡风玻璃照进来,将谢柠的脸映得晶莹雪白。她那双黑眸依然澄澈明湛,只是看着陆廷言的眼神,带着一种不可理喻和无可救药。 陆廷言真是恨极了她这副样子。明明罪魁祸首是她,却还是用这副表情的样子看着别人,她到底要蒙混多少人? 一个季嘉行,一个沈子安,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还是被她这副无害的模样给欺骗了。 陆廷言抬手,捏住了谢柠的下颌,迫使她仰起脸来:“看起来多纯良无害的一张脸,多纯粹清明的一双眼。你说要是沈子安知道你那颗黑心,他还会舔狗一样呆在你身边嗯么?” 谢柠皱眉,用力拍了一下陆廷言的手,却没有拍开。 “放开!”她冷声呵斥。 陆廷言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更加用力捏住了她。甚至胳膊一收,将她带到了自己跟前。 “怎么沈子安和你搂搂抱抱的时候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呢?你让他放开了吗?”陆廷言的胳膊再次收紧,垂眸睨着她,语调冰冷森然,“还是说你就这么随便,除了我谁碰你都行?” 谢柠被他拽得稳不住身子,双手不得不往下一撑,刚好撑在了陆廷言的腿上。 他昂贵的裤子面料丝滑,谢柠手心没撑住,滑下了他腿间。力道一空,以至于整个人重重跌到了他身上。 她的脸埋进了他的下腹处,脑袋将陆廷言撞得僵了一下。 鼻端充斥着淡淡的衣物熏香的雪松味,这个尴尬的姿势震得她忘记了第一时间起身。 她口鼻间急促炙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衣裤传递到陆廷言身上,然后她感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开始复苏,顶了一下她的脸。 下一刻,她整个人被陆廷言揪了起来,狠狠一推搡,她后背撞上了车门,“咚”的一声。 她来不及顾及被撞疼的后背,而是看着面色像是要结冰的陆廷言,嗤笑一声将他刚才那句话还了回去:“你好像比我更随便一点,我这么可恶的女人碰你一下,你就起反应了?” 第117章 和她结婚是不是错了 陆廷言额头上青筋直跳。 他那双冷冽的桃花眼盯着谢柠,眼角起了深重的戾气,微微泛红。 “你的恶心真是一次次突破我的下限。”他寒声说。 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之后,现在又和他说这些话,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像是被一坨恶心至极的垃圾脏了眼,陆廷言别过脸不再看她,左手在按钮上一按,谢柠那侧的车门缓缓打开。 “滚下去。”他嫌恶无比地说。 谢柠却没动。 “是,我恶心,谁都没您陆总清贵正直。”她清悦的声线像是浸染了秋夜的霜,有种沁凉的冷感,“连自己的欲望都不敢正视,这就是陆总正人君子的做派?” 陆廷言“呵”的一声笑了。 “我承认你这副皮囊尚且有点可取之处,但是远不到让我对你产生什么欲望的程度。”他缓声道,“你把你这股劲儿展现到沈子安跟前,他或许可以如你的愿。” “我们两人说话,陆总一直提他做什么?”谢柠微微歪着头,饶有兴致地问,“看起来,陆总好像很介意沈子安的存在啊。” “那个废物今晚的做派,的确有些碍了我的眼。不过那种人,还不配让我介意。” 他的语调轻蔑而又不屑,显然是真的看不上沈子安。 谢柠并不意外,沈子安那种不务正业的二世祖,看不上他的人可太多了。 若非他实在惹得陆廷言不爽,陆廷言今晚也没必要那么针对他,非得让他进里边消停几天。 谢柠不禁想,陆廷言还真是挺护着华城这一亩三分地的,坚决不允许沈子安这外来客在这里作妖啊。 耳边传来一阵手机铃声,谢柠垂眸一看,屏幕上跳动着“赵姿含”三个字。 她盯着看了看,复又别过眼,抿了下唇角,一句话都没再说。 陆廷言将手机接通,赵姿含的哭喊声从听筒内传了出来:“三哥,你在哪里?你还没过来吗?你怎么还不来啊,我好怕啊!” 那头一阵嘈杂,不光有赵姿含的哭声,还有护士们的劝慰诱哄声。 “有事耽搁了,马上到。”陆廷言说。 赵姿含哭得几乎要将自己更住,说话的声音颤颤巍巍:“三哥,他们要带我走,他们要绑架我!三哥,你赶紧报警,赶紧救我,救命三哥……” 陆廷言立刻发动车子,一边听着手机里的声音,一边向谢柠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下车。 谢柠咬了下下唇,才沉声说:“陆总,人在说别人之前,也总要看看自己,责人先责己,不要太双标。” 说罢,不理会陆廷言再看过来的眼神,她直接下了车,车门缓缓自动关上,隔绝了陆廷言的目光。 看着她进了房子里边,陆廷言才一打方向盘,绝尘而去。 他知道谢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和赵姿含也不清不楚,那他就没资格评判她和沈子安怎么样。 陆廷言喉间发出一声冷笑。这一样吗?他和赵姿含的关系他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和沈子安的关系,她能说明白吗? 双标?还不知道双标的是谁。 陆廷言赶到医院,赵姿含正哭得不能自已。三个护士围在她床边,安抚着她。 赵姿含在病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用被子将自己完全捂成了个小山丘,如今这个小山丘正在剧烈颤抖。 护士们瞧见陆廷言来了,舒了口气。 “患者情绪波动较大,抑郁情绪很多,抗拒治疗,且她的自杀倾向很严重。”护士对陆廷言小声说,“还请您好好安抚患者情绪,千万不要再刺激到她,要是发现不对劲,立刻叫我们。要是能做到寸步不离,最好就寸步不离。” 陆廷言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 然后他走到病床边,轻轻掀开了赵姿含的被子。 赵姿含发出一声受到巨大惊吓后的凄厉尖叫。 “姿含,我是三哥。”陆廷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 赵姿含露出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陆廷言。 她的眼神茫然而没有焦距,像是呈现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团荒凉的虚无,亦或是一个深渊,她不能行差踏错,否则便会万劫不复。 “三哥……”她小声叫了一句,然后疯狂摇头,“不,你不是三哥,你是坏人!我三哥已经不管我了,他不救我,呜呜呜,他不会管我的……”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被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陆廷言耐心地对她说:“姿含,我是三哥,我没有不管你。” “你不是,你不是!”赵姿含抖得越来越厉害,整个人不停地朝着后边缩,越缩越远,然后直接从病床上栽了下去。 “咚”的一声响,她却恍若感觉不到痛一般,依旧抱着被子不停往后躲,直到躲到墙角里再无处可躲的时候,她用被子将自己盖起来哭。 她呜咽着哀嚎,语无伦次,不停地说着“别过来”“救救我”“别碰我”“放开我”等支离破碎的话,夹杂着她的尖叫和嘶吼,凄绝诡异,宛如正在被无间地狱的恶鬼撕扯,她无路可逃。 陆廷言隔着窗户望向外边,那暗沉的黑夜像极了数年前赵姿含在他面前被生生掳走的那个夜晚。 赵姿含的哭喊哀嚎也像极了那天,她在向他求救,宛如绝望的病人抓住的最后一线生机。 那个晚上,他没能救得了她。 那现在呢? 陆廷言看着角落里的人,依然不知道该怎么救她。 强大的愧疚和懊悔撕扯着他,他心中的痛苦煎熬并不比赵姿含少。 即便许多人都说他那晚已经尽力做得很好了,可是他还是跨不过去自己心里那道坎。他要是再有能力一点就好了,他当时要是再能打一点就好了,赵姿含便不会有之后的一切,她会依然是个健康的人。 陆廷言这二十六年来,自认堂堂正正,无愧天地,但是有两个对不起的人。 一个是他大哥,一个是赵姿含。 他无法让那个女人为大哥的死付出惨烈的代价,也拯救不了现在的赵姿含。 他知道现在的赵姿含处于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他说他是谁,她根本听不到。她处于她自己那个黑暗而惨烈的世界里,挣扎不出来。 他等她一直哭够了,哭累了,才将她重新抱回到病床上去。 他知道赵姿含这次犯病,是因为一个草莓印——那个谢柠故意印在他颈侧的草莓印。 谢柠要是知道赵姿含犯起病来,是这种生不如死的模样,她还会那么做吗? 陆廷言想,她还是会的。 毕竟她很讨厌赵姿含,她在刚才说起赵姿含的时候都是阴阳怪气的。 陆廷言忽然有了个疑问,自己的计划是不是错了。 和她结婚,这个决定是不是根本就是错的。 第118章 她很怀念他 陆廷言很清楚自己和她结婚的初衷是什么。 当时想的是,和她结婚后,日日折磨她,打击她,让她从事业到人格全面奔溃,让她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感觉,这样他们陆家人心里才会好受。 但是现在结婚几个月了,他一次都没有下手。 为什么呢? 因为每次一看到她那双清明通透的眼,他就会想到一中校园里,那个奋发图强起早贪黑的小学妹。 一中不远处那个二手书店是她最常去的地方,周末的时候她会带两个紫菜饭团,租一摞厚厚的书,在书店前的花坛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后来到了华大,有了藏书丰富的图书馆,她再也不用为了看书要钱而发愁。在很多大学生都会懒散逃课的大学生涯中,她依然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去早课就去上课,没早课就去图书馆。 她用尽一切方式充实和提升自己,拼尽全力拥有了现在的一切,所以他无法云淡风轻地将这一切摧毁。 他想,要是他只是在大哥去世后才认识她,他一定不会心软犹豫。但是偏偏,他十年前就认识了她,他见过她努力坚韧、勤奋刻苦的样子,他知道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多么的来之不易。 即便他现在对她颇有意见,可是这是意见,不是成见。 即便他现在觉得她心狠手辣,觉得她变得世故圆滑,但是学生时代她留给他的好印象,已经先入为主,无法消磨。 陆廷言想,要是高二那次英语竞赛的时候,没和她去借纸巾就好了。 那么他就不会和她认识,也便没有了后来对她的认知。现在想对她狠下心来,也会容易很多。 —— 第二天是周日,谢柠一整天都在卧室里,处理一个甲方临时反馈回来的方案。 这个方案本来让下属去修改就好,但是谢柠刷朋友圈的时候看见那个下属现在在和家人短途游玩,于是她没有打扰那位下属,自己接了过来,反正她今天也没什么事。 她从早上起床一直忙到了下午四点,期间就去冰箱里拿了点水果吃。 将修改过后的文档发送回去,甲方那边的对接人很快就回了消息,满口称赞:“果然谢副总监的效率就是高。您今天把方案反馈回来,我们明天开会就可以用了,不然还得再拖几天,您可真是帮我们省了大事了。” 谢柠笑了笑,回了个:“应该的。” 关上电脑后,谢柠活动了一下筋骨,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她给宋紫雁发了个消息,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晚饭。 宋紫雁立刻回:“有!我去接你,顺便还你车。” 昨天晚上从游艇下来后,宋紫雁就说要回公司取一份文件,晚上要临时加班用,于是谢柠将自己的车借给了她,而她则由沈子安送她回去。 谢柠想,要是她可以未卜先知的话,她一定不让沈子安送,那就不会发生后来和覃瑶的争执了。 也省得沈子安被陆廷言弄进去。 想到这里,她给沈子安打了个电话,立刻就接通了。 沈子安满口不耐烦:“我真是草了,不知道陆家老三使了什么手段,老子现在还没出去!不过你放心,我家那边已经来人了,他们会处理好的。等我出去之后就联系你,你别担心我。” 然后他又嚷嚷着出来之后要和陆廷言没完,大有一副要和陆廷言决一死战的架势。 本来谢柠是打电话慰问沈子安的,没想到最后反过头来是沈子安安抚她,让她千万别担心,说陆廷言那狗东西不敢真的对他怎么样。 挂断电话后,谢柠牵着牛奶,一边溜达,一边去盛世锦都大门口等宋紫雁。 不得不说牛奶长得是真的快,现在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大了整整一圈了。 宠物店里的人说,牛奶品相很好,以后会长得很大,应该会有八九十斤。 谢柠十分期待长大后的牛奶。 正在她在大门口给牛奶拍各种照片的时候,宋紫雁来了。 宋紫雁早就知道谢柠捡了个大便宜得到了一只非常可爱的巨贵犬,也让谢柠给她发过照片和视频,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实物。 宋紫雁十分激动,顿时让出了驾驶室的位置,自己坐在副驾驶撸狗。 牛奶很乖,会和宋紫雁一起玩闹,但是只要宋紫雁一撸它的脑袋,它就会乖乖蹲在她腿上被她撸,有时候还会调整一下角度,让自己更舒服。 宋紫雁一颗心都要化了。 “呜呜呜我真的也很想养狗!”宋紫雁哀嚎,“但是我时间不够啊,我怕照顾不好毛孩子。” 宋紫雁所在的公司叫元德资本,是一家规模很大的投资公司。工作强度不比谢柠所在的跨国企业强度低,加班更是家常便饭。 “咱俩一个投资狗,一个广告狗,本来都没办法养狗,但是你摇身一变成了豪门太太,你家的小区都能帮你遛狗!”宋紫雁满眼羡慕地说,“你现在已经完全具备了养狗的条件,而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拥有我的毛孩子!” “咱俩还分什么你我,我的就是你的。”谢柠说,“欢迎随时来找我撸狗。” 牛奶像是听懂了谢柠在说什么一样,冲着宋紫雁傻乐。 宋紫雁恨不得将自己包里所有的大红钞都拿出来塞给它。 鉴于很多餐厅不能带宠物进去,于是两人带着牛奶去了华大后边的小吃街。 这个地方对于所有的华大学子来说,都有弥足深刻的记忆,因为这个地方解决了很多大学生的温饱问题。 上学的时候,谢柠除了班级和社团聚餐等必要活动,很少出来吃饭。她的一日三餐基本都在食堂解决,因为她的饭卡上有学校发的补助。 虽然陆斯泊一直在资助她,但是她从未花过必要之外的一分钱。高中时候的生活费由陆斯泊补给,上了大学后,她开始勤工俭学,没有再用过陆斯泊的钱。 陆斯泊那时候还说,她是他资助过的,最省钱也最争气的一个孩子。 他也说,她不需要这么节省。最好的年华里,除了学习,也该有娱乐,该有漂亮的衣服、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和美味的食物。 他不想让她因为经济而失去快乐,不想让她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赚钱上。 谢柠那时候的回答是:“我没觉得我不快乐。每个人对快乐的定义都不一样,但是对我来说,有学可上,有钱可赚,有美好的未来可以憧憬,我就已经非常快乐了。” 陆斯泊没再说话,只是叹气。但是谢柠记得清楚,他看着她的目光里,有温柔和心疼,也有赞扬和肯定。 宋紫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柠柠,你想吃面条吗?” 原来不知不觉,谢柠走到了一间面馆外边。 上大学的时候,陆斯泊会来看她,她都会请陆斯泊吃饭,陆斯泊挑了这家面馆。 之后的每一次,他都会选这家面馆,说这家面馆味道好,他喜欢。 谢柠知道他是心疼她赚钱不容易,所以连那些点家常菜的餐厅都不会去。他既会维护她想请客的自尊心,又会不动声色地选一个最低的成本,两全其美。 想起陆斯泊,她眼睛有些热。 “对,我想吃面了。”她仰头望着和几年前没有丝毫差别的牌匾,笑了笑,“去吃面。” 去吃曾经和陆斯泊一起吃过的面。 她很怀念他。 第119章 陆斯泊的东西 面馆里边和以前没有丝毫差别,就连桌椅摆放也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店位于大学城里,现在又是饭点,店里人满为患。 有张桌子只坐了一个女生,谢柠过去询问了一下女生的意见后,和女生拼桌。 宋紫雁要吃红烧牛肉面,谢柠则点了份香菇蔬菜面——这是以前陆斯泊最经常点的,也是这家店里最便宜的。 去前台点餐的时候,点餐的是一位阿姨,谢柠记得这位阿姨还有个女儿,经常在店里帮忙。以前她和陆斯泊来吃面的时候,那个小姑娘会偷偷盯着陆斯泊看。 谢柠从墙角的桌上盛了些酸萝卜、酸豆角之类的小菜过来,还用一个盘子装了两个炸蛋。 宋紫雁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是煎蛋吗?怎么这么大?” “不是,是炸蛋。”谢柠说,“泡到面里,浸了汤汁,会很好吃。” 宋紫雁表示没有吃过。 很快两人的面端了上来,面碗很大,汤汁很多,香软的碱面根根分明,翠绿的青菜嫩油油的,让人一看就胃口大开。 宋紫雁盛了口汤,按照谢柠说的将炸蛋浸到了汤汁里,咬了一口后十分满意地感叹:“哇,好好吃!” 谢柠将自己碗里的炸蛋吃完后,又去拿了一个。 她记得陆斯泊也很爱吃这家店的炸蛋。 宋紫雁一边往面条里边拌着辣酱,一边说:“柠柠,你知道你下了游艇后,我遇到谁了吗?” “嗯?” “就是那个李星朗的女朋友方落,她主动来找我说话了。” 谢柠有些狐疑:“她找你说话?” “是啊,没想到?我当时也觉得奇怪。不过她解释了,她是跟着李星朗上游艇的,游艇上的大多数人她都不认识,一个人孤单无聊。见我也是一个人,便主动过来和我说话了。”宋紫雁歪了歪头,“而且她和我说话的时候,有点怪怪的。” 说到这里,宋紫雁压低了声音,脸颊也红了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说会不会是,我那次酒醉后,亲了……亲了李星朗一口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谢柠摇了摇头:“不会。” 那天的事情只有四个人知道,她和宋紫雁没有对外说过,陆廷言就更不会说别人的事情了,至于李星朗,他记不记得都是一回事。 宋紫雁这才松了口气:“不是就好,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无心之失给别人造成什么困扰。” 于是她又跳回了上一个话题:“你知道她的奇怪主要表现在哪里吗?她问我知不知道孕妇的注意事项。我的天,我一个单身狗哪里知道这个?” “我当然没办法接她的话题了。但是我还是将我看电视剧得到的经验分享给了她,电视剧里说头三个月要小心,她现在才两个多月,也要小心,也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宋紫雁嘿嘿一笑,夹了一大筷子面条,塞进了嘴里。 她还记得她说完那句话后,方落的脸色更难看了。她还很关切地问方落怎么了,方落说江风吹得有些凉,便没再和她说话,反而去找李星朗了。 之后在游艇上,她一直跟在李星朗身边,寸步不离。直到游艇开回江边,他们下了游艇。 她和沈子安一起经过李星朗身边的时候,沈子安和李星朗的那个目光碰撞可以说是刀光剑影不友好极了。方落紧紧抱着李星朗的胳膊,整个人紧张得几乎要绷成一张弓。 不过好在,沈子安没有再和李星朗产生什么争执,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面还没吃完,宋紫雁来了电话。 她一看屏幕,叹了口气,认命地接了起来:“领导,啊,刚吃完……资产结构出问题了?好好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她放下筷子,麻利地抽出纸巾擦嘴:“柠宝,我……” “我知道,快去。”谢柠知道她又要去公司加班了。 两人的关系自然不用多说什么,宋紫雁急匆匆离开之前还不忘又撸了两下牛奶的脑袋。 宋紫雁一走,谢柠倏然也静下来了,也没什么着急的了。 她不紧不慢地吃着碗里的面条,一口一口喝着面汤,看着窗外的行人来来往往。 她眼睛看着外边,脑子里想的却是以前和陆斯泊以前吃饭的时候,那一幕幕。 陆斯泊的声音很好听,有的时候会很哑,显得富有磁性。他说话的语速不徐不缓,音色偏低,语调含笑,会让人觉得他十分温柔且富有耐心。 他们聊天的时候,大多数聊的都是学习。陆斯泊自己知道的,就会尽可能帮她答疑解惑。他不知道的,他不会乱给意见,而是鼓励谢柠去查阅资料或者去问导师。 有时候陆斯泊被她的问题难住了,就会笑着说:“以前你的问题我还大多数都能回答,但是现在你的问题专业性越来越强,我不是广告学出身,实在没办法回答你。都说学海无涯,我这个坐舟人也快溺死在这片海中了。” “你已经知道得非常多了。”谢柠由衷地说,“你非常厉害。” 真的,她很敬佩陆斯泊。他真的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人,他应该看过非常多非常多的书,涉猎面极广。在她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不管和陆斯泊聊起课本上的知识,亦或是课外读物,就没有他接不住的。 她当时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好佩服,好想成为这样的人。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旦见到了优秀的标杆,就会以他们为目标而努力。对陆斯泊是,对陆廷言也是。 而陆斯泊给她的回答是:“如果学习能让你收获快乐,那我鼓励你学习。要是学习会让你痛苦,那我更希望你快乐。” 说完这话,她记得陆斯泊自己都笑了:“我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这么热爱学习的孩子,当然会以学习为乐。” 当时,她觉得陆斯泊有些怪怪的,因为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神情看起来十分疲倦。 她还问陆斯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糟心事,陆斯泊一愣,然后诚实点了点头,说他公司出了点小问题,已经连着忙了两个通宵了,有些累。 等谢柠从记忆中回过神的时候,店里的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她又吃了一口面条,忽然觉得寡淡无味,还是炸蛋好吃。 于是她又去拿了炸蛋,还是两个。 她允许自己今天放肆,允许今天胆固醇摄入超标。 另外一边的桌上还坐着个男生,看了她好几眼。和她四目相对的时候,逃避似的低下头吞着碗里的大排面。 谢柠慢慢吃着炸蛋,听着外边稀稀落落的雨声。 今天落了秋雨,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天过后,估计就要正式降温了。 又吃完这两个炸蛋,她没有再吃碗里的面,去前台买单。 刚才点餐的阿姨已经不在了,现在在里边收银的是阿姨的女儿,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比以前漂亮了不少。 瞧见谢柠,她“咦”了一声,瞪大眼睛:“美女,我记得你!” 谢柠扬唇笑了:“承蒙你记得,我很荣幸。” 小姑娘朝着外边张望了一下,问:“两碗面,你是和那个哥哥一起来吃面的吗?” 原来她不光记得自己,还记得陆斯泊。 “不是。”谢柠摇了摇头,“那位哥哥现在……不在国内。” “哦,这样啊。”小姑娘叹了口气,“那哥哥好几年都没来,他落在我们这里的钱包我们还一直帮他收着呢。既然碰见姐姐你了,那就由你带给他!” 钱包? 谢柠有些意外,陆斯泊还有东西落在了这里? 第120章 当年的真相 小姑娘蹲下身去,打开了最下边的柜子,从里边拿出一个布袋,这个布袋里装的都是客人留在店里且没有回来认领的失物。 小姑娘从里边翻了个钱包出来。 她递给谢柠,说:“我们想还给哥哥来着,但是里边没有他的身份信息和联系方式,只能收在店里等着他自己来取了,没想到他一直没来。” 当时他们还想,这心得多大啊,钱包丢了都不记得回来找。 因为那位哥哥长得实在很好看,所以小姑娘时隔多年依然清楚得记得这个钱包是他丢的。 谢柠接过小姑娘手中的钱包,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的确是陆斯泊的东西。 再次拿到陆斯泊的所有物,物是人非,她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你还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将钱包落在这里的吗?”谢柠问。 小姑娘连连点头:“记得,是四年前的八月十号。我记得这么清是因为那天我最好的闺蜜过生日,我给她庆完生回来,发现哥哥一个人在这里吃面。他坐了好久好久,我就在收银台里边等着,没想到我等着等着睡着了,起来的时候店里已经没人了。” 谢柠听到这话,愣住了。 四年前的八月十号……那不就是她出国的前一天吗? 她那天还约陆斯泊吃饭来着,可是陆斯泊说他公司有事务实在推不开,以至于第二天都没办法去机场送她。说这顿饭等她回国或者他出国看她的时候,再吃。 她当时虽然遗憾,却也没有勉强,因为不想让陆斯泊百忙之中再分心。结果第二天,陆斯泊就出事了,自此天人永隔。 她才开始后悔,要是那天,她不讲究那么多客套、非要去见他一面就好。 起码后来还不会觉得那么遗憾。 可是为什么他拒绝和她见面,却自己来这里吃面呢? 谢柠于是又问小姑娘:“那天那个哥哥有什么不对劲吗?” 已经时隔多年,而且面馆每天有那么多客人,谢柠其实对这小姑娘的记忆不抱希望,但是没想到这小姑娘再次点头,肯定地说有。 “那天哥哥好像特别不开心,甚至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废落魄。我那天还带了我们没吃完的蛋糕回来,于是我就切了一块蛋糕送给了那位哥哥,因为听说吃甜的可以让人心情变好。那位哥哥当时对我说了谢谢,不过那块蛋糕最后他也没吃。” 她那天甚至还和闺蜜八卦了,说一个来过他们店里好几次的大帅哥好像和女朋友分手了,因为他今天看起来好伤心,而且他是一个人来的。 因为有闺蜜的生日,她又送了蛋糕,还有后来和闺蜜的小声八卦,以至于小姑娘对于那天的陆斯泊,印象格外清晰,经年不忘。 小姑娘的回答,让谢柠有些恍惚。 她发现有些事情,好像和她以为的不一样。 小姑娘体内的八卦因子又出来了,小声问:“姐姐,你现在还和哥哥在一起吗?” 谢柠一愣,然后知道了这小姑娘是误会了她和陆斯泊的关系。 “我们一直都不是男女朋友。”她说。 小姑娘一副磕到了假cp的样子,嘴角都耷拉了下来,遗憾无比地道:“啊……这样啊……” “谢谢。”谢柠对小姑娘扬了扬手里的钱包,“我会交给他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 谢柠将钱包放进风衣内置袋里,不想让它被雨水淋湿。然而她将牛奶抱了起来,离开了这家面馆。 外边的秋雨淅淅沥沥,天地间雾蒙蒙的。 两边的店铺都亮起了灯,灯光斜射出来,细密的雨丝在灯光中格外清晰,像是织起了一张网。 谢柠疾步上了自己的车,她将牛奶放在副驾驶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陆斯泊的钱包。 是个纯黑色的钱包,在下边暗纹的位置印了个奢侈品的logo。 钱包皮质柔软,拿在手里很轻,可见里边没装多少东西。 谢柠将钱包打开,发现里边有几张皱巴巴的纸钞。 她不禁蹙起眉头,想着是不是搞错了,因为陆斯泊平时是个非常干净整洁的人,纸钞他每次都是抚平到没有一丝褶皱,才会放进钱包里的。 她在钱包里翻了翻,没有找到身份证银行卡之类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也难怪面馆联系不到他。 她翻看着每一个夹层,在其中一个,找到一张照片。 拿出来一看,谢柠愣住了。 这是一张两寸的大头照,照片上是陆斯泊和赵姿含。 照片上的赵姿含比现在的她要青涩一些,但是具体是什么时候的照片,她不知道。 陆家和赵家是世交,所以对于陆斯泊和赵姿含合照,谢柠并不意外。 她将照片塞回去,在另外一个夹层里,看见几张叠起来的纸。 她展开其中一张纸,发现是一张医院的缴费单,单据上写的是华城第一医院精神科,患者名称是赵姿含,日期是四年前的八月三号。 也就是陆斯泊去世的一周前。 其余几张纸都是单据,并且日期从八月三号一直持续到八月十号,也就是陆斯泊去世的前一天。 赵姿含的单据,为什么会在陆斯泊这里?唯一一个解释就是,那一周,陆斯泊每天都陪赵姿含去医院看病。 想想也可以理解,那一年的陆廷言在斯坦福上学,陆斯泊陪赵姿含去医院很正常。 在夹层的最里边,还有一张纸,这次不是医院的缴费单,而是一张行程安排单。 这张形成安排单是陆斯泊手写的,他的字遒劲有力,赏心悦目。 上边写了八月十一号陆斯泊一整天的安排和事宜,谢柠目光凝在了第二行的字上:上午十点,去南城精神病院,回来后给含含买红丝绒的冰淇淋蛋糕。 看着这几张纸,一条线在谢柠脑海中逐渐清晰。 四年前的八月,赵姿含在国内,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陆斯泊陪着她去华城第一医院的精神科做了一周的治疗,但是效果并不理想,于是陆斯泊预约了专科水平更高的城南精神病院,打算在八月十一号带赵姿含去那里看病。 这也可以解释陆廷言那天自己来吃面,为什么心情不好。因为赵姿含的病得不到有效干预,他担心赵姿含。 谢柠记得,城南精神病院在华城南边的开发区,距离市中心较远,要是去的话,要走机场高速。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她打开导航,输入城南精神病院,导航出来的路线,果然是机场高速。 看着这条线路,谢柠心下一震,不由自主地大口呼吸了几下,心跳怦然加快。 她捂着心口,靠在了椅背上,闭上眼睛。 所以,陆斯泊出车祸,并不是因为去机场找她,而是因为要去城南精神病院。 那么陆家人所怪罪的,陆斯泊是因为她出了车祸,就是不存在的。 想到这里,谢柠立刻发动车子,往医院开去。 赵姿含现在在住院,而陆廷言在陪同她。她要去找陆廷言,将事情说清楚。 而且赵姿含也在,她也要问一问赵姿含。 身为另一个当事人,她比谁都知道,陆斯泊当年,是在为谁奔波,是为谁出了意外。 第121章 不敢承认 一路上,谢柠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她的内心激动、紧张又兴奋,心跳不断加快,一颗心脏几乎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自从结婚以来,她不是没有想办法去探查当年的情形。因为陆斯泊明明已经说了没有时间去机场送她,就不可能再去找她。她了解陆斯泊,她很确信。 但是这个想法,只有她自己是确信的,别人没人会信,只会认为这是她的托词。 现在,她终于有证据了。 她不自觉地用力一踩油门,车速瞬间又提了一些。 外边的秋雨越来越大,挡风玻璃上雾蒙蒙的一片。雨刮器飞快摇摆着,好似契合了她的心跳声。 一路开到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她解开安全带,摸了摸牛奶的脑袋,笑着说:“你在车里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将她今天拿到的东西给陆廷言看,不会花费太长时间。 牛奶乌溜溜的眼珠子望着她,然后乖乖趴在了副驾驶座位里,像是听懂了她的话。 谢柠将车锁好,飞快跑向了电梯。 连着按了好几下电梯按钮,然后焦躁地等着电梯下来。 她其实并不是个急性子,但是她今天真的有些耐不住。她迫不及待地要将事实和陆廷言说明白,要消除他对自己的成见和误解。 电梯打开,她进去,按了赵姿含的那个楼层。 上次探病白璎的时候她来过,赵姿含和白璎在同一楼层,那个楼层都是单人病房。 她急促的脚步声在长长的走廊内响起,她走着走着就小跑了起来。一直到赵姿含的病房外边,她敲了敲门。 里边没有应答声,她抿唇,直接推门进去。 让她意外的是,陆廷言不在。 而赵姿含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她环视一圈,又到病房门口张望了一下,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而身后传来赵姿含绵软的声音:“你是谁呀?” 谢柠回过头。 看清她的一瞬间,赵姿含愣住了。短暂的怔愣过后,便是十级的戒备:“你来……你来做什么?” 赵姿含眼神清明,表情控制自如,可见精神状态已经稳定。 谢柠不欲与她废话,直接走到她病床边,开门见山地问:“四年前的八月上旬,也就是陆斯泊去世的前一周,他一直都在陪你看病对不对?” 赵姿含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然后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她这个反应,印证了谢柠的猜想。 谢柠语速飞快,字句清晰:“那一周,他都陪你在第一医院精神科看病,后来你们预约了城南精神病院的专家,在八月十一号上午去医院是不是?” 赵姿含只是抱着被子惊恐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说话!”她语调不由自主地拔高。 然而赵姿含却像是被她吓到了一般,嘴角抽了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哭也没用!”谢柠清绝冷静的目光死死定在了赵姿含身上,微微弯下腰,“别哭,我知道你现在是清醒的,你把事情说清楚,我不会为难你的。” 赵姿含疯狂摇着脑袋,惊恐大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别过来,你离我远点!” 她松开抱着的被子,双手在身前剧烈挣扎,还有几下抽打到了谢柠垂下的长发。 谢柠抬手,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强力按下她的动作:“你别装了,我这里有证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姿含的挣扎愈发的激烈了,嘶嚎着的哭喊声在病房内不断回荡,“你放开我,你是坏人,你离我远些!三哥,呜呜呜,三哥救命啊……” 谢柠按着她肩膀手捂在了她嘴上,赵姿含现在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哼声。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谢柠低沉有力的话语穿透赵姿含的哭嚎,窜入她耳中,“陆斯泊出车祸是因为要去城南精神病院陪你看病,根本不是为了去机场找我!你明明也知道这些,却一直不敢说,怕陆家怨恨你是吗?” 赵姿含狼狈地哭着,眼泪不断从眼角滑下,打湿了洁白的枕头。 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谢柠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是啊,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赵姿含这张单纯无害的脸,这脆弱无比的精神状态,给她带来了多少好处。 上次她一说犯病,陆廷言就来找她,责怪她将赵姿含害得犯了病。 她一打电话,一哭着叫三哥,不管陆廷言在哪里,都会立刻来找她。 她真是将陆廷言的愧疚感和责任心利用得明明白白。 最开始见到赵姿含的时候,她也以为这是朵单纯美好的小白花。但是现在,她只觉得这朵花肮脏无比。 她明明知道陆斯泊是为了陪她看病才出的车祸,根本不是为了去机场。但是这么些年,她从来都不敢说出真相。任由她背这个黑锅,任由陆家人将仇恨加注在她身上。 包括上次在陆斯泊的墓地遇到她,她听到陆斯泊的死和她有关时,还露出了惊恐讶异的表情,可真是会装啊。 逃避责任是人的劣根性,谢柠不求赵姿含做个圣人。以前装作不知情就罢了,现在她都来和她对峙了,她还装作不知情,还是一味地哭着装柔弱,她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谢柠缓缓松开了捂着赵姿含口鼻的手,赵姿含大口大口呼吸着,呛咳了几声,面颊通红,像是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她眼睛通红,愤恨无比地瞪着谢柠,然后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悄悄在枕头下摁了一个按钮,另一只手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扔在了地上。 她飞快地捡起一块尖锐的玻璃片,面目扭曲地朝着谢柠刺了过来。 只是她的力气和谢柠实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她的胳膊刚刚伸到谢柠跟前,就被她捏住了手腕。 她手中的玻璃片轻而易举被谢柠夺了过去,她还在红着眼和谢柠挣扎。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反握住谢柠的手,将玻璃片往她身上扎。 此时,病房门忽然被推开。 赵姿含悲天怆地地喊了一声:“三哥,三哥救我!” 她骤然松开了谢柠的手,谢柠本来还使力对抗着,现在没了阻力,手中的玻璃片因为惯性直直朝着赵姿含扎了下去。 赵姿含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 下一刻,面前出现了一个身影,一把将赵姿含抱在怀中,自己挡在了她前边。 谢柠控制不住力道,不过好在改变了方向,那块玻璃片擦着陆廷言的胳膊划过,没有伤到人。 她扔了手中的玻璃片,忙不迭地道:“陆廷言,我要告……” 她的话被肩膀传来一阵大力的推搡打断,她被这股大力推得踉跄后退几步,踩到了几块细碎的玻璃片,脚下不稳,滑倒在地。 她下意识双手去撑地面,却不料按在了几块玻璃渣子上,钻心的痛感霎时间传来。 陆廷言愤怒与失望的目光像是化为了有形的刀刃,凌迟着她的皮肉和肺腑。 痛彻心扉。 第122章 我会更恨你 陆廷言是趁着赵姿含睡着,去和主治医师谈她的病情的。 谈着谈着,赵姿含房间的警报器响了,他立刻赶回了病房。 没想到一推门,看见的就是谢柠举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朝着赵姿含刺去的一幕。 而赵姿含撕心裂肺地大哭着,显然已经被折磨得不轻,到了崩溃的边缘。 谢柠是疯了吗? 眼看着赵姿含就要被刺伤,他立刻过来护住了赵姿含。 他不知道谢柠怎么突然就发了疯,为什么忽然来找赵姿含的麻烦。但是她狠辣的模样着实让人心惊,以防她再做出伤害赵姿含的举动,他推了她一把想将她隔开,没想到她会摔倒。 看着她双手手心渗出来的殷红血迹,将那一地的玻璃片染得通红,陆廷言愣住了。 他的心脏像是也被这些尖锐的玻璃片刺了一下,但是这股刺痛感很快被愤怒与震惊所替代。 “你疯了吗?”他指着床上的赵姿含问,“你是要弄死她吗?” 那头的赵姿含已经被护士们按在了床上,进行安抚治疗。但是明显不管用,她似乎已经情绪崩溃,从难过的哭泣转为了亢奋的嚎叫,又哭又叫,像是进入了恐怖片现场。 双相,要么极度抑郁,要么极度亢奋。赵姿含前些天是前者,现在进入了后者。 极度亢奋状态下的赵姿含力气极大,护士们七手八脚地按着她,为了不让她在失控状态下自伤,她们裹着被子将她绑在了床上。 赵姿含口中呐喊的话语混乱不清,一会是“你们放开我我没病”,一会是“都不要碰我,你们都是坏人”,不过喊得最多的还是“三哥你快救救我”。 听着赵姿含如此哭嚎,陆廷言心下相当不是滋味。 他不忍看赵姿含现在的样子,面如冰霜地盯着谢柠,斥责道:“她还是个病人,你怎么能对她这样!” 正在帮忙准备针剂药品的覃瑶也不赞同地道:“谢柠学妹,精神科病人最忌讳的就是受到刺激,你……” 她后边的话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满屋子的护士都在忙碌,赵姿含的嚎叫不绝于耳。谢柠却觉得身边像是有了个看不见的结界,将她和陆廷言与病房里的其他人隔绝开来。 他们的这个世界,寒风呼啸,满目疮痍。 “我是来找她问些事情的,她刚才还好好的。”谢柠听见了自己已经恢复平静的声音,“这个玻璃杯也是她自己打碎的,是她想用这些玻璃片来刺我!” 陆廷言嗤笑出声,宛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摇了摇头,失望无比地道:“我看到的是你要伤她!” 多亏他回来得及时,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觉得面前的谢柠,真的可恶又可怕。 她怎么可以这样呢?对一个脆弱的病人下手,现在还反过头来将责任推卸给别人,是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谢柠定定地看着陆廷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痛得她五官几乎都要扭曲。 他不信她,他还是不信她。 只要一涉及到赵姿含,他就会不由分说地指责她。甚至刚刚,他还为了赵姿含和她动手。 一个推搡的动作,像是要彻底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谢柠现在顾不上伤心与疼痛,她没有忘记自己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 既然赵姿含不承认当年的真相,那她就将证据拿出来,让陆廷言看看。 她就要从风衣口袋中去掏陆斯泊的钱包,但是她看了一眼自己满是血迹的双手,不想弄脏陆斯泊的东西,于是双手在风衣上随便搓了搓,留下一大片脏污的痕迹。 鲜血在驼色的风衣上呈现出暗红色,触目惊心。 “陆廷言,你看这个。” 她的双手因为疼痛在发抖,以至于她好不容易才将里边的几张纸拿出来。 看到钱包的那一瞬间,陆廷言面色就变了,因为他认出了这是大哥的东西。 “这是我今天偶然得到的陆斯泊的钱包,里边这几张单据显示出了陆斯泊的行程,在他去世前一周,他在陪赵姿含看病!” 陆廷言面色不改,显然早已知晓。 她又将陆斯泊手写的那张行程单拿出来,手指一抽痛,行程单掉在了地上。 她迫不及待地捡起来,展开,将行程单递到陆廷言面前,焦急道:“这上边是他八月十一号的行程安排,他那天根本不是要去机场找我,而是要去城南精神病院!” 她的腔调因为着急而有些变了声,她紧紧盯着他,期待着他的反应。 她来的路上,预想过很多种陆廷言可能会产生的反应。以为他可能会惊讶,会疑惑,或许也会欣喜,但是她没想到的是,他毫无反应。 “我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个的。但是你不在,我就问了赵姿含,她不承认,然后我……” 陆廷言闭了闭眼,寒声打断了她的话:“谢柠,够了!” 谢柠一僵。 他的目光从这张纸上,缓缓移到了她的脸上。谢柠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情绪,有更浓重的失望、愤恨,甚至还有不加掩饰的厌恶。 他之前说讨厌她,基本上都只是口头表达。但是这一次,谢柠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他情绪深处对自己的厌恶,那是一种失望到了极点、底线被挑战的厌恶。 他用一种不可救药的眼神看着她,半晌,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不是在笑她,而是在自嘲。自嘲自己这些日子来对她的心软,她根本就不配。 为了洗脱他对她的怀疑,她可真是煞费苦心啊,造假这种低劣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而谢柠,也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了陆廷言的情绪。 她一颗心霎时间沉到了谷底,来时路上的激动和欣喜再也不复。她怔怔地看着他,就连手心的疼痛都感知不到了。 半晌,她才自喉间挤出一声嘶哑的问话:“你不信我?” 陆廷言抬手,长指将她手中那张纸接了过来。 他满目嘲讽:“仿造我大哥的笔迹,安排出这么一张行程单,对你来说不难?” 谢柠宛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可置信地反问:“你说这个是我仿造的?” 陆廷言已经不想再和她争执了。他实在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她怎么可以变得这么没有底线? 伪造证据,甚至还将原因怪罪给赵姿含。一箭双雕?既替自己洗脱罪责,又可以将赵姿含拉下水? 太拙劣,太低级,也太无耻了。 这种人,他都替大哥不值。 但是陆廷言还是用最后一分耐心和她解释:“要是我没查过大哥那些天的行程的话,我可能真就被你这张纸唬过去了。” 他手指一松,那张纸轻飘飘地掉在了地上。 陆廷言上前一步,鞋底踩上了那张纸,同时逼近谢柠。 “我当年查过我大哥的所有讯息,他在八月十一号那天,没有任何安排,更没有以自己或者别人的名义预约过城南精神病院的号。” 他当时查遍了所有系统。医院、银行、餐厅等等场合,陆斯泊都没有预约过。 而他手机上拨出的最后一个号码,是打给谢柠的,虽然没有接通。 所以他们才确定以及肯定,他是联系不上谢柠,才去机场找她,路上出了意外。 他无比失望地看着她:“你这么做,你对得起我大哥吗?” 大哥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去找她的路上。而她呢,为了洗脱自己,竟然自私地、随意地想将大哥的最后1分好意推给别人。 她怎么可以这么卑劣。 护士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出去了,病床上的赵姿含也已经沉沉睡去。 陆廷言冷漠的嗓音,像是让这个城市直接入了冬。 “谢柠,你不该这么做的。”陆廷言像是一个正义的刽子手,在给可恶的死刑犯行刑,“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恨你。” 第123章 你有种就弄死我 秋雨不断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作响。 陆廷言的每一个字都宛如那雨声一样,敲在她心上。 安静的病房像是个荒诞的戏剧场,而谢柠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场中的小丑,可笑无比。 她兴冲冲地来和他解释,以为当年的真相铺陈在眼前,她和他之间终于有了转机。现在看来,不过都只是她的痴心妄想罢了。 哪里有什么转机,他根本不相信她。 照这么下去,不光这一次,以后,未来,他也不会相信她。 那么陆斯泊的死,就会永远成为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永远都跨越不过去。 谢柠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胸中闷闷的,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一样。她大口喘气,用力呼吸,却还是憋闷的难受。 酸涩感从胸腔向上蔓延,蔓延到口腔、眼尾,她觉得眼角都开始发酸。 她慢慢弯腰,从陆廷言鞋底,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干净的纸张上边有了个黑漆漆的印子,脏了,谢柠用手抹了抹却没能抹掉。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叠起来,重新放回到钱包里,然后将钱包塞进了口袋。 她没有太多关于陆斯泊的东西,既然机缘巧合得到了这个钱包,就想好好保存,留个念想。 却不料陆廷言伸出手:“给我。” 谢柠望向他。 “我大哥的东西。”他眼神冰冷凉寒,“你不配拿。” 谢柠冷笑一声,不理会他,大步从他身边绕过。 陆廷言一把攥住了她纤细的胳膊,盯着她:“谢柠,你别不识好歹。” “我不识好歹,你又要如何?”谢柠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又要和我动手么?好啊,你又不是没和我动过手。” 她受了伤的手掌和地上的血迹明明白白地诉说着刚才发生了什么。是他推搡了她,才使得她摔倒,伤了双手。 见他没说话,谢柠直接甩开他的手,大步出了病房。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知道是陆廷言跟了出来。 看来他真的非要将陆斯泊的东西要回去。 谢柠牙关不由自主开始打颤,于是她紧紧咬住了下唇来克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气,还是委屈,亦或是无能为力。 她保护不好陆斯泊的东西。 那是陆斯泊亲笔写的行程单,他的字那么漂亮,那张纸那么干净,不该沾上脏污,更不该被人践踏。 身后传来陆廷言冷漠低沉的嗓音:“谢柠,你把……” 一股气血骤然从胸腔蔓延而上,谢柠倏然回身,厉声打断了他:“你别想了,我不可能将这个钱包交给你!” 陆廷言被她突然的情绪怔了一下,没说出口的话更在了喉间。 “你说我不配,难道你就配吗?连自己大哥到底因何而死的都弄不清楚,你以为你多对得起陆斯泊吗?”她语调飞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笑,“你说你相信你所看见的,但是你看见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说着,她自嘲地摇了摇头:“我真是疯了我才会想着来和你解释,早就知道你不相信我,我就不该对你有任何指望。” 陆廷言对她失望,她就对他不失望了吗? 不是第一次了,他对她根本就没有丝毫信任可言。尤其是和赵姿含、陆斯泊有关的事情,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在第一时间就会给她判死刑。 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廷言被她的态度给刺痛了,还未平息的愤怒情绪更上一层楼,以至于说话的语调愈发的森寒:“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谈信任,你有哪里可以让我信任?” “是,是,我没有。我不该狡辩,不该妄图自证清白,都是我的错。”谢柠点了点头,“好了,现在你知道我是一个如此不堪的人,你可以对付我了。就按照你当初和我结婚的时候想的那样,折磨我,毁灭我,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谢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眼圈通红地盯着他:“你有种就直接弄死我!” 她最后一句话,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在这空荡荡的走廊内不断回响,震得人心里发慌。 她眼底有失望,更有绝望,一种希望和美好全都破碎掉的绝望。 双手的伤口越来越痛,胸口闷滞,全身是巨大情绪波动后的脱力。刚才几句话说得太过用力,以至于她脑袋都有些发晕。 她单手扶住墙壁,视线缓缓从他脸上移开。 她刚才还想说,别那么早就给她判死刑。就算陆斯泊没有预约,他就一定不能去城南精神病院吗?他不能是去医院看望别人,亦或是有别的安排吗? 多去查一查,问一问,说不定真的会有线索呢。 但是现在,她不想说了。 她自己去查,自己去问,不指望他了。 谢柠胳膊在墙壁上用力一撑,转头离开。 陆廷言没有再叫住她,也没有再拦她,眼看着她越走越远。 靠在电梯壁上,谢柠怔怔望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 心境和刚才来的时候发生了巨大改变,刚才有多期盼和激动,现在就有多失落难过。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地库。谢柠刚踏出去,就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她的双手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掌心的划痕里还有不少碎玻璃渣子,这个靠她自己是没法处理的,于是她重新回到电梯里,去了急诊室。 处理伤口的护士见到她的手,叹了口气:“这肯定是要留疤的。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双手。” 她看了一眼谢柠,见她面无表情,好像伸出来的不是她的手。 护士想,难道不是越漂亮的女生对外表越是在意吗?怎么面前这女生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呢? 护士用镊子将伤口里的玻璃渣子全都取了出来,又用消毒液消了两遍毒。消毒液遇到伤口,泛起了点点白色的泡沫,然而谢柠却像是痛觉消失了一般,一动不动,更没有吭一声。 只是在护士拿出绷带帮她包扎的时候,她终于开了口:“帮我包上掌心就好了,手指就不用包了。” “不行啊,你这指头上的伤口也不少。” “贴几个创可贴就行。” 这名护士的耐心很好,即便面前这位病人表现得不是很配合,她依然耐心道:“包纱布好得会快一些,还能防止细菌,更有利于肌肤的康复。而且创可贴没那么透气,不舒服。” 谢柠扯着唇角,笑了笑。 “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不行,我还要上班的。”谢柠说,“要是全包起来,我用不了电脑,不行的,我还有几个重大会议要开。所以你帮我包掌心就好,手指贴几个创可贴,我还可以敲键盘。” 看着她不容置喙的眼神,护士只得妥协:“行。你自己也要注意,伤口要贴严实了,不能沾水。” 谢柠点头:“好。” 护士之前和同事八卦的时候,有人开玩笑说为什么女娲捏人的时候没有把自己捏得漂亮一点,那样有了“美貌”这个资源,生活说不定就会容易很多。 她现在就想将谢柠拽到同事跟前,让她瞧瞧,这张脸让女娲自己看,女娲都得说这是她的代表作。可是都这么漂亮了,不照样不如意么? 双手伤得惨不忍睹,半夜自己一个人来医院包扎,受了伤都不能请假…… 唉,美女也好惨。 第124章 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护士的动作很轻柔,努力不想弄疼谢柠,最后还将她的绷带打了个可爱的蝴蝶结。 “明天记得来换药哦。”护士提醒,“要连续来三天的。” “好。”谢柠起身,“谢谢。” 护士朝着她笑了笑,对她说:“美女要开心哦!” 看着小护士脸上甜美的笑容,谢柠鼻子一酸,忍了一晚上的泪水差点掉下来。 陌生人的善意总是猝不及防,也最是温暖。 她的两只手被绷带紧紧缠了起来,双手的指头一共贴着八个创可贴,本来纤细柔嫩的双手变得厚大僵硬,像是两个熊掌。 她进了自己车里,这才觉得,终于安定了下来。 车厢隔绝了外部世界,谢柠觉得自己现在才是安全的。一到安全的地方,努力绷着的情绪就有些控制不住了,那些情绪全都汹涌而出,铺天盖地地弥漫过来,像是要将她淹没。 还以为和陆廷言要有转机了,不曾想,这转机只是她的一场痴心妄想。 不会有转机的。 她和他可能就这样了。 跨不过去陆斯泊的死,他们即便有着世界上最亲密的婚姻关系,也是遥远的两个人。 除此之外,她还有种前功尽弃的感觉。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努力走向他,追随着他的脚步去光芒万丈的地方,用努力和勤奋弥补天赋和资源上的不足,考了她意想不到的成绩,去了她不敢奢望的学校。后来终于,他看见了她,追求了她,还和她结了婚。 她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不管是一开始的只是单纯地想抢白璎的心上人,亦或是后来的真的喜欢上他想堂堂正正地和他在一起,她都以为她做到了。 甚至在知道这场婚姻没有那么简单后,她也没有气馁,她在想办法修补中间的裂痕。 他冷着脸,没关系,她可以笑着。 他不愿意和她亲近,也没关系,她可以主动。 他生气了,依然没关系,她可以去哄他。 她其实身无长物,唯一有的就是一点在很多人眼中不值钱的自尊和骨气。但是在他面前,她可以暂时抛弃这些,放下身段。 但是还是没用,她改变不了他对她的看法,更无法让他喜欢上她。 前功尽弃。 其实在他面前,她一直都是最真实、最赤诚的样子,只是他不愿意相信。 他还亲手推开了她。 谢柠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是的,他为了别人推开了她。 她那么努力走向他,他却只会推开她。 她撇了撇嘴,视线突然一片模糊。 她埋头趴在方向盘上,眼泪浸湿了风衣的袖子,决堤了一样,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本来是无声地流泪,后来变成了抽噎,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哭这段可笑的婚姻,哭自己这么些年的努力,哭自己快要十年的少女情意。 很久,她才从抽离的意识中回神。垂下的指尖传来一阵湿润温热的感觉,她侧头,见牛奶伸着粉红色的舌头轻轻舔着它的手指。 她坐直身子,将牛奶抱到了自己腿上。牛奶也坐得很直,舔她脸上的泪痕,汪汪地叫。 牛奶的毛发卷曲柔软,摸上去很是舒服,不过现在她的手掌感知不到。 但是不要紧,这么抱着它,有个陪伴,她就很满足了。 她现在发现自己有两件事做得特别正确,一是买了这辆车,她有了可以哭的地方。二是收留了牛奶,她有了陪伴和慰藉。 忽然觉得宋紫雁有句话说得特别对——男人不如狗。 她不要再喜欢他了。 —— 陆廷言依然背靠着墙壁站在走廊里。 晚上的灯光有些暗,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更加孤单落寞。 谢柠刚才嘶吼着的指责依然回响在他脑海中,以至于他都没有将那句被打断的话说完。其实他想说的是——谢柠,你把你的手处理一下。 陆廷言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很矛盾,明明都发现她是这样一个可恶不堪的女人了,竟然还会关心她的手。 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酸涩,有些难过,也有些惶恐。 他知道谢柠喜欢他,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但是刚才,他却从她眼中读出了几个字——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她对他失望了,对他绝望了,不要再喜欢他了。 可是,她凭什么? 她说他不信任她,他凭什么又要去信任她? 当年大哥出事后,他第一时间从斯坦福回来,查探大哥的车祸原因。赵姿含说,大哥连着陪她去了一周的医院,医生说她干预治疗效果良好,可以在家吃药观察了,她很开心,还去参加了八月十一号的漫展放松心情。 去之前她还问了大哥,要不要和她一起去,结果大哥说他对漫展没有太大兴趣,那天想在家休息睡觉。 赵姿含知道陆斯泊有自己的公司事务要忙,每天还要抽出时间陪自己去医院,很过意不去,不敢再占用他的时间,叮嘱他好好休息,改天再约。 赵姿含说,那几天大哥的情绪其实不太好,她问为什么,大哥说一个很好的朋友要出国了,以后不能常见面了。 大哥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么失落,可见他其实并不想让谢柠出国。 于是,在谢柠走的那天,大哥忍不住了。本打算好好在家休息,却还是忍不住去机场挽留她。 多么完善的逻辑,前因后果完全讲得通,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那个女人,竟然采用了造假这么低劣的手段。 呵,造假。 假。 一想到这个“假”字,陆廷言脑海中白光一闪,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 万一,造假的不是谢柠呢? 他本来懒散靠在墙壁上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站直,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阆黑的眼神锐利而幽深。 既定观念已经形成,他先入为主地认为是谢柠在造假。那万一,造假的另有其人呢?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赵姿含的病房门上。 他们没有人怀疑过赵姿含当初说的话,因为陆斯泊已经不在了,她和陆斯泊之间说过什么,只有他们两人心里清楚。 而且没有人觉得赵姿含这样单纯无害的女孩子会说谎。 但是万一,她就是说谎了呢? 万一,陆斯泊是真的要陪她去医院呢? 也没有哪里规定,去医院一定要提前挂号对不对?可以去了医院再挂号,也可以不挂号先咨询一下,这都是有可能的。 刚才他是太生气了,刚刚看见谢柠对赵姿含动手,后又听到那些,便没有仔细去分析其中的门道。 说不定,里边真的有别的文章呢? 第125章 你喜欢她,好多年了 陆廷言开始换一个角度思考。 万一刚才谢柠拿出的那张纸真的是大哥的安排,那么大哥就的确打算在八月十一号那天去城南精神病院。 而依照陆廷言对大哥的了解,大哥细心稳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提前做好准备。既然他打算去那家医院,即使他没有挂过号,也一定提前做过了解,知道医院里有对赵姿含病情有帮助的医生。 想到这里,陆廷言打电话通知洪杰,让他派人去城南精神病院打听当年的事情,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和大哥有关的蛛丝马迹。 顺便再让人打听打听关于赵家的事情,看看那年的八月十一号,赵姿含有没有打算去那个医院。 安排完一切,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刚才覃瑶来过一趟,说赵姿含这次情绪稳定下来后,大概要中午才会醒。 意思就是,期间这段时间,他可以去做别的事情。 陆廷言想了一瞬,然后便了然道:“你听到了。” 覃瑶没否认,只是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的。” 她们刚才救治完赵姿含后,她总觉得陆廷言和谢柠之间的状况不太对,于是想回来再看一看,没想到听见了陆廷言和谢柠在走廊间的争吵。 他们争吵的内容让她目瞪口呆,最让她没想到的是,陆廷言竟然已经和谢柠结婚了。 自从察觉到陆廷言和谢柠关系不简单后,她也设想过他们久别重逢是不是擦出了什么火花。现在才知道,这哪里是火花了,这都直接着火了。 都结婚了,即便他们的婚姻关系看起来也和一般的夫妻不一样。 覃瑶以前是个非常张扬的性子,喜欢做万众瞩目的焦点。但是这种性子在学了医,被没完没了的书本知识和医理研究占据后,已经被消磨干净了。 她现在连打扮自己的时间都不愿意花多花,她宁愿用这个时间来多看两个病例。更别说像以前那样,再去争取什么别人的注意力。她现在唯一要争取的是职称和晋升,当一名好医生。 而且她这个人的原则性特别强。她喜欢一个人会去追,但是她不可能破坏别人的家庭,更不可能当小三。 她承认在和陆廷言重逢后十分心动,也承认在从苏向宸那里得知陆廷言和谢柠没有关系后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花。但是那个火花在刚才听到谢柠和陆廷言的争吵后,熄灭了。 陆廷言再好,他现在也是个有夫之妇,她不可能去追求这样的人,她不会违背做人的道德。 要是有朝一日陆廷言和谢柠离婚了,她可能会再冲。但是现在,绝对不可能。她不光有医德,她还有做人的基本道德。 “阿言,你想出去就出去,这里我会帮你盯着。”覃瑶说。 陆廷言敛着眼眸,没说话。 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机,不时地按量屏幕看时间。 “你是在看时间,还是在等消息,你心里比我清楚。”覃瑶又说,“与其等着,不如你去找找。” 陆廷言动了动身子,不耐烦般换了个坐着的姿势,嗓子低沉微哑:“我有什么可找的?” 覃瑶笑出了声,反而和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阿言,我昨天晚上回去后,翻看了一下以前的相册,从里边看到了很多高中时期的照片。” 陆廷言一脸的漫不经心,不过显然在听她说话。 “我看到一张照片,就是关于那次文艺汇演的。照片是从斜前方照的,我才想起,原来那次汇演,谢柠学妹就坐在我前边排。” 听见这个名字,陆廷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呢?” “然后,我好像知道我拍的那张照片,你为什么会看着镜头了。我好像也知道本来你不打算参与汇演,为什么突然决定又要上场了。” 陆廷言歘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饮水机边给自己接了杯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才又道:“过去多少年的事情了,亏你还有心思去想。” “我想的不止这个,我还想了很多很多。”覃瑶继续望着他,“我记得你从高二下学期开始,忽然喜欢上了去二手书店。我还记得你高三已经保送,按说不必再来学校,结果你还是雷打不动天天往学校跑,美名曰帮助兄弟们学习。” “我还记得我那次摔断了腿,我父母都在老家没法过来,你又不用备考,所以你给我陪床。某一天开始,你就只陪白天,晚上再也不来,而是给我找了个护工。我还记得我们大一那个暑假前期,你那段时间心情特别差,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对谁都特别不耐烦,我认识你那么久,从未见过你那么暴躁。后来某一天,你心情突然又特别好,整个人焕发新生了一样。” 听着她说这些,陆廷言又想抽烟了。 他拔腿就往病房外边走,速度很快,像是要甩掉覃瑶,要逃避她说的那些话。 但是他并没有让她闭嘴。 “你知道谁最爱去那家二手书店,你也知道你高三天天往学校跑是想见到谁。我住院期间有一个晚上,谢柠学妹代表他们班来看望我,碰见你陪床,她同学笑着开咱俩的玩笑,说只有男女朋友才会这样悉心昼夜不分地照料对方,那天之后你晚上再也没来过。 我们大一那个暑假,你不高兴是因为听人说谢柠学妹没考好,你怕她考不上华大,怕她和你去不了同一个学校。成绩出来那天,你得知她考了状元,心情瞬间变好。你还以陆氏集团的名字给学校拨了一笔款,让学校奖励那一年的优秀考生。” “大学的时候,我去你学校找你,你从没有单独和我吃过一顿饭,每次都要叫上你室友一起。你室友说你学习很努力,对于部门的事情也从来不含糊,不管是学习能力还是领导能力都特别强。你室友拿这个打趣你,说你是他见过的最努力的富二代。你说你不能不努力,因为有人在以你为榜样。” “阿言,你是个天之骄子,你拥有我所认为的男性可以拥有的所有美好品质。你牺牲自己的婚姻娶别人,就是为了所谓的报复和折磨,你摸着良心想一想,你真的能用这个理由说服你自己吗?你连纡尊降贵和不喜欢的人谈恋爱都不愿意,你真的是为了仇恨才结婚的吗?” “很多事情,你这个当局者不明白,但是我这个旁观者看得特别清楚。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我都看在眼里。” 深夜的医院走廊安静无比,覃瑶的轻言细语便显得愈发的清晰。她看着陆廷言,一字一顿,说出那个肯定无比的结论:“或许你自己还没意识到,也可能是你意识到了却不敢承认。你喜欢她,从以前,到现在,好多年了。” 第126章 陌生人一样 谢柠不想回盛世锦都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于是带着牛奶去了家二十四小时的宠物店,让牛奶在那里有东西可以吃喝。 宠物店的小姐姐逗着牛奶,不住地夸谢柠将牛奶照顾得好。 牛奶吃饱喝足后,跳上沙发,趴在谢柠身边,看似要睡了。 谢柠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心中想着接下来的计划。 她想找个时间亲自去城南精神病院看一看问一问,要是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问出和当年有关的事情。 但是时间也过去这么久了,她其实也不抱太大的希望。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抽出时间来。 她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很忙,陆康科技那个广告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制作期,马上就要投放上市。手里还有两个知名品牌宣传广告的制作,三个快消行业的秋冬季品广告宣传,这都还处于最开始的创意期。 他们创意部是广告公司的核心部门之一,一个广告的效果好不好,能不能给产品带来最大程度的宣传效果和利益,创意是第一重要的。 每次接到新项目的时候,也是他们创意部最忙碌的时候。想创意想到头秃,加班到没日没夜,脑洞碰撞到火花四溢。 想着想着,她就从今天和陆廷言的争执中脱离了出来,开始构想手中几个项目的创意。 她闭着眼睛,仰头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看似在休息,其实大脑在飞速运转。 倏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她有了个好想法,立刻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记录。 她一边整合灵感,一边延伸发散,不知不觉,备忘录里记了四千多个字。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 一夜未眠,她也并不觉得困,反而因为有了好的创意而精神满满。 今天上午开会的时候她将自己的创意提出,部门里的其它人压力也会小很多,大家都能轻松一些。 她抱起牛奶,出了宠物店。 六点半,天色已经亮了,路上喧嚣了起来,整个城市都沉浸在清晨的清爽中。 昨晚的秋雨已经停了,微微有些凉寒,谢柠裹紧了身上的风衣,不经意间瞥到了衣服上的血迹。 穿着这身衣服去公司是不可能的,还是得回去换衣服。 开车回到盛世锦都,刚好七点。她一边抱着牛奶进了别墅里,一边在手机上记录回来的路上又想到的一个创意。 有的时候灵感就是这样,要么不来,要么如泉涌般滔滔不绝。 谢柠的心情好极了,每次灵感爆发的时候,她都会有种莫大的成就感。 她沉浸在自己的构想中,心无旁骛,自然没有注意到沙发上坐着的人。 陆廷言凌晨就从医院回来了。 当时覃瑶和他说完那些话后,他并没有回应,而是一言不发地从医院离开。 但是覃瑶说的那些却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闸口,年少时期的一幕幕全都涌了出来。 陆廷言这才发现,和谢柠有关的记忆,那么清晰那么鲜活,如在昨日。 而没有她的那些画面,是灰暗苍白的,他连记都记不起来。 对他冲击力最大的还是覃瑶的那句“你喜欢她”,直接将他雷了个够呛。 他第一反应就是太荒谬了,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暗恋,他是那种只要喜欢就绝对会表达出来的人。 高中的时候,可以说他是热爱学习的优等生,也可以说他是狂放潇洒的赛车少年,但是他绝对不会是一个不敢表明心意的暗恋者。 不可能。 覃瑶那种女人指定是八点钟肥皂剧看多了,就会瞎他妈脑补。 陆廷言一路心思复杂地回了盛世锦都,客厅里边一盏灯都没有,黑漆漆空荡荡的。他上了楼,去了谢柠的房间,果然,她没有回来。 陆廷言认真环视了一圈她的房间,干净而整洁。她搬家带来的几个箱子依然整整齐齐地堆在墙边,里边的东西并没有被拿出来。 梳妆台上放了两个化妆盒,一个里边是护肤品,一个是化妆品,瓶瓶罐罐整齐地摆在盒中,并没有胡乱地堆在化妆台上。 他打开了衣柜,偌大的衣柜里边很空,只占用了其中一小部分,挂着秋日的套装。 她要是想收拾东西从这个房间搬出去,估计五分钟都用不了。 陆廷言忽然意识到,谢柠从来没有将这里,当做是她的家。 他拿出手机,打开谢柠的对话框,纠结了一会儿之后,给她发了两个字:在哪? 马上来了个系统提示: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请先进行好友验证。 陆廷言:“……” 怪不得看她的朋友圈是一条线,原来他不是被屏蔽了,而是被删了。 还真被李星朗那乌鸦嘴说中了。 从未有过被删好友经历的陆廷言心情有些复杂,看着后边那个蓝色的“发送好友验证”,怎么也点不下去。 凭什么他陆三少是被删的那个,还得是他主动添加? ……算了,这有什么可计较的。 他点了发送好友验证,等了几分钟,并没有被通过。 他拨打谢柠的电话,忙线。 拨打几次,几次忙线。 很好,电话也被拉黑了。 不是,这种动不动就拉黑的坏毛病是和谁学的? 陆廷言捏了捏眉心,一阵心梗。 忽然又想,她不会想不开? 不不不,他很快打消了自己这个念头。谢柠那种女人,才不会为了这事想不开。 于是他开车去了丽景苑,就是谢柠搬去盛世锦都前住的地方。 那次谢柠从大哥的墓前回来后,没有回家,就是回了丽景苑。 他去了之前去过的那一户,敲门。很快,门从里边被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男人打开,陆廷言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陆廷言这才意识到,谢柠房子已经到期了,房东已经租给别人了。 他有错在先,所以被骂了也没什么脾气,好声好气地说了抱歉,和男人说这都是一场误会。男人终于没再骂,“砰”的一声甩上房门。 陆廷言回到自己车里,点了根烟。 华城这么大,去哪儿找一个人? 想了想,回家等好了。今天是周一,她上午有例会,一定会回家换衣服的。 于是陆廷言在沙发上,枯坐到天明。 没想到人是回来了,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裹着纱布的双手有些笨拙地拿着手机,手机莹亮的光芒打在她脸上,映照出她嘴角的笑容。 她非常开心。 犹记得昨晚吵架后她的难过和绝望,经过了一晚,她就自我调和好了,还这么开心? 有什么事让她这么开心? 陆廷言望着她上楼,心里却堵得十分不是滋味。 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去道歉,说你昨天太冲动了,大哥的事情你会再查。” 还有一个声音说:“道什么歉,这就是那个女人的托词,赵姿含可能骗你吗?你和赵姿含认识的时间比她长多了,该相信谁你自己不知道吗?” 两个声音在心中不断撕扯争吵,愈演愈烈。 直到谢柠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 她穿了件淡蓝色的衬衫,浅灰色的一步裙,外边套了件及膝的白色风衣,长发未挽,柔顺地垂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利落。 她的眸光在他身上停了一下,那一瞬间,陆廷言不自觉地浑身紧绷,正想着该以那句话当争吵过后的开场白时,她的目光便淡淡地移开了。 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没再多看他一眼,没和他再说一句话。 就像对个陌生人一样。 第127章 她在发光 谢柠没有和陆廷言打招呼,单纯的是因为不想,更是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说。 经过昨天晚上的争执,她的耐心和热情没了一大半。为了避免更多的争吵,她觉得他们两个还是冷静冷静比较好。 谢柠到了公司,是八点左右。 部门会议定在九点,今天会议要准备的内容比较多,会议时间也会比较长。 她将颜可可叫了进来,吩咐说:“开会前给餐厅打电话订午餐,我们还要开一个部门会议,时间比较紧。” 一听这话,颜可可眼睛瞬间亮了:“柠姐,您是有好的创意了吗?” “有了想法,所以想和大家碰撞一下。”谢柠笑着说。 “好嘞。”颜可可美滋滋地应了,“您的创意都很好,我好期待。” 说着,颜可可便转身出了谢柠的办公室,从微信里找出日料店服务员的联系方式,给部门的同事按照个人喜好订午餐。 这是谢柠来了创意部后的习惯。只要她占用午休时间开会,就会请大家吃饭,而且是价格昂贵的精致日料。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谢柠再次浏览了一遍上个月的工作汇总,一会儿开会的时候她会做汇报。又针对自己今天的灵感想了些可能会被提问到的问题,思考了一下解决方式。 八点五十,谢柠拿着水杯,去了奥维国际四十层的大会议室。 月初例会,所有部门都会参加。谢柠推门进去的时候,会议室里坐了约莫一半的人。 谢柠向大家笑着打招呼。 她旁边的位置是市场部的经理陈桦,陈桦第一眼就看见她缠了绷带的双手,不由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打碎个杯子,摁杯子上了。”谢柠笑着回答。 陈桦眉头微蹙,显然没有被这个理由说服。在他看来,谢柠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 谢柠从包中抽出笔记本电脑和文件夹,一边打开电脑,一边问:“今天有甲方会来吗?” “没有。”陈桦说,“我们即将投放的广告只有陆康科技那个,方案在他们那边已经过了,他们不需要再现场监督了。” 谢柠点了点头。 九点左右,奥维国际的高层和董事们陆陆续续进了会议室。 大佬们身上总是带着一种强势的气场和威压,他们一进来,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公司副总之一刘毅看向谢柠,沉声道:“谢副总监,一会儿你先就陆康科技的广告方案进行汇报,这是广告投放前的最后一次汇报,甲方那边要来人听。” 谢柠点了点头:“好的,刘总。” 然后她转头看向陈桦,用眼神无声地问:“你刚才不是说甲方不来人吗?” 陈桦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意思是:“之前甲方的确说不来人,不过也正常,甲方嘛,总是瞬息万变的。” 谢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谁来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只要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 会议室内,空出来的是董事长右手边的几个位置,所有人不禁都在想,这次陆康科技来的是哪位大人物。 毕竟平时甲方来开会,坐的都是会议桌中端甲方代表的位置。能坐董事长旁边的,证明是被奥维国际非常重视的甲方领导。 过了几分钟,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几十双眼睛齐唰唰望了过去。 走在最前边的人,一身纯黑色的手工西装,身姿挺拔颀长,气质清贵凛傲,宽肩窄腰长腿,每个扬颌颔首的动作都是赏心悦目的。 他一侧下颌有一片青紫,非但没有损害他容貌的英俊精致,反而增添了几分野性的荷尔蒙。 陆廷言和奥维国际的高层握手示意,低沉微哑的嗓音十足动听。 会议室的其他人看完陆廷言,又齐唰唰地看向谢柠,却见谢柠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没往陆廷言那瞟一眼。 谢柠想到了。从空出的那几个位置来看,她就知道今天来的人是谁。 大家看了看陆廷言下颌的红痕,又看了看谢柠裹成粽子的双手,一个个不禁开始头脑风暴,脑补着这两个伤口的来源。 啧,夫妻俩玩得这么大吗? 奥维国际董事长宣布会议开始,刘毅朝着谢柠点头示意:“谢副总监。” 谢柠端起电脑走到会议室最前边,让颜可可将自己的笔记本投屏。 “陆康科技的宣传广告定在十月十三号投放上市,第一轮以线上投放为主,二十号在一线城市各高新区、高教园区进行线下投放,针对线上线下不同的投放方式,我们制定了不同的计划,以及三版增补计划……” 她的语调不徐不缓,却有种让人信服的坚定,那是她对于自己专业知识和工作能力的自信,对于设计出来的广告终品的满意。 她从创作理念开始,结合市场需求、产品特点、预期回报等因素,将奥维国际耗时半年多设计出来的这支宣传广告向陆康科技的代表清晰地介绍,面面俱到,缜密严谨。 她有时看着电脑屏幕,有时看着陆廷言。看向他的时候,她的眼神没有任何私人情绪,完全是乙方对甲方的态度。 陆氏集团的代表有时会提出问题,她都不用思考,直接就能给出完美的解释和回答,可见准备工作相当充分,听得陆氏集团的代表连连点头。 看着台上的谢柠,陆廷言忽然就想起以前参加演讲比赛的时候。 有时候是代表学校,有时候是代表市里甚至省里,不管她遇到的对手多么强大,不管评委的要求多么严苛,她永远都是这么的从容自信,展现出最好的自己。 有一次的主题演讲比赛,陆廷言是送覃瑶去参加的。覃瑶在休息室里准备,他嫌休息室里闹腾,躲到楼梯间去抽烟,没想到在楼梯间里,听到一个抑扬顿挫的清美女声。 他悄悄下了几级台阶,趴在栏杆上,看着下方楼层站着一个纤瘦的小姑娘,正对着一排拖把声情并茂地背着莎士比亚的诗歌:“人世间的痴情男女,都将和你一起归于尘土……闭上眼睛,安静地去,你的坟墓将为世人记挂!” 哀戚又悲伤却又铿锵有力地说完最后一句,她还十分入戏地拥抱了那几根崭新的拖把。 “噗嗤。”陆廷言当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姑娘一个激灵,顿时蹦了起来。几根被她拥抱后的拖把乒乒乓乓倒在了地上,而小姑娘面色涨红,红霞蔓延到了耳根。 他揉了揉鼻子,察觉到小姑娘的窘迫,憋着笑给予肯定:“小学妹演讲得很好,情绪十分到位。” 小姑娘嘴角抽了抽,似乎是想解释,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对着一堆拖把练习这一怪异行径,最终什么都没说,拔腿跑了。 陆廷言慢悠悠地下楼,慢条斯理地将那几根拖把一一扶了起来,让它们再次整整齐齐地立在墙角。 拖把头朝上立着,顶端的布条还真挺像一撮撮头发。不知道她刚才练习的时候,是把这些拖把当成了观众还是评委。 陆廷言不觉得小姑娘举止怪异,甚至认为合情合理。 比赛的时候,小姑娘自信坚定,神采飞扬,发挥得很好,得了一等奖,不知道里边有多少拖把的功劳。 而现在,面前的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她讲的也不再是一篇简单的演讲稿,而是投资几个亿的宣传计划。 她面对的是上市集团、跨国公司的领导、精英,再也不是几根拖把。 她比以前更加坚定自信,更加光芒万丈。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谢柠的工作,第一次亲眼见到她工作的能力和态度。 比他想象中,还要优秀得多。 第128章 离他远远的 谢柠关于陆康科技的广告内容,汇报了一个半小时。 主要是陆氏集团的几名代表提出了很多问题,不管是大问题还是小问题,不管是创意还是市场还是后续运营,谢柠都耐心地做出了完美的回答。 陆廷言更加切实地理解,那次被王岩刁难几乎丢掉这个项目时,她为什么会那么难过。也终于明白她听到他说“输不起”时,她为什么那么生气。 光是听这次汇报,他们就知道她为了这个项目付出了多少。也知道了她不是输不起,因为她对自己的方案足够自信,知道自己不会输。 回答完又一个问题后,陆氏集团的代表们没再说话,谢柠笑着问:“甲方代表还有问题吗?” 她看向陆廷言,着重问:“请问陆总有问题吗?” 陆廷言一个问题都没有提过,他只是沉默地听着。 她问到了自己头上,他侧首,和她四目相对。 秋日的阳光透过洁净的落地窗照耀进两百多平的会议室,在这满室明亮中,她镀了一层光芒。 “没有。”他回答,给予发自内心的肯定,“谢副总监阐释得很详细,这个方案很完美,陆氏集团期待市场的反馈。” 谢柠笑着朝他微微鞠躬,将笔记本退出投屏,端着笔记本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接下来是财务部的总监上去进行财务汇报。 说了那么长时间,谢柠有些口渴,打算拧开保温杯喝水,却不料杯盖被热水吸得很紧,她的双手又不怎么方便,拧了半天都没拧开。 “我帮你。”坐在她右手边的陈桦说。 谢柠将杯子递给了他:“谢谢。” 杯盖拧开,发出“啵”的一声轻微声响,蒸腾的水汽和着极淡的红枣枸杞味飘了出来。 陈桦将杯子递给她,笑着说:“保温杯里泡枸杞,养生啊。” 像是有一束刀刃般锐利的眸光自斜对面而来,陈桦下意识就顺着这股冷意看了过去,发现是陆氏集团代表的位置。几名董事正看着大屏幕,而陆廷言垂眸看着手中的文件,并没有人看向这边。 “怎么了?”谢柠见陈桦变了脸色,问。 “没事。”陈桦笑了笑,“你把刚才陆氏集团代表问的几个关于市场的问题发我一下,我再看看。” 谢柠点了点头。陆氏集团的广告即将投放上市,陈桦这个市场部经理一会要去做更加详细的安排汇报。 谢柠将文件传给陈桦,陈桦仔细看着,有时指一指屏幕,谢柠或点头或摇头,帮他看临时增补方案中的漏洞。 会议上不方便说太多话,她和陈桦大部分都是眼神或者手势的交流。实在表达不清楚了,她才登上微信,给他打字解释。 一登微信,谢柠发现自己有个好友申请。 点进去一看,她有些意外,不由看向了斜对面遥遥坐着的那个申请人。 奥维国际华城分部的董事长正在和他说话,他敛眸听着,时而轻点下颌,一派矜贵自傲。 谢柠没有通过也没有拒绝,而是直接忽略了这个好友申请。 陈桦不知道自己是太敏感了还是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一道特别不善的目光频频看向自己这边,但是他抬头看的时候,却又发现没有谁在看他。 财务部总监下来,便是陈桦了。 陈桦的这次市场汇报做得可谓之惊心动魄,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汗。 台上的陈桦更是冷汗湿了一身,衬衫都贴在了背上。 别的部门做报告,甲方那边提问的是几名董事代表,陆廷言一言不发。到了陈桦这儿,陆廷言像是被解除了禁言封印一样,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抛出来,一个比一个犀利,着实让人难以招架。 “陈经理的市场调研报告真的是近期的?可是根据陆氏集团的调研,受众比例并没有陈经理展示的这么高,我有必要怀疑陈经理支撑数据的真实性。” “三线及以下城市的宣传方案是怎么做的?根据地区分类合理还是根据年龄分类合理?” “虽然我们这次宣传的是陆康科技的新生物工程,就一定要将老年群体排除在外?” “是,这样的确可以节约成本,但是我们要做的是宣传效果的最优化,陆氏集团会在意这点成本差异吗?” “b级方案不够合理,建议重做。” “一周?一周时间太久,三天对于奥维国际的众位来说足够了,三天后陆氏集团要看到新方案。” 整个会议室都像是冰冻了一样,所有人都觉得冷飕飕的。 陈桦总觉得这位陆总是在针对他,可是他又没有证据,因为陆廷言提出的质疑和建议十分的合情合理,的确是现有方案中存在的问题。 陈桦没想到他一个集团老总,竟然对市场这么敏感,甚至可以深入细节,着实厉害。 奥维国际的众人也终于见识了陆氏集团的陆总主导下的会议是什么样子。陈桦前后汇报了二十分钟左右,但是陆廷言指出的问题和给出的建议是让他们自己讨论两小时也讨论不出来的。 他们之前就听过,陆氏集团总部开会的时候,效率奇高无比。果然效率高啊,这陆总的脑子转得也太快了。 陈桦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有种被扒了层皮的感觉。 众人觉得,不是陆氏集团的代表们来奥维国际开会,而是他们奥维国际的人去了陆氏集团,这主导权完全在陆氏集团的人手里。 甚至有些打算跳槽去陆氏集团的人都开始犹豫了。都说陆氏集团内部充满高压,他们这次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高压。 说完了关于陆康科技的问题,便是接下来奥维国际的工作安排。 没有涉及什么商业机密,陆氏集团的人不离席也没有关系。 刘毅先道:“昨天我们接到了一个政府合作项目,是在一个贫困县拍摄公益宣传广告,我们这边需要派人去跟现场。我们打算从各部门管理层中挑选合适的人,不知道各部门主管有没有建议人选?” 刘毅说完,办公室里有不少主管看向了谢柠,都觉得她去这个项目很合适。 谢柠同样心下微动。 自入奥维国际以来,她还没接触过政府合作项目。一般这种项目拨款不多,需要进行特别详细的预算,将资金最大化利用。而且要去拍摄驻地,环境和条件都会比较艰苦,还要和当地的合作商交流沟通,得具有一定的领导能力才可以。 这种项目奖金不会很多,但是是s+的重头项目,难是难,不过写在履历中绝对漂亮,而且是一个很好的历练成长机会。 原先的创意部总监去了加州总部,公司高层认为她领导能力足够,所以没有给创意部再派总监来。刘毅也透露过,公司有意让她升任创意部总监,但是她入职时间尚短,且履历还不够。 有了陆康科技这个项目,要是再有这个政府合作项目,就够了。 她要是想升总监,这个项目就得去。 有关事业的问题,她从来不会犹豫。 于是她看向刘毅,出了声:“刘总,我去。” 话音刚落,陆廷言掀起眼皮,看了过来。 谢柠没有看他,依旧对刘毅道:“创意部派人去现场对接最为合适,可是第一时间摸清甲方需求,方便沟通。” 刘毅点了点头:“但是这次的项目在西南,比较远,初步估计周期最起码是十个月。” 谢柠同样点头:“我知道的。” 既然她主动请缨,高层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当场便拍板决定,让她下周带人去西南参与项目,会从财务部和市场部为她挑选几名助理人员。 而陆廷言想的是,她主动接这种项目,有没有他的关系。 接了项目,就要离开华城,也能暂时离开他。而且这个项目周期最短是十个月,要是不顺利的话,一两年都是可能的。 她是想离他远远的了? 第129章 昨天,对不起 中午十二点半,散会,大家陆续从会议室出来。 谢柠走到电梯口,颜可可在她身后说:“柠姐,咱们的午餐送来了。” 谢柠点头:“通知大家吃饭,一点在部门会议室准时开会。” 不远处的总裁专用电梯外,陆廷言正在和奥维国际的高层说话。 有人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那边,又偷偷转来看谢柠,八卦的目光在二人之间不断逡巡。 谢柠站得笔直,目不斜视,恍若不见。 陈桦在整理刚才开会想到的东西,所以现在仍在大会议室。 他的秘书坐在他身边,神秘兮兮地问:“经理,您是得罪过陆总吗?” 陈桦敲键盘的手一顿:“没有啊。” “那我怎么感觉……陆总对您有敌意呢?” 陈桦笑了笑:“陆总指出来的问题是比较多,不过这的确都是我们现在存在的问题,算不上针对,我们……” “不是,不是这个!”秘书连连摆手,“我是说你还没有上去做汇报的时候,陆总就瞪了你好几眼!” 果然,刚才那几道不善的目光不是他的错觉,真的来自陆廷言。 秘书依然在八卦:“这是我现实中第一次见陆总,就忍不住一直在看他。你给谢副总监拧杯子的时候,他瞪了你一眼。你和谢副总监说话的时候,他瞪了你好几眼。你下台后和谢副总监相视一笑的时候,他的眼睛都快喷火了!经理,您就没有烈火焚烧的感觉吗?” 陈桦:“……” 别说,他还真有。 小秘书捧着脸,笑得一脸灿烂:“我看啊,陆总就是吃醋了,他不想看见谢副总监和其它异性亲密。公司里很多人说陆总和谢副总监夫妻不和,我看他们关系应该很好才是。陆总都会吃醋诶,他一定非常喜欢谢副总监。” 话音刚落,便见陈桦“啪”的一声阖上了笔记本,站了起来。 小秘书扑扇着眼睛看着他:“经理……” “会议记录整理好了吗?”陈桦问话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却有种领导的威压。 小秘书缩了缩脖子:“吃完饭整理。” “那就快点,下午部门会议要用。”陈桦将电脑塞进包里,“工作时间,少说无关紧要的。” 小秘书“哦”了一声。 她不禁腹诽,可是现在也不算工作时间啊,现在是午休嘛…… 察觉出自家上司心情不好,小秘书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不管谁开会的时候被批得狗血淋头,心里都不会好受。 —— 谢柠回到办公室,她的桌上已经摆上了日料。 早上就吃了个面包,她现在的确有些饿了。一边打开餐盒,一边看刘毅秘书发给她的那个政府合作项目的合作计划。 办公室门被人推开,谢柠头也不抬地道:“可可,麻烦你帮我冲杯咖啡。” 对于这种超大型公司来说,咖啡是续命的东西。茶水间有速溶咖啡,也有咖啡豆。不过颜可可做咖啡的水平还不是太能直视,所以谢柠让她帮忙的时候都会选择速溶咖啡。 颜可可没有应声,转身又出去了。 谢柠大致浏览了一遍电子版计划书,然后将它们打印出来。打印机里没有墨盒了,谢柠更换墨盒,但是裹成粽子的两双手怎么都打不开打印机。 于是她等着泡咖啡的颜可可回来处理,自己则打开台式电脑,进行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因为她临时决定要参与那个项目,所以很多计划要进行调整。虽然公司给了她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但是还是有点紧了。 创意部的事情不少,她得安排好,她出差后部门才不会乱。 不过谢柠对自己部门的人都很放心,原来的创意部总监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他带出来的这批兵实力都是一等一的。 还记得她刚升任副总监的时候,部门里还有不少人不服她。不过在她升任后,接手的几个项目都完成得非常漂亮,也就没人说她什么了。 谢柠从学生时代就坚信一句话:实力永远是最好的证明。 今天的寿司里有个新品,日本豆腐手握寿司,个头有点大。谢柠按照以前吃小寿司时一口一个的习惯,将嘴努力张到最大,将寿司塞了进去。 口腔一时间没有咀嚼的空间,她咧着嘴巴动了动腮帮子,张着嘴咀嚼。 在外边她是绝对不会这种吃相的,她只会在自己的办公室放飞自我。 陆廷言端着他亲手磨的咖啡,打开了谢柠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见她面目狰狞大口咀嚼的模样,五官都随着她的超大幅度动作而变了形。 腮帮子鼓鼓的,将她的小脸撑得像个河豚。她慢慢吞下口中的食物,一点舌尖伸出来舔走了嘴角的一点酱汁。 她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一只手又握起一个寿司,一口塞进了嘴里。 他想不到那么小的一张嘴,原来可以张这么大。 这个让她有些噎着了,她瞪着眼睛伸直脖子,将还没开始嚼的寿司用舌头送出来一点点。 拍胸口的空档,她终于从电脑前抬起头,和陆廷言四目相对。 陆廷言单手插在西装口袋里,臂弯搭着西装外套,白衬衣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好看有力的小臂。他右手端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整个人像是中世纪欧洲的贵族绅士。 而她呢,活脱脱一个刚遭完饥荒的难民。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把这块寿司吞进嘴里,还是该吐出来。 在她怔愣的空档,陆廷言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将咖啡杯放在她桌上,那只赏心悦目的手伸到她嘴下:“噎住了就吐出来。” 谢柠当然不可能将东西吐到他手里,拽过垃圾桶,将寿司吐了进去。 她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巴和手。 心里抓狂无比,脸也红了起来。谢柠想她还是没办法做到那么旁若无人,尤其是在他面前。 谁不希望在帅哥面前美美的呢? 她心里已经在疯狂喊叫,面色却一片淡定,声音很冷:“陆总进别人办公室前都不会敲门的吗?” 她没有抬头再看他,脸颊到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懊恼,便显得刚才的质问像是恼羞成怒。 “嗯,是我疏忽了,抱歉。”陆廷言态度很好地认错。 伸手不打笑脸人,谢柠也让自己僵硬的面颊努力挂上一抹公式化的笑容:“陆总什么时候来的?请问有什么事?” “在你吃上一个寿司的时候来的。”他依然诚实。 谢柠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给你送杯咖啡。”陆廷言将咖啡杯往她跟前推了推,“我亲手做的。” “甲方爸爸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不是以甲方的身份来找你的。”陆廷言望着她,声音低缓柔和,“我是特意来向你道歉的。” 他顿了一瞬,再次开口:“昨天,对不起。” 第130章 迟来的道歉比草都轻贱 他站在她身边,靠着她的办公桌沿,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皮带收束的腰有多瘦,以及西装裤下的两条腿长得有多没有天理。 他手腕上精致的名表折射出秋日稀薄的日光,他将衬衫袖口再次挽了挽,摘下了上边的钻石袖扣。 他把袖扣放在她桌上,“叮”的一声。 这张桌子都因为放了这颗袖扣而瞬间显得名贵了起来。 他站她坐,以至于他说话的时候是垂眸睨着她的。配着他矜贵冷傲的气质,即便在说“对不起”三个字,也不会让人觉得低声下气。 谢柠的目光从面前的美人图上移开,她是不会被男色蛊惑的。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见到他没几次就被他帅得睡不着的小女孩了。 但是心中还是有点小小的雀跃,堂堂陆三少竟然也会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难道他是愿意相信她了?谢柠想,他发现他以前对她有误会,她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么恶劣的人是不是? 难道转机又来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陆总为什么道歉?” “昨天我不该和你动手,即便让你受伤不是我的本意。” 谢柠压着心中那燃起的小小雀跃和期盼,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谁知,他不吭声了。 谢柠心中那点小火花随着静默的时间一点点流逝,然后,熄灭最后一颗火星。 她不自觉地仰头看向他,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清他流畅的脖颈线条,那个分明的喉结在敞开两颗扣子的衣领上,显得有几分性感。 “没了?”她不死心地追问。 陆廷言的目光中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没了。 谢柠:“……” 心中的希冀再次被一盆冷水熄灭。 她就不该对他有指望。也是,她昨天那么兴高采烈地去找他,他都不相信她。难道过了一晚上,他就能想明白了?怎么可能。 她别过头,再次看向电脑屏幕,声调更冷:“既然说完了,那陆总就请回。” 她看了一眼时间:“十分钟后我还有部门会议,没时间招待陆总。” 他以为她在乎的是手上的这点伤吗?不是,她在乎的是他的态度。 这个态度不光指的是他和她动手,还有他对她的信任,以及理解。 她希望他对她说:“我愿意相信你的话,再去查探事情的真相,我愿意给你解释的机会,而不是一开始就给你判了死刑。”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想听的是什么。 是了,他们之间本就有隔阂。 谢柠心下很不舒服,酸涩憋闷,像是堵了一团气,这团气比刚才寿司堵在嘴里还让她难受。 她将鼠标甩到一边,开始整理一会开会要用的文件。 她桌上的文件非常多,堆成了山一样。记得上次整王萱的时候,她让王萱将散落一地的文件重新整理好,王萱整整整理了一夜,第二天她来上班的时候,王萱还盯着一双黑眼圈在整理。 那次将王萱折腾了个够呛,估计她以后再也不敢随便扔别人的文件了。 所以谢柠一直将自己的文件摆放得整整齐齐,但是现在,她显然没有那个耐心。快速翻阅着,随便扔着,干净整洁的办公桌很快就一片狼藉,像是她心头繁杂的心绪。 谢柠翻来翻去,也不知道自己一会去会议室到底要带哪些,她根本静不下心来看这些文字。 她身边的这个人,光是在这里站着,气场就强到让人无法忽视,更无法让人静下心来。 谢柠“啪”的一声,将文件扔在了桌上,转头,不耐烦地看着他:“陆总怎么还不走?” 陆廷言的目光从她写满了不耐烦的脸上下移,看向了她的手。手指上的几个创可贴都翘了起来,不怎么牢靠了。 “你的医药箱在哪里?”他答非所问。 对于他的关心,谢柠只觉得火气上涌。 她不需要他的关心。 不走是?行,她走。 他是甲方,她不敢把拿他怎么样,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谢柠拿起电脑包,起身离开。 却在经过的时候,被他握住了肩膀。 “你放开我!”谢柠一甩胳膊,挣脱了他。 “你还要去西南的项目吗?”他问。 “去啊,我当然要去,我为什么不去?”谢柠反问,“公司都决定是我去了,陆总,您也是集团老总,知道公司决定不能轻易更改。” 他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她,像是要望进她的眼底:“你是为了躲我吗?” 谢柠笑了。 “陆总,这您就多虑了。”她说,“我是为了我的职业生涯,我是为了晋升。” 她终于有机会将陆廷言形容过她很多次的话还了回去:“陆总就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是吗?”他依然是那派清贵自傲的模样,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显得自恋,“可是我怎么感觉,你是为了躲我呢?” 谢柠心里扑通通一跳,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好,她承认,是有这么点原因。 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之后,她的确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继续和他相处下去了。 在查清楚陆斯泊的事情之前,或许分开一段时间,对他们两个来说都好。 不然谁知道他们之后还会爆发怎样的争吵,会到什么不可开交的地步。 “其实我是为了什么,都不要紧。”谢柠后退两步,拉开了和陆廷言之间的距离,“即便我真的是为了找个地方冷静冷静,那么陆总您和我道歉了,又能如何呢?我就不去了吗?” 陆廷言沉默了。 他知道,她当然不会。 他知道她一直都努力上进,即便没有他们之前的不愉快,这个项目她还是会去。 但是他还是想弄清楚原因,想知道有没有那么一点……是为了他。 因为昨天晚上,在医院走廊,她看着他的那个难过又绝望的眼神,让他非常不是滋味。他甚至有种,她这么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的感觉。 还有她早上离家时,对自己就宛如对陌生人的态度,这一切都让他无所适从。 所以他来奥维国际,不光是为了刷他的存在感,也是为了搞清楚,她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了。 好在,她是在意的。生气,也就证明在意。 他知道她刚才为什么生气,也知道她想听到的是什么。 她想听到的是关于大哥之事,他的道歉。 但是事情他只是着人去重查了,查明结果之前,谁对谁错无可分辨,他为什么要为了没有定性的事情道歉? 不可能。 “谢柠。”在她离开办公室前,他叫住了她,“大哥的事情如果真的另有隐情,真相揭开那天,我会向你道歉。” 谢柠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却没有立刻按下去。 她想,这大概就是天之骄子的骄傲。他们矜贵的嘴巴里说出的道歉,永远值钱。 她扬了扬唇角,并未回头:“到了那天再对我道歉,那我在这之前受到的误解和不公,该怎么办呢?你又能保证,从今天开始,到真相揭开那天,这一段时间里,我不会再遭受那些本不该我遭受的待遇吗?” “其实道歉只是一种态度,它无法弥补任何伤害。许多事情道了歉就没关系,那是因为在那个时间节点,最需要的就是那个态度。等那个时间节点过去,谁还会在乎一句道歉吗?” 她现在想听,是因为昨天的争吵刚刚发生,她对他仍有期望,他道歉可以给彼此一个台阶。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伤心时的痛彻心扉已经忘了,伤口愈合后,道歉除了揭开伤疤,还有什么用呢? 谢柠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回头看了一眼他逆光处看不清的五官,轻声笑了笑:“陆总,迟来的道歉比草都轻贱,没人稀罕。” 第131章 那就一起吧 谢柠到了小会议室,部门里的其他人都到了。 她二话不说,直接宣布会议开始。 她先将自己刚才整理过的接下来的工作安排通知到了每个人,又布置了手头几个项目的详细计划、分工内容,确保每个人的工作强度都是平衡的。 然后她将自己想到的几个创意说了出来,和大家进行探讨。 只要一进入工作状态,谢柠就会非常认真专注。这会议开着开着,就忘了她刚才和陆廷言的交谈。 她现在大脑飞速运转,所有关于工作的内容清晰而又全面地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 她开会的效率很高,两个小时,布置安排了特别多的事情。 与会人员也都习惯了她的效率,紧紧跟着她的节奏和步伐,会议室里打字声连绵不绝。 她说完自己的东西,便请其他人发言沟通。这场会议开完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谢柠整理电脑,同时说道:“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大家安排起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非常多。” 许多人笑着叹气。准时下班就不想了,从今天开始,日日加班又要成为常态。 不过好在,奥维国际制度严谨、管理严格,每个员工都不会白白加班。工作累是累,加班费也是相当可观的。 谢柠开会的时候喝完了一整杯水,现在拿着水杯又去茶水间接了一杯。 看见台上的咖啡机,谢柠忽然想到中午的时候,陆廷言端进来的那杯咖啡。 陆廷言做咖啡的水平很高,她之前每天早上起来下楼,在餐厅外边就能闻到香浓淳厚的咖啡味。 现在办公室里那杯咖啡肯定早就冷掉了,不能喝了,倒是有些可惜。 谢柠回到了自己办公室,一推房门,愣住了。 她以为陆廷言早就走了,没想到,他还在。 他坐在沙发里,仰头靠着沙发背,呼吸均匀绵长,竟然睡着了。 谢柠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轻轻关上房门,轻轻走了过去,轻轻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他仰着脸,所以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这张她已经熟悉无比的脸,现在每次看到,她还是会惊艳。 熟睡的陆廷言,她见到的次数不多。以前有一次是去华大校园找他,偷偷看了他很久。 还有一次就是在盛世锦都,她偷亲了他。 以前一见到他这张脸,她心里就会升起那种世俗的欲望。现在,她发现那种欲望,好像已经减淡了一些。 睡美人在面前,她竟然都没有对他下手的想法。而是从柜子里拿了一张薄毯出来,给他盖在了身上。 接着,她便坐回到了办公桌前处理事情。 晚霞消散,夜幕降临,夜晚的华城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陆廷言醒来的时候,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蒙。 周围光线昏暗,影影绰绰看不清置身于何地。鼻端充斥着陌生又熟悉的玫瑰花水的味道,细腻甜美。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转头的时候脖子还发出了嘎巴两声响。 他捏了捏后脖颈,看向一侧。 偌大的办公桌上亮了两盏台灯,静谧的办公室内响起鼠标轻点的声响。谢柠端坐在电脑桌前,全神贯注,专心致志。 她坐得很直,没有弯腰驼背,鼻梁上架了一副防辐射眼镜,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卓然的精英气质。 陆廷言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在他记忆中,很多人喜欢懒懒散散趴在桌上打闹放松的青春期,她也是这么端坐着,以至于他每次从她班外经过的时候,看进去,一眼就能看见她。 穿着校服的少女正正经经地端坐,桌上的书本整整齐齐,她的马尾乖顺地垂在脑后,有时会有一两缕调皮的发丝从耳边散下来,勾住她白皙小巧的耳朵。 她写字的时候左臂会压在桌上,思考问题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玩弄自己的马尾。他还记得她有个特别大的天蓝色水壶,那个水壶起码能放两升水,上边印着哆啦a梦。她每次抱着水壶喝水的时候,都显得特别可爱。 他的目光太过明显,以至于谢柠根本无法忽视。 将最后一个预算数字输入进去,把表格发送到财务部的邮箱,她这才靠在椅子里,活动了一下手臂。 “陆总醒了?刚好,我也要下班了。”她说。 陆廷言“嗯”了一声,因为许久不曾开口,声音有些暗哑,显得很磁。 “我请你吃饭。”他说。 “不好意思,我有约了。”谢柠扬了扬手机。 不是托词,是真的,沈子安约的她。 下午在会议室里,她看见了沈子安在“加州三剑客”里发的消息,他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澎湃:老子出来了啊啊啊!卧槽那陆廷言真不是个玩意,老子和他势不两立! 然后他分别艾特了谢柠和宋紫雁,又问:你们几点下班?我包个场,咱们嗨一顿。 宋紫雁回得很快:“我今天不行,我得忙到凌晨,你和柠宝聚。” 谢柠想着她不会那么晚,于是答应了沈子安的邀请。只和他说一起吃顿饭就行,别再整什么排场了,顶不住。 沈子安满口答应,说晚上来接她。 “和谁有约?”陆廷言走到她办公桌前,“沈子安?” 沈家那边来人了,沈子安今天能出来,毕竟本来就没有多大的事。 谢柠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她打开室内大灯,关闭电脑。 “邀约总有个先来后到,我答应沈子安在先。所以陆总,感谢您的好意。”谢柠朝着他笑了笑,“改天,我请您吃。” 陆廷言看着她的笑脸,总觉得她笑得是那么的敷衍而又不耐。这句“改天”就和所谓的“下次一定”一样,只是为了应付他,不是真的有下次。 况且她是和沈子安去吃饭…… 一想到在游艇上,沈子安和她亲密无间的样子,陆廷言就觉得心里一阵没由来的刺挠。 他薄唇微抿,心里不算太畅快。 不过他没让自己的不痛快显露在脸上,而是一本正经地道:“那正好,今天就一起吃。” 谢柠整理包的手一顿。正好?哪来的正好?沈子安估计要将盘子扔到你脸上。 “正好我做东,算是尽一尽地主之谊。”陆廷言笑得云淡风轻,“况且你今天给了陆氏集团一个那么完美的方案,我身为甲方,请你吃饭是应该的。” 他拿起西装,一副不容置喙的态度:“走。” 第132章 我已经盯上她了 看他一副打定主意的样子,谢柠不得不提醒:“陆总,沈子安现在对您的意见很大。” “我知道,所以更应该一起吃个饭,交流交流情感,解除一下误会。”陆廷言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喜欢和人结仇的。” 谢柠很想送“呵呵”两个字给他。 不喜欢和人结仇?整顿陆氏集团的时候,他结下的仇人不要太多。 他又笑着加了一句:“谢柠,现在还在公司,我以甲方的身份请你吃饭,你想拒绝吗?” 谢柠扯出一抹微笑来:“陆总说的什么话,哪儿能呢!” 陆廷言笑得愈发的好看。 正在这个时候,沈子安的电话进来了。 “喂,我就在你公司楼下,你下了班直接出来,一眼就能看见我。”沈子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想了想,我还是更想吃火锅。他妈的,不管什么料理,我觉得还是咱们的火锅最好吃。” 沈子安吞了吞口水,又催促了一遍:“你快点啊,我都要饿死了……呀,美女!我看见美女了!” 还不待谢柠问一问他介不介意陆廷言一起去,电话就被挂断了。 不用说,必然是去和美女搭讪了。 谢柠看向陆廷言,只得妥协:“走。” 陆廷言慢悠悠地跟在谢柠身后,下了楼。 到了奥维国际外边,她一眼就看见了沈子安。 他倚着一辆低调奢华的纯黑色轿跑,一头银发在路灯下像是会发光,整个人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他正和一位姑娘说话,瞧见她过来,朝着她招了招手。 姑娘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然后和沈子安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走了。 “怎么样,不错?”沈子安笑得意气风发,“就是我喜欢的纯欲款,你别说,华城的女孩子们都……” 他的话在看见谢柠后边的人时,戛然而止。 “我操!”沈子安直接蹦了起来,“你他妈的还敢出现!” 他撸起袖子就开始捏拳头:“老子正愁没地方找你个孙子呢,你倒是送上门来了!行,老子今天非得和你新仇旧恨算个明白!” 谢柠拦住了他:“火气小点。” 沈子安本身就是个脾气暴躁的性子,更别说让他见着这让他来火无比的人了。 陆廷言单手插兜,八风不动地站在那里,不紧不慢地道:“沈公子刚出来,就又想进去了?看来是想让沈老爷子来华城亲自接你出来?” 听见自家爷爷的名号,沈子安一个激灵,在心里暗骂陆廷言一万句卑鄙小人。 以防真的以“打架斗殴”之类的名义再进去,沈子安的火气顿时小了一半。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盲点:“不对,你们两个怎么是一起出来的?” 难道奥维国际被陆氏集团收购了?没听说啊。 “有个合作项目,他是甲方,今天来了我们公司。”谢柠解释,“我是项目负责人,所以请甲方代表吃个饭。” 她努力将关系扯到了工作上,暗示沈子安看在她的份儿上,给甲方代表点面子。 “他算个锤子的代表,你要是不请他,他还敢不跟你合作了?”沈子安梗着脖子说,“不合作拉倒,我和你合作,保证你得到的不比他给的少!” “不是一个性质。”谢柠将他往车上推,“你不是饿了?走走走,今天我请客,你一会想怎么吃怎么吃。” 沈子安垮着一张脸,满面嫌弃地看着陆廷言:“瞧见他那张脸,谁还吃得下饭啊!” 陆廷言薄唇微勾,不咸不淡地道:“不用太自卑,习惯就好,相貌是天生的,就算嫉妒也改变不了。” 沈子安“嘿”了一声,瞪着眼:“谁他妈嫉妒你了?” “哦?你不是在我面前自惭形秽,所以难过得吃不下饭吗?”陆廷言一本正经地反问。 “我真是日了,我今天真是非得……” 谢柠拽住了他。 “他人身攻击我!”沈子安委屈极了,指着陆廷言向谢柠控诉,“你听见,他多自恋!老子长得又不比他丑!” “去吃饭,别说了。”谢柠有些头疼,打开驾驶室的门,推着沈子安坐进去。 沈子安性子直,嘴巴也直,属于想什么就说什么,虽然脏话比较多,但是也只是浮于表面。要是真在口头上争执起来,他得被陆廷言怼到泥里。 不用想就能分出胜负的争执,还是不要开始的好。 副驾驶门打开,谢柠看见了座位上的一束香槟玫瑰。 这是沈子安惯有的仪式感。不管是和她还是和宋紫雁吃饭,他每次都会准备新鲜的花束送给她们。 看见新鲜漂亮的花束,不管谁的心情都会变好。 陆廷言看着谢柠抱着那一捧花束美滋滋的样子,想的是,她果然喜欢玫瑰。 眼瞅着谢柠抱着花就要坐进副驾驶里,陆廷言叫住了她:“坐后座。” 见谢柠不解地看向他,他又补充了一句:“关于今天上午的会议,我又有了些想法,需要和你沟通。” 谢柠:“……” 行,谁让你是甲方呢。 然而这一路上,她和陆廷言坐在后座里,他并没有和她说任何关于工作上的事情。 到了火锅店,沈子安拿着菜单就是一通点,陆廷言发现,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谢柠爱吃的。 他和谢柠在家吃过不少顿饭,也遇见过她出门和别人吃饭,他对她的口味有那么点了解。 沈子安点了一大堆,又将菜单交给谢柠,让她加菜。谢柠则将菜单递给了陆廷言,陆廷言也加了几道,同样是谢柠爱吃的。 沈子安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死死瞪了一眼陆廷言。 调蘸料的时候,沈子安调了两碗,自己和谢柠的,没搭理陆廷言。 陆廷言也不介意,慢条斯理地起身,去了调料台。 沈子安跟了过去。 他站在他身侧,恶狠狠地警告他:“我劝你,收起你那点龌龊的心思。” 陆廷言没看他,一边盛香油一边问:“我什么心思?” “你想追她?”沈子安虽然在问,却很是笃定。 大家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的小心思了。 上车之前他说的是他上午来奥维国际开了会,上午的会他竟然在奥维国际呆到了晚上,还非要死皮赖脸跟出来加入别人的饭局,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陆廷言不答反问:“你呢?你又是什么心思?” “老子的心思就是要让她远离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沈子安振振有词。 他实在看不上陆廷言这种明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做派。看起来光风霁月,谁知道内心多阴暗,肚子里有多少弯弯绕绕? 做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真实好不好! 他绝对不能让谢柠被这种人欺骗。哪怕他长得再人模狗样,他也是只披着人皮的黑心狼! 陆廷言加了一勺白芝麻在碗里,这才正儿八经看向沈子安:“晚了。” 沈子安心里“咯噔”一声,警惕地盯着他:“什么晚了?” “你警告得晚了。”陆廷言朝着沈子安,露出一个恶劣又带着些挑衅的笑容来,“我已经盯上她了。” 第133章 离婚的心思 这一顿火锅,吃得极其诡异。 刚才在调料台,沈子安差点又和陆廷言打起来,不过被一直盯着他们的谢柠给第一时间拦下了。她问沈子安为什么忽然又要动手,沈子安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就是不说话。 但是他看着陆廷言的那个眼神,要多嫌恶有多嫌恶,要多警惕有多警惕。 谢柠不觉得是陆廷言将他们两个已经结婚了的消息告诉了沈子安,如果那样的话,就不是打架那么简单了,沈子安可能会把这座商场给炸了。 那必然就是,陆廷言挑衅沈子安了,毕竟这种事情他的确做得出来。 在陆廷言跟前,沈子安就像是个道行极浅的傻白甜,极其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 沈子安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难受极了,陆廷言慢条斯理地烫着菜,动作优雅从容,吃得津津有味。 “下周开始,我要去西南的申市参加个项目,短期内不在华城。”谢柠对沈子安说。 沈子安正用眼神将陆廷言千刀万剐,闻言立刻看向她:“申市?有点远啊。” 谢柠点头。 “好的,你放心大胆地去。申市有我小弟,你放心,哥哥会打电话让他们罩着你的。”沈子安拍着胸脯说。 沈子安觉得,谢柠要去出差这个安排,实在是太好了。 能离陆廷言这狗东西远一点。 陆廷言有公司要管,当然不能说离开华城就离开华城。他就不一样了,他沈公子无事一身轻,想见他柠爹,那就是一张机票的事情。 他柠爹离开华城这段时间,他非得让陆廷言这个名字从她的脑海中消失。 这么想着,沈子安的心情奇异地明媚了起来。看着陆廷言的眼神,也从刚才的萎靡不振,到了现在的洋洋得意。 要是有条尾巴,他的尾巴现在都不知道翘到哪里去了。 一顿饭吃完,沈子安开车送谢柠回去。他本来不想搭理陆廷言,但是想到这人是谢柠的甲方代表,只得又不情不愿地捎上了他。 为了防止自己不在的情况下这俩人又打起来,谢柠先让沈子安停在了盛世锦都门口,让陆廷言先下车。 陆廷言没有立刻动,反而优哉游哉地问:“谢副总监住得远不远?” 谢柠还没回答,便听沈子安一声大吼:“关你屁事,还不快滚下去!” “要是谢副总监住得不远的话,不如下来走走,我和你说一说开会时的问题。”陆廷言再次拿出了这个借口。 沈子安指着他控诉:“别他妈扯淡了,你刚才就说要说这个,一路上也没见你放一个屁,一个借口你打算用几遍?低级!” 陆廷言不咸不淡地乜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刚才不是有你这个外人在么?” 沈子安真想拿尺子量一量这人的脸皮和城墙拐角到底哪个更厚。他怎么有脸说他是外人的?他和他柠爹是过命的交情,这位伪君子是哪根葱?难道他还想当他柠爹的内人? 谢柠捏了捏眉心。沈子安真的太容易拿捏了,陆廷言完全知道如何用一句话就彻底激怒他。 沈子安直接推门下车,一副要和陆廷言好好理论理论的架势。 “我正好也想起一点事情要和陆总说。”谢柠立刻道,“反正我住的吟华府就在旁边,散散步也就走过去了。” 吟华府是离盛世锦都很近的一个高档小区,步行的话半小时差不多就到了。 “你凭什么说我是外人?”沈子安还在纠结那个称呼,“你给我说叨说叨,你算什么东西?” “我们要谈的是商业机密,你难道不是外人?”陆廷言一本正经地反问。 沈子安噎了一下。 “谁稀罕听你的商业机密。”他撇嘴,一脸嫌弃,“请老子听老子都不稀罕。” “那再好不过了。”陆廷言薄唇一勾,朝着谢柠扬了扬下颌,“走?” “好。”谢柠点头,复又看向沈子安,“你也回去休息,电话联系。” 沈子安黑着一张脸,眼神恨不得将陆廷言的后背烫出一个窟窿来。 他没有再阻止,但是也没回去,就开车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边,监视器一样盯着陆廷言,想看他有没有什么不轨之心。 但凡他敢对他柠爹露出一星半点的图谋不轨,他就必须下去英雄救美。 沈子安没有阻拦,的确是替谢柠的事业考虑。他和谢柠也认识这么久了,他知道谢柠是个多努力多要强的人。她自己能拼到的项目和成绩,她从来不靠关系。要是她想靠关系,他早把一切都给她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在加州的时候,他见到过谢柠为了项目怎样的殚精竭虑,怎样的起早贪黑,也见到过项目成功结束后她欣喜骄傲的样子。那是他最喜欢看到的模样,他柠爹就该一直这么意气风发。 现在她和陆氏集团有合作,虽然他没有亲眼见到合作过程,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到,谢柠为了这次合作付出了多少努力和辛劳。他不想在项目结束的时候再出什么岔子,害得谢柠的努力付诸东流。 所以即便他看不上陆廷言,对于他的某些要求也只能忍了。 等这次合作结束的,他一定要告诉柠爹:牢记真善美,远离陆小人。 到了吟华府门口,谢柠进去,而陆廷言转身折回。见到这一幕,沈子安才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一脚油门下去,绝尘远去。 陆廷言站在路边,摸出一支烟,拢着手点燃,在升腾起的白雾中眯眼看着那辆张狂的轿跑离开。 一支烟还没抽完,谢柠走到了他身边,他立刻将烟掐灭。 “多谢陆总。”谢柠望着他,“愿意配合我演这么一出戏。” “就这么不敢告诉他?”陆廷言低敛着眉眼,双眸在这暗沉的夜色中格外幽深,“纸包不住火,他迟早都会知道。” 谢柠耸了耸肩,笑着说:“没关系啊,以后就算知道了,也无妨。” 昏黄的路灯映照着她的眉眼,她的眼神格外通透而晶亮。陆廷言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清醒与理智,还有坦然与释怀。 他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没关系啊,以后我们离婚了,他再知道,也就无所谓了。 忽然又想起她住着的那个干净整洁的客房,她从来没有将那里当做她的家。 所以,是不是一开始,她就存了要和他离婚的心思? 第134章 那年,初见 秋日的夜风有些冷,从脖颈处钻进去,激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薄唇微动,想说话却被她抢了先:“今天陆总提到的三线城市关于生物科技的竞争乱象,我们下午开会的时候详细讨论过,并且搭建了一个数据模型进行风险评估,您看看我们这个数值可取与否,是不是太乐观了?” 说着,她打开一个文档,将屏幕递到了陆廷言跟前。 陆廷言想,她还真打算和他聊工作了。 不过他还是将手机接了过来,认认真真看着这份数据模型。 他看得很快,指着其中一个地方道:“这里的数值偏高了,因为这个数值就是基于我会上提出的那个不准确调研度得出的。如果按照这个数值看的话,这支广告的投放反馈很可能会达不到你们的预期。” 谢柠凑得近了一些,仔细看了一下他手指的地方。 秋风将她柔软的发梢扬到了陆廷言的脖颈处,拂得酥酥麻麻的痒。 她乌黑的脑袋顶就在他眼下,发上的玫瑰牛奶味道浸润着他的嗅觉,让这冷淡的秋风都甜美了起来。 “还真是。不过浮动值应该不会很大,我会通知市场部主管,让他们再去走访调研。”她说着,仰头看了一眼陆廷言,“陆总,还有别的问题吗?” 本来就离得近,她这么蓦然一回头,一张美艳的笑脸豁然出现在他眼前,让他的心跳紊乱了两拍。 陆廷言忽然就想起了他们的初见。 那是高二时候的一场物理竞赛,参赛学校设施老旧,没有空调,四个电扇还坏了两个,夏日的教室像是个蒸笼,让人汗流浃背。 陆廷言热得烦躁无比,答完试卷,连动都懒得动,一直趴在桌子上,直到竞赛结束。 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抹了把汗起身。瞧见教室里竟然还有一个人没走,她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身形端正笔直,马尾下的那截脖颈纤细修长。 陆廷言走过去,敲了敲她的桌子:“同学,有纸巾没,擦个汗。” 她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姣美精致的面庞,那双眼睛清明纯湛,像是两颗不含任何杂质的通透琉璃。 夏日骄阳透过白杨的缝隙洒进来,在她桌上落下了点点光斑。在这盛夏光景中,窗边坐着的少女白皙清透、纯真美好,像是这燥热的夏日一抹带了清香的微风。 陆廷言发现这抹清香不是他的想象,而是切实存在的——来源于她递过来的一方干净的白色手帕。 陆廷言当时就震惊了,他没想到这个时代,除了配西装要用手帕来装饰之外,竟然还有人拥有手帕这种远古东西。 见他没接,她又将手帕往前递了递。 陆廷言接过那方带着皂香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 “我洗干净后还给你,你是哪个班……”陆廷言一顿,然后古怪地看着她,“高一的?” 一中的校服以袖口的颜色来区分年级。高三是紫色,高二是蓝色,高一是绿色。 这是高二的物理竞赛,她一个高一的竟然可以来参加? 少女点了点头,开口说:“我是高一六班的。” 陆廷言:“……” 声音好他妈好听,清爽柔细,像是清风过耳畔,显得这教室好像都没那么闷了。 陆廷言回去后着人打听,才知道那是高一新来的转学生,学霸一枚,物理测验一直都是满分,已经自学了高二的内容,所以毛遂自荐参加这次高二的物理竞赛,想试试水平。 那次竞赛她拿了个三等奖。 陆廷言不光洗干净了她的那块手帕,还准备了一块新的,将两块手帕装进了一个袋子里,还给她的时候说:“学妹很厉害。” 她笑得很腼腆:“高二的时候我会再参加一次,希望到时候可以和学长一样拿一等奖。” 第二年,陆廷言特意去关注了那次物理竞赛。她真的拿了一等奖,而且分数比他拿奖的那次还高了两分。 陆廷言遇到过许多女人。浓艳的、妩媚的、清纯的、可爱的……很多他都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他一直记得那个炎炎夏日,蒸笼一样的教室内,坐在窗边的少女朝他递出一方朴实洁净的手帕。她整个人宛如那方手帕,干净得不染纤尘,像是这浮华世界中的一抔白沙。 初见时,她蓦然抬首,纯净姣美的面庞让他惊艳。一如现在,她在他面前豁然转头,他的心跳依然会紊乱,就像高二那个夏天聒噪的蝉鸣。 接下来的一周,谢柠相当忙碌,经常午夜才会回盛世锦都。 她和陆廷言只有早上才有交集,像以前一样坐在餐厅吃早餐,二人谁也没有再提过周末的那场争吵,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却又有了些改变。 最直观的变化就是谢柠话少了。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总会主动找些话题和他交流,而现在,她吃饭的速度很快,话题也简略的只剩下了两句: 陆总,早。 陆总,我先走了,您慢用。 忙碌到了周末,这个周末谢柠并没有双休。 她努力挤出了时间,在周日上午去了一趟城南精神病院。 来到这个陆斯泊笔下的地方,谢柠心下有些复杂。 她期盼着能问出点什么东西,却又知道这种希望只是微乎其微的。 她找医院的工作人员打听,他们在系统档案中并没有查到陆斯泊的名字,但是却找到了赵姿含。她挂过一名姓楚的专家号,只是这个号不是四年前的,而是七年前的。 七年前,那么久远,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自然也和陆斯泊的死毫无关联。 谢柠想挂这名楚医生的号,却被告知,楚医生三年前就不在城南精神病院了。 也是,见到楚医生又有什么用呢?一个医生每天要见那么多的病人,七年前的赵姿含,楚医生怎么可能还记得她是谁。就算记得,又和陆斯泊有什么关系? 这一趟打听,可以说是无功而返。 谢柠坐在车里,在搜索引擎上输入楚医生的名字,见到了他的简历,不过上边并没有显示他现在在哪所医院。 谢柠摁掉手机屏幕,靠在座椅里,长舒了一口气。 即便早知道打听不出什么,可还是有些失落。 坐了一会儿,来了个电话。 一看来电显示,她立刻笑了:“余律师!” 听筒里传来余卿山律师笑呵呵的慈爱声音:“小柠啊,忙不忙呀?我已经来华城了,要是有时间的话,晚上来家里吃个饭呀?” 第135章 他们都太好了 谢柠在下午到了余卿山律师给的那个地址。 是位于华城cbd的一个高档小区,三百多平的大平层,室内装潢有种精致的冷硬感,一看就是男性的住所。 谢柠想,这里应该是余律师外孙的家。 余律师夫妇如今已经年过古稀,身体却十分硬朗,精神矍铄,让人觉得他们只有六十左右。 余卿山是位精瘦的老先生,眼中没有半分浑浊,反而十分晶亮。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斯文文眼镜,文质彬彬,学者气息浓郁。 而余太太一头白发烫成了时髦的羊毛卷,配合着她慈祥和蔼的面庞,让人顿生亲近之感。 余太太将准备好的果切端了出来,然后坐在沙发上,拉着谢柠的手说话。 “又瘦了。”余太太仔细端详着她,叹气道,“大公司的工作再累,也要照顾好自己。你这肯定又天天不按时吃饭,是不是?” “没有没有,我吃得可多了。”谢柠笑着回答,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是我本身就吃不胖。” 余太太摇了摇头,不信她的话。将果切盘塞进了她手里,让她多吃。 和两位老人谈工作,谈生活,然后谈到了婚姻。 和陆廷言办婚礼的时候,她也邀请了两位老人,只是两位老人那个时候在国外度假,赶不及回来。谢柠当时还很遗憾,现在倒是十分庆幸,多亏两位老人没来参加。那么寒碜的婚礼,老人要是见到了得多替她揪心。 被问到婚后生活的时候,谢柠也是报喜不报忧,说一切都好,请二位放心。 余太太笑得很欣慰,而余卿山则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余卿山转而说到了白志诚身上,说:“你之前不是提醒我让我小心些,以防有人去找我么?别说,还真有人找到了我们小区。” 见谢柠瞬间严肃地坐直了身子,他笑着摆摆手:“你别担心,没出什么事,我外孙给我安排了波保护的人,那些找我的人连我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赶走了。我听保护的人说,那些人打听我的住处,还提到了白志诚,应该就是曾岚派来的人。” 谢柠垂下眼睫,心中冷笑,还真让她猜对了。曾岚现在真的就像是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余太太一听到曾岚的名字就忍不住摇头,满脸不赞同地道:“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想的,自己好好的女儿,唉……” 余卿山同样跟着摇头。 当年帮谢柠上诉的时候,他就见识到了曾岚其人。饶是他这见多识广,见过人性各种阴暗面的律师都惊呆了,怎么还有人这么不配当妈的。 时过境迁,这么多年了,很多事情都变了,有些人的劣性还是没变。 “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地去做,有麻烦就找我,我要是办不了还有我外孙。我外孙现在比我当年还厉害,现在是这个。”余卿山竖起了大拇指,谈起自己的外孙颇为骄傲。 谢柠眨了眨眼:“您外孙是继承了您的衣钵吗?” 余卿山哈哈大笑:“我几个孩子没有这个觉悟,都经商去了。我这外孙天资聪颖,从小就对我房间里的法律文献感兴趣,学的也是法,走的也是律师这条路。” “如果您外孙在华城当律师,且很厉害的话,名号我应该是听过的。” 余卿山乐呵呵地笑道:“我外孙叫……” 他刚说到这里,房间大门就传来了指纹锁开门的声音。 接着有人的脚步踏了进来,伴随着塑料袋摩擦的声音。玄关那里传来了换鞋声,接着出现了一个挺拔高瘦的身影。 对方双手提满了塑料袋,笑得温文尔雅,和客厅的人一一打招呼:“外公,外婆。” 他看向谢柠,扬唇一笑:“谢柠。” 谢柠瞠目结舌:“季律师?” “对,是我。”季嘉行笑着看向余太太:“外婆,您给我列的清单我都买好了。” “好,好。”余太太撑着腿从沙发上起身,让季嘉行将袋子拿去厨房。 现在是下午五点,余太太开始准备晚饭了。谢柠进了厨房想帮忙,却被余太太推了出来。 “你别动,一会我来。”余卿山律师笑着招招手,“来,来,坐这儿。” 谢柠记得小时候在余卿山家里吃饭,就是余太太备菜,余卿山炒菜,这个模式几十年如一日,从未变过。 谢柠还听说,余卿山夫妇是青梅竹马。余卿山从小就好学,而余太太并没有上大学。村子里很多人都认为余卿山上大学后就会留在大城市,不会回老家,更和余太太没有以后了,不曾想余卿山大学毕业后,第一件事就是和余太太结了婚。 余太太不习惯大城市的生活,余卿山也便没有去大城市,而是在礼县县城置办了房产,和余太太一辈子都生活在那里。 余卿山对余太太的关心爱护,从细枝末节就能看出来。他们这一辈子相濡以沫,携手走过了漫长的岁月,到老依然和睦恩爱,这是谢柠见过的爱情最好的样子。 约莫半个小时后,余卿山进了厨房,里边传来两人窸窣的说话声。 谢柠对季嘉行道:“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余律师的外孙。” 季嘉行温和地笑了笑。 谢柠眨了眨眼,了然又问:“你早就知道我了是不是?” 季嘉行倒也没有隐瞒,点头道:“是。” 季嘉行年少之时,寒暑假经常去外公外婆家。 有一个暑假他过去,见外公正为了一个案子忙碌。外公在他心中是很厉害的律师,不管帮谁打官司都游刃有余,他鲜少见到外公那么愁眉不展的样子。 问了外婆之后才知道,外公是在帮一个小姑娘打官司,那小姑娘还是个未成年,势单力薄。要告的是对她图谋不轨的继父,她继父是个商人,在当地很有人脉,外公遇到了很大的阻力。 不过让人欣慰的是,在外公的不断努力下,这个案子终于胜诉了,那个人渣被判了十多年。 胜诉那天,外公躺在躺椅里,心满意足地说:“总算没让小姑娘对这个世界失望。她还那么小,不该只能看到黑暗,更需要看到光明。” 季嘉行从小就觉得律师是个很帅的职业。后来在外公的熏陶下,逐渐明白了这个职业更多的意义。匡扶正义,扞卫尊严,抚慰人心,让那些遭受黑暗苦难的人,得以窥见天光。 他那时候便想,他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和外公一样厉害的律师,和邪恶势力对抗,扞卫法律的尊严。 他默默见过两次外公帮打官司的那个小姑娘,能看出她是个十分坚韧要强的人。后来听说,她遇到了好心人资助,转到了华城。又听说她一直努力用功,高考考了状元,进了国内最高学府。 那次在酒,他喝了酒,而且在那种光影迷离的环境下,他没有认出她来。 后来在赵家的宴会上,他就认出来了,比她发给外公外婆的照片上长得更好看。 外公帮助过的小姑娘,长大了。只是她过的,为什么还是不太顺利呢? 于是在她被为难的时候,他会忍不住站出来维护她。 谢柠想到她第二次和季嘉行见面,是在赵世清的生日宴上。她和曾岚产生摩擦后,独自一人坐在花园里。 那时候季嘉行问她:“一个人扛着你不累吗?友情是,爱情是,亲情也是,你能扛多少?” 她当时还有些意外,一个第二次见面的人为什么会这么问,好似看透了她的一切。 现在想来,他本就是知道她的一切的。 但是他丝毫没有提起那些她不愿回想的过去,而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温和又绅士地对她说:“非常高兴认识你。” 谢柠想,这一家人,真的都太好太好了。 第136章 我和你不熟 陆廷言发现,他的好友申请竟然还没有被通过。 无奈之下,他又发送了一遍好友申请,并且在验证消息里边问:“晚上一起吃饭吗?” 这次的好友申请倒是通过得很快,谢柠的回复也很快:“谢谢陆总,我已经在吃了。” 还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桌丰盛的家常菜,八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而且很明显不是在饭店,而是在家里。 她在谁家里吃饭? 陆廷言将那张照片放大,仔仔细细看了看,还看见一只修长的、属于男性的手。 陆廷言面无表情地摁灭了屏幕。 没过几秒,再次解锁手机。 不确定,再看看。 看着看着,姜媛的电话就来了,让他回家一趟。 陆廷言这段时间虽然没有去公司,但是公司的一切都由洪杰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了他。他知道姜媛现在面对着怎样的压力,是如何的焦头烂额。 看来是她顶不住了,不得不拉下脸来,和他讲和了。 陆廷言拿着车钥匙,起了身。 走到玄关处,回头看了一眼这豪宅。 这房子他住了两年多,其实早已习惯。可是现在细细一看,却又觉得哪哪都陌生。总觉得这房子里不知道少了什么东西,看着特别不顺眼。 另一端沙发里窝着的牛奶听见玄关处响动,跳了过来,顶着那被谢柠扎成两簇的小辫子瞅着他。 四目相对,陆廷言心情缓和了那么一点。 好像这房子忽然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他去阳台上,给狗盆里添了粮和水,没有关灯,这才出门。 开车出了盛世锦都的大门,他还在想照片里的那只手。冷不丁一边窜出来一个人拦在了他车前,他立刻紧踩刹车,才没有撞上去。 他英挺的眉梢蹙起,不耐烦地看着车前的人。世风日下,碰瓷都碰得这么明目张胆了? 那人没有离开,反而走过来,敲了敲他驾驶室的玻璃。 陆廷言将车窗降下。 外边那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这才小声开口:“三哥……” 一听声音,陆廷言便知道这是谁了。 白璎。 白璎一见到陆廷言,就摘下墨镜,露出了一双通红憔悴的眼睛。 “三哥,你帮帮我。”白璎的声音沙哑无比,带着哭腔,“我是实在没办法了。” 自打橙心互娱那档子综艺把她剪掉后,她的其它资源也受到了影响。很多已经定下片约的剧和综艺都把她换了下来,很多要续期的代言也不准备和她续期了。 风口当前,她的工作室乱成了一团。 上次在医院和谢柠争吵后,那些记者们要去礼县查探,她已经让曾岚想办法将那些记者们给拦下了,所以最近也没有什么关于她的料曝出来,但是她的事业还是遭受了巨大的影响。 她知道这背后一定有对家的助力。娱乐圈的蛋糕就这么大,而娱乐圈这么多人,永远不是没了谁就不行。她的资源掉了,会有无数人补上去。 娱乐圈的新人层出不穷,照这么下去,用不了两个月,就没人知道她是谁了。 她尝试着联系陆廷言,可是根本联系不到。她去陆氏集团找他,却得知他已经好几天不去公司了。 实在没有办法,她才只能来盛世锦都门口堵他。 陆廷言平静地看着哭哭啼啼的白璎,心下毫无波澜。 他和白璎真算不上关系多好,之前照顾她,完全是看在同学一场的份儿上。他并非什么薄情寡义之人,要是他的一点举手之劳就能给别人带来莫大的帮助,他并不会吝啬。 但是见识过她和曾岚还有谢柠母女三人畸形的关系后,他对白璎的观感便不是那么好了。 但凡过去的岁月里,她施舍一点善意给谢柠,她这些年也过得不会这么不容易。 “我和你不熟,帮不了你。”陆廷言冷漠地说完这句话,直接升起车窗。 白璎在外边疯狂拍打,陆廷言却一脚油门下去,豪车绝尘而去。 白璎在后边跟着跑了两步便追不上了,她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娱乐圈就是个名利场,有背景的未必都一定能出人头地,更何况她这种没有靠山的。 她以前暗示过她和陆廷言的关系非同一般,而陆廷言也并未否认,她才吃到不少红利,便天真地以为,她可以一直这么顺风顺水下去。 一定是谢柠,一定是那个贱人在陆廷言面前说了什么! 白璎狼狈不堪地蹲在地上,想站起来,全身的力气却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反而跌坐在地。 光鲜亮丽的女明星,从未这么失意狼狈过。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白璎泪眼朦胧地抬头,瞧见了谢柠居高临下、满是笑意的一张脸。 “哟,这不是咱们的白大明星吗?怎么哭成这副鬼样子?”谢柠笑吟吟地说。 白璎的啜泣声戛然而止,她愤恨无比地瞪着谢柠,恨不得从眼中喷出两团火将她燃烧殆尽。 “让我猜猜,你应该是想傍金主,然而人家没搭理?”谢柠眉梢一扬,“白璎,我早告诉过你的,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白璎红着眼睛,口罩下的面孔因为憎恨厌恶而扭曲。这些日子以来的焦头烂额已经让她心力交瘁,而刚才陆廷言冷淡的态度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了陆廷言的帮助,她不知道自己如何翻身。 白璎再也顾不得这是在大街上,她面前只有这个毁了她一切的可恶女人。她不管不顾地朝着谢柠扑了过去,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只是她忽略了,这是盛世锦都门口,华城最好的小区。 谢柠甚至都不用和她动手,一直盯着这里的安保人员就冲了过来,牢牢地将白璎钳制住。 白璎破口大骂,形同疯妇。而站在后边的谢柠,优雅从容。 时过境迁,现在两人的境遇,好像和小时候对调了。 谢柠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点开录像:“你骂,正好你不是没热度么?我帮你传到网上,黑红也是红。” 白璎被更得上不来气。她现在骂也不是,闭嘴也不是。挣扎也挣扎不脱,像是一头困兽。 “放心,还没完呢。”谢柠将手机收了起来,坐进自己车里,朝着她摆摆手,“回去,别造作你这点仅剩的脸面了。” 第137章 陆总也要去申市吗 陆廷言回到陆家后发现陆翊竟然也在。 他和姜媛分坐在沙发两端,明明有着世界上最亲密的夫妻关系,中间却像是隔了一段无比遥远的距离。 姜媛刚和陆翊进行完一场不愉快的交谈,脸色并不是很好。听见陆廷言回来,也只是冷着脸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陆廷言打招呼,姜媛也只是冷声“嗯”了一句,倒是陆翊笑得十分温和:“回来啦?” “是。”陆廷言坐在了陆翊身边。 “休息好了吗?”陆翊笑着问,指的是他这段时间没有去公司。 “还好。”陆廷言同样笑着,“要是假期再长一点的话我也不介意。” 姜媛一听这话,脸色更冷了。 她不想低头,更不愿意服软,但是她实在没有办法,陆氏集团的事情她现在的确顶不住。 不像以前,她年轻的时候,很多事情都能亲力亲为。现在陆氏集团本身的模式在陆廷言大刀阔斧的整改下就有了很大的变化,而且里边的人也换了大批,用起来实在是不顺手。 眼看着公司的运作都受到了影响,她不得不给陆廷言打电话,预示着自己先退一步。 陆翊知道自己在这里,姜媛有很多话不方便和陆廷言说,于是拍了拍陆廷言的肩膀,起身道:“你和你妈聊,爸就先走了。” 姜媛身形一动:“你去哪里?” “酒店。”陆翊说,“明天早上的机票,要去参加一个画展。” 姜媛满面不虞,声调也有些阴阳怪气:“是因为要参加画展,还是你根本不想呆在家里,你心里清楚。” 陆翊望着她,叹了口气,满是无奈地道:“的确是画展,明天早上四点多的早班机,我就在机场酒店订了房间。” “要是想找借口,你什么借口不能找。”姜媛哼笑一声,“你这种人惯来道貌岸然,不管什么都能说得冠冕堂皇。在这一点上你儿子完全继承了你,和你一模一样。你们父子俩真是一脉同宗,人家一看就知道是父子俩。” 姜媛这阴阳怪气的一通直接将两个人都骂了。 陆翊显然已经习惯,并未生出任何愠怒的神色,转头便走。陆廷言云淡风轻地坐在沙发上,表情丝毫不变,没有一丁点儿被姜媛这话影响。 待陆翊走后,姜媛看向陆廷言的眼神带上了显而易见的不满:“我主动给你打电话,你心里很得意是不是?” “没有。”陆廷言说,“我要是得意我就不回来了。” 姜媛冷笑:“我承认陆氏集团现在没了你不行,我认可你在陆氏集团上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但是不代表别的我也认可你!” “没有关系。”陆廷言淡淡笑了笑,抬眸扫了一眼姜媛,“我早就习惯了。毕竟在我印象中,妈就很少认可我。小时候没得到,长大后就更不需要。” 姜媛殷红的唇瓣不由自主抿起,被陆廷言的话堵了个半死。 客厅气氛一瞬间出现了诡异的沉默。 她知道这个儿子从小就对他有意见,怪她不管他、不看重他。但是她也只有有限的精力,当她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长子陆斯泊身上后,对陆廷言当然会有忽视。 但是她也从未亏待过他,她不知道他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现在也无法释怀。 陆廷言好似看出了姜媛心中所想,主动笑着说:“您可能无法理解我一直以来是什么心情,我一直觉得,我在这里家里是多余的。” 姜媛的指尖不由得蜷了蜷。 “没人重视,我也感受不到有人爱我。父母双全,却并不能感受到他们的爱。这个家就算没了我,一点都不受影响。正如您之前说过,为什么当年死的不是我。如果死的是我,而不是大哥的话,可能这会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句话,是姜媛得知陆廷言和谢柠结婚那天,口不择言之下说的。 陆廷言一双桃花眼阆黑深沉,像是一汪不带任何情绪的死水,语调淡到虚无缥缈:“朋友们拥护我,是因为我陆三少的身份。追求者追随我,是因为我的皮囊和地位。商业伙伴们奉承我,是因为陆氏集团可以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利润和好处。您现在重视我,也只是因为我在陆氏集团表现出来的责任和能力。” 他身上被贴上了各式各样的标签,却从来都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怎么样。 他这个人从来没被喜欢过。 哦,不对,有一个人深切地喜欢过他。 抛去了他的身份和地位,单纯地喜欢着他这个人,发掘着他身上的闪光点,并且以此为目标,追随着他的脚步,朝着他的方向不断努力。 她让他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这个人也是真实存在、且有存在的必要和意义的。 可是之前一直跟随着他的人,现在好像也要和他渐行渐远了。 陆廷言垂下眼睫,只觉得胸口堵得闷滞发痛。 “明天我会回公司。”陆廷言的声音晦涩低哑,说完这一句,直接起身。 他身上流露出来一种孤寂落寞,让一直盯着他看的姜媛备受冲撞。那是一种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不开心,一种经年沉淀下的心灰意冷。 她忍不住叫了他一声:“阿言。” 陆廷言脚步一顿,对如此亲昵的称呼表示意外。 不过他没说什么,大步出了别墅,坐到了车里。 今天的谈话算不上不愉快,毕竟他们连争吵都没有。但是陆廷言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翻遍通讯录,也不知道该找谁。 他的手指停在了谢柠的微信头像上。 她的头像是牛奶的照片,照片上的狗傻笑着,憨儍又可爱。就连微信名也改成了“ilk”,朋友圈背景图也是牛奶在草坪上奔跑的照片。 他点进对话框,发了一句:“明天几点的飞机?” 谢柠隔了几分钟才回了过来:“上午十点。” 他回了个“好”,没有说是不是要去送一送她,谢柠也没问。 简短的聊天就这么终止,陆廷言也没有办法再问一问她是否有精力和自己说说话。他深知负面情绪的宣泄是要对亲近的人,否则别人没必要去接受你的垃圾情绪,不然还会影响到自己。 陆廷言想了想,给洪杰打了个电话。 他开门见山:“我们在申市的地产子公司最近有独立上市的计划是不是?” 洪杰一愣:“没有啊。” “现在有了。”陆廷言说。 洪杰反应得很快:“您是决定让子公司独立上市了?好的,我会将这个计划尽快落实。” “不用,这个项目我亲自操刀。” 洪杰一愣:“您的意思是您要亲自去申市?” “嗯。”陆廷言看着窗外的夜空,“给我订去申市的票,越快越好。” 第138章 最懂他的人 谢柠骗了陆廷言。她的机票不是上午十点的,而是上午八点。 反正她不想当着他的面和他离愁别绪,也不需要他送自己去机场。 谢柠五点多从盛世锦都出来,没有立刻去机场,而是开车来了墓园。 这一次出差的时间会久一些,元旦也回不来了,总得再来看看陆斯泊。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陆斯泊墓前,竟然有人。 他似乎在这里坐了很久,黑发上有着轻微的潮气,挽到手肘的衬衫下露出一截冷白的小臂,上边青色的血管分外明显,经脉凸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 秋日的华城昼夜温差比较大,晚上温度很低,谢柠穿了件薄毛呢大衣尚且觉得清晨凉寒,更何况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 他脚边落了一地的烟头,每一个都在诉说寥落和冷寂。 太阳尚未升起,只有稀薄的日光自天边厚重的云层钻出来,光亮少得可怜。 谢柠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上去陪一陪这个枯坐了一夜的人,还是不要打扰他独处的时间。 尚在思考时,他说了话:“过来。” 一夜未开口,再加上抽了整整一盒烟,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却添了别样的砂和磁。 谢柠想了想,抬步走了过去。 他一直没抬头,雕塑一样坐在这里,竟然都能分辨出是她来了。 谢柠在陆斯泊的墓前蹲下,凝视着他的照片。 “大哥很好是不是?”陆廷言的声音依然沙哑。 “是。”谢柠点头,“他是非常好的人。” “我也觉得。”他低低的声音回响在他耳畔,“我从小就很羡慕大哥,他就是那种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尤其是我妈,她特别重视大哥,就连大哥的衣服都是她每天亲自搭配好放在衣帽间的。我妈对大哥寄予深切厚望,从小就细心培养他。而大哥聪明,学东西也特别快,让我妈特别满意。” “你也聪明,你学东西也快。”谢柠下意识宽慰他。 陆廷言翘了翘唇角:“我没用。不管我表现得怎么好,我妈眼里还是只有大哥。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妈有一次给我大哥报了个程序兴趣班,大哥学得慢了点,我妈就特别着急,还和大哥发了脾气。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连考试交了白卷她都不会多问一句。” “我能感受到我妈对大哥的期望,却感受不到她对我的。她的所有希望和寄托都在大哥身上,我对她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我以前还想过,她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反正她也不需要我。后来我想,我可能是个备选项,是来应对意外情况的。比如现在,大哥不在了,她不得不将我这个备选项送到正式的位置上。” “刚接手陆氏集团的时候,是挺难的。我妈将大哥视为陆氏集团的继承人,里边的一切模式都是按照大哥的习惯来的,和我并不适配。我顶着压力整改了整个公司,遇到了特别多的阻力。我妈终于骂了我,说我胡闹,直白地说要是没办法也不会将我拎到这个位置上。” “她没关注过我,也不知道我的成绩。是后来一次开会的时候,她听人说了才发现,我的大学竟然是在华大读的。”说到这里,陆廷言低声笑了笑,有讽刺也有自嘲,“她连我在哪里上的大学都丝毫没有关注过,更别说别的了。” “接手公司后,不得不收敛以前的张狂性格,努力让自己变得沉稳,否则没法服众。在那群高管中,我年龄本来就是最小的,要是再轻浮无度,根本镇不住下边的人。我那时候信任一名董事,却被他摆了一道,公司出现了信用危机,在二级市场上差点停牌,股权差一点就分散到了别人的口袋里,陆氏集团也差点改了姓。” 谢柠知道那一次的危机。那个时候她正在斯坦福读研,却一直关注着陆廷言的动态。那次陆氏集团的危机实在太大,金融媒体们争相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陆氏集团的笑话,等着看这家大集团会不会就此销声匿迹。 不过好在,陆氏集团平安度过了那次的危机。当时宋紫雁感慨,陆廷言真的好厉害。她同意此话的时候也在想,他付出了多少的心血才能最终力挽狂澜。 “那次的危机让我长了教训,我终于意识到社会不是校园,社会要复杂得多,尤其是在金钱和利益面前,人心都蒙了纱,你不知道别人的皮囊下是怎样一颗心。最该相信的,还是自己。” 他也变得多疑,变得明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戴着伪善的面具和金融市场上那些同样虚伪的人切磋过招,变得道貌岸然,变得虚情假意。 所以沈子安骂他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反驳过。沈子安表示看不上他这种人的时候他也深表赞同,他也看不上这样的自己。 但是没办法。他手中有那么大一个公司,这是父母的心血,是上上下下几十万员工赖以生存的保障。他不得不为这个利益共同体拼尽全力,哪怕他要为此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再也没有时间捡起自己曾经的兴趣爱好。 甚至这世上唯一一个切实喜欢他的人也要为此而收回对他的喜欢。 没有办法,人生总是这样,有得有失。即便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失去的却是自己看重的,也不得不承认这荒唐的平衡性。 这是谢柠第一次,切实听到陆廷言对她提起他的家庭、他的压力。 现在的他在她面前,赤诚无比。 他剖开了表象,将他的心路历程展现在她面前。 外人眼中骄傲的天之骄子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谢柠看着陆斯泊的墓碑,却能感受到陆廷言的眼神现在落在自己身上。 “怎么突然想说这些了?”她问。 他默了一瞬,再次选择了诚实:“希望你能施舍一些情绪给我。” 哪怕是可怜和同情的情绪,也是针对他这个人本身。 谢柠眼睫一颤,不由得转头看向他。 他冷白的面容在清晨的薄雾中更显得冷冽凌寒,英挺的容颜像是用一块上好的玉石琢磨而成,却又带着精致的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盯着他看了半晌,谢柠转身过去,拥抱了他僵硬的身体。 朝阳破云而出,天光大亮。 陆廷言枯寂的胸膛仿佛也因为这个拥抱而充盈了起来。 果然,她永远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将近十年的追随和观察,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 第139章 再没为他做过饭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但是陆廷言还是觉得心下慰藉了不少。 陆廷言动了动唇角,想对她道声谢,却听她先开了口:“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陆廷言看了一眼腕表,才六点多。 他猜到了谢柠对她的说的那个起飞时间应该是错的,不过他也没有多问,而是道:“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她站起身,于逆光处扬眉笑道,“我开车了,直接去机场就行。陆总一晚没睡,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说罢,她转身,薄呢大衣衣摆扬起一个潇洒的弧度。 陆廷言默了一瞬,随之起身,跟在她后边出了墓园。 前方是她高挑纤瘦的背影,朝阳薄光洒在她头发上,她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融融金光。 她走路的时候步子迈得很大,整个人英姿飒爽。 到了墓园停车场,她直接上车,利落地倒车、停下,降下车窗笑着对他摆了摆手:“陆总,走了!” 不待他回应,她直接一脚油门,潇洒离去。 望着那辆白色的轿车消失在弯道尽头,陆廷言忽然就想到了上次来这里。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恶劣天气,他让她跪在了大哥的墓前。 她被暴风雨困在了路边,撑着一把根本没有什么用处的伞,整个人从上到下湿透了,狼狈不堪。 他记得他开车出来的时候,她望了过来。隔着雨幕冲刷的挡风玻璃,他看见了她带着希冀的眼神。 副驾驶上的赵姿含说她很可怜,要不要捎她一程。后座的陆梦蝶尖叫拒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配,她最好死在这场暴风雨里,给大哥赔罪。 他那天没有停车。因为要是停车,陆梦蝶回去绝对要告诉姜媛,他又要被姜媛质问,摊上麻烦。 她因为那场雨受凉发烧,连着打了好几天的吊瓶。 那次,他没有将她从狂风暴雨的山上带下去。而现在他提出想送她一程,她也不需要了。 是了,事后的弥补总是显得毫无意义,甚至还有些可笑滑稽。 陆廷言没有回盛世锦都,而是直接去了陆氏集团大厦。 忙起来的时候熬夜通宵早就是家常便饭了,有的时候甚至两天三连轴转不睡觉。 一晚上没睡丝毫不影响他的状态,他在总裁办的休息室换了身衣服,便去了会议室安排工作事宜。 休了半个多月的假,他对公司的事情却一点都不陌生。井井有条地安排布置,让人发现他人虽然不在公司,对公司事务依然掌控在手。 与会高层们也都松了一口气,那种熟悉的紧张感又回来了。陆廷言开会的时候,虽然压迫感十足,却让人觉得安心。他就是整个集团的中流砥柱,只要看见他,就能看见方向。 以前还不觉得怎么样,有了这些日子姜媛稀碎的领导,便格外突出了陆廷言的能力。所有人更是深切感受到了陆廷言对于整个公司不可替代的意义。 一直忙碌到了晚上七点多,陆廷言从公司离开。 他敛着眼睛坐在商务车后排,从车载影音听分公司负责人汇报工作情况。 他今天安排下去的一个重要项目就是申市分公司独立上市。公司独立上市需要很多前期工作需要准备,再加上姜媛给他堆积下来的事情,他恐怕无法在近期前往申市。 想到这里,陆廷言的脸色不算太好。分公司负责人汇报的声音不由得更轻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惹得老板不快。 分公司负责人战战兢兢汇报完工作,车子也刚好到了盛世锦都大门口。 陆廷言关掉车载电视,捏了捏眉心,转头看向车窗外。 夜幕降临,整个盛世锦都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小区内栽种着数不清的绿植,在灯光中影影绰绰。灯光经过缝隙照下,像是洒了一地的碎金。 视线凝在了某个地方,陆廷言一怔,而后道:“停车。” 商务车停下,陆廷言下了车。 不远处的草坪上,有个毛茸茸的身影正在奔跑跳跃。 他走了过去,草坪边木椅上坐着的人立刻起身打招呼:“陆先生。” 是物业的工作人员。 “你好。”陆廷言扬了扬下颌,“它怎么在这里?” “哦,是这样,谢女士说她要出差一段时间,没办法照料牛奶,所以将牛奶送到了我们那里。陆先生放心,我们在照料宠物上都是专业的,绝对会为牛奶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陆廷言薄唇微抿,心里想的是,她觉得他照顾不好牛奶吗?宁愿将牛奶送去物业,也懒得和他说一声。 沉默片刻,他走到了草坪中央。 牛奶见到他过来,十分欣喜地哒哒跑了过来,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腿。 牛奶长得很快,初见的时候还只是绕着他脚踝转圈的一直小流浪,现在都长到快到他膝盖高了。 他蹲下,捏了捏牛奶垂着的耳朵,低声问道:“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牛奶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使劲儿往他身上拱。 陆廷言总算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他从物业手中接过狗绳,道了谢,牵着牛奶上了车。 物业立刻给谢柠发消息汇报:“谢女士,牛奶被陆先生带回家了。” 陆廷言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给牛奶的盆里添了粮和水。 添完之后觉得还不够,因为他记得以往谢柠喂牛奶的时候,还会在他盆里添别的东西。 他打开阳台上的柜子,在里边看到好多个袋子罐子,有奶粉、益生菌、维生素、肉干等等东西,看得他有些懵。 他低头看了一眼牛奶,怪不得长得快,原来吃得这么好。 他不敢随便乱加,怕加多了或者加少了影响到牛奶的健康。想了想,他师出有名地给谢柠发了条消息:“柜子里的东西牛奶每天吃多少?” 没有得到回复。 陆廷言看了一眼时间,想着大概是在加班,晚点要是再不回的话就再问问。 还没吃晚饭,于是他进了厨房,准备给自己做点东西吃。 冰箱里有不少食材。记得以前她还没来的时候,里边放的就只有运动饮料和餐厅送来的轻食。而现在,冰箱里多了很多保鲜盒,里边放着干净的蔬菜水果,下边的冷冻层里也有很多肉类。 他想起了谢柠做的三菜一汤。 每天都不重样,可见她是花了心思的。她会等他一起回来吃饭,一起评判菜品,有的时候对他的点评深以为然,有时候不服气,还要和他争上一争。 这个空荡荡的房子在那个时候也有了烟火气。 站在空旷而充满冷感的厨房里,陆廷言发现,自打赵姿含犯病,他盛怒之下毁掉那一桌三菜一汤后,她便再也没有为他做过饭了。 他有些怀念那些家常的味道,平淡又温馨,生活才显得像是生活,而非活着。 第140章 看看狗 谢柠晚上十点多才看了手机。 彼时她刚从饭局下来,回到酒店。 今天是到申市的第一天,她见到了这个政府合作项目的负责人,还有此次拍摄的赞助商。三方见面就攒了个局,一吃就吃到了九点多。 申市不同于华城,这个位于西南的城市即便在深秋也不会让人觉得像华城那么凉寒,即便是晚上,也是潮热的。 谢柠酒局上喝了不少酒——其中一部分是帮颜可可挡下来的。颜可可酒量不行,她也不愿意让颜可可一个小姑娘喝那么多酒。 她没有立刻去洗澡,而是坐在沙发里,揉按着眉心。 没多久,房间门铃响起。她过去开门,是颜可可来送了蜂蜜水给她。 “柠姐,您还好吗?”颜可可担忧地望着她有些潮红的脸,轻声问。 “没事。”谢柠对她笑了笑,“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要去项目场地,会很累。” “好。”颜可可点头。 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颜可可已经将手心掐出了印子。 她觉得很难过。别人家的助理都是帮领导挡酒的,而到她们这里,就反过来了。 在出这次项目之前,她想过谢柠可能不会带她来。这种项目饭局多,喝酒的场合也多,谢柠要是带个酒量好会来事的助理绝对要轻松很多。 但是谢柠还是带她来了,让她参与到了这个难得的s+项目,给她的履历上又添了精彩的一笔。 谢柠还对她说,好好完成这个项目,她就可以升任项目主管,可以单独带项目了。 这样的成长速度,是颜可可刚进入奥维国际文秘部的时候连想都不敢想的。她以为她会一直在文秘部熬着,熬到年近三十,选调进入其它部门,再慢慢接触项目、接手项目,最后带领项目。 但是她幸运地遇到了她的伯乐,让她可以在最好的年华里飞速成长,前途无量。 她真的好感谢柠姐。跟在她身边,可以学到的东西、可以得到的机会,真的太多了。 她从不吝啬教导和分享,将那些她辛苦实战出来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他们,让他们少走很多弯路。 想到这里,颜可可的眼睛都有些湿。 而现在,那个让她眼湿的人显然不知道她内心充沛的情感,而是在自己房间里,对着手机发呆。 仔细一看,她其实不是发呆,而是在和人视频通话。 只不过由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显得分外尴尬。 半晌,谢柠才缓缓吐出三个字:“看看狗。” 要不是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牛奶,陆廷言几乎以为她是在骂他。 他将屏幕转向了牛奶。 上一秒还在手机里和他相对无言的人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活络了起来:“牛奶,牛奶,看看姐姐!” “你晚上吃什么啦牛奶?” “你出去玩了多久呀?” “有没有遇到你的新朋友饭团?” 听着她这轻松明快的语调,陆廷言无语。 问得这么起劲,狗又不会真的回答她。这蠢狗除了对着屏幕傻乐还会干嘛?都说巨贵的智商在犬类排第二,他是真没看出来这小东西聪明在哪里。 他将摄像头切回自己,正兴高采烈和牛奶交谈的谢柠瞬间噤了声。 巨大的态度对比让陆廷言愈发无语,原来他和狗的待遇也可以差这么多。 “饭团是谁?”他问。 “是李太太家的一只萨摩耶。”谢柠慢慢回答。 前些日子,她在遛牛奶的时候遇见了李太太遛饭团,就聊到了一起,李太太说这两只狗有缘,名字都还是食物系列的。 陆廷言转而又问牛奶的喂养问题,谢柠很耐心地介绍了那个柜子里边的东西,并将每种营养物质不同的用量告诉了他,陆廷言听得很认真。 说完牛奶的食物,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转到了今日的饭局上:“你喝了多少?” 刚才谢柠一接视频,他就发现她喝了酒,还不少。脸色酡红,清明的眼神中像是凝了一层水汽,以往的机灵劲儿退了不少,沾了点平日里没有的迟缓呆萌。 “一斤左右?”谢柠慢慢想了想,回答。 记不清了,红的白的洋的一大堆,谁还记得一共喝了多少杯。 陆廷言英挺的眉头一皱:“奥维国际就没派给你挡酒的人?” “派了,架不住对面太热情。” 这次奥维国际一共来了五个人,除了她和颜可可之外,还有市场部的两个人和财务部的一个人。这三个人都是比较能喝的,比她喝得还多,一下饭局就都吐了个地覆天翻。 谁都知道,在商业场合上,应酬实在太平常了。会议室里说不出来的东西,饭桌上可以说出来。各种人情世故,也都混杂在了一杯杯酒水中。 他现在这个身份,也不是所有的酒都能推的,更何况谢柠。 他正欲再说话,却听她又道:“我看看狗。” 陆廷言:“?” 刚不是看了半天了? 对上她那双呆萌的眼睛,陆廷言觉得没法拒绝,又将摄像头对准了牛奶。 屏幕内再次上演了打鸡血的一幕:“牛奶,你好呀!你今天吃了什么?有没有遇到你的新朋友?” 陆廷言:“……” 她是真喝多了。 喝多了,不是喝醉了。喝多了的人话一般就格外的多,而且很容易不记得自己刚刚说过什么。 谢柠明显就是这一类。 陆廷言鲜少见到她这种样子。她在他面前永远冷静自持、清醒理智,她不会和他卖萌,更不会和他撒娇,“娇软”这种词和她从来不沾边,但是现在,他却见到了她娇憨可爱的一面。 他没再打断,就这么看着屏幕里的人自顾自地和牛奶聊着没有回应的天。 陆廷言想,要是在谢柠心中排个名,牛奶会超越她的所有朋友同事,排到第一。 所以她是喜欢牛奶更多一点,还是喜欢以前的他更多一点? 不对,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和狗进行比较?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止了逗弄牛奶,陆廷言才终于有机会插了话:“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 那边并未回应。 陆廷言看向屏幕,屏幕上黑漆漆的,像是什么东西挡住了摄像头。 “谢柠?”他叫她的名字。 还是没有回应。 仔细分辨,他听见了手机里传来的清浅而均匀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和牛奶说着说着话,竟然就睡着了。 陆廷言有些无语。这一通长达一个小时的视频通话,她和他说的话不超过十分钟。 这十分钟里还有八分钟在讨论牛奶的食物问题。 挂断视频后,陆廷言捏了捏鼻梁。 牛奶跳上沙发,往他身边凑。 “滚。”陆廷言垂眸瞥它,“离我远点。” 牛奶非但没滚,还将脑袋趴到了他腿上,挣扎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他。顶着一头卷毛,耳朵垂着,模样乖顺,讨巧得不行。 陆廷言的手抬起,最终只是轻缓的落在了它头上,轻轻捏了捏它脑袋,牛奶十分舒适地闭上了眼。 “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去申市的时候,带你一起去。”陆廷言的声音和缓轻松了不少,“就当给她一个惊喜了。” 第141章 不安分的女人 早上六点半,谢柠在沙发上醒来。 因为昨天没有喝醉,再加上睡得比较好,她没有任何不适感。 隐约记得,昨天好像和人视频来着…… 她解锁手机,看着位于上方的那个陆廷言的对话框,上边显示通话时长65分钟。 陆廷言竟然和她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视频……谢柠简直不敢想象。 关键是,她完全记不起这一个多小时,她和陆廷言都说了什么。 他们这塑料夫妻竟然也能聊一个多小时的天? 谢柠去了洗手间,用冷水洗完脸,大脑一片清醒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给颜可可发了消息,颜可可立刻来房间找她,两人去自助餐厅吃早餐。 酒店的早餐很丰盛,而且有当地特色美食。颜可可挑得不亦乐乎,谢柠则拿了两截玉米和两颗水煮蛋,又接了一杯豆浆。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剥开一颗水煮蛋,便听旁边有人叫她:“谢总?” 谢柠侧首,对上了一张笑呵呵的脸。 来人叫耿光,四十多岁,是申市文旅局负责城市旅游宣传规划方面的副局长,也是这次合作项目政府方的对接人员。 耿光身形高大,皮肤有些黑,长得浓眉大眼,也没有发福。性格热情,在酒桌上很会来事,昨晚饭桌上的气氛就是他来主动调动的。各方喝了那么多酒,他功不可没。 谢柠说了自己是部门副总监,耿光还是要坚持叫她“谢总”,说她这么有能力,肯定马上就能升任总监,这声谢总是迟早都要叫的。 ”谢总介意我坐这儿吗?”耿光指着空位,问。 这是个六人座,现在只做了谢柠和颜可可两人,她摇了摇头,笑着道:“耿局自便。” 耿光笑呵呵地端着盘子坐下。 吃了没两口,耿光便和谢柠谈起了今天的安排,说饭后他们要从酒店出发,然后上山,参观新开发的风景区。 饭后,政府的车辆已经停在了酒店楼下,是一辆中巴。 上车之后,颜可可将笔记本递给谢柠。谢柠打开电脑,看申市这个旅游景区的介绍。 即便还没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很多遍了,里边的东西要烂熟于心了,但是现在置身于这个地方再看,还是有种不一样的心境。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省份不算富裕,即便申市是这里的省会,也没有特别繁华,和华城那样的一线城市相距甚远。 两个多小时后,一行人到达了位于申市西南边的风景区。 这个风景区今年才刚刚竣工,请谢柠他们过来就是为了给这个景区做广告打宣传,所以这里现在还没有游客。 九点多,太阳已经升起,自薄雾云层后喷薄而出,阳光温暖却不燥热,和着山间清爽的风,让人心旷神怡。 颜可可闭着眼睛,十分享受地深呼吸几口,感叹这里有着华城没有的好空气。 奥维国际的人,再加上政府那边的人,还有投资方,一共二十多人,浩浩荡荡地往山上走。 耿光走在谢柠身边,十分热情地向她介绍这里的地理环境、开发流程,以及期望达到的客流量和收入。 谢柠早就知道申市政府很在乎这个项目,要是能做得好,可以拉动申市经济的发展,为整个城市带来一笔不菲的进账,并且可以一直发展下去。 这便显得他们这第一支广告,至关重要。 这个景区很大,一天参观不完,他们晚上就住在了山脚下的宾馆里,谢柠也借着这个机会在山脚下这个小镇里逛了逛。 小镇叫古松镇,据说是因为小镇南边有几棵千年古松而得名。 这个小镇的商业化程度并不高,依然保持着淳朴的原汁原味。 镇上没有什么高楼大厦,泊油路两边是一间间不大的小铺子,有的卖衣服,有的卖当代特色的一些首饰,还有特产店和小吃店。现在是晚上七点多,饭店相对热闹些。 镇中有一条河,河边有几家鱼馆,谢柠和颜可可挑了一家,打算品尝这里的酸汤鱼。 没想到吃饭的时候也碰见了耿光,耿光说什么也要请这顿饭,谢柠笑着拒绝了:“不必麻烦了耿局,我们吃饭是可以报销的。” 耿光噎了一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看我,光顾着尽地主之谊了,都忘了这茬。” 耿光没留下和她们吃饭,去了不远处的一家民族服装店。 “领导?”耿光一进去,就听见有人和他打招呼,“您也来买衣服?” 正和耿光打招呼的是他手底下的文旅局职员,这次跟着一起出来的。 “啊,蔓莲啊。”耿光笑了笑,看着她身上的苗族服饰,点头道,“你这衣服不错。” 乌蔓莲立刻笑了起来,还掐着腰转了个圈儿:“领导觉得真不错?” “挺好看的。”耿光看向店员,“就这种衣服,还有没有更好看的?给我拿两件。” 乌蔓莲一听这话,不由得撇了撇嘴,有些酸溜溜地问:“更好看的?领导是要买衣服送给谁啊?” 耿光没回答她的话,只是看向了店员手里拿来的衣服。 他一个大老爷们其实也看不出衣服好看不好看,听店员吹得天花乱坠的,就觉得很满意。于是让店员将两件衣服装起来,顺便还买了配套的头饰,一通下来价格不算低了。 乌蔓莲更好奇了:“领导,这衣服我们都是租来拍照的,您要直接买?您是要送人吗?” “对,送人。” “送谁呀?” 耿光睨了乌蔓莲一眼,乌蔓莲缩缩脖子,不敢再八卦了。 店员很快将衣服和头饰装进袋子里,递给了耿光,耿光双手提着,出了服装店。 乌蔓莲也不试衣服了,悄悄跟着耿光,见他进了一家鱼馆。 没多久,耿光满面笑容地出来,手上的袋子已经不见了。 乌蔓莲觉得稀奇,想知道能让耿光这么大费周章的人到底是谁,于是盯着那家鱼馆看。盯了有二十多分钟,瞧见了里边出来的两个女人。 她们手上提着的袋子,正是刚才耿光拿的。 原来耿光是给她们送东西! 乌蔓莲一直注视着谢柠和颜可可走远,这才拿出手机,找到耿光老婆的对话框,给她发了一条语音过去:“姐,你最近盯着点儿领导啊,我们项目来了个不安分的女人,和我们领导走得很近,你可千万小心点啊!” 第142章 靠身体上位 回到宾馆后,颜可可兴高采烈地试了耿光拿来的衣服。 这还是颜可可第一次穿民族服饰,新奇得不得了。 “耿局真的想法挺多的,竟然让我们穿上民族服饰在那个景区拍照!”颜可可笑嘻嘻地说,“肯定是耿局觉得柠姐好看,拍出来的照片不会比明星差,到时候也算是一种宣传方式了。” 因为现在广告方案还没有敲定,所以宣传片具体请哪位明星来拍也还没有决定。耿光说明星是明星,素人是素人,素人有时候拍的照片不比明星差。谢柠长得漂亮,拍一组照片出来,说不定还真的出圈了。 谢柠还和耿光开玩笑:“耿局连出圈这种词都知道,可见平时上网不少。” 耿光搓了搓手,笑呵呵地回答:“现在年轻人是消费主力,我得多冲浪,多看看年轻人喜欢啥样的东西,才知道该怎么投其所好。” 他也是听乌蔓莲她们说明天要拍照的时候才想出了这么个点子。 想着反正谢柠长得好看,到时她穿上漂亮的民族服饰,在他们新开发出来的旅游景区拍一组大片,往网上那么一发,再买点流量热度什么的,景区的知名度这不是就打出去了吗?毕竟谁不爱看美女呢! 他给谢柠送衣服的时候还很紧张,觉得这个念头多少有点冒犯了,怕她拒绝,没想到她一口就答应了。 因为谢柠能看得出来,耿光是个办实事的,他是真的想将这个旅游景区做好。 不管是在饭局上活络气氛也好,放下副局的架子和人套近乎也罢,都是为了搞好关系,让他们这些人竭尽全力把这个宣传项目给做到最好。 接下来的几天,一行人都在走景区。谢柠看得尤其认真,而耿光大多数时间紧跟着她,以便可以在第一时间回答她的疑问。 在景区内来来回回转了一星期,谢柠提议,在山里露营两晚。 “这个景区这么大,可以进行的操作非常多。我们不光要考虑那些制定完美攻略的旅行者,也要考虑那些喜欢探险、喜欢贴近大自然的驴友。往往他们看到的景色会跟一般的旅行者不一样,他们的感受和观感也很重要。” 耿光听了连连点头:“是,谢总这个主意好。那我们现在回去准备准备,晚上挑地方露营。” 这个露营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参加,但是大家都觉得新奇有趣,而且第二天还能看日出,也就没人拒绝。 经过这一个多星期的相处下来,整个团队二十多人也都熟络了起来。 谢柠发现政府团队中那个叫乌蔓莲的女人总是在观察她,她有好几次不经意间都和乌蔓莲的目光撞到了一起,而后者每次都很紧张地移开视线,奇奇怪怪的。 晚上,一行人挑了个宽敞的地方露营。 山间昼夜温差极大,耿光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羽绒服。所有人将羽绒服裹在身上,点了堆篝火,围了一圈开始聊天。 有篝火,却没有晚会,大家吃的都是自热米饭。一时间,各种米饭的香味全都溢了出来。 在山间贴近自然,远离了职场上的紧张和严肃,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 一放松,就开始插科打诨,各种聊天。 许多人都将重点放在了奥维国际这几个人身上,问他们在跨国集团工作是怎样的,工资有多少云云。 奥维国际的人也比较健谈,凡是能回答的都回答了,比较隐私不能透露的,也都打着哈哈过去了。气氛一度很好,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私人感情上。 正巧这个时候,谢柠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冲着大家笑笑:“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她起身,走到了帐篷的另外一边。 本来就有人想八卦她,现在她一走,机会这不是就来了么?于是立刻有人问:“谢总有男朋友吗?” 颜可可摇头:“没有。” 有人表示不信:“怎么可能!谢总那么漂亮,追她的人肯定多了去了,她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 “因为我们领导结婚了呀。”颜可可笑着回答。 乌蔓莲和她几个同事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料到谢柠竟然结婚了。 也难怪她们想不到,因为平时完全看不出来。谢柠没有戴戒指,平时聊天也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家庭,根本不会让人想到她已婚。 “那她老公是谁呀?”乌蔓莲追问,“也是你们公司的吗?” “不是。”颜可可摇头,“是其它公司的领导,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颜可可知道,谢柠不喜欢将陆三少是她老公这件事挂在嘴边。他们的婚姻关系不同于一般的夫妻,比较复杂,更没必要和这群合作方的人说。 于是接下来不管乌蔓莲怎么追问,颜可可都不再透露任何有关谢柠老公的讯息。 这就让乌蔓莲的脑洞愈发的波澜壮阔了。 她从颜可可不多的几句话中,拼凑出了谢柠老公的几个特点:位高权重,有钱低调,对谢柠不好。 当然最后一点是乌蔓莲自己脑补的,她觉得自己脑补得非常有道理。对自己老婆好的好人,谁舍得把自己娇滴滴的漂亮老婆派来这种偏远地方做项目? 在见到谢柠的第一天,乌蔓莲就觉得不对劲。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这么年轻就已经是那么一家大公司的部门副总,这升职的路径能正常吗? 还不定是靠出卖什么换来的。 而且她明明已婚,却连戒指也不戴,丝毫已婚讯息也不透露,这是为了什么?肯定是为了钓鱼啊。 浸淫在名利场中的漂亮女人能有几个安分的? 而颜可可今晚的话更加证实了乌蔓莲的猜测:谢柠不知道以什么手段上位傍上了某位老总,老总帮她在奥维国际升职。现在玩腻了她,将她打发来了申市。谢柠虽然不愿意却不得不来,隐藏起自己已婚的身份,想在这里也图个自在。 这也就能解释谢柠为什么和耿光走得近了! 那种女人肯定看不上一般男人,而耿光是他们这群人里身份最高的,很富有成熟男人的韵味。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说不定谢柠那老公的年纪更大! 乌蔓莲越想越觉得谢柠对耿光图谋不轨。 乌蔓莲和耿光老婆关系不错,因着这一层关系,耿光平时在公司对乌蔓莲也比较照顾。乌蔓莲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扞卫朋友的婚姻和家庭,绝对不能被小三插足。 而就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的谢柠回来了。她坐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吃那盒自热米饭。 乌蔓莲察觉出谢柠的脸色不太好。 到了晚上,山风起来了,气温更低,耿光招呼众人回帐篷休息,明早好起来看日出。 乌蔓莲回了帐篷,却将帐篷拉开一条缝,密切关注着外边。 没多久,她果然看见了谢柠从她的帐篷里出来! 她走到耿光的帐篷外,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钻进了耿光的帐篷里! 乌蔓莲震惊了,愕然了,愤怒了。 果然,她没看错,那女人就是个靠身体上位的狐媚子!她的确盯上了耿光! 第143章 想看看太阳 谢柠进了耿光的帐篷后,拿出了手机。 她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奥维国际财务部总监,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然后将手机递给了耿光。 耿光和财务部总监交流,而谢柠则从羽绒服里拿出电脑,看上边的预算和数据。 刚才烤火的时候,那个电话就是财务部总监打来的,说这个项目的预算太低了,根本达不到成本。 申市政府一开始开出的那个价格的确不算高,奥维国际想着这是个政府合作项目,带了点公益性质,价格低就低了。但是现在来实地一看,这个景区非常大,广告涵盖内容特别多,原来的预算根本撑不起长达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的宣传片。 要是按照那个预算的话,奥维国际要亏太多,根本没法接这个项目。 谢柠在来到这个景区第二天就发现预算不够了,也和耿光进行了交流。耿光找了投资方那边的人,投资方却始终认为自己给出的价格是合理的,是奥维国际这边溢了价,不给增加预算成本。 所以这个项目看似是在平稳运行,其实有点陷入了僵局。 要是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这个项目要么搁浅,要么置换合作方——换掉奥维国际,找一家要价更低的广告公司。或者换掉投资方,找一家能开更高价格的投资方。 不管换掉哪一方都不容易,因为这合作双方本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奥维国际的能力和口碑有目共睹,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好的广告公司。而资方也是申市的龙头级企业,能开出的价格已经是企业中最高的了。 耿光焦头烂额,听着奥维国际的财务部总监一项项算预算,无奈叹息。 “是,是,我知道你们已经将成本降到最低了……是,我们也不能让你们赔钱来给我们做广告不是?”耿光一副老好人的姿态,十分谦和地对手机里的人道,“是,没沟通好是我们工作的失职,这几天我们也都看到了谢总的能力,也很期待奥维国际给我们带来的成品……我知道,项目不会搁浅的,我会再去和资方那边聊一聊……” 挂断和财务部总监的电话后,耿光捏了捏眉心,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谢柠道:“抱歉啊谢总,这件事情是我们没协调好。” “没关系,项目中经常发生意想不到的情况。” 绝大多数情况都是和钱有关的,这再正常不过了。 耿光没有将现在的困境告诉他手底下的那些人,谢柠亦是,他们都不想让自己的人分心,认为自己忙碌了这么多天的项目可能要搁浅,付出的努力可能要白费。 他们这些做领导的,就是要顶住压力,给下属创造一个宽松的环境,让他们少担忧、少记挂、少烦心。 “耿局也别太着急,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的。更加详细的方案和报表我现在已经发到您的邮箱里了,您再发给资方那边的人看看,让他们再多投入一点预算。” “好,好。”耿光搓了搓手,“实在是麻烦谢总了。” 和耿光核对完毕,谢柠从他的帐篷里出来。 山间昼夜温差极大,还起了风,刮在脸上像是刀割一般。谢柠裹紧了羽绒服,缩成了一个粽子,飞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十几米的路,她被冻了个通透。 回到帐篷里,她立刻拧开保温杯猛灌了几口水,这才觉得缓过来不少。 看了一眼时间,她准备睡觉,明天起来看日出,然后和颜可可一起拍照。 与其想那些项目是否会搁浅的事情,不如好好亲近大自然,享受原生态的馈赠。 还不到五点,谢柠就醒来了。 她出了帐篷,便感受到一股晨间的凉意,带着山间特有的清爽,一口空气吸下去,心旷神怡。 凌寒的山风已经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山间朝露的湿爽。几口呼吸下来,人已经彻底清醒。 耿光也从帐篷里出来,笑着和谢柠打招呼:“谢总,您也这么早啊。” 谢柠看见耿光手里拿了套摄影设备,不由得有些惊讶:“原来耿局还是专业的?” 耿光哈哈大笑,很是谦虚:“没,就是个爱好,拍着玩玩罢了。” 不远处有一个看日出的观景台,而他们是这观景台的第一批游客。 谢柠和耿光一起走到观景台上,看着耿光调设备。 她不是很懂摄影,平时就是用手机拍照,调个滤镜。听耿光口中说什么焦距、参数之类的,她觉得很新奇,不由得多问了一些,耿光也很乐意给她讲解。 她其实很羡慕那些会摄影的人,他们的镜头底下拍出来的东西不光生动好看,而且富有灵气。大学的时候她也曾想着要不要加入摄影社团,后来想了想算了,摄影对她来说实在是个有些昂贵的爱好。 乌蔓莲等人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耿光和谢柠相谈甚欢的模样。 她对谢柠的不满愈发的明显了,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昨天晚上她密切观察,见谢柠隔了好久才从耿光帐篷里出来,急匆匆地回了自己那顶,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至于他们在帐篷里走做了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乌蔓莲狠狠翻了个白眼,走过去,笑着问:“一大早的,领导和谢总聊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 耿光笑呵呵地说:“谢总对摄影也感兴趣,我们可是同道中人啊。” 乌蔓莲心中冷笑,谈摄影?这么拙劣的借口,谁知道借着摄影谈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呢。 过了一会儿,天边喷薄出霞光。骄阳于层层云海中露出一点边缘,将整个云海照耀成橘红色,大气磅礴,光芒万丈。 云海翻腾,带着人类难以窥探的大自然的神秘,于这万千山峦中震慑人心。 蓬勃的朝阳一点点驱散黑暗,将万千光芒洒向人间。它像是个伟大和无私的馈赠者,慢慢奉献着自己所有的光与热。 谢柠走到耿光身边,催促他:“快,录一段。” 这日出实在漂亮,以后剪到宣传片中也不错。 谢柠用手机拍了一些照片,然后弯腰看着耿光监视器里的景象。没有失真,没有过曝,参数调得很好,真实地记录着这美丽的日出。 谢柠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耿局好厉害。” 耿光哈哈大笑:“这次运气好,参数调得好。之前有一次我和朋友们去拍星空,好家伙,冻了一晚上,没一张照片是能看的。这次没错,起码没白白挨冻。” 谢柠看着远处的朝阳,想到了她昨天晚上在网上搜日出的拍照攻略时,很多女孩子分享的美照。 很多人看日出都是和爱人一起看的,甚至还有个话题:这一生总要和最爱的人看一场美丽的日出。 美丽的景象,总是要有人一起分享的。 于是谢柠在自己拍的照片里,挑了几张,发在了加州三剑客的群聊里。 宋紫雁秒回,给予了最大程度上夸张的赞美,说这么漂亮的日出,她一定等景区开放后就休年假来看。 看了一眼陆廷言的对话框,谢柠想了想,也给他发了张照片过去,附带发送了一句:早上好。 消息刚发过去,他的视频就弹过来了。谢柠吓了一跳,走到一边接起。 “怎么了?”她问。 “没怎么。”他盯着屏幕里她的眼睛,回答,“想看看太阳。” 第144章 日出 现在是早上六点多,陆廷言应该是刚醒来不久,眼神有些惺忪。 他的桃花眼非常好看,平时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眼尾总是勾着点凌厉的弧度。但是现在,那些凌寒墨色全都消退不见,有着平日里难以看到的柔和。 谢柠将手机摄像头反转,对准天边:“喏,看。”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没有了朝阳乍现时的那种惊心动魄的视觉盛宴。但是陆廷言还是仔细看了看那由于光线太足而失了真的画面,十分给面子地赞叹:“非常漂亮。” 其实谢柠能给他发照片,他十分意外。 自打她出差后,她就没有主动找过他。 要不是他借着让她看牛奶的借口每天主动和她聊天,估计她可能连他是谁都要忘记了。 这次没有拿狗当借口,她竟然主动给他发了日出的照片,实在让他意想不到。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望着屏幕里的景象,陆廷言忽然想起,他和她本来是有一次一起看日出的机会的。 那是谢柠大三那年,学生会的部门聚会。 她那时候任外联部部长,部里的学弟学妹们提议去泡温泉,于是订了华城城郊的一个温泉山庄的票。 学弟学妹们让她去请陆廷言,彼时陆廷言已经进了主席团,不再参与外联部的活动。但是在盛世美颜的诱惑下,学妹们再三央求她一定要将陆廷言请来,为他们的聚会增添色彩。 于是她在微信上问:陆学长,外联部这周末要去泡温泉,学弟学妹们想邀请你一起,你有时间吗? 谢柠知道他那个时候临近毕业,事情很多,还要准备出国深造的事宜,应该没空。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回复了一个“好”字。 于是周末,他们在校门口上了包的车,一路欢声笑语地去了温泉山庄。 有的学弟学妹们带了家属,所以一起的人有很多不是外联部的。让谢柠没想到的是,潘湛竟然也死皮赖脸地跟着来了。 潘湛是华大医学部的学生,口头禅是:“我这辈子只对柠柠一人动心,我对柠柠矢志不渝。” 谢柠实在不知道潘湛对她怎么就矢志不渝了。她是在大二的一次活动上和潘湛认识的,之后潘湛便在她耳边说了不下一万遍的:“柠柠,我对你一见钟情。你就是我的缪斯女神,你一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就再也看不到其它人了。” 谢柠:“……” 医学生还挺有艺术细胞。 在去往温泉山庄的车上,潘湛捧着一束蓝色妖姬,深情无比地望着她:“柠柠,我将开始我对你的第十三次表白。你就是我的玫瑰,是我的信仰……” 周边是学弟学妹们不断起哄的声音,甚至有人大喊着让潘湛别光说,做点实际的,光靠口头告白怎么能拿下高冷学姐呢? 谢柠当时耳朵嗡嗡地响,听不到潘湛深情款款的话,听不到学弟学妹们的起哄,她只想着车上的另一个人——陆廷言,他现在是什么想法呢? 旁边传来一个学弟的声音:“潘学长,你是不是早就和谢柠学姐在一起了?现在这些只是你们情侣之间的小情趣?” 起哄声更甚,几乎要掀翻车顶。 谢柠终于转了头,声音有些冷:“没有。” 起哄声戛然而止。 谢柠那几天本来就不太舒服,再加上晕车,所以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她回头说话的时候,恰好可以看见坐在她左后方的陆廷言。他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像是已经睡熟了。 车内喧嚣无比,而他置身事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也是,车里的一切本来就和他无关的。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觉得一股没由来的烦躁。心里那股晕车的恶心劲儿又涌了上来,她抿了抿唇,脸色有些泛白地转回身,不再说话了。 学弟学妹们没再打趣,倒是潘湛眨了眨眼,坦然道:“是啊,我这革命道路还没成功呢。要是我们真在一起了,这次泡温泉还有你们什么事?” 学弟学妹们又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而此时,陆廷言从座位上忽然起身,到前边和司机师傅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 几分钟后,汽车在下一个服务区停下。 本来路途就不算远,谢柠想着忍忍就到了,没想到司机竟然中途停了车,于是她第一个就冲下了车,缓解晕车的难受。 她在下边站了几分钟,缓过来不少,那股想吐的劲儿终于没那么严重了。 但是她的不舒服却更厉害了,泡完温泉的第二天,她早上没能从床上起来。 潘湛一直在微信里叫她去看日出,她懒得动。嗓子里像是着了一把火,几乎就要冒烟。于是她就着潘湛的对话框给他发消息,让他给自己送一杯温水进来。 潘湛来得很快,送了水,还给她拿了药。 他想在这里陪着谢柠,谢柠拒绝了,让他出去看日出,他不愿意。谢柠只得说让他看日出的时候给她拍几张照片,也就当她看过了,这才将他打发了。 她并不知道,潘湛从她房间出去的时候,遇见了陆廷言。 大家本来就住在同一楼层,只是陆廷言的房间在另一侧。 见他朝着这边走来,潘湛还问了一句:“陆学长怎么了?” 陆廷言脚步一顿,扫了一眼他身后的房间,摇了摇头:“没事,我去叫他们。” 指的是其它房间里部门的人。 潘湛没再多问。 陆廷言从楼上下来,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望着天边。 这里地势高,景色美不胜收。学弟学妹们在疯狂拍照,口中不停感叹这景色实在太美。甚至有的小情侣在这美景中接吻,给他们的爱情镀上了一层旖旎美色。 对于陆廷言来说,美景入得了眼,却入不了脑子,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才潘湛从谢柠房间里出来的那一幕。 这么早,他为什么会从她房间里出来? 难道昨天晚上…… 他打住了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潘湛这个人,因为他追谢柠的阵仗闹得真的很大。 平心而论,潘湛不错。成绩优异,长相帅气,性格开朗,特别会表达自己。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说的那些酸溜溜文绉绉的话不好意思,想说就说。在论坛上说,在宿舍楼下说,在学校广播站说,在那辆大巴车上说…… 他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对谢柠热烈的追求。 陆廷言不知道谢柠对潘湛是什么想法。 学校里向她示爱的人并不少,可是并没有哪一个像潘湛这样,在她身边时间久的。 潘湛和她一起去图书馆,去食堂,参加活动,甚至看演唱会……他们亲密无间,俨然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可能,她也是喜欢潘湛的。 若非如此,她早将潘湛踹得远远的了。 陆廷言不知道的是,再高冷疏离的人,在遇到没脸没皮的狗皮膏药时,也是没有办法的。 他只知道,那天的日出,真的一点都不好看。 第145章 要遛狗 和陆廷言视频完之后,谢柠回帐篷换衣服,准备和颜可可一起拍照。 为了这次拍照,颜可可已经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还为自己和谢柠在网上挑选出了最适合她们的妆容。 谢柠的化妆是读研之后才开始学的。她本来其实不怎么化妆,大学的时候必要的生活支出里根本没有化妆品这一项。但是进入职场之后,她不得不用化妆来修饰自己尚显青嫩的面容,提升气场,尽量不被合作方看清。 很多时候,年龄会是判断人职场能力的第一标准。更何况她还是个女性,很漂亮的女性。 许多人认为漂亮的女性能吃到很多职场红利,但是对于谢柠来说不是这样。漂亮的容貌往往会掩盖她们的能力,她们经常在第一眼被界定为“花瓶”,即便有了超然的地位,也会让人遐想,她们这个位置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说到底,职场大环境对于女性来说并不怎么友好。谢柠可能没办法改变这种长久以来的职场“歧视”,她能做的,就是让和她合作过的人,认同她的能力,从而改变对女性从业者的看法。 “柠姐?”颜可可叫她,“你在看什么?” 她将镜子举到谢柠面前:“你看,怎么样?” 谢柠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挑眉:“你这不是什么都没化?” 颜可可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 她一直都想给谢柠化妆,不为别的,就是想体验在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上“作画”到底是什么感觉。 但是能画的时候,她又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这张脸着实太漂亮、太好看,让她觉得任何装饰在这张脸上都是多余的。 想来想去,她还是没下手,想着保持这张脸的“原汁原味”,也就够了。 接下来便是谢柠给颜可可化,她花了二十分钟,给颜可可画了一个她之前从没有尝试过的偏浓艳妆容。 颜可可平时都是淡妆,这次一看镜子里的自己,足足愣了有两分钟。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么妩媚妖娆的一面。 谢柠给她化的妆容完全掩盖了她五官上的细小瑕疵,会让人将目光集中在这个妆容的整体性和完整度,一眼望过去,十分惊艳。 颜可可不由得拽着谢柠的手,十分激动地感叹:“柠姐,你这手是怎么长的啊?” “喜欢吗?”谢柠笑问。 “喜欢,太喜欢了!”颜可可第一次想亲亲自己的脸。 “等回去,我手把手教你撸这个妆。” 颜可可连连点头,给了谢柠一个大大的拥抱:“柠姐,我太喜欢了!” 等到一起拍照的时候,这个妆容的妙处就更加体现出来了。 谢柠的五官极其出众,就导致不管谁在她身边,都会显得黯然失色。但是今天她素面朝天,有种清水出芙蓉的清丽感。而她身边的颜可可浓艳妖娆,两种风格相撞,奇异地和谐,并不会厚此薄彼,谁也没有被谁的光芒掩盖。 谢柠和颜可可拍了很多合照,颜可可看得眼花缭乱,挑不出哪一张更好。 她都要爱上今天的自己了。第一次恨朋友圈只能发九张照片,她又不想刷屏,只得含泪挑选九张po出来。 漂亮的民族服饰,质朴纯净的自然环境,再加上耿光高超的摄影技术,将两人的美和这景区的美完美结合在了一起,一时间倒也说不出到底是景衬托了人,还是人装饰了景。 耿光看着相机中的照片,也相当满意。他不由得庆幸昨天让助理特意回家一趟帮他把仪器取过来的这个决定,不光拍到了美丽的日出,还顺便拍了这么好看的一组写真。 他不由得大笑道:“这组照片要是出了圈,肯定会有很多人模仿你们来拍这种民族服饰的照片,说不定到时候我们下边的服装店都要人满为患了呢。” 谢柠也笑着回答:“要是能带来这样一股潮流拉动旅游业,这些辛苦便没有白费。游客多了是好,但是监管也要求更加严格,不能发生溢价、敷衍、宰客等不良行为。景区的景色再加上妥帖的人文服务,才是一个景区长远发展的根基。” 谢柠知道她说的这些耿光都明白,但是她还是要忍不住提醒一下。因为她很喜欢这个地方,她也希望这么美丽的景色可以长远发展,被更多人看见。 耿光深以为然地点头:“对,谢总说的是。” 耿光好似看见了申市旅游业光明的未来,高兴无比,眼中熠熠生辉,整个人几乎要高兴到手舞足蹈。 但是这一幕落在乌蔓莲眼中,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她今天光看耿光给谢柠忙前忙后地拍照,就觉得他实在太殷勤了。前几天她和同事拍照的时候,想让耿光用他的仪器给她们拍一下,都被他推脱了,说什么仪器在家。怎么一到了谢柠这儿,就有仪器了? 现在还说得这么高兴,真是恨不得别人不知道他们有一腿? 乌蔓莲这一天都很不高兴,不过谢柠和耿光谁都没注意她,更没有意识到她的情绪。 下午,谢柠在照片中挑了四张,一张是日出,一张是纯风景,一张是她的单人照,一张是她和颜可可的合照,发到了朋友圈里。 谢柠平时朋友圈发得不多,几乎从来不发自拍,所以这条朋友圈得到了超多的点赞和评论。 所有人都在夸人美,很多人问这么漂亮的景色是哪里,还有人问去了这里怎么拍这类型的照片,谢柠一一耐心回复。 回复着的时候,点赞那里又多了一个人——头像是一张星空照。 接着下边多了一条评论: :【好看】 是陆廷言的评论。 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评论她的朋友圈。 虽然两人在大学就加了微信,但是仅限于点赞之交。 谢柠给他回复:【谢谢陆总】 陆氏集团总裁办内,陆廷言看着手机上谢柠那张单人照,出了神。 照片上的人穿着一身蓝色的民族裙,花纹精美,颈上戴着漂亮的银项圈,头上是高高的繁复的银饰,而她面容清丽,笑容甜美,像是存在于神话故事中的少数民族的神女。 陆廷言听说,这个民族的女孩子有的会下蛊。 他以前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是现在,他觉得或许恰有其事。 因为他好像被照片里的人隔空下了蛊。 不然他的心跳为什么会这么快呢? 办公室门忽然被敲响,陆廷言手抖了一下,手机滑落在桌上。他下意识地将手机按住,好似生怕被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进。”他沉声开口。 洪杰进来,对他道:“陆总,会议时间要到了。” 陆廷言看了一眼时间:“不开了。” 洪杰:“?” 老板今晚没行程啊。 不过他还是尝试着问:“陆总有事要忙?” 陆廷言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嗯,要遛狗。” 洪杰:“……” 他是幻听了吗? 第146章 神仙夫妻 事实证明,他没有幻听,陆廷言真的决定将会议推迟到明天,并且对他说,以后七点以后的工作都推到第二天,或者他带回家做。 洪杰虽然觉得稀奇,但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这是老板。 陆廷言回到盛世锦都,刚推开门,牛奶就颠颠地从二楼跑了下来。 它吐着舌头,迈着四条大长腿,跑到了陆廷言跟前。 牛奶的体态很好,体型方方正正的,显得腿很长。 陆廷言弯腰捏了捏它的耳朵:“以往都在园子里遛你,今天带你去江边逛逛怎么样?” 牛奶呵呵地笑,眼睛宝石一样黑亮。 陆廷言给牛奶拴好颈绳,带着他去了车库,选了一辆暗夜绿的跑车。 他将牛奶放在副驾驶上,收起了跑车的顶棚,呼啸着出了盛世锦都。 深秋,收起顶棚能感受到怡人的秋风吹拂,不像那天的夜风那般燥热,也不像冬日的寒风那样凌寒,舒适得刚刚好。 牛奶乖乖蹲在副驾驶上,偏着脑袋看着外边的车水马龙。 等红绿灯的时候,旁边的车里有个小姑娘伸出手来和牛奶打招呼,牛奶也很给面子地叫了几声,乐得小姑娘胖胖的脸挤成了团子。 一路到了长华江边,陆廷言牵着牛奶下了车。 傍晚的江边人很多,小广场上还有流浪歌手深情地弹奏着民谣。 陆廷言牵着牛奶一路慢慢地朝着下广场走,在歌手面前驻足,听他正在演唱的这首《onlylove》。 流浪歌手的声音温柔低沉,像是在娓娓道来一首情诗。 就连周围的空气、江面上扑面而来的清风都因为这个声音而温柔了起来。 这首歌他也曾经唱过。 是在他的毕业晚会上,他表演了一首钢琴弹唱,就是这首《onlylove》。 文艺部让主席团成员每人都出一个节目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首歌。 “iknowifiuldfdthewords, 我知道如果能够找到, totouchyoudeepside, 那些可以触动你内心深处的话, you’dgiveourdreajtoneorechance, 你会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don’tletthisbeotgoodbye, 不会让这一次成为我们的永别。” 他当时特别喜欢这一段歌词,说不上是为什么,就是喜欢。 他仍然记得那天礼堂的布置有多漂亮,他弹唱的时候整个礼堂有多寂静,以及他弹唱完后,那掌声有多热烈。 甚至后来听说,很多人都听哭了。 就连苏向宸也吊儿郎当地和他开玩笑说:“阿言,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内心深处有求而不得的人,怎么我感觉你把这首歌的灵魂都唱出来了?” 他当时的回答是:“没有,我就是单纯喜欢这个旋律。” 他庆幸当时礼堂的座位分布,校三大组织的各部部长们坐在第一排,他第一眼就可以看见台下的人。 他没看清谢柠的表情,因为她当时低着头,正在看手机。 然后他对苏向宸说:“别说什么灵魂不灵魂的了,又矫情又傻逼。” 而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弹过琴了,更别提弹唱了。听到流浪歌手的歌声,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以前的那些时光。 现在想起来只有庆幸,他唱了那首歌,遵从了他的内心。 即便她当时不专心,可她到底也听到了。 一支烟毕,流浪歌手的悠悠歌声落下,陆廷言拿出几张钞票,轻轻放进了歌手前边的帽子里。 流浪歌手向他点头致谢,没有说一句话。 歌声足以引起共鸣,唱歌的人有故事,听歌的人亦有故事,他们不必打探彼此,却可以在旋律中碰撞。 陆廷言又静静听了几首歌,这才慢慢牵着牛奶离开。 走了没几步,一男一女将他拦了下来。 男生手中捧着个单反相机,而女生脸红红的,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您好,可以帮您和您的爱宠拍张照吗?” 他们是一个摄影类宠物博主,平时就会在街上拍各种各样的宠物发布到网上。 他们已经观察陆廷言很久了,刚才见他在专注地听歌,实在没好意思上来打扰。 不为别的,主要是这男人实在太帅了。 西装笔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精英气质。五官英俊绝伦,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感,偏偏是这么矜傲的一个大帅哥,却牵着一条这么可爱的巨贵犬,这反差感实在是太萌了。 即便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会被拒绝,但是他们还是忍不住鼓足勇气上来问一问。 帅哥果然沉默了。 他敛着眉目,眉宇间显露出一种明显的不耐。 女生之前街拍的时候,也遇到过许多拒绝的人,早已练就了一副劝说的好口才。但是现在面对这帅哥,不知道是他气质太冷了,还是他气场太强,竟压得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片刻,还是帅哥主动开了口,声音竟然也这么好听:“你们拍的照片会发给我吗?” 女生一听有戏,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当然!拍完就能立刻发给您。” “那好。”陆廷言点头,“拍。” 显然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女生惊喜不已,连连让身边的摄影师找角度。 以往拍摄的时候,女生都会为被拍摄者们设计各式各样的动作,但是现在面对这样的帅哥,她觉得什么动作加在他身上都是多余的。 他插着兜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一幅画了。 女生恨不得让身边的男伴化身无影手,以每秒一百张的频率高速拍摄,不要错过每一帧。 牛奶显然没有当“明星”的觉悟,依然像个二傻子一样吐着舌头绕着陆廷言转。陆廷言低头看着它,神态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薄唇也勾出了一抹淡笑。 暮色四合,灯光乍起。明亮的灯光映照在波光粼粼的长华江面上,像是洒了一层碎金。 在这光线中,英俊清隽的男人低头,看着他脚边毛茸茸可爱爱的狗,狗狗也吐着舌头看着男人,和谐又有爱的一幕。 当天晚上,热搜上出现了两个词条—— 一个是仙境中的苗族女孩。 一个是江边的帅哥和他的萌宠。 这两个词条下边都带了照片,惹得吃瓜群众疯狂舔屏。 明明是两个相距甚远的地方,一个在西南,一个在华城,相隔千里,两个主人公却有种奇异的和谐。 不知道是哪个胆大不要命的开始磕糖,于是热搜上出现了第三个词条: 神仙夫妻。 第147章 少和他柠爹贴贴 “神仙夫妻”这个词条下,还有不少网友的二次创作,将谢柠的民族照和陆廷言在江边遛狗的照片p到了一起。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但是经过调整参数和添加滤镜后,竟然也不显得违和了。 二次创作的照片中,姣美的苗族女孩笑盈盈地看着镜头,而她身边的帅哥则专注地看着她。 氛围感绝了。 即便知道是假的,谢柠还是将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这是她和陆廷言的唯一一张“合照”。 然而这个热搜并没有在热搜榜上挂多久,甚至是五分钟都没有,就被撤下去了。 连带着陆廷言的那个热搜词条一并销声匿迹,唯有谢柠的那个“苗族仙女”还挂在那里。 看着已经更新过的热搜榜,谢柠淡淡笑了笑。 陆氏集团的公关速度她是见过的。 她知道陆廷言并不太喜欢在公众前露面,也知道他不喜欢和她扯到一起,让人撤热搜再正常不过了。 不然要是被赵姿含看到,他的好妹妹可又要犯病了。 谢柠将手机摁灭,起身去了浴室。 今天要早点睡觉,毕竟明天开始就要进行创意碰撞,从而真正开始构思这支宣传片了。 与此同时,华城一家装潢华丽的旋转餐厅内,沈子安正漫不经心地听着手机里的禀报声。听完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露出了笑容。 他对面坐着的宋紫雁正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你真让人把热搜下了啊。”宋紫雁说。 “啊,我柠爹的那个热搜留着呢。”沈子安吃了一口沙拉,“我柠爹的照片那么好看,就该在热搜上多挂一挂,让大家欣赏欣赏她的盛世美颜,也算是造福大众了。” 宋紫雁沉默一瞬:“那我觉得……陆三少的盛世美颜也可以造福大众……” 这话一出,沈子安沉默了。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宋紫雁,眼中的吊儿郎当褪去了,转而挂上了无尽的深沉与担忧。 宋紫雁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本正经看得心里发毛:“怎……怎么了?” 沈子安没说话,低头在手机上按了按。 宋紫雁微信亮起,一看,是沈子安给她推送了一个名片过来。 她表示不解:“这……” “这是华城眼科医院最好的教授。”沈子安语重心长地道,“哥哥明天就带你去挂号,乖,咱们眼睛有病就早治。” 宋紫雁:“……” 不是,她说陆三少好看有问题吗? 说他陆廷言长得不好看的才有问题。 沈子安才是该去挂号的那一个? 沈子安将面前的牛排切成小块,放在了宋紫雁跟前,又将她面前那盘完整还没切的拿了过来。 宋紫雁吃了一小块牛排,这才又尝试着问:“你就那么讨厌陆三少啊?” 沈子安睇了她一眼:“我讨厌这种暗地里使手段的卑鄙小人。” 宋紫雁:“?” 这话她怎么听不懂呢? 沈子安身体前倾,一本正经地道:“你没看出来吗?今晚的热搜,就是他陆廷言耍的手段!” “……我真没看出来。” “绝对是他看着我柠爹上了热搜,上赶着和我柠爹贴贴的。”沈子安道,“说不定那些给他和柠爹搞二创的那些人,就是他请的水军!啧,这种阴险的男人,竟然想吸我柠爹的血,也不看看他配不配!” 宋紫雁嘴角抽了抽:“子安,你是不是想多了,柠宝可没什么让人吸的。” “他就是居心不良!”沈子安一想起上次吃火锅的时候,陆廷言在他耳边说的那句“我早就盯上她了”,就觉得刺挠。 这人的司马昭之心已经显而易见了,他就是想勾搭他柠爹! 他是绝对不能让陆廷言那种卑鄙小人得逞的,竟然还想上热搜造势?伟大的网友也是他可以利用的? 哼,他敢上热搜,他就敢给他撤了! 开玩笑,他家的橙心互娱可是国内娱乐媒体行业的龙头,陆廷言和他玩这个?嫩着呢。 宋紫雁见沈子安一脸的义愤填膺,本想尝试着问问他要是谢柠真的和陆廷言在一起了,他要怎么样。现在见他这模样,她也不敢问了。 宋紫雁低头认认真真吃饭,不敢再提陆廷言了。 过了一会儿,倒是沈子安主动转了话题:“说到底,你的年假请下来没?到底什么时候请下来,咱们好去申市找我柠爹。” “起码得等手头这个项目结束,得下个月。”宋紫雁叹息一声。 “下个月啊?”沈子安皱了皱眉头,“下个月倒是也行,正好在我那赛车比赛后。我柠爹估计是赶不回来给我加油了,雁雁,你到时候可千万记得去现场看我啊!” “知道知道,那天的时间我一定空出来,一定不加班!”宋紫雁信誓旦旦地保证。 沈子安觉得心情这才好了不少。 下个月华城有一场赛车比赛,这还是他回国后参加的第一次赛车比赛,他很是重视。 最重要的是,他听说陆廷言也会参加那次比赛。 他一定要赢过那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要是说沈子安为什么看陆廷言这么不顺眼,其实是有点以前的仇怨在的。 因为沈子安以前从来没有在赛车比赛中赢过陆廷言。只要有陆廷言的比赛,他最好的成绩是第二名。 少年人心高气傲不愿服输,沈子安铆足了劲儿要赢陆廷言一次,然而后来陆廷言,不赛车了。 这就使得这一口气一直更在沈子安胸口,发泄不出来,导致他看陆廷言越来越不顺眼。 反正这一次,他一定要赢过那个道貌岸然的陆小人,然后买三十个热搜,让全国网友都看看他沈公子的风采! 这么想着,沈子安仿佛已经看到了陆廷言输了比赛后那垂头丧气的模样,而他站在环山公路的最高处,笑得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想着想着,沈子安就笑出了声。 然而真的到了比赛的时候,沈子安却得知了一个让他十分意外的消息:陆廷言并不参赛。 “卧槽。”沈子安直接爆了粗口,“不参赛他来这里干嘛?” “听说是来观赛的。” “观个屁,以前那么多比赛也没见他观过。”沈子安撸了一把自己银色的头发,“老子去和他说。” 无论如何,他今天非得把他拉上这赛场,然后再将他踩到脚下。 第148章 战书 沈子安去了休息室。 宽敞的休息室里,年轻男女们齐聚一堂,里边不断传来欢声笑语。 沈子安一进去,里边的嬉闹声瞬间停了下来。 这次的比赛虽然在华城举办,但是却是全国性质的。来参加的不光有华城的爱车爱好者,还有来自其它城市的。 几乎所有人都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沈公子,见他过来,下意识噤了声。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惹了这位祖宗,惹来麻烦。 沈子安迈着两条长腿,走到了陆廷言跟前。 彼时陆廷言正坐在沙发上,闲适地玩着手机。 余光瞧见沈子安过来,他桃花眼一挑,看向了他。 “不参赛?”沈子安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怕什么?” 陆廷言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来:“没意思。” “怕了就是怕了,不敢?”沈子安嗤笑,“这么些年过去,连方向盘是怎么摸的都忘了?” “嘿,我说你挑事是不是?”一边的李星朗立刻站了出来,指着他骂道,“我三哥这些年来忙着事业,自然没时间参与这些东西。也就你这种无所事事的二世祖天天不务正业,你还挺骄傲是不是?” “我有什么不能骄傲的?”沈子安反问,“我管他是什么原因,反正他现在就是不行,怎么了?” 沈子安一脸倨傲,给了陆廷言一个相当轻蔑的眼神:“当初还说什么再也不踏入赛车场地一步,现在不是照样食言了?你说你不比赛,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星朗被沈子安这态度气到几乎爆炸:“观赛不行啊?” “观谁?观你们这些废物么?”沈子安轻蔑无比,倨傲的眼神中房间内的人脸上一一划过,“就你们那些垃圾水平,也需要人观赛啊?也是,他陆廷言现在也就看看你们这水平了,垃圾就是和垃圾呆在一起嘛。” 沈子安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整个房间内鸦雀无声。 华城这群公子哥们气得说不出话来。沈子安的混账性子他们在他回国的第一天就见识到了,这真的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 而那些外地人想的却是,沈子安怕是唯一一个敢当着陆廷言的面儿这么说他的人。 还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陆廷言,想看他被这么侮辱了之后,会做什么反应。 却见陆廷言神情不变,不紧不慢地将烟头弹进垃圾桶里,抬头看向沈子安:“就这么想和我比?” “你敢不敢?” “我当然没什么不敢的。就是辛苦沈公子了,惦记了我这么些年。”陆廷言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当年比赛一次都没赢过我,这些年是不是给你堵坏了?” 李星朗等人听见这话,全都哄笑了起来。 沈子安面色不变,当年是他技不如人,他没什么好说的。 他坦然道:“是啊,我这人就是好胜,这不是有机会就想和你比比么?” 李星朗笑了一通,心情好了不少,语调也缓和了下来:“知道你好胜,但是好胜也不能胜之不武是不是?我三哥这么些年都没比赛过了,你就算这次赢了我三哥,也展现不出你的实力啊。” “无所谓。”沈子安依旧坦然,“我不需要展现我的实力,我只要赢了他就行了。反正我的实力有目共睹,不需要再证实。” 李星朗:“……”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沈子安又看向陆廷言:“敢不敢比?反正这次比赛要持续三天,咱们就最后一天比好了。给你两天时间找感觉,你不是天才么?天才应该一摸方向盘,感觉就回来了。” 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所有人都以为陆廷言不会理会沈子安这无端挑衅,却没想到,他直接应了声:“好啊。” 李星朗一愣:“三哥?” “我和你比,但是我有条件。”陆廷言加了一句。 “你说。” “要是你赢了我,你的条件随便提。但要是我赢了……”陆廷言一顿,上前一步,在沈子安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不能再插手我和谢柠之间的事情,不管我和她会发生什么。” 沈子安面色遽变,登时便一拳朝着陆廷言捶了过来:“你他妈的……” 陆廷言轻而易举地捏住了他的拳头,桃花眼笑意盎然地盯着他,反问:“敢不敢?” “老子和你比赛,你扯别人干什么!” “赌注而已,就说你敢不敢?”陆廷言眉梢微扬,“还是你怕了,觉得你根本赢不了我?” 他知道,激将法对于沈子安这种暴脾气来说,很管用。 果然,在片刻的思考后,沈子安狰狞一笑:“行,老子应了!” 诶,不对,明明是他主动来下战书的,怎么他现在变成应战的那一方了? 再一看陆廷言,他一脸早就料到的表情。那双桃花眼幽深晦暗,带着要沉溺一切的暗色,顿时沈子安有种,自己他娘的让人耍了的感觉。 就好像陆廷言早就料到他会来找他,于是一直等着他来,伺机提出那个条件。 他甚至觉得他当时收到的那个陆廷言会参赛的消息也是陆廷言故意让人放给他的,就是等着他来找他! 靠,这个内心阴暗的卑鄙小人!他果然对他柠爹图谋不轨!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战书已下,板上钉钉,他不能再反悔。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赢下这场比赛,出一口多年以来的恶气,再让旁人看看,所谓的“天才”,不过如此。 然后他要将他碾压陆廷言的比赛视频发给他柠爹,让他柠爹看看这位所谓的陆三少是有多么的垃圾!让她远离这坨垃圾! 沈子安抬手指了指陆廷言,撂下一个凶狠无比的眼神,转头走了。 李星朗一脸震惊地看着陆廷言:“三哥,你真要上场?” 不光李星朗,房间内的其它和陆廷言关系不错的公子哥也都很激动。时隔四年,他们难道能重见三哥在赛场上一展风采了吗? “是啊。”陆廷言轻声笑了笑,“手痒了,比一比。” “那咱们赶紧去练习练习,找找感觉。”李星朗忙不迭地道,“三哥你想用哪台车,你直说。” “不着急。”陆廷言重新坐会沙发上,点了支烟,淡淡吐出四个让人振奋无比的字,“我输不了。” 第149章 被迫偷听 李星朗一整天都处于亢奋状态,自己都不练车了,疯狂打电话让人送车过来,务必要让陆廷言挑一辆最得心应手的。 和这群激动无比的人比起来,陆廷言显得尤为淡定。 而沈子安就没这么淡然了,他甚至还有点紧张。 沈子安其实是相当自信的性格。但是他这种自信在陆廷言跟前,总是少了一截。 不行,这次比赛,他一定要赢。 陆廷言四年没有比赛了,要是他现在的陆廷言都赢不过,他趁早也退出赛车界得了。 沈子安摩拳擦掌,对宋紫雁道:“雁雁,你在休息室等我,我去跑一圈,回来找你。” 宋紫雁点头:“好。” 到时候又要多请一天的假来看他比赛了。 宋紫雁进了一间人比较少的休息室,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里,打了个哈欠。 为了白天陪沈子安出来,她昨天晚上加班加到凌晨四点,睡了还没五个小时,现在正是困的时候。 宋紫雁歪着身子,半躺在沙发里,给谢柠发消息,将沈子安给陆廷言下战书的事情告诉了她。 谢柠没有立刻回消息,宋紫雁估摸着她在忙。 她将手机塞在身体下边,撑着脑袋假寐。 宋紫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反正她是被一阵争吵声给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回头,发现自己的视线被沙发靠背挡得严严实实。 房间另一边响起一个清朗却明显无奈的男声:“别闹了行不行?我说了那台车是人家改装的,不卖,懂了吗?” 宋紫雁一愣,这声音好耳熟。 她探着脑袋一看,那标志性的一头蓝毛,还真是李星朗。 他对面站了个珠光宝气的女生,一身淡紫色的短款连衣裙,到膝盖上的漆光长皮靴,外边罩了件薄款貂皮外套,浑身上下就是俩字——富贵。 正是李星朗的女朋友,方落。 方落显然对于李星朗的回答不满意,满面不悦地道:“可是我就是喜欢那台车嘛,我问了那台车已经绝版了。你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谁家里没个几十台车?少一辆也不算什么,割爱给我又怎么了?” “这不一样好?这是赛车。”李星朗真的很无语,“别的车买回去就买回去了,赛车是经过精心改装的,而且有的还是人家亲手设计的,和儿子似的,凭什么割给你?” “说白了你就是不愿意替我去争取!”方落大喊一声,“你就是不喜欢我,你厌烦我了。” “我……我厌烦你干嘛要和你结婚?” “你和我结婚也不是因为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怀孕了而已。”方落摸着肚子,委屈极了,“可是现在你已经对我不好了,将来生下孩子,你也不会对我好的。” 李星朗是真的服了,怎么又扯到喜欢不喜欢这个事情上去了? 他是真的有些受不了了,方落自打怀孕后,她是真的有点作。 而且仗着这个肚子越来越变本加厉,越来越不讲道理。 女人怀孕这么可怕的吗? 方落吼完那句话,怒气冲冲地转身跑了。 李星朗没有跟出去,而是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沙发上,点烟。 宋紫雁缩回脑袋,眨了眨眼,因为一辆车爆发的一场争吵? 可是方落完全没道理啊,她看上了别人的车,凭什么就要求别人一定割爱给她呢? 李星朗不去给她要车,她就生气,这是什么道理? 听说有些人怀孕后会性情大变,现在看来这岂止是性情大变,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宋紫雁依然躺在沙发里没动,想着等李星朗走了她再走。不然让李星朗知道他和女朋友吵架的事情被外人听见了,他肯定也很尴尬。 不曾想,李星朗非但没走,反而又来了几个人。 看样子是李星朗的好友。 “朗哥,怎么了这是,又和嫂子吵架了?”有人问。 另外一人说:“朗哥和嫂子最近吵架的频率实在有点高啊。” 李星朗深吸一口烟,十分无语地吐槽:“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怀孕的女人更不可理喻!” 有和李星朗关系近的,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朗哥,说到底也只能怪你自己,谁让你当初不小心中标了?” 他们平时玩归玩,闹出人命来就不好了。毕竟又不是没良心的混账,女朋友怀孕了,总要负责的。 “滚一边去!”李星朗将身边嘻嘻哈哈的好友一脚踹开,“老子他妈怎么没小心?老子每次都做措施,还是防不胜防,老子有什么办法?” 又有人哈哈大笑:“这才三个月,都说怀胎十月,后边还有七个月,朗哥你就慢慢受着!” “万一要是产期比较晚,说不定还不止七个月呢。” “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 李星朗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而宋紫雁则是愣住了。 三个月? 不对啊,那次她撞见方落看见了她的彩超单,那时候她就已经怀孕两个月了,现在应该是四个多月啊,怎么会是三个月? 这么想着,宋紫雁想摸出手机从聊天记录里确认一下她到底是什么时候遇见方落的。却不料手机被她压在身下,摸索的时候反而从沙发上滑了下去,“咚”的一声掉在了地面上。 房间内的嘻哈谈笑声戛然而止,一群人齐唰唰看向了这边。 宋紫雁闭了闭眼。 果然,偷听不是什么好行为,是要遭报应的——即便她是被动型偷听。 将手机捡起来,宋紫雁站起身,朝着他们招了招手,笑嘻嘻地打招呼:“你们好呀。” 李星朗认了出来,这是嫂子的闺蜜。其他人也认了出来,这是沈子安身边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李星朗盯着她,问。 “我在这里休息,刚睡醒。” 暗搓搓表达出一种“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其实都没听到”的意思。 李星朗并不在意她听没听到,反而道:“是我们没有注意这里边有没有人,打扰你休息了。” “啊,没事啊,我睡够了。”宋紫雁笑着说着,捋了捋头发,“那我就先出去了。” 经过沈子安身边的时候,望着他一脸郁闷的神情,宋紫雁的脚步又顿住了。 她要不要将自己的怀疑和他说一声? 陆廷言是她闺蜜的老公,李星朗是她闺蜜的老公的兄弟,这关系还挺亲近的,她要是表达一下关怀并不突兀。 于是宋紫雁看向李星朗,问:“我有点话,想单独和你说,方便吗?” 李星朗有些错愕,其他人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看来又是一个朗哥的追求者。 第150章 嫂子,三哥出事了 李星朗明显也是这个想法。 没想到啊,他嫂子的闺蜜竟然对他存了这种心思? 可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是不能答应她的。直接拒绝的话,又会让她难堪尴尬,她是嫂子的闺蜜,他不想让她尴尬。 但是没有办法,他可不是脚踏两只船的人。 想到这里,李星朗只得叹了口气:“你别说了,不可能的。” 宋紫雁惊愕地瞪大眼:“你竟然知道我想说什么?” 他竟然知道她怀疑方落的孩子有问题,而且还直接给她否定了,说不可能? 李星朗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你不用多说了。” 宋紫雁却不是很懂,所以直接问了:“那……是为什么啊?” 为啥非要给人家的月份少说一个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李星朗蹙眉,他的拒绝之意表达得还不够明显吗?她怎么还问呢? 为什么? 因为他有女朋友,因为他不喜欢她!多么简单! 不是,这位姐姐和他嫂子一样的高校毕业,怎么感觉脑子不太灵光呢?是工作死了太多脑细胞吗?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疑惑,一个无语。 短暂的沉默后,宋紫雁懂了。 难道是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豪门秘辛? 豪门大户嘛,总有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特殊情况,方落这孩子说不定涉及到什么家业继承之类的问题,就隐瞒了真实月份? 啧,怎么整的和宫斗戏里的桥段似的。 宋紫雁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脸上带了几抹唏嘘的伤感。谁都不容易,豪门也不好嫁,就像她家柠宝,也很辛苦。 李星朗见她一脸悲伤,明显十分难过,心下也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这是她嫂子关系最好的闺蜜,他却让她这么伤心,实在不应该。 但是没办法,造化弄人,他们注定没有可能。 其实他和这位姐姐的接触不多,不知道她怎么就喜欢上自己了。 难道她对他一见钟情? 想到这里,李星朗忽然想到一件乌龙…… 三哥和嫂子结婚那天,他帮忙将这位姐姐送去了医院,这位姐姐好像趁着酒醉,亲了他一口来着! 难道就是因为那个吻,她和他一吻定情了? 果然,人不能太优秀,她的这份喜欢注定没有结果。 宋紫雁在大楼门口瞧见了正在打电话的方落,方落看见她,明显愣了一下。 宋紫雁和方落只是上次在沈子安的接风宴上说了几句话,算不得熟,于是只是和她点头示意了一下。 方落同样点头,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目送着宋紫雁离开,方落才对电话那头的好友道:“我又看见那个女人了……对,她知道我的真实月份,上次在游艇上,她提醒我两个多月要小心……那时候我对别人说的都是我怀孕只有一个月,她却明明白白地知道我是两个月……” 方落咬唇,有些焦急:“到底怎么办啊?万一她哪天要是说出来,被李星朗知道了,我……我……” 好友在那头出谋划策:“你少让他们见面就是了。你也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作也行,别太过了。李星朗愿意因为这个孩子娶你,他已经够意思了,你别把他的最后一分耐心也消耗光了。” “可是她不和李星朗见面,她会和谢柠见面啊!她要是告诉了谢柠,那陆三少不就知道了吗?这也不就等于李星朗知道了吗?” 好友叹了口气:“不然怎么办?你还能封住她的嘴?还是你要弄死她让她永远都开不了口?” 方落沉默不语。 直到挂断和好友的电话,她还在怔怔出神。 因为她在想刚才好友的那句话——弄死她让她永远都开不了口。 目前,宋紫雁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她要是永远都开不了口,这个秘密不就跟着死掉了吗? 反正她不需要李星朗陪她产检,医院那边也不会露出破绽。 要是被李星朗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的,方落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李星朗怕是会直接弄死她? 她已经走上这条路,不能回头了。 不想再过以前那种平凡的日子,她不甘心碌碌一生。她要嫁豪门,她要做人上人。 方落见过李星朗他们的赛车视频,知道他们比赛的时候,车上会坐一个女孩。 现在谢柠不在,沈子安车上那个人一定是方落。 要是沈子安在赛车途中出现什么意外……那宋紫雁是不是就有可能永远都开不了口了? —— 申市,谢柠正在带着颜可可进行广告创意设定。 从景区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谢柠几乎就没出过酒店的大门。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想出一个又一个的创意,不断和耿光那边的人开会碰撞,写出一个又一个的方案,然后进行比对。 她的书桌上已经摞了厚厚的几叠文件。 “柠姐,我还是觉得按照传统方案来比较好。”颜可可说,“政府合作项目,讲究比较多。就按照别的景区那样,从天空以无人机俯拍入镜,然后介绍自然,再到人文,起码这一套模式下来不会出错。” “我对你的要求是不会出错吗?”谢柠看向颜可可,清澈的眸光带着几分锐气,“我们创意部是做什么的?” 颜可可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创意部就是提供点子的,是一支广告的灵魂。我们要是为了图省事都套用模板,那其他部门的工作怎么展开?也太辜负甲方的信任了。想不出点子来就使劲儿想,多去看优秀案例,多找灵感。只要脑子还在,就没有想不出来的。” 颜可可立刻点头:“是。” 其实颜可可已经比刚来创意部的时候好太多了。她那个时候是真的什么都想不出来,只想借用别人的。有一次稍微借鉴了一下,还差点被指控为抄袭。多亏公司将那支广告直接换了下来,否则她就要摊上大事了。 她在这里学到最多的,就是谢柠对待工作的严谨态度。 不管面对什么项目,或大或小的甲方,她永远都一丝不苟,永远那么认真。 想到这里,颜可可再不敢懈怠,继续翻阅案例。 谢柠早就将计划书发给了创意部的其它人员,大家会每天下午两点开始在线上开视频会议。 这天的会议结束后,谢柠一拿手机,愣了一下。 上边有几十个未接来电。 有李星朗的,有宋紫雁的,还有很多个陌生号码。 谢柠眼皮子跳了跳,心下忽然弥漫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而正在这个时候,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她惊得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 猩红的地板上,屏幕上跳动着“李星朗”三个字。 能让李星朗给她打电话,还能是谁呢? 谢柠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那边立刻就传来了李星朗慌张无比的声音:“嫂子,三哥出事了!” 第151章 离婚协议书 谢柠赶了最晚一班的飞机,连夜回了华城。 在季节相当分明的华城,十一月已经带上了料峭的凌寒。谢柠从机场大厅出去,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冷风。 她裹紧了身上的风衣,便听见有人叫她:“谢小姐,这里!” 谢柠向着说话的人走了过去,那人立刻给她拉开车门:“是李少让我来接您的。” 谢柠道了声谢,上车坐在后座。 司机贴心地将车内挡板升了起来,给她隔出来一个私密的空间。 座椅已经加热,车里也吹着暖风,车载香薰的味道在暖风内发酵,有些甜腻。 在这样温暖的环境中,谢柠还是觉得好冷,刚才那股冷风像是要钻进她骨头缝里,吹得她牙关都在止不住颤抖。 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变成模糊的光影,化作一道道虚无的丝线,将她一颗心完全吊了起来,悬在空中,不上不下。 她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李星朗电话里说的话—— “今天有场赛车比赛,三哥参加了。但是不知道怎么那台车转向轴出了问题,在经过一个弯道的时候,转向轴故障导致三哥转弯失败,直接从赛道上冲了出去。” “嫂子你也知道,我们是在山道上比的赛,那个坡还不小,车子是从坡上翻下去的。” “幸好我们的比赛有航拍全程追踪,我们才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出了意外,派了救援过去,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即便救援及时,三哥也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在抢救室里没出来。” “嫂子你要是方便的话……就回来一趟。” 谢柠不由自主咬紧了下唇,手指绞在了一起。 她知道陆廷言是有比赛的,宋紫雁聊天的时候和她说了,也告诉了她沈子安和陆廷言打赌的事情。 她还特意查询了比赛时间,但是一看安排,那个时候她在开会,于是想着等开完会,她回来看看比赛的回放。 陆廷言已经很久都没赛过车了,自打他成为“陆总”后,曾经的爱好就离他远去了。 但是谢柠仍然记得高中的时候,看他赛车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的感受。 他的技术真的很好,每次转弯、每个漂移都很华丽。不管是跑车还是机车,他永远一骑绝尘。他在赛道上,就像是一匹肆意的骏马,可以自由自在地奔腾。 那个时候的陆廷言,张扬肆意,站在山顶的时候,傲得不可一世。 她曾经想过,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他永远都能做到最好。 这次他能重回赛道,她心里还有些窃喜,因为他拾起了自己曾经的爱好,做回了自己爱做的事。 她期待着那个热情张扬的少年重现。 可是怎么……怎么会出意外呢? 不是说他们比赛用的车,都要经过严格检修的吗? 谢柠脑中一片混沌,乱七八糟的思绪交杂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最近几天都在连续加班,睡眠不足,她现在有些疲倦。 掐了掐手心,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给李星朗打个电话问问现在的情况,却发现消息转了半天都发不出去。 退出来一看,竟然没信号。 没信号? 她看了一眼窗外,汽车在夜色迷离的高速上飞驰着,隐约可见远处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又不是深山老林,怎么会没信号呢? 谢柠将手机重启,依然如此,消息发不出去,电话亦是。 谢柠猛地看向驾驶室里的司机。 “你的车上怎么没信号?”她的声音很冷。 刚才还热情和他打招呼的司机却没说话,只是专心致志开着车。 谢柠心里瞬间咯噔一声,拍了拍面前的挡板:“喂,你的车上放了屏蔽仪吗?” 司机仍未说话,却一脚油门下去,车速瞬间升起,强大的推背力让谢柠倒在了后座里。 她立刻开车门,却发现亦是徒劳,车门早已锁住。 极度意外之下,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不再叫喊,也不再挣扎,看着窗外凄迷的夜色,同时一扫而过告诉上的指示牌。 已经过了进入华城城区的岔口,汽车仍在高速上飞驰。 这个人是要将她带去哪里?又是为了什么?是要绑架她吗? 可要是这样的话,她还怎么去见陆廷言? 谢柠现在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对。她的第一念头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想她该怎么去见陆廷言。 司机见她安静了下来,于是说了一句:“谢小姐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伤害您的。” 这个“我们”就说得很妙,不光说了他自己,还有之后的人。 谢柠想,不会伤害她,那要带她走,就是有别的目的。 至于最直观的目的,那就是不想让她见陆廷言。 要是说这个世界上最不想让她见陆廷言的人是谁,谢柠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姜媛。 陆廷言的母亲,姜媛。 “你是姜女士的人,对?”即便知道司机不会回答,她还是这么问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谢柠靠在后座中,闭上了眼睛。 是了,只有姜媛会知道李星朗打电话叫她回来,也只有她有本事冒充李星朗的人接她走。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昏昏沉沉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睁眼一看,是车门打开了。 “谢小姐,到了。”司机在外边说。 谢柠下了车,被这十一月的深夜冻得愈发清醒。 这里是一处庄园,面前的洋楼内部灯火通明,像是中世纪欧洲的城堡,奢华又富丽。 洋楼前的台阶上铺着地毯,踩上去寂静无声。 司机走过去,为她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柠走了进去。 实话说,这是她在电视中和现实中,见过的最豪华的房子。宽敞到她判断不出这个房子到底有多大,奢华的水晶灯洒下的灯光照耀在光洁的地面上,宛如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河流。 在宽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她穿着一件深红色的浴袍,手中端着杯暖茶,慵懒又高贵。 “夫人,人带来了。”司机恭敬禀告。 姜媛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合起手中的杂志,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谢柠走了过去。 她一眼就看见了茶几上放着的东西。 那是两本合同样的文书,不厚,没几页。 扉页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几个清晰的大字——离婚协议书。 第152章 讨价还价 谢柠的目光在两份离婚协议书上定了一瞬,然后看向姜媛。 姜媛这才慵懒地抬眉,回视着她。她眉头微微一皱,脸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出一抹厌恶。 “看见了?那就签字。”姜媛一句废话都没有。 谢柠直接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拿起那两份离婚协议书仔细看。 不得不说,这离婚协议书里的条款写得还是客气的。她要是签了字,不光可以得到一大笔补偿金,还能得到房产、汽车,即便她下半辈子躺平,这些也足够用了。 谢柠不禁想笑,看来姜媛是想让她和陆廷言离婚想急了,即便这么讨厌她,还是开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 她将离婚协议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复又阖上。 见她没有签字,姜媛眸中划过一抹冷意:“怎么,你不满意?” “是啊,不满意。”谢柠将离婚协议书“啪”的一声甩在了茶几上,“我嫌少。” “嫌少?”姜媛冷笑,对她的厌恶更甚,“你以为你是多值钱的货色吗?能开出这些条件,我们陆家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 “但我要是赖在陆廷言身边的话,得到的绝对比这个多。”谢柠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而且里边只有现金和房车,我觉得不够。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股权股份这类的,姜女士不如考虑给我加点?” “痴心妄想!”姜媛毫不留情地冷笑,“就你也配拿我们陆氏集团的股份?” “您要是不给,这份离婚协议书我可不想签。” 姜媛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年轻女人。 该说不说,她是真的很不要脸。她已经仁至义尽,她竟然还敢蹬鼻子上脸,想要股份。 妥妥的拜金女。 “你以为我是来和你商量的吗?”姜媛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不签,就只管和我耗着,我倒是想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谢柠扬唇笑了笑:“我当然相信姜女士您的手段,您有的是办法可以对付我。最简单的,我要是不签,您可以把我随便关在一个房间里,饿上我几天,意志力再坚定的人都会妥协。” “既然知道,那你还敢和我讨价还价?” “不是讨价还价,我是在为您着想。”谢柠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慌张,反而笑了,“我就是单纯地觉得您给的钱少。既然让我离开陆廷言,这价格起码再加两个零,这才符合陆廷言在我心中的价值。但是我又想,您手上应该没有这么多现金流,那就折合成股份给我也是一样的,我不挑,我都能接受。” 姜媛的目光阴沉而犀利,死死盯着谢柠,看了半晌,自己也笑了。 她摇了摇头:“你的无耻可真是超出我的想象。” “彼此彼此。”谢柠说,“趁着儿子病重,逼着儿媳妇和儿子离婚,您的手段也不见得多高明。” 这还是谢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自己的“婆婆”正式沟通交流。 她想着说不定自己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第一次和婆婆正式对话就是谈离婚的儿媳妇。 沉默片刻,姜媛继续道:“口口声声陆廷言在你心中的分量,他要真有分量,你也未必有心情在我这里狮子大开口。” “本来我是挺着急的,但是这不是见到您了么?”谢柠扬起唇角,笑得悠悠,“要是他情况真有那么危急,您这当妈的肯定最着急。既然您一点都不着急,我大胆猜测,他已经脱离危险了。” 她猜得很对。姜媛在谢柠到的前几分钟的确接到了医院的电话,陆廷言已经脱离了危险,庆幸他只是断了两根肋骨,其它的都是皮外伤,所以看起来严重,其实情况已经比预想中好太多了。 相比之下,赵姿含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在陆廷言的车上,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听说发生意外的时候,她那边的安全气囊没有弹出来,以至于她现在还在手术室里。 不过这些就不是姜媛担心的了,她只关心陆廷言。 在陆廷言高中的时候,她对他赛车并没有什么意见,任由他去了。后来陆斯泊不在了,她便要求陆廷言再也不要上赛场。 她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不能忍受另外一个儿子再发生意外。 即便陆廷言赛车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危险,可是谁知道以后呢?他要有个三长两短,偌大的家业怎么办? 好在陆廷言也很听话,没有让她废太多的口舌,就答应了她,再也不上赛场。 这些年他也的确信守承诺,再也没有碰过赛车。 但是这次……姜媛从李星朗口中得知他是和沈子安打了个赌,具体赌了什么不得而知。姜媛只是非常生气,他怎么这么没有责任心,还从事危险系数这么高的活动,他就一点都没想过他要是出了事,陆家怎么办吗? 这点就是他和陆斯泊的差距,陆斯泊就绝对不会这样,陆斯泊永远将家庭放在第一位。 而姜媛也发现,陆廷言虽然看起来乖顺了许多,但是他骨子里的反骨一直都在。 他敢和他们作对。 这就让姜媛想到了他的婚姻。她上次和陆廷言提过离婚,但是被他直接拒绝了。她当时想着再给他一段时间,但是现在,她不想给时间了。 这次的赛车事件让姜媛彻底意识到陆廷言是个自我意识多么强烈的人。他要是不想离婚,她逼不了他。 所以就趁着这个机会,她替他办了。 反正她绝对、绝对无法接受这个儿媳妇。 而且谢柠今晚的言行,让她实在是厌恶至极,太不知好歹了。 姜媛冷着脸:“我最后问你一句,你签不签?” 谢柠毫不示弱:“我也问您一句,您加不加?” “那么多钱,你还不配。”姜媛显然不想再和她耗下去,想早早打发了她,于是也退了一步,“我可以给你这个数。” 她唰唰写下一个数字,甩到了谢柠跟前:“你最好掂量掂量。” “不用掂量了,我接受。”谢柠扬唇一笑,直接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她的干脆利落让姜媛愣了一下。 目的突然达到,她都没反应过来。 谢柠很清楚,继续耗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姜媛敢将她弄过来,就有的是办法对付她。就算她再不愿意,她也有的是办法让她妥协。 姜媛一个豪门太太,手段当然是有的。 耗下去,怕是她尸体凉了都没人知道。 谢柠自嘲一笑,拿起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这份感情,她一开始就知道,走不到最后。 不被祝福的感情,怎么会有好结果呢? 上边写的价格,她估算了一下,可以获得陆氏集团百分之四的股权。要是将这些股权转给陆廷言,他就可以超过姜媛,成为陆氏集团股份最多的人,拥有最高话语权,再不被她掣肘。 她没什么身家背景,不能给他提供什么助力。这样,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了。 扪心自问,她仁至义尽,对得起自己这么些年的感情。 这样,也算是皆大欢喜。 第153章 嫂子你别误会 目的达成,姜媛连谢柠看都不想看一眼,直接叫人进来送她出去。 谢柠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姜媛又道:“你不能去见阿言,知道吗?” 谢柠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姜媛倨傲地扫了她一眼:“即便你想去,我也不会让你见到他的。离了婚就要有离婚的样子,不要再缠着不放。” 她继而转头,看向自己打理精致的指甲,慢悠悠道:“我儿子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在医院养病,没时间见闲杂人等。听说你最近在忙申市的一个合作项目,既然工作那就好好工作,毕竟能参与这么大的工作也不容易。别像上次和陆康科技的合作那样,出什么意外。” 谢柠瞬间明白了姜媛的意思——她在威胁她。 她在说,她要是敢去见陆廷言,她就有办法让她这次的项目和上次陆康科技那样,差点黄了。 一时间,谢柠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 失望?倒也不是。紧张?也没有。只是有一点悲哀,有一点心酸。 上次和陆康科技那次合作已经让她深切体会到,有的时候光有所谓的能力是没用的,总有些人轻而易举就能让你的能力毫无用武之地。 明显姜媛就是这类人,她动动手指,就可以毁掉她辛苦带的项目。 谢柠没有应声,大步走了。 刚才送她过来的那名司机已经将车开了过来。 谢柠上了车,司机启动车子。谢柠一言不发地坐在座位里,转头看向窗外。 凌晨四点多,夜色昏暗,遥遥望去只是沉沉的一片暗色,不见半颗星辰。 行驶在高速上的时候,可见华城城区遥远的灯火,发出隐约的昏黄色。 飞往申市的最近一趟航班是六点半的,谢柠值了机,进入候机大厅。 这个时候,李星朗的电话来了。 谢柠想了想,摁了接通键。 “嫂子,你现在在哪里?我派去接你的人等到现在,怎么还没看见你人?” “工作走不开,我就不过去了。”谢柠说。 李星朗一愣。 昨晚他给谢柠打电话通知事情的时候,她说的是“等我,我尽快赶到”。怎么现在忽然就成了,没时间过来了? “不是,嫂子,三哥受伤了,你不来看看他吗?”李星朗对于谢柠的态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这里比较忙,就不过去了。” 李星朗听着谢柠的声音有些冷淡,不由得虚了几分,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嫂子,你是生气了吗?” 谢柠的目光虚虚地聚焦在面前光洁的地板上,像是在听电话,又像是在出神。然而她的沉默在李星朗看来,更像是默认,表示她就是生气了。 “哎呀,嫂子,你可千万别生气,三哥他那样做,只是出于他的责任心,不是因为别的。”李星朗明显焦躁了起来,“比赛前,三哥没想带赵姿含上车的,是赵姿含非要跟着,三哥已经拒绝很多次了,可是赵姿含又哭又闹。三哥怕她情绪激动再次犯病,只能将她带上了。” 谢柠终于回了神,听见李星朗继续道:“至于三哥会让人先救她,完全是觉得她的伤势比较重,不能耽误。你知道的,三哥那人责任感很重,况且他一直对赵姿含很抱歉,所以才事事都以她为先的。嫂子,你千万别误会啊,才不是像那些人说的那样。” 李星朗的话,让谢柠意识到,这件事好像还有了些别的东西。 她打开新闻软件,果然在社会体育那个版面,看见了关于这场赛车比赛的报道。 这场比赛一共持续了三天,今天的热度是最高的,因为发生了这场车祸。 还有人发布了车祸现场的视频,谢柠微微抿唇,心下一阵紧张。 她迟疑了片刻,才点了进去。 这个视频没有很长,是从坡上往下拍的,可以看见坡下那辆损毁严重的跑车,还有一大群救援人员。 视频因为晃动而有些模糊,具体细节看不太清楚。但是很明显看身量,先从车体被抬出来的那个人是陆廷言。 他从车里被救出来之后,却没有立刻跟着救援人员离开,而是依然等在原地,直到车里另外一个人被救出来。 这次这个人身量娇小,很明显就是赵姿含了。 医护人员将两人分别抬上救护车,这才离开。 这个视频下边现在有两万多条评论。 其中最高赞的那条是: 【希望两人都能平平安安!但是我的关注点居然是我好感动,男生被救出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走,而是等着女生出来才一起去医院,这是什么患难与共的真情!我不管,这就是爱情呜呜呜!】 下边统一的回复也是“超感动”“这么有爱的一对一定会平平安安”之类的。 还有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评论: 【男生肯定后悔死了,他绝对不愿意女孩子发生这样的意外。简直不敢想象他在等女孩子被救援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好心疼啊。】 【听我在现场的朋友说,男生女生感情巨好,青梅竹马。】 【为什么会发生车祸啊?是赛事管理不严格吗?可是这种赛车不都是经过严格检修的吗?出了问题怎么会查不出来呢?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说不定是女孩子在,男生分心了。小情侣嘛,你们懂的。】 磕糖的、猜原因的、抖机灵的……各种评论夹在一起,让这条视频热度越来越高。 电话里李星朗的声音还在继续:“嫂子你要是看到网上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千万别往心里去,那些人就是胡说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等我忙完医院这边,我就让人去处理这些新闻。” “赵姿含还没从抢救室出来吗?”谢柠问。 李星朗叹了口气:“还没有,她那边的安全气囊没有弹出来,唉……” 谢柠想,数年前,陆廷言因为没有保护好赵姿含使她留下了精神创伤从而愧疚了好多年。要是这次赵姿含有个三长两短,她不知道陆廷言会怎样。 他总是这样有责任心,而他的责任,也永远是给别人的。 她这个所谓的他名义上的妻子,似乎从来没有被他囊括进“责任”二字。 “让他们好好养病。”谢柠说罢,不再理会李星朗,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将手机关机,塞回包里,看见了里边叠得整整齐齐的离婚协议书。 她又拿出来,看着这五个字。 这一场婚姻,宛如一场大梦。 这个梦的开端就是悲惨的,没有梦幻的婚礼,只有残酷的真相和滑稽的仪式。 也难怪只能潦草收场。 第154章 合作中止 谢柠回到申市,颜可可等人都很惊讶。 因为谢柠走的时候明明说,有些急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一定会尽快。 颜可可跟在谢柠身边一年多,从未见过她会因为私事耽误工作。所以这次见她这么着急,她还以为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没想到,她竟然第二天早上就又回来了。 “柠姐,你要不要睡一会?”颜可可看着谢柠因为通宵而有些红的眼睛问。 “不用,按照计划,准备十点和企划部的视频会议。”谢柠说。 她进了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他们终于初步制定出几版还算满意的广告方案。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将方案细化,然后拿给甲方和资方的人去看。 这个会议一共开了五个多小时,直到下午三点多。 敲定了三版方案,谢柠直接拿着方案,去找了耿光。 耿光开门的时候见到谢柠,也吓了一大跳。 “谢总监?”耿光眼睛瞪大,“你不是有事回华城了吗?” “事情办完了就立刻回来了。”谢柠笑了笑,“我们商议出三版方案,耿局看一看?” “行,行。”耿光立刻眉开眼笑。 耿光房间里有个台式电脑,配置不错,上边装了演示软件,谢柠将u盘插进去,开始播放这三版方案。 期间,她打了好几个喷嚏,嗓子也有些哑。 “谢总感冒了?”耿光说,“现在天气冷了,谢总得注意身体啊。” 这一个多月的接触,他是切切实实见识到了谢柠的工作强度和工作效率,不由得感慨年轻就是好,这强度放在他身上,估计他得猝死。 谢柠用纸巾揉了揉鼻子,笑着回答:“没事,小感冒而已。” 耿光替她烧了一壶热水,倒了一杯,又让酒店服务员送一条毛毯过来。 谢柠确实觉得身上有些冷,捧着杯子裹着毯子,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耿光浏览完这三个方案后,有些为难地说:“谢总,这三个方案都不错,就是……就是成本,是不是太高了?” 谢柠叹息:“耿局,这确实是我们已经能给出的最低价了。” 这一个月,耿光一直在和资方那边的人沟通,对方丝毫没有提价的意愿,且一直认为奥维国际狮子大开口,要的价格远超市场平均价格。 而且资方那边的人惯会洗脑,耿光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听着听着,就觉得奥维国际的要价好像的确有点太高了。 谢柠觉得有趣,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合作方。明明价格区间就是一开始在合同上写好的,这些人还总想着压价。 资方那边的负责人叫鲁彦,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日日油光满面的,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人特别精明。 快到六点的时候,耿光房间响起了敲门声。他过去一开门,谢柠首先看到了一个大大的肚子。 等肚子完全露出来,才看见门外的人,正是鲁彦。 鲁彦正从烟盒里抽烟,瞧见房间里边的谢柠,“呦”了一声:“谢总也在?我是不是来得不巧啊?” “哪里哪里,鲁总快请进。”耿光笑呵呵地说。 鲁彦慢慢走了进来,伸着脖子往电脑上看了一眼:“看方案呢?” “是啊,谢总他们制定出三个方案让我挑,我这选择困难症又犯了,觉得哪个都好。”耿光笑着说。 鲁彦叹息着“哎呀”了一声,一屁股在沙发里坐下,沙发发出“咯吱”一声,瞬间塌下去一块。 “大公司里做出来的东西,肯定是好的嘛。”鲁彦点燃烟,笑得有些阴阳怪气,“不然为啥要千里迢迢请人家来做呢不是?我看啊,耿局您也别挑了,闭着眼睛指一个,准没错。” 耿光坐在了鲁彦身边,提起了报价:“这三个方案的价格差不离。” “是多少啊,还是那个数?”鲁彦的绿豆小眼里精光四射。 耿光点了点头。 鲁彦并不赞同:“不行,太高了。耿局啊,我和您说过的,这个价格让我们公司拿,我们不是拿不出来,就完全是不值当的。就是一个广告而已,花那么多钱做什么?不如找些网红达人过来打卡写好评,那个变现才是最快的!” “话不能这么说呀鲁总,广告是一定要做的,这是咱们景区的第一张脸。要是广告做不好,谁能知道咱们景区好哇?” 鲁彦啧啧两声,颇为不屑地撇嘴:“没用的,现在还有几个人看广告?你广告做得再成功,也带不了多少流量。耿局啊,你们的思想就是太老一套了,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看啥。你知道现在网红直播多火吗?你们连轻重主次都弄反了。别人不是咱们申市人,只想着赚钱就算了。我是申市人,我难道不希望咱们申市好吗?我给您的建议,才是正儿八经为咱们这里着想的!” 谢柠一直没说话,但是鲁彦这么一说,她忍不住了。 “鲁总这是说谁呢?”她笑着问,“这个只想赚钱的‘别人’指的是谁?该不会是我们奥维国际?” 鲁彦没应声,只是看着她笑,只是这个笑要多让人不适就有多让人不适。 “合着听鲁总的话,除了您我们都是恶人呗?您是为了申市好,我们就是只想捞钱是不是?您高大上您正义,我们就是万恶的资本家?” 鲁彦吸了口烟:“这话可是谢总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这一个多月以来,谢柠和鲁彦的接触并不算多,但是她能察觉出鲁彦对自己似乎有意见。让人打听之后才知道,鲁彦有个亲戚,在申市开了家小广告公司,想接这个项目,结果申市政府没看上他们。 还有一次见到鲁彦在看直播,给主播刷礼物,又打听到鲁彦妻子的妹妹有个工作室,签了几个小网红。结合鲁彦总是给耿光提让网红带货这一法子就不难想到,鲁彦想把这块蛋糕分给自己人。 他觉得奥维国际挡了他的财路,所以他一直压着项目款,就是想让奥维国际的合作黄了,然后他就可以让他亲戚的小公司接到这个广告,并且让他小姨子工作室的网红来带货。 真是让他玩明白了。 耿光见两人气氛不对,立刻出来当和事佬:“二位别急,咱们都是为了项目好,慢慢说,咱们慢慢说啊。” “怎么慢慢说?谢总是大公司出来的人,又长得漂亮,平时是被捧着惯了,一个字说得不对就惹得人家脾气起来了。”鲁彦冷嗤一声,“这里可不是你们公司,可没人惯着你。” 谢柠靠在椅子上,抱着胳膊挑着眉:“鲁总这话说的,就和您以前是怎么惯着我了似的。只允许您阴阳怪气被人,不允许别人说您?我见过的资方也不少,您绝对是独一档的那种。” 独一档的抠门,独一档的格局小。 谢柠的笑容十分轻蔑,她说的话也相当不屑,直接将鲁彦给激怒了。 鲁彦身为申市比较成功的商人,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可是横着走的,就连耿光都对他客客气气,哪里轮得到一个小丫头片子和她阴阳? “要是你们公司不是只想着捞钱,会派你过来?这明显就是在敷衍我们!”鲁彦瞪了谢柠一眼,“你有什么本事?能做出什么东西来?还是你们公司的人觉得,你能做出一个和你脸一样漂亮的广告?” 谢柠笑得十分灿烂:“谢谢鲁总夸我漂亮。” 鲁彦被谢柠的厚颜无耻激得怒极反笑。他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起身,大手一挥:“既然谢总这么看不上我们,那就算了!我们的钱再多,也不想给你们这种公司!咱们的合作到此为止,我们啊,不投资了!” 说罢,他对耿光像是下最后通牒一般,强硬无比地道:“和他们合作是不可能的!要么换了我们,要么换了他们,耿局,你们看着办!” 第155章 她老公真丑 谢柠觉得,这一天应该可以载入她的人生史册了。 感情上,离婚了。事业上,项目搁浅了。 果然啊,这人一点背起来,倒霉的事情就是一件接着一件的。 谢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彼时颜可可正在噼里啪啦地敲着电脑。 听见谢柠回来,颜可可忙不迭地问:“柠姐,耿局他们选了哪一版方案?” 谢柠不答反问:“可可,你觉得这次这个项目怎么样?” “很好啊,我很喜欢。”颜可可嘿嘿一笑,颇有些俏皮地说,“给旅游景区做广告可有意思多了,虽然是来出差,可是也和旅游一样。而且这还是第一次,我不用和别人挤着逛景区,有种我是sssss的感觉!” 谢柠被她的欢乐也感染地笑了起来:“还有吗?” 开够了玩笑,颜可可知道谢柠这是在问她在这个项目上有没有什么收获。 每次做完一个项目,谢柠都会让他们写工作总结。很多人都说这完全没必要,所以都是敷衍着来写。可是颜可可觉得不是,她每次都会写得特别认真,把自己在项目中遇到的问题和最后的解决办法,以及受到的启发完完整整写下来,这不光是她的职场成长,也是她的收获。 颜可可正色回答:“我发现旅游景区的广告一定要突出那个景区的主打特色。就像有的景区它是红色革命根据地,有的景区有物质文化遗产,有的景区有风景名胜。可能有的地区有很多元素,这就要考虑如何将那些元素融合起来,如何取舍,且一定要分清主次。 就拿我们这个景区来说,我们想主打的是一个原生态,这里想推出的不光有山水风景,还有苗族的人文环境。我们之前有一版方案,就是元素太杂了,看上去融合了很多,但是主次并不分明,而没有记忆点……” 谢柠认认真真听完颜可可的分析,笑着点头,给予肯定:“对。” 颜可可见谢柠笑了,知道她是对自己的回答满意,也跟着笑得更灿烂了:“柠姐,跟在您身边做项目,我真的每次都受益匪浅。” 谢柠觉得欣慰,有收获就好。有收获就证明这个项目没有白做,在知道这个项目黄了以后,还不会太难过。 虽然鲁彦刚才给了耿光一个选择,说要么换掉他们投资方,要么换掉奥维国际这个合作方,谢柠知道,换掉奥维国际的可能性还是巨大的。 毕竟没了资方,这支广告就根本做不出来。 申市旅游局这边的人之前一定经过招标了,鲁彦的公司是能给出他们最高投资的那个。现在鲁彦都不愿意拿这么多钱出来,更遑论别的资方了。 谢柠想,她可以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华城了。 不过好在当初她发现鲁彦有压价倾向后,就给刘毅发了邮件说明了这里的情况,公司那边也知道这次合作要是黄了并非他们项目组的问题。 于是,谢柠又打开笔记本,再次给刘毅发了封邮件过去,说明了她刚才和鲁彦的争执。 肚子有些饿了,谢柠发完邮件后就下楼,去了酒店餐厅。 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为了不胃痛,她还是给自己点了份汤。 一份鲜香的排骨汤很快就端了上来,看着这份汤,谢柠竟恍然想到在盛世锦都,她那次醉酒后,陆廷言给她煲的一锅汤。 因为感冒鼻子堵了,连带着味觉好像也受到了影响,谢柠不太能尝出这份汤是什么味道。不过温暖的汤水吃到肚子里,身上终于好受了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刘毅的视频通话发了过来。 谢柠擦了擦嘴,立刻接起。 一瞧见屏幕里的刘毅,谢柠愣了一下,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刘总,您这是逃荒回来了吗?”谢柠开玩笑说。 视频里的刘毅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眼中红血丝遍布,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怎么看怎么沧桑颓废。 刘毅的面相本来就比较凶,再加上现在的debuff,实在是有些有碍观瞻了,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还不是季度报表出问题了?我这都四天没回过家了,眼睛都快看瞎了。”刘毅的嗓音也是沙哑的。 “说说你那儿的情况?”刘毅掸了掸烟灰。 “就是邮件里写的那样啊。” 刘毅沉默,像是在回想邮件里的内容,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片刻,反而叹了口气:“谢柠,你的脾气还是那么大。” “我的脾气已经很小了。”谢柠说,“这要是我在总部那会,我早就问候鲁彦的双亲是否安康了。明明早就存了撤资的打算,那就大大方方地撤资呗,他又不敢,非得寻别人的霉头,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显得他多高尚似的。” 明明是想为自己的亲戚谋私利,还非得说是他们奥维国际狮子大开口,里子面子全都让他赚了,这谁能惯着他? 谢柠仰着脖子喝了口水,眼角瞧见乌蔓莲几个人也来吃饭了。 乌蔓莲也瞧见了谢柠,见她一个人坐在不起眼的位置,举着手机和里边的人说话,像是在视频,顿时生出了好奇心。 她和几名同事点了餐,然后往靠墙那边的位置去。 经过谢柠身边的时候,她侧头瞟了一眼,看见了谢柠手机屏幕上那张脸。 哦豁,可真够丑的! 她们的座位虽然离谢柠不远,但是她说话声音不大,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几个词,就像什么“我知道了”“我脾气真好多了”“没事不严重睡一觉就好了”“我会尽快回去的”之类的话。 乌蔓莲和几个同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听这语气,很是家常,明显是和她老公在说话啊。 直到谢柠离开餐厅,这些人才像是解开了封印一样,窃窃私语。 “哎你们看见没?她老公可真够丑的。”有一个女人笑着说。 “是啊,看见了。你们说谢总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嫁了个那么丑的男人?图啥啊?” “图啥,你们心里不知道?图人家的钱和地位呗,不然她能年纪这么轻就在那么大的跨国公司里坐到现在这个位置?” “这么看来她老公也还行啊,还知道和她视频。” “哎呦我的天,你这是什么心态啊,视个频就还行了?说不定是查她岗呢,怕她出门在外不老实。” “和她老公比起来,我觉得咱们耿局简直就是赏心悦目啊。” “也难怪她平时和耿局走得近。”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一直让她们十分好奇的“谢柠老公”,总算在今天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长得那么丑,就算再有钱,给她们她们都不要。 有一位同事碰了碰乌蔓莲的胳膊,忽然道:“蔓莲,你知道不?就谢总,她今天在咱们耿局房间里呆了一下午!” 乌蔓莲一愣:“什么?”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她七点多才从耿局房间里出来!耿局不是说她有事要回华城一阵子吗?怎么人还在这里啊?别是想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找的借口?” 乌蔓莲:“……” 她立刻拿出手机给耿光老婆发消息:“姐,我看见那女人的老公了,比耿局可差太多了!” 第156章 天上掉馅饼 谢柠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洗了个澡就躺在了床上。 忙碌了一天,现在终于消停了下来,脑子才可以想私事。 她已经给宋紫雁发过了消息,说她知道了陆廷言的事情,只是她现在这里走不开,就不回去了。 李星朗也发了消息过来,还是在劝她让她回去看一看陆廷言,她没回。 她点开了和陆廷言的对话框。 他们聊天的内容并不多,大多数都是陆廷言发来的牛奶的照片。 几次视频通话也是,聊的看的也是牛奶。 这么一看,他们的感情真的薄弱匮乏到可怜。好像没了牛奶,他们就彻底成为了两个孤岛,中间再没有桥梁。 离了婚,也好。 他们两个云泥之别,她生长于泥淖之中,而他在云端之上。 她本就不该妄想。 夜深人静,思绪彻底放空,所有的情绪都如同洪水般涌现了出来。 和姜媛对峙的时候,甚至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她都没有很伤心,因为她一直都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但是现在,她才彻彻底底感受到自己心中那股酸楚。 终究是喜欢过那么多年的人。 高中的时候,她是暗恋。上了大学,她依然是暗恋,不过那个时候很多人都看了出来。 看出来归看出来,可是并没有多少人开她和陆廷言的玩笑。好似他们两个根本就不可能走到一起,他们连将他们两个结合起来的这个兴头都懒得起。 在大学期间,很多人都变得现实,他们也都知道婚姻要讲究的是一个门当户对。而陆廷言和谢柠完全不对等,况且谢柠又不像是那种会嫁入豪门的人。 豪门纷争多、规矩多、事情也多,而谢柠一身傲骨,她断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委屈自己。 她和陆廷言也谈过恋爱,是在她回国后,他向她表白。 她本就是存了要和他在一起的心理回的国,但是不曾想她还没主动出击,他竟然就送上门来了。 她当时惊喜、激动,又不可思议。 即便后来几个月的恋爱,也没有多甜蜜。他们两个都很忙,忙到一个月连在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没有约会,没有烛光晚餐,更没有拥抱和亲吻。 那是她第一次谈恋爱,生涩而懵懂,即便发现这段恋爱好像不似别人那般甜甜蜜蜜,但是到底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她都可以接受。 就连求婚,也没有仪式。 谢柠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四月一号,陆廷言给她打电话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她说有。于是在见完甲方之后,就急匆匆都去了他定好的餐厅。 她怕过了约定的时间让他等太久,没有打车,而是和人一起挤了地铁。到了餐厅后,她工整的套装都变得皱巴巴的,精心盘起的头发也散了下来。 有些狼狈,以至于她进去那个高档餐厅的时候都有些窘迫。 她窘迫并不是因为这个环境,而是因为要见到的人。她希望自己在他面前,永远都是美丽得体的。 她和他比起来,什么都没有,唯一支撑着她的就是她那点自尊。 那天,他将他的西装帕递给了她,对她说:“去洗洗脸。” 她知道自己的妆花了。 接过了他的西装帕,她朝他笑了笑:“第三块了。” 他有些疑惑:“什么?” “没什么。”她没有多解释。 她知道他肯定不记得了。 他们初见,就是他去找她借纸巾,而她将自己的手帕借给了他。还回来的时候,他还多送了她一块新的手帕。 现在这块西装帕,是她从他手里拿到的第三块手帕。 干净、洁白,就像是那段不染纤尘的岁月。 他们两个已经很熟了,在高中和大学都有过很多交集。但是成为男女朋友后,却反而成了他们最陌生的时候,面对面一起吃饭,都没什么话聊。 谢柠那个时候不懂这种陌生感是哪里来的,现在她才知道,这种陌生,源于厌恶。 他将她界定为害死陆斯泊的凶手,对她有着发自内心的厌恶。 正如她当初接近他,是带了报复白璎的目的一样。他后来接近她,也是存了报复她的心理。 那天吃完饭,他送她回家,在路上随口问了一句,要不结婚。 语气平淡得就像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出来吃个饭一样。 谢柠当时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甚至还提醒他:“今天的确是愚人节,不过你也不至于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 他当时有些错愕:“是吗?抱歉,那是我考虑不周了。” 于是第二天,他在电话里又问了一遍。 谢柠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于是,他们两个就去领了证。他开车去,她打车去,在民政局门口相遇。领完证出来,又各自回公司。 签合同都比他们领证要正式。 谢柠听过很多人夸她清醒,她觉得不是,她觉得她还是有些恋爱脑的,不然也不至于察觉不出和陆廷言恋爱时他的种种漫不经心。 亦或是她早就察觉出来了,她只是不愿相信,她会在心里为他想好各种各样的托词——他太忙了,所以没时间和她约会,没时间和她拍婚纱照,也没时间给她买戒指。 不要紧,结婚以后的漫长岁月,她有的是时间。 她当时是那样的乐观,但是事实告诉她,我就是在和你开一场玩笑。 一个源自于愚人节那天,大大的玩笑。 谢柠是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的,在梦里,她还在重历和陆廷言的那段恋爱时光。 她迷迷糊糊地下床,开门,瞧见的就是耿光惊喜亢奋的一张脸。 “谢总,咱们有资方了!”耿光忙不迭地分享着这个好消息,“新的投资人来酒店了,您快和我下去见见!” 谢柠眨了眨眼:“新的资方?” “是啊,是我们申市的一个地产公司,叫宜兴地产,听说正在准备上市。”耿光搓了搓手,笑呵呵地道,“之前找投资方的时候,我们还问过宜兴,但是人家没兴趣。不知道怎么就忽然又找到了我们,说愿意投资景区的宣传了,哎呦呦,这可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啊!” 宜兴地产?谢柠对这个公司唯一的印象就是刚来申市的时候,路过过这家公司的办公大楼。和华城的高楼大厦比不算什么,但是在申市,绝对算得上是地标性建筑了。 “谢总?”耿光的手在愣神的谢柠面前晃了晃,“他们已经到了,就在下边呢,咱们尽快下去?” “好。”谢柠点头,“我收拾一下,五分钟。” 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头脑愈发清醒,谢柠才意识到刚才耿光说的不是她的幻觉。 天上掉馅饼了? 第157章 贵客 谢柠快速洗脸换衣服,然后出了房门。 倒是没想到等电梯的时候,遇见了鲁彦。 鲁彦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很是正式。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公司的人,手里提了几个礼盒。 “哎呦,谢总?”鲁彦瞧见谢柠,顿时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谢总还没回华城呢?是不是项目黄了,你们公司连回程的机票都不愿意给你们报了?” 要说之前鲁彦虽然看谢柠不顺眼,但是起码还有点表面上的虚伪在。经过昨天的争执后,两人算是连面子工程都懒得做了。 鲁彦很自信,耿光他们要是换合作方的话,绝对会将奥维国际这群人换掉,反正不可能换他们的。 换掉资方,他们哪里还有钱? 所以鲁彦一点都不着急,他就悠哉游哉地呆在酒店里,等着耿光再去好声好气地求他。 见谢柠脸色不太好,鲁彦微微凑近了一点,端详了端详她:“呦,谢总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病了?啧,谢总可别太着急上火啊,项目黄了是正常事。你这要是黄一次病一次,再好的身体也顶不住啊。身体是自己的,你这年纪轻轻的,可千万要放宽心啊。” 谢柠朝着鲁彦扬唇一笑:“看得出,鲁总是个相当会放宽心的人了。” 她垂下长睫,上下扫了鲁彦一遍,最后眼神定在了鲁彦肥硕的肚子上:“鲁总,您知道您的肚子为什么这么大吗?” 鲁彦一愣,不太懂她是什么意思。 谢柠笑着为他答疑解惑:“因为您的直肠通大脑,您大脑里的东西,全都流到直肠里去了。” 鲁彦这下听懂了,谢柠是在骂他没有脑子。 他面色一黑,正欲开口,忽然“叮咚”一声,电梯到了。 谢柠当先一步迈了进去,按了三楼。 然后她举着手机放在耳边听语音,丝毫不再给鲁彦开口说话的机会。 鲁彦面色沉沉,这个小丫头片子嘴巴竟然这么毒。 宽敞的电梯内一阵沉闷,不过好在电梯很快到了三楼,鲁彦快步出了电梯。 要不是听说宜兴地产的老总风正清来了酒店三楼的会馆,他都懒得出门。没想到等电梯的时候还能遇见谢柠,真是晦气。 “你们可不能学那个小丫头片子那样,知道没?”鲁彦教育着自己身边的两个年轻同事,“她那叫无能狂怒,项目没了,她心里恼着呢!你们要学得大度,学会尊重领导和长辈,不能像她一样没素质,知道不?” 两名同事想着,难道不是您先和人家阴阳怪气的吗?怎么人家还个嘴,就是没素质了呢?他们也还听过一个词,叫先撩者贱呢。 不过内心吐槽归吐槽,他们面上还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诚恳点头道:“是,鲁总,我们记住了。” “我都不和那种人一般见识的,掉价。” 两名同事再次点头:“是。” 鲁彦觉得自己被谢柠损丢的面子找补回来几分,这才继续道:“一会儿在风总面前嘴甜点,好好表现,要是能和宜兴地产合作,我给你们加奖金。” 两名同事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宜兴地产是申市的大公司,但是这家公司一直非常低调。上个月忽然有小道消息曝出来,说宜兴地产要准备上市了。 这可是申市第一家上市公司,了不得。 宜兴地产得到了几块不错的地皮,几个建筑公司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几块地皮,想要承揽建筑项目,鲁彦所在的兴伟建筑就是其中之一。 要是能拿到宜兴地产手中的项目,和他们搞好关系,以后还愁没有利润吗? 鲁彦搓了搓脸,然后扯着嘴角让自己露出一抹热情至极的笑容来。 到了房间外边,鲁彦敲了敲门。 很快,房门从里边打开,是一个宽敞豪华的包厢。 鲁彦一眼就瞧见了沙发里西装笔挺沉稳内敛的中年男人,立刻快步走过去,伸出双手,热情不已地道:“风总,您好您好!” 风正清虽然不认识这个朝自己滚过来的球,不过他还是伸出了一只手:“您是……” “我是兴伟建筑的,我叫鲁彦。”鲁彦十分热情地自我介绍。 “哦,您好。”风正清露出一丝职业化的淡笑。 兴伟建筑他知道,不过面前这个人他不认识。 也难怪,风正清平时和各个公司接触,见的都是公司一把手,鲁彦这种连副总都还没混到的,他不认识也是常事。 鲁彦已经十分自来熟地在离风正清最近的那个沙发上坐下了,嘘寒问暖,相当热情。还让同事将拎着的礼盒放过来,说知道风正清喜欢喝茶,里边是他偶然得到的好茶,不算名贵,但是味道极好,让风正清尝尝。 风正清扫了一眼那礼盒,就对这茶叶的价格有了判断,这要不算名贵,怕是世界上就没贵茶了。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回绝了鲁彦的好意。 房门再次打开,是风正清的助理端了咖啡进来。 香浓的咖啡味蔓延开来,鲁彦热络地问:“风总最近喜欢喝咖啡了?” 风正清淡淡笑了笑:“是一位贵客喜欢喝。” 鲁彦一愣,贵客?能被风正清称为贵客的是谁?没听说这酒店来什么大人物啊。 几分钟后,房门再次被叩响,鲁彦见风正清十分期待地看向了门口。 房门被缓缓推开,那里出现一抹高挑纤细的身影。 便见风正清立刻起身,快步迎了过去:“谢小姐。” 鲁彦这一刻怀疑自己瞎了,因为他甚至还瞧见风正清弯腰了。 谢柠对于风正清如此正式的迎接有些意外,于是同样躬身握手:“风总,您好。” 刚才听耿光说这次的新资方是宜兴地产,于是她洗完脸上网搜了一下这家公司,自然看见了宜兴地产总经理风正清的照片。 她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这位总经理亲自前来,她还以为是公司派的几个代表来着。 她十分意外地被风正清引着在沙发里坐下了。 风正清等她坐下之后,亲自将助理端来的咖啡接过来,递给了她,然后自己才坐下。 不光谢柠惊呆了,跟着风正清一起来的宜兴地产的人也惊呆了。 他们只听说老板要来见一位贵客,还以为是其它公司的大老板,怎么都没想到这位贵客竟然是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女人。 耿光也惊呆了,他本来害怕谢柠来晚了几分钟惹得风正清不耐烦来着。 鲁彦更是惊呆了,怎么都没想到风正清口中的“贵客”竟然是谢柠,而且风正清还对她如此殷勤。 怎么会这样? 第158章 人情冷暖 风正清年近五十,黑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 而且他身材很好,没有发福,和脑大肠肥的鲁彦对比十分鲜明。 “听说谢小姐在和耿局合作一个项目,但是因为资方压价,导致项目开展得不是那么顺利?”风正清开门见山,“我们宜兴地产有兴趣投资这个项目,可否让我们知道谢小姐方的报价?” 谢柠看了一眼耿光,耿光立刻将方案中的预算说了出来。 风正清一听,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 他甚至还加了一句:“要是之后还有什么其它方面的支出,谢小姐和耿局尽管和我们提,我们绝无二话。” 这意思就是要直接敲定合作了,而且这句“绝无二话”简直就是在啪啪打鲁彦的脸。 “不知道耿局之前的资方是谁?”风正清忽然又问。 耿光瞟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鲁彦,才道:“是兴伟建筑。” 风正清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鲁彦,又看了一眼他手边名贵的茶叶。 送礼的时候出手阔绰,正事上抠抠搜搜,这人品立刻就出来了。 鲁彦立刻摆手:“误会,这里边有误会,风总,耿局,其实……” 风正清随意一抬手,直接制止了鲁彦的话。 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对谢柠和耿光道:“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详谈,我知道有个地方的饮品和甜品很不错。” 谢柠和耿光知道他是想避开鲁彦。 “好。” 风正清立刻起身,彬彬有礼地伸手:“谢小姐请,耿局请。” 房间内的其他人唰唰跟着起身,浩浩荡荡出了休息室。 鲁彦好不容易见到风正清,话还没说完怎么肯走,立刻便要跟上去,只是轻而易举就被风正清的几名助理拦了下来。 “这……风总要是忙,没时间也没关系,你们把这个替风总收下。”鲁彦忙不迭地将那几个茶叶礼盒往助理怀中塞。 几名助理摇了摇头,看都没看几个盒子一眼。 直到人走完,偌大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鲁彦还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刚才的几分钟就他妈和做梦一样。 后边的两名年轻同事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职场上,亦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宜兴地产和兴伟建筑都是大公司,但是风正清是公司老总,鲁彦只是公司负责人之一,也难怪风正清懒得给他面子。 而且,要是谢柠将鲁彦这段日子以来对她的态度和风正清一说,风正清以后还会给他们兴伟建筑合作机会吗? 况且刚才在来的路上,鲁彦还对谢柠阴阳怪气来着。 这谁能想到,她会是风正清的贵客呢? 两名同事虽然不敢说话,但是想法是一样的——鲁彦这次,是踩大坑了。 另外一边,谢柠跟着风正清去了那家听说不错的下午茶。 让她意外的是,这个店里做的下午茶甜品不是那种西式蛋糕之类的,而是传统的中式糕点。 风正清也没有点咖啡,点的是花茶,配着各种甜而不腻的酥糕,十分可口。 谢柠胃口还算不错,多吃了几块。 晚上,风正清又请谢柠和耿光吃了晚饭,这是耿光吃过的,为数不多氛围巨好的商业会餐。没有劝酒敬酒,没有阿谀奉承,没有虚与委蛇,所有人都在仔仔细细吃饭,认认真真谈事。 耿光将新景区的基本情况都给风正清讲了一遍,谢柠也给他讲了几版方案,风正清听得相当认真,表现出了巨大兴趣。 风正清也让宜兴地产的其他人听着,顺便还让他们给耿光出建议,帮助选择困难症的他选择方案。 可以看出风正清这人看着严肃,其实对公司下属非常好,公司下属对他也十分敬重。敬重却不疏远,都敢和他开玩笑。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耿光心情巨好,喝了不少酒,都有些微醺了。 饭后,一行人出了饭店。 申市虽然在西南,但是十一月的晚上,也有些冷了。 风正清安排人送耿光和谢柠回酒店。 耿光和风正清道完别,先被人搀扶着上车。谢柠没有立刻走,而是微笑着看向风正清:“陆总还和风总交代过什么吗?” 风正清微微一怔,露出一抹斯文的淡笑来:“谢小姐看出来了。” 谢柠裹紧了身上的风衣,被夜风吹得微微眯起眼睛:“但凡风总对我生疏一点,我或许还猜不出来。” 风正清这么一个公司老总,对她一个不认识的人如此热络恭敬,除了陆廷言,她想不到别的原因。 风正清推了推眼镜,难得露出一抹无奈的表情来,半开玩笑地道:“谢小姐,你是我老板娘,我控制不住我这颗想和你搞好关系的心啊。” “老板娘”这三个字,谢柠是愧不敢当。 “我们老板联系我的时候还说了,让我别暴露和他的关系,现在被谢小姐看出来了,可见我把事情办砸了。”风正清叹了口气,神情依然是儒雅柔和的,“还请到时候谢小姐在陆总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不然我怕我公司上市都要不顺利。” 和风正清一下午相处下来,谢柠觉得非常舒服。 论年纪,他是长辈,但是他一点架子都没有,更不会对人说教,听项目介绍的时候还虚心发问。他对谢柠很照顾,但是这份照顾一点都不谄媚,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就完全是一个长辈对一个身在异地的晚辈的关照。 这声“老板娘”明显是他缓和气氛开玩笑的。 “从谢小姐的介绍中,能听出谢小姐对这个项目是用了心的。”风正清笑着说,“我很期待我们申市景区未来的发展。” 谢柠也笑:“但是听风总的口音,不像申市人。” “我是华城人。”风正清回答。 谢柠扬起眉梢,有些意外。 “我年轻的时候在陆氏集团总公司,我太太是申市人,她要回老家,我就跟着她调来了申市。”风正清遥遥望了一眼远方,叹息一声,“总公司动荡的时候,我也回过华城一趟,不过好在陆总没让大家失望,他稳住了。” “风总很敬佩陆总?” “是啊。”风正清毫不掩饰对一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的敬服,“他很厉害,我很服他。” 所以对于陆廷言的要求,他会无条件执行。 哪怕他只是让他关照一个女孩子,他也会对这个女孩子像是对他本人那样敬重。 “宜兴地产之前没投资这个项目,是因为不了解。要是我早就听过耿局和谢小姐的介绍,我一定会感兴趣,从而投资的。”风正清的嗓音十分温和,“虽然我关照你是出于陆总的嘱托,但是谢小姐你放心,你们的方案,是完全值得的。这里边固然有人情在,但是你们本身拿出来的东西,已经足够漂亮了。” 这一刻,谢柠觉得这十一月料峭的风,都温柔了起来。 第159章 话从前 回到酒店门口,谢柠瞧见耿光正晕乎乎地坐在大门前,不知道干什么。 谢柠凑过去一看,发现他在逗一只橘猫。 这只橘猫是酒店前台的一位小姐姐养的,毛茸茸的,很胖。每天慢悠悠地在外边溜达,十分喜人。 耿光坐在台阶上,酒店内明亮堂皇的灯光从他身后笼下一片黯淡的影,将橘猫完全笼罩了起来。 “耿局?”谢柠经过他的时候叫了他一声,“您还不进去吗?” 耿光仰头,笑呵呵地看着谢柠。他喝多了酒,面色酡红,眼神也有些迷醉。 “谢总啊。”他现在说话都带了点大舌头,“谢总,我是……嗝,高兴。高兴啊,我好久都没这么高兴了。” 谢柠想了想,上前两步,坐在了耿光身边,中间和他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耿光见有了倾听者,也打开了话匣子:“这个景区,是我眼看着一点点建起来的。从规划到开发,到竣工,再到现在的宣传,已经过去十一年了。十一年啊谢总,你知道是什么概念么?十一年前,那就是片深山,和景区半毛钱的关系都不沾。” “我就是古松镇的人,我小的时候,那个地方是真穷啊。整个镇子上都没几个年轻人,全出去打工了,就是老人和孩子,老人七十多岁了还得种地,害。我记得小时候我和我祖母去菜市场,捡别人不要的橘子,那橘子里边已经糠了,我祖母一个一个地捡起来,拿回去吃,还有人和我抢,大家都想贪那点烂橘子。” “每年最盼着的就是过年,爸妈能回家,给我带好多好吃的。有一次过年他们没回去,算下来我有两年时间没见他们,都生疏了。见到他们后,我连‘爸妈’这个称呼都叫不出来了,一直往我祖父祖母身后躲,还被说怎么不叫人,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叫。” “后来长大,我有了志气和理想,我就想着要将我们申市的经济搞起来,让我们这里的年轻人再也不用出去务工,让我们这里的孩子不用一年到头见不到一次爸妈,让我们这里的老人不用七十多岁还得务农,这就挺好了。” 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耿光迷醉的目光变得幽远深沉,灯光映在他眼中,很亮,像是刻进了星辰。 他笑呵呵地望着不远处的梧桐树,悠悠又道:“后来听说我们这里要发展成景区,让很多人都来我们这里旅游,大家都高兴啊。来的人多了,不就需要吃的喝的住的吗?大家能做的事情多了,就都有钱了。所以不光是我,很多人都盼着这个景区能做成,能做好,能让大家都富起来。” 他忽然转头看向谢柠,一本正经地道:“谢总,其实啊,我本身不是个多谄媚的人,你信么?” 谢柠不由得想到自己刚到申市,刚见到耿光的时候,这人巨会来事,嘴甜到了一种油腔滑调的地步,还让她心生过反感,觉得这是个油腻的中年男。要不是后来发现他是真心实意想做好这个项目,她根本不会和他有这么多的交流,更不会坐在这里听他说这些。 见谢柠没回答,耿光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也知道谄媚逢迎让人烦,但是没办法啊。我不得不供着那些人,旅游局的领导、监管部门的人,甚至鲁彦那些甲方的人,我就怕他们一个不高兴,给我卡住进度或者款项,让我们这个景区不能早早面世。包括你们,我哄着你们,怕你们不好好给设计广告,怕我们这个景区来不了那么多游客。” “不会的。”谢柠说。 耿光抹了一把脸:“我就是怕啊,你们很多人都不是申市的,不知道这个景区发展起来的意义。所以我特别怕,怕你们不尽心。我也知道鲁彦那货心里的算盘,所以我一直顶着压力,不让他的算盘敲响。他那亲戚的广告公司是什么破玩意啊,连一个特产广告都设计不好,这么大的景区交到他手里,不定给我整成什么农家乐。但是没办法,他在我们上头有人,否则他也不敢打这算盘。” 这一个多月以来,耿光从未和谢柠说过这些。 难怪鲁彦会那么有底气地对耿光说,他们公司和奥维国际之间,只能选一个。 “鲁彦说要撤资,我急坏了,我不可能将你们换掉啊谢总,且不说你们是我一眼就看中的大公司,就说你们拿出来的广告方案,那是真好。不过幸好,现在风正清风总来了。你不知道,今天我听见有人和我说风总要投资的时候,我都和做梦一样,我差点哭了。” 哭的不光是要有新资方了,更是这个项目再也没有鲁彦那种人整幺蛾子,可以顺顺利利地推进下去了。 就像一个辛苦跋涉多年的旅人,终于扫清了最后一块障碍,前方可以看到的,是康庄大道,是光明的前路。 所以耿光完全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今天饭局上吃了那么多,喝了那么多,现在又和谢柠说了这么多。 他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谢柠,颇有些八卦地问:“谢总,你和我说悄悄话,你和风总到底是啥关系?” 谢柠也凑近他,低声道:“我说我今天和风总第一次见面,你信吗?” 耿光严肃地看着她,眼睛像是探测仪一样,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 片刻,他正儿八经点了点头:“我信,因为今天下午你一进门见到风总那一瞬间的迷茫不是装的。” 谢柠不禁笑了起来,耿光也笑,还拍了拍谢柠的肩膀:“谢总,你这个人情,我承下了。” 他能看出风正清对谢柠的特殊,要是没有谢柠,根本不可能有宜兴地产这么好的资方。 谢柠摇了摇头:“这不是人情,耿局,我很喜欢你们的景区,我也可以希望它发展得越来越好。” 两人旁若无人地坐在酒店前的台阶上,聊了很久很久。直到夜色深重,夜风更冷,才起身回去。 耿光被夜风吹得脑袋更加清醒,不禁歉疚了起来:“谢总你瞧我,你这感冒还没好,我还拉着你坐外边吹半天的风,我真是喝多了我。” 谢柠笑着说无妨,听耿光讲他小时候的故事很有意思。 谢柠洗完澡后,酒店服务员给谢柠送了一壶姜茶来,说是耿光让送的。 谢柠接过姜茶,道了谢。 她捧着茶杯坐在床上,看着宜兴地产发来的合同。 看着看着,来了个电话,一看,是宋紫雁的。 大半夜的打电话……谢柠接了起来。 宋紫雁在电话那头激动无比地嚷嚷:“卧槽,柠柠,事故调查原因出来了,你知道陆三少为啥会出车祸吗?卧槽,简直他妈的惊呆我了,竟然是李星朗那个女朋友做的!” 第160章 车祸真相 谢柠在宋紫雁震惊至极的语调中,搞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比赛那天,沈子安突然提出要和陆廷言换车。 沈子安本来定下了一辆比赛用车,那几天跑山练习用的也都是那辆。结果比赛之前,他忽然提出要和陆廷言换车,说是不能太欺负人,陆廷言毕竟这么些年没碰赛车了,他沈子安也不能开自己特别熟悉的车,否则不厚道。 陆廷言倒是一脸无所谓,他要换,就跟他换了。 结果开着就出事了。 也就是说,要是不换车的话,出事的就是沈子安和宋紫雁。 事故一发生,沈子安成了首要怀疑对象。许多人认为是他看陆廷言不顺眼,在自己的车上动了手脚,然后又提出和陆廷言换车,想加害陆廷言。 沈公子瞬间暴跳如雷,不由大骂:“老子一片正义之心,想比赛公平点,你们他妈的这么恶意揣测老子?老子是傻逼吗?老子要是想对付陆廷言,会用这么二逼的方式?这他妈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不就是老子?” 众人想想也是,不过还是有很多人觉得这是沈子安的托词,说不定他就是故意反其道而行的呢?知道大家会这么想,所以就故意这么做,让大家觉得他不会用这么明显的手段。 沈子安被气了个够呛,当时就派人介入了这件事情的调查,联合着陆家的人和赛事举办方的人,这件事的调查有了极快的效率,没两天就水落石出了。 既然是车辆故障,他们就从维护和检修人员入手,调查他们的行程、背景、账户、人际关系等等,发现有一名检修员有赌博这一不良嗜好,而且欠下了很多高利贷。 就在这两天,这个人的高利贷忽然还清了。 这事蹊跷,于是逮着这个人调查,这人也是个怂货,当时就将方落抖了个干净。 说方落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在沈子安那辆车上做手脚,主要是副驾驶的安全气囊,让副驾驶的问题大一点。检修员本来也不敢,但是他实在被催高利贷的那群人逼得走投无路了,只得铤而走险。他想着,就算事后这件事查维修故障,也只是他工作上的失误,算不了别的。 没想到他们一下子就查到了他的背景上,查出了他的账户和现金流,让他狡辩都没办法狡辩。 “我真是无语了,我怎么都没想到那个方落一开始想对付的竟然是我!”宋紫雁震惊的语调几乎要震碎谢柠的手机听筒,“我他妈又没有招惹过她,她竟然想要我的命!” “所以是为什么?”谢柠又问。 宋紫雁沉默了一瞬,幽幽道:“你知道吗柠宝,李星朗差点喜当爹。” 谢柠:“?” “方落肚子里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李星朗的,是她前男友的!”宋紫雁深吸一口气,“你记得我有一次在医院偶遇了方落吗,那天我瞧见了她的化验单,我知道她孩子真实月份,比她对李星朗说的要大一个月。她怕我对李星朗说了她的真实月份,让她借着孩子飞升的计划失败,所以就想让我永远开不了口!” 谢柠:“……她是疯了吗?” “我也觉得。”宋紫雁无语至极,“关键是我就根本没和李星朗说过几句话!我告什么状啊我?我那天听见他们说方落的月份和我知道的不一样,我还寻思这是不是什么豪门保密的戏码,我都没往方落谎报军情这件事上想!是今天白天和方落对峙的时候,她说她肚子疼,我怕说你别装,四个多月胎像早就稳了,疼什么疼?结果李星朗一本正经地纠正我说,不是四个月,是三个月。 我这才知道李星朗的信息和我知道的有出入,他根本不是故意少说一个月份的,他正儿八经以为方落的孩子是三个月。我说我两个月前见到她的化验单就已经怀孕两月了,现在确实是四个月。李星朗一脸懵逼,说四个月前他还没和方落睡呢。” 谢柠属实是惊呆了。 她还记得李星朗得知方落怀孕的时候,是多么的纠结。他不忍心伤害她的身体,所以没让她去打孩子,甚至都愿意因为这个孩子和她结婚,可见李星朗的确是一个心思单纯又愿意负责的人。 没想到方落竟然这样算计他这份尽责。 “方落发现自己的计划败露后,她也崩溃了。她说她受够了平庸的生活,她想当豪门太太。这想法没错啊,想当就努力呗,可是她竟然他妈的努力害我?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宋紫雁说着,自己都气笑了,“这么魔幻现实主义的事情,柠柠,你敢相信吗?” 谢柠沉默一瞬,然后叹了口气。 人性就是如此,有的人为了一己私欲,再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宋紫雁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不光有后怕,更多的是一种荒诞的滑稽和无奈的悲哀。 宋紫雁何其无辜,陆廷言又何其无辜,他们都要受此无妄之灾。 临挂电话的时候,谢柠又问了宋紫雁关于陆廷言和赵姿含的情况,宋紫雁说陆廷言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赵姿含却还在重症监护室里。 “陆三少问了李星朗好几次你怎么不回去。”宋紫雁小声说,“柠柠,你真的不回来看看吗?” “雁雁,我和你说实话。”谢柠顿了一瞬,“我离婚了。” 电话里传来一阵诡异的寂静,接下来便是宋紫雁不可置信的一句:“啥玩意?” 谢柠将那天她回去后,见到姜媛,签下离婚协议书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听得宋紫雁目瞪口呆。 今天一整天接受了太多荒诞的信息,宋紫雁觉得自己的脑容量都不太够了。 “我没办法和姜媛抗争,雁雁,她轻轻动一动手指就能捏死我。”谢柠靠在床头,望着吊顶四方昏暗的灯光,轻声道,“要是陆廷言和我的感情对等,我尚且有和姜媛抗争的勇气。但是在这段不被待见的感情中,我本就是孤立无援的一方,陆廷言也不可能站在我这边,我实在不知道拿什么去和姜媛对抗。”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上边有几道浅浅的疤痕——是那次在赵姿含的病房和陆廷言产生争执,她的手按在玻璃片上后留下的。 疤痕无法消退,裂痕也无法弥补。 她和宋紫雁聊了好久好久,聊到宋紫雁最后哭得一塌糊涂。 说自己惊险躲过一劫的时候宋紫雁没哭,却在听到谢柠离婚后哭成了傻子。 她陪着谢柠一路走来,清楚地见证过她对陆廷言是怎样的喜欢,所以现在得知他们的感情划上了终点,她才如此心酸。 谢柠和她一起聊到了天明,才将她安抚下来。 看着几个小时的通话,谢柠不禁捏了捏眉心笑了,怎么感觉宋紫雁才像是离婚的那个呢? 她将手机放在一边充电,将笔记本电脑抱起来,坐到办公桌边。 又是一夜未眠,她却依然清醒。认真地看完宜兴地产的合作合同,签了字后,又将这个项目迄今为止的所有资源整理打包,发送给了宜兴地产的对接人。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中午了。 谢柠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感受着倾斜而入的柔和阳光。 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她以为是颜可可来汇报工作,于是过去开门,却不料门口站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 这女人一见到她,就龇牙咧嘴满面怒容,指着她就开始大声嚷嚷:“你们瞧,就是她!就是这个狐媚玩意,自己结了婚还当小三勾搭别人老公,不要脸!下贱!” 第161章 她谢柠就是个小三 门外聚集了不少人,看样子都是这个女人带来的。 谢柠清晰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出现了片刻的迷茫,她疑惑地看着这个女人,不解地问:“不好意思,您是哪位?” 女人双手叉腰,瞪着一双眼:“我是谁?你当然不认识我是谁!你只顾着勾搭别人的男人,当然不认识我!” 女人说罢,指着谢柠对她身后的人道:“你们瞧瞧,这就是大城市来的人,不检点!天天缠着我们家那口子,白天缠着晚上也缠着,私底下不干净就算了,后边竟然不要脸到都不避嫌了!这就是大城市大公司的人啊,可真让人恶心!” 后边那一群人也都跟着撇嘴蹙眉,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谢柠。 谢柠是真的无语了:“不是,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口口声声我勾搭你老公,你老公是哪位啊?” “呦,还在这儿装呢?还是你勾搭了太多人,自己都分不清勾搭过谁了是?还听说你结婚了,你老公知道他头上绿了不?你老公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这么一个狐狸精!” 谢柠实在是懒得听下去了,她转身回到自己房间里,直接给酒店前台打电话:“叫酒店安保上来,我这里有人寻衅滋事。” “说谁呢你?”泼辣女人大步走了进来,一把将谢柠手中的电话扔掉,抬手就朝着她头上打了过来,“我他娘的没把你扒光拉到大街上让你丢人现眼就是我仁慈了,你还说我挑衅寻事?” 谢柠侧身躲过了她的巴掌,女人见没打着,顿时更加生气了,更用力的一巴掌朝着谢柠扇了过来。 谢柠不知道女人打架薅头发这一习惯到底起源于什么时候,反正她非常反感这一行为。 这女人来势汹汹,谢柠的力气也不小,抬手直接挡住女人伸来的爪子,将她推到了一边。 女人被谢柠推得扑倒在桌子上,撞到侧腰生疼。 疼痛加愤怒,让女人彻底愤怒,她红着脸破口大骂,毫无风度和教养可言,用非常难听的字眼侮辱着谢柠。 谢柠很清楚,现在和这种女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更不能直接和她对线,否则只会让她越骂越起劲儿。 她不想变得和这种女人一样,于是等着酒店的安保人员来处理。 颜可可等人听见走廊里传来的喧哗声,探出脑袋一看,不曾想见到的竟然是谢柠被围攻的画面。 “柠姐!”她急忙跑了过来,“这是怎么了?” 谢柠摇了摇头。 她想将这个女人从房间里赶出去,无奈这女人赖在地上反而不走了。她带来的那群人也跟着开始谩骂指责,将谢柠抨击得体无完肤。 那个女人开始在房间里翻砸谢柠的东西,她桌上的文件、她床头柜上的水杯、她行李箱里的衣服无一不惨遭毒手。 她将谢柠的包狠狠扔在地上,其中轻飘飘的几页纸落到了她脚边。 谢柠顿时面色一变,想要过去将那几张纸捡起来,却来不及了。 女人已经看清了那几张纸上的内容。 “离婚协议书?”女人嘶哑着嗓音念出了上边的字,骤然抬头瞪向谢柠,“怪不得啊,原来你离婚了,所以开始物色下家了哈?” 她将手中的离婚协议书抖得哗啦作响,冲着外边的人嚷嚷:“你们看啊,这女人刚离婚,怪不得对别的男人那么殷勤!合着她不光是想勾搭我老公,还想让我老公接盘啊,这不是当小三,这是想上位!” 颜可可也一脸震惊地看向了谢柠。 让她震惊的当然不是这女人的话,而是……柠姐竟然离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 谢柠一张脸彻底冷了下来,她一把将女人手中皱巴巴的离婚协议书抢了过来。 她“啪”的一声将离婚协议书拍在了桌子上,指着女人,寒声道:“我不管你老公是哪个,我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不管你从哪儿听到的这些风言风语,我劝你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再来闹,别在这丢人现眼。就你长了张嘴么?野狗下茅房似的,只知道造?” 她气场强大,气势凌冽,说出的字眼宛如脆珠一样噼里啪啦掉下来,清凌凌的像是敲打在人脑仁上。 女人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是被镇住了,还是被那句“野狗下茅房”怼得不知道怎么还口了。 谁知此时,外边传来一个声音:“还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你都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谢柠侧头一看,发现是乌蔓莲。 乌蔓莲站在女人身边,眼神却看着谢柠:“谢总,你做过的事情,还需要我替你重复一遍吗?” 谢柠冷笑:“好啊,让我听听你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走廊外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不光有本楼层的住客,还有其他楼层闻声过来看热闹的人,好像爱看热闹一直都是人的天性。 “去景区考察的时候,你就粘着我们耿局不放,又是让他请你吃饭,又是让他给你买衣服,还让他给你拍照。你三更半夜偷偷溜进他的帐篷里,好一会才鬼鬼祟祟地出来,你别以为没人看见,我都拍照了!” 乌蔓莲说着,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然后将屏幕朝向谢柠:“你敢说这个不是你?” 不待谢柠回答,她继续道:“前两天,你还谎称自己有事要回华城,结果呢?你在我们耿局房间呆了一下午,这么长的时间,够你们苟且了?还有昨天晚上,你们看着彼此的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还勾肩搭背,不会才过去一晚上,你就忘了?” 耿光老婆就是被乌蔓莲昨天晚上发过来的谢柠和耿光对视的照片整破防的。不管之前乌蔓莲都给她讲过什么,她都是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直到看见昨天晚上的照片,她彻底信了。 照片里的耿光笑着,眼神迷离又认真,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柠,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外边围观的那些人瞧见乌蔓莲竟然拿出了证据,也都相信了她的话。不由得向谢柠投来了鄙夷又轻蔑的眼神,看来这是板上钉钉了,这女人还真是个小三。 长得这么漂亮,没想到竟然来当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真是不要脸极了。 酒店的安保人员早已上来,却被外边的人群拦住,他们七嘴八舌地和安保人员说着这里的情况,还说这是人家的家事,正室打小三,让她们自行处理,别乱掺和。 一时间,正义路人和乌蔓莲等人站在了统一战线,而谢柠站在她们的对立面,千夫所指,孤立无援。 第162章 谁再动我老婆一下试试 “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和耿光的每一次接触都是为了项目,为了申市这个景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私情可言!”谢柠一字一顿说得清晰有力,没有半分逃避心虚,“昨天晚上,我们也只是在酒店前边说话,没有私会,更没有所谓的暧昧。” 乌蔓莲立刻反驳:“你这就是狡辩!我们这些人都有眼睛,这段时间以来你是怎么缠着我们耿局的,我们都知道!有什么项目上的事情你不会和我们说吗?你非得去找我们耿局?你就是别有用心!” 谢柠眼神一扫,睨了她一眼:“有事情和你说?你什么层级啊,你配和我对话吗?” 乌蔓莲顿时窘得脸颊通红:“你……” 谢柠之前虽未经历过这种事,但是也在网上见到过不少所谓的“家庭争端”。果然,这个时候解释是没用的,这些人根本听不进去,她们已经认定了她们的所想,所有一切解释在她们耳朵里都是狡辩。 谢柠看了颜可可一眼,右手比画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颜可可顿时心领神会,明白谢柠这是让她去给耿光打电话。 他的老婆,他自己来处理。 耿光上午去了一趟宜兴地产,在回来的路上接到了同事的电话,说是他老婆带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来了酒店,感觉好像不妙。 耿光紧赶慢赶地回酒店,接到颜可可电话的时候,觉得眼前一黑。 谢柠是他的小三?这是什么话啊! 耿光下车后,大步跑进酒店,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事故现场。 没想到看见的就是他老婆将一瓶水朝着谢柠泼了过去,耿光二话不说挡在了谢柠跟前,挡下了那瓶水。 “你闹什么?”耿光语气不善地问。 他老婆瞪着他,呲着牙:“耿光,你护着她?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她!” “我护着谁了?”耿光抹了一把湿淋淋的脸,气到话语都快要更住,“你知道什么你就在这儿胡闹!回去!” “我什么都知道!你们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已经全都知道了,蔓莲已经都告诉我了!” 闻言,耿光沉着脸看向乌蔓莲。 他到底是乌蔓莲的上司,气势和威慑力都在。乌蔓莲被他这么看着,心里有些发憷,不由得朝后躲了躲,低声道:“领导,你别这么看我,我也是实话实说呀。” 耿光老婆一把将乌蔓莲扯到自己身后,以一副斗士的模样迎上了耿光,大声嚷嚷:“你别瞪蔓莲,是我让她替我看着你的!要不是她,我都不知道你在外边偷吃!耿光啊耿光,你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就这么不干人事啊你!” 耿光老婆刚才面对谢柠的时候,只有愤怒。现在见着了耿光,愤怒之外还有凄苦和委屈,眼睛也红了起来,更咽着控诉:“我和你结婚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也会出轨!你是想和我离婚吗?孩子你也不想管了是不是?这个家你根本就不想要了是不是!” “你在胡说什么!”耿光气得脸红脖子粗,“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说是什么样!她是不是对你图谋不轨!”耿光老婆的视线越过耿光,看向谢柠,厉声质问,“你敢说你没有勾引我老公吗?你自己的男人上不得台面,你就勾搭别人的男人,你敢说不是吗?” 谢柠竟然笑了。 那是一种非常无语的、觉得非常荒谬的笑。 不会,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把自己的老公当个宝,觉得所有人都喜欢他? “你老公还真不是我喜欢的款。”谢柠摊了摊手,“我真没勾引他的打算。” 她现在的表现,在耿光老婆眼中无疑便是挑衅。 “比你那老公强多了!”乌蔓莲立刻道,“我见过你和你老公视频,长得那么丑,也难怪你不老实在外边偷吃!” 她又看向耿光:“领导,你别被这个女人给骗了,她根本就对你图谋不轨!她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啊,她有我姐温柔贤惠会顾家吗?你和我姐这么多年夫妻了,你怎么看不明白呢!现在你还站在那个女人那边,你让我姐多伤心啊!” 耿光老婆也很给面子,在乌蔓莲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就落下了泪来。 她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耿光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和他现在的态度,无一不在中伤着她。 钻了牛角尖的人是很难出来的,更何况耿光老婆这种认定了谢柠就是小三的人。 她爆发出一嗓子声嘶力竭的尖叫,张牙舞爪地朝着谢柠扑了过来,双目猩红五官扭曲,带着一副要和人同归于尽的架势,十分骇人。 耿光拦住她,她却狠狠一口咬在了耿光的手上,耿光吃痛不得不松开她,她将耿光推搡到一边,伸着胳膊来揪谢柠的头发。 乌蔓莲等人也过来帮忙,一边嚷嚷着打小三,一边堵住了谢柠不让她逃离。 谢柠真是觉得够了,她对这个女人的最后一点同情和可怜也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反手抽到了这个疯女人脸上,毫不留情。 “小三打人了!” “没见过这么猖狂的小三!” 周边吵吵嚷嚷的声音激得谢柠脑袋发痛。颜可可想过来帮忙,可是这群人像是疯了一样堵在外边,她根本挤不进去。 “我们柠姐不是小三,你们都误会了!”颜可可在外边焦急地大叫,但是她的声音隐于那些人对谢柠的谩骂和抨击之中,根本不会被听到。 女人的战斗力很恐怖,尤其是愤怒的女人,更何况还有这么一群。 谢柠不知道自己的头发被撕扯掉多少,她感受到有无数只手在扒她的衣服,还有人嚷嚷着要将她扒光了扔到街上去。 场面混乱至极,耿光老婆带来的那些“正义人士”,无一不是混乱场面的帮凶。 “呲啦”一声,不知道哪只手撕破了谢柠身上的衬衣,她顿时觉得身上一凉。 她挽起的长发也已经散落,不知道被谁扯着,她的头皮几乎就要炸裂。 她觉得自己处于一个肮脏又混乱的漩涡中心,被裹挟着、席卷着沉没,这些人听不进去任何解释和辩驳,自以为是地对她抨击伤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她予以惩罚。 她的声音、她的反抗都是徒劳,甚至会助长她们的愤怒,让她们更加振振有词。 忽然,周围的一切嘈杂声都消失了。 撕扯着她的那些力道也消散了,谢柠还没从混乱中回过神来,感受到有人走到了她身边。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是谁,便有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脖颈,将她往前一按,她的脸撞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中。 鼻端充斥着熟悉的男士木质香水的味道,还夹杂着其它味道,像是消毒水,又像是药水,清冽干净,形成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环境,将她完全笼罩了起来。 接着,她听见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带着十足的气势和威慑力:“再敢动我老婆一下,我就把她从阳台上踹下去。十九楼,够你们下辈子投个有脑子的胎了。试试?” 第163章 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听到这个声音,谢柠愣住了。她的身体骤然僵硬,仿佛心跳和呼吸在这一刻都停止了。 竟然……竟然是陆廷言来了。 她从这个沾染了熟悉木香的怀抱中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他冷峻流畅的下颌线条,微抿而显得有些冷厉的唇角。 一个多月时间不见,他又瘦了些,五官更加分明了。 房间内的嘈杂声自打陆廷言进来的那一刻,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定定地看着他,有的惊讶,有的迷惑,有的不解,当然更多的还是惊艳。 就连一直厮打谢柠的耿光老婆和乌蔓莲都住了手。 陆廷言低头看向谢柠,眸中的冷冽收敛了几分,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谢柠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并未和陆廷言对视,而是轻轻点了点头:“我没事。” 陆廷言复又看向耿光老婆等人,沉声发问:“你们刚才说什么?她当了谁的小三?” 看着陆廷言这张精致到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脸,那些人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这个人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说服力。 因为所有人都冒出一个念头,女人在拥有这样的男人当老公后,根本就不会去出轨勾搭别的人。 更何况这男人不光看起来帅,他身上还带着一种贵气、一种上位者的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耿光条件当然也不差,但是这么一比,就相形见绌了。 乌蔓莲抖了抖嘴唇,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哆嗦着道:“我没冤枉她,我这里有证据,我都看到了!” 她将手机伸到陆廷言跟前,让他看屏幕上的照片。 陆廷言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只是道:“在你们眼中,男女之间就只有那档子事了?就不能谈工作?” “可是这深更半夜的……” “你们没加过班吗?”陆廷言极有耐心地说,“在大公司里,有时候忙起来是不分时间的,懂吗?” 刚才耿光老婆和乌蔓莲强硬地冤枉她,根本不给她解释的空档。而现在,谢柠也终于可以将自己的证据拿出来。 “你所拍到的我从耿局帐篷里出来那天,耿局在和我司财务部总监视频通话,通话全程都有记录,我可以给你看看时间。” 谢柠说着,登陆云盘,调出那天的视频记录,给乌蔓莲看:“这通视频是从夜里十点十分开始的,你还记得吗,那天我们烤火,将近十点的时候才散场。这通视频的结束时间是十点五十三,你的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说罢,她一把扯过乌蔓莲的手机,看了一眼照片的拍摄时间:十点五十五。 这就证明,耿光和财务部总监的通话一结束,她就立刻离开了耿光的帐篷,根本没有时间做什么。 乌蔓莲的脸色有些白。 谢柠继续道:“包括那天下午我在耿局房间里,兴伟建筑的鲁彦也在,你们要是好奇的话可以把他也叫过来问问,看看我们三个都在房间里干嘛。” “心思龌龊的人看什么都是龌龊的。”谢柠将乌蔓莲的手机扔回给她,“昨天晚上,我也是和耿局在酒店台阶前说话,人来人往,凡是长了眼的都能看出我们没有任何暧昧迹象。要是你们认为我们勇气可以大到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私会,那我更建议你们晃晃脑袋,将脑子里的水甩出来。” 形势彻底反转,那些围观者都有些傻眼。 说到底,乌蔓莲的照片没有实锤,只是靠她们的臆测和脑补。而谢柠的证据却有明显的时间线,甚至还有人证,实在没法再将她和耿光联系起来。 更何况,人家这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正牌老公还在这里呢。 耿光老婆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难堪还是羞愧,她咬着唇角绞着手指,拔腿就走。 却没想到在房门口被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拦下了。 “冤枉了人,这就走了?”陆廷言沉声道,“道歉都不会?” 耿光老婆抹了一把脸,低着头走回到谢柠跟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就不让你磕头了。”谢柠说,“扯了我好几根头发,鞠了个躬不过分?” 耿光老婆不得不弯下腰,朝着她深深鞠了一躬:“谢小姐,误会了你,对不起。” 谢柠勾了勾唇角:“知道了。” 她清凌凌的眸光扫过后边一群人,那些人看看谢柠,又看看陆廷言,像是被震慑到了一般,纷纷走上前来给谢柠鞠躬道歉。 最后是乌蔓莲。 谢柠没有像原谅其他人那样,直接原谅她。 在她看来,乌蔓莲是她特别烦的那种人。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天天琢磨些有的没的,捕风捉影以讹传讹,八卦个没完。 做工作的事情,永远拖拖拉拉从不着急。八卦的时候,永远冲在吃瓜第一线。 真的是毒瘤来的。 乌蔓莲保持着鞠躬的姿势,谢柠并没有让她起来,而是对耿光道:“造谣生事,耿局知道该怎么处理?” 耿光一脸严肃地点头:“谢总放心,我知道。” 乌蔓莲心下一慌,顿时想完了,耿光这是要开除她的节奏! 这可是她当初好不容易考上的体制内的工作,她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嘴贱就把工作丢了! 于是乌蔓莲顿时拽着谢柠求情:“谢总,这次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以后好好工作,你替我和耿局说说,别开我行不行?” “自己犯的错,那就自己承担后果。”谢柠笑着将乌蔓莲拽着自己的手拂掉,“回去收拾东西走人,这个项目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了。” 耿光朝着谢柠点了点头,将还不愿意走的乌蔓莲一并扯了出去。 众人散去,房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廷言身上沾染的药水味和消毒水味逐渐扩散,让谢柠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他是真的来了。 现在就在她身边。 房门被人细心掩上,房间内只有他二人。 沉默无言,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 片刻,还是陆廷言当先开口,打破了这一室寂静:“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第164章 陆廷言,我们到此为止吧 谢柠望着窗外,看见一只孤零零的飞鸟蹲在阳台栏杆上,一动不动。即便它处于阳光直射中,依然是孤单的。 片刻,谢柠将那份离婚协议书拿出来,放在了陆廷言面前。 看清上边的几个字,陆廷言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你……” “这是你妈妈准备的,我已经签字了。”谢柠说。 陆廷言拿过那份离婚协议书,根本没有看里边的内容,而是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果然在上边看见了谢柠的大名。 她的签名笔走龙蛇,十分好看,还透露着一种潇洒,仿佛她在落下这个签名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 陆廷言攥着这薄薄的几页纸,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你不知道吗?”谢柠说。 陆廷言闭了闭眼。 他的确不知道,发生那场车祸后,他身上疼痛不已。而且他脑部受到了撞击,虽然没有大问题,可是仍然昏昏沉沉。 今天好不容易清醒一点,他不顾身体上的疼痛,来了这里。 既然她不去看他,那他就过来。 陆廷言忽然想到了李星朗对他说的话:“三哥,嫂子是很担心你的,我给她打电话说你出事的时候,她着急得不行,而且答应了我会立刻赶回来看你。我等了一夜,嫂子却忽然说不来了,我问原因,她只说工作太忙走不开。然后我给她打电话,就打不通了。” 看着手里的东西,陆廷言大致猜出了事情的完整过程。 她是担心他的,也的确回了华城,只是姜媛得到了消息,将她接走了,然后逼她签下了这份离婚协议书。 她没办法再去见他,只能奔波再回来。至于李星朗说的给她打电话打不通,因为她在飞机上。 陆廷言只觉得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更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他紧咬牙关,下颌崩出一条倨傲的线条,双手一扯,那份离婚协议书直接被他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不同意。”他说,“我知道是我妈逼着你签的,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去解决。” 谢柠望着他,却忽然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赵姿含怎么样了?” 陆廷言默了一瞬:“还在观察。” “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是吗?” 陆廷言点了点头。 “那该怎么办呢?”谢柠的声音很轻,像是喃喃低语,“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又要背负一辈子的愧疚懊悔。就算她脱离了生命危险,痊愈了,你依然会对她心存抱歉。那要是……她不幸落下什么后遗症呢?你又该怎么办?” “谢柠,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陆廷言说,“她不会出事,也不会有后遗症,我会找最好的医生,将她救好。” “这谁说得准呢,要是医疗水平真的有那么发达的话,世界上也就没有那么多遗憾了。”谢柠扯了扯唇角,“我只是在往最坏的方面想,要是她真的落下什么病根,你不需要对她负责吗?赵家不会让你照顾她一辈子吗?你又要该怎么对她呢?” 陆廷言的脸色很差,经过一场创伤,他本就失血不少。现在听见谢柠这些话,他脸色愈白。 “你小时候没有保护好她,给她造成了心理阴影,你尚且自责了这么些年。要是这次她再有个什么,你又该如何?陆廷言,这个问题你必然也想过,但是你没想好解决方式,是不是?” 陆廷言不得不承认,谢柠真的太了解他了。 “她是她,我们是我们。”陆廷言强调,“不管她如何,都不会影响到你我。” 谢柠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颇为无奈的笑容。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边界感真的很重要。你曾以季嘉行和沈子安类比,但是我只是和他们关系好,他们对我亦是朋友之情。但是赵姿含呢,她是明明白白喜欢你的,你觉得我该多大度,忍受着你对她的愧疚和责任感是吗?” 更何况,赵姿含还曾经以她的病大做文章,诬陷过她。 谢柠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好累。 陆廷言固然是个负责任的人,但是这份责任,的确不包括她在内。 而她现在也并不想要了。 “你妈没有逼我。”谢柠说,“这份离婚协议书是我自己签的。我甚至还和你妈谈了条件,从她手里拿到不少东西。” 陆廷言面色一沉,语调也跟着冷了下去:“谢柠,你别胡说。” “是真的,我本来就存了这个想法,你妈正好拿出了这份离婚协议书,我就顺水推舟……” 她话还没说完,陆廷言就大步走了过来,掐住了她的脸,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面色更差,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有隐忍,亦有痛惜。 他咬了咬牙:“谢柠,我赶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个的!” 他心慌到无以复加。在见到那个签名的时候,他就觉得心跳几乎停滞。现在听她说这些,看她面无表情的脸,他顿时有种,再也抓不住她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里传来的刺骨疼痛和脑中的不适,死死盯着她:“谢柠,你是被我妈逼的,对不对?” 谢柠毫不避讳地回视着他:“我是自愿的。”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着陆廷言的神经。 “陆斯泊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呢,难道你不怀疑我了吗?又或者说你已经忘记了和我结婚的初衷?陆廷言,你当初亲口说的,你娶我就是为了折磨我,这桩婚姻,就是我的坟墓。” 谢柠别过眼,没有去看他黯淡下去的眼神,继续道:“陆廷言,我该感谢你,你没有做出对我有实质性伤害的事情,你也没有如你所说的那般折磨我。但是在这桩婚姻里,我的确不快乐。 在你大哥墓前,你踢我一脚逼我下跪,我淋了几个小时的雨大病一场,我不怪你。我被你的下属在项目上为难,后来又差点被他猥亵,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但是我总是无法在最需要你的时候联系上你,我也不怪你。你妹妹讨厌我,我不得不用差点把自己淹死的方式来躲避,你救我之前犹豫了好久,我同样不怪你。甚至后来我被赵姿含陷害,你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我,给我定罪,我还是不怪你。” 谢柠慢慢说着,语调平缓又柔和:“这一切我都不怪你,因为我的确狠不下心去指责你,我喜欢你胜过我自己。但是我不想这样,我一直认为所有人最爱的应该就是自己,我不想变得面目全非,我也不想慢慢失去我自己的人格。” 她慢慢靠在了椅子上:“陆廷言,追随你很累,我为此付出了我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艰辛。你是唯一一个我全心全意喜欢过的人,所以我奢望你对我有同样的感情。我奢望你心里只有我,并且事事以我为先,将我放在第一位,但是我知道你做不到。你对我就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所以我决定放弃。” “我很感谢你刚才为我解围。”谢柠望着他,一字一顿,“陆廷言,我们就到此为止。” 第165章 谢小姐,麻烦您辛苦一些了 陆廷言撑着桌子的那只手在颤抖,他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的大脑里传来混沌的声响,让谢柠的声音忽近忽远,根本听不真切。 怎么能呢,她怎么能这样呢? 她怎么能说出“到此为止”这四个字呢? 陆廷言闭着眼睛,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他现在说不清自己的身体到底是哪里在痛,亦或是每一块肌肤、每一根骨头都在痛。痛感丝丝麻麻地从每一个毛孔蔓延出来,让他痛彻心扉。 他双腿一软,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谢柠立刻抬手扶住了他。 触碰到他的肌肤,谢柠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好烫。 “陆廷言,你发烧了?” 陆廷言闭着眼睛,唇角翕动两下,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是有冷汗不断冒出来。 “去医院。”谢柠立刻站起身。 “不,我不去。”陆廷言粗重地喘息着,拒绝。 “你身上还有伤,现在又发了烧,不能不去医院,否则你要感染致死吗?” 她要开门叫人,却被陆廷言攥住了手腕。 他手心滚烫,明明在抖,却带着不容挣扎的力度。 “你还管我干嘛?”他以一种倔强的表情盯着她,像是一个叛逆的少年,“你都要和我到此为止了,你还管我干嘛?” “就算是一个陌生人在我面前病重,我也不会置之不理的。”谢柠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别闹,我送你去医院。” 陆廷言一动不动。 “叫医生来,我不去。” 谢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似乎是没想到他这个时候竟然还在无理取闹。 而陆廷言阖着眼睛,整个人朝着地上栽了过去。 谢柠立刻扑过去抱住他,却没能让他稳住,两个人双双倒在了床上。 陆廷言整个人都压在谢柠身上,沉重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让她头皮发麻。 “陆廷言,起来。”她推了推他。 陆廷言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谢柠用力推他,却没推动。她沉默一瞬,终于泄气般软下了语气:“我去叫医生,不去医院了。” 陆廷言身体一动,翻倒在另一侧。 谢柠开门,洪杰立刻迎了过来。 “去请医生,你们陆总发烧了。”谢柠说。 洪杰立刻点头:“是。” 洪杰急匆匆地离开后,谢柠回到了房间里,看着半躺在床上的陆廷言,叹了口气,走过去,扶着他整个人躺了上去。 她正欲站起来,陆廷言却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扯到了他身上,一只手固定在她后颈,不让她起来。 谢柠连挣扎都挣扎不得,力气稍微大一点他就会皱着眉头闷哼,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谢柠真是给气笑了:“陆廷言,你和我耍什么无赖?” 他却还是闭着眼睛不说话。 很快,几名医生就进来了。这几名医生是华城的,洪杰跟着陆廷言来申市的时候,怕他身体不好,特意让几名医生跟随。 几名医生有条不紊地给陆廷言诊治,而谢柠也终于得以喘息。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酒店前台新开一间房,却被告知酒店已经满房了。 她拿出手机搜索周边酒店,却发现全都满房了。 谢柠只得上楼,去了颜可可的房间。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就是过来坐坐。”谢柠说。 颜可可憋了一肚子的八卦想问,主要是想知道她和陆廷言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谢柠发现自己在这里有些影响颜可可的工作,于是出去了。 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她遇见了鲁彦。 没想到鲁彦竟然还没走。 鲁彦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热情至极,和之前给谢柠甩脸色的时候判若两人。 “谢总!”鲁彦十分热情地迎了过来,“谢总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不好意思,没有。”谢柠淡声回答。 “哎呀谢总,咱们之前有点误会,我这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太混蛋了,一直想和您道个歉。”鲁彦搓着手跟在谢柠身边,忝着脸道,“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多条朋友多条路啊,您说是不是谢总?” 谢柠扬唇,毫不客气:“这是鲁总您。对于我来说,并不需要鲁总您这样的朋友,您自便。” 鲁彦的肥脸挤成了一团,绿豆小眼也耷拉了下来,瘪着嘴,尴尬无比。 自打那天见到风正清对谢柠的态度后,他悔不当初,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没有看出这女人的不一般来。 要是他早点看出来,一定会供着这女人,起码绝对不会冒犯她!她要是能替他在风正清跟前说说话,他以后还愁没合作吗?他升任兴伟建筑的副总都是指日可待的。 鲁彦真是后悔极了,恨不得抽自己是个耳刮子。 谢柠潇洒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医生已经给陆廷言挂上了水,瞧见谢柠过来,对她道:“还请夫人这些天辛苦一些,好好照顾一下先生,先生重伤未愈,实在需要好好养着,不能再奔波劳累了。” 谢柠点了点头,结果她转头就对洪杰说:“给你们陆总请两个护工来,我不会照顾人,怕照顾不好。” 洪杰却有些为难:“谢小姐,只能麻烦您辛苦一些了,我们陆总不喜欢被陌生人照顾。” 谢柠:“……” 洪杰继续道:“谢小姐您放心,我们陆总事不多的,不会让您太劳累,您就帮他看一下药水,再上上药什么的就行了。其它琐碎的事情,我们来。” 谢柠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 回到房间内,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人,谢柠怎么都想不通事情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 首先,她就没想到他会来申市找她。 其次,她没想到他会把离婚协议书撕了。 毕竟他当初所谓的“娶她就是为了折磨她”这个想法,一定程度上已经实现了,她在这段婚姻中,的确经历过许多不好的事情,让他见过她很多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或许会已经觉得够了、腻了,该把她踹开了。亦或者说,依照他的权势地位,他即便不用娶她,也足够折磨打击她。 他的态度让谢柠有些迷茫。 她问过他很多次是不是喜欢她,每次都被他冷笑着嘲讽回来,现在她连自作多情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出神了好久才回神,发现陆廷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漆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谢柠被他这专注的眼神看得心慌,下意识就想打破这份寂静。没想到一张嘴,问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意外的问题:“怎么,你想上厕所了?” 第166章 在同一房间过夜 然后她起身:“我去叫洪杰进来。” 这种事情,她帮不到他。 “不用。”陆廷言制止了她,“我不想。” 谢柠重新坐下。 这次她坐到了桌边,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准备处理工作。 没过一会儿,床上的陆廷言忽然开了口:“我想喝水。” 谢柠倒了杯水过去,站在床边俯视着他。 陆廷言和她四目相对,一动不动。 “起来啊。”她说,“你躺着怎么喝?” “我起不来。”他声音暗哑,“很痛。” 谢柠想起李星朗之前说过的,他肋骨断了。 别人肋骨断了都得在医院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床,他倒好,这才多久就敢赶来这里,活该现在连动都动不了。 不过这奚落的念头刚冒出来一瞬间就被她压了下去,她不能这么想,毕竟他替她解了围,他现在是个正面人物。 “那你等一下。”谢柠的语气温和了不少,“我去找根吸管。” 陆廷言的眸光在她淡色的唇上凝了片刻,然后轻轻点头:“好。” 记得有一次在酒玩闹的时候,一个好友和妹子接吻,让妹子用嘴给他喂酒,两人含着酒吻了半天,旁边有人起哄开玩笑说以后他老了下不来床,也让老婆这么喂他。 画面很旖旎,现实很残酷,他是不奢望了。 谢柠很快找来一根吸管,将水递到他嘴边。她弯下腰的时候,长发散落下来,拂动在他口鼻处,他闻到了熟悉的玫瑰牛奶的味道。 喝完水后,谢柠意识到另外一个现实的问题——她晚上睡哪儿。 这人霸占了她的房间,而酒店又没有空房了,难道她也要呆在这里? 虽然两人在盛世锦都的时候就住在同一屋檐下,可是她一直住的客房,还实在没和他在一个房间里住过。 要不她去和颜可可睡好了? 然后晚上让洪杰他们来给他守夜,这样也合适。 不曾想到了晚上,她连洪杰的人都找不着了。 “你给洪杰打电话。”谢柠说,“让他过来给你守夜。” “洪杰有些事情要忙,现在已经不在申市了。” 谢柠:“……” 这么不靠谱的总助,置自家老板安危于不顾,建议开除。 “没事,不用管我,我不会有事的。”陆廷言沉哑的嗓音中透露出一抹虚弱,慢吞吞地道,“你去休息,一晚上而已,我睡一觉就过去了。即便有什么,我忍一忍也就到明天早上了。你早点休息,别熬夜了。” 谢柠:“?” 怎么听起来这么可怜呢? 人就是这样。见惯了一个人某一面,当他露出截然相反的另一面的时候,就会无所适从。 谢柠几乎从来不会将“可怜、脆弱、弱小、无助”这些词和陆廷言联系起来。以至于他现在表现得可怜兮兮,她没有骨气地心软了。 她看了一眼房间里那个单人沙发,走了过去。 还好这沙发很软,在上边将就一晚上不是问题。 谢柠将床上的另外一个枕头拿了下来,垫在腰后,靠在了沙发里。然后关灯,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将灯完全关掉,而是留了几盏昏黄的夜灯。 橘黄色的灯光笼罩在房间内,温馨柔和,像是一层轻薄的纱,沾染上了老照片的昏黄厚重。 陆廷言没有睡意,只是看着她。 她侧坐着,斜靠在沙发里,长发有些散乱,侧脸清晰柔美。 灯光在她纤长的睫毛下投下一片暗影,闭着眼睛的人比平时少了几分清冷沉静,多了些柔和。 陆廷言想到以前在高中的时候,课间路过她的班级,经常见她在桌上趴着小憩,那张脸白皙干净,纯净无暇。 大学的时候,她修了双学位,课表满到快要溢出,她会争分夺秒地趴一趴闭会眼睛修养精神。 她经常去图书馆,加上是贫困生,所以学校给她安排了个图书管理员的兼职。她经常推着堆满了书籍的推车一排书架一排书架地走过去,认真地将每一本书放回原位。 那时候的夕阳柔和,也是如今这样的暖黄色,从窗口照耀进来,打在她身上,柔和到不可思议。 他还记得有一次华城各大高校在网上搞了个高校女神评选,不知道谁将谢柠的名字放了上去,用的就是她在图书馆放书时的一张侧颜照,那张校友随手拍下的照片获得好评无数,下边的人纷纷叫着氛围感绝了。 他从来懒得理会这种没用的评选,但是那次,他给她投了票。 他甚至还将投票链接发到了那群二代们的群里,让他们一并给谢柠投票。 那时候有人开玩笑说他是不是也春心萌动了,他义正言辞地回答:“这是我部门的副部,又是高中校友,我支持一下不应该?” 他好像总是可以为他对她的特殊关注找到理由。 但是他一直都忽略了,是他先关注到她,然后才找补的理由,这个前后关系很重要。 但是他为什么会关注她呢?关注到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任何丁点细枝末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每次只要一想,过去的岁月就会如洪水般铺天盖地地涌来,太多太多了,多到超出他的想象。 自从覃瑶和他说完那句“你喜欢她,从过去到现在,很久很久了”之后,陆廷言就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中。 他一边否定覃瑶这个可笑荒谬的结论,一边又为自己对她这种长久以来的关注找理由,但是他发现,他找不到。 单说每一件小事,他可以以“校友、同学”等等身份来找补,但是这大大小小无数事情加起来,他根本无法为他关注她这一行为找到合适的理由。 除非他承认自见到她的第一面起,他就被她吸引了。 他的目光太过浓烈炙热,以至于谢柠根本无法忽略。她并没有睡着,他的视线让她如芒在背。 于是她睁开了眼,和他四目相对。 听他忽然开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谢柠有些错愕他突然的如此一问。 但是她还是诚实点头:“我记得。” “我也记得。”陆廷言说,“物理竞赛,我去向你借纸巾。” 谢柠忽然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 陆廷言一愣。 “这或许是你第一次见到我,但不是我的。”谢柠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比这还要早一些。” 第167章 喜欢源于利用 谢柠在陆斯泊的资助下念完了初中,因为中考成绩优异,所以礼县中学高中部给她减免了学费,让她入学。 陆斯泊那一阵子比较忙,以至于谢柠初三结束的那个假期都没有见到他。她在一个课间被叫去了教师办公室,然后她见到了办公室里的陆斯泊。 二十多岁的青年高大挺拔,笑起来非常温柔。看着她的笑容,谢柠有种心安的感觉。 老师对她说:“谢柠,你的成绩足以支持你去更好的高中,取得更优异的成绩。你这位哥哥想为你办理转学,老师是支持的,你呢?” 她那个时候很紧张。因为从小的遭遇,她一直不敢给别人添麻烦,生怕别人会觉得她是个累赘。转到更好的学校,她连想都不敢想。 陆斯泊看出了她的紧张,温和地对她说:“小柠不是对我的学校很感兴趣吗?那你愿意去我曾经就读过的学校读书吗?” 她当然愿意。她认为能培育出这样温和善良的人的地方,一定是一个好地方。 于是在高中开学一个月后,陆斯泊为她办理好了华城一中的转学手续。 那是个秋高气爽的季节,那天天朗气清,阳光温柔。 她去教导处报道完,拿了课本和校服了,去找高一六班。 学校实在太大了,她转得有些晕。铃声响了,其中一幢教学楼跑出许多少男少女。 跑在最前边的是几个女生,其中一个转头朝着后边大喊:“白璎,快点,不然占不上好位置了!” “来啦来啦!” 谢柠被钉在了原地,看着那个一边理着头发一边边从她身边跑过的人。 是她,是她那个继姐白璎。 即便多年不见,即便相貌已经有了些许改变,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孩童时受到的欺辱、那些不见天日的肮脏岁月顷刻间涌入脑海,她站在阳光中,却浑身发凉。 原来她也在这个学校,巧了。 她开始关注白璎,很快就知道了白璎有个喜欢的对象,叫陆廷言。 这个名字,她来的第一天在学校的公告栏上就见到过——他一个人占据了两个版面,一个是高一升学考试第一名的光荣榜,一个是校内吸烟的处分名单。 第一次见到本人,是一节体育课。她那天不舒服,请假了没有上课,老师让她去整理一下器材室。 她收拾排球的时候,器材室大门被推开,外边传来少年们的欢声笑语,接着“砰”的一声,一个篮球砸上了她的后背。 她“哎呀”了一声,扑倒在地。 “卧槽?怎么有人?” 接着是另一个清朗的少年声:“我说你他妈的眼睛不要就挖了!愣着干嘛,过去看看啊!” 时隔多年,谢柠不太记得那个篮球砸得到底痛不痛了,也不记得那个过来道歉的男生是谁。她的目光越过那个男生的肩头,看向了他后边的人。 阳光自器材室大门口斜斜射入,丁达尔效应般呈现出清晰的光线,其中尘埃颗粒漂浮,而他站在逆光处,身形挺拔,气质卓然。 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运动服,领子立了起来,正在拢着手点烟。 “光道歉就够了?”他吐了口烟,“带人去医院会不会?哪个小姑娘受得住你蛮牛一样的力气,小心给人砸出个好歹来!” “是,是,三哥,我知道我知道。”犯了错的男生也紧张到不行。 谢柠没有去医院,她能察觉出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点疼而已,没必要小题大做。 下课铃声响了,她得去集合。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听他叫住了她:“真没事?” 她看向他,他却看向门外。 “没事。” “要是之后觉得哪里不舒服,去高二三班找他,他叫李铭。或者去高二一班找我,我叫陆廷言。”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落在她身上一下。 谢柠点了点头,出了器材室。 秋风吹过,她觉得胸口有些冷。这才发现刚才整理东西的时候衣服扯得变了形,衬衣扣子开了两颗,领口有些低了。 她慢慢将扣子系好,去操场集合。 和秋风一起涌来的是一个念头——白璎眼光不错。 但是不好意思,她不能如愿以偿了。 陆廷言静静地听谢柠说完这次初遇。 说实话,他没什么印象了。 这也印证了他这段时间得出来的一个结论——很多以前的事情并不是因为那些事情本身有多特殊从而让他铭记,而是因为那些事情的主人公,从而让那些事情特殊了起来。 只要事情的主角不是谢柠,他就记不住。 “我很讨厌我继姐,所以我想报复她。其中一个打击她的方式,就是得到你。”谢柠对陆廷言诚实说出了自己以前的心路历程,“所以你之后和我的偶遇,都是我故意制造的,就是为了让你对我有印象。” 陆廷言漆黑的瞳眸望着她,那双桃花眼深渊般深不见底:“所以你一开始和我接触,不是因为喜欢我。” “对。” “那次物理竞赛……” “我在报名名单上看见了你,所以我也报名了。交完卷后,我见你一直没走,所以我也没走。没想到你还真来找我说话了,其实那个时候我是有纸巾的,不过我还是将手帕递给了你。毕竟用手帕的人很少,你应该会很意外。” 事实证明,她的决策无比正确。 “那那次我打完架后在路口遇到你,你带我去诊所上药呢?” “啊,那次啊,那次我在二手书店的二楼目睹了你打架的全过程,然后我匆匆跑下去,从后边的巷子绕过去堵你。” 怪不得那次她抱着几本书,还气喘吁吁的样子。 原来不是偶遇,不是邂逅,是她故意设计的。 陆廷言喉结微动,声音有些晦涩:“可是你那时分明……” 分明很心疼我的。 “噢,我装的。”谢柠坦然无比。 她轻飘飘的语调却像是含了万钧之势,就这么砸下来,砸碎了过去的一切美好,砸碎了陆廷言心中构建的那个水晶球。 他一直以为的最单纯美好、不掺任何杂志的少年时代的感情,原来不是那样的。 没有浪漫的邂逅,没有奇妙的缘分,所有他以为的偶然,都是她的精心设计。 原来她对他所谓的喜欢,只是一场利用。 他只是她报复白璎的工具而已。 陆廷言听见了自己胸膛内的坍塌声。 第168章 真实的她 窗外响起了清脆的落雨声,竟然下雨了。 谢柠起身,将窗户打开一个小缝,合着清爽夜风的湿润雨气涌了进来,散去了这一室的沉闷。 谢柠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很多人问过她,她是怎么喜欢上的陆廷言,她的回答是:“我对他一见钟情。” 她将自己营造得深情无比,其实哪有什么一见钟情。 要不是有白璎这个人在,她根本不会去关注一个天天抽烟喝酒飙车上黑名单宛如吃饭的纨绔子弟。 即便这个纨绔子弟成绩和相貌一样好。 她喜欢温柔的人,狂傲的富二代明显入不了她的眼。 是后来的观察与接触,从一点点的细节中,她发现这个纨绔子弟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他抽烟喝酒飙车,但是在校内绝对不猖狂。他会劝身边那帮朋友们低调,不要影响校园环境和考场秩序。他会为了低年级的学弟学妹和外校的混混打架,警告他们别惹一中的人。 他会对她说期待你第二年的竞赛成绩超过我,会对她说你的演讲很棒一会儿别紧张你没问题的,会对她说你一定会如愿以偿成为高考状元。 他会在部门聚餐的时候替女干事们挡下酒。会在去校外拉赞助的时候安排好每一个人的行程并将所有人安全送回学校再回家。会在申请奖学金的时候将自己的名字抹掉把名额留给其它更需要这笔钱的学生。 他看起来高傲狷狂不可一世,实则温柔细腻平等地尊重爱护每一个人。 她没办法不喜欢他。 那是一种日久生情。 接触的多了,她被他温柔的内在所吸引。抛去显赫的家世和他那副好看的皮囊,单纯地、热烈地喜欢着他这个人。 但是现在,这种喜欢不要紧了,因为她确实有些累了。 她不想再和他进行无意义的纠缠,他们中间现在隔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曾经的美好被现实的人性击得粉碎。 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是由于室内太过寂静,显得外边的雨声愈发清晰。 谢柠的肚子响了两声。 “我叫些东西吃。”谢柠起身,“你吃吗?” 陆廷言摇头:“不用了,谢谢。” 谢柠叫了一碗汤。 看着这碗热气腾腾的汤,她的眼睛都宛如被这热气熏疼了一样,酸得几乎要落泪。 他们没有以后了。 正如她无法接受陆廷言不能付出和她一样的感情,陆廷言也无法接受她对他的感情竟然是一场起源于十年前的利用。 他不和她发火、不捏死她就已经是她命大了。 谢柠慢慢喝完了这碗鲜美的汤,喝到最后却觉得有些发苦。 这场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周,而陆廷言也在这个房间内呆了一周,谢柠同样陪了一周。 这一周内,他们的话并不多,很多时候都是各自处理各自的工作,偶尔接电话的时候,会响起两人各自的说话声。 又过了几日,进入了冬天。 申市这个温暖的城市也冷了下来,谢柠出门的时候已经需要围上围巾。某天她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一条热搜——华城下雪了。 她已经好几年没看见华城的雪了。 宋紫雁给她发来一张图片,是一个雪人,很高大,却丑丑的。雪人围了条花里胡哨的围巾,一看就是沈子安的。 宋紫雁还给沈子安和雪人拍了张合照,谢柠看着一脸不乐意的沈子安和丑萌丑萌的雪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这两天鼻炎犯了,鼻子本来就塞着,这么一笑,竟然冒出个鼻涕泡。 谢柠立刻抽出纸巾捂住了鼻子,转头,见靠在床头的陆廷言正看着她。 “如果恶心着您了,不好意思啊。”谢柠摆了摆手,“我这老毛病了,实在抱歉。” 她现在穿了件颜可可买来的棉质家居服,桃红色,上边印着一大朵一大朵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紫色的花,头发扎成个丸子顶在头顶,有些乱了。 捏着纸擤鼻涕,毫无形象可言。 陆廷言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可以毫无形象地在他面前展露这样一面。 他记得她说过:“我希望我在你面前永远精致漂亮,因为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和你的距离近了。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有通过那些虚伪的表象装饰,才能打破我们之间的隔阂。” 所以在盛世锦都的时候,即便头一天加班到深夜,第二天还是会早起半个小时画一个精致的妆,她每天从楼梯上下来,他都会见到一个元气满满的都市丽人。 而现在,这位都市丽人也不顾什么形象了,也不管这个样子会不会将他们两个的距离拉得更远。 亦或是她在无声地表达她的态度:不在乎了,无所谓了,没感情了。 她窝在沙发里,臃肿的家居服堆到了一起,像是一只慵懒的准备冬眠的动物。 陆廷言觉得,他见到了她前所未有的、真实的一面。 没有虚伪的谋算和虚假的精致,一个真实无比的人。 难能可贵,而且轻松、平和、舒适。 比他们在盛世锦都的日子,更让人觉得温暖。 接了一个电话后,看着几乎埋到屏幕里的谢柠,陆廷言问她:“宜兴地产要开年会了,你和我一起去吗?” “我是得去,不过我是以合作方的身份,和陆总您不是很搭。”谢柠推了推鼻梁上的防辐射眼镜,“抱歉了哈。” “你得陪我去。”陆廷言说,“风正清知道你我的关系。” “啊,奥维国际很多人也知道咱俩的关系啊,我也没要求陆总陪我做过什么啊。” 谢柠有些不解。之前藏着掖着,怎么现在闹离婚了,就要把她这个“老婆”摆到台面上去了? 对于她的屡次拒绝,陆廷言也不恼,双手撑在桌面上,认真盯着她。 “宜兴地产是陆氏集团的子公司,我是陆氏集团的老板,也就是你的资方。”他一字一顿,像是下通知一样不容置喙,“资方的要求,你不能拒绝。” 谢柠:“……” 好的,ok,没有问题,您有钱您说了算。 这万恶的布尔乔亚阶级。 “好。”她微笑着看着陆廷言,“我去。” 陆廷言站直身子,抖了抖衣领:“那走。” “年会不是今天。” “嗯,买衣服。”陆廷言从衣架上摘下她的围巾扔给她,“出门,逛街。” 谢柠:“……” 我现在不是很想和您一起逛街呢。 “这是资方的要求。”他说。 谢柠的微笑几乎要破碎,却又不得不妥协:“好的陆总,您先请。” 第169章 买戒指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陆廷言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皮外伤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身体里边的肋骨也在愈合,起码可以正常活动了。 谢柠和他一起到了申市的中心大厦。 奢侈品专柜前的客人不算多,装潢精致豪华的门厅看起来冷素而寂寥。陆廷言和谢柠一道进去,店员立刻迎了上来。 “西装和礼裙。”谢柠对店员说完,转头看向陆廷言,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好的您可以去男装区了。 陆廷言不为所动,好似根本没有看出她眼神中的深层含义,而是问店员:“你们这里有什么新款礼裙?” “哦,有的,这边是我们的新款,这边是我的设计师款。”店员热情地引着谢柠往另外一边走,陆廷言散漫又从容地跟在后边。 这人竟然想跟着她一起买衣服?简直不可思议。 他既然发挥了“陪同”的角色,谢柠也没让他冷着。她左手拿了一件墨绿色礼裙右手拿了一件墨色礼裙放在身前,问陆廷言:“哪个好看?” “都好看。”陆廷言毫不犹豫地回答。 谢柠明显对这个回答不满意,翻了个白眼。 陆廷言沉默一瞬,想起偶尔几次陪陆梦蝶去买衣服的时候,陆梦蝶抱怨:“哥,你们这些男人就会敷衍。我们叫你们过来是让你们给意见的,你们都说好看有什么用啊。” 陆廷言懂了。 于是他走到谢柠身边,抚了抚那条墨绿色的长裙,说:“这条,材质摸起来很舒服,版型也好看,而且这个颜色很衬你的肤色,你很白,很适合。你可以去试一试,上身之后肯定效果会更好。” 一边的店员不禁惊讶地看了一眼陆廷言,没想到他的点评还……挺专业的。 这看起来就很傲很贵的帅哥竟然是位妇女之友? 于是店员立刻在一边附合,带着谢柠进了试衣间。 陆廷言的目光落在了另外那件黑色的礼裙上,看着那深v和大露背,轻嗤一声。 谢柠很快换了礼裙出来,正如陆廷言所说,这颜色很衬她的肤色。这种墨绿色很挑人,但凡肤色黑一点的,都驾驭不住。 这是条长款礼裙,肩头细细的两条吊带,在她锁骨处悬空,灯光在她精致明显的锁骨下投下曲折的光影。腰部收得很紧,腰线很高,衬得她整个人高挑纤瘦。 “的确很好看。”陆廷言点头,,“我就说了颜色很……” “好的,那就这件。”谢柠打断了陆廷言的话,转头对店员说。 店员笑得非常得体:“是。” 陆廷言往男装区域去,而谢柠却走到了休息区,在沙发上坐下,竟然开始喝茶吃甜品了。 陆廷言盯着她看了几秒,她恍若不觉,拿起了桌上的杂志,开始翻阅。 陆廷言收回目光,看着模特身上一件件西装。 都好丑,越看越丑。 店员的介绍声显得也有些聒噪,陆廷言眉宇间显露出几抹不耐。店员惯会察言观色,见状也不再多介绍,而是问道:“先生有想试一试的吗?” 陆廷言随手指了一件:“这件。” 店员立刻将西装拿了下来。 陆廷言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打领带。但是他十足不耐,领带怎么都打不好,越来越烦躁。 正当店员要过来帮忙的时候,却见谢柠起了身。 店员立刻后退两步。 谢柠走到陆廷言跟前,挪开了他的手。 她葱白细长的手指灵巧地捏着领带,很快就打出一个工整漂亮的温莎结。 这一幕,很熟悉。 陆廷言记得她搬进盛世锦都不久,有一次,她也替他打过领带。 记忆中的画面和面前的画面重合了起来,却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陆廷言说不清心底那种麻线一样毫无头绪的纷杂,只是薄唇紧抿,脸色愈发的冷峻。 谢柠后退两步,认认真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陆廷言,然后点头:“挺不错的。” 她说完,已经走向了收银台,为她那条礼裙买单。 看着她潇洒的背影,陆廷言终于知道是哪里不一样了。 她的态度。 在盛世锦都的时候,他对她冷脸,她尚且愿意上来为他认认真真地打条领带。而现在,只有敷衍——即便他很殷勤,她一开始也没打算搭理他。只是她怕他在这里发火,所以才大发慈悲过来帮他。 陆廷言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愈发烦闷。 店员本来还想问陆廷言有没有什么想买的配饰,现在也不敢开口了。因为这男人的气场实在强大,属于一个不开心就可以将他们店面收购的那种。 倒是陆廷言在路过饰品展台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盯着一个祖母绿的胸针看了片刻,指了指:“这个一并给我包起来。” 谢柠已经买了单,陆廷言沉默不语地为自己的东西刷卡。 两人从店里出来,谢柠走到一边,从包里拿出纸巾擦鼻子。 她的手非常好看,手指纤长,指节流畅,聪根一样脆生生的。 就是太干净了,什么都没有。 陆廷言忽然想到他刚来申市那天,那群人指着她骂小三,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她已婚却不戴戒指,不敢彰显自己已婚的身份。 她不戴戒指的原因,是因为他没有给她买过婚戒。 她将纸巾扔掉,又用湿巾擦了手,朝着陆廷言走了过来。 “走。”她看了一眼时间,“我午后还有个会,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整理。” 她绕过陆廷言往大门口走,却被他握住了胳膊。 谢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陆廷言的手下移,移到了她的手腕处,用力握住,牵着她往商场另一边而去。 谢柠有些疑惑,难道他还有别的想买的? 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将她带到了黄金珠宝售卖区。 柜台里的灯光将陆廷言冷白的脸色衬得愈发的白,像是一块经年不化的寒冰。他漂亮的桃花眼像是两颗漆黑的曜石,漂亮极了。 “看看喜欢哪个戒指。”陆廷言问。 他问的是“喜欢哪个”,而不是“有没有喜欢的”,意思就是,非得让她在这里挑一个。 谢柠用一种稀奇的目光看着他:“陆总要买戒指?” 陆廷言点头。 “没必要啊。”谢柠笑了,“见过为了结婚买戒指的,也没见过为了离婚买戒指的啊。” 柜姐本来还想介绍介绍,一听这话,识趣地闭上了嘴,并且朝着一边挪了两步。 气氛都好像凝固了。 陆廷言盯着谢柠,眼中像是翻滚着惊涛骇浪般的墨云,他嗓音更冷:“让你挑戒指就挑戒指,别说没用的。” 第170章 你怎么这么下贱 柜姐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这两位一看起来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她要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要怎么办? 谢柠毫不畏惧地回视着陆廷言,片刻,叹息:“陆廷言,没必要啊。” 陆廷言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吸进去的气呼不出来,瘀滞在胸口,更得他难受。 他用力握紧了手中的袋子,手背小臂上青筋绽起。 他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发火,转头看向柜台,重重喘了口气:“看戒指。” 谢柠:“……” 她觉得她要是再拒绝的话,他可能又要说出那句:这是资方的要求。 谢柠在柜台里扫了一圈,目光定在了一枚朴素的白金戒指上。 她指了指:“这枚。” 柜姐立刻将戒指拿了出来。 这枚戒指很细,上边隐约雕刻着纹路,没有钻石玛瑙等其它装饰物,在这一众戒指里边十分不起眼。 陆廷言却对她选择这枚戒指并不意外——她本来就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柜姐看了一眼谢柠的手指,说这枚戒指尺寸正合适,问她要不要试戴一下。 谢柠想说不用了,但是余光瞟见陆廷言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的脸色,还是点了点头。 柜姐给双手消毒,却听陆廷言说:“我来。” 他一只手托住她的手掌,另外一只手捏起那枚小小的戒指,缓缓朝着她的无名指推了进去。 他的动作很慢,谢柠可以感受到那点点凉意在手指蔓延,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陆廷言看向她,却见她低着头,纤长浓密的睫毛敛住了她的眼神。 正如柜姐所料,这枚戒指很合适。细细地圈着她的手指,银白色和她的冷白的肤色交相辉映,十分好看。 柜姐那边已经夸了起来。 “这枚戒指有同款吗?”陆廷言又问。 柜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点头:“有的先生,这枚戒指本来就是对戒中的一枚。” 说着,她将另外一款男士的也拿了出来。 果然是对戒,男士的这款除了大一点粗一点之外,和谢柠手上那枚一模一样。 “先生要试试吗?” 陆廷言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两个一起,转头看向谢柠,却见她正望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陆廷言抬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敲了敲。 谢柠望向他。 陆廷言下巴朝着那枚戒指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的左手递到她跟前,意思不言而喻。 谢柠无语,很想问你自己不会戴吗?但是觉得问出口后又未免显得刻意矫情。 不过就是戴一枚戒指罢了。 谢柠从戒指盒里将戒指拿出来,随意地往陆廷言手上套去。 却在戒指接触到他手指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动作。 像是被一种美好而又神圣的气氛包裹着。 他们竟然,在交换戒指。 婚礼上都没有进行过的事情,在这个偏远的城市,这个客人寥落的商厦,在唯一见证人柜姐面前,发生了。 自打那场荒谬的婚礼开始,谢柠就没想到还会有这一日。 她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放轻,再没有了随意和粗鲁,而是郑重虔诚地将那枚戒指推了进去。 戒指落到指根的一刹那,陆廷言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手指上的两枚戒指碰撞出温暖的光泽。 “买单。”陆廷言对柜姐说。 他语气明显轻快了很多,整个人雨过天晴。 回到酒店,谢柠打开电脑准备材料,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时候,她以一分钟数十次的频率看向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常年不戴东西,现在多了一枚戒指,她着实不习惯。 她将戒指摘了下来,放在了纸巾上,这才觉得轻快舒适多了。 转眼到了元旦前夕,这也是宜兴地产开年会的日子。 年会定在了申市的一家高档会所里,晚上六点开始。 出行前,谢柠换好了礼裙,又化了妆,整理了发型。 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自己没有什么不妥后,她出了洗手间。 陆廷言也换好了衣服,正是那天买的西装,让谢柠意外的是,他胸前别了个祖母绿的胸针。 胸针奢华漂亮,散发着幽暗的绿光,和她身上的礼裙颜色相近,乍一眼望去,仿佛是同一个颜色。 很多夫妻在出席商会的时候,都会在礼服上做一些小设计,让双方产生联系,一看就是一对。 谢柠收回目光,却见陆廷言脸色微沉:“戒指呢?” “哦,刚才洗澡的时候摘下来了。” 陆廷言回头,在桌上看见了那枚戒指。 他拿过来,再次给她戴上,同时道:“这戒指又不怕水,以后别摘了。” 谢柠没有说好与不好,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向墙壁上的钟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 宜兴地产的年会规模不小,申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被请来了。 还有来自其它城市和风正清关系较好的商业巨佬们也都来了,整个会所精英云集。 见陆廷言过来,风正清立刻迎了上来。 陆廷言在酒店养伤期间,风正清来看过他很多次,谢柠也连带着和风正清更熟络了一些。 风正清向在场之人介绍陆廷言,许多人一听这是华城陆家的人,纷纷流露出敬慕的神情。 谢柠不想和他在这里交际,陆廷言却强硬地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于是有人将问题问到了谢柠身上,陆廷言直接道:“我太太。” 那些人立刻向谢柠示意问好,谢柠一一回应。 中间她觉得有些累了,打算去一边的休息区休息,陆廷言这才松开了她的手。 她的手都被他攥红了。 旁边还有人打趣:“陆总和夫人感情真好。” 谢柠呵呵地笑,心说不是感情好,而是你们陆总疯了。 走到一边沙发上坐下,谢柠总算觉得松快了不少。她拿了一杯香槟,不紧不慢地喝着。 过了一会儿,谢柠听见另外一边又传来一阵骚动。不过她懒得理会,依然靠在沙发上休息。 没多久,忽然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她刚睁开眼,就被一杯酒水劈头盖脸浇了个彻底。 冰凉的酒水让她出现了短暂的怔忪。她抹了一把脸,终于睁开眼,看见了满脸恼怒的陆梦蝶。 “明明都离婚了,你怎么还缠着我哥不放!”陆梦蝶大声斥责,“你怎么就这么下贱!” 第171章 我永不后悔 这边产生的小小骚动让大厅不少人都看向了这边。 陆梦蝶丝毫不顾忌现在多少人注视着自己,毕竟这里不是华城,只是个她不熟悉的小城市,即便在这里丢了人,她也觉得无所谓,她不会和这里的人产生任何交集,更不用在意他们的看法。 她就是生气,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狗皮膏药一样缠着她哥不放! 她已经害死了她大哥,还想害死她三哥吗?他们陆家是刨过这女人的祖坟还是怎么的? 谢柠从包里拿出纸巾,不慌不忙地擦了擦脸上的酒水。 “你说话!”陆梦蝶对谢柠怒目而视,狠狠瞪着她,“你说,你为什么要缠着我哥!你答应得好好的和我哥离婚,你也签了离婚协议书,你为什么出尔反尔!” 陆梦蝶气到不行。 天知道她在知道谢柠签了离婚协议书后,有多高兴,她哥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女人了,她高兴到无以复加,她高兴到手舞足蹈。结果呢?结果她怎么还看到这个女人和她哥出双入对! 旁边的关注越多,陆梦蝶就越激动,说出的话也更不客气了:“你是真的下贱,好不容易攀上豪门,就想扒着不放了是吗?你怎么就这么不知廉耻啊,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因为谢柠抽了她一个耳光。 陆梦蝶长这么大就几乎没被打过,一时间愣住了。 然后她的下巴被谢柠掐住,被强迫着转了过去。 “嘴上没把门的,你的眼也瞎了是吗?”谢柠清凌凌的眸光盯着陆梦蝶,让她感受到一股慑人的威压,“是谁缠着谁,你看不见是?缠着你哥?不好意思啊,我真没这个倾向。你要是能说服你哥离我远点,我反而还会感谢你。” 陆梦蝶哪里相信她的话,龇牙咧嘴:“你的意思是我哥缠着你?得了你,你也配!” “那我求你赶紧去让你哥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好吗?”谢柠凑近陆梦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以前你在我面前猖狂,我对你百般容忍,无非是因为我看在你哥的面子上。现在你哥在我这里都不算什么了,就更别说你了。这一个巴掌只是个小教训,你以后再在我面前猖狂,看我是不是还忍着你。” 说罢,她抬手一甩,陆梦蝶的脸狠狠侧向一边,整个人栽倒在了沙发上。 而谢柠已经离开了沙发。 沙发边站着不少人,见到她过来,全都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让她通过。 谢柠身上的礼裙湿了,墨绿色变成了一片片黑色,她丝毫不在意,依旧昂首挺胸,气场强大。 她的泰然自若和陆梦蝶的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在场之人一片迷茫。 咋回事呢,他们刚才还在感慨陆总和他夫人感情好,可是这位陆总妹妹怎么和她嫂子关系这么差呢? 谢柠可不管那些人怎么想,扫视了一圈没有瞧见陆廷言,直接出了年会大厅。 扑面而来的一股寒风让谢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抖。 想起自己的大衣没拿,她转身回大厅。 却不料大门再次打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笼在灯光中,走了出来。 谢柠顿住了脚步,有些意外。 “见你没拿衣服,我替你拿出来了。”来人笑着将挂在臂弯的大衣递给了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谢柠惊讶地问。 “下午到的。”季嘉行的笑容依旧温和儒雅,银边眼镜后的目光深沉从容,“宜兴地产不是要上市了吗?请了我们律所的律师做尽调,也发了年会邀请函。他们没空,我就来了。” “你怎么没提前联系我?”谢柠将大衣套在了身上,“你在席上吃东西了吗?要不要我请你吃饭?” “好啊。”季嘉行微笑道,“我刚就喝了几杯酒,什么都还没吃,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 不远处有一家火锅店,谢柠和季嘉行一并走了进去。 今天是元旦前夕,比较热闹,火锅店里也人满为患,两人还等了十多分钟的号。 上了桌,点了菜,等菜品上来的时候,谢柠发现季嘉行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想说什么?”她问。 “刚才陆梦蝶说的是真的吗?” “是。” 季嘉行眉头一动:“你们真离婚了?” “嗯。要是严谨点,就是手续还没走完。”谢柠说,“离婚协议书我签了,他还没签。” 季嘉行想起刚才陆廷言和谢柠一并进入年会大厅的场景,微微笑了笑。 “他是不会签的。”季嘉行说。 谢柠摇了摇头:“这就让他妈和他妹妹努力去。” 说这些话的谢柠让季嘉行有些意外,她这个态度太洒脱了。 放弃一个喜欢的人,会很难。更别说陆廷言这种,她喜欢了好多年的。 这么深的感情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吗? 但是转而一想,他又觉得是很合理,因为她是谢柠,永远不屈不挠,奋勇向前的谢柠。 锅底很快端了上来,是鸳鸯锅,最中间还有个菌菇汤。 季嘉行给谢柠盛了一碗汤,才开始烫菜。 窗边的客人们发出一声声惊呼,众人循声望去,见到窗外片片白絮飞扬,竟然下雪了。 这还是谢柠来到这个西南小城后,第一次见下雪。 她盯着窗外看了两眼,然后转过头来,认真吃火锅。 “为什么想要放弃?”季嘉行问。 “因为换不回同等对待。”谢柠坦然道,“连最基本的信任也很难得到,太累了。” 季嘉行意识到,她说的这个“累”,并不单单只是指和陆廷言结婚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而是指的是这些年以来,循着他脚步的追逐。 这种追逐在进行的过程中,是甜蜜的,是不会让人觉得累的。却在尘埃落定,无法得到同等回应后,爆发出一种无能为力的疲惫感。 过去追逐他脚步所付出的所有艰辛与苦痛,在被压抑了数年后齐齐爆发了出来,耗尽了她的热情与希望。 有道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季嘉行放下筷子,认真看着她:“后悔吗?” “当然不。”谢柠毫不犹豫地回答,“在追逐他的过程中,我付出了超出自己想象的努力,激发出自己深处的潜力,变成了很好的自己。我不可能后悔,我会永远感谢他,更感谢那个深切喜欢着他的我自己。” 第172章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谢柠从小就立志,她要争气,她要活出个人样来。她再也不要被人抛弃,她要有一个稳定的家。 学习是很辛苦的,尽管她很聪明,老师也说她很有天赋,但是教育资源毕竟有限。 在刚转入华城一中的时候,让她感受到最大的障碍是英语,尤其是口语,她的口语极差。 那时候她想,要不算了,反正高考也不考口语。现在对她来说当务之急是将高考成绩搞到最好,口语什么的可以等上了大学再提升。 幸好她别的成绩不差,她并没有觉得多吃力。甚至在初中毕业后她还在陆斯泊给她请的老师的带领下学习了高中物理,还跨年级参加了物理竞赛。 是一个早晨,她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听见广播里传来了学校广播站的朗读声。 那是一篇英文稿,朗读的人是正统的英音发音,明明严谨又正式,却又透露出一种慵懒华贵,低磁的腔调宛如个风度翩翩的英伦贵族,让人不由自主着迷沉沦。 她记下了其中两个句子,回去一查发现那首诗叫《忽必烈汗》,英国诗人柯尔律治所作。 而那天朗读的人,是陆廷言。 于是她开始练习口语。 她每天更早起半小时,用来练习。她听广播,听bbc,去找学校的外教说话,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好在效果显着。 几百个日夜后,她也可以参加英语演讲比赛了,和陆廷言同台竞技。 他也对她不吝赞美:“小学妹,口语不错啊。” 其实她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比较笼统,她只想着要出头,要过好日子,却没有细化到底一步步要怎么做。 是他在前边引领着她,要好好学习,要参加竞赛,要考国内最高学府,要拿奖学金,要去斯坦福。 她的人生是跟着他一步步清晰起来的。 后悔吗?怎么可能呢。 季嘉行见她眉眼间染上了淡淡的华彩,知她是想到了以前,也笑了笑。 “再有半个多月王岩的案子就要开庭了。”季嘉行说,“你准备出席吗?” 想到王岩那个龌龊的老男人,谢柠脸上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看看我有没有时间回去,要是不能回去的话,就麻烦你了。” 这个案子的代理律师是季嘉行。 她本来是要找另外一位律师的,是季嘉行听说这件事后,揽下了这个案子。季嘉行知道了王岩的所作所为后气得够呛,扬言非得让王岩牢底坐穿。 “放心,交给我没问题,你安心在这里办你的项目。”季嘉行说,“我来的时候外公还叮嘱我,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谢柠笑道:“等过新年的时候我回去看余律师。” 一顿火锅吃得轻松又闲适。 和季嘉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真的很轻松,他对两人相处之间的“度”把握得非常好,不该说的话题绝对不多说,不该问的问题也绝对不多问,更不会让人觉得尴尬难堪。 饭后,季嘉行去买单,被谢柠拦住了。 “说好我请你的。”谢柠说。 “好。”季嘉行笑着将手机放下。 出了火锅店,便看见了漫天飞舞的雪花。 并不算大,但是在这少雪的地方却足够让人惊喜。 谢柠抬手,只是有几片雪花刚刚落到她手心,就化了。 餐厅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窗照耀出来,雪花在斜斜的灯光中才细密起来。 “你住哪个酒店?”季嘉行问。 谢柠说出一个名字,季嘉行笑道:“不是一家,不过顺路,走。” 他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给她打开了后座门,然后上了副驾驶,让司机先去谢柠的酒店。 “我明早的飞机就走了。”快到的时候,季嘉行回头看向她,“等你回华城之后我们再联系。” “好。”谢柠点头,“一路平安。” 季嘉行笑得温和:“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目送着出租车离开,谢柠转身进了酒店的院子。 走了没两步,她脚步一顿。 陆廷言站在不远处的那棵小槐树下,正望着她。 灯光映照在他漆黑的瞳眸中,他的眼神幽深又晦暗。 刚走到他身边,谢柠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他喝了不少。 “你和他去哪里了?”他的嗓音被酒精浸润后,愈发的低压深磁。 “吃了个饭。”谢柠坦然。 她的衣服上都沾了火锅味。 陆廷言默了一瞬,牵起她的手腕,往酒店里边走。 想起陆梦蝶的话,谢柠挣了一下。 陆廷言回头看她。 “你妹妹今天晚上泼了我一身的酒。”谢柠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原因吗?” “知道。”陆廷言点头,“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谢柠微微一愣。 现在两人走到了酒店廊下的台阶前,灯光愈盛,以至于谢柠清晰瞧见了陆廷言下颌和脸颊上的红痕。 她上前两步,仔细看着他的脸。 陆廷言一动不动,任由他看着。 “谁打你了?”她这话刚问出来,自己就有了回答,“姜媛?” 陆梦蝶必然不是自己来的。 陆廷言“嗯”了一声,不甚在意地道:“进去。” 谢柠跟着他迈上两个台阶,忽然道:“陆廷言,我们这样挺没意思的。” 陆廷言恍若不闻,迈近酒店大门。 “没人看好我们的婚姻,包括我们自己。这样耗着确实没有好处,对你对我都是。” “嘘。”陆廷言朝着她眯了眯眼,认真地看着她,“别说这些。” 谢柠沉默一瞬,转向前台:“我去问问有没有房。” 前些日子她一直睡在沙发上,后来陆廷言好了一些,不需要人晚上再守着了,她就跑去和颜可可一起睡了。但是今天,颜可可男朋友来了,她肯定不能再去找颜可可。 而她不想再睡沙发,更不想再和他睡一张床。 “没房。”陆廷言指了指墙上的电子指示牌,上边写了“满房”二字。 谢柠:“……” 这他妈都满房一个多月了,这酒店生意这么好的吗? 陆廷言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拽着她的手腕进了电梯,然后回了房间。 “不合适了,陆廷言。”谢柠站在门口,“我们以前就没在一个房间住过,现在都这样了,更不合适。” 陆廷言盯着她,漆黑的瞳眸中像是席卷了风暴。 下一刻,谢柠被他一把扯了进去。 他将她按在玄关墙壁上,死死盯着她。 “我说了,这种话我不想听。”他粗重地喘息了两声,手指按在了她的唇上,嗓音压了下来,“谢柠,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第173章 别让我恨你 他瞳色沉郁,带着平时没有的阴寒,还有醉酒后的迷蒙。谢柠想要挣脱,他挺拔结实的身体却依然牢牢压着她,丝毫不让她动弹。“你说。”他语调低沉,“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他几乎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陆廷言,你醉了。”谢柠用力想要挣脱他,“你放开我!” 但是她的挣扎却使得他越发暴怒,胸中积压已久的愤懑被酒精完全激发了出来,让他的情绪几乎失控。 他刚才匆匆应付完姜媛,匆匆应付完年会上的人,匆匆回年会大厅找她,却被告知,她已经走了。 仔细一问,还是和季嘉行一起走的。 他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于是他等,他等在酒店外边,等在申市今年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落雪中,想和她一起迎接新的纪年的到来。 他想对她说,旧的一年已经过去了,之前的一切就让它们留在这一年,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的。 他想和她好好的。 陆廷言认为,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真的已经表现得很主动了。她那么聪明,她会感觉不出来吗? 但她还是强硬地要离开他。 即便今天晚上,他们一起出席年会,他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明她的身份,可是她还是和他那么疏远。 她从计程车上下来的时候,分明是笑着的。她和季嘉行之间好像有一种非常契合的磁场,她在季嘉行面前,非常放松。 这一表现让陆廷言非常嫉妒。 凭什么呢,分明他才是和她认识时间久的那一个。她在他面前都尚且不曾这样,季嘉行又凭什么。 唯一的可能,就是季嘉行对她来说,成为了那个特殊的人。 于是他问出了刚才那个问题。 谢柠用力挣脱了陆廷言,转头便朝着房间门口跑,陆廷言却强硬地拽住了她,用力将她扯向房间里边。 谢柠被陆廷言一把扔到床上,他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俯视着她。 这个姿势让谢柠非常惶恐,有种被掌控的禁锢感。她十分不自在地挣扎,却无法撼动陆廷言身体半分。 灯光洒在他背后,面上是一片阴翳,桃花眼眼尾有着沉狞的红。 她的逃离让他的心情愈发不好。 “你喜欢季嘉行?”他用一种近乎偏执的语调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廷言你在发什么疯!”谢柠声音尖锐,“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然而陆廷言却像是钻进了一个死胡同里,怎么都出不来。 她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冷淡和敷衍积压在心头,让他根本没办法理性思考。 她喜欢他那么久,分明他对她来说才该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凭什么她现在对别人笑脸相迎,对他只有冷脸相待? 看着他这么一副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谢柠心头也有股无名火气冒了出来。 “你委屈什么?”谢柠瞪着他,“我无缘无故被你妹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了一通,我还被她泼了一脸的酒,我还没委屈,你委屈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你妹妹骂我是贱人,说我攀着你不放。陆廷言,我委屈不委屈?要是你早早把离婚协议书签了,离我远远的,我至于遭受这无妄之灾吗?” “不许再提离婚!”陆廷言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我就是要和你离婚,这种日子真的是够了。”谢柠用力将他的手移开,不顾他眸中翻涌的墨色,冷声道,“陆廷言,你想掌控我,也该有个度!凭什么你当初说结婚就结婚?说要折磨我就折磨我?现在你说不离婚就不离婚,凭什么!” 陆廷言胸腔剧烈起伏,气息不稳,低声怒道:“凭你喜欢的是我!” 谢柠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那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她的喜欢,竟然成为了他理直气壮的理由。 她的喜欢到底值不值得? 谢柠越想越觉得可笑,越想越觉得荒谬。 陆廷言被她笑得心烦意乱。 “陆廷言,我和你说过,我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报复白璎,不是出于喜欢。” “这我知道。”陆廷言咬了咬后槽牙,“我不介意。” 他知道后来她是真的喜欢他,做不得假。 “但是很抱歉,我现在的确不喜欢你了。”谢柠唇角的笑纹慢慢收敛,语调也冷了下来,“我喜欢的是少年时期那个热烈张狂的你,不是现在这个满腹猜疑的你。” 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你了。所以我和你离婚,不是因为我喜欢上了别人,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 陆廷言闭了闭眼,脖颈上的青筋都因为“我不喜欢你了”这几个字而突突地跳。 “你现在这样的举动,只会让我觉得困扰,我并不会感动,我……” 陆廷言忽然低头,咬住了她柔软的唇。 他强势地占据了她的口腔,堵住了那些让他失智的话。 这么漂亮的嘴,就该是用来亲的,而不是说那些让人伤心的字眼。 谢柠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完全压在了她身上,使得她胸腔滞涩,呼吸不畅,眩晕感一阵阵传来。 她想咬他,却被他捏住了下巴,根本无法使力。 离得极近,她看清了他眼底翻涌的浪潮,那是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混杂着她看不透的情绪,宛如深渊般要将她吞噬。 红酒的香冽和烟草的魅惑侵吞着她的神经,又织成了网,将她牢牢包裹。 身体忽然一凉,是陆廷言忽然解开了她的衣服,手伸了进去。 谢柠倏然瞪大眼,用力推向他,这次竟然将他推开了。 他眼中蓄着欲望和疯狂,交织着狠戾和凶横,整个人危险无比。 谢柠意识到他是什么想法,立刻翻身,却被他抓住脚踝,拖了回来。 他继续剥她的礼裙,看似牢固的礼裙在他的手指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陆廷言!”谢柠大声叫他,企图唤回他的理智,“你别让我恨你!” 陆廷言顿了一瞬。 就在谢柠以为他要停手的时候,却见他勾唇笑了。 俊朗的五官配合着这抹清绝的笑,好看得让人神魂颠倒。然而在谢柠眼中,却只有危险。 他再次俯下身来,不紧不慢地啃咬着她的脖颈,口中低低道:“那我就争取,让你更恨我一点。” 爱要是消失了,恨也是一种很好的羁绊。 第174章 生个孩子多好 谢柠是个仪式感很重的人,她认为仪式感可以很好地调整这一地鸡毛的生活。 所以每年的跨年她都会过得很隆重,不管是阳历的元旦还是阴历的新年,她都很重视。 辞旧迎新,面对更好更新的一年。 这一年对她来说,是充满着美好与糟糕、交织着梦幻与现实的一年。 她在一年的开始,如愿以偿地和自己喜欢的人结了婚,却收获了一场破碎的婚姻。 于是她想在这一年的末尾,结束这场婚姻,结束自己数年的暗恋,好好地放下过去的自己。 将所有都留在旧的一年。 只是没想到,陆廷言在这个跨年夜,给她来了这样的一场“仪式”。 零点,外边礼花升起,陆廷言在光影交织中停止了动作,注视着她,慢慢俯身,在她唇上印下轻柔的一个吻:“新年快乐。” 谢柠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看他。 于是他用力,强迫她出声。 她的声音支离破碎,他却在愉悦地笑,还强迫她对他也说新年快乐。 将她折腾到意识迷离的时候,他便趁人之危地问她还要不要离婚,还喜不喜欢她,还和不和别的男人那么亲近。 他们两个在某种性格上非常像,都是极其有韧性,极不愿意认输的人。 谢柠当然不会如愿以偿地说出他想听的回答,更遑论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她咬紧牙关,偏不松口,更不服软。 被他折腾到不得不开口的时候,也是那句强硬的:“我和你离婚离定了。” 他越强迫,她越不服软,他就越用力,恶性循环。 谢柠觉得自己像是小小的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翻来覆去,死去又活来。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等她醒来的时候,厚重的窗帘依然拉着,光线昏暗,不知时间。 她身体表面干爽,内里却酸痛,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到了腰椎间盘突出。 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在她后腰处轻轻揉捏。 谢柠望了过去,见陆廷言靠在床头,被子盖在腰际,腿上放着一台笔电,屏幕的荧光将他俊朗帅气的五官勾勒得生动无比。 他另一只手在触控板上点着,很是专注。 片刻,他将笔电合上,放在了床头柜,然后整个人又躺了下来。 他靠近的那一刻,谢柠整个人都僵硬了。 因为他抚在她后腰的那只手,摸着摸着,就带了些旖旎的色彩,开始往其它地方去。 “陆廷言,你够了!”谢柠一开口,嗓子有点点哑。 陆廷言半闭着眼睛,一副慵懒散漫的模样,手却强硬地勾住了她纤软的腰,将她往他怀里带。 “不是说要恨我吗?”他眼也不睁,不紧不慢地道,“一晚上应该还不够你恨我?” 谢柠觉得这一切就他妈的和做梦一样。 到底是谁疯了? 于是又到了晚上。 谢柠这下连翻个身都懒得动了,她发现自己的精力和常年健身的人比起来,的确还不太够。 外边传来房卡开门的声音,然后衣冠楚楚的陆廷言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食品保温箱。 他知道谢柠不想动,将窗边的小几搬到了床边,然后将保温箱里精致的菜肴一样样拿出来摆在了桌面上。 “起来吃饭。”陆廷言坐在床边,拍了拍她的脸。 谢柠闭着眼睛不为所动。 “你坐起来,我喂你。”他说。 谢柠一言不发。 陆廷言也不恼,夹起一块小巧的点心放在了她嘴边:“张嘴。” 谢柠往哪边转脸,他的筷子就追到哪边,谢柠忍无可忍,拍开了他的手,筷子里的点心也掉在了地上。 她终于睁眼看向他,语调冷冽而暗哑:“陆廷言,你不会觉得你这个样子很暖男很让人感动?” 陆廷言垫着将掉落的点心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里,看着她笑了笑:“我没这么觉得啊,我觉得我这样挺让人讨厌的。” 谢柠冷笑一声:“你知道就好。” “所以呢,你现在有多恨我?”陆廷言凑近她,眼底却带着笑,“我违背你的意愿,强迫你和我睡觉,哦对了——” 他一顿,补充道:“我还没戴套。” 谢柠只觉得一口气顺着胸腔漫上来,更得她面红耳赤。 “不过你放心,我非常干净,也很健康。”他又说,手从被子里伸进去,摸到了她的肚子,“我的孩子也会很健康。” “谁他妈要给你生孩子?!”谢柠瞪大眼,哑掉的嗓音却因为她语调骤升而显出几分凄绝的诡异来。 “哦,你不愿意啊。”陆廷言笑容愈深,“那我更想让你给我生了。咱俩基因都这么好,不生一个可惜了。”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话,手在她的肚子上不紧不慢地摩挲着,竟然让谢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现实中有很多夫妻都是没有感情的,不过他们看在孩子的份儿上,都没有离婚。”陆廷言又道。 谢柠总算体会到了他那句“那就让你更恨我一点”是什么意思,这人现在进入了一种偏执的状态,凡是她不愿意的事情,他都要去做。 她确定了,“疯了”的是他陆廷言。 谢柠背过身去,不再和他多说一个字。 没多久,陆廷言又出去了一次,再回来的时候,手中牵着条狗。 那条狗很大,身形方正,棕色的毛发卷曲松软,可爱无比。 竟然是牛奶。 陆廷言一松手,牛奶就哒哒跑了过来,利落地跳上床,朝着谢柠凑了过来。 谢柠目瞪口呆,都忘记了不搭理陆廷言这回事:“牛奶怎么来了?” “我让人特意送来的,陪你。”他说。 谢柠撸着牛奶的脑袋,感受着它柔软的皮毛,心都跟着柔软了起来。 看着一人一狗和谐的样子,陆廷言笑了笑。 他就知道,“牛奶大法”永不过时。 不管她怎么不想搭理他,把牛奶拽出来,绝对好使。 一条狗尚且都有这功效,那要是孩子呢? 本来“生孩子”只是他随口一说,想刺激刺激她,结果现在发现,这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他拿起手机,给好友苏向宸发了条消息过去:“在?” 苏向宸:“健在。” “孩子起什么名字好听?” 苏向宸:“男孩女孩?多大了?” “性别未知,年龄负十个月。” 苏向宸:“?说人话好吗?” 他这条回复被陆廷言看出了“听不懂看不透没学问不会取好名字”的意思,于是熄掉了手机屏幕。 自己孩子的名字还是得他自己慢慢想。 然后陆廷言脱衣,上床。 谢柠现在一见他上床就觉得可怕,作势就下去:“我要去工作了。” 陆廷言抓住了她的手腕,盯着她:“你说什么?” “我要……”谢柠的话戛然而止。 陆廷言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别工作了,当个全职太太。你不想当全职太太?那不行,你得恨我。” 谢柠闭住了嘴巴。 陆廷言笑得十分好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乖,睡觉。” 第175章 搞垮白璎 白天迷迷糊糊躺了一天,谢柠当然没有什么睡意。 她背对着陆廷言躺在床上,拿出手机打开了日语题目。 她今年准备考n1,所以即便这次出差做项目她也没有松懈学习。 从陆廷言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陆廷言就想到她刚搬到盛世锦都的时候,他第一次送她去上班,她在车上拿了本日语书在看。 她一直都是这样,积极努力,永不松懈。 看着看着题目,屏幕上方弹出一条资讯——《暗阳》上映首日票房破亿,主角演技让观众泪洒影院,新生小花能力不容小觑。 《暗阳》这部电影主演就是白璎,而谢柠一直在等着这部电影的上映。 就是今天。 就当做,这是新的一年收到的第一份贺礼。 她点进去一看,果然看见了白璎的宣发照。 这是白璎工作室的一次试水,也是她重归市场的一个信号。 自打上次那档综艺白璎被剪掉后,她就很低调,没再冒头出席过什么活动,就是偶尔在社交平台上晒几张自拍照给死忠粉们看。 《暗阳》这部电影不光是名导拍摄,而且是白璎第一次在大荧幕上做女主,被她的团队相当看重。谢柠甚至可以认为前段时间白璎的沉寂,就是在等这部电影的上映。 她点进相关咨询看了看,果然见大批营销号已经开始宣传白璎的演技,甚至还声称她就是下一个影后。 说来也巧,白璎在这部电影里扮演的是一个自强不息的坚韧少女,在经历家庭变故和校园暴力,在被生活打压之后,依然奋发向上、努力拼搏。她住的小房子上有扇小窗,她隔着这扇窗可以看见不远处的一盏路灯,光线昏黄,却在黑夜里显得十分明亮,就像暗夜里的太阳。 当然“暗阳”这个词还有另外一层隐喻就是男主角,男主角和女主角相依为命,彼此鼓励,给她温暖和关怀,是她黯淡人生中的太阳。 谢柠看着看着就笑了。 她不知道白璎是怎么有脸扮演这样一个角色的,这角色非但和她没什么关系,她还完全站在这个角色的对立面。 身为一个曾经霸凌别人、欺辱别人的人,她现在竟然在扮演受害者,绝了。 于是谢柠在微信上找到了郑兴朝,打开了和郑兴朝的对话框。 郑兴朝是之前医院里白璎病房外的记者之一,也是那天和谢柠示好,说愿意去礼县打探白璎小时候事情的人。 郑兴朝去了礼县后,也会时不时地和谢柠保持联系。只是他现在还没有离职,他公司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做,他需要不停奔波,所以事情查起来需要费些时间。 不过好在,郑兴朝已经尽心尽力地查探到了不少内容,之前就问谢柠要不要曝出来,谢柠说不要,时间还不到。 但是现在,时间到了。 “郑记者,你把资料整合一下发给我,我找人曝出去。” 对,她就要在白璎觉得又有了希望的时候,再给她沉重一击。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没梦一场。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热搜就爆了,词条只有四个字:白璎不配。 谢柠面带微笑地点进了这个词条,看见了一位有四百多万粉丝的博主爆出了一连十六张长图,里边清晰地记录着过去到现在这漫长的十几年时光里,白璎做过的许多事情。 第一张图是文字描述,描述的是这位博主爆料的原因,因为这位博主了解到了白璎的一些事情,觉得她不配出演《暗阳》女主角。 第二张图开始,就是时间线了,从白璎小时候开始,记录着一些街坊邻居对白璎的评价,大多数都说她骄纵、蛮横,从小学开始就是学校的大姐大。 第三张图,重点来了,因为白璎父亲再婚,她家里多了位继母,也多了个妹妹。 有街坊说,看见过白璎欺负她的继妹,也有学校的同学说,白璎联合着她的一群好朋友,将她继妹堵在小操场上侮辱、谩骂、殴打。 之后的几张图,就都是一些细节,白璎针对她继妹都具体做过什么事情。有的事情虽然在成年人眼中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因为那些事是年少时期的白璎对她年纪更小的继妹做的,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其中重点的一件事是白璎的父亲对她的继女心怀不轨,而白璎非但不阻止,还当了他父亲的帮凶。 最后便是总结和抨击,这位博主说白璎身为曾经的加害者,不配出演受害者。她至今没有向受害者道过歉,她至今都不认为自己曾经的所为所谓是错的,这样的人如何和受害者共情?又如何替现实社会中存在的无数有类似遭遇的人发声? 这条微博下边的评论很快到了十多万,大家吵得不可开交。 有人说理性吃瓜,让子弹先飞一会。有人说这位博主说得条理清晰,看起来不像是在胡说。有的说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完全是杜撰的,为的就是搞垮白璎,这肯定是见不得《暗阳》好的一些资本搞出来的。 白璎的一些粉丝立刻开始洗地,小作文一篇接着一篇,来抨击那位博主爆料中的漏洞和不合理性。还说造谣一张嘴,别光文字描述,有本事拿出更多的证据。 甚至有粉丝开始挖这位博主的黑历史,网上一时间热闹极了。 谢柠吃瓜吃得不亦乐乎,就连白璎一些粉丝骂她,她都觉得无所谓了。 她就像是在看温水里的青蛙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中午,手机上来了电话。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曾岚”二字,按下了接听键。 “你是不是找死!”曾岚的怒吼从手机里传来,“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璎璎!” 谢柠唇角依然带着笑容,淡淡回应:“你的璎璎以前怎么就没想过放过我呢?” “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你怎么还放不下?而且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这么小心眼干什么!”曾岚大声嘶吼着,气得都破了音。 “对,我就是见不惯她好。”谢柠诚实回答。 曾岚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变着法的将谢柠翻来覆去地骂。谢柠也不还口,就这么听着。 她将手机放在膝盖上,扬声器让曾岚本就气愤到变形的声音显得更恐怖。 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点了屏幕上的“挂断”按钮,曾岚的谩骂戛然而止。 谢柠转头,和陆廷言四目相对。 “别听了。”他说。 他望着她的眼神专注而认真,更有意思的是,谢柠在他眼中看到了心疼。 有趣,她竟然会觉得他心疼她。 第176章 人设崩塌 陆廷言这一上午,将那位博主的长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即使早就见识过曾岚的偏心,即使早就料到她小时候过得很不容易,但是等这些事情切实摆在面前的时候,陆廷言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些文字化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刺痛着他的心脏和神经。 “为什么不骂回去?”他问。 谢柠淡淡转过头,继续看向窗外。 那场短短的落雪早已停了,今天出了太阳,街道上的积雪已经尽数化去,唯有屋顶上、广告牌上还残留着一些痕迹,表示这里曾经有过一场落雪。 陆廷言走到谢柠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谢柠不得不看向他。 “你为什么不骂回去?你不是很会骂吗?”陆廷言目光沉沉,“别人都骂到你头上了,你为什么不还口?” 谢柠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 被骂的又不是他,他气什么? “说话!”陆廷言语调更沉,“以后她再敢打电话骂你,或者说到你跟前找你麻烦,你就还回去,听到了吗?” 陆廷言是真的觉得气儿不顺。 他刚才只听了两句,就觉得曾岚过分。她是坐在这里默默听了多久?她是有自虐倾向是吗? “姜媛打你,你会打回去吗?” 陆廷言冷嗤:“她可没曾岚那么过分。” “是啊,谁都没她过分。”谢柠语调依然淡淡,“但是她就是我妈,我怎么骂回去?” 她可以不认曾岚,可以和她争吵,但是让她单纯地去谩骂她,她的确做不到。 那样她会觉得自己很掉价。 陆廷言觉得他看到、听到、了解到的一切的,都没有她现在这句“她就是我妈”,让他觉得难过。 她为什么会摊上这样一个母亲呢? 她为什么要遭受这么多苦难呢? “白璎的事情,我去处理。”陆廷言说。 “不用了,我有后手。”谢柠阻止了他。 “你问我为什么不骂回去,我告诉你原因。”谢柠望向他,“一是我做不出来,二是我要让曾岚觉得这件事情我只能做到这里了。” 她要是表现得非常强硬,曾岚会认为她有底气,会怀疑她手里是不是还有什么其它的证据。但是她不反抗、不吭声,曾岚就会认为她做不出别的了。 毕竟母女一场,曾岚自以为了解她,而她的确了解曾岚。 事实证明,谢柠的猜测一点都没错。晚上,白璎工作室的声明和律师函就出来了,说早上那个博主的爆料全都是虚构的,是对白璎的诋毁和污蔑,他们将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白璎粉丝们狂欢,认为这是一场正义的胜利。更有粉丝发布了长长的一篇文章,说那个爆料看起来有多假,且不说爆料中的白璎和他们认识到的女神大相径庭,就说爆料里竟然说白璎讨厌学习,这是多明显的漏洞,白璎可是最喜欢读书学习的。 《暗阳》制作方也转发了白璎工作室的声明,谢柠就知道,是时候放出下一波证据了。 一般在电影上映的时候,主角要是爆出什么负面新闻,影方绝对是最紧张的那个。他们会在第一时间给演员方压力,让他们澄清绯闻,不要影响到电影的口碑和票房。 所以谢柠可以想象到,在早上那个热搜出现后,电影方绝对第一时间去找了白璎,问她爆料的真实性。 而白璎铁定会否认。虽然爆料中很多事情是真的,但是毕竟这只是文字,文字是由人写出来的,这就存在主观性虚假性。 于是曾岚联系了谢柠,谢柠没有放狠话,也没有表示出她还要继续捶白璎的意思,曾岚便认为是时候发声明了。 要是以往,工作室可以不发声,完全冷处理,等到这件事的风头过了,也就没人记得了。但是现在不行,现在是电影的热映期,由不得他们装死。 于是在深夜,白璎工作室的声明飙升到热搜第一后,那位爆料博主放出了第二弹——视频。 是比图片和文字更有说服力的视频。 十几分钟的视频是由许多个小视频拼接起来的,而里边的小视频,都是记者的采访。 虽然被采访人全部都打了马赛克,但是从身材和环境来看,这些被采访者年龄不等身份不一,十分真实。 这里边有的是白璎和谢柠以前的同学,有的是他们的街坊邻居,甚至还有以前和白璎认识的“小混混”们。 这些人都在口述自己记忆中的事情,并不全面,有的也已经模糊,但是这样才更具真实性。 一位婆婆用礼县方言说:“我以前就住在他们隔壁,那家经常打孩子,就是那个新嫁来的女人打她带过来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可好了,长得也好,也会叫人,挺懂事的,不知道为啥就是不讨亲妈喜欢。” 一位阿姨说:“偏心啊,我那时候卖衣服,她带着两个姑娘来买衣服,就给大姑娘买,小姑娘就在旁边看着……我肯定记得啊,我这些年也没见过比那小姑娘更好看的了,所以你一拿照片,我就认出来了……我那天回家还和我儿子感叹,我见着一个可好看的小姑娘,你为啥不是个姑娘,不然我肯定好好打扮你,我儿子气得咬了我一口,你看,疤还在这儿呢……” 一位年轻女生说:“那时候白璎老和我们说她妹妹多讨厌,我们那时候也是不懂事,就想着帮白璎出头了,将她妹妹堵在放学的路上打了好几次……后来一次聚会白璎喝多了,才说她就是看她妹妹不顺眼,她妹妹啥都没做……这事一直让我挺难受的,我感觉自己做了错事,一直没能释怀……学习?白璎吗?她最讨厌的就是学习了,每次考试都怎么琢磨着抄答案,我还因为有一次给她传答案被监考老师发现了叫了家长。” 一个打扮得很精神小伙的青年说:“现在人家是大明星了,可不一样了,你不知道小时候……啧啧啧,可了不得……她说她妹妹好看,让我们去睡她妹妹,结果我们还没下手呢,白璎她爹进去了,她妹妹成了警察的重点看顾对象,我们哪儿还敢啊……” 诸如此类。这些人的讲述和回答,让白璎工作室的那则声明以及白璎粉丝的反驳和狂欢成了笑话。 视频最后一段,出现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人——白璎的父亲,白志诚。 白志诚也是唯一一个没打马赛克。 他对着镜头对自己的多做所为忏悔,并且像谢柠道歉。而且他的道歉中明明白白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在白志诚当初对谢柠觊觎的时候,白璎的确作为帮凶,给自己父亲提供过很多便利。 至此,白璎的人设彻底崩塌了。 第177章 再也没办法翻身 白璎迎来了她演艺生涯的最高热度。五十条热搜,有四十二条是和她有关的。 谢柠想,或许从白璎进入娱乐圈那天开始,她就没想过自己竟然能这么红。 啧,顶流了属于是。 视频可以说是实锤中的实锤,一放出来,网上的风向立刻就变了。 吃瓜群众相当理智,对白璎进行了全方位无死角的批判。本来观望的路人也开始发表看法,对白璎嗤之以鼻。 粉丝大规模脱粉,当然还有一些死忠粉坚守阵地,死活不相信他们的女神白璎竟然是那样一个人,依旧强硬地认为这是对家在诋毁他们女神。 舆论空前的热闹。 而这个时候,谢柠的微博账号也被扒出来了。 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微博号,里边的内容看起来很岁月静好。偶尔其中有几句感慨,便足够惹人深思了。 比如有一条动态只有四个字:以德报怨。 立刻有好事者顺着这条时间线去扒,发现这条动态发布于谢柠和陆廷言结婚视频暴露出来的时候。 那时候已经有人表示,是白璎将谢柠的结婚视频流露出来的,她想让所有人都看到这场豪门笑话。 然而谢柠这“以德报怨”四个字,显得就相当大度了。 下边有人评论:“我的天,这胸襟真的是高下立见,白璎和她妹妹的格局真的差太多了。” “是啊,感觉她妹妹人好好。” 之后还有另外一条动态:听说我认错了?后边还配了一个叹气的可爱表情包。 有人扒出谢柠发这条动态那天,白璎进行了一场直播,并在直播中说她妹妹已经向她认了错,说她误会了姐姐的好心,并生生自责。 那场直播中,谢柠还被骂了很久。 下边又有评论:“我看妹妹发这条动态的时候,心里想的肯定是老娘认哪门子的错?哈哈哈。” “妹妹估计也是真的很无奈。” “但我觉得这个妹妹好可爱啊,我刷她微博刷了一下午,她真的好优秀啊呜呜呜,她竟然是华大的诶!” 后边还有一些谢柠“无意间”发的动态,完美展露出一个与世无争、心胸宽广、海纳百川的正面形象。 最后一条动态是她昨天发的,只有一句话:想不通为什么我的人生是这样,大概这就是命运。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包含着无尽的唏嘘感慨,还给人一种上升到了哲学高度的感觉,发人深思。 这条下边的评论高达三万条,绝大多数都是鼓励安慰她的。 看着这些温暖的评论,谢柠终于觉得这一年来没白养这个号。 还有人将白璎发的读书观后感与谢柠读书的动态作对比,高下立见。而且有人还发现白璎那些观后感,都是从别的地方抄来的,可见她根本没读过那些书。 诸如此来。当一个人想找证据的时候,他的双眼就会化为显微镜,任何蛛丝马迹都别想逃过他的法眼。 白璎被扒得里子面子都没了。 谢柠的电话都快被打烂了,其中绝大部分来自曾岚,她一个都没接。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的曾岚是多么的暴怒,不过她已经不想再哄着她了。 她心情颇好地逗弄着牛奶,任由手机在床上震动到没电自动关机。 —— 华城,白璎的房间里。 白璎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绝望地看着打电话的曾岚。 曾岚在房间来来回回地踱步,电话就是打不通。 “岚姨,怎么办啊?”白璎的声音沙哑极了,可见这些日子哭得厉害。 曾岚怒火中烧,将手机狠狠摔在了墙壁上。 白璎吓得哆嗦了一下,不敢吭声。 就在这个时候,经纪人进来了,严肃无比地道:“《暗阳》方面的解约通知发来了。” 白璎一愣:“解……解约?” “嗯,电影会提前撤档。”经纪人说着,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白璎。 “不能撤档,璎璎是要用这部电影冲击奖项的,哪里能撤档呢?况且怕电影投入那么多,不要了么?”曾岚焦急道,“肯定是你们没谈好,我去联系他们,我去和他们说。” 经纪人翻了个白眼:“曾女士,请您搞清楚,片方不是在和我们商量,而是在给我们下通知。要是别的就罢了,偏偏题材这么巧,她白璎一个以前欺负别人霸凌别人的人,竟然在影片里出演了受害者,观众能买账吗?这简直就是在打片方的脸!” 刚才和片方沟通的时候,经纪人受了不少的气,现在他把气全都撒在了白璎母女身上。 “曾女士,这次的危机公关不也是您的主意吗?”经纪人冷笑一声,“你信誓旦旦地说那些都是假的,都是杜撰的,他们手里绝对没有别的证据了,我们这才放心地发声明发律师函,结果呢?人家爆出好大一个锤啊,把我们的头都快捶爆了,把我们的脸都快打烂了啊!” 经纪人越说越气,白璎将脸埋到了被子里,难堪到无地自容。 曾岚火气也不小,登时便和经纪人吵了起来:“这下怪我了?还不是你们之前非要给璎璎立人设!要是不立人设的话,会崩吗?那些人会这么骂我们璎璎吗?” 经纪人摇了摇头,真是懒得再和曾岚多说一句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她早就说过,曾岚不懂娱乐圈,她就适合当个什么都不管的阔太太天天逛吃逛吃。结果呢,她一直插手白璎的事业,用她那自以为是的浅薄目光对白璎指手画脚。 白璎能有今天,曾岚有一半的责任。 曾岚被白璎的眼神看得难受,顿时火气直冲天灵盖,骂道:“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的!” 于是曾岚和经纪人之间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吓得白璎连哭都忘记了。 第二天,《暗阳》片方发布了道歉声明,并称电影即将撤档,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关注。 导演还亲自下场发文,保证下次选角前,一定做好背调。这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内涵白璎。 白璎代言、合作的品牌方纷纷发出了解约声明,至此,白璎的所有资源都掉了。 她再也无法翻身。 第178章 一顿吃四个炸蛋的女人太厉害了 娱乐圈让一个人火很简单,让一个人糊也很简单。 这就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娱乐圈里永远不缺帅哥美女,没有谁是独一份的。况且白璎也没有那么大的价值,没人愿意出来保她。 就连她之前声称和她关系极好的陆氏集团,也没有为她说过一个字。 谢柠津津有味地刷着资讯,想着白璎现在是什么心态呢。 估计哭得很可怜。 越想她哭得厉害,谢柠就越是开怀。 在元旦假期的第三天,沈子安和宋紫雁来了申市。 宋紫雁一见到谢柠就和她来了个热情的拥抱,诉说着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的思念之情。 沈子安在一边十分嫌弃地道:“本来说好十月来的,结果她十月没时间。又说十一月,结果她十一月临时有了个项目。然后就推到了十二月,十二月我被我家老爷子召回去了,就拖到了今天。” 沈子安一脸凄苦地看着谢柠:“呜呜,柠爹,我想死你了!” 沈子安张开双臂上前,同样想给谢柠一个拥抱。只是他还没有碰到她,就被人扯住了裤腿。 哦不对,是狗。 低头一看,牛脑咬着他的裤子,不让他动。 沈子安不明所以:“我不能抱吗?” “汪。” “那为什么她可以?”沈子安指着宋紫雁。 “汪汪汪。” 宋紫雁哈哈大笑:“你知道牛奶在说什么吗?牛奶说我漂亮,所以可以抱!” 沈子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哦,你还懂狗语呢?不愧是一脉同源的啊。” 宋紫雁撸着袖子就朝着沈子安冲了过去。 打闹了好一会儿之后,三人坐到了酒店楼下的咖啡厅里。 “喂,柠爹,我听说陆廷言也来了申市。”沈子安问谢柠,“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在一个公司年会上。”谢柠说。 沈子安斜斜勾起唇角:“你别说,我还挺佩服他的,这人是要工作不要命啊。那伤还没好呢,就本来了申市。知道的是当他来申市工作,不知道的以为他老婆在申市出轨了他来捉奸呢。” 噗,宋紫雁一口咖啡喷了出来。 谢柠不动声色,自然而然地转了话题:“方落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说起方落,宋紫雁就一脸鄙夷:“还能什么样?在里边等着判呗,故意伤害罪是没跑了。这得亏没出人命,否则啊……” “我前两天还见着那傻逼娘们了,她还哭哭啼啼地向我道歉,让我饶他一命。我操,我真是服了她哪里来这么大的脸,我真建议她自尽,世上少一个祸害。”沈子安毫不留情地吐槽。 那个方落,竟然在他的车上动手脚,要害的是宋紫雁,肯定就会牵连到他。 要是没和陆廷言换车,那断几根肋骨躺床上下不来的可就是他了。 还有宋紫雁……沈子安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饶?不可能,他要让她一辈子都呆在里边,牢底坐穿。 她活该的,竟敢害人性命。 “她的孩子呢?”谢柠又问。 “打掉了啊。”宋紫雁说,“李星朗给气坏了,当时便让人将方落拽去了医院处理了那个孩子。他还和方落分了手,让方落将他给她买过的车、房、首饰等等等等都还给他,拿不出来的就折合现金。方落当然拿不出这么多钱,所以现在算是背负了巨额债务。” 李星朗这次是真的气急了,因为方落竟然害的陆廷言差点丢了性命。 他恨不得将方落给剥皮抽筋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几人说话的时候,李星朗就真的出现在了这个咖啡厅。 “嫂子?”李星朗瞧见谢柠,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满面笑容,“嫂子,好久不见啊。” 因为谢柠是面对着门口坐的,所以李星朗一眼就看见了她。他没注意和她相对而坐的两个人是谁,等看到竟然是沈子安和宋紫雁时,他愣了一下。 “你叫谁嫂子?”沈子安阴恻恻地问。 李星朗想到三哥叮嘱过,别在沈子安跟前露馅,否则可能会影响到沈子安和谢柠的关系。谢柠朋友不多,陆廷言不想让她再和朋友隔心。 于是李星朗振振有词地道:“怎么了?你有意见?等柠姐和我三哥成了,那就是我嫂子!” 沈子安冷笑:“少做你的春秋大梦了,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李星朗看着沈子安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同情。可怜的娃,世界是复杂的,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李星朗身后跟着不少人,光看打扮就知道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公子哥。谢柠的视线定在某一人脸上,那人也正睁着一双大眼回视着她。 “嗨。”谢柠主动打招呼,“还记得我吗?” 被她盯着的大眼睛男生连连点头。 这个男生正是她上次带宋紫雁去华大外边那家面馆吃面的时候,遇到的同店的食客。那时候店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了,而这个男生还总是看她,弄得她也注意到了他。 寒暄过后,几人就说要去找陆廷言,便出了咖啡厅。 “朗哥,我上次在面店里见到的真的是嫂子。”大眼睛男生说,“嫂子真的太厉害了,我只和她见过一面就印象深刻。” 李星朗饶有兴致地问:“嫂子怎么厉害了?” 谢柠厉害他知道,但是没想到吃碗面也能看出厉害来?这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 大眼睛男生目光幽远,像是回想起了那日的场景,喃喃道:“嫂子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她竟然一顿吃了四个炸蛋,四个!” 生怕李星朗听不清,他还伸出四根手指在他面前比画。 李星朗:“……” “真的朗哥,一顿饭能吃四个炸蛋的女人,不厉害吗?” “不厉害。”李星朗面无表情,“你说她要是一顿吃了四个炸弹,我倒是觉得厉害。” 大眼男生:“……” 可是真的很厉害好?那可是四个诶,他一周都吃不了四个。 李星朗绘声绘色地将大眼男生对谢柠的判断告诉了陆廷言,听得陆廷言也相当无语。 是挺意外的。 她那身板那么瘦,没想到还能有这么大的潜力。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谁能猜到纤瘦身材的背后,是一个可以装四颗炸蛋的胃呢? 两分钟后,陆廷言拿起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炸蛋的做法。 好不容易有个她这么爱吃的东西,他想以后做给她吃。 第179章 下过很多次手 晚上,谢柠让沈子安和宋紫雁早些休息,第二天带他们出去玩。 陆廷言不在房间里,谢柠估计他和李星朗在一块。 正在谢柠准备接下来的工作汇报的时候,微信上弹过来一个视频通话。 看着屏幕上的名字,谢柠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接了起来。 几秒钟后,屏幕上映出一张带着满满笑容的阳光帅气的脸。他正在室外,光线很好,照在他偏深的肤色上,显出一种健康的活力。 “柠柠,接下来我将进行对你的第八十三次告白。” 谢柠:“……” 听听这熟悉的开场白。 给她拨打视频通话的是潘湛,她的大学同学,大学期间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并且越挫越勇,丝毫不觉得被拒绝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潘湛是本博连读。本科在华大医学院,研究生和博士在ucb。ucb和斯坦福很近,所以在国外的时候,谢柠依然和潘湛保持着密切联系。 “柠柠,我就要回国啦,你开心吗?”潘湛笑嘻嘻地问,古铜色的肌肤衬得一口牙齿出奇的白。 他看起来是个运动型的阳光猛男,却偏偏长出两颗小虎牙,笑起来的时候十分可爱。 “你要回来了?”谢柠有些意外,“你不是还要做博士后吗?” “对呀,我就是回国看一看,不是回国发展。”潘湛嘻嘻一笑,“我准备在u做博士后,以后的一段时间都会留在这里。” 谢柠点了点头:“挺好的。” 两人寒暄了好一会,说的都是些有的没的。主要大部分时间是潘湛在说,谢柠就是一副随便听听的态度。 她也不应和,总让潘湛觉得自己是在自说自话。但是偏偏他问谢柠的时候,她都能准确复述过潘湛刚刚说的话题,可见她在认真听。 “柠柠,你现在这么忽略我不要紧,但是等我回国后,你就不能这样了。”潘湛可怜兮兮地说着。要是他有两只犬耳,估计现在早就软趴趴地塌下来了。 谢柠想说明白她已经结了婚的事情,但是转而一想,算了,等他回来,她说不定早就离婚了。 和他提前夫有什么用?依照潘湛的性格,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是在暗示他什么呢。 说着说着,潘湛忽然打了个响指:“哎柠柠,一见到你我就高兴,差点忘了正事。” “什么正事?”谢柠好奇。 “前年在小唐人街不远处,一群醉汉拦住了你,把你当成了别人,差点暴揍一顿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不为别的,就那群醉汉手中拿的钢管、猎枪等东西,就够让她印象深刻了。 毕竟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枪。 “我前些日子又见着其中一个醉汉了。不知道那醉汉是不是实在没本事,现在都还没改行。他前些日子盗窃,偷到了我一个直系学弟身上,我学弟当时便怒了,让警方仔细盘问他。好家伙,这人顶不住压力,把他做的事情全都交代了,其中就有你的那件。” 潘湛大口地喝了半杯水润了下嗓子,接着道:“他说他们那次没喝醉,是有人收买了他们,他们故意找你麻烦的。” 潘湛的话停在这里,他的眼睛像是雷达扫射般看着谢柠的脸,仔细观察她的情绪。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谢柠没有任何情绪。 “喂,你就不意外是谁要搞你?还会你早就知道了?”潘湛忍不住问。 谢柠摇头:“我不知道、” 她只是猜到了。 不为别的,那两年她是在遇到太多倒霉事了。那些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只是惊悚,然而只有她亲历的时候才知道,那个时候她是多么的惶恐无助。 甚至有好几次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她当时还怀疑过,她是不是无形中得罪了什么人。但是又觉得不可思议,应当没有人恨她恨到想让她丢掉性命这个程度。 于是她将自己的经历归结为倒霉,归结为正在变好的大环境背景下依然存在的人种歧视。 是后来嫁给了陆廷言,得知了陆斯泊的事情,她才怀疑那些事情是不是他让人做的。 对,或许不是他,是姜媛。 潘湛的话印证了谢柠的想法:“那个醉鬼还给我们拿出一张照片,就是收买他的人呢,你知道那人是谁吗?是个女的!” “陆学长的母亲,姜女士,对吗?”谢柠淡淡问。 潘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谢柠勾了勾唇,果然。 更巧的是,在她挂完电话后几分钟,酒店服务生敲响了她的房门,告诉她有一位女士在楼下的咖啡厅等她。 谢柠想也不想地就回绝:“不见。” 必然是姜媛。 但是她不见姜媛,姜媛却主动回来找她。几分钟后,姜媛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姜媛的声音阴沉沉的,“说好的要离婚,怎么你们现在还在一起?” “这个问题姜女士更应该去问您儿子。”谢柠依然盯着电脑屏幕,一个眼神都没给姜媛,“离婚的事情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是您儿子不同意,还粘着我。要是您能说服他和我离婚,我会诚挚地感谢您。” 这话听起来像是阴阳怪气,但是看谢柠现在的神情,又实在不像。 她只是在客观陈述事实。 然而就是她的这个态度,却让姜媛愈发的不爽了。 凭什么她的儿子要粘着她?她害死了她的一个儿子还不够,难道还要害死她另外一个儿子吗? 谢柠没有看姜媛,却明显地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波动。她生气愤懑,不甘又憋屈。 “姜女士,我相信那你会有办法的。”谢柠总算看向了姜媛,“您说就是,我会配合的。” “我会让法院强制执行。”姜媛说。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个回答,但是骤然听到,谢柠还是觉得心里刺痛了一下。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要是我反悔了呢?” “反悔?”姜媛瞬间柳眉倒竖,怒气升腾而起,狠狠瞪着她,“我们家是不可能承认你的,你反悔也无用。谢柠,我动一动手指就能捏死你。即便你认为陆廷言会保你,但是他真的能做到面面俱到算无遗策?但凡你落在我手里,我都能让你一无所有。” 谢柠勾了勾唇角:“您不一直是这么做的吗?” 她在国外读研期间,经历过不少次意外。 有入室抢劫,将她的公寓打砸得一片狼藉,墙皮都脱落了。所幸她当时在跟着导师做项目,为了方便她,那几天住在了学姐家里,躲过了那场意外。 她还遭遇过当街围堵,一群醉汉手里拿着电棍朝着她招呼。好在那里不远处就是一条唐人街,她跑了过去,得到了当地华人的帮助。 甚至她还被绑架过一次,要不是沈子安去的及时,她就已经被撕票了。 姜媛对付她真的太容易了,而且还能将她蒙在鼓里,让她看不出到底是谁做的。 她很容易就很能毁掉她。 而她不敢赌。 赌什么?赌陆廷言的感情吗? 或许以前还会,但是现在,不敢了。 即便现在陆廷言对她的态度大不一样,她依然觉得,这只是昙花一现。等他的新鲜劲过了,他对她的态度依然会回到原点。 于是谢柠笑着说:“我开个玩笑,姜女士别怕。” “明天我会带着陆廷言回华城,接下里的时间你要是安分,我们的协议依然生效,我该给你的东西还是会给你,否则……” “没有否则。”谢柠打断了姜媛的话。 姜媛这才给了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优雅高贵地走了。 第180章 我对你,是真的一见钟情 陆廷言晚上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香甜的红酒味。 他喝了不少,那双桃花眼幽暗深沉,像是一汪深渊,迷人极了。 他洗完澡后,上了床,伸出胳膊搂住了谢柠的腰。 这几天的亲密接触,让陆廷言已经对这个动作熟悉无比。 谢柠却还是觉得不自在,更别提姜媛来找过她,让她更加深切地意识到她和陆廷言的关系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她动了动,陆廷言的胳膊却搂得更紧,以至于谢柠都可以感受到他身体部位的变化。 谢柠立刻不动了,整个身子僵硬无比。 陆廷言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而是埋首于她颈后,低声问了句:“炸蛋好吃吗?” 谢柠一愣:“什么?” “面馆里的炸蛋是不是特别好吃,可以让你那么喜欢。”他的声音低沉,却轻,带着种让人沉醉的温柔。 谢柠想大概是今天和李星朗一起来的那个大眼睛男生和他说了什么。 “是挺好吃的。”谢柠说。 “我应该已经会做了,以后我做给你吃。” 以后?谢柠光是听见这两个字就忍不住笑了,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你已经很久没做饭给我吃了。”他又说,像是很委屈。 的确,自从上次他砸掉一桌子菜之后,她就没再做过了。 “以后还给我做。” 谢柠闭上眼睛,并未答应。 陆廷言掐了掐她的腰:“好不好?” 谢柠一言不发,权当睡着了。 陆廷言没那么好糊弄,捏住她的腰将她翻了过来,让她从背对他变成了面向着他。 “谢柠,睁眼,我知道你没睡着。”陆廷言说。 谢柠不理,他竟然去掰她的眼皮。 谢柠十分无语地看着他:“你闹什么?” 昏黄色的床头灯给他俊朗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暖黄,显得他的眼眸温柔又多情。 见她终于睁了眼,他笑了起来,笑得非常好看。 这一瞬间,谢柠不禁心跳加快。 她好像又看到了少年时期的那个炙热昂扬的少年。 “等我们回去……不对,就明天,啊,明天你要陪朋友,那就后天……后天我带你去民宿,我做炸蛋给你吃。”陆廷言说。 他迫不及待要亲手做出她喜欢的东西。仔细想想,认识这么多年了,他好像从来没有为了取悦她做过什么。 后天?看来他还真不知道姜媛要带他回华城的事情。 “等以后我们回去了,再养一只猫。”陆廷言又说,“就当和牛奶做个伴。我看酒店大厅那只橘猫就挺好的,你喜欢橘猫吗,还是喜欢别的品种?” 不待谢柠回答,他继续道:“我想把盛世锦都的房子重新装一遍,现在的风格太冷硬了,可能不太适合你们女孩子。” “你也别住客房了,哪有夫妻天天分房睡的?” “我们公司有职工的女朋友会给他们送饭、送甜品,你会做甜品吗?你要是做了,会给我送到公司去吗?”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可能更喜欢男孩一点,倒不是重男轻女,是因为我听说男孩和妈妈会像一些,我喜欢像你的孩子。但是女孩要是也可以像你的话,那就更好了,谁不想要个贴身小棉袄呢?” “我们重新补办一场婚礼,就当做是第一次结婚,我补偿给你,好不好?” 他问了许多个许多个问题,但是谢柠都没有回答。陆廷言亦没有等待,他在自说自话,并不期待答案,只是说出他的打算。 这些打算真的很美好,真的是她曾经幻想过的夫妻生活会有的样子。 但是这明显不是他们的生活。 即便知道现实和想象中大有不同,谢柠却还是觉得心下酸酸的。这股酸涩顺着神经末梢传递,她眼眶都跟着泛了酸,有温热的液体就要流出。 所以她依然紧闭着眼睛,就像是将她的所有期盼和动容一并闭了起来。 她状似无所谓地笑了笑,甚至还打趣:“陆廷言,你竟然会幻想这些。你竟然会想着和一个害死你大哥的凶手的未来。” 陆廷言英挺的眉头微皱,似乎是对她这般说辞并不认可。 “你怎么会想到这些呢?你觉得我配这些吗?”谢柠觉得心头发苦,“陆廷言,你不是一直都盼着我不如意么。” 陆廷言脸上闪过一抹痛苦挣扎,方才幻想未来生活时的轻松明快早已不见。 “那是以前。”他低声说,还使劲儿往她脖颈处凑了凑。 他说话时有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颈上,又麻又痒,谢柠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身体。 “以前,我还没意识到……” 谢柠不解:“意识到什么?” 她闭着眼睛,所以看不到陆廷言现在看着她的眼神多专注多神情。她濡湿的睫毛每一下翕动都像是在他心头轻轻一按,酸胀的喜悦感。 他就知道她是骗他的,她现在怎么可能不喜欢他了。 正是因为喜欢她,她才会对他的展望和计划有所动容。 这个认知让陆廷言很高兴。 是啊,喜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不能展现出来的呢? 没意识到的时候是没办法,既然他现在意识到了,又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陆廷言轻轻喘了一口气,胳膊将她搂得更紧了,低声道:“那个时候,我还没意识到,我喜欢你。” 话头一开,其它的便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即便你说你对我的喜欢是出于利用,但是后来的喜欢也是真的,我能感觉出来。我并不计较你的初衷,我只计较你现在对我的态度。” “只要有了真情,那一开始的动机是什么,并不要紧。” 他低缓的声音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有些暗哑,却带了暧昧的深磁,低音炮一样轰在谢柠耳边,让她脸红心跳。 “我对感情比较迟钝,没有正儿八经谈过场恋爱,所以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但是我回想过去,发现我的记忆碎片里都是你。谢柠,要是除去你这个人,我的过去一片空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过去我自视甚高,并不愿正视自己的感情。但是上次覃瑶与我说破,她剖白了我的内心,我才意识到你对我的重要性。” 他的字眼连成了水珠,混成了甘露,浇灌了谢柠学生时代的那朵暗恋的花骨朵。 而就在现在,她的花骨朵,似乎开花了。 “即使你走近我是一场蓄谋也无所谓,即便你对别人讲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只是谎言而已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不是空穴来风,只不过对象变了而已。” 他顿了顿,再开口时愈发郑重:“因为我对你,是真的一见钟情。” 那个蝉鸣的盛夏,那个沉闷的教室,婆娑树影中的少女。干净的脸庞,通透的眼神,清香的手帕,共同构成了他回忆中最为色彩斑斓的一幅画。 他的少年心开始悸动,有名为喜欢的种子在悄悄生根发芽。 于是他眼里再也看不到其它。 这是一场盛大的暗恋,开始的无声无息,甚至连当事人都毫无察觉。 她是他记忆中的画,枯燥岁月中开出的花,寡淡人生中蓬勃向上的炽阳。 是他男女情感的伊始。 是他的一见钟情。 第181章 造化弄人 谢柠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她竟然能听到陆廷言的告白。 她更没想到,他竟然说他对她一见钟情。 这意思就是,他喜欢她,比她喜欢他还要更早一些。 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相信,而是在想:他是在诓骗她吗? 但是她又有什么值得他诓骗的呢? 谢柠良久都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陆廷言看着她,声音中都沾了点委屈:“你就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他告白了半天,她就这么无动于衷。 谢柠终于睁了眼。 陆廷言的脸有些红,减去了他平时的矜贵冷感,看起来可爱了不少。 陆廷言被她看得不自在,手往她后脑勺上一扣,将她的脸压了下来。 “你害羞了?”谢柠丝毫面子都不给他留。 陆廷言:“……没,酒精上脸。” 今晚他是喝了不少,但是他远不是个喝酒就会脸红的人。谢柠知道,也懒得再拆穿他。 反正第二天酒醒,他连自己说过什么都未必还记得。 察觉出她的静默,陆廷言又问:“你不相信我吗?” “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长舒一口气,愈发委屈了:“即便你不信我,也该相信老祖宗,他们可说过,酒后吐真言呢。” 谢柠:“……” “我没有不信。”她轻缓开口,“我只是在想,造化弄人。” 是啊,造化弄人。明明他们那么早就开始两情相悦了,却偏偏发生了这么多误会和曲折。 到现在,她都不敢喜欢他了。 “你不记得你大哥的事情了吗?我是害死你大哥的凶手,你……” “我相信你不是。”他打断了谢柠的话。 谢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相信你不是。”他耐心重复。 谢柠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太荒谬了,人生、际遇,太荒谬了。 她以前多么盼着他的相信,她竭尽全力让他相信。结果她现在没有了自证清白的力气,他却来说,他相信她了。 怎么这些爱意、这些信任,就不能来得更早一点呢? 谢柠摇了摇头:“陆廷言,没必要了。” 当初他的不信任让她伤心欲绝,以至于他现在突然的相信也没有让她太惊喜。 亦或是今天潘湛来的那个电话,让她想起了以前的种种。那么多生死时刻,一个不甚就是万劫不复。她能接受姜媛这样的婆婆吗?姜媛不接受她,她又如何能接受姜媛呢? “谢柠,你……” “我有点累了,我们休息,好吗?” 陆廷言深深地望着她,片刻,点头:“好。” 谢柠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她翻了个身,朝着床的另外一边挪了挪,中间的被子留出了空隙,似有冷风从这个空隙中不断灌入,让人心口发凉。 谢柠梦到了被绑架的那次经历。 漆黑的夜晚,加州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她在呼啸的风雨中裹紧了大衣,怀中抱着一个团队辛苦调研出来的市场数据。 忙了一天没吃东西,她只想赶紧回公寓煮一碗方便面。 却不料一辆车在她旁边停下,她二话不说就被拽了上去。 纵然她一个人经历过很多,但是绑架是头一遭。她惶恐又害怕,颤抖地坐在拥挤的车厢里,鼻端充斥着体味和劣质香水味的混合味道,听着这几个人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交谈。 她和他们谈条件,他们哈哈大笑,轻佻又不屑。他们看着她的眼神让她头皮发麻,充满了性的猥琐。 在车上的那几个小时,是谢柠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时间,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后来,沈子安带着人来了。有警方,有华人,她才知道那些华人是沈家公司海外集团的人。要不是他们,警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她。 沈子安的状态看起来比她还要差,见到她的那一刻,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起都起不来。 是一种极度紧张后的无力感,谢柠懂的。 那几个人后来交代,他们是准备和交代任务那人拿到钱后再把她办了然后撕票的。多亏他们还没拿到钱,不敢贸然动谢柠。 沈子安非要查个水落石出,结果线索却忽然断了。 再有线索的时候,查到了谢柠一个大学同学头上。说谢柠抢了她的留学名额,她怀恨在心,所以报复的。 谢柠只觉荒谬,留学名额各凭本事,她抢谁的了?她断然不信,然而线索只支撑到这里,也只能结案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天天梦魇。沈子安怕她出事,将她接到了他的高级公寓里,又将住在实习公司的宋紫雁叫来陪她。而他又买下了对门那套房,以便可以在第一时间保护她们。 “谢柠?谢柠,醒醒!” 谢柠猛地睁开眼,身上冷汗淋漓。 陆廷言站在床边,弯腰看着她,墨色的瞳眸中有显而易见的担忧:“做噩梦了?” 谢柠长舒一口气:“没事。” 她看了一眼时间,才五点多。 又看向陆廷言,他已经穿戴整齐。 她心下有了计较,果然听他道:“我妈她不太舒服,我过去看看。” 谢柠点头。 “早上想吃什么?我让酒店准备。” “不想……算了,燕麦粥。” 陆廷言点头。 临出门的时候,他又扭头看了她一眼,对她道:“要是怕就先看会电视,我一会回来再陪你睡。“ 谢柠想,他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不过她还是打开了电视里,随便调了一个频道,里边在播一台有些降智的偶像剧。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演员们说的每一句台词都没能入她的脑子。 她脑子里在反反复复过着陆廷言今晚说的话。 当初竞赛后那块手帕的功效这么好吗,竟然让他对她一见钟情。 她以为她是个蓄谋已久的猎人,做着万全的准备,只等着将猎物一步步收入囊中。却不曾想,原来她自己也是猎物。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上来了一条微信,是那个记者郑兴朝发来的。谢柠看着这条消息,愣住了。 “谢小姐,我想我们可能需要见一次面。这次在礼县查探白璎曾经的所作所为时,我还查探到一些别的事情,是关于您的身世的,我可能需要当面和您聊。” 第182章 冤大头 身世? 谢柠愣住了。 她迫不及待地给郑兴朝回了个电话过去,那边却提示无法接通。 她觉得怪异,一遍又一遍地打,终于接通了。然后电话那头却全是杂音,郑兴朝的说话声就像个电子狗似的,完全听不清。 谢柠挂断电话。过了一个多小时,郑兴朝的消息才过来:“谢小姐,我现在在山区里做采访,这里的信号线前几天冻坏了,现在信号实在太差。发消息全凭运气,更接不到电话。您给我个时间地点,我抽空过去找你。” “我在申市熙悦酒店,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我都在。” 郑兴朝没有再回消息。 七点的时候,服务生给谢柠送来了早餐。 餐车上摆着丰富而精致的小食。正中央的砂锅里是一碗香甜可口的燕麦粥,燕麦粥还正咕嘟咕嘟翻腾着,可见刚从灶上端下来。 最让谢柠惊讶的是,一个碟子里竟然放着黄澄澄的炸蛋。 她数了数,竟然有四个。 大清早这么油腻不好? 服务生将餐点给谢柠一一摆好,谢柠先尝了一口燕麦粥,香甜清怡,比她前几次在楼下自助餐厅里吃到的都好吃。 果然还是得砂锅炖。 她又咬了一口炸蛋,可能因为没有像以前那样泡在面里吸收了面的汤汁,所以这炸蛋显得没什么味道,不过口感却很软嫩。 不用想便知道这肯定是陆廷言和厨房吩咐的。 她胃口大开,将餐点吃了个干干净净。 包括四个炸蛋。 谢柠觉得自己有罪。 服务生来将餐具收走,谢柠去洗了个澡。洗完出来,郑兴朝的回复才到来,只有一个“好”字。 谢柠:“……” 这也太滞后了。 吹完头发,宋紫雁的电话就来了,说她和沈子安已经到了楼下。 谢柠从房间出去,到了电梯口,感受到身后有人跟着,一转头,和李星朗以及大眼男生六目相对。 谢柠现在知道了大眼男生叫张锐,目前是华城传媒学院表演系在读。 未来娱乐圈里的小鲜肉一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谢柠觉得这位小鲜肉现在看着她的目光,好像很……热烈。 就像考古人员发现了活化石那种。 谢柠不明所以,倒也没多问。 下了一楼大堂,一下子就听见了沈子安的嗓门:“怎么着?不信?以为老子是在骗你?” 前台里的人都用一种十分无语的表情看着沈子安,仿佛他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傻逼。 沈子安旁边是一脸无语的宋紫雁,她正朝门口的方向小步挪着,生怕别人看出她和沈子安是一起的。 看见谢柠,宋紫雁和看见救星一样朝着谢柠疯狂摆手:“柠柠,你快来!” 谢柠走过去,见沈子安一大早就脸红脖子粗的,不禁问:“到底怎么了?” 宋紫雁小声解释:“沈子安想住这家酒店,这酒店不是没房吗……” “什么没房,他们就是不想给我们开!“沈子安怒气冲冲地打断了宋紫雁的话。 大堂经理很耐心地解释:“这位先生,我们的确已经满房了。” “放屁,老子观察过,进出你们酒店的人根本没达到满房的客流量!既然有人开了房没住,你就把房转给老子,老子出十万一天,没和你开玩笑。” 谢柠总算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了。 “这位先生,房间我们就是根据先来后到的顺序订的,没有转让的道理。” “那他们呢?”沈子安反手指向李星朗和张锐,“他们和我们一天来的,还没我们来得早,怎么他们有房?” “因为他们已经提前预定了啊先生。“大堂经理微笑着说。 李星朗也十分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沈公子,没房就是没房,算了。况且这酒店也不咋地,何必非得住进来?” 这酒店是不咋地,可是可以和谢柠住一起啊!多方便! “你们出去,把房给我。”沈子安理直气壮地对李星朗说。 对于这位爷提出这种无理要求,李星朗一点都不意外,只是颇为遗憾地道:“不好意思啊沈公子,这房虽然是我在住,但是却是不是我预定的。房是我三哥订的,不如你去求求他?” “滚蛋!”沈子安怒吼。 去求陆廷言?那他宁可睡大街。 不对,他为什么要睡大街? 在谢柠的劝说下,沈子安终于没有再执着于非要和她住同一家酒店。 不过他还是不满吐槽:“那些人为什么那样看着老子?难道是十万这个数字有问题?” 宋紫雁疯狂点头,爷,您终于发现自己有当冤大头的潜质了? 谢柠叹息。申市消费本来就低,这酒店里一千一晚的房都没有,他还开十万一晚? 但凡你抹一个零,人家也不会觉得你这么不正常。 沈子安从她二人眼中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 于是他大步转回前台,狠狠一拍台面,中气十足地大吼:“一百万一晚,给不给老子开?” 谢柠:我刀呢? 宋紫雁:快别说我和他一起的。 而李星朗第一次发现,有钱竟然可以让一个人丢人现眼到如此地步。 谢柠和宋紫雁扯着沈子安出了酒店,彻底让这位爷逃离那个会让他失智的前台。 谢柠要带他俩去景区,没想到李星朗和张锐也要跟着一起。 “柠姐,你景区拍的那些照片我们可看了,实在太好看了。你说我们来都来了,不去逛一逛是不是太可惜了?”李星朗说。 景区现在还没对外开放,只有工作人员可以带人进去,而谢柠现在也属于工作人员。 这没什么难的,她当下便答应了。 沈子安不乐意,调子起得老高,活脱脱一祖宗。 一路开到景区,沈子安觉得到此就行了,分道扬镳各玩各的,没想到李星朗又说他对景区不了解,得跟着谢柠一起,正好人多热闹。 沈子安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李星朗则笑眯眯的,对沈子安的不满视而不见。 没办法,三哥的吩咐罢了。 三哥早上给他打电话,让他在这段时间盯着点沈子安,别让他有可乘之机。 李星朗觉得他必须全力以赴,才能不让陆廷言的头发变成绿的。 于是,接下来沈子安都没了和谢柠说话的机会。不管他说什么,李星朗都能给他接过去,最终变成他二人之间的争执。 沈子安本就幼稚,李星朗也算不得多成熟。这俩人摆一块,绝了。 第183章 心里的坎 经过一个叫仙女峰的景点的时候,沈子安热情发问:“仙女在哪里?” “没有仙女,是因为这些山很像仙女。”宋紫雁指着一边的景点介绍说。 沈子安冷哼一声:“这些人真是闲的蛋疼。我看来看去也没看出哪里像仙女。山就是山,石头就是石头,还出来仙女了?” 李星朗十分不给面子地嘲笑:“沈公子这话问的,仙女在哪里?仙女不就在你面前吗?两位。” “我操,你可真恶心。”沈子安十分嫌弃。 李星朗继续笑:“怎么恶心了?不是实话实说?还是你觉得柠姐和宋小姐不是仙女?” 沈子安被李星朗这阴阳怪气刺得难受,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你他妈挑拨离间是不是?“ 宋紫雁怕沈子安真的和李星朗打起来,立刻去拦他,沈子安下意识甩开了她。宋紫雁一个趔趄,两条胳膊在空中划了几个圈,朝着一边栽了过去。 没料到脚下有几颗松动的小石子,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栏杆扑了过去。 因为这条小径距离下边的地面只有两米多,所以木栅栏修得比较矮,宋紫雁趴上去后眼看着就要翻下去。 李星朗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宋紫雁的胳膊。 宋紫雁的上身在空中勾出一个柔软的弧度,然后倒在了李星朗身上。 她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有些惊魂未定,不由得抱紧了李星朗。 沈子安也傻了,立刻过来问:“雁雁,你没事?” 宋紫雁大喘了几口气,才捶在了沈子安身上:“你到底在激动什么你。” 沈子安自知理亏,不敢反驳,任由她捶打。 捶打够了,宋紫雁这才停手,然后意识到,她贴着李星朗,李星朗抓着她的腰,两个人亲密无间。 两个人同时回过神来,顿时松开了彼此,纷纷后退两步,没再看对方一眼。 李星朗挠了挠头,立刻转移话题:“嫂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沈子安大喊:“给老子改掉你的称呼!” 李星朗懒得再搭理他。 他已经找到了不动声色就可以激怒沈子安的办法——叫嫂子。 沈子安听着李星朗这一声声殷切的“嫂子”,脸黑成了锅底。 晚上,几人没有回申市,而是在古松镇订了两间客栈。 客栈是沈子安选的,因为他觉得这客栈的名字很霸气——神雕侠侣客栈。他住在里边,感觉自己也成了江湖侠客。 谢柠和宋紫雁住一间房,晚上敷面膜的时候,宋紫雁和谢柠聊天:“柠柠,陆三少这段时间都在申市,你俩有没有突飞猛进?” 谢柠从来不会瞒着宋紫雁什么,她有很多事情,宋紫雁都是唯一的倾听者。 她将她来申市以后遭遇的事情到陆廷言向她告白,给宋紫雁讲了一遍。 宋紫雁的眼睛越来越亮,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一副磕到了的模样。但是又听谢柠说到她在加州遇到的那些意外都是出自姜媛之手后,整个人又目瞪口呆。 她默了一瞬,才又问:“那……那你真的要和陆三少离婚吗?” “他妈不会允许我和他在一起的。难道为了和他在一起,我就要忍受来自他妈的各种刁难吗?” “可是即便你不和陆三少在一起,他妈也未必会放过你啊。她一直认为你是害死陆斯泊的凶手,你要是在陆三少身边,说不定还会安全一点。”宋紫雁叹息道。 为什么,为什么柠柠的感情就这么不顺呢。 两情相悦,从学生时代到现在,多美好,可是为什么就不能善终呢。 谢柠摇了摇头:“姜媛恨我,我也不是不厌恶她。” 一想到姜媛给她带来的意外和灾难,她就无法释怀。 心里的坎真的太难过去了。 “明年我会申请调回加州总部。”谢柠说。 或许陆廷言所谓的喜欢只是出于一种不甘心。不甘心他就此被她放弃,不甘心她潇洒抽离。 他怎么会暗恋她呢?他要是喜欢她,为什么不告白呢? 只是她并没敢当面问出来。 说曹操曹操的电话就来了,谢柠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接起了电话。 “还没睡吗?”陆廷言温沉的嗓音经过电磁波的渲染愈发的悦耳动听。 “还没。” “听说你们今天去景区了。” 李星朗已经将行动路线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陆廷言,并说他超常发挥完成任务,没让沈子安和谢柠有亲密接触,还将沈子安气了个半死。 “我妈旧疾复发,着急回了申市治病,我陪同回来,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陆廷言又道,“等我妈好些,我就回去陪你。” 谢柠望着房顶昏黄的灯光,淡淡说了声好。 两人一时间没有再说话,听筒里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像是跳跃在彼此心头。 “你明……” “我先睡了。” 同时开口后,陆廷言沉默一瞬:“好。” 临挂断的时候,谢柠忽然叫了他的名字:“陆廷言。” “嗯?” “你妈妈对你特别重要,是不是?” “是。”陆廷言没什么犹豫的回答。 即便以前姜媛对他来说不算个合格的母亲,即便她对他有诸多忽略,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在乎他的母亲。 就像谢柠,曾经依然对曾岚心存幻想。 “挺好的。”谢柠声音中带上了笑意,“好好孝顺她,我想孝顺都没人可以孝顺。” 妈妈、婆婆,对她来说没一个正常的。 她挂断了电话,宋紫雁正望着她。 几秒钟后,宋紫雁忽然道:“柠柠,我们去喝酒。” 谢柠:“嗯?” 宋紫雁迅速坐直了身子:“今天傍晚经过酒一条街的时候我就想进去了。我们去喝酒,好不好?” 她觉得,她家柠柠需要要放松一下的。她最近,承受了太多太多事情。 宋紫雁兴致勃勃,谢柠也不好拒绝,顿时笑着应了:“好啊。” 去酒喝酒,和在应酬的席面上喝酒,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前者是喜悦,是放肆。而后者,是无奈,和没的选择。 两人换好衣服,出了客栈。 因为一会儿可能会聊到陆廷言,所以她们没叫沈子安。 宋紫雁被某家驻场歌手深沉的烟嗓吸引了进去,两人坐在台,宋紫雁要了一打酒。 许是因为假期,很多人都出来消遣,酒里人不少,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 调酒师在两人面前展现着高超的技艺,调出一杯杯颜色各异的液体。 几杯酒下肚,谢柠的手机又响了。 拿出来一看,竟然又是潘湛的视频通话。 谢柠挂断,他又立刻拨了过来,谢柠只得接起。 潘湛哆哆嗦嗦的声音从屏幕里传来:“我的柠,我现在在申市机场,你来接我一下呗?” 第184章 追求者回来了 谢柠这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在哪儿?”她问。 “我在申市机场啊,你不是说你在申市?”潘湛说着,将前置摄像头调成后置,对准了申市机场小小的大厅,“你不来也行,给我个地址,我去找你。” 谢柠震惊:“你怎么这么快?” 昨天视频通话的时候,潘湛说他近期快回国了。只是没想到这个“快”字竟然这么快,今天就回来了? 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 “因为我迫不及待要见到你啊,柠柠。”潘湛阳光帅气的脸再次出现在了屏幕里,深情无比地道,“柠柠,我想你想得抓肝挠肺,夜不能寐。再不见到你,我怀疑我就要得相思病了,我……” “我现在不在市里,我在景区。”谢柠打断了他“情意绵绵”的告白,“你先找个酒店随便住下,等我回去再联系你。” “景区?哪个景区?现在不是元旦假期吗为什么你还在景区?万恶的奥维国际没给你放假吗?”潘湛连珠炮一样问。 谢柠:“放假了,陪朋友。” 潘湛十分委屈:“这么不巧吗?我真的很想立刻见到你。” “景区很远,现在太晚了。”谢柠道,“你坐了一天飞机也累了,早点休息。” 潘湛委屈兮兮地挂了视频。 宋紫雁同样震惊:“潘湛回来了?” “对。“ 宋紫雁叹息,拍了拍谢柠的肩膀:“我的柠宝,老天许是可怜你,让你最近桃花扎堆。” 桃花?陆廷言还是潘湛?这也能算桃花? 谢柠摇了摇头,将利口杯中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旁边座位又来了人,朝着调酒师点了点台:“一杯吉姆雷特。”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谢柠和宋紫雁同时转头。 刚刚点完酒的李星朗:“?呦,这么巧?” 李星朗换了身很摇滚朋克的衣服,耳朵上黑钻闪闪发亮,配合着那一头蓝毛和高傲的坐姿,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玩咖”的气息。 “你们竟然也在?”李星朗惊讶。 这一条街这么多酒,这都能遇见。 “没事,你就当我们不在就行。”谢柠道,“我们假装不认识,不耽误你泡妞。”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 李星朗话还没说完,身边就靠过来一个穿着短款皮裙的性感女郎,整个人藤蔓一样靠在了他身上:“帅哥,请我喝一杯吗?” 这位女郎装扮热辣,妆容浓艳却不媚俗,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让人沉迷的妖娆妩媚。 李星朗往台上一靠,瞬间忘了自己还没说完的否定:“当然可以了,美丽的女士。” 谢柠和宋紫雁决定换个地方,不然妨碍李星朗发挥。 宋紫雁经过李星朗的时候,好心提醒了他一声:“前车之鉴。” 李星朗顿时被呛得咳了起来。 他知道宋紫雁在说方落的事情。毕竟上次要不是有宋紫雁提醒,谁也不知道方落的诡计什么时候才会暴露。 说不定还无人察觉,他还要喜当爹。 李星朗顿时觉得泡妞的兴致没了一半,甚至心里还有点阴影。 有种丢人的感觉。 不是,他也没打算和刚刚的女郎干啥,就是喝个酒吹个牛而已,怎么宋紫雁就觉得他要和人家上床呢? 他是那种见个人就要上床的人吗?! 感觉人格受到了侮辱。 兴致又没了一半。 最终李星朗也没和女郎玩什么,喝完那杯酒后,女郎觉得他有点无聊,便走了。 李星朗伸着脖子一看,见宋紫雁正和几个男生在一块玩骰子,不亦乐乎。 谢柠坐在一边没有加入,这些男生邀请不停,谢柠笑了笑:“不了,我就不影响大家的兴致了。” 几位男生纷纷道:“不会没关系。玩着玩着就都会了,咱们都是从不会的时候过来的。” 宋紫雁喝多了,也玩大了,跟着道:“柠宝,来嘛,人多才有意思。” 这些人这么热情,谢柠也没再拒绝,上了桌。 然而几轮下来,那群男生都无语了。 不是,她的运气是不是也太好了?每把赢的都是她? 又开了一轮,是比点数,点小者胜。其中一个男生开到了四点,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赢定了。毕竟四颗骰子,每颗最小就是一点,四点就是最小了。 桌上摆了八杯威士忌,输的人要全部喝光。 所有人目光都聚在了最后一个摇骰子的谢柠身上,想着这次总该你输了? 前几轮,他们可输了谢柠不少杯。 四个骰子总不可能比四点更小,然而谢柠用事实告诉他们,是可以的。 因为谢柠在摇了一通骰子后,掀开骰盅,里边四个骰子整整齐齐摞了起来,最上边那颗最上边一面,有个鲜红的一点。 众人:…… 谢柠笑着将一排酒杯推了过去,散漫道:“我说了,我不想影响你们的兴致。” 众人更无语了,我们也没想到你的影响是这个意思!都以为你不会,谁知道你是高手啊! 谢柠正好不想玩了,而潘湛的视频通话又来了,她借着接电话的空档离了座位。 她听见喝了不少的宋紫雁毫不留情的嘲笑:“哈哈哈哈,我姐妹可是在拉斯维加斯玩过的,你们这些对她来说太小儿科了。” 路过李星朗的时候,谢柠拍了拍他,指了一下宋紫雁:“帮忙看下,谢谢。” 出了酒,耳边的喧闹消失,沉寂的冬夜使人头脑清醒。 视频接通,里边的潘湛大声问:“喂,柠啊,我到古松镇了,你住哪里啊?” 谢柠:“你到了?” “是啊,我查了查最近在开发的景区,就查到了这里,就直接过来了。”潘湛得意洋洋,“怎么样,柠,我聪明?” 谢柠无语,只得将酒名字告诉了潘湛。 十分钟后,一辆挂着申市牌照的出租车停下,后座上下来一个穿着及膝大衣的高大男人。 瞧见谢柠,潘湛一把就扔了行李箱,大步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谢柠:“呜呜呜,我的柠,我终于见到活的你了!” 酒内,李星朗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见一个男人竟然抱住了谢柠,顿时大惊,拍着身边的宋紫雁问:“喂,嫂子被人调戏了!” 宋紫雁迷迷糊糊朝着外边看了一眼,咧嘴一笑:“不是,那是我们柠柠忠实的追求者,要我说啊,柠柠和他在一起就挺好……嗝,这人啊,就该找个喜欢自己的。而不是自己喜欢的,累啊。他回来挺好,回来了,我们柠未来就有保障了……” 李星朗顿时大惊那个失色,啥玩意,追求者? 完了完了,这季嘉行和沈子安还没整明白呢,怎么又来一个? 这让他三哥如何是好? 第185章 太会夸了 华城,夜色深沉,厚重的夜幕不见半颗星子。寒风呼啸,看样子要落雪了。 陆廷言站在窗边,看着外边的万家灯火。 房门轻轻被人敲响,得到允许后,佣人走了进来:“三少,太太已经休息了。” 陆廷言掐了烟,沉着嗓音“嗯“了一声。 “唐医生说明早再过来给太太诊治。”佣人接着道,“很晚了,您也早些休息。” 陆廷言点了点头。 陆廷言知道姜媛一直有偏头痛的毛病,只是不知道严重到了如此地步。在申市,他被叫过去的时候,姜媛面色苍白,眼神都是飘忽的。 他着实惊了一下,才和姜媛一起回了华城。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陆廷言却毫无睡意。他拿起大衣,出了陆家别墅,去陆氏集团。 他这次去申市的时间不短,即便已经提前将陆氏集团的事情安排妥当,却还是有些新发事情需要处理。他定了一个早上九点的高层会议,虽然现在距离九点还早,但是对他来说呆在公司里好过呆在家里。 陆廷言坐在车里,降下车窗,感受着冬日的寒风呼啸而入,让人清醒而又冷静。 他正想着开会要说的事情,李星朗的电话来了。 “三哥!”李星朗在手机里大叫,“我嫂子的追求者回来了!” 追求者?陆廷言眉头一皱,一个身影瞬间出现在他脑海中:“潘湛?” “啊,我不知道叫什么。”李星朗愣了一下,“长得很高,一米九,大长腿,浓眉大眼,还他妈挺帅。” 这描述,是潘湛无疑了。 “我靠,那男的一过来就抱着嫂子不放。然后嫂子叫他进来和我们一起喝酒,他整个人都快粘嫂子身上了!”李星朗小声吐槽,“三哥你不知道,他看着嫂子的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我看了都肉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李星朗觉得,沈子安就够黏着谢柠了,现在才发现,和这个人比起来,沈子安那可差太远了。 沈子安是喜欢和谢柠往一处凑,这人是恨不得贴谢柠身上。 关键是,他没法像怼沈子安一样怼这个人,因为…… 他说话实在太好听了。 李星朗向陆廷言“汇报”完,这才回了卡座。 听见潘湛正在和张锐说话:“表演系啊,这太好了,科班出身,前途无量!而且你的外形条件还这么好,不可能会被埋没的。” 张锐倒是十分谦虚:“娱乐圈从不缺外形条件好的人。” 潘湛一本正经:“不一样,最重要的是风格。我就觉得你帅得很突出,刚才我从外边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你,我还想着这是哪个大明星,我得上来要个签名。” 张锐挠了挠头,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李星朗拍了拍张锐,将他从飘飘然中拽回来:“人家是客套话,你还当真了?” 张锐脸更红了,笑得很腼腆:“可我觉得他说的没错呀。” 李星朗:“……” 接着,潘湛将一杯酒递到了李星朗跟前。 “来,喝一杯。这位帅哥,你的气质是真好,一看就有钱有颜有家教。”潘湛笑着道。 李星朗冷哼一声:“我什么气质我自己知道,不用你说。” “是啊,所以我想敬你一杯啊。”潘湛盯着李星朗,“哎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啊,总感觉你有点面熟。” 他征询地看向谢柠,谢柠点了点头:“他是华城科技大学的,是去过华大。” 潘湛打了个响指:“我就说呢,就这帅哥的相貌气质,这么出众,我见一次铁定就不会记错。果然人以群分啊,你们这种长得好看又有本事的精英在一起玩也正常。” 他又给李星朗倒了杯酒:“话说帅哥,你是和柠柠一起来的申市?” 他笑得纯良无害,加之之前的彩虹屁,已经让李星朗和张锐对他放松了警惕。 “是啊,一起来的。” 潘湛点头:“你们之前在华城就经常一起玩是?” “没有,嫂……柠姐忙得很。” 李星朗下意识就想叫嫂子,但是记起了陆廷言对他说过的话:谢柠朋友不多,但是每个对她来说都很重要。为了不让婚姻关系影响她的友谊,除非她自己主动说明,你不要暴露她和我的关系。 李星朗当时还很迷惑,能被他们的婚姻关系影响到的友情,那铁定不是纯真的友情啊,那些男的肯定对谢柠图谋不轨,为什么还不让说呢? 他问了,陆廷言沉默一瞬后说:“她的朋友要紧。” 李星朗从小到大就没见过陆廷言这么委屈自己,结个婚,自己还成见不得人的那个了。 这么一想,李星朗就对潘湛的观感不是很好,也懒得和他说话了。 但是无奈,潘湛太会吹了,没两句就把他又勾了去,几轮酒下来,潘湛已经从李星朗和张锐口中将他们所知道的有关谢柠的所有情况全都了解了。 李星朗和张锐喝得微醺,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沉溺于潘湛的彩虹屁中无法自拔。他们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世界上最牛逼的人, 宋紫雁早就醉了,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时间差不多了,谢柠将宋紫雁从座位上架了起来,准备回客栈。 经过上一次酒精过敏去医院的事件后,宋紫雁已经对酒精过敏这个事情看开了。睡一觉就行,不会出什么大事。 谢柠将宋紫雁送回房间后,又被潘湛叫了出去。 二人坐在客栈大堂的沙发里,用暖桌烤火。 潘湛一本正经地看着谢柠,深情无比地道:“柠柠,接下来我将进行我对你的第八十四次告白……” “打住。”谢柠抬手,决定诚实说出自己的情况,“实不相瞒,我已经结婚了。” “你和谁结婚了?” 这个问题不是潘湛问的,而且从后边传来的。 谢柠回身,和拎着两只烤猪蹄的沈子安四目相对。 “你和谁结婚了?”沈子安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谢柠:“……” 不是,这人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出去买什么烤猪蹄? 转而一想,或许这就是天意。 老天觉得,是兄弟就要坦诚相待,所以给她创造了一个解释的契机。 谢柠叹了口气:“其实我就是……” 话还没说完,眼前闪了几下,灯影在晃动中极速明灭,然后一片漆黑。 沈子安顿时“我靠”了一声,一把抱住谢柠,惊恐大喊:“怎么回事?我瞎了吗?” 他刚说完,就察觉到了谢柠的不对劲。她在发抖,呼吸十分急促,就跟喘不过气似的。 沈子安顿时更慌了:“谢柠?谢柠你怎么了?” 第186章 旧梦 在谢柠九岁那年,白璎珞去学了芭蕾舞。 谢柠偶然一次路过舞蹈教室,看见了里边一个个穿着舞裙的小姑娘。洁白的舞裙、蓬松的纱,紧紧盘起的头发,纤长的双腿,美丽又优雅。 她很羡慕,她也想穿这么漂亮的裙子。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机会,曾岚不会同意的。 于是她没和曾岚提,就是偶然见到白璎在院里练舞蹈时候,她会趴在自己房间窗边偷偷地看。 白璎察觉出了她的渴望,讥笑着嘲讽她:“别看了,你永远都没这个机会。芭蕾舞多高雅,你这个小贱人怎么配?” 骂了她后,白璎依然觉得不够。于是她在自己比赛前,剪坏了自己的舞鞋,并告诉曾岚,是谢柠做的。 曾岚二话不说就将谢柠拽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潮湿昏暗,散发着经年不消的霉味。里边储存着土豆萝卜等等成堆的菜,菜堆里还时不时发出类似老鼠啃咬的声音。 她说不是她做的,曾岚不信,强硬地将她丢在了那里让她反省。唯一一扇门关上后,地下室伸手不见五指。 她在里边哭哑了嗓子,曾岚都没有放她出去。她独自一人在漆黑的地下室里,被黑暗包裹,像是堕入了无尽深渊。 她背靠着潮湿的墙壁,手却不知道摸到了一个什么毛茸茸的软体生物,她嚎啕大哭踉跄着跑开,却被一袋土豆绊倒,一只肥大的老鼠擦着她的脸飞快跑过。 黑暗、寒冷、数不清的虫子和老鼠,构成了九岁的谢柠脑海里最可怕的梦魇。她恐惧、害怕、惶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怕老鼠,怕虫子,怕地下室,甚至开始怕那种黑暗的环境。 她在经历两天的漫长时间后,终于被人想起,然后奄奄一息地被从地下室放了出来。她大病了一场,落下了怕黑的毛病。 所以从那之后,她基本都会开着一盏小夜灯睡觉。即便没有灯,她也会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让房间不至于陷入完全的黑暗。 她太怕黑了。 谢柠想起了在地下室里碰到的虫子和老鼠。虫子软软的,毛茸茸的,老鼠发出吱吱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会来啃她的指头。 手边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谢柠一把甩开,尖叫一声。 虫子,这里怎么会有虫子? 想到那种东西可能会顺着墙壁爬上她的身体,她就恶心到想要呕吐。 谢柠开始逃。 视线黑暗,行动受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逃去哪里,于是她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跌跌撞撞乱窜。 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霹雳哐啷一阵剧烈响动。谢柠还觉得自己耳边有风,像是老鼠经过。 她的胳膊突然被拽住,温柔的触感却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惊恐大叫,疯了一般的挣扎。 “柠柠,是我!我是潘湛!” 谢柠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口中念念有词,都带了哭腔。 潘湛仔细听,却无法听清,隐约有“不是我,放我出去,求你了,我以后会乖的”等等词句。 潘湛牢牢抱住了谢柠,另一只手伸进大衣口袋,摸出个打火机。 “啪”的一声,火苗窜起,视线得以开明。 “谢柠,你看。”潘湛将打火机移到了谢柠面前,低头望着她,“你看,这里有光。” 打火机明亮稳定的光线中,是谢柠茫然而没有焦虑的双眼。她脸上泪痕遍布,眼里还在扑簌簌掉着大颗大颗的泪珠。 看到她这个样子,潘湛比起疑惑,更多的是心疼。沈子安亦然,他不明白停个电而已,谢柠为什么会吓成这样。 潘湛身形高大,肩膀宽阔,所以他的怀抱温暖宽广,他的胸膛结实又有力量,他现在说话的时候收敛了那副开玩笑的马屁语气,沉稳有力,让人信服。 “柠柠,你看这里的火光,它因你而存在,就连风吹都不灭。”潘湛对她说,“火光会带给你温暖和光明,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会被驱逐。你会看见我在这里,你可以感受到我,我会保护你,所以你是绝对安全的。你不要害怕,好吗?” 谢柠的呼吸逐渐平稳,双目也渐渐聚焦。 她抬脸看向了潘湛。 这一刻,潘湛说不清楚谢柠到底是什么眼神。她是在看他,却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 他从她眼中看到了依赖和眷恋。 谢柠更了一声,立刻低头摸手机。她的手还在剧烈颤抖,以至于她解锁了好几次才划开屏幕。 从潘湛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她屏幕上显示的内容。虽然这样不礼貌,但是他还是没有收回目光, 他想知道,她在这样惶恐的时候,想到的是谁。 他看见她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陆廷言”三个字,然后拨了出去。 是一种什么心情呢?潘湛一时间无法形容,好像并没有惊讶,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电话没有接通,谢柠又拨了一遍。 她拨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人接。 她蹲在地上,而潘湛就举着打火机,蹲在她身边。 燃烧时间太长,金属的机身开始发烫,不过潘湛依然没有灭掉这唯一的火源。 它那么小,在这毫无边际的黑暗里显得有些微弱,可是它却是这里唯一的光,唯一支撑着她的信念和勇气。 不知道拨了多少遍电话,但是就是没人接。 他现在不在她身边,所以她迫切想听他的声音。她想他安慰她,想他劝说她,想他保护她。 可是就是为什么,听不到呢。 为什么每次她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呢。却在她对他失望,不再指望他的时候他又出现,给她希望。然而现在,又是失望。 即便知道现在很晚他可能已经睡熟了,亦或是被别的事情占用着无法接听电话,她还是失望。 因为她想要一点偏爱,想要随时随地都可以得到的关怀和慰藉。 手机从手中滑落在地,谢柠慢慢将头埋在了膝盖里。 潘湛依然蹲在她身边,只是他没有再说话。 又过了几分钟,终于,电路维修好了。客栈再次恢复了光明,和刚才一样。 只是人和刚才不一样了。 谢柠良久才又抬起头来,说:“去休息。” 她没有解释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害怕,潘湛也没问。 他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柠柠,你真的如愿以偿了吗?” 第187章 姿含,我已经结婚了 潘湛知道,即便谢柠不喜欢他,也不会用“我结婚了”这种借口来搪塞。 她既然说了,那就是真的。 他也知道,谢柠喜欢陆廷言,他大学的时候就清楚地知道了。 但是他一直不认为陆廷言会和谢柠走到一起,因为他们两个给人的感觉,就不是一路的人。 然而现在…… 潘湛叹了口气,将谢柠从地上拽了起来,让她坐回沙发。 “我私心,并不想你和他在一起。我喜欢你,我肯定希望你身边的人是我。”潘湛望着她,轻声道,“但是我又希望你能得偿所愿,你能和你喜欢的人走到一起。” “我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希望你能快乐。你得到了你喜欢的人,我希望你幸福快乐。但是现在,我觉得好像不是这样。即使你已经和他结了婚,但是我发现你比以前还要不开心。谢柠,你何必呢。” 他刚才从李星朗那里听到很多事情。即便李星朗没有说得太细,他也能从中窥探出许多。谢柠遭遇了很多事情,即便她成为了所谓的陆夫人,她依然不如意。 “不是,你们说啥呢?”沈子安忽然出声。 他一直就在旁边站着,怎么感觉这俩人突然就进去了异次元,说的话他就听不懂了? 谢柠愣了一下,好像忽然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个沈子安。 看来是瞒不住了。 算了,也没什么可瞒的了,不然显得她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似的。老实说了,爱怎么怎么。 一起毁灭。 “沈子安。”谢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 “别说了,我懂。”沈子安打断了谢柠的话。 谢柠:“?” 你懂什么了? 沈子安一边朝着谢柠挤眉弄眼,一边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我猪蹄快凉了,我先上去吃,你们慢慢聊。” 沈子安说罢,转身上楼了。 他悟了。 谢柠明显是在用借口搪塞潘湛,没想到潘湛那个蠢货竟然还信了,哈哈哈哈,太愚蠢了,想想也知道她不可能结婚了,否则他会不知道她老公是谁? 潘湛真是猪脑子来的,亏他以前还觉得他聪明。 沈子安对潘湛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太可怜了,可能脑子都用在读书上了,都无法正常思考别的事情了。 楼下的谢柠还不知道沈子安怎么就自我攻略了,她现在懒得去想别的事情。 “潘湛,别说这个了。”她伸了个懒腰,“好与不好,我都体会过了。撞过南墙就回头,我快离婚了。” 潘湛:“我是不是应该很激动?” 谢柠笑了起来,潘湛就跟着她一起笑了。 潘湛没去休息,谢柠也没回房间,就这么和他坐在客栈大厅的沙发上,聊着彼此的近况。 谢柠向他解释了刚才她在黑暗中的反常,潘湛从医学角度给她分析她这是应激障碍,让她回申市后找个心理医生看一看,还说他认识一个资历很深的心理医生,到时候介绍给她。 —— 华城,陆廷言在医院里。 赵姿含正在小口小口地啃一个欧包,时不时地悄悄抬头看一眼对面沙发上坐着的陆廷言。 “三哥。”她小声说,“这么晚打扰你我实在很抱歉,但是今天听说你从申市回来了,我实在高兴,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只能请你来了。“ 刚才陆廷言刚到陆氏集团,就接到了赵母的电话,让他来看一看赵姿含, “阿言,含含现在的确已经好很多了,就是想你想得厉害。你要是有时间,就来看一看她好不好?她这次在医院养病养了太长时间,都快闷坏了。” 赵母可怜兮兮地苦苦哀求,陆廷言没法拒绝一个长辈这样的态度。 于是他来看望了赵姿含,赵姿含比之前更瘦了一些,眼睛显得愈发的大了。 那次事故中,赵姿含受伤很重,说是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才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亦不为过。 陆廷言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却没有太多的自责愧疚,因为出事是方落让人动的手脚,并不是他开车导致的问题。 况且他之前就拒绝过赵姿含跟车的要求,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要上副驾驶,他逼不得已才答应的。 所以,他并不认为在此事中他该承受多少责任。 所以现在,他也没对赵姿含的态度有多热络。 “三哥,对不起。”赵姿含声音软软,“我知道我上次强行要跟着你,给你带来了麻烦。我也不知道那次会发生意外,我也不想这样的。” 赵姿含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三哥,你会不会以后都不让我陪着你了?” 赵姿含深知,拌可怜装柔弱,在陆廷言面前是有用的,因为他吃这一套。 因为他善良且富有爱心。 但是让赵姿含失望的是,这次的陆廷言直接给了她否定的回答:“对,你以后尽量和我保持距离比较好。” 赵姿含一愣。 “我们该保持边界感。”陆廷言顿了一瞬,看向她,“我不想再藏着掖着了,实话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我妻子你认识,就是谢柠。” 赵姿含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说实话,因为你,她和我产生过很多次矛盾。我和她说我将你当做妹妹,可是还是令她难过了很多次。我理解她,是我的边界感不够。” 赵姿含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禁颤抖着问:“所以呢?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要和我保持边界感了是吗?” “对。” 赵姿含用力摇了摇头:“不……不我不相信……” 她之前的确察觉了一些苗头,觉得陆廷言对谢柠、谢柠对陆廷言,可能有不一样,但是她不相信她们竟然已经走到结婚这一步了。 婚姻对陆廷言来说是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他怎么轻易就能和人结婚呢? “不,三哥,我不相信!”赵姿含潸然泪下,摇头道,“不,你骗我的,你一定是在骗我。” “是真的。” 陆廷言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赵姿含的语调骤然拔高,“你知道这种事情会刺激到我,你为什么还要和我说!三哥,你是一点都不盼着我好了是吗?” “这里是医院,你犯病的话会及时得到最好的治疗,所以不会出事的。“ 陆廷言的话看似天衣无缝,实则冷漠又残忍。 赵姿含的眼泪止不住地下落,整个人开始呼吸急促,更咽着哭个没完。 “我现在就为你叫医生。”陆廷言不紧不慢地按了开关,“姿含,希望你这次是真的犯了病,而不是装的。我能容忍你装一次,未必能忍你第二次。” 第188章 不要紧了 这种事情,说出来的确会刺激到赵姿含。但是一直瞒着,难道就不会伤害到谢柠吗? 陆廷言的确不想谢柠再因为他和赵姿含的关系从而产生什么困扰了。 既然一定要伤害一方,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赵姿含。 不能是谢柠了,他已经伤害她很多次了。 这次来的医生是覃瑶。她看了一眼赵姿含的情况,二话不说让助理将赵姿含推去做检查。 “怎么了这是?这几天都好好的,怎么你一来,就哭成这样了?”覃瑶不解地问。 按说见到心上人应该十分高兴才对啊,除非这心上人知道了让她崩溃的事情。 想到这里,覃瑶明白了。 “你把你和谢柠的事情告诉她了?” 陆廷言点了点头。 “你真是……” “我怎么?”陆廷言反问。 覃瑶:“……没什么。” 她能说什么?人家就是合法夫妻,陆廷言又没瞎说。 问题当然只能从听的那个人身上找了。 覃瑶摇了摇头,出去了。 她能看出陆廷言身上的转变来。她有点不清楚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变换,就是感觉他在申市呆了一段时间后,身上的烟火气和人情味更重了。 爱情真的可以使人改变。 陆廷言离开了医院,去了陆氏集团。 他不需要呆在那里,病人需要的是医生,而他不是。 手里在疯狂的响,都是赵母打来的电话。 陆廷言没接,直接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他进了办公室后,将手机扔在一边,打开了电脑。 他工作起来一般就是很忘我的状态,等到从电脑前抬起头时,天已经大亮了。 公司陆陆续续有人来上班,洪杰来总裁办拿东西的时候一眼看见了陆廷言,还愣了一下。 “给我去买杯咖啡。”陆廷言说。 他摘下防辐射眼镜捏了捏鼻梁,这才拿起手机。 在一大堆的未接来电中,谢柠的名字赫然在列。 看了一眼来电时间,竟然是凌晨三点多。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陆廷言立刻紧张了起来。他一边想着,已经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那边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听着她暗哑却安全的嗓音,陆廷言总算松了口气。 “昨晚给我打电话说有什么事吗?”他问。 谢柠沉默了一瞬,才道:“哦,可能是我不小心压到了耳机,自动给你打出去了,不好意思啊。” 听她不是出了事,陆廷言一颗心才彻底放下来。 也是,如果真有事的话,李星朗不可能不告诉他。 “我还有些困,我再睡一会。”谢柠说。 “嗯。”陆廷言点了点头,忽然又道,“对了,谢柠,我已经和赵姿含说明了我们的婚姻关系。” 谢柠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喜悦来,依旧淡淡地:“你是什么时候说的?” “昨晚。” “昨晚。”谢柠重复这两个字。 陆廷言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立刻又道,“我只是去了一趟医院,和她说明了我的婚姻关系,然后……” “不要紧。”谢柠打断了他。 不要紧,即便你昨天因为陪赵姿含从而没有接到我的电话,也不要紧。 因为她早有所料。 况且昨晚的黑暗已经过去,她已经迎来了新的一天。 都不要紧。 “我先睡了,白天还要忙呢。”谢柠说罢,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不知道陆廷言为什么忽然要和赵姿含说清,难道是想以身作则从而对她提出同样要求?让她也对沈子安和潘湛明确说明她的身份? 不是没有可能。 谢柠冷冷地翘了翘唇角,将手机塞在了枕头下。 白天,她又带着宋紫雁和沈子安在古松镇转了转,然后一起回申市,直接送他们去机场。 元旦假期已过,宋紫雁还要回去搬砖。 沈子安爷爷给他来了个电话,叫他回海城,他不敢不听。 沈子安都要走了,李星朗这个监视器也没什么作用了,况且他觉得申市也真是小得无聊,呆着实在没意思,也不打算多待了。 而潘湛要去参加一个医学讲座。他嘴上说是突然回国玩的,狗屁,他是有事情要做。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机场,回来的只有谢柠一个。 谢柠甚至还觉得有些孤单寂寥。 她回到酒店后,打开了电脑,直接投入工作中。 她一工作起来就很不要命,况且方案已经敲定,甲方的第一笔款项也已经结算,工作展开毫无阻碍,如火如荼。 广告的拍摄人初步定下是一男一女两个小明星,咖位不算大,但是颜值是真不低。 两人前期只需要分开拍摄,后期才需要组合拍摄,所以他们先迎来的是那个男明星,叫南炜。 南炜今年二十四,妥妥的小鲜肉,长相十分俊美,有一大批颜粉。 因为今天南炜要来,为了表示重视,耿光亲自去接。 谢柠正在就拍摄事宜和耿光商定,于是一并去了机场。 南炜航班落地是中午十二点半,但是一直到一点半,还没看见南炜人。 耿光给南炜方的人打电话,那边只不耐烦地说了几句有事,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耿光尴尬地朝着谢柠笑了笑:“可能是真有事。谢总,您别担心,南炜人很好的。他是唱跳歌手出道,之前在国外一直做练习生。你知道?那个国家的练习生都很谦逊的,所以南炜一定很好相处。” 谢柠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一直到下午三点半,才见到南炜。 南炜一上车就摘掉了墨镜,露出一张雌雄莫辩的俊美脸庞, “都走了吗?”他不耐烦地看着窗外,眉眼间戾气十足。 “已经走了。”助理立刻回答。 然而这名助理在看向耿光和谢柠的时候,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凶神恶煞地问:“你们是怎么安排对接的?明知道我们南炜人气高,你们怎么不多派点保镖?那么多人挤挤攘攘,要是挤出个好歹来,我们南炜还怎么拍?“ 耿光被怼得莫名其妙,不禁道:“那个……我之前问了,你们说不需要我们这边准备安保人员,你们自己会带……” “说不用你们就真的不准备了?以前有没有和大明星合作过啊?”助理柳眉倒竖,气得不轻,“你们提不提供服务是一方面,我们需不需要是另一码事,知道吗?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吗?” 耿光呵呵笑着,点头:“是,是,知道了。“ 经纪人翻了个白眼,南炜也是一脸倨傲,眉梢眼角都写着不耐烦。 谢柠则是想,这位明星,和刚才耿光说的“谦逊”好像不沾边啊。 这以后合作起来真的会愉快顺利吗? 第189章 脾气大得很 南炜上车之后就开始睡,而谢柠继续和耿光商讨拍摄流程细节。 汽车还没开出去三公里,南炜的助理就一脸不悦地提了意见:“喂,你们可不可以不说话了?没看我们在休息吗?” 耿光挠了挠头:“我们这声音也不大啊……” 助理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嚷嚷道:“这车总共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你们不管多小的声音都会影响到别人!有什么事不能等下了车再说吗,你们就等不了这几分钟?” 助理说罢,“嘁”了一声靠在了椅子上,又嘟囔了一句:“平时工作没见多积极,现在也不知道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这话说的很不给面子,就连一直笑呵呵的耿光也有些挂不住面子了。 谢柠觉得这助理就真有意思了。 一上来就指手画脚,现在又振振有词满脸倨傲,怎么着,她以为她是谁? “耿局,我们继续。”谢柠翻开文件夹,将里边的纸张甩得哗哗作响,声音也比刚才大了许多倍,“刚才说到夜间拍摄,我的建议是按照原定方案a进行。” 助理被谢柠突然拔高的嗓门吓了一大跳,不禁嚷嚷:“喂,你听不听得懂人话?” 谢柠恍若未闻,继续对耿光道:“这一组原定的六天五夜拍摄时间太长了,我昨晚计算了一下,效率提起来,四天三晚就足够了,就按照四天三晚的预算来,节约成本。” 助理被忽略了十分不满,不由得踹了一脚谢柠的椅子:“我让你别说话了你听不懂吗?” 谢柠总算给了助理一个眼神。 助理跟着南炜,也见过娱乐圈不少大咖了,但是现在被谢柠清凌凌的眼神这么盯着,她竟然虚了一下。 但是转而一下,她有什么可虚的?这就是两个打工的,平时连明星都未必见过,她怵他们干什么。 于是助理愈发挺直了脖子,瞪着谢柠,语气却还是软了一些:“你们这样打扰我们休息,我们还怎么以最好的状态工作?到时候耽误进度,我们可没时间和你们耗着,我们档期很满的。” “哦。”谢柠语调淡淡,”那要不你们现在就走?” 助理一愣:“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你们走,我们换人。娱乐圈这么大,找个明星还不容易?”谢柠轻嗤一声,丝毫不给对方面子,“十八线的咖位,比一线还矫情,真好意思。” 助理没想到谢柠竟然这么直白,说话竟然这么不留情面,一时间更住了。 在谢柠的示意下,司机真的将车停在了路边。 “现在回机场还赶得上最近一趟航班。”谢柠补充了一句。 见她来真的,助理彻底呆住了。 不是,什么意思啊这是,这还真要赶他们走了? 虽然这个项目没给他们多少钱,但是这是个政府合作项目,是有点公益性质的,可以刷一波观众缘。就是看中了这个好处,他们才想来参加的。 这个项目热度其实不低,想参与拍摄的也不只有他们一个,他们能得到这次机会,也是因为他们背靠橙心互娱,才能拿到这个名额。 难得归难得,但是毕竟不是大项目,他们那种优越感自然而然地就出来了。 所以她才想着一开始就把派头竖起来,把规矩立起来,方便以后的工作。毕竟申市是个小城市,他们不想在这里受什么委屈。 没想到对方竟然不好拿捏? 车厢内一阵沉默,一直闭目养神的南炜终于睁开了眼。 “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她比较担心我,才导致情绪激动了一些。”南炜的声音有种超出年龄的深沉,显得非常有磁性,“你们别和她一般见识,我让她向你们道歉。” 南炜说罢,给了助理一个眼神,助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为自己刚才的态度说了声对不起。 谢柠和耿光也不是真的稀罕这声对不起,见她不作妖了,也不和她一般见识,继续聊他们的事情。 然而那个助理却是一脸不服。不好再大声说话,于是选择了在微信工作群里吐槽。 她的第一句微信就发给了南炜:“南哥,为什么要顺着他们啊!本来就是他们打扰你休息,我说他们他们还不乐意?那是他们不懂事,别人都知道艺人的休息很重要!” 南炜并没有回复,倒是工作室里的其他人纷纷开始吹南炜:“咱们南哥脾气好,不和那些人一般见识!” 怎么了?你们才到申市就遇到麻烦了?” 助理手指在屏幕上疯狂跳动,接连不断打着字: “你们没见,这女的真是嚣张死了。一个臭打工的,哪来那么大脾气!” 工作群里有人开玩笑地问:“漂亮么?” 助理打字的手顿了一下。 从她的角度,她刚好可以看清谢柠的侧脸。她的侧脸轮廓精致而分明,曲线宛如造物主最好的艺术品。睫毛纤长,轻轻翕动一下都挑拨日光震荡。 说实话,在娱乐圈美女看多了,见到谢柠的第一眼,她还是惊艳了。 她不情不愿地在对话框里输入:“挺漂亮的。” 同事的回复立刻就过来了:“那你可要看好了,说不定对方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来引起咱们南哥的注意呢。” 助理心里瞬间警铃大作。 是了,南炜这张脸,可引来不少少女的垂涎。这个谢柠长得是漂亮,但是太勾人了,一看就不安分。 这么一想,助理看着谢柠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警惕, 在酒店在下车,助理先扫视了一遍周围环境,才迎着南炜下车,快速进了酒店。 到了房间里,这助理竟然又开始挑事,一会说酒店房间不够宽敞,一会说床单不干净,一会说房间里边有异味,龟毛的很。 谢柠根本没搭理她,她自己抱怨了一会儿以后或许觉得没意思,也不说话了,终于安静了下来。 龟毛归龟毛,但是总算是住下了。 第二天是拍摄的第一天,要去景区,所以谢柠准备洗个脸就睡觉了。 没曾想,大半夜的,她竟然被宋紫雁的夺命连环call给叫醒了。 “柠柠,出事了!”宋紫雁崩溃至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一副天塌了的模样,“你敢相信吗?我……我把李星朗睡了,怎么办啊柠柠?” 第190章 要命的事 事情要从几人一起从申市回华城那天说起。 几人一起乘的是一架小飞机,前排商务座只有四个。沈子安拽着宋紫雁坐了一个,潘湛占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就给李星朗了,张锐和其他人坐在后边。 然而张锐不知道怎么扭着了腿,大长腿窝在座位里实在难受,宋紫雁于心不忍,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张锐。 而李星朗恰巧也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一个晕机的朋友,于是李星朗就和宋紫雁坐在了一起。 不算宽敞的机舱内,稍微动一下两人的肢体都会接触。 宋紫雁早就习惯了飞来飞去,更习惯了和人的肢体接触。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和李星朗坐一起,她就是觉得特别尴尬,哪里都不舒服。 于是她僵硬无比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宛如一尊雕塑。 稀奇的是,这雕塑这样都能睡着。 不稀奇的是,这雕塑倒了。 倒在了李星朗身上。 宋紫雁心满意足地睡醒后,看着李星朗肩头的口水印子,然后和他四目相对,“腾”地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对对对对不起,我一定给你把衣服洗干净。”宋紫雁尴尬无比地说。 李星朗想说不用了,这衣服他不要了就是了,但是宋紫雁没有给他反驳的时间,直接将这件衣服扒了下来。 两人又添加了联系方式,方便以后还衣服。 于是李星朗的羊绒大衣就跟着宋紫雁回了她的公寓。 很快李星朗就将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没想到过了一个多星期,他接到了宋紫雁的电话。 不是来还衣服的,而且来道歉的。 “对不起啊,你的衣服彻底被我毁掉了。”宋紫雁在那头很尴尬地说,“我只想把那块印子洗一洗,就把那块弄湿了,结果我没想到,这衣服不能沾水,直接毁掉了。” 她是真没想到世界上竟然会有金贵到不能沾水的衣服。 别的衣服有时候需要干洗就罢了,倒也没到一沾水就怀的地步啊! 然后她上网搜了一下这衣服的价格,不搜不知道,一搜吓得她直接关了电脑。 这是一件单位为她的年薪的衣服。 赔起来太肉疼了,所以她选择给李星朗打电话。说不定他心情一好,给她打个折呢。 接到电话的李星朗正在发愁。 有个兄弟明天要结婚,今晚要开单身趴体,是个假面舞会,请李星朗过去,让他叫上女伴。 她他妈的哪里还有什么女伴,上次方落的事情都快把他吓死了。 但是他又不想败坏兄弟的兴致,毕竟兄弟明天就要英年早婚看。 宋紫雁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听着她小心翼翼的声音,李星朗想,女伴来了。 “陪我出席一次,这件衣服就不用你赔了。” 这么诱人的条件,宋紫雁没法拒绝。 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身价——原来她的出场费这么高,比一些三线明星都高了。 宋紫雁换上了衣柜里最昂贵的裙子,奔赴地点。 门口,李星朗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到她过来,将一个面具交给了她。 宋紫雁跟着李星朗进入了舞池。 一开始宋紫雁还有些不习惯,但是很快,她就放得开了。 她大学是交谊舞社的,很多基本舞步她都会。 跳得高兴的时候就会交换舞伴,几轮下来,宋紫雁已经不知道自己身边的是谁了。 但是她很高兴,也很尽兴,她很久都没有玩得这么疯过了。 舞曲停歇后,宋紫雁走到一边喘气。侍者从旁边经过,宋紫雁将他盘中唯一一杯红酒拿了下来。 红酒清香甘甜,刚好慰藉热舞后火辣的喉咙, 晚上,李星朗送宋紫雁回家。 宋紫雁靠在副驾驶上,身上很不舒服, 很热,很躁,她需要个东西来降降火。 于是她将车窗开到了最大,李星朗冻得哆嗦了一下,对她在冬天还要将窗户打开的行为表示不解。 到了公寓后,宋紫雁红着眼睛问李星朗:“要上来喝杯水么”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这个问题实在直白不过了。 但是李星朗不是那么随便的人,直接拒绝:“今晚谢谢你,我就不上去了。“ 宋紫雁点了点头,上台阶的时候跄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都没什么力气。 李星朗见她跌跌撞撞实在艰难,只得下车扶了她一把。 燥热的身体忽然接触到一片冰凉,就像是火遇到了冰,宋紫雁整个人都贴向了李星朗。 她身上传来一股甜蜜的香味,像酒又不是酒,像香薰又不是香薰,但是好闻得很。 宋紫雁知道自己没醉,她只是身体不舒服,且没有力气。 要不是现在意识尚且清醒,她都要怀疑自己被下药了。 李星朗将宋紫雁送到家门口,转身便要走,却被宋紫雁拽住了。 李星朗眉梢一扬,意味深长地问:“不让我走?” 宋紫雁摇了摇头:“我就想知道,你朋友趴体上都是什么酒。” 李星朗凑近宋紫雁,轻轻在她脸上嗅了嗅,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甜腻香气。 狂野玫瑰——酒内的失身酒之一。 好友为了刺激,准备了不少调酒,没想到宋紫雁竟然能拿到这一杯。 宋紫雁觉得李星朗凑近自己的时候,带了一股清爽的风。她炙热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像那阵风贴近,然后——贴在了一起。 宋紫雁在脸颊上尝到了甜头,然后移到了其它地方。 比如说,唇。 这个疯狂的夜晚,宋紫雁已经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但是她清楚的记得,是她先开始的。 她如狼似虎,李星朗半推半就,然后滚了一张床单。 宋紫雁第二天都傻眼了。 看着这个躺在自己床上正在熟睡的男人,她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想法。 所以才有了她接下来看似合情合理实则简直找死的举动—— 她给李星朗留下五百块,然后她跑了。 不对,她是去上班了。 五百块的嫖资,对他来说可能少了,但已经是她钱包里的所有现金了。 宋紫雁整个人都凌乱了,她只得给谢柠打电话。不为得到建议,只为倾诉。 谢柠听得目瞪口呆。 “以后要怎么办啊?”宋紫雁哭丧着脸问。 谢柠叹了口气:“你昨天爽吗?” 宋紫雁脸颊绯红:“这……这怎么说呢……” “不用说了,我懂了。”谢柠道,“五百块少了。” 宋紫雁:“?” “起码得一千。”谢柠一本正经。 宋紫雁:“……不是,柠宝,你为什么这么有经验?” 不对,她们两个怎么都跑偏了,竟然开始关心价格了? 这是多少钱的事吗? 这他妈是要命的事。 第191章 三次,你还欠我一千 昨天晚上的种种细节,宋紫雁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有一件事她记得特别清楚——昨天的确是她主动的。 昨天李星朗屡次想走,是她各种缠着,以至于发生了后边的事情。 都是她的错,是她鬼迷心窍了。 宋紫雁坐在车里,疯狂捶着方向盘,本就发量可危的头发还被她生生扯掉好几根。 怎么会这样呢?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她和李星朗本来就没感情不说,李星朗实在不是她喜欢的款。 不对,从外貌来说,李星朗是戳她的。她喜欢年轻的弟弟,而且李星朗长得还相当帅气。 身材嘛……身材是真不错,她昨晚好像还摸他的腹肌来着…… 宋紫雁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 但是要是说内在,那就差得远了去了。她以前以为李星朗是个不做措施让自己女朋友怀孕还不想负责的渣男。后来发现这是一场乌龙,他还差点被绿了,宋紫雁就对他生出了那么同情,甚至还觉得他很可怜。 但是她绝对没有和他发生别的什么的想法。 不对,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该想的是以后要怎么办。 李星朗会不会告她?她会不会吃官司? 不不不,依照李星朗的家庭背景,她不用吃官司,他动动手指就能捏死她。 柠柠救我! 宋紫雁的公寓内,李星朗睁开了眼。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看着这还没自己衣帽间大的卧室,昨天晚上的一幕幕终于涌入了他脑海中。 他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地步…… 宋紫雁是喝多了,他怎么就……他分明是清醒的。 李星朗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他坐起身来,一伸手就从散落在地的衣服里找到了手机。还没打开,忽然看见了枕边的几张百元钞票。 昨天晚上可没有。 李星朗捏起那几张红钞,神色怪异。 合着他这是……被嫖了? 这五百块是她给他的嫖资? 李星朗忽然笑了,气笑了。 本来以为是一场阴差阳错的露水情缘,合着现在性质还变了。 本来没觉得怎么,现在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亏了呢? 宋紫雁中午吃饭的时候,接到了李星朗的电话。 还没喂到嘴里的糖醋小排一下子掉在了桌上。 宋紫雁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他解释,于是没接这个电话。 幸亏李星朗也没再打过来。 让宋紫雁大跌眼镜的是,李星朗竟然直接找来了她公司。 彼时宋紫雁刚刚开完会,还在会议室里整理今天的会议内容。她今天心不在焉的,导致她开会的时候效率特别低。 门外有人叫她:“紫雁,有人找。” 宋紫雁以为是自己点的咖啡到了,于是头也不抬地说:“帮我送进来。” 会议室里响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接着一杯咖啡出现在了她手边。 她扫了一眼过去,看见一截冷白的手腕,上边有一块看起来就相当昂贵的腕表。 宋紫雁的手指顿住了,她的视线缓缓上移,和李星朗漆黑的眼神四目相对。 宋紫雁“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声线紧绷:“你怎么来了?” 李星朗另外一只手从兜里拿了出来,将那几张纸钞拍在了桌面上,垂眼看着她:“什么意思?” “就……就你应得的报酬啊。”宋紫雁说。 她本来还和李星朗对视着,但是她莫名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眼神开始四下乱飘:“我查了一下,现在市场行情大概就是这样,一次五百,所以……你就当这是次意外,就,辛苦了一下,我给你辛苦费。 宋紫雁无与伦比,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表达清楚了。 李星朗一直看着她,直到听见“辛苦费”三个字,他才确定他是真的被“嫖”了。 行,很好,第一次有人敢和他算这种账。 还他妈只有五百。 李星朗伸出了手。 宋紫雁不明所以:“干嘛?” “你自己说的,一次五百。”李星朗笑了,“昨晚三次,你还欠我一千。” 宋紫雁的脸一下子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子。 怎么……怎么还能这么算账呢? 李星朗的手又往前伸了伸:“给我啊。你自己说的一次五百,又不是一晚五百。” 宋紫雁尴尬无比,哪里还有心思和他争论一次还是一晚:“我没现金了,我给你转账。” 她立刻找到手机给李星朗转了账,而李星朗也很给面子,立刻就收了。 “哦对了,建议你自己买点药吃。李星朗又道,“你家里没备那东西,所以我昨晚没用。” 宋紫雁点了点头:“好。” 不用他提醒,她刚才已经叫跑腿送了药过来。 她可不想发生什么意外,毕竟她没有借机上位的打算。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我们就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宋紫雁对李星朗强调,“我们已经两清了。” 李星朗磨了磨后槽牙,然后点头:“行。” 行,牛逼,这是第一次有人让他这么无语的。 李星朗走后,宋紫雁瘫在了椅子上,比开了一天的会都累。 有八卦的同事从外边进来,眼睛发亮地问:“雁雁,那是你男朋友吗?好帅啊!” 宋紫雁扯了扯唇角:“不是,不熟。” “那可以把他联系方式推给我吗?”同事更来劲了。 宋紫雁将李星朗的微信名片分享给了同事。 然后她给谢柠打了个电话:“柠柠,事情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谢柠问。 “我又给他补了一千,他对这个价格很满意。” 谢柠:“……” “我们说好了,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李星朗是陆廷言的好兄弟,她是谢柠的好闺蜜,陆廷言和谢柠又是夫妻,关系听起来是有些复杂,但是好在陆廷言要和谢柠离婚了,她以后估计就和李星朗没有任何交集了。 幸亏,幸亏。 而谢柠挂断宋紫雁的电话后,也是一阵无语。 这都是什么事,宋紫雁居然能和李星朗滚到一起。 太不可思议了。 微信上来了消息,一看,是陆廷言的视频请求。 谢柠接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了陆廷言面无表情但是帅气非凡的脸。 “我看看牛奶。“他堂而皇之地说。 谢柠将手机摄像头转到后置,对准了正在床边趴着的牛奶。 然后接下来的时间,镜头就只对准了牛奶。 陆廷言很无奈,但是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柠打字的声音就没断过,陆廷言也不好打扰她。 又过了一会,谢柠终于停了下来,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两人就在这个时候同时说话了: “赵姿含怎么样了?” “你想几月份办婚礼?” 第192章 金句频出 “没有办婚礼的打算。”谢柠当先回答。 陆廷言望着屏幕里牛奶毛茸茸脑袋,片刻又道:“六月份,气候比较好。” 谢柠直接吐槽:“既然我的意见没用,你还问我干什么?你是闲的蛋疼是吗?” “我……” 陆廷言才吐出一个字,视频就断了,牛奶也看不见了。 陆廷言坐在转椅里,神情冷峻,却又透露着一丝丝迷茫。 她怎么这么火大? 于是陆廷言又给洪杰打了电话:“去问一问谢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谢柠的确火大。 看着微信上颜可可发过来的南炜的请假条,谢柠没法不发火。 她就没见过这么难配合的艺人,早上不早起,晚上嫌累,爬个山说太喘,下个水说不敢。 一会嫌网络不好,一会嫌盒饭难吃,一会让人开车几百公里去买市里的甜品,一会让人请理疗师上山给他按摩, 时间还总是排不出来,说剧组那边催得厉害,只能先紧着那边。 谢柠一着急,南炜的助理就冷嘲热讽:“急什么啊,一个宣传片的制作周期那么长,大不了你们先拍别人呗!我们按照合同规定的时间拍完不就行了?” 谢柠是真的笑了。怎么着,前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边一天赶工呗? 她讲究的是慢工出细活。 南炜不光时间不配合,在生活上也事多。他就好像那个来这里度假的老佛爷,其它所有人都得配合着他,都得伺候着他。 不光是南炜团队带来的人,就是这个项目里的其他人,都被使唤了个遍。 颜可可就不知道几次被派去给他们买咖啡。 第二天拍摄的时候,南炜的助理又让颜可可去定咖啡。 颜可可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一个小时后有个公司的视频会议,这次不能去了。” 从他们拍摄的地方到最近的咖啡店,光开车就要五十分钟。来回加上等咖啡的时间,三个小时就过去了。 助理见颜可可拒绝,有些不乐意了:“会议的话之后看会议记录不就行了?你又不是什么大佬,参与不参与无所谓的啦。” 这话就让颜可可不高兴了。 且不说她没有帮她们买咖啡的义务,就说她在公司什么地位,还需要她一个明星助理来评定了? ”不去就是不去。”颜可可语气不是很好,“你们那么多人,全都有手有脚的,不会去?” “没看我们都忙着?”助理眼睛一瞪,“不去是,行,我也不逼你。” 助理派了随行团队的另外一个人去买咖啡,颜可可也没多说什么。 参加完视频会议后,她将整理好的会议记录发给了谢柠。谢柠今天去找风正清了,所以没来拍摄现场。 “辛苦了,拍摄现场还好吗?”谢柠问。 “挺好的,一切都很顺利。”颜可可没有告诉她南炜助理挑事的事情。 一直到了晚上,本该五点收工,然而到了七点,还没拍完。 耿光那边派人来问怎么回事,便听南炜的助理尖着嗓子道:“哎呀,耽误了一点点拍摄进度嘛。下午我们化妆老师出去买咖啡了,一直等他回来才化好妆拍摄,所以要晚一些的啦。” 后边的耿光沉默了一瞬:“其实这种事情可以叫别人去做的。” “我找了,人家没时间嘛,人家都忙,没时间关照我们。”南炜助理阴阳怪气,“但是我们团队的人又都习惯了喝咖啡。南炜老师要喝咖啡提神才能有最好的拍摄状态,k老师也要喝咖啡才能化好妆。别人可能认为我们事多,但是咖啡就是我们的必需品呀,不能少的。” 南炜助理叹了口气,摇头嘟囔:“哎呀,大家各个都是大忙人,使唤不动呦。” 颜可可真是被她这么一通夹枪带棒的话给说怒了,立刻反驳道:“你这人至于这样吗?我之前帮你买了多少次东西了,也没听你一句谢谢。今天我确实有事帮不上忙,你就这么含沙射影的,何必呢?” 助理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哎呀,我说什么啦?我就说你们都是大忙人,使唤不动呦,这不都是实话吗?” 颜可可怒极反笑:“都是打工的,凭什么你就使唤我?” “怎么,你不乐意啊?没有办法,我们已经习惯了呀。你嫌我们事多,我们还嫌你们服务不好呢,跟别人合作,人家都把我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谁像你们,屁都不懂。” 助理跟在南炜身边,享受多了粉丝和支持者们的吹捧,不自觉地便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也已经习惯了对别人颐指气使。 在她眼中,名人群体本来就是有特权的。 所以助理说颜可可的时候,连带着将在场的其他人也都骂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助理得意洋洋地轻哼了一声。 而她后边忽然传来一个清澈明快的嗓音:“就这么喜欢被人伺候是吗?” 助理愣了一下,回身,便看见谢柠转着车钥匙走了过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气质非凡的中年男人。 谢柠走到助理面前,停下,盯着她:“这么喜欢被人伺候,你们倒是火化去啊。不光有人伺候你们,还能供着你们呢。” 助理噎住了,风正清笑了。 颜可可也没忍住咬着唇角笑了起来。不愧是她柠姐,就是会骂。 “自己的团队效率低到连一杯咖啡都处理不好,还好意思从别人身上找原因?还在这里对别人大放厥词,你可真是左脸皮贴右脸皮——一边脸皮厚一边不要脸啊。” 后边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 “这几天我光看见你蹦跶了,南炜多牛逼我没看出来,你多事逼我们是领教颇深。其他人愿意被你使唤是人家修养好,你以为是因为你脸大?你可真是癞蛤蟆跳秤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东西。” 谢柠金句频出,后边本来还忍着笑的人是彻底忍不住了,笑成了一团。 助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难看极了。 碰上谢柠这种骂人不带脏字的,她是一点还口的余地都没有。 谢柠骂够了助理,走到了南炜跟前。 南炜这人也是真的神奇,他平时很少管自己手底下的人,就任由他们作,一句阻拦的话都不说。 谢柠记得南炜立的是“谦逊勤奋”的人设,反正她现在是谦逊没看出来,勤奋更没有。 他就任由自己的团队这么作,也不怕人设崩了? 看来他的公关相当厉害。 南炜帽子口罩全副武装,正靠在树上玩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谢柠见他这样就烦,一把将他的帽子扯了下来。 南炜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干什么?” “你的狗你再不管好让她随便乱咬人,我就替你管了。”谢柠指着他的助理,眼睛却盯着他,语调冷冽,“再让我看见她作妖一次,你们整个团队给我收拾东西滚蛋,听见了吗?” 第193章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南炜团队里的人愣住了,因为他们第一次见有人敢在南炜跟前这么说话的。 虽然南炜咖位不大,但是他一直都冷着一张脸不爱搭理人,也鲜少有人去主动招惹他。 耿光那边的人也都愣住了。因为不管怎么说,南炜都是明星,都是他们平时接触不到的人,他们潜意识里就以为这种大城市里来的明星,就该被捧着。所以平时南炜的助理使唤他们,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 南炜眯了眯眼,借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在自己跟前“大放厥词”的谢柠。 片刻,他冷笑一声:“如果你是妄图以这样的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的话,那么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 谢柠:“?” 你他娘的这是在说什么鬼话? “我承认你有几分姿色。”南炜捏着谢柠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将鸭舌帽重新扣到了他脑袋上,“你的努力没有白费,我记住你了。” 谢柠:“……” 她觉得现在应该扣在南炜头上的不该是帽子,而应该是板砖。 南炜朝着谢柠勾起了一侧唇角,露出一个自认为邪魅狷狂但是在谢柠看来非常油腻的邪笑。 谢柠:大哥你没事? “以后不使唤你的人了。”南炜声音依然低沉富有磁性,“别生气,女人生气就不漂亮了。美貌可是女人最趁手的武器。” 说着,南炜看向了自己助理,沉声警告:“以后你们再有事情就自己办,人手不够自己想办法,别使唤人家了,听见没?” 南炜助理狠狠瞪了谢柠几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句是。 她转头就在工作室的群里艾特了一名同事,发了一个抓狂的表情过去:“还真让你们猜对了,那个女人果然居心不良!” 许是因为大家现在都在忙,没有人立刻回消息。 助理放下手机,警惕地盯着谢柠。 彼时谢柠正在遭受三观上的巨大冲击,她眼睛瞪大,宛如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物种。 “我觉得你很有趣。”南炜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柠,“在这个无聊的地方,见到这么多无聊的人后,竟然还能出个你,实在难得。” 他停了一下,继续道:“恭喜你,拥有了和我共进晚餐的机会,好好珍惜。” “不好意思啊,我没时间。”谢柠皮笑肉不笑,“就不和大明星您一起吃饭了哈。” 南炜轻嗤一声,十足不屑:“女人,你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谢柠:“……” “你今天这么骂人,不就是为了展现你的不同,从而想引起我的注意吗?我已经说了,你成功了。” 谢柠笑了,因为无语而笑了。 她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南炜。 她想知道这样一幅正常的皮囊,是怎么包裹着那个不正常的灵魂的。 他原来这么自恋。 她以为南炜走的是高冷冰山男神的路线,合着这是孔雀开屏无敌自恋的路线。 原来他一直不爱说话,不是因为他高冷,是因为他没有找到有趣的人。 南炜似乎很享受谢柠这样仔细打量的目光。他高傲地扬起了下颌,将自己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完美展示在了她面前。 “不要再看了,女人。”南炜说,“不然你只会更加深切地爱上我。” 谢柠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晚上九点,酒店一楼西餐厅,520号桌,我等你。” 谢柠无语:“西餐厅没有520号桌。” “我说有,就有。为了你,我愿意承包整个西餐厅。” 南炜说罢,给了谢柠一个飞吻,迈着两条惨绝人寰的大长腿消失在了谢柠视线中。 谢柠觉得自己遇到对手了。 同时她也悟出一个道理——原来只有神经病才能当她的对手。 颜可可见南炜走了,忙不迭地跑了过来,连声问道:“柠姐,南炜刚才和你说什么了?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颜可可知道,很多明星脾气都不好的。 谢柠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他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的油腻,让她险些窒息。 颜可可却误会了谢柠的意思,脸上瞬间爬满了内疚和懊悔:“对不起柠姐,都怪我。” 她要是没有和南炜助理产生矛盾就好了。 虽然柠姐骂人的时候她也真的很爽,但是听说明星人脉很广,不好招惹的。柠姐又快和陆总离婚了,以后怎么办? 谢柠在回去的路上,收到了一个新的微信好友申请。 微信名是一个字:炜,头像是一张正面上半身的艺术照。 真的很帅,谢柠立刻忽略了这个申请。 接下来几分钟,这个申请又来了好几遍,谢柠都没有通过。 等她回到自己房间,刚刚换好家居服,就听到了敲门声。 以为是颜可可,不曾想,一开门,就看见了靠在墙壁上,像是在摆硬照pose的南炜。 “为什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南炜的声音像是个低音音箱在不断轰炸,“女人,这就是你的小手段吗?忽略我的申请,就等着我亲自来找你是不是?很好,我宣布,你成功了。” 谢柠直接甩上房门,却被南炜抬手挡住。 “忘记我刚才对你的邀请了吗?我们将在520号桌共进晚餐。” “没兴趣。” “女人,我劝你适可而止。”南炜俯身凑近她,“您可以闹,但是最好知道分寸,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请问你是疯了吗?”谢柠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你有兴趣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南炜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女人,不要否认对我的爱意,喜欢我不丢人。” 谢柠一把将南炜推了出去,重重地甩上了房门。 她后悔了。 她今天为什么要骂那个助理? 她他妈的就该当个哑巴! 谢柠拿起手机,搜索南炜,搜出来的很多都是他的舞台。 别说,南炜的唱跳是真的不错。他相貌极好,又有台风,每一个动作经过镜头的放大都变得极具魅力,很抓人眼球。 她看了好几个,实在无法将屏幕里的舞台仙子和今天的油腻自恋男联系起来。 看着看着,陆廷言的视频通话来了。 “在干什么?”陆廷言问。 “看明星。”谢柠下意识回答。 陆廷言顿了一瞬:“男的女的?” “男的。”谢柠笑了一声,无语道,“非常……独特。” 她笑了。 她在说到一个男明星的时候,竟然笑了。 陆廷言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只是谢柠并不能看到。 和谢柠通完电话,陆廷言立刻去问洪杰:“奥维国际绅士项目请的哪个明星?” 他妈的,哪个男狐狸精? 第194章 她非常有趣 第二天,陆廷言拿到了关于南炜的所有资料。 洁白的纸张被他的手指攥出了深深的印子。 资料上帅气的男生正看着他,神情高傲冷然,透露出一种意气风发的桀骜。 眼光真好啊,真不错啊,陆廷言不禁冷笑一声。 “订机票。”陆廷言将几张资料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洪杰立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陆廷言最近的安排,准备给他订最快可以去申市的机票。 陆廷言没有想到的是,谢柠这几天不可谓不受折磨。 南炜的自恋,真的超出她的想象。 南炜给谢柠送了一束卡萨布兰卡,里边夹着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是南炜的帅照。 然而谢柠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将鲜花连带着照片全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南炜见状,冷笑质问:“照片是我,不满意?” 谢柠并未搭理他。 之前她还觉得南炜太沉默了,或许和他多交流交流比较好。现在她真是觉得自己有那个想法太年轻,南炜这张嘴就该缝起来。 南炜助理对她的意见很大,不过碍于南炜的面子也不敢再来挑谢柠的麻烦,只是每天都在用眼神对谢柠进行人身攻击。 不过南炜暴露出自恋的本性后,倒是有了一个好处——他开始配合拍摄了。 不迟到了,也不早退了,人都积极了起来。 有粉丝来探班,南炜团队的人给粉丝们准备了饮品,南炜拿了两瓶奶茶,递给了谢柠。 谢柠没接,也没说话。 “喝。”南炜将奶茶塞进了她手里。 谢柠毫不犹豫地将奶茶往垃圾桶扔。 “女人,你不知道这样对待别人的心意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谢柠不知道第多少遍强调:“我有名字,好吗?” 南炜冷哼一声:“有名字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女人的事实。” 那杯奶茶直接进了垃圾桶。 谢柠现在没有任何与南炜独处的心思,直接去找颜可可,然而南炜拦住了她。 “女人,你不接受我的邀请,不接受我的鲜花,连一杯奶茶也不接受,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谢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别告诉我你看上我了。” “当然不是,是你喜欢、崇拜我。” “不不不,我没有,我不是。”谢柠立刻否认。 南炜勾唇一笑:“你说气话,我不信。” “我自己有老公,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当然是因为我帅,你老公能帅过我?” 谢柠毫不犹豫:“还真能。” 论脸,陆廷言就没输过。 就沈子安那种漂亮到了极致了的,和陆廷言比起来还差了点味道。 南炜不以为意:“但是我很肯定,你现在喜欢的是我。” 二十几年,谢柠切实体会到了所谓的“对牛弹琴”是什么意思。 南炜助理的眼神就快把谢柠给燃烧了。 就连颜可可也忍不住问:“柠姐,南炜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谢柠只是冷笑。 她只希望这个拍摄可以早点结束,让南炜爱回哪儿回哪儿去,她再也不想看到他油腻的笑。 二月份,是女演员过来的时间。南炜前几天就去了剧组,谢柠的耳朵终于得以消停了几天。 这个女星叫吴兰兰,童星出道,今年才刚二十二岁。家就是申市的,所以请来给家乡宣传。 吴兰兰长相甜美,那两个浅浅的酒窝里像是浸了酒。眼睛奇大无比,很多时候都是弯着的,像是两弯新月,看起来特别好相处。 吴兰兰一点明星架子都没有,很刷好感。 在场不少人都看过吴兰兰童星时拍的戏,对她有种母爱的喜爱,对她十分关照。 经过了南炜的摧残,谢柠觉得吴兰兰简直就是天使。 吴兰兰的拍摄刚刚进行两天,南炜就回来了。 一回来,还将一个包甩给了谢柠。 “走秀款,品牌方送我的,我觉得很配你。”南炜说。 他一副“多少女人想得到老子的礼物都没门但是老子就是送给了你所以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的表情,让谢柠宛如又回到了噩梦之中。 她是真不敢骂人了,否则南炜一定认为她是在故意表现想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不骂又感觉真的很憋屈。 谢柠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调整心态,让自己不要被南炜这一脸高傲的样子油得背过气去。 “女人,很高兴?”南炜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高兴就笑出来,不要憋着。” 谢柠将包砸在了南炜脸上。 “女人,我就喜欢你的小性子。”南炜说。 “对不起,我配不上您。”谢柠诚挚地说。 得精神病院的头号人物才和您比较般配呢。 “女人,我不允许你这么贬低你自己。”南炜振振有词,“喜欢我的人,绝对不能自卑,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谢柠没再说话。 那个包也被她留在了原地,没有带回去。 但是谢柠没想到,自己身边出了叛徒——牛奶将那只包给她叼了回来, 牛奶跟着她一起留在申市,日日陪在她身边,和南炜也算是比较熟了。 而且谢柠发现,牛奶是个正儿八经、名副其实、如假包换的颜狗。 他在好看的人面前特别乖,也难怪南炜能使唤他。 谢柠让牛奶将包送回去,牛奶就是不送。 南炜低笑出声:“女人,你的狗在撮合我们俩。” 牛奶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谢柠。 “你可以了,南哥。”助理在南炜身边大吼,“你和那个女人保持保持距离!你就不怕狗仔吗?他们拍到怎么办!” 南炜哼笑:“怕什么,清者自清。” “你在娱乐圈混多久了,谁和你讲什么清者自清!很多粉丝只听狗仔说什么。” “那证明他们是狗仔的粉丝,不是我的,我不需要这样的粉丝。”南炜不以为意。 助理的脸都有些白了:“南炜,你来真的?你真喜欢上她了?” 南炜捋着下巴,眯了眯眼,笑了:“你不觉得,她非常有趣吗?” 助理面无表情:“不觉得。” “尤其是她骂人的时候,太有趣了。”南炜笑了起来,看向助理,诚挚道,“要不你再去让她骂一顿我听听?” 助理无语。 我的好老板,谢谢你。 助理的担心不无道理,南炜和谢柠真的被拍了,而且很快就被爆了出来。 谢柠再次有幸冲上了热搜,她都笑了。 她这体质,不去混娱乐圈可惜了。 而且谢柠发现了一个现象:她竟然不考虑陆廷言的感受了。 要是换做以前,她绝对担心陆廷言看到这条热搜瞎想。现在,她不关心了。 她想,她很快就能完全放下了。 第195章 陆太太 这次谢柠甚至都没有关心一下热搜上写的到底是什么,南炜亦然。 南炜的漠不关心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种默认的态度,毕竟南炜这几天对谢柠的殷勤他们是看在眼里的。虽然他们不知道南炜每次和谢柠说什么,但是南炜对谢柠说话的时候明显和跟其他人说话神态是不一样的。 耿光等见过陆廷言的人叹息,对南炜表示同情。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南炜的确很好,但是和谢柠那位老公比起来,总感觉哪里弱了一点。 他对谢柠的喜欢注定要无疾而终了。 南炜工作室发布了一篇声明,称南炜和被拍到的女性只是合作关系,对造谣者表示严重警告,并且声明如果他们继续造谣必将起诉他们。 明星声明的公信力在现在并不高,甚至很多时候会成为明星打脸的笑话。网上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开始纷纷猜测让南炜另眼相看的女性是谁。 毕竟南炜在公众跟前一直是一副冷着脸、懒得说话的模样。他在行业连个关系好的异性都没有,相当直男。 谢柠见到这些评价的时候只想笑,这些人要是知道南炜对她说的那些话,不知会做何感想。 狗仔并没有拍到谢柠的正脸,只有个十分模糊的轮廓,吃瓜群众们比对出了几个圈内女星,那些女星的粉丝和南炜的粉丝撕成了一片。 网上一度十分热闹。 让谢柠没有想到的是,白璎竟然也卷入到了这件事情中。 因为白璎的轮廓,和被拍的那个影像很像。而且据知情人士透露,白璎最近好像也在西南地区活动。 自打上次白璎那些陈年往事被曝光后,白璎的资源彻底掉了个干净,整个人都是退圈的状态,再也不在社交平台上出现。这次乍然现身,不知道是不是白璎团队在利用这次的热度重新试水。 但是试水效果明显不是很好,因为白璎的名字一出现,网上就是一片骂声。 刚才那些女星还好,那些女星和南炜扯上关系,粉丝只是在替南炜谢谢不约。白璎的名字一出现,粉丝那是觉得相当晦气的程度。 本来南炜粉丝中的“无条件相信哥哥”派和“理智探讨南炜作风”派还在吵,现在倒是空前团结,一致对外了。 估计白璎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如此“凝聚力”。 这条新闻由于吃瓜群众的扒皮而热度一度飞起,各方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网上出现了一则新的声明。 这则声明比什么明星工作室的声明让人更加信服,因为这是陆氏集团发的。 这则声明相当简短: 照片中人是陆氏集团总裁夫人,和南炜因合作项目而接触,请勿妄自揣测。 就是这么短短的几行字,生生压住了网上发酵好几天的风言风语。 一个从不发集团事务外的任何东西的官方账号竟然替自家总裁夫人发布澄清声明,许多网友又笑了, 有人说:“脑补陆氏集团总裁的黑脸,他肯定想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招惹我老婆了?” “不不不,陆总想的肯定是:看看你们猜的这些人,没一个能看的。来,让老子告诉你们她是谁。” “你们还记得之前才白璎发出来的那个婚礼现场的视频吗?陆总夫人好像就是白璎那个妹妹,陆总不是不喜欢她吗?” “害,楼上狭隘了,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呗,谁还不能变心了?” 于是,网友们转而开始吃陆氏集团总裁夫妇的瓜。 申市。 南炜将手机直接扔在谢柠面前的桌面上,双手揣兜看着她:“女人,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谢柠奋斗在创意的碰撞中,对南炜的质问置若罔闻。 南炜冷笑一声:“既然你已经名花有主,为什么又要沾花惹草?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 谢柠:这个创意有点眼熟,哦对,被人用过了,得改。 南炜声调拔高,目光沉了下来:“女人,实话告诉你,我不比陆廷言差!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谢柠:果然还是预算高方案看起来精妙一些。 南炜有些受伤,颇为恼怒地吼道:“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话音刚落,却听到外边传来一个沉冽的嗓音:“好啊,让我听听,你能给她什么。” 谢柠一愣,转头望去,果然看见陆廷言大步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领带袖扣一个不少,看起来像是刚刚从某个会议上下来。 穿着西装的陆廷言身上的精英气场相当浓郁,带着种上位者的逼仄和压迫,往人跟前一站,就有明显的威慑力。 南炜明显也感受到了。 南炜见过的大佬不少,也早就练出了沉稳自如的本领。但是面对陆廷言,他还是有种莫名的虚。 “你能给她什么,嗯?”陆廷言逼问,“房?车?钱?还是人脉和资源,前景或事业?你有几分本事,能将她捧到什么位置?你就在这里大放厥词?” 陆廷言每出来一个问句,南炜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他的脸几乎黑成了锅底。 他明显感受到他和陆廷言之间有一条线,这条线是无形的,却的确存在于那里。而陆廷言站在线的另一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质问着他。 他当然听说过陆廷言的大名,也对他有些了解。他知道陆廷言有权有势更有钱,但是他有一样是没有的。 于是,南炜昂起下巴,骄傲道:“爱!我能给她爱,你能吗?” 谢柠和陆廷言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南炜振振有词:“不光我爱她,她也爱我。虽然你和她是夫妻,但是你们之间没有感情!我可以等她离婚,我不着急!” 陆廷言被他那句“她也爱我”给击了个够呛。 南炜复又转头看向谢柠:“你告诉他,你是怎么喜欢我的,你是怎么在我跟前表现、怎么吸引我的注意的!你应该让他认清现实,你喜欢的是我!” “闭嘴!”谢柠实在受不了了。 陆廷言听着他这越来越过火的话,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他朝着外边一抬手,外边的保镖立刻进来,将南炜扯了出去。 南炜临走前还在冲着谢柠宣布:“女人,你这辈子注定只能是我的!” 谢柠:“……” 房间内顷刻间安静了下来,陆廷言的气场愈发显得不容忽视。 “你就没什么想解释的?”陆廷言盯着她,“陆太太。” 第196章 再叫一声听听 谢柠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陆太太。 她意外、惊讶,还有些无所适从。 陆太太?她竟然是陆太太? 谢柠抿了下唇角,轻轻笑了笑。 她的笑容很淡,有些慌乱。她眨巴着眼睛,纤长的睫羽抖动着,像是一只被俘获的慌乱的蝶。 她像是不敢相信她能拥有这样一个身份。 陆廷言被她的如此神情刺痛了一下,心里积聚起来的不满、怨气,顷刻间就消失不见了。 他的不满并不是因为南炜那些话,他知道,谢柠不会喜欢南炜的。 他只是想,她怎么能连句解释都没有呢。 自打她和南炜上热搜后,陆廷言就一直在等,等她来向他解释,哪怕一句话,甚至哪怕“你别多想”这一个词,也行。 起码让他知道,她是在乎他的态度的。但是没有。 别说解释了,她都没主动给他发过一条消息,没打过一个电话。 之前是他每天打给她,让她看看牛奶。现在牛奶跟着来了申市,他都没有理由再找她了。 想到这里,陆廷言心里积聚了几分怨怼,甚至还有委屈。 他欺身上前,靠近谢柠,两只胳膊撑在桌沿,以一种绝对禁锢的姿态将谢柠圈了起来。 他的唇角绷得很紧,整个人有着显而易见的不高兴。 “他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陆廷言沉声发问,“你向他表示什么了?” 谢柠轻哂,反问道:“你以为呢?” 陆廷言的黑眸紧紧锁着她,像是织起了一张密实的网,将她牢牢包裹。 谢柠推开了他,将键盘拽到自己手边,头也不抬地道:“我要工作了,陆总请便。” 陆廷言微微瞪大眼,被她这无所谓的态度弄得有些不可思议:“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了?” 之前隔得远,没有解释就罢了。现在他人都来了,她也没什么要解释的? 谢柠回头看向他,片刻,恍然道:“噢,麻烦陆总出去时把门带上。” 陆廷言不自觉咬紧了牙关,撑着桌子的那只手的指节都泛了白。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暗示自己,不能发作。 她只是没有向你解释而已,没有别的错。 她或许是太忙了,没有时间。 所以解决这种现象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她不要这么忙。 于是陆廷言一把将谢柠拽了起来,半搂半抱,把她扔在了床上。 他整个人随之压了下来。 “谢柠,向我解释。”他紧紧盯着她,“解释!” 解释,证明她依然在乎他的感受,证明他在她心中依然有分量。 谢柠面无表情:“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怎么,合着这人是千里迢迢来“捉奸”的? 让她解释,意思是他不相信她是? 谢柠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可解释的?你有眼睛,看不出南炜是个傻逼?你觉得我会喜欢上一个傻逼?” “他不是粘着你么?”陆廷言凑近她,又闻到了那股香甜的玫瑰牛奶的气息。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感觉像是缺了什么。 现在这香甜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他感觉一颗心都安定了下来。 于是陆廷言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几分:“柠柠,你为什么不赶走他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赶?” “你骂他。”陆廷言说话间带了几分孩子气,“就像你之前骂我那样,你也骂别人。” 谢柠翻了个白眼:“我哪儿敢啊。” 你是不知道我是怎么引起他的兴趣的。 况且她怎么没骂?她越骂南炜越带劲儿。南炜指定是有点什么大病,真的,他还会把谢柠骂他的语录记在备忘录上,说留在以后打游戏的时候喷人用。 谢柠真是想想都醉了。 陆廷言整个人俯了下来,脸埋在谢柠颈侧,炙热的呼吸一下下熨烫着她的肌肤。 谢柠被这突然的亲近弄的有些不自在,只觉得耳廓脖颈痒得厉害,不由得缩了缩身子,脚趾都蜷了起来。 陆廷言和她贴得很紧,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炙热有力的胸膛。他的心跳仿佛都透过衣服和肌肤传递了过来,让她感受到了他的力量。 呼吸时胸口会剧烈起伏,谢柠觉得不自在,不由得连呼吸都放缓了。 感受到她的僵硬,陆廷言的手从她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有些发凉的指尖抚上了她的脊背。 谢柠周身宛如一道电流划过,轻颤了一下,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抓住了陆廷言继续向上的手,用制止的眼神看着他。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谢柠的眼神很冷。 “没有。”陆廷言的脑袋在她脖颈处拱了拱,“我就是想抱一下你。” 谢柠冷笑:“抱也不必脱衣服。” 陆廷言叹了口气,手果然从她衣服里撤了出来,转而搂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扣在了自己怀里。 他很累。 这段时间他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是因为公司事情多,二是因为赵姿含犯了病,赵家那边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他其实可以完全不顾赵家人的态度,但是赵母毕竟是长辈,长辈在他跟前苦苦哀求都快给他跪下了,他不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以前他觉得赵姿含没什么。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的情绪被谢柠唤醒了。这就导致,他的情绪丰富了起来,然后他听着赵姿含的一些话就…… 很烦。 这种烦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烦闷,非常折磨人的心绪,陆廷言这段时间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他想来找谢柠。即便在她身边可能得不到什么好脸色,就是他还是觉得安心。 床上传来一阵震动,是陆廷言口袋里的手机掉了出来。 谢柠瞥了一眼屏幕上的“赵姿含”三个字,淡声提醒:“你的好妹妹给你来电话了。” 话音刚落,谢柠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什么呀这是,她怎么就蹦出这么一个称呼?显得她好像特别小心眼似的。 陆廷言抬手,直接将手机扔了出去。 他半撑起身子,看着谢柠,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 “你在吃醋?”他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 谢柠深吸一口气:“她不就是你的好妹妹么?” “不是。”陆廷言盯着她,“我只有一个好妹妹。” 谢柠斜睨着他,预感他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然,下一刻,陆廷言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你以前不也叫过我哥哥么?来,再叫一声听听。“ 第197章 哥哥 那是大二暑假,谢柠去做暑假工的时候。 她白天做家教,晚上在一个星级餐厅里做服务员。有一次,遇到了几名喝多的老总,非得让她陪着喝几杯。 她喝了,本以为这些人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他们得寸进尺,竟然想对她动手动脚。 谢柠通过几人的聊天,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身份,都是各个行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她一个大二的学生,万万得罪不了。 不得已,她对这几名大佬说:“我哥哥要来接我,怕是不能陪各位喝酒了。” 几名老总满脸不屑,显然没有将她的“哥哥”放在眼里。 于是谢柠说:“我哥哥各位可能也认识,叫陆廷言。” 几位大佬顿时一怔,开始交换眼神。看着他们明显认真起来的神情,谢柠便知道,这个法子可行。 要是说什么同学、学长之类的称呼,这些人必然还不放在眼里,于是她说了一个“哥哥”这种含义丰富的词汇。 其中有一人道:“陆廷言只有一个妹妹,那就是梦蝶。你是他哪个亲戚家的妹妹?” 谢柠笑着没说话。 那人自己又否认:“你要真是陆家的亲戚,何必在这里做服务员?” 谢柠轻声笑了笑,别有深意地道:“兄妹关系,不一定非得是血缘关系呢。” 见他们还是不信,她给陆廷言打了个电话。 好在陆廷言当时有时间接电话。 “哥哥。”她用一种甜得发腻以至于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在电话里矫揉造作地问,“你现在有时间吗?可不可以来接人家呀?” 那边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谢柠不由得屏息凝神,想着陆廷言会不会以为她是发神经或者犯病了,要是他直接挂断电话,她要怎么收场? 终于,在她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中,陆廷言回答了:“你现在在哪里?” 谢柠报出了酒店名字和包厢号。 “等我。”他说。 二十分钟后,谢柠看见了大步而来的陆廷言。 他穿着一身正装,额前的刘海梳了起来,做了个背头,有种桀骜的帅气。这样打扮的他褪去了学生的青涩和稚嫩,显出一种勾人心魄的成熟。 谢柠有些看呆了。 陆廷言站在她跟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她没有什么事情,才问:“怎么了?” “我在这里打工,里边有几名老总让我陪他们喝酒,我不愿意。”谢柠轻声说。 陆廷言瞬间了然。 他抬手,直接推开了那扇门,另一只手拉着谢柠走了进去。 里边那些老总一见他,纷纷站起身来和他打招呼,有的叫“陆三少”,有的叫“阿言”,热闹极了。 谢柠做戏做全套,拽着陆廷言的胳膊,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矫揉造作地道:“哥哥你这么忙还来接我,怎么这么好呀?” 陆廷言垂眼看着她,片刻也笑了,抬手在她鼻尖捏了捏。 “改日再和各位叔伯喝酒。”陆廷言笑着说,“今天我就先带她走了。” 那些老总纷纷点头说好。 谢柠黏黏腻腻地跟着陆廷言从酒店出来。 她刚才说了,“兄妹”不一定非要有血缘关系,有的小情侣间也喜欢哥哥妹妹的叫。 她明显是在将那些人往这种关系上引,好在陆廷言没有拆她的台。 一出酒店,谢柠就立刻松开了陆廷言,后退了两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谢谢学长。”她鞠了个躬,“麻烦您了。” 陆廷言盯着她看了几秒,才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看向她身后的酒店,片刻道:“现在还没到下班的时候?回去忙。” 谢柠点了点头。 “害怕吗?”他忽然又问。 谢柠知道他是在问刚才的场面,十分坦然地回答:“害怕是有的,毕竟那都是我得罪不起的大佬们。但是我并不想丢掉这份工作,因为比起那种场面,我更怕穷。” 怕穷,怕吃不起饭,怕念不起书,怕成不了人。 和这些比起来,那些场面实在不算什么。要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也愿意多喝几杯。 陆廷言又笑了,午后的阳光打在他微眯起的眼中,熠熠生辉,像是宝石一样漂亮。 “别怕。”他温和地说,“回去。” 她转身回了酒店里,在大堂的柱子后边,悄悄往外看了一眼,见陆廷言还靠在车上,没走。 阳光洒在他挺拔的身影上,他像是这世间最名贵的油画,闪闪发光。 她偷偷看了他好长时间,直到被领班经理叫走。 过了几天,她从同事们口中偶然得知了一条八卦——他们工作的酒店易主了,被陆氏集团收购了。 而她再也没有遇到过那天那般的境遇,她安稳地打完了暑假工,拿到了让她满意的报酬。 她那个暑假也再没见到陆廷言。 她也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这件事情。 “叫啊。”现在的陆廷言在她耳边低低地说,“就像那次那样,娇娇地叫我声哥哥。” 谢柠:“……” 逢场作戏是张口就来,现在打死她也叫不出口。 地板上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去,天色晚了下来,房间内昏暗无比。 谢柠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而陆廷言搂着她,呼吸均匀,已经睡熟了。 果然,他来找她就是为了这种事的! 竟然还在那种时候逼着她非得让她叫他哥哥,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恶趣味? 谢柠深吸一口气,十分嫌弃地将陆廷言放在她腰上的胳膊甩开。 陆廷言的胳膊再次横过来,将她的脑袋往怀里扣了扣,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我很累,柠柠,别闹了。” “累就别折腾,一把年纪瞎搞什么?”谢柠恶狠狠地说。 陆廷言缓缓睁开了眼。 他二十七岁,大好的年华,她说他一把年纪? 为了表示她对他存在误解,他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一把年纪”这个词是错误的。 谢柠发现自己的反骨用在这种事上是不管用的,因为她越是叛逆,他就越是带劲儿。 记得看一本书上说过,男人天生带着一种征服欲。 好家伙,陆廷言是将这股征服欲体现在了床上。 事情结束,谢柠又去洗了一遍澡,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机上来了条消息,是郑兴朝郑记者发来的。 “谢小姐,我预计明天中午到申市,您方便见面吗?” 谢柠想到他要来说关于她身世的东西,立刻回复道:“方便,明天见。” 第198章 身世 第二天中午,谢柠在酒店楼下的咖啡厅里见到了郑兴朝。 几个月不见,郑兴朝沧桑了不止一点半点,主要体现在他这长了不少的胡须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起码老了十岁。 见谢柠打量自己,郑兴朝苦笑一声:“唉,做这行就是这样的,尤其是我们这种级别不高的,风里来雨里去,什么脏活累活都是我们的。” “先苦后甜。”谢柠笑道,“郑记者现在的辛苦是为了以后的安逸。” 谢柠没忘郑兴朝向他投诚的时候,他们的条件:郑兴朝帮她找出白璎所作所为的证据,她给郑兴朝提供一个更好的发展平台。 “陆氏集团去年收购了几家传媒公司,郑记者应当知道。”谢柠说,“陆氏集团要是想发展传媒业,前景非常可观。我到时候会和陆总说,给郑记者一个不错的岗位。具体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您的本事了。” 郑兴朝笑着说:“只要公平公正,我能慢慢熬。” 别像他现在的公司,他一直被打压着,即便努力也看不到希望。 谢柠扬唇笑道:“陆氏集团的环境,绝对公平公正,能者向上,郑记者放心。” “这当然。”郑兴朝搓了搓手,“我当然是相信的。” 两人确认了一下条件后,郑兴朝将一个文件袋放在了桌上。 谢柠打开一看,发现是几张泛黄的老照片。 这几张照片已经相当旧了,上边还有些不知道什么污渍,显得照片上的内容就愈发的模糊。谢柠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这才辨认出来。 第一张是两个人的合照,一男一女,都很年轻,女的很明显,是她的母亲,曾岚。 而那个男人,五官周正,浓眉大眼,相貌很是不错,不过她不认识。 但是她心下有了个猜测。 “这是谁?”谢柠指着照片上的人问。 郑兴朝望着谢柠:“谢小姐,这位应当是您的亲生父亲。” 郑兴朝的回答和谢柠的猜测不谋而合。 她没有十分讶然,默了片刻,又问:“您这次去礼县,见到谢玉河了吗?” “见到了。”郑兴朝点头,“就在您给我的那个地址。他们一家人现在生活在一起,他有个两个儿子。” 于是郑兴朝给谢柠讲起了他在礼县的走访过程。 因为要调查白璎以前的所为所为,所以郑兴朝每天都走街串巷,观察了很多人。与此同时,他也观察着谢玉河那边。有一天,他在街上遇到了谢玉河。 他们是一家人出来赶集,谢玉河牵着他的大儿子,他现任妻子怀里抱着他的小儿子。旁边还有一个老太太,是谢玉河的母亲。 经过一个摊位的时候,谢玉河的大儿子嚷嚷着要吃,老太太说那个不干净不给他买。旁边刚好有一对七八岁的姐弟,姐姐将新买的放到了弟弟手里。 于是谢玉河的大儿子不情愿地嚷嚷:“奶奶不给买,人家的姐姐就给买。我要是有姐姐就好了,我姐姐比奶奶好!” 然后他转向谢玉河,问:“爸爸,你不是说我有个姐姐吗?她怎么不回来呀?她能不能回来给我买?” 谢玉河还没回答,旁边的老太太就尖酸刻薄地叫嚷:“你哪里有什么姐姐,没有!” “就有就有,我爸爸说有!我姐姐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可厉害了!” “别听你爸瞎说,那就不是我们家的种,更不是你姐姐!”老太太不满地说着,瞪了谢玉河一眼,又对他大孙子说,“你得聪明点,别和你爸一样,给人家养了闺女,还乐呵呵的。人家现在发达了,来看过你一眼吗?这不是亲生就不是亲生,关系凉凉的!” 郑兴朝在旁边听见这句话,只觉信息量巨大。 于是隔了两天,他在巷子口堵住了下班的谢玉河,约他说话。 “我是受谢柠谢小姐委托,来打听一些以前的事情的。”郑兴朝对谢玉河说,“曾岚女士和谢小姐的关系很恶劣,她做了很多伤害谢小姐的事情,谢小姐很难过,想弄清楚曾岚女士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郑兴朝当记者,见过的人太多了,一眼就能看出谢玉河是个很老实的人,老实到有些木讷。憨厚淳朴,很是面善。 所以他没有说什么弯弯绕绕。 听到郑兴朝的话,谢玉河叹了口气,拍着大腿,止不住地感慨:“都这么些年了,她怎么还是记恨呢?孩子做错了什么?好好的孩子都被她折腾成什么样了!她就不能放过孩子吗?” 谢玉河唉声叹气,对郑兴朝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曾岚很年轻的时候,有个恋爱对象。那个对象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很会做生意。他对曾岚说,等他发了财,就和曾岚一起搬到大城市去过好日子。 后来为了做一笔煤炭生意,那个人离开了礼县。曾岚就在礼县等他发财回来,等着去过富太太的好日子。 然而那个男人并没有回来。 曾岚听说,他的确发了财,就留在了当地,娶了煤老板的女儿,已经成为了人家的东床快婿。 曾岚不信,挺着大肚子去北边找那个人。也不知道找着没找着,人们说是找着了,人家不认她,曾岚伤心欲绝地回来,性情愈发暴怒了。 她的月份已经很大了,孩子也不能打掉,只能生下来,便是谢柠。 所以谢柠一出生,就承载了曾岚对她亲生父亲的恨意。 她将她所有的不满与厌恶,都加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曾岚一个人照顾孩子不容易,于是曾岚的父母便让她相亲再嫁。未婚生子,在这小地方本来就是件丢人的事情,条件好的不能再找,于是就找到了谢玉河。 要是换做曾岚以前,她绝对看不上谢玉河这种。 曾岚脾气不好,又是个生过孩子的,谢玉河的母亲很嫌弃她,婆媳二人天天吵架。谢玉河母亲想抱孙子,曾岚却一直没给谢玉河生出孩子。再加上谢玉河母亲发现了曾岚和当地富商白志诚好像有不干不净的关系,对这个儿媳妇忍无可忍,让两人离了婚。然后曾岚嫁给了白志诚,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富太太。 “她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觉得别人对不起她,她一直就没放下过这件事。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柠柠真的是个好孩子。我没本事,我保护不了他。”谢玉河抹了把脸,很是难受地说,“我穷,曾岚不愿意跟我。我也拗不过我娘,我娘让我离婚,我就只能离了。我想把柠柠带着的,我娘不让,曾岚也不让。我就不知道曾岚是咋想的,她自己对孩子不好,也不让别人对孩子好。孩子啥错也没有,她凭啥就这样折腾孩子呢?” 谢玉河说着,抹了把眼睛,心酸极了。 郑兴朝听得也相当无言。 怪不得曾岚对一个继女比对亲生女儿还好,原来是因为,谢柠承载了她的仇恨,被她视为前半生失败的证明。 第199章 你在我这里是有特权的 郑兴朝那天和谢玉河聊了很久,不光聊了这些事情,也问了一些关于曾岚曾经的那个“男朋友”的相关信息。 谢玉河的所知也不多,他甚至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具体名字,只知道他姓祁,因为曾岚骂过很多次:杀千刀的姓祁的。 也知道了那个男人后来去同洲市做了煤炭生意,其它的,就一无所知了。 然后郑兴朝去了一趟同州市,多方打听,还真让他问着了这么一个人。 “我没有见到他本人,这些照片也是从他妻子手中拿到的。”郑兴朝对谢柠说,“那个男人叫祁远,的确娶了一个当地煤老板的女儿。只是在几年前,矿上发生了一次爆炸,他遇到意外,不在了。他妻子现在一个人生活,听我问了关于祁远以前的事情之后,将这些照片拿给了我。” 谢柠对于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没有任何感情,所以现在即便听到他遭受了意外,她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她一遍又一遍状似无所谓地翻阅着那几张老照片,淡淡问道:“他妻子竟然还有这些东西?” 郑兴朝叹了口气,哑着声音道:“他妻子和我说了,这些照片连带着其它的一些东西是在他们结婚之后寄到他们家里的,她当时拆开看了,心里就很不舒坦,还和祁远闹了一通。祁远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需要理会,这些东西也就任由她处置了。 他妻子当时是想将这些东西扔到的,但是转而又没舍得。她说,这些东西在,就感觉好像祁远曾经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她就能在祁远面前找到些优越感。要是以后再和他吵了架,她就拿这些东西出来说事,这些东西也算是一个证明,所以她就没扔。 但是据她所说,她和祁远的婚后生活还算平和,祁远对她很好,他二人也很少吵架,这些东西就放在了一边。直到祁远出事不在,整理祁远的遗物的时候,这些东西才重新被拿了出来,她就更舍不得扔了。这次听说我想要,于是就将这些东西给了我。” 郑兴朝将前因后果讲得很明白,谢柠已经完全弄清楚了。 “怪不得您调查了这么长时间,原来是去同州市了。”谢柠笑了笑,“真的辛苦郑记者了。” “没什么的。”郑兴朝摆摆手,“跑不同的地方对我们这一行来说是家常便饭。” 郑兴朝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到了谢柠跟前:“这是祁远妻子的联系方式,你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她。” 谢柠看都没看那名片一眼,依旧淡笑着道:“我找她做什么。” 不过她到底没有拂郑兴朝的好意,将名片塞进了包里:“不过也说不准呢,谢谢郑记者。” 又和郑兴朝聊了别的,一起吃了午饭,郑兴朝才离开。 “我是下午的机票回华城。”郑兴朝说,“谢小姐,那咱们就华城见了。” 谢柠点了点头。 郑兴朝走后,谢柠却没有立刻走。即便她的房间就在楼上,但是她却不怎么想动。索性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了椅子里,又拿起了那几张照片看。 这次她看得无比认真,视线在照片上一寸寸扫过。 年轻时候的曾岚的确比现在还要漂亮,也难怪她一直自恃美貌,野心勃勃。 不知道看了多久,面前忽然有一片阴影拢了下来。她立刻将照片埋在胸口,抬头一看,见是陆廷言。 “都两点多了,怎么还在这里?”他问。 “没什么。”谢柠若无其事地将照片放进包里,拉上拉链。 陆廷言盯着她手上的动作看了几秒,才又问:“郑记者和你说什么了?” “就是我之前托他查的白璎的事情啊,人家帮我办完了事情,我总该支付人家报酬。”谢柠回答。 “就是你之前和我提过的,想让他进入陆氏集团传媒公司的事情?” 谢柠点头:“郑记者的业务能力真的很好的,我仔细查过了,他是传媒学院新闻系毕业的,而且工作态度十分好,从来不懈怠,也不嫌累。他现在在他的公司职级不高,是因为他被针对打压了,其实他的能力是远胜于他现在的岗位的。” 谢柠怕陆廷言不同意,将她调查过的郑兴朝的情况完完全全告诉了他。 说完之后,她又加了几句:“其实也没关系,要是你觉得不合适的话,我可以再安排他去别处,不一定非要是陆氏集团,你不要觉得为难。” 橙心互娱旗下的新闻公司也多得很,大不了她和沈子安打个招呼,沈子安绝对二话不说。 陆廷言深呼吸几口,而后叹息一声:“我没说不同意。” 谢柠回视着他。 “其实你不用和我说这么多。”陆廷言缓声道,“你不需要解释,只要你开口,我就帮你安排。你不用将那些事情讲得那么合情合理,谢柠,你在我这里是有特权的。” 虽然他用人一直讲究规则,虽然陆氏集团的招聘一直非常严苛,但是只要她开口,那些规则就可以形同虚设。 她真的不用说那么多。说得多,反而见外。 而且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他要是不同意,她去找谁?找沈子安,这位橙心互娱的太子爷? 呵。 “我马上让洪杰给郑记者安排。”陆廷言说着,已经拿出了手机。 反正他在这里,就不会有沈子安的机会。 谢柠默了一瞬: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陆廷言给洪杰打了电话,三言两语就交代了事情,然后对谢柠道:“上楼。” 谢柠蹙起眉头。 不知怎么的,从他口中听到“上楼”这两个字,总觉得别有深意。仿佛上楼之后,就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不了,我还要去拍摄现场。”谢柠捏着包站起身来,“我要检察拍摄进度,然后给公司反馈。” 陆廷言对于她的忙碌习以为常,于是点了点头:“好,我陪你一起去。” 谢柠用一种“请问你很闲吗”的眼神看着他。 陆廷言兀自忽略了她的眼神,攥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出了餐厅。 忙当然是很忙的,但是不管多忙,也要抽出时间来陪陪她。 否则他来申市还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拍摄场地还有南炜那个天天嚷嚷着“女人,你只能是我的”的神经病。 谢柠吃香得很,他不看着怎么办? 第200章 反正这是我老婆 活了二十多年,陆廷言就没有过什么危机感。 别说危机感了,什么感他都没有,生活对他来说就是无趣的。 因为他从小的生活条件太过优渥,以至于他从来找不到生活的乐趣。 学校里的小伙伴盼望着放学,经常说的是,放学我妈妈给我做了什么饭、回家后我爷爷给我讲什么故事、爸爸出差回来会给我带什么玩具之类的话,陆廷言能感受到他们的期盼,这也是他们生活的一种快乐来源。 但是他没有。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 只要他说想要什么,那种东西就一定会出现在他面前。没有渴望与希冀,更不需要未知努力奋斗。 一年级的时候,老师让同学们写“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同学们的回答五花八门,有衣服、玩具、小动物等等等等,他回家后对着作业本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自己想要什么。 这种感觉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明显。他没有任何物质上的追求,精神上需要的,就是母亲姜媛的关注。 但是明显,姜媛的关注不是他想要就能要的,而且这也是一种未必靠努力就能得到的东西。这种“想要”非但不会让他充满新奇与干劲儿,反而会让他觉得生活愈发的无趣。 生活真的无趣极了,甚至不知道人有什么好活的。 这话说出去可能拉仇恨,毕竟他一出生就站在了很多人难以企及的终点。但这也确实是实话,生活好没意思。 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生活有了意义呢? 是认识了谢柠之后。 他从未见过这么努力生活的人。她就像是一团明媚的火焰,在热烈、肆意地燃烧。她的那种劲头,就像是要在一片恍惚的土地上,燃烧出一片五彩缤纷的花园来。 尤其在知道她竟然是以自己为“偶像”之后,他好似终于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以前意识到不到自己对她的感情,只当那是一种乏味生活的调剂品。现在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喜欢后,他比以前还要发觉出她的好。 既然他觉得她好,那别人呢? 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的好不光体现在她优越的外在条件,更重要的是,她的内在,那种努力向上的精神内核,和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 她是这样一个鲜活的存在,看淡的时候比谁都淡,较起真来也是比谁都较真。姿态有的时候摆得很高,却又能屈能伸,愿意放得很低。和你好的时候连你一句话都能分析出个主谓宾来,不在意的时候是一句真话都懒得和你说。 想到这里,陆廷言不由得又看向了她手中的包。 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她放了几张照片进去。可是那是什么照片,背后有什么故事,她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愿意和他分享。 陆廷言觉得很郁闷。 谢柠心里好像上了一把锁,将他隔绝在了她的心房之外。 明明两人生理上的距离更近了,心理上的距离却远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种疏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第一次同床共枕后?姜媛逼她和他离婚后?还是在赵姿含病房争吵的那次?不,应该更早,从两人结婚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在逐渐走远了。 不行,不能这样,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陆廷言望向窗外,心念微动。 “你明天有时间吗?”他忽然问。 “嗯?”谢柠看向他。 “我带你去个地方。”陆廷言说,“我听说附近有个不错的庄园,景色很好,我带你去看看,我订了那里的客房,就是这两天的,可以看到云海。” “哦,明天啊,我可能……” “可以带电脑过去,那边网络很好。”陆廷言打断了谢柠的话,生怕她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不管你是要写项目书,还是要开会,都可以。” 谢柠:“……” 那她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能找的借口无非就只有工作,而他现在将这条路堵死了。 见她点了头,陆廷言笑了笑,心情愉悦了那么一点点。 很快到了拍摄场地,谢柠当先下车。 南炜和吴兰兰正在一起拍一组写真,身上穿的是当地民族服饰,俊男靓女,十分养眼。 单单从外形条件上来说,南炜是真的没得说。他身上带着一种很时髦的范儿,不光是高冷,这种高冷中更多的是一种“潮”。 当然前提是他别开口说话,别开口和她说话。 拍摄空档,南炜休息的时候,朝谢柠走了过来。 “怎么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柠,“好看么?” 南炜身上的民族服饰是一件黑绸坎肩,没袖子,敞着怀,该露的地方是一点都没少。 南炜是搞唱跳的,十几年的舞蹈练下来,一身的腱子肉。尤其化妆师还在他身上涂了阴影,抹了油,让他本就分明的腹肌显得愈发显眼,八块,整整齐齐。 胸大肌也结实有力,臂膀上的线条十分好看。谢柠忽然想,将这具身体用人体美学来分析,应该能得到个很高的分数。 南炜很喜欢谢柠这种欣赏的眼神,不由得弯下腰,凑近谢柠,对她露出一个邪魅狷狂的笑容,沉着嗓音道:“女人,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谢柠:“在你问这个问题之前,我是满意的。” 南炜眯了眯眼,直起身,一口气沉下去,腹肌鼓了鼓,愈发有形了。 打完电话的陆廷言一过来,瞧见的就是南炜在对谢柠搔首弄姿,而谢柠正对着搔首弄姿的南炜发呆。 这有什么好看的?谁还没有了? 陆廷言蹙起眉头,上下打量了南炜一遍,得出结论——太油了。 他走过去,站在谢柠身后,搂住她的腰,整个人伏在了她身上,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她包围了起来。 他搂着谢柠,眼神却是盯着南炜的。 而南炜也毫不避讳地回视着陆廷言,四目相对。 这一空档,空气中仿佛有兵戈交碰,火星四射。 南炜轻哼一声,以一种绝对轻蔑的姿态对陆廷言以占有姿态来宣誓主权的行为发表评定:“有什么可显摆的?反正她心里又没你。” “反正她是我老婆。”陆廷言轻哂一声,眼睛里多的是得意。 “还有脸说。”南炜看向陆廷言的眼神要多鄙夷有多鄙夷,“我见过你们结婚的视频了,请个假新郎和自己老婆结婚的,你陆三少是头一个。反正当时结婚的都不是你,你还好意思说这是你老婆?啧,你陆三少可真是不嫌丢人的。” 陆廷言的表情有些裂开了。 第201章 陷入爱情中的男人 南炜的目光落在了谢柠脸上,循循善诱地道:“女人啊,就要擦亮眼,这种不珍惜你的男人是要不得的。结婚这种头等大事他都敢这样,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凑近谢柠,一脸深情地望着她:“只有我,对你才是真心的。” 他甚至开始畅想未来:“女人,你要是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会给你世界上最豪华的婚礼,我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南炜大手一挥,大有一副“这个山头我为你承包了”的气势,霸道中透露着那么点中二。 他完全将陆廷言当成了空气,毕竟在他眼中,陆廷言根本就不是谢柠的丈夫。 “你知道你现在这种行为叫什么吗?”陆廷言冷淡开口,“男小三。” “你知道对老婆不好的人叫什么吗?”南炜还口,“死渣男。” 谢柠“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忽然看南炜顺眼了一点。 “你自己对她不好,那别人就有的是权利对她好。”南炜振振有词,“反正你们都要离婚了,我现在排着队,以后的进程还能快一点。像你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就应该孤独终老。” 说到这里,南炜忽然觉得不对劲,于是对谢柠道:“只是抨击他这种行为,没有说你是茅坑的意思。” 谢柠:……我谢谢你。 摄影师在那头叫南炜去拍摄,化妆师过来给他补了下妆,南炜抖了抖身上的褂子,叉着腰,在谢柠跟前摆了个硬照pose,让她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腹肌。 “女人,给你一个感受我腹肌的机会。”南炜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相信我,摸起来比看起来还要有滋味。” “是吗?”谢柠兴致勃勃。 南炜斜斜一勾唇:“你试试呢。” “你们都过来。”陆廷言忍无可忍地朝着不远处的保镖招手,“把他给我弄走!” “滚开!”南炜十分硬气地昂首挺胸,大有一副自己一个人就能干翻这几个保镖的架势。 谢柠很惊奇,南炜果然是个硬汉。 没想到下一刻,这位硬汉说:“老子自己会走。” 他潇洒转身前,还给谢柠抛了个看似面无表情实则风情万种的媚眼。 谢柠单手撑着下颌,笑得乐不可支。 南炜去拍摄了,手机放在桌上忘记带走了。 谢柠倒水的时候,见南炜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见是一个小说阅读器的自动翻页模式。她粗略扫了眼页面上的内容,发现这是本爱情小说。 南炜竟然还看这个? 谢柠伸出手,在屏幕上轻轻一点,浮现出了这本书的名字——《独家霸宠:女人,你休想逃》。 谢柠:“……” 她好像知道南炜那种说话方式是哪里学的了。 陆廷言见谢柠对着南炜的手机笑得乐不可支,只觉得气从心头起,无名怒火冲刷着他的神智。 他直接将南炜的手机扔到了一边,握着谢柠的肩头将她转过头来,面对着自己。 谢柠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 陆廷言觉得一口气更在心头不上不下的,让他十分难受。 这一下午,谢柠都没怎么和陆廷言说话。 她只是认真看着南炜和吴兰兰的拍摄,写着拍摄报告,时不时地给场地拍一张照片插入到广告里,工作态度严谨而又认真。 陆廷言看起来也在工作,但是他的心思却全然没在工作上。 他以每分钟数十次的频率看向谢柠,见她专心致志看着南炜等人,十分入迷。 陆廷言薄唇紧抿,好看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腹肌?他又不是没有。 况且一起睡觉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摸过他的腹肌。 怎么就不见她夸他呢?难道他的没南炜的好看? 不可能。陆廷言对自己的身材相当自信。 陆廷言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晚上太黑了,她没看清他的腹肌。 他觉得有必要给她看一看。 等她见过他的,就觉得南炜的什么都不是了。 拍摄完,刚好六点多。大家说一起吃个晚饭,也邀请了谢柠和陆廷言。 宜兴地产是他们这个项目的投资方,也就是他们的爸爸。而听说这位陆总,是宜兴地产的爸爸。 陆廷言兴致缺缺,然而谢柠欣然接受,陆廷言也便答应了。 到了饭店,陆廷言和谢柠坐在一起,而南炜十分强硬地坐在了谢柠的另一侧。 南炜团队的人一脸麻木,已经习惯了南炜对谢柠如此态度。 而南炜的助理——那个本来看谢柠相当不顺眼的人,现在的心情也是复杂无比。 她本来以为谢柠对南炜是别有用心,但是没想到,她老公竟然是陆氏集团的陆总。这位传说中的陆总和他的妻子好像感情并不和,但是他却让陆氏集团的官方账号为她发了声明。 而且他本人还来了这里。助理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实在觉得,这位陆总不像是不喜欢谢柠的样子。 反而谢柠好像没那么在乎这位陆总。 助理觉得面前的简直就是修罗场。南炜是疯了吗,当着人家老公的面儿和人家抢老婆? 而且你是不是不想在这行混了啊,你不看看那是谁! 助理以前想让南炜和谢柠离远点,是想让他爱惜羽毛,不要传出什么绯闻。现在她想让南炜和谢柠离远点,是想让南炜惜命,并且保护好自己的职业生涯。 然而南炜明显意识不到助理和团队其他人的忧虑,他依然在做他自认为很帅气的事情。 他剥了一只虾放进谢柠碗里:“女人,吃掉。” 谢柠看着那只坑坑洼洼的虾仁,没什么胃口。 南炜说:“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剥虾,女人,你应当感到荣幸。” 下一刻,那只虾被一双筷子挑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流畅的抛物线,掉落在南炜身上,洇出一小片污渍。 而始作俑者用纸巾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将剥好的一碗虾仁直接推到了谢柠面前,甚至还在上边淋好了料汁。 “这也是我第一次给人剥虾。”陆廷言说,“不过,感到荣幸的是我。” 饭桌上的其他人:“……” 他们是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不是,这俩人是干什么?怎么吃个虾还能吃出名堂来呢? 本以为南炜就够幼稚了,没想到这位陆总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陷入爱情中的男人是这个样子的吗? 第202章 以色侍人 谢柠终于发现,只要人活得够久,就什么场面就能见到。 比如她以前就从来没想过,陆廷言会纡尊降贵地去和人“争风吃醋”,连剥虾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都要比一比。 笑了。 这顿饭她吃得美滋滋。 终于体会到古代的老佛爷被人伺候着吃饭是什么感觉了,还真挺不错。 她没有对陆廷言的行为表现得多惊喜,也没有拒绝南炜的殷勤,她就享受着这顿饭,不管席间便利是谁为她提供的。 饭桌上的其它人真是羡慕极了。 试问坐在两个帅哥之间,享受着他们对自己的殷勤,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众人心中羡慕着,谢柠舒舒服服地享受着这顿美食,南炜思考着自己看过的书中还有什么男主行径,陆廷言面无表情。 他好像忽然就能理解谢柠以前看自己和赵姿含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 虽然他们的关系这样类比起来不太恰当,但是感觉应该是差不多的——酸涩、闹心、堵得慌。 这顿饭陆廷言是吃得味同嚼蜡。 回到酒店后,陆廷言和以前一样,住进了谢柠的房间。 “我觉得差不多了,陆总。”谢柠说,“我知道这家酒店以前没有空房,是因为你找人把房间全都订下来了。既然如此,我建议你去睡楼上的行政套房。” 陆廷言脸不红心不跳,也没有否认:“既然你知道我让人把房间全订了下来,就知道我的目的。” 他上次来申市,他和谢柠的关系正处于紧张期。要不是以没房为借口,他怎么和谢柠住在同一个房间里?怎么增进关系? 既然以前都睡在一个房间里,那现在也没有他去睡别的房间的道理。 夫妻嘛,住在一起是正常的。 陆廷言从沙发上站起身,直接进了浴室。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哗的水声,谢柠一阵无语。 自打陆廷言和她坦白心意后,他的脸皮好像都厚了不少。 他真有他说的那么喜欢自己?谢柠都怀疑了。 微信上来了条消息,谢柠打开一看,是宋紫雁的。 “柠柠,你有没有见到白璎?我看网上说白璎好像也在西南呢。” “没有。”谢柠发语音回复,“西南这么大,好几个省,我见不着她。” “这就好,我是怕她去找你。不过陆三少现在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了不少。” 在宋紫雁眼中,陆廷言这人狗归狗,但是给人的安全感是足足的。 “她找不到我的,就算她想见我,我也不会见她。”谢柠说。 白璎的事业毁了,她和曾岚必然要将这笔账算在她头上。不过她无所畏惧,在她对白璎出手之前,她就做好准备了。 想恨她就恨她,她不也一样恨她们么?遭人怨恨并不算什么大事,反正她出了心里那口气就是了。 所以这段时间谢柠从来不单独活动,要么在酒店里工作,要么去拍摄现场跟跟进度,她的安全是绝对有保障的。 和宋紫雁聊完,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 浴室门打开,陆廷言在一片蒸腾的雾气中走了出来。 他正用毛巾擦着头发,身上没穿浴袍,只围了一条浴巾。 他的上半身是赤裸的,皮肤白皙润泽,并不过分雄壮,却精壮有力,是一副完美到恰到好处的躯体。 他神情冷峻,下颌线清晰无比。视线往下,脖颈到肩膀有一个完美的坡度,下边是平直分明的锁骨。视线再往下,是肌理分明的胸肌,有种荷尔蒙爆发的力量感。继续往下,腰腹线收拢,前边是块块分明的腹肌。 没想到,视线竟然还能往下……是两条人鱼线,呈v字向下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因为被浴巾裹住了。 正是因为裹住了,才给人无限遐想的感觉。 谢柠觉得有些热,就好似浴室里的雾气蒸腾到了她脸上,让她脸颊开始升温。 她想移开视线,却怎么都移不开。他的腹肌就好像一块磁铁,将她的目光牢牢吸附住了。 谢柠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美好的东西。这种美好包括理想和希望、光明的前途等虚幻的东西,当然也包括面前美好的肉体。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陆廷言的腹肌。 高中的时候,她就去看过陆廷言打球。他的人气可真高啊,球场外边的观众欢呼声震耳欲聋。 不得不承认,陆廷言当得起这么多围观和赞美。他在球场上的每一次跳跃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他投掷出的每一个三分球,都是那样耀眼。 球场上跳跃奔跑的少年像是初升的朝阳,那样灿烂夺目。而她隐匿在疯狂的观众中,贪婪地凝视着他。 跑得累了,汗流浃背的时候,他会直接掀起球衣的下摆擦汗。而掀起的球衣,就露出了他若隐若现的腹肌。 球场四周的欢呼声愈发热烈了,还有很多女生红着脸偷笑。 谢柠那个时候想,这人是不是故意的?他还嫌自己造成的场面不够热烈是吗? 等到中年的,很多人到了中年都会开始发福,希望你到时候也能像现在一样风骚。 然而到了现在——虽然距离中年还很远很远,不过谢柠想,发福是不可能了。 据眼前的美景来看,他这副躯体还能将这种吸引力维持许多年。 谢柠看腹肌的时候,陆廷言也在看她。 陆廷言没想到,她竟然能看着自己出了神。 对于自己的身体给谢柠造成的如此大的冲击力,陆廷言感到愉悦至极,一下午的郁闷一扫而空。 看看,他说什么来着?等见了他的,她就知道南炜那什么都不算了。 陆廷言将擦头发的毛巾扔了,直接走到了谢柠跟前,弯下腰看着她。 他的肚子因为他弯腰的动作而微微凹了进去,一个让人几乎要流鼻血的弧度。 他湿润的碎发垂了下来,微微挡住了他的眉眼,显得他整个人有种桀骜的帅气。 他单手撑着桌子,笑着看着她:“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色?” 谢柠:“……” 这不叫色,这是对美好事物保持尊重。 陆廷言很满意。起码现在,他还有让她可以喜欢的东西。 所以他这算不算……以色侍人? 嘶,活了二十七年,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么一天。 第203章 你是我老婆,不需要藏着掖着 以前上学的时候,学校里不少男生就喜欢在球场上“搔首弄姿”,满意地看着小姑娘们因为他们的风骚而面红耳赤。 陆廷言记得自己打球的时候,也这样过。 那次篮球赛,来看的同学实在不少。谢柠也来了,因为他进体育馆的时候看见她了。 她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高马尾扎得十分妥帖,没有一丝碎发,整个人利落又美好。 然后他不知道被哪个傻逼队友推了一下,接着肩膀被搂住,耳边传来队员们嘻嘻哈哈的大嗓门。等他们咆哮完,体育馆里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他早不知道谢柠坐在哪里了。 投了一个三分球之后,他想,谢柠现在一定是看着他的。 她会喜欢身材好的人吗? 然后陆廷言就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些骚里骚气的队员们的行为举止,于是他…… 掀起下摆擦了擦汗。 他听见了周围震耳欲聋的欢呼,吵闹声几乎要将体育场的房顶掀翻。 这叫喊声让他醒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多么傻逼的举动。 正好是中场休息,他直接冷着脸去一边喝水,表情要多严肃有多严肃。在旁人看来,他刚才掀衣服擦汗的举动只是无意识做出的而已。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冷着脸是因为尴尬。他甚至连环视一圈观众席找找谢柠位置的勇气都没有。 他现在也不知道她那次有没有看见他特意露出的腹肌。 不过不要紧,现在她看见了,且是只给她一个人看的。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他就已经在意她的想法了,只是他自己一直都没有察觉罢了。 这一晚上,陆廷言将谢柠折腾了个够呛。 谢柠从最开始的冷言冷语,到后来的破口大骂,却无济于事。陆廷言似乎用尽一切方式在向她展示他身体的魅力。 他返璞归真了,开死用人性中最原始的欲望吸引她。 第二天,谢柠迟了一个网络会议。会议定的是九点,等她睁眼,已经是九点半了。 她分明定了闹钟的,闹钟没响,可见是被取消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谢柠半路加入,参加完剩下的会议,正巧陆廷言回来了。 他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一件白色的卫衣配着黑色休闲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阳光。 “以后不要动我手机。”谢柠说,“更不要耽误我工作。” “一些没有营养的会议有什么可开的?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睡一会。”陆廷言堂而皇之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没有营养?” “我看见你的会议计划了。”陆廷言倚在书桌边,“那些东西我昨天就看你在工作报告里详细写了,今天开会还要说那个,不是重复的工作吗?这么冗杂的事情,有什么可做的。” 他还补充了一句:“陆氏集团就不会让员工做这些没有营养的事情。” 谢柠扯了扯唇角,语调含讥:“真是可惜呢,我不是你们陆氏集团的员工。” “来。”陆廷言望着她,“我高薪聘请你。” “请我做什么?” “总裁夫人。”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谢柠哼笑一声:“据我所知,陆总你虽然是路是集团的一把手,但是好像没有顶天的权利,董事会依然可以掣肘你。姜女士在你们公司的话语权很重,她不承认我,我无法跳槽。” “只要你想,我就能办。”陆廷言不以为然。 “别想这些没用的了。”谢柠整理了一下文件,站起身来,随意道,“现在在姜女士眼中,我们都是要离婚的人。陆氏集团总裁夫人的位置很具有吸引力,不过我并不感兴趣。” 气氛陡然沉闷了下来,陆廷言叹了口气。 “你答应过我今天和我出去的。”陆廷言倏然转了话题,“换衣服,走。” 几分钟后,谢柠和他一起出了酒店大楼。 严冬凉寒,即便太阳看起来很大,空气也是冷的。 谢柠围好围巾,和陆廷言一起坐进了车里。 透过车窗,看着外边偶然挂起的红灯笼,谢柠这才意识到,农历新年好像快到了。 陆廷言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温声道:“今天是腊月十三,再有半个月就过年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华城?” “我们二十五放假,我差不多就那两天回去。” 过年对于谢柠来说,并没有什么麻烦的。她没有家庭,也不需要布置什么东西,只需要在大年三十那天去一趟超市,买点新年的鱼肉蔬菜,给自己准备一顿丰盛的年夜饭,这就是她的仪式感了。 今年和以往也没有什么不同。 她对过年这一话题兴致缺缺,不似有些人,一提过年就激动不已。陆廷言见她没兴趣,也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 驱车前往郊区中途,陆廷言接到了李星朗的电话,说他也来了申市,现在就在机场,问陆廷言有没有时间去接他一下。 陆廷言显然没时间,准备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了。 不料谢柠却道:“去接他,我正好有些事情想问他。” 陆廷言打了转向灯,随口道:“是想问关于你闺蜜的事情?” 谢柠挑了挑眉梢:“你也知道了?” “他第二天就告诉我了。怂得很,苦逼兮兮地问我,三哥我和嫂子的闺蜜发生了点儿事情,你说嫂子会不会把我剁了啊?” 谢柠不禁也笑了。她记得宋紫雁和她说的时候,将李星朗描述得像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手,拿捏一切简直稳如老狗。没想到背地里,竟然这么怂。 到了机场,谢柠看见等在那里的不光有李星朗,竟然还有……赵姿含。 她侧头看向陆廷言,见他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显然也没料到这一情况。 谢柠想了想,解开安全带,笑着道:“你们去玩,我先回酒店继续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她还没推开车门,手腕就被陆廷言攥住。 “你不需要走。”陆廷言强调,“我是要带你出去玩的。” 谢柠看着朝着这边走来的李星朗和赵姿含,摇了摇头:“不太合适。” 不然赵姿含要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就又是她的罪过了。 她可担待不起。 陆廷言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愈发的用力了,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出红痕。 “我已经和赵姿含说明你我之间的关系了,所以你不需要回避。”陆廷言的语气很强硬,根本不容反驳,“你是我老婆,不需要藏着掖着。” 第204章 我能和你聊聊吗 赵姿含畏寒,所以穿得很厚。一件粉色的面包服,冒险帽子、毛绒围巾,整个人裹得像是一只草莓熊,唯一露出来的就是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 李星朗将车门打开,让赵姿含先上车。 赵姿含在看见陆廷言的时候,明显是惊喜的。然而这种惊喜却在看见谢柠的时候,化为了怔忪。 “三哥。”李星朗笑得十分勉强,显然是怕陆廷言会因为赵姿含也出现在这里而迁怒于他。 陆廷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而赵姿含根本就没和他们打招呼。上车之后,就沉默地看着窗外,像是一尊雕塑。 陆廷言和谢柠也都不说话,整个车厢内沉闷无比。李星朗简直要被这种沉闷的气氛给憋死,不得不费尽心思来找话题活络气氛,成效却并不显着。 好不容易熬到了目的地,李星朗忙不迭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整个人宛如重新活了过来一般。 这里是申市郊区的一座小山,上边有几家农家乐,还有几家看起来就很有意境的民宿。 李星朗说:“这小山看起来不错啊,就是名气不大。看来申市旅游业的发展还需要多多宣传。” 他看向谢柠:“嫂子,你们这次给申市的景区拍宣传片,就只拍那一个景区吗?其它景点,比如咱们现在在的这个小山,会不会一起宣传宣传?” “这就要看申市旅游局这边的意思了。不过我之前和他们沟通的时候,他们是有这个意愿的。但是又怕到时候宣传太过,导致城市商业化太严重,倒是失去了一开始淳朴的原始韵味。” “这倒也是。”李星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之前去别的古城旅游的时候,就觉得他们的商业化简直太严重了,都没什么意思了。” “你喜欢旅游?” “喜欢啊。” “雁雁也喜欢。”谢柠笑着说,“我们上大学的时候,雁雁每个假期都会出去跑,说趁着学生证半价,不多去一些景点可就太不值当了。国内大多数知名景点都被她去过了,只是现在进了投资公司,她倒是没有出去玩的时间了。” 李星朗听见宋紫雁这个名字,脸就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 谢柠有些戏谑地看着他,李星朗被她这个眼神看得面红耳赤,只能嗫喏着解释道:“嫂子,我和……我和她真的是一场意外……” “我知道,雁雁已经和我说过了,这件事不怪你。” 毕竟是宋紫雁主动的。 “倒也没什么怪不怪的。”李星朗挠了挠头,“毕竟我也没吃什么亏。” 你情我愿的事情,谁也谈不上吃亏。 就是尴尬。李星朗一想到宋紫雁给自己的钱,就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和憋屈。 不过好在,谢柠是善解人意的,她没有针对此事多问什么,也算是给他留足了颜面。 亏之前李星朗还担心,谢柠会不会认为是他欺负了她闺蜜,要和他算账来着。 他嫂子果然是讲道理的。 他们现在住的是一个独立的院落。山上的这一块被划分到了一个客栈里,这个客栈和普通的客栈一样,有三层的小楼,其它的就是一个个独门小院。 每个小院里都有竹楼,但是竹楼里边的布置却不一样。有的是现代风格,有的古色古香,有的十分具有民族特色,比如现在他们住的这间,就相当具有民族风情。 竹楼的一楼是会客厅,地上铺着几个蒲团,中间是一张宽大的矮矮的木桌,上边摆放着银饰装饰品。 另外一侧的房顶是倾斜的,上边垂下了一个秋千,正对着正面墙的窗户。谢柠坐在秋千上,看见了院中的陆廷言。 他正在扎一个精致漂亮的帐篷,赵姿含站在他身边,想给他打下手,却被他拒绝了。 谢柠听不到他们说话,却能感受到赵姿含身上流露出的那种不开心。 李星朗见谢柠看向赵姿含,立刻解释:“嫂子,你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赵阿姨让我带姿含出来散心,我没法拒绝。姿含别的地方又不去,就要过来找三哥,我只能带她来了。她前阵子一直在医院里,养伤又治疗心理,真的给她憋得够呛,我不太忍心……不过你放心,三哥已经和她说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了,她会有分寸的。” “我知道。”谢柠的神情和语调都淡淡的,嘴角还挂着微微的笑,“我没多想,你别紧张。” 李星朗却觉得,这样一脸无所谓的谢柠,反而更让人觉得怪怪的。 陆廷言像是察觉到谢柠的目光一般,忽然转身看向她。而赵姿含也在这一刻转身,阳光洒入她眼中,光华一闪而过,而谢柠也清晰地在她眼中,看见了憎恨和怨毒。 谢柠非但没有感到意外,反而笑了。 这是不装了? 以前一直装得多单纯善良啊,现在总算绷不住了? 陆廷言朝着谢柠招了招手,谢柠走了出去。 “怎么样?”陆廷言问。 这是一顶很漂亮的帐篷,和出去露营的那种简易帐篷不同,这顶帐篷就摆放在院子里,更多的是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所以这个帐篷非常漂亮。上边还挂着各式各样的小装饰品。 “真好看。”站在一边的赵姿含说,“三哥真有耐心,一个帐篷都能仔细研究这么久,对谢柠姐姐可真好。” 虽然她的语调尽量放得很平和,可是谢柠还是从中听到了种咬牙切齿的阴阳怪气。 如果嫉妒是一团火的话,那赵姿含现在可能要烧起来了。 不过她还是尽力维持着脸上的体面,努力让以前那样和陆廷言相处,但是明眼人都能察觉,和以前并不一样了。 晚上,小院里又来了几个人,是李星朗和陆廷言的朋友,闲来无事,都来申市玩了。 陆廷言显然不欢迎这群人的出现。不过好在这群人也很有眼色,表示在这里吃完晚饭后就走,不会留在院中过夜。 陆廷言这才觉得差不多。 晚上,一群人在竹楼一楼吃当地的特色美食——松茸火锅。李星朗还带了几瓶好酒,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闹了。 赵姿含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谢柠身边,低声问她:“谢柠姐姐,我能和你聊聊吗?” 第205章 你很可悲诶 房间内温度很高,所以赵姿含早就脱掉了外套。她里边是一件酒红色的高领毛衣,质感很好。裹住了她白皙的脖颈,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和大大的眼睛,看起来纯洁良善。 谢柠并没有忘记赵姿含下午看着自己的时候那个怨毒的眼神。想必她现在找自己,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我们有什么可聊的?”谢柠笑了,说得很是直白。 “就聊聊三哥。”赵姿含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陆廷言,低声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和三哥之间有什么吗?” “我的确不想。”谢柠说着,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满脸的无所谓。 这里的茶杯是木质的,深棕色富有光泽,很漂亮。谢柠白皙纤长的手指像一块冷玉,无名指上的素戒却像是在发光。 赵姿含的目光定在了她的戒指上。 她又看向陆廷言,果然,他的手指上有一只一模一样的戒指。 这是一对情侣对戒。 这一刻,赵姿含只觉得心底油然而生出一抹酸涩,这抹酸涩冲上喉咙,化为淡淡的苦,更得她心头都在痛。 她以前从未在陆廷言手上见到戒指之类的装饰物。自打和她说了他和谢柠的关系后,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再掩饰了。 酸涩和心痛在胸腔充斥,化为一股怨毒,让她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和三哥进行到哪一步了吗?” 见谢柠终于看向自己,赵姿含心中有了种得逞的快感,继续道:“我和三哥认识了这么多年,他关心我爱护我,不惜花很多时间来陪伴我。我生病的时候,睡不着觉,是他抱着我睡的。你知道他抱着我入睡过多少次吗?” 赵姿含说话时有掩饰不住的得意洋洋,像是在炫耀一件让她非常引以为荣的事情。 谢柠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看向陆廷言,见他正低头认真看着手机,神色专注而认真,像是在处理什么大事。 桌边人不少,大家都在说话,气氛热火朝天。不过陆廷言就像是游离于这种气氛之外,他安安静静的,自成一个世界。 见谢柠脸色不好,赵姿含愈发得意了。 “你不知道三哥对我有多好。”赵姿含的声音很低,却不妨碍她的炫耀,“他抱着我的时候,会将我搂得很紧。我害怕的时候,他会十分耐心地在我耳边说安抚之类的话。他说他一辈子都会对我这么好,他甚至还对我承诺过,他将来会娶我。哪怕他现在的妻子不是我,将来也一定是我。” 说罢,赵姿含等着在谢柠脸上看到失望乃至愤怒的神情,却不料,并没有。 她眼中甚至带了抹同情。 “说完了吗?”谢柠像是看小可怜一样看着赵姿含,“如果只是被男人抱着睡觉就能让你这么沾沾自喜的话,说实话,你还挺可悲的。” 赵姿含一愣。 “我没兴趣去关心他和你发生过什么,或者他将来要娶谁。因为我自己的事情很多,忙都忙不完,实在没那么多时间去关心别人。你要是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的话,建议你去找点事情做,就不会闲成这样了。“ 赵姿含得意的表情已经尽数消散,甚至快要裂开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她没事闲得慌吗? “做人啊,最可悲的是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于别人身上,那样的话,你的精神世界的确有点匮乏了。”谢柠朝着赵姿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请问你还有什么和你三哥的故事要和我说的吗?” 赵姿含的眼睛几乎都要被她这抹灿烂的笑容给刺痛了。她刚才的得意和炫耀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气愤和郁闷。 怎么会呢?她怎么会不在乎呢?难道她不喜欢陆廷言? 不可能啊,三哥这么好、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他? 对,她一定是装的,在装不在意,装大度。 她心里一定介意死了,一定膈应死了,对。 赵姿含这么暗示着自己,可是并没有觉得好受。因为谢柠表现得实在是太云淡风轻了,让她刺激她的话术没有丝毫效果。 就好似两个人交锋,她已经全然落在了下风。 谢柠没有直接抨击她,却三言两语就将她讲得一无是处,赵姿含几乎就要气死了。 她的气儿都有些不顺。正当她想着再说些什么打击打击谢柠的时候,却听她主动问了:“话说你三哥告诉你他和我的关系的时候,你没有犯病?” 赵姿含愣住了。 谢柠了然一笑:“还真没有啊,那看来你的身体素质还挺好的嘛,不像他们说得那么严重,什么动不动就犯病之类的。” 赵姿含脸一红,只觉得有股子气血上涌,难堪又尴尬:“我……我没说我身体素质差!” “那你那次用犯病来诬陷我,也是你装的?”谢柠盯着她,“你早就察觉到我和陆廷言的关系不一般了,所以想离间我们两个,对不对?” 赵姿含不禁握紧了拳头,指甲都陷入了手心里。 “我没有。”赵姿含下意识地反驳,却显得十分没有底气,让人一听就知道她是在说谎。 谢柠轻哼了一声,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了。 赵姿含从她刚刚这个眼神中看到了轻蔑和不屑,以及一种对下作手段的鄙夷。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拉低了人格,让她看不起。 凭什么,她凭什么看不起她? 她谢柠是什么东西啊,也敢看不起她? 赵姿含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的这种气很早就有了,可能是在陆廷言说明他已婚事实的时候,亦或是更早——在察觉到陆廷言对谢柠很特殊时,这种气就埋下了。 而在现在,到达了一个顶点。 她不服气,凭什么三哥要娶她? 三哥从小就对她那么好,他只能是她一个人的,怎么可以娶别人! 而谢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竟然还看不起她……以为自己多清高么?她不也靠着男人,靠着她三哥么? 离了三哥,她什么都不是! 赵姿含越想越难受,越想越不服气。 吃完饭,那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后,这个小院里只剩下了陆廷言和谢柠,还有李星朗和赵姿含四个人。 赵姿含的房间在二楼,她晚上睡不着,出来露台上放风,却看见下边院子里,陆廷言正在和谢柠拥吻。 赵姿含觉得眼睛就要瞎掉了。 她不想看这个画面,但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她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在了他二人身上一样,怎么都无法移开。 嫉妒之火在疯狂蔓延,几乎就要将她燃烧殆尽。她的理智在一点点消散,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让她消失了。 她消失了,三哥就只能是她的了,对。 赵姿含回到房间里,给一个号码发了条消息出去——帮我做掉一个人。 第206章 你不许碰 院子里,谢柠好不容易才将陆廷言推开。 她摸了摸有些刺痛的唇,恼怒地瞪着他:“你做什么!” 大半夜的不睡觉,将她拽到院子里来亲,是有毛病吗? “新闻说今天晚上有流星。”陆廷言认真解释,“我今天带你来这里,就是想和你一起看流星。” “流星是用眼睛看的,不是用嘴巴。”谢柠冷声回答。 “可是我看网上说,在流星下接吻,感情可以长久。” 看到这条文案的时候,陆廷言还着重看了一下文案的配图,是舒朗星空下,一对情侣正在相拥接吻,画面要多唯美有多唯美。 他将自己和谢柠带入了一下这个画面,发现好像更加唯美了。这么唯美的画面下,也会让人相信这种感情能够长长久久。 却听谢柠冷嗤:“谁说的?骗你呢,流星多短暂啊,稍纵即逝的,流星下的感情也长久不了。” 陆廷言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我们梦幻一点,可以吗?” 谢柠简直将直女本性发挥到了极致:“不好意思啊,我已经过了爱做梦的年纪了。我要是现在见到流星,我可能会去查一查它到底是什么成分的陨石,而不是去查它背后的传说。” 陆廷言:“……” 倒也不必将你的学霸属性用在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天边一道光芒一闪而过,一道白色的流光宛如花火,点亮了这暗沉的天幕。 谢柠望了过去,发现又有一道光芒闪过。 感情今天的还是一场流星雨来着? 谢柠顿时没有了刚才抬杠的劲头,认认真真望向天际。 舒朗的夜幕中,星芒璀璨,时不时地有流星划过,让这暗沉的天色绚烂又鲜活,的确是一幅生动漂亮的美景。 她望着夜幕,陆廷言望着她。 她闭上了眼睛,双手抱在胸前,是在许愿。 陆廷言勾了勾唇角,果然没白带她来,他就知道她爱看。只是不知道,她现在的愿望是否和他有关。 即便她嘴上什么都不说,他却知道她依然有少女情怀。 像流星、像日出,像一切美好的景物,她都很喜欢,因为她热爱这个鲜活的世界。 他想带她去看世界上的所有好东西。 他想和她一起去大西北,看荒漠和月牙泉,还有被风侵蚀的雅丹和层次分明的七彩丹霞,看自然而和岁月的痕迹。想和她去西南,看湖转山,在冈仁波齐许下虔诚的愿望,期待着在拉姆拉错看到他们的前世今生。 想和她去冰岛看极光,在极光之下再次拥吻,她说流星稍纵即逝,那漫天的极光下,总该恒久了。 去卡帕多西亚坐热气球,他记得大学一次部门例会开会前闲聊的时候,她曾说过想去坐那里的热气球。她的愿望,他都想帮她实现。 还有北海道的雪,再一起去参加札幌的雪祭。 还可以在一号公路上开车,沿着太平洋自由自在地飞驰,享受放纵与自由。 他想和她一起去好多地方,看好多风景,享受更广阔的人生。 陆廷言忽然发现,大千世界,真的奇妙而又精彩。 他之前怎么会觉得,生命了无趣味呢?这分明好玩得很啊。 他以前怎么会没有期盼呢?他分明有这么多愿望,有这么多希冀的事情可以做。 真的不知道他以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然,他生命的热情,只和她有关。 良久,直到天边再也不见闪烁的白光时,谢柠便知道,这场流星雨结束了。 “喜欢看星星?”陆廷言问。 “还好。” “今年夏天,我们去稻城。”陆廷言说,“稻城的星空很美,你会喜欢的。” 不如就将稻城作为他们精彩人生的第一站。 他以前和她错过的时光,他会一点点弥补回来。 “再说。”谢柠没有立刻答应。 今年调任去总部的申请她已经提交上去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年后可以批复下来。到时候她回了加州总部,三年之内轻易不会再回国。 至于稻城,她听说过,的确很美,只是她未必有时间去了。 没有得到她的应允,陆廷言有些失望,不过并不着急。 慢慢来,时间还很长。 回到房间,已经过了凌晨了。谢柠上网搜了搜今天的星空,发现是小熊座流星雨,不少天文爱好者拍摄了流星雨的过程,很是清晰,天文望远镜看见的星星的确比肉眼看见的多。 不过谢柠对于今天晚上的流星雨还是很满意,这还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亲眼看到。 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大家都在盛传要看英仙座流星雨,她们大晚上去了操场,就这么躺在操场上望着天空,彻夜叽叽喳喳地说话,期待又兴奋。最后眼睛都看累了,嗓子也说干了,一颗流星也没瞧见。 当时还有些失望,但是现在想起来,却觉得那段纯粹美好的时光真的值得收藏。 第二天早上,谢柠醒来的时候,陆廷言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就摆在院中那顶精致漂亮的帐篷里。 谢柠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盘子里的炸蛋。 没想到他还真言出必行。说要亲手做给她吃,就真做了。 不出意外,又是四个。 “我吃不了这么多。”谢柠叹了口气,“你可能对我有误解,我不是顿顿都能吃四个炸蛋。” 早知道,那天在面馆就不该放纵吃这么多。现在别人到底是怎么看她的?吃炸蛋必须四个起吃,少了不行是吗? “没事,你只管吃,吃不了就剩下。”陆廷言说,“尝尝味道怎么样,还有哪里可以改进。” 这是他第一次做,不太熟练。虽然翻了很多教程,但是做的时候还是被油点烫了好几下,手忙脚乱的。 不过不要紧,味道最重要。 谢柠吃了一口,边缘脆脆的,里边嫩滑,口感很好。 “好吃的。”谢柠给予肯定。 李星朗顶着炸了毛的脑袋进来帐篷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金黄可口的炸蛋。他立刻伸着筷子来夹,还没碰到,就被陆廷言打了手。 “不是给你吃的。”陆廷言冷淡道,“不许碰。” 李星朗:“……请问这蛋是镶了金吗?” 陆廷言没搭理他,反正就是不让他碰他的爱心炸蛋。 赵姿含在外边听他们说话听了半天,这才调整好情绪和表情,笑盈盈地走近帐篷。 “这里的早餐闻起来好香呀。”赵姿含在桌边坐下,“呀,这鸡蛋是怎么做的?看起来好好吃。” 她同样将筷子伸了过去。 她想,三哥总不会对她这么小气。她和李星朗可不一样,她在三哥这里是特殊的。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她的手同样被陆廷言拦住了。 “不是给你做的。”陆廷言对赵姿含说,“你吃别的,这个不许动。” 赵姿含手一抖,筷子差点没握住。 第207章 我和你不共戴天 李星朗看着赵姿含明显尴尬起来的脸色,立刻出声打圆场:“姿含,你不是早上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吗?这蛋是油炸的,你可以等中午再吃。” 赵姿含嘴唇抖了抖,露出一抹稍显勉强的笑容来,自我找补道:“噢,油炸的呀,那我的确不习惯在早晨吃。” 她又看向谢柠,笑容更勉强了:“我不像谢柠姐姐,怎么吃都不胖。” 谢柠的表情则是淡定又闲适,她大大咬了一口炸蛋,笑道:“是,如果不是易瘦体质却还追求偏瘦身材的话,那的确要注意饮食。” 赵姿含看着谢柠这抹笑容,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嘶吼:“她得意什么!她究竟在炫耀什么!” 全然忘记了是她自己挑起的这个话头。 饭后,陆廷言将谢柠叫出了帐篷,现在刚好是日出时间。 上次谢柠在景区里拍写真的时候,两人也一起看了日出。不过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他们两个切实在一起,看着这轮朝阳的升起。 今天是个晴天,温度有些低,山上有淡淡的山风,将冰凉的晨雾扑在人脸上。 冬日云层偏厚,山下云雾缭绕,看不见山底,是云海浮景。 “今天我们运气不错。”陆廷言说,“云海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云海之上,可见山峦缭绕,家家客栈民宿宛如云上宫殿,有种万物如梦的浮美之感。 朝阳自东方而起,破云逐雾,光芒万丈。 洁白的云层被阳光渲染,变成了金黄色,整个世界都变得浓墨重彩了起来。 这个世界,是具体而又鲜活的。 面前的人,是生动而又漂亮的。 陆廷言专心望着谢柠的侧脸,忽听不远处的赵姿含叫了他一声:“三哥,你能帮我拍张照片吗?” “让李星朗来,我拍照技术不好。”陆廷言直言不讳。 谢柠轻嗤,她记得陆廷言大学时就是摄影社的,竟然说自己技术不好?你这借口未免有点太牵强了。 “他去洗澡了诶。要是等他出来,太阳就已经升起来了。我想和这么漂亮的日出合影,好不好呀?”赵姿含眨巴着眼睛说,“我在咱们华城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日出呢。三哥,你就帮我拍嘛。” 也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要是陆廷言再拒绝的话,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见陆廷言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赵姿含露出一抹笑容,背过身去,摆出了一个张开双臂拥抱天空的动作。 她今天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毛衣,短款,因为她高抬双臂的动作,毛衣下摆缩了起来,露出了她白皙纤细的腰肢。 说实话,赵姿含身材不差,虽然她总是说自己胖,然而并不。她就是脸稍微圆那么一点点,身上还是挺瘦的。 听见快门声后,赵姿含又换了个姿势,趴在了小院的栅栏上,弓腰抬腿,整个后背显现出一条流畅而凹凸的曲线。 赵姿含想,谢柠的身材是好,但是她也不差。 三哥看上谢柠什么了?赵姿含想不通。她能看到的谢柠唯一的优点,就是外貌,长得漂亮,身材好。 其它,她看不到任何可以吸引到陆廷言的地方。 虽然不想承认三哥是个以貌取人的人,但是不排除谢柠用自己的外在条件勾引了他呢。 她也不差啊,虽然腿没有谢柠长,可是她的腰也很细啊。 赵姿含不由自主在心中将自己和谢柠比较,想找出三哥和谢柠结婚而不愿意娶自己的原因。 一定是三哥还没发现她的好。所以她得表现表现,将自己的吸引力展现出来。 身后快门声不断,赵姿含心下窃喜。 一想到陆廷言透过镜头看着她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激动、欣喜,同时又有些羞赧。 三哥会将她拍得很美吗? 这么想着,赵姿含摆姿势的动作更加用力了。 她不自觉地朝着一侧谢柠的方向瞟了一眼,想在脸上见到嫉妒的表情,却见只有陆廷言靠在那里抽烟。 赵姿含一愣,三哥不是在给她拍照吗? 她猛得回头,见谢柠拿着相机,刚好按下快门。 赵姿含:“……” “这个表情不太好,有点扭曲,我先删了,你重新注意一下表情管理。”谢柠说着,再次举起相机。 竟然是谢柠在给自己拍照!一想到自己刚刚“搔首弄姿”的样子全都落入了她眼中,赵姿含就觉得尴尬又难堪,简直要心梗。 “三哥!” “嗯?”陆廷言淡淡扫了个眼风过来,“她拍照技术很好的,就算你表现得很一般,她也能给你拍得很漂亮,你放心。” 赵姿含一阵面红耳赤,又无法将自己的尴尬和难堪说给陆廷言听,只能自己生闷气。 三哥到底是怎么了!他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谢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想到这里,赵姿含十分不满地狠狠瞪了一眼谢柠,对她恨意更甚。 一定是她和三哥说过她的什么坏话,三哥现在才会对她这么冷淡的。 都是她! 几人一共在这个民宿里呆了三天,最后一天谢柠听客栈老板说山后有梅树,梅花很漂亮,所以打算去看一看。 只是没想到,谢柠遇见了一行让她有些意外的人。 是白璎和她的团队,正在拍照。 自打白璎以前的所作所为被曝光后,她就基本处于了半退圈状态。其实也不是她想退圈,而是她的风评实在不好,已经没有什么商务活动可以进行了。 所以她现在的日常就是拍拍照,在网络上发一发,稳固那些依然还在的粉丝。 这次他们来了西南拍摄,选择了名气不算大景色却不差的申市。 白璎在家闲来无事的这段时间,也一直密切关注着谢柠的动向。她知道谢柠也在申市,只是没想到这么大的城市,还真让她遇见了。 一见着容光焕发的谢柠,这些日子以来的积怨和不满霎时间涌上心头,白璎的五官几乎就要扭曲。 她旁边的曾岚的脸色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谢柠想,曾岚和白璎果然看起来更像母女一些,两人生气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白璎咬牙切齿,那副扭曲的表情几乎恨不得要将谢柠给生吞活剥了。 谢柠则一脸淡然:“不好意思啊,是我先来的申市。要是论先来后到的话,也是你出现在我面前的。” 白璎一见到谢柠,哪里还有什么理智。一想到她毁掉了自己辛辛苦苦拼搏了好几年的事业,白璎真是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她张牙舞爪地朝着谢柠扑了过去,发疯的样子就像来自地狱的恶鬼。 “我和你拼了!”白璎尖着声音嘶吼,“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谢柠,我和你不共戴天!” 第208章 二次绑架 白璎现在已经无所畏惧了。 反正事业都没了,小时候的事情也都曝光了,她也不用再辛辛苦苦地维持什么虚假的人设,她可以毫不避讳地展现自己内心的恶。 况且她这里多少人啊,谢柠只有一个人,连个帮手都没有! 她就算把谢柠从这山上推下去摔死,也没人能知道! 白璎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不去想要是谢柠真出了事以后会怎么样。她现在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谢柠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要新仇旧恨和她一起算。 曾岚却拽住了白璎,朝着她摇了摇头。 白璎眼眶都是红的:“岚姨,你别拦我!我今天这样就是她害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但是这里是外边!”曾岚大声唤回白璎的神智,“要是被别人看到又要怎么办?你就算想收拾她,也不能在这里!” 白璎总算清醒了一点点。 是了,她还想复出的,不能被人再拍到什么。 就算想和她算账,也不一定就要在这里。 思及此,白璎狞笑一声,对着自己身后的几个大汉招手:“把她给我带走!” 白璎知道现在的有些网友很疯,自打名声坏了后,她就多请了几个保镖,以防在路上有人对自己图谋不轨。 她到底想多了,她其实也没红到那个地步,没人会对她怎么样。不过这几个保镖倒是没有白请,在今天倒是发挥了用处。 几名大汉二话不说就对谢柠动手。 谢柠在发现白璎不对劲的时候就暗道不好,想立刻就跑,然而她现在处于一个山头,后边是陡峭的山坡,只有一条小径可以上山,而这条小径现在已经被白璎的人堵住了。 谢柠当然没有束手就擒。她在挣扎,想要逃脱,不过她的力气并不够。而且这几个大汉都是专业的保镖,人多且力气大,她很快就被他们按在了地上。 她呼叫,但是她的声音一出口就被山风吹散了。 白璎蹲在谢柠跟前,看她狼狈地被摁在地上,觉得畅快极了。 她一把扯着谢柠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恶狠狠地道:“你倒是跑啊,你不是挺能折腾的吗?现在不还是落在了我手里?你倒是继续对付我啊!” 谢柠虽然被按着,但是她的表情却一点都不服软。她的眼睛依然很亮,清澈明湛,清晰地映照出白璎的扭曲和恶毒。 “绑架是犯法的。”谢柠警告白璎,“是你想将你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给彻底作没吗?” 白璎扬手,一个巴掌扇上了谢柠的脸。 “好啊,我到时要看看你的嘴能多硬!”白璎怒吼一声,“把她给我带走!” 几名大汉七手八脚地将谢柠塞进了一边的越野车里。 白璎长长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憋屈,终于发泄出来了! 她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让她比她还要痛苦千倍万倍!她要是想报警?没关系,她会扒光她,录下她的视频,到时候她就看看,她谢柠还能不能那么硬气! 她毁了她的事业,让她颜面全无,她一定会将这种痛苦千倍百倍地还在她身上! 她谢柠也别想好过! 白璎坐进车里,已经开始思考一会儿要怎么折腾谢柠了。 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她一定会给她全方位、最致命的打击,让她觉得活着就是一种痛苦! 她最好就去死! 白璎越想越激动,脸上张狂的笑意几乎要按捺不住。 开出去一段,到了个岔路口,旁边有一辆车插了过来,司机以为对方要超车,将车往里边挪了挪让道,没想到那辆车开到前边后,直接横在了路中央,挡住了他们的路。 司机不得不停下车,从窗户探出头去,扬声大喊:“怎么了?” 车上下来几个人,司机和白璎顿时全都慌了。 因为这几个人戴着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一看就不是好人。 下一刻,这几个人冲到他们的车边,一把拽开了车门。 白璎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抱着脑袋尖叫了起来:“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她哆哆嗦嗦地指着坐在车后的保镖们:“这都是我的人,很厉害的!” 几个头套男根本就没回她的话,直接指向车内的谢柠:“你,出来!” “不行!”白璎嚷嚷,“你们是什么人!” 头套男们显然没有和她周旋的耐心,只见站在最前边的那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一把匕首,直接刺进了坐在门边的那个保镖身体里。 保镖们的反应速度其实已经很快了,但是还是没有避开,可见这几个头套男不是善茬。 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刺激了白璎的嗅觉,她真正意识到,面前这几个人,简直就是亡命之徒。 “交不交人?”头套男将带血的匕首举到白璎跟前。 白璎吓得面如金纸,浑身都在哆嗦,哪里还敢反抗,立刻点头,颤颤巍巍地道:“交,交!你们把她带走,放过我,不要动我!” 几个头套男一把将谢柠从车里拖了出来,塞进了自己车里,扬长而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白璎瘫在座位上,浑身哆嗦不停。 那几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将谢柠带走? 难道是陆廷言的人?不对啊,如果真的是,他们应该将她一并带回去算账才是。 白璎六神无主,只得看向曾岚,颤声问:“岚姨,这是什么情况?” 曾岚显然也懵了。 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见血,也给她吓得不轻。 “肯定是她别处的仇人。”曾岚吞了吞口水,“没事,这件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 “对,对,我们不认识那群人。”白璎喃喃自语,显然忘记了自己也有绑架谢柠的行为。 她现在心里有了别的想法。 那几个头套男凶神恶煞的,要是谢柠真的招惹到了他们,那才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白璎不禁握紧了拳头,恶毒地想,要是他们能将她给弄死就好了! 第209章 我来看我谢柠学妹 陆廷言这天上午在宜兴地产开会。 宜兴地产要上市,尽调小组已经进场,会计师发现宜兴地产的财务表报有漏洞,所以今天开了个碰头会,陆廷言也出席了会议。本来预计一个上午的会议时间,在陆廷言的高压效率下,只用了两个多小时。 散会后,陆廷言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先去了一趟机场。 车子刚刚停下,就被一个穿着风衣的高大男人踹了一脚,正是陆廷言来接的人——他的高中同学兼多年好友,苏向宸。 苏向宸上车就脱了风衣,直接问:“诶,我谢柠学妹怎么没来接我?” 陆廷言淡淡睨他一眼:“你也配她来?” “哎呦呦。”苏向宸啧啧嘴,“合着你现在就重色轻友了呗?” 陆廷言轻嗤一声。 苏向宸微微凑近陆廷言,打量着他:“哎呦我说,咱们陆总最近小日子看来不错啊,容光焕发的,是不是肉吃多了?”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陆廷言十分嫌恶地吐槽。 “身为医生,我只是在关心你的生理和心理健康。”苏向宸一本正经地插科打诨。 陆廷言真是懒得搭理他。 “看你这样子,别是把我谢柠学妹的精气都吸走了?我那小学妹朝气蓬勃的,我一会儿见着了,可别成了霜打的小白菜。” “停车!”陆廷言忍无可忍,“你给我滚回机场,哪来回哪去!” 苏向宸将车椅往下一放,整个人躺在了上边,懒散道:“我是来看我谢柠学妹的,没见到我学妹,我可没有走的道理。” 深知好友是个什么德行,陆廷言一个字都懒得再和他说。 他转而开始思考中午和谢柠一起吃什么。 食物,以前对他来说只是个维持身体机能的东西,他对食物没有太大的渴望。但是现在,他竟然开始期待这些平凡的柴米油盐了。 窗外景色飞驰而过,陆廷言看见一个卖花的小姑娘。 花。 他记得,谢柠很喜欢玫瑰。 沈子安说,他每次去见谢柠,都会给她带一束玫瑰。 于是陆廷言让司机将车停在一家花店门口,他进去,挑选了一束香水玫瑰。 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陆廷言想,这还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给女性送花。 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苏向宸毫不留情地嘲笑:“都开始送花了,陆总现在情根深种啊。” 汽车上了山路,因为路不算宽,且弯道比较多,司机降了速。 在一个急转弯的地方,迎面驶来一辆七座越野,越野车型较大,陆廷言这辆车是定制的,为了舒适车身又很宽,两辆车对头后全都停了下来,只能慢慢错车。 然而对面的司机技术好像很一般,错了一次之后,双方却卡得更紧了。 司机降下车窗,冲着越野车的司机大喊:“喂,麻烦你们再向里打一点点,我们这边错不开了。” 陆廷言漫不经心地看着怀中的玫瑰,脑海中想的依然是和谢柠吃什么,她昨天好像没有什么胃口来着。 双方司机再次错车,这次非但没有错开,反而堵死了。 陆廷言的司机急出了冷汗,从后视镜偷偷看了陆廷言一眼,见他没有任何生气或者不耐烦的征兆,这才松了口气,想着自己应该不会因为车技不好被解雇。 “你把窗户降下来,我指挥你。”司机扯着嗓子冲越野车大喊,“不然你听不清我说话!我刚才让你往里打,你怎么还往外了?” 然而越野车的司机就是没有降下车窗的意思。 “神经病。”陆廷言的司机吐槽,“这技术还开什么山路,现在卡住了,动也动不了了。” 陆廷言闻言,掀起眼皮,朝着窗外望了一眼。 对面的越野车通体黑色,车窗上也贴着隐蔽性很好的车膜,将车内遮挡得严严实实。 双方前半段车身几乎贴在了一起,再往前的话,蹭车是小事,完全卡住可就谁都别走了。 “陆总,您别着急,我马上去和他们说。”司机连声解释。 “不用,我来。”陆廷言推开车门下了车。 司机不解,一边的苏向宸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地解释:“别慌,咱们陆总是玩赛车出身的,华城车神懂?这世上就没有他开不过去的路。” 司机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陆廷言走到越野车跟前,扣了扣黑漆漆的车窗。 老半天,车窗才降下来一条细细的缝,只露出副驾驶上的人那一双谨慎的眼:“干什么?” “下来,我给你错车。”陆廷言说。 “不用!”车内的人立刻拒绝,“我们自己会开。” 说完,立刻将车窗升了起来。 车窗完全升起,隔绝了外边的一切。副驾驶上的男人才低声问驾驶室上的胡子男:“大哥,怎么办?这好像堵死了啊!” 他右手还握着一把刀子。刚才和陆廷言说话的时候,他将刀子握得更紧了。 胡子男看了一眼后座上已经陷入昏迷的谢柠,冷声道:“绝对不能让他们上来开车。” “但是我们一直堵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啊!一会儿要是前前后后都来了车,总会有人上咱们的车的。”副驾驶上的男人急得不行。 “真他妈晦气,这是什么破路!”后座上有人不禁吐槽,“他妈的就不能把路修得再宽一点?操,真是服了。” “别他妈抱怨了,现在是抱怨这条路的时候?堵都堵死了,就该想想怎么开出去!大哥你也是,我刚才让你慢点,你着什么急啊。” “我能不着急?”胡子男眼睛一瞪,“人是咱们抢过来的,不早点离开这个地方,要是出了意外,怎么交差?尾款又从哪里来?” 后座上一个瘦猴男人也开了口:“我说就别整这些没用的了好吗?就说现在怎么开出去!前边那块岩石凸着,强开的话车磨烂了也出不去!咱们几个就属大哥开得好了,大哥既然没办法,那就只能让人上来开了。” 胡子男眼睛一瞪:“那把那个女人藏在哪里?车就这么大点地方,你往哪里塞一个大活人?” “哎呀,怕什么?”瘦猴男人啧了啧嘴,“咱们不说,别人谁知道她是被咱们绑来的?就说她是我老婆,病了,着急去医院,给她蒙起来不就完事了?” 胡子男想了想,顿时乐了:“猴子,还是你小子有主意。” 说着,瘦猴男人捏开谢柠的嘴,从包里扯出一件衣服团成一团就塞进了她嘴里,确保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又用一件外套罩在了谢柠身上,将她罩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对胡子男道:“可以了。” 胡子男这才又降下车窗,对站在外边的陆廷言说:“你上来开,小心点啊。” 第210章 不好的感觉 驾驶室那边的车门已经堵死,陆廷言只能从副驾驶这边上来。 其实副驾驶那侧还有很大的空间,只是上方有一块凸出的山体岩石,正巧卡在了车顶的位置,所以这块空间不能被很好地利用。 陆廷言朝着车内扫了一眼,发现人还不少。 最后边的座位上坐着三个人,中间那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陆廷言的目光顿了一瞬。 “我老婆,病了。”瘦猴男人笑着对陆廷言解释,“这不是着急去医院么,这才开车开得快了点儿。没想到会堵住,害,真是耽误事。” 陆廷言淡淡挪开了目光,给车子挂上倒挡。 “我车上正好有名医生,请他过来帮你们看一看?”他看了一眼外边,“后边来了几辆车,也堵住了,得等他们错开,估计要一会时间。” “不,不用!”瘦猴男人立刻拒绝。 他的声音很大,就像是被陆廷言这个突然的提议给吓到了一样。 陆廷言有些疑惑:“不是很急吗?” “啊,是挺急的,不过也不差这几分钟。”瘦猴男人干笑两声,继而又挂上一副忧愁的表情,“不知道我老婆这是吃错啥了,脸上长了挺多东西,有点破相了。她不想让外人瞧见,我这不是才给她捂得这么严实么?女人嘛,兄弟你也知道,有时候就是难伺候。诶,兄弟你结婚没?” 陆廷言并没有和陌生人攀谈的习惯,所以并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反正他该说的也说了,人家不领情,那就算了。 陆廷言没再关心车后座的人,而是看着窗外,手指不紧不慢地点着方向盘。 后视镜显示后边的车队挪动了,他踩下油门,游刃有余地调整着方向盘,笨重的车体在他手中瞬间灵活了起来,那个狭窄的角度显得也没那么刁钻了。车身就这么沿着每一条小小的缝隙,朝着外边缓缓倒了出去。 外边的胡子男和副驾驶男很紧张地看着陆廷言。当然不是怕他把这辆车怎么样,而是怕他发现后座上那个不对劲的女人。 不过好在,陆廷言将车子完全倒了出去,又成功和他的商务车错了车,他也没再看向后边一眼。 看来是打消疑虑了。 “兄弟,你这技术可以啊,练多少年了?”胡子男和陆廷言寒暄。 陆廷言面无表情,并没有和他闲聊的兴致。 胡子男的胳膊扶着车门,衣袖缩起,陆廷言眼波微微一凝。 他在这个男人的手腕上见到了几个红点。 是血迹溅射的痕迹。 他下意识看向车后座,却被伸着脖子的瘦猴男侧着身子挡住:“哎,既然好了那咱们赶紧走啊,去医院啊!不然人一会午休了!” 瘦猴男探过身子,将陆廷言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同时笑道:“谢了啊兄弟。” “没事。”陆廷言语调淡淡。 这个时候,苏向宸也优哉游哉走了过来。 他将风衣一裹,闲散无比地靠在了车窗边,笑眯眯地看着陆廷言:“还得是你啊,多少年没上赛场了,这技术是一点都不差啊。” “哦,这话也不对。去年上赛场了,还赔上了几根肋骨。”苏向宸十分不给面子地拆陆廷言的台, 陆廷言懒得和他还嘴,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苏向宸不知怎么的被他拽了一把,顿时身体一歪,栽进了驾驶室。 陆廷言不屑嗤笑:“年纪大了,站不稳了?” “我说你……”苏向宸的话头猛然一顿。 他深呼吸一口气,而后缓缓笑了:“是啊,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两人对视几秒,多年的默契已经无需多言。 “走走走,咱也走了。”苏向宸一把挎住陆廷言的肩膀,“我饿死了,快回去吃饭。” 他挎着陆廷言上了车后,立刻转头看向那辆越野车,记下了车牌号。 “报警。”陆廷言说。 苏向宸立刻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司机懵了:“怎么了先生?” “那辆车不对劲,上边有迷药的味道。”苏向宸解释。 那是七氟烷的味道,一般人闻起来会觉得像苹果味,但他是医生,他对这种味道再敏感不过了。 刚才陆廷言将他拽进车里,必然也是察觉了车内有特殊的味道。 陆廷言又道:“那辆车后座上有个被蒙住的女人,其中一个人说是他生病的妻子。我想,可能就是他们用迷药迷晕的人。” 报警电话很快接通,苏向宸飞快阐明事实:“从郊区黄明山的山路上下去一辆丰田七座越野,车牌号为申ca4522,车内残留迷药七氟烷的气味,且有一个不省人事疑似被迷晕的人质,请你们尽快出警,核查事实。” 挂断电话后,苏向宸又问陆廷言:“我们要不要跟上去?万一警方一时半会锁定不了他们呢?” “那应该是一群亡命之徒。”陆廷言说,“他们今天应该见了血,车上不知道是否会有刀枪之类的武器,你不怕?” 一听到“枪”,苏向宸怂了一瞬。 “我有啥怕的?”他梗着脖子,辩解,“不是还有你么?” 天塌下来有陆廷言挡在他前边,他再倒霉也会是第二个。 “算了。”陆廷言道,“你刚才的信息提供得很具体,警方动作会很快的。” “那万一车牌号是假的呢?万一他们下了山就换了车呢?”苏向宸一连提出好几个假设,“不行啊老陆,我这职业干的就是救死扶伤的事,虽然现在没在手术台上,我也不能见了危险不管啊。我知道你着急回去见老婆,你让老婆等等。我谢柠学妹那么好的人,她不会着急的。” 说罢,不待陆廷言说话,苏向宸立刻对司机道:“快,转向,去追刚才那辆车,跟着他们!” 司机还是征询地看向陆廷言,陆廷言阖了阖目:“追。” 他拿出手机,给谢柠发了一条消息:“我有点事,可能要晚些回去,午饭你先吃,别等我了。” 虽然知道谢柠大概率也不会等他。 没有收到回复,陆廷言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是今天不一样。 刚才那辆车是从山上下来的,这山上住户不多,有的只是一些客栈和民宿,来的大多数都是游客。那刚才那辆车上的人,会是游客中的一员吗? 于是他给谢柠拨了个电话,想确认一下她的安全,却无人接听。 陆廷言心下忽然弥漫上一股不好的感觉来。 第211章 你铁定得栽 客栈里,赵姿含坐在自己房间里,焦急地等着电话。 她雇的人对她说,今天他们准备动手了。 那群人是在前天到的申市,已经摸清楚了附近的环境和路线,方便找到人后撤离。 她上午见到谢柠出门后,就告诉了那群人,现在算算时间,那群人应该已经得手了。 正想着,备用手机上就来了电话。赵姿含看到这个没有归属地的号码,立刻接了起来:“喂?” “人已经在我们手上了。”电话那头的男人说道,“我们正在赶往你之前发的地点,预计会在今天晚上七点左右到达。你记得将尾款打到我们的账户上,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听到这些,赵姿含长舒了一口气。 “尾款什么的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按时支付。”赵姿含说,“你们的行动还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还真有。我们找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在另外一辆车上,看样子那辆车也想将她带走,而且他们好像也起了冲突。” 赵姿含一愣:“另外一伙人?” “是啊,不是你找的人吗?我们还以为也是你找的人呢。” 他们接过不少次类似的“生意”,有的雇主为了保证事情一定可以完成,有时候不会只雇一批人,多做准备,完成率会高一些。 赵姿含简直一头雾水。她没有啊,她就只是雇了这波人…… “你们是在哪里遇到的那个女人?”赵姿含又问。 “就是山坡上呗……”电话那头的人想了想,“具体地点啥的我们也不知道。哦对了,我们车的行车记录仪里有,我给你看一下?” “快发给我!”赵姿含急忙说。 几分钟后,她收到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有另外一辆车,看见副驾驶上的那个人,赵姿含更愣住了——白璎! 她立刻就想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是白璎也想挟持谢柠,却不料被她雇的人劫到了,所以谢柠现在落在了她手里。 这不就…… 有背锅侠了吗? 赵姿含一激动,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 又过了一会,李星朗过来找赵姿含。 “姿含,你看见谢柠了吗?”李星朗问。 “没有呀,她不是出门了吗?” “是啊我知道,就是都中午了还没回来?”李星朗挠了挠头,准备去给陆廷言回电话。 赵姿含笑了笑说:“着急什么啊,这大白天的还怕出什么事?说不定是她发现什么好玩的了,或者见到熟人了在说话,再等一等说不定就回来了。” 李星朗点头:“也对。” 陆廷言听李星朗说谢柠不在客栈后,心中那种不安感更重了。 苏向宸也听见了他打电话,不禁嘲笑他道:“我说老陆,你是不是也太杞人忧天了?怎么着,你还怕车上那人是谢柠学妹啊?” “她人不在,电话也打不通。” 苏向宸更乐了:“指不定就是人家谢柠学妹不想接你电话呢,你天天吸人家精气,人家能不生气吗?” 陆廷言心下正烦躁着,苏向宸还没个正形,开玩笑也不分个时候,陆廷言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这么多年对好友的了解,苏向宸知道他是真不高兴了,于是也不开玩笑了:“我就说你这担心来得毫无依据。谢柠学妹怎么可能出事呢?她谨慎小心着呢,而且人家绑架她是为了什么?她一没财二没色的……” 苏向宸顿了一瞬,忽然说不下去了。 他这话不对。 谢柠没财没色?她以前是没财,可是现在不同了,她是堂堂陆氏集团的总裁夫人,在别人眼中,她简直就是棵摇钱树。 至于色……她那张脸可太招人了,苏向宸初步估计她收到的情书一直都不比陆廷言的少。 苏向宸“啧”了一声:“我觉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图色的人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那就只能图财了。人家要是真图财的话,老陆,这可是你给谢柠学妹带来的横祸啊!要是没你,谁也不会认为她有钱。” 陆廷言英挺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恨不得现在就缝上苏向宸这张胡说八道的嘴。 看着前方宽阔的街道,陆廷言眼睛一眯:“前边那辆车呢?” 司机一抖,哭丧着脸道:“对不起啊陆总,我给跟丢了。” 陆廷言瞬间沉下语调:“跟丢了?!” “没办法,他们开得实在是太快了,我跟不上。”司机小心翼翼地说。 他们这种专门为精英人士开车的司机,平时图的就是一个“稳”字,所以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开过快车了。而前边那辆车开得实在是太快,他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苏向宸也伸着脖子看了看,果然,前边哪里还有那辆越野车的影子? 他叹了口气,只得道:“丢了就丢了,咱们也没办法。你看前边就是岔路口,他们转进哪条路去了咱们都不知道。好在咱们也已经报警了,等警方找就是了。” 看了一眼陆廷言凝重的脸色,苏向宸是彻底没了任何开玩笑的心思:“况且车上的人未必就真的是谢柠学妹啊,对不对?” 陆廷言捏了捏指骨,踹了一下驾驶室的椅子:“停车!” 司机立刻将车靠边停下。 陆廷言下去,坐进了驾驶室里,挂挡,汽车发动机轰鸣,转了个头,如同离弦的箭一样朝着山上开了去。 既然那辆车已经跟不到了,那就赶紧回客栈,找到谢柠,确认她是安全的就可以了。 陆廷言开车的同时还给风正清拨了个电话出去,让他就近在申市找一些“能干”的人,去找刚才那辆越野。同时又通知了洪杰,让他做好带人来申市的准备。 看着他这兴师动众的样子,苏向宸无语:“我说阿言,这还没确定到底是不是谢柠学妹呢,你就这么着急?你现在就这么大张旗鼓的,等你一会儿回去了,见谢柠学妹正好好的等着你吃午饭呢,你尴尬不尴尬?” “这有什么尴尬的?”陆廷言的凝重丝毫不减,“要是她真遇到什么意外,而我一时间没有可用的人,这才令我懊恼。” 苏向宸和陆廷言认识了这么多年,知道他是个多稳重的人。 他鲜少会有这么浮躁的时候,可见他现在有多着急。 就因为遇见了一辆古怪的车,而这辆车又是从山上开下来的,再加上谢柠的电话打不通,这明明是完全不相干的几个巧合,却因为他对谢柠的担忧,被他生生联系在了一起。 苏向宸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阿言,你记得大一暑假那年,你因为谢柠学妹说自己高考没考好可能去不了华大了而生闷气的时候,我和你说什么来着?” 苏向宸叹了口气:“我说啊,你将来铁定得栽。” 第212章 你给我老实交代! 在陆廷言一路的风驰电掣中,豪车在他们住的客栈外边停下。 坐在后座上的司机脸色煞白,下了车之后就捂着肚子干呕了起来。 不是晕车,是吓的。 他第一次见这么开车不要命的,生生将商务车开出了赛车的架势。而他还坐在车上,随时担心着自己的小命。 陆廷言也是在第一时间下了车,大步跑进客栈里,喊谢柠的名字。 他从前院喊到了客厅,喊到了二楼,都没有听到谢柠的回应。 倒是李星朗跑了出来:“三哥,嫂子还没回来呢?” “我让你去找,你找了吗?”陆廷言沉声问。 “我去了客栈老板说的后山有梅树的地方,可是嫂子不在那里。”李星朗道,“不过客栈老板说这山上还有其他几个好玩的地方,兴许嫂子是去那里了呢?老板已经派人去那些地方看了,三哥你先别着急。” 听见李星朗这些话,陆廷言只觉得胸口像是被豁开了一个口子,有冷风不断往里边灌,生疼。 他重重坐在了沙发上,开始懊悔。 他刚才,怎么就不多问那辆车上的几个人几句话呢? 他怎么就,不看一看后座上那个女人是谁呢? 甚至见到了那个人手腕上的血,猜到了他们可能是一群亡命之徒,他怎么就不能正义感爆棚地将他们拦下来呢? 他分明有那么多机会,可是偏偏,他就都将机会放过了。 陆廷言后悔至极,一拳砸在了身侧的矮几上,震得上边一个杯子咕噜噜滚了下来,摔碎了。 赵姿含刚从楼上下来,听到这声音吓了一大跳,急忙问道:“三哥,怎么了?” 陆廷言面色阴沉,眼中遍布沉狞之色,着实骇人,震得赵姿含心头都跳了跳。 她紧张地绞了下手指,看向苏向宸:“苏哥哥,我三哥这是怎么了呀?” “我们见到一辆车上有一伙奇怪的人,他们车上还有一个被蒙起来的女人。阿言觉得那个女人可能是谢柠,正担心呢。” “啊?”赵姿含立刻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那群人怎么还遇见三哥了呢?还被三哥察觉出了不对劲,这可比她想象中快太多了啊! 完了,三哥现在就发现了谢柠的危险,那他会不会立刻采取行动? 那些人不会还没将谢柠完全转移走,就被拦下了? 赵姿含心慌慌,面色煞白,李星朗见状,以为她是担心谢柠,于是道:“姿含,你别着急,那车上的人不一定就是谢柠。” 赵姿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顺坡下驴:“哎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这里虽然是郊区,可是治安也很好的啊!还有人敢在大白天的绑架人吗?” “已经报警了,等着警方那边的进度就是了。”苏向宸说。 听见“报警”两个字,赵姿含心中又突突了两声,只盼着那群人能尽快离开。 她坐到陆廷言身边,柔声安慰他道:“三哥,你别担心。他们说得对,车上的人未必就是谢柠姐姐呀。谢柠姐姐要是遇到意外,她一定会想办法告诉你的。她那么聪明,才不会束手就擒呢。” “就是。”苏向宸立刻应和,“谢柠学妹什么办法没有啊?” 陆廷言闭了闭眼:“车上不是有迷药吗?”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点。 他当然不是在怀疑谢柠的能力和机警,但是很多时候就是有许多不可抗力。要是她在第一时间就被迷晕了,哪怕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求救。 越想越难受。 “诶对了,三哥,你说谢柠姐姐会不会是去找她姐姐白璎了呀?”赵姿含忽然又道。 陆廷言猛然看向她,眼神更危险了:“你是说白璎也在这里?” 赵姿含点了点头:“我刷微博的时候看到的,说白璎最近也在这里拍照。我看了看他们定位的地方,和咱们这里连三公里都不到!” 话音刚落,便见陆廷言立刻站起身,疾步走了出去。 —— 白璎一行人住在一家民宿里,包了整个民宿下来。 包场是不想遇到陌生人,毕竟白璎现在的名声不好,她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现在,她更加庆幸这民宿里没有外人,可以让她随意发泄自己的情绪。 “岚姨,您说那几个人到底是谁啊?他们将谢柠带走,会将她怎么办?”白璎紧张无比地问。 “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应该是谁雇来特意找谢柠麻烦的。”曾岚说。 白璎眼中闪过一抹癫狂:“那岚姨,你说那群人会将谢柠怎么办?会不会把她……” 她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曾岚还没回答,便听外边传来一阵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下一刻,一群人出现在了他们这个小院里。 看见为首的那个人,白璎吓得差点失声:“三……三哥?你怎么来了?” “谢柠有没有在你这里。”陆廷言的声音寒得几乎淬了冰,锐利的眸光像是可以射穿人心的利箭,洞悉一切伪装与虚假。 白璎呼吸一窒,慌乱和惊恐从她眼中一闪而过,被陆廷言尽数收入眼底。 “谢柠在哪里?”他的声音又寒了一个度,强大的气场让白璎双腿发软。 “我……我不知道啊。”白璎声调都颤抖到几乎要变形,“我没……” “你给我老实交代!”陆廷言声音骤然拔高,含着戾气与愠怒,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白璎捂着耳朵尖叫了起来。 “说!”陆廷言直接伸手,扣住了白璎的脖子,将她抵在墙边,狠狠睨着她,“白璎,你给我说实话!” 积聚在心头的不安和担忧,现在全都化为了滔天的怒气,让陆廷言几欲失智。 白璎和谢柠的关系,他再清楚不过了。现在白璎成了过街老鼠,她怎么能不怨恨谢柠呢? 必然是她对谢柠动了手。 而白璎刚刚的反应,也的确印证了他的猜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璎潸然泪下,更咽回答。 她是真的被陆廷言吓到了,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戾的模样,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死在他手里。 “不说?行。”陆廷言点了点头,眼中戾气更甚,“我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非要找死。白璎,你敢动谢柠一下,我绝对让你这一辈子都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第213章 怎么才能找到她 一边的曾岚也终于从惊吓中回过了神,急忙道:“陆三少,您先别发火,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的确没有见到谢柠啊。” 听到曾岚的声音,陆廷言倏然转头看向她,凌厉的眼神吓得曾岚一个剧烈哆嗦。 “谢柠去了后山,你们也去了后山,道路监控显示时间相差无几,还说没有见到?”陆廷言用力咬了咬后槽牙,“我还没和你算账,你也配当她的母亲?” 陆廷言重呼一口气:“要是她真有什么,不管你们是她母亲,还是她妹妹,都没用。我该弄死你们,还是弄死你们!” 陆廷言鲜少给人放狠话,但是这次他是真的气急了。 这一对母女,到现在了都还嘴硬。 他大步走到白璎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我最后问你一次,谢柠到底在哪里。”他的耐心几乎就要耗尽,冷硬的语调像是在给白璎下最后通牒。 白璎一点都不敢质疑陆廷言的话。他说敢弄死自己,他就真的敢。 而且他刚才提到了监控,证明他已经不是简单的猜测,要是任他查下去的话,迟早会查出她的确和谢柠见过面。 与其要到真的无法挽回的时候,不如现在就老实交代了,反正谢柠最后也不是被她带走了。她是想绑了谢柠来着,可是这不是没有成功吗? 陆廷言耐心耗尽,不欲与白璎再做纠缠,转身就走。 “我说,我说!”白璎扒着墙壁站起身来,哭丧着脸,“我的确见到了谢柠,但是后来她被带去哪里我就不知道了。我不认识那群人,他们是一群壮汉,看起来很可怕!” 陆廷言扫向白璎:“继续说。” 白璎更咽着说:“我……我的确想将谢柠带来这里,好好质问质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可是我刚把她带上我的车,那群人就来了。他们还拿着刀子,还伤了我的一个保镖,我不敢拒绝他们,只能将谢柠交了出去……” 站在后边的李星朗听了这话,也实在无语至极,忍不住吐槽:“既然你都看出了那群人不是好人,你身边也有保镖,你为什么不保护一下谢柠呢?就算你不敢,事后你怎么不报警,也不告诉我们?你……”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转而又朝向曾岚,更无语了:“她也就算了,她是继姐,可是你是亲妈啊,你亲生女儿有危险,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丧尽天良的人!” 李星朗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愤慨过了。陆廷言的情绪也影响到了他,他也十分焦躁。 现在还发现谢柠是被自己的亲妈和姐姐害了的,焦躁之外更多的就是气愤。 换给一个正常人,哪怕见到陌生人遭遇了危险,第一时间帮忙报个警也是人之常情? 这两个还是人吗? 赵姿含同样表现得十分气愤,大声质问:“你们现在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白璎大喊。 “别是你们编造出来的?”赵姿含一脸怀疑地看着她们,“你们是不是把谢柠姐姐偷偷带到了什么地方,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才胡编乱造说不知道她是被谁带走了?其实带走她的,就是你的人,对不对!” 白璎顿时瞪大双眼,白着脸反驳:“你别血口喷人!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你有多恨谢柠姐姐你自己心里清楚!”赵姿含义愤填膺,“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要是老实交代出到底把谢柠姐姐藏到哪里了,我三哥可能还会对你们网开一面。我劝你们老实交代,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我不认识那群人!”白璎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说才能让陆廷言信服,“三哥,我真不认识那群人!” “你也配叫三哥?”赵姿含一脸厌恶,“你这种蛇蝎心肠的人,不配和我三哥扯上任何关系!” 她转头看向陆廷言,蹙眉道:“三哥,别再问她们了,什么也问不出来。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去哪里找找谢柠姐姐,我担心她会遇到危险啊。” 李星朗发现,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白璎身为谢柠的姐姐,对自己的妹妹没有丝毫同理心。而赵姿含,和谢柠在某种意义上都算是“情敌”关系,她现在还这么担心谢柠。 在赵姿含的善良的衬托下,白璎卑劣的品格更是显得不堪入目。 风正清很快带人赶来了这里,陆廷言让他们将白璎母女看管了起来。不允许她们离开这间民宿,也监听了她们的通讯设备。 陆廷言又联系了警方,警方说他们目前还没发现那辆车。 “我估计让我猜中了。”苏向宸一脸凝重,“他们要么套了牌,要么换了车。而我们掌握的信息有限,所以他们也没有那么快锁定车辆。” 陆廷言立刻让风正清派人沿着下山的这条路,一个个地排查道路监控,锁定所有可疑车辆。 傍晚,洪杰从华城赶来了申市。 陆廷言让洪杰去查白璎这段时间以来的联系记录,看看能否查出谢柠到底是被什么人带走的。 说完,陆廷言忽然又道:“等下。” “陆总还有什么吩咐?” 陆廷言沉默一瞬:“再去查查我妈最近的行踪和联系记录。” 洪杰再次点头:“是。” 白璎说,她不认识将谢柠带走的那几个人,她这话有一半真,也有一半假。 万一她是在说谎,那查她自然就可以查出些蛛丝马迹。但万一她要说的是真的,那将谢柠带走的就另有其人,要是只查白璎的话,那就是在浪费时间。 至于其他人,陆廷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姜媛。 一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姜媛不是没做过。上次王岩将谢柠弄去了酒店,其中就有姜媛的推波助澜。 二是现在,正是姜媛让他和谢柠离婚的关键期。 他们迟迟没有按照姜媛的意思离婚,那就不排除姜媛将谢柠带走,从而胁迫他们离婚的可能。 陆廷言整个下午都在警局,和警察们一起看监控,然而依然没有发现那辆车的蛛丝马迹。 陆廷言焦躁极了,他不知道谢柠现在怎么样了。 她到底中了多少迷药,现在是否已经醒过来了?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见到几个陌生的人,她会不会害怕? 他到底要怎么才能找到她?” 第214章 走投无路 谢柠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眼前一片漆黑。 她使劲儿眨了眨眼,眼前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意识逐渐回笼,昏迷前的一幕幕涌入脑海中。她记起自己遇见了白璎和曾岚,也记起后来被一群戴着黑头套的人带到了他们车上,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怎么回事,他们不光将她迷晕了,还将她弄瞎了吗? 谢柠不可遏制地惶恐起来,她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的四肢被牢牢绑着。她只能使劲儿眨着眼睛是,努力感受自己的眼睛有没有什么不适。 还好,没有疼痛,也没有其它不舒服的感觉,可就是看不见。 忽然,身下的地面一晃,谢柠也跟着栽倒在一旁。 在许多次左右摇晃后,谢柠意识到,她现在可能在一艘船上。 那群挟持她的人到底是谁?他们又要将她带去哪里? 她想说话,嘴巴却被牢牢塞着,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接着“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 灯光随着门开而灌入,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 谢柠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平复了几分。 还好,还好,只是因为这个房间里太黑了,所以她看不到,她没有瞎掉,她的眼睛还好好的。 进来的这个男人依然戴着头套,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走过来仔细看了看谢柠的情况,确认她身上的绳子还绑得好好的,确认她口中塞着的布团使得她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又离开了这个房间。 谢柠拼命睁大眼,努力向这个男人用眼神表达情绪,这个男人却视若无睹。 很快,又有一群人走了进来,他们还抬着一个偌大的箱子。 这群人打开箱子,将谢柠抬了进去。 在谢柠紧张谨慎的眼神中,其中一个人将一个瓶子递到了她面前。 她清楚地记得,白天她就是因为闻到了这个瓶子里的东西,才昏迷的! 谢柠这次长了记性,暗暗屏住了呼吸,然后闭着眼睛,装晕歪倒在了箱子里。 接着,箱子被人关上,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不知道是怕将她闷死还是怎么样,这个箱子并不是完全封闭的。箱壁上有几个小孔,可以用来透气。而谢柠的眼睛正对着其中一个小孔,仔细看的话,可以看见外边的情况。 箱子被人抬了起来,谢柠的视线也开始摇晃。 她从这个小孔里看到她被抬出了那个黑暗的房间,经过一道光线明亮的甲板,然后到了室外。 有凉寒的夜风顺着这个小孔灌了进来,让谢柠也感受到了冰冷,从而愈发清醒。 她听见了外边嘈杂的交谈声,以及连绵不绝的汽笛声。她看见有许多人忙忙碌碌地来来往往,有巨大的机械臂吊着一个个集装箱送上船只。 这是一个码头。 怎么,这些人是要将她装上船,送到别的地方去吗? 谢柠脑海中开始浮现出自己以前看到的许多社会新闻。 有很多买卖人口的违法犯罪行为,他们躲避着法律的管制,残害了许多无辜的人。 许多女性、孩童被卖到国外,到那种经济不是很发达的地方,做奴隶、做黑工。他们没有通讯设备,没有正规证件,联系不上亲朋好友,也买不到回国的机票。 许多人在那种地方丢掉了性命。 难道等待她的,也是这种命运吗? 可是到底是谁会这么对她呢?首先排除白璎,因为白璎不认识将她劫走的这群人。 是姜媛吗?因为姜媛恨她,而且她迟迟没有和陆廷言离婚,她等不及了,所以才采取这样的手段。 谢柠觉得不是没有可能,因为这完全是姜媛能做出来的事情。 更或者…… 谢柠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赵姿含。 会是她吗? 她依然记得在民宿里,赵姿含看着她的时候,那种怨毒又嫉恨的眼神。 是了,要是论恨意的话,赵姿含不会比姜媛少。姜媛的恨来源于痛失爱子的悲伤,而赵姿含的恨就是心上人被抢的嫉妒。 古往今来,因爱生恨的人还少吗?嫉妒会让一个女人变得面目全非,而赵姿含本身就不是个良善之人。 如果是她的话,陆廷言可以察觉吗?陆廷言会来救她吗? 谢柠想,他应该是会着急的,毕竟这段日子以来,他表现出来的是那么喜欢自己。 如果,她说如果,他找不到她,会怎么样? 他会一直找她,还是会过一段时间就将她忘记? 谢柠想象不到,也不知道该如何摆脱眼下的困境。 她学到的所有知识、她拥有的所有能力,在现在,都是毫无用处的。 因为她被关了起来,且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根本没有办法让外界的人知道她的存在。 在这样的绝境中,她根本就没有任何求救的办法。 恍惚间,一个剧烈的颠簸,装着她的这个箱子被放在了地上。 “咱们这里边装的都是冷冻食物,要出口的,所以都密封着。”谢柠听见外边有人说。 “嗯,打开看看。” 谢柠知道这是安全部门在码头上的随机抽检,她也知道,这些人不会打开装着她的这个箱子。 谢柠努力挣扎,将箱子撞得“咚咚”作响,可是这个声音她自己听起来很大,在这嘈杂的码头上,却一点都不明显。 她口鼻使劲儿,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可是还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这个箱子也是?”隔着那个小孔,谢柠看见两个穿着制服的人站在了这个箱子前边。 谢柠顿时感觉到了希望,用力撞着箱子,试图引起外边那两个人的注意。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这箱体太厚,还是腊月冰冷的江风吹得那些人耳朵麻木了,他们就是听不到。 “是啊,这也是咱们的,不过装的不是出口的东西,是咱们船上要吃的,冷鲜食品,这不,还有透气孔呢?”一个人笑着回答,“我给您打开看看?” 那两个穿着制服的人却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以前都看过多少次了。走走,一会风更大了。” 谢柠瞪大眼,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人缩着膀子疾步离开。 接着,她这个箱子在外边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她整个人都跟着震了一下。 “老实点!”有人在外边警告。 那两个离去的制服男的背影化为了两个小黑点,消失在了谢柠的视线中。 她感受到自己唯一的希望也没有了。 凌冽的江风从小孔灌入,吹得她心底愈发凉寒,有种希望破灭后的死寂,与走投无路的心冷。 第215章 你,出来! 没多久,装着谢柠的这个箱子就再次被抬了起来,送上了一艘货轮。 上船之后,她被人从箱子里边拽了出来,关进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边有很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被绑着,拥挤地坐在地板上,像是一堆待售卖的货物。 而很快,谢柠也成为了这堆“货物”中的一个。 长长的汽笛声响起,他们这艘船启程了。 因为他们被关在船的底层,在轮船行驶的时候,他们的晃动感十分明显。有些人晕船,表现得异常难受。 谢柠不知道这艘船会将他们送去哪里。但是刚才被抬上来的时候,她听见了外边有外国人说话,所以她估摸着他们可能会被送到国外。 呆在漆黑的船舱里,根本就没有时间概念。谢柠又渴又饿,肚子里一直在响。 这个时候,她竟然想到了陆廷言做的炸蛋。 她想,以后要是还有机会的话,她一定告诉他,他那天做的炸蛋有点焦了,但是边缘脆脆的,很好吃。以后你再帮我做的时候,能再焦一点就更好了。但是你做的时候要注意,不要再被烫到了。你的手那么漂亮,不要留下疤痕。 她想念他做的饭菜,也想念他。 她希望他在找她。 不只源于她对接下来未知事情的恐慌,她更希望他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喜欢着她,担心她的安危。 她希望自己可以在他心中有个很重的分量。 原来她对他还是有这么多期盼。 正出着神,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谢柠一转头,对上了一双大大的眼睛。 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面容很稚嫩,头发有些凌乱,嘴巴上贴着黑胶布,看起来有些狼狈。 小姑娘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她的脸。 谢柠不明所以,小姑娘使劲儿眨巴了几下眼睛。 谢柠这才发现,视线竟然是模糊的,她落泪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房间门被人打开,一群人外国壮汉走了进来。 谢柠心下一凛,因为她看见了这些人手中端着的枪。 其中一人不知道用哪国语言吱哩哇啦大叫了一通,然后有人端了一筐面包进来,然后那群端枪的人给他们松身上的绳子。 四肢终于可以重新活动,血液顺着神经末梢传递到了指端,一阵麻木。 谢柠立刻将嘴巴里堵着的布团取了出来,然后活动了一下四肢,接着有人分给她一块面包。 谢柠手指酸麻,没有接住,面包掉在地上,哐啷一声。 是比法棍还硬的面包。 谢柠很饿,但是同时又很渴。现在看着这硬邦邦的面包,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这玩意怎么吃啊?这么硬!”房间里有人叫嚷了一声。 一个端着枪的汉子瞬间将枪口对准了说话那人。那人缩了缩膀子,一声都不敢再吭了。 房间里本来还有说话声,但是一个个地看着那锃亮的枪口,大气都不敢再出一下。 “你要是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吗?”身边那个大眼睛小姑娘凑近谢柠,用气音问。 她正“咔嚓咔嚓”啃着嘴里的面包,这架势是一点都不怕把牙给硌掉。 谢柠把自己的面包递给了她,她接过去,狼吞虎咽,啃得更带劲儿了。 不过她没有把一整个面包啃完,而是留了一半给谢柠:“你也吃一些,下次给吃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谢柠没有接面包,而是看着小姑娘:“你不害怕吗?” 自打她进了这个房间,里边的啜泣声就没断过,许多人脸上的神情也都是惶恐的。而这个小姑娘却没事人一样,胃口竟然还挺好。 “不啊,有什么可怕的。”小姑娘满脸坦然,“不管被带去哪里,对我来说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生活罢了。” “生活?”谢柠望着那几个端着枪的大汉,摇了摇头,“可未必是生活。” 这世上,多的是不见天日、猪狗不如的生活。 “反正我没爸没妈没亲人,也没人担心我。只要有口饭吃,有口水喝,我就能活着。要是他们能把我饿死,算他们有本事。活着对我来说也没太大意义,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早死还能早超生呢,下辈子投个好胎。”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摇头晃脑,一脸坦然。 声音很小,那种不惧生死的气势却很足。 谢柠忽然就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看到了她曾经的影子。 小的时候,被曾岚扫地出门后,她有一段时间也是这样一种状态。 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她运气好,遇到了陆斯泊,陆斯泊将她从那个泥淖中拉了出来,她得以窥见天光。 这个小姑娘眼睛很大,很亮,像是天上的星子。 谢柠忽然有些不忍这颗星坠落。 “你吃。”她示意了一下小姑娘手里的半块面包,“都吃完,别浪费了。” 小姑娘也没客气。见谢柠真不吃,于是咔嚓咔嚓再次啃了起来。 谢柠本来很悲伤,很紧张,但是在这个小姑娘一身坦然的影响下,那种负面情绪倒是一点点消退了。 是啊,担心也没有用。现在要做的,就是密切观察周围环境,仔细注意着身边的人,要是有办法逃,那就逃。 然而又过了一段时间,谢柠发现,逃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他们的身体虽然没有再次被绑上,但是这群密切监视着他们的壮汉却昼夜不分、警惕无比。 船上的时间可以说是度日如年,没有具体的时间概念,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身边的小姑娘却挺乐观,甚至还笑着说:“呦,我还以为我坐的是宇宙飞船呢,要给我送到外太空去了?” 时不时地有人晕船、呕吐,这间房间的透气性本来就很差,里边的味道越来也难闻,谢柠几乎就要窒息。 旁边一个人吐了半天,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就开始干呕。这声音听在谢柠耳朵里实在是不适极了,她也被传染得恶心了起来。 小姑娘见她脸色煞白,很是担忧,将自己分到的水递给了谢柠:“姐姐,你要不要喝一些?” 这段时间,谢柠都没什么胃口。她分到的食物也有很多都没有吃,全都给了这个小姑娘,和小姑娘也算是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小姑娘叫小乐,今年才十六岁。 谢柠捂着口鼻,摆了摆手:“不喝了。” 她恶心反胃的感觉越来越重,可是她什么都吐不出来。苦涩的胆汁上涌,她整个人难受极了。 昏昏沉沉倒在地板上,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次被人打开。 几个男人走了进来,这次不是在门口派发食物,而是进了房间里边。 他们的目光像是探射灯一样在众人脸上一一划过,像是在挑选。最后,一个人将目光落在了谢柠脸上,指着她,用生硬的中文说:“你,出来!” 第216章 逼迫与反抗 说话的是个黑人,长得人高马大,在这不算明亮的房间中,谢柠几乎都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那一口白牙。 谢柠还没说话,小乐立刻问:“你们要干什么?” 不知道这些人是听不懂还是懒得回答,没人搭理小乐。那个黑人大步过来,一把就将谢柠从地上提了起来。 谢柠很长时间没怎么吃东西了,本来就没有力气。再加上刚刚不舒服,更是虚弱极了,整个人根本就没有反抗的精力。 “你们干嘛呀?”小乐扑了过来,那个黑人却狠狠推搡了一把,将小乐推得重重撞在了墙壁上,痛的小乐瞬间把脸皱成了苦瓜。 房间里的其他人见状,纷纷缩着膀子埋起头,不敢说话了。但有好事的,还是偷偷用余光看着这边的情况,只是没人替谢柠说话。 谢柠直接被黑人扯出了房间。 穿过黑暗的轮船底层,上了台阶,终于到了甲板上。 湿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对于谢柠来说却是难得的清新空气。她不由得张大嘴,用力呼吸了几口,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也终于平复了一些。 被关在那个黑暗的地方太久,谢柠几乎都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也忘记了阳光是什么感觉。 现在是傍晚,夕阳西下,红彤彤的晚霞照射在一望无际的广阔海面上,像是倾洒了的颜料盒。浓墨重彩,又绚烂纷丽。 她四下望去,只能看见海和天,不见陆地,茫茫一片。 不知道她现在是在哪个大洋上。 谢柠心下一紧,对于逃跑的计划更加茫然了。 “你们是哪里的人?”谢柠用英语问身边这个黑人。 黑人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 以往有女人被他带出来的时候,都哭哭啼啼大喊大叫的,没想到这个女人非但没有哭,竟然还能和他聊天。 黑人又露出了那一口白牙,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没哭,不好玩。” 谢柠:“……” 黑人将她带到了楼上的一个房间里。 谢柠在来的路上已经观察过了,这是一艘货轮,船上除了肤色各异的船员外就没有其它人了。所以这艘船明面上运货,背地里做的都是一些走私的生意。 这船上除了他们这批人,不知道是不是还装了其它东西。 楼上的房间都是船员们住的,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谢柠还听到了里边传来的热火朝天的叫嚷声,夹杂着电视里字正腔圆的解说,谢柠知道了他们是在看球赛。 到了最里边的一个房间,黑人打开房门,将谢柠推了进去。 谢柠一眼就看见了房间里边唯一的一个人,他赤裸着上半身,下身也只穿着一条白色的短裤,身材高大壮硕,身体肌理明显,十分富有力量感。 男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谢柠,然后流露出一抹满意之色。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用对她说:“去洗澡。” 谢柠站着没动。 “怎么,不懂是什么意思?”男人坐在沙发里,抬起两条腿交叠,将脚掸在了茶几上,指了指自己的下身,“还不懂?” 谢柠当然懂。从她看见这个几乎没穿衣服的男人那一眼,她就懂了。 “你想要钱么?”谢柠忽然问。 男人眼睛眯了眯:“你有?” “我有。”谢柠点头。 “有多少?” “你想要多少,我有多少。” 男人耸肩嗤笑,宛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要一个亿你也有?” “有。” 男人本来是开玩笑,但是见谢柠这副认真的表情,也有些意外了。 他一时间竟然无法去怀疑这个女人的话,她好像真的很有钱。 但是…… 又有什么用呢?上了这艘船的,不管以前是什么身份,有多少钱财,都没用了,因为以后都用不到了。 他们现在只是这艘船上的货品而已。 “只要你能放我走,你想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你。”谢柠一本正经地说。 男人又乐了。 这种场面,他可见太多了。凡是上了这艘船后被带到这个房间里的女人,全都是同样的话术——你放我走,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些女人都是哭着说的,而面前这个女人很镇定。 “我现在不想要钱,我就想要人。”男人摸着下巴,色眯眯地看着谢柠,回归了最开始的那个话题,“所以你是自己去洗,还是我帮你洗?” 谢柠深吸一口气:“我自己去。” 她慢慢走向浴室。 船上的浴室当然不是很大,里边的东西也很简单,就一个淋浴头一个马桶和一个洗手台,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谢柠没好友洗,谁知道这个房间里有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她可不敢脱衣服。 谢柠撑着洗手台,在墙上挂着的这面小小的镜子里看着面色苍白的自己。 她很憔悴,脸色很不好看,而且自己都发现自己瘦了好多。 就她现在这样,外边那男人竟然还能有欲望。 谢柠缓缓闭了闭眼,她当然不能让那个男人得逞。但是那个男人明显也不是个善茬,不好对付。 赤手空拳,她绝对会占下风。 这次和被王岩绑去那次还不一样,王岩的战斗力明显不如这个男人的十分之一。这就证明,她反抗起来,会很难很难。 谢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逐渐狠戾。 而后,她视线忽然一转,慢慢从镜子中心移到了镜子边缘。 镜子…… 几分钟后,外边传来男人不耐烦的催促声:“好了没有?” 谢柠打开浴室门走了出来。 她带着一身水汽,头发都是湿的,贴着脸颊缓缓往下淌着水珠。 男人抬手勾住谢柠的下巴,接住一颗水珠,然后吮了吮带着水珠的指尖,看着谢柠的眸色越来越深。 这女人洗干净了,更漂亮了。 “躺床上去。”男人说。 谢柠慢慢走到了床边,男人紧跟着走了过来,将谢柠直接推倒。 他强壮的身躯压在了谢柠身上,急不可耐地开始扒她的衣服。 谢柠剧烈挣扎,但是男人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反抗,丝毫不慌地按住了谢柠的腿。 “力气不小啊,带劲儿。”男人在谢柠的挣扎间仿佛找到了更深的趣味。 谢柠脸上惊慌害怕,心中更多的却是紧张。她一边和男人周旋不让他扒自己的衣服,一边找他的破绽。 终于,在男人空出双手去按她的腿的时候,谢柠一把搂住了男人的脖子,同时右手飞快从口袋里拔出一个锋利的东西,刺入了男人的颈侧。 顿时,一股温热的鲜血飞溅了出来,迷了谢柠的眼。 第217章 你等着我 谢柠手中拿着的是她刚才在浴室打碎的镜子碎片,并不是刀子,没有那么锋利,所以并没有一击致命。 男人在剧痛的刺激下,喉间发出一声嘶吼,额头脖颈青筋绽起,浑身都蓄满力量,疯了一样地用力开始挣扎。 而谢柠死死搂着男人的脖子,右手握着的细长的镜子碎片越刺越深。 “不想死的话,就别动!”谢柠咬牙切齿。 男人宛如一只充满了危险气息的猎豹,细胳膊细腿的谢柠在他面前脆弱得好似根本就不堪一击。也许是男人之前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又或者说他根本没将谢柠放在眼里,才导致他一开始就落了下风,以至于现在的伤口越来越深,他却无法反制。 男人的脖子被谢柠死死搂着,就导致他的上半身也无法使力。他的两条胳膊无法碰到谢柠的脖子,只得向下用力。 他右手握拳,一拳狠狠砸在了谢柠腰侧,谢柠这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身子骨仿佛都散了架,喉头也涌上一股腥甜的血腥味。 但是她手上的镜子碎片却一点都没有松开。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要是这次不能成功,那之后等待她的,将是更残暴的对待。 “我没想杀你。”谢柠咽下了口中的血腥味,冷声道,“我只是为了求一条活路而已,我想,你也不愿意死,对不对?” 男人暴怒至极,但是死亡的威胁又震慑着他,让他不能轻举妄动,不得不卸下气势。脖子上的痛感越来越明显,他已经痛到快要麻痹,几乎失去知觉。 半晌,男人终于咬着牙,艰难挤出几个字:“你想怎么样?” “放了我。”谢柠说。 “不行。”男人拒绝,“交货的时候会清点人数,船上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我想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应该不难?”谢柠耐着性子和男人谈判,“你们也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了,期间就没遇到什么意外?就没有什么死了的伤了的人?” 男人登时语塞,他显然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女人竟然对这种事情也有所了解,还真让她说对了。 “但是这不是我负责的。”男人说,“我只是个开船的,船上的那些拿枪的人,他们是负责运送你们的。你们中间有人死了,也是他们处理。与其威胁我,不如威胁他们。” 谢柠冷笑一声:“别撇得这么干净。要你和他们真没关系,他们会愿意让你挑人来解决生理需求?” 男人痛得不能自已,浑身的力气都伴随着血液的流逝在一点点抽离,他整个人几乎都倒在了谢柠身上,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嚣张昂扬的样子? “你能不能……放下手,我和你好好说。”男人的声音都开始变得虚弱,甚至带了抹祈求的意味。 “不行。”谢柠搂着男人的力道一点都没有松开,握着碎片的手依然有力,“和我说说情况,我满意了,自然会放开你。” 男人真是泄气又无力,等她满意了,他的命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但是谢柠显然不给他多思考的机会,握着碎片的手又是一阵用力,碎片又刺入几分。 “好好好,我说,我说。”男人是真的怕了,“这是一艘国际货轮,去的是非洲。你之前见到的关在船舱里的那些人,都是被人卖到那个国家去的。他们有的是被拐卖的,有的是被抢来的,甚至有的是被绑架的……有个人叫东哥,是个东南亚的华裔,他手底下有个团伙,干的就是这种事。别人把人卖到东哥手里,东哥再卖到国外,让我们承运。” 男人重重喘息了几声:“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我是真的不知道。看管你们的那些拿枪的,也都是东哥的人。东哥只让我们运人,其它的要求没那么多。每次在海上航行一个多月,难受是正常的啊,我们挑几个人解决生理需求,东哥的人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这男人没想到,这种事他妈的已经干了那么多次了,这次竟然出岔子了。 本以为这次是挑了个顶漂亮的,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么难缠,甚至还让他栽了。 谢柠听明白了,事情和她想象中,相差无几。 “你的意思是,一会儿那些东哥的人,还会把我带回去,是?” 男人艰难点头:“你现在要是想跑,你也跑不了。我们现在在印度洋上,你从船上跳下去,也只有淹死的份儿。就算把救生艇放给你,海浪也够你受的了,到时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想法和谢柠的不谋而合。除非让这艘货轮改变航向,但是这是明显不可能的。船上有那么多“东哥”的人,她目前没有那以一敌百的本事。而且要是有人给东哥通风报信了,东哥派了增援过来,到时候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谢柠想了想,立刻对男人道:“把你手机给我。” 男人知道她是要通风报信了。 又联想到这个女人刚才说的她很有钱之类的话,男人不禁开始怀疑,这女人的家人是不是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谢柠手里的碎片又刺了一点进去。 男人已经疼麻了,生怕她划破自己的大动脉,立刻道:“我给你,我给你,别刺了!” 男人伸着胳膊摸索到自己的手机,解锁,递给谢柠。 谢柠空不出手,只对他说:“我说号码,你给我拨。” 男人无奈,只得照做。 谢柠想了想,念了一个号码出来,那边几乎就是秒接的,第一句问的就是:“谢柠,是不是你?” “沈子安,是我。”谢柠回答。 “卧槽了,真的是你!”电话那头的沈子安爆发出一阵毁天灭地的咆哮,“你现在在哪里?” 谢柠斜眼瞪向男人,示意他说。 男人将轮船编号、行进路线全都说了出来。 “草,你他妈别骗老子!”沈子安的声音十足的凶神恶煞。 “没有,是真的。”男人几乎就要发誓。 在谢柠叫出“沈子安”这个名字后,男人就蒙圈了。 他们这艘货轮就是从海城港口出发的,海城沈家,有谁不知道?即便没见过沈子安,男人也听过他的名号,那可是位惹不得的二世祖。 实在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是沈子安的人。到底是谁将她送到东哥手里的?他妈的活腻歪了吗? “好,谢柠,你等着我。”沈子安是难得的正经,忙不迭地说,“你别怕,我马上去安排,我立刻就去找你,你等着我。” 第218章 焦急 距离谢柠失踪,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内这二十多天里,陆廷言几乎将国外翻了个遍,却还是没有找到谢柠的影子。 当初带着谢柠离开的那辆越野车倒是找到了——就翻到了山下,被密林掩映着,面目全非。 也就是说,那群人当初带着谢柠从山上下来后,就将那辆车抛到了山坡下边,换了另外一辆车开走了。 难怪怎么找都找不到那辆车的行动轨迹。 新年也在紧张的情绪中到来,但是陆廷言却没有任何庆祝新年的心情。 不管他怎么盘问白璎和曾岚,甚至连一些威逼恐吓的手段都用上了,白璎和曾岚还是坚称他们不认识将谢柠劫走的几个人。 陆廷言想,白璎应该没有撒谎。 找不到人,陆廷言的情绪越来也差,脸色越来越狠戾,整个人阴沉无比,让人每看他一眼都觉得恐怖。 洪杰每次来和陆廷言禀告寻找进度的时候,也是一次比一次心虚。他甚至觉得自己下次要是再查不到有用的线索,陆总可能就会将他这个废物给弄死。 但是洪杰也的确没有办法,该派的人都派了,该挖的线索也都挖了,但是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音讯全无。 于是众人心中生出了一个猜想:谢柠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尸首不知道被埋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所以才会怎么找都找不到。 但是没人敢和陆廷言说这个猜测,又不是找死。 前几天,一个小弟忽然想到让人去打听一下殡仪馆内最近有没有接收到身份不明的无名女尸。真的,要不是李星朗和苏向宸在旁边拦着,那个小弟已经被陆廷言当场捏死了。 苏向宸看着如此暴戾的陆廷言,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柠消失不见,他都很着急,别说陆廷言了。 陆廷言以前是没察觉到自己对谢柠的感情,现在察觉到了,也认知清楚了,也敢承认了,却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这给谁谁受得了。 “阿言,你别耗着了,你去睡一会,你都三天没合眼了。”苏向宸说,“下边的人不是都在查么?一有消息我们绝对第一时间通知你。” 陆廷言恍若未闻,低着头坐在陆氏集团总裁办的沙发里,让人察觉不出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李星朗朝着苏向宸摇了摇头。陆廷言是听不进去劝的,而最能劝动他的那个人,现在已经失踪了。 很快,总裁办的门被人推开,赵姿含走了进来。 她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里边装着保姆精心准备的饭菜。 “三哥,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些东西吃。”赵姿含坐在陆廷言身边,轻声道,“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再这样下去,谢柠姐姐还没找到,你人先垮了,这可怎么办呀?” 赵姿含打开了保温盒,饭菜的香味立刻扑面而来。 然而这个味道并没有让陆廷言觉得饿,反而让他烦躁极了。 亦或者说,现在任何与谢柠下落无关的话,听在他耳朵里边都是噪音。 赵姿含将菜一一摆在茶几上,将装了米饭的盒子递到陆廷言面前:“三哥,你吃些。” 陆廷言摇了摇头。 赵姿含抓着他的手,将饭盒塞进了他手里:“你少吃一些也行,这些是我让人特意做的,都是你爱……” 话还没说完,陆廷言一扬手,直接将保温桶扫落在地。 精致的饭菜、汤汤水水溅落,一片狼藉。 “你能不能别烦我?”陆廷言的耐心显然已经到了尽头,“出去。” 赵姿含瞪大眼,眼里顷刻间就盈满了泪,十分委屈:“三哥,我就是担心你……” “不用。”陆廷言捏了捏眉心,“出去!” 赵姿含吸了吸鼻子,慢慢站起身。 李星朗立刻打圆场:“姿含,三哥饿的时候会吃东西的,谢谢你的好意啊。” 赵姿含跟着李星朗走到门口,用不大却恰好能让陆廷言听到的声音问:“谢柠姐姐还没有什么消息吗?就真的一点下落都没有?” 李星朗摇头。 赵姿含心下松了一口气,表现出来的模样却更加担忧了:“那白璎有没有再说什么吗?她的嫌疑最大了,我觉得突破口就在她那里!” “她说不知道。”李星朗叹了口气,“没事,姿含,这件事情我们会处理,你就别管了。” 赵姿含自责无比,眼泪流得更凶了:“要是那天我跟着谢柠姐姐一起出门就好了,两个人还能互相照应。说不定有我在,那些人还不太敢轻举妄动。我怕谢柠姐姐不喜欢和我一起,所以没敢提,怪我,都怪我!” “姿含,你千万别这么想,又不是你的错。”李星朗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善良,但是这事的确和你无关,该死的是那幕后黑手,你别想太多。况且你要是真在的话,说不定连你也会遭遇意外,何必白白搭进去呢是不是?” 将赵姿含送走后没多久,陆氏集团的前台告诉李星朗,说宋小姐来了。 李星朗立刻下楼。 这位宋小姐当然就是宋紫雁,知道谢柠失踪的消息后,她差点没晕过去。 然后她就每天都要跟进情况,打电话还不算,她必须当面问。为此她自己的工作也不管了,她必须第一时间知道谢柠的消息。 她不好问陆廷言,就只能问李星朗了。一来二去,连两人当初发生关系的尴尬都嫌搁在一边了。 得知还没找到,宋紫雁又开始哭。 她这些日子以来哭了太多次,眼睛一直都是红肿的,看起来凄惨极了。 李星朗每天都要安抚她让她不要哭,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李星朗又在按照惯例安抚宋紫雁,却见洪杰急匆匆跑了进来。 李星朗立刻迎上前去:“洪总助,是有消息了吗?” 洪杰脚步不停,直奔电梯而去,李星朗立刻拽着宋紫雁跟上。 洪杰一进总裁办,第一句话就是:“陆总,沈子安先生那边有谢柠小姐的消息了!” 陆廷言猛然抬起头:“说清楚!” “听沈子安先生的人说,他一个小时前接到一个远洋电话,是谢柠小姐打来的。沈子安先生现在正在准备船只和飞机,正要赶过去呢!” “去安排。”陆廷言毫不犹豫,“我去见沈子安,然后和他一起去。” 第219章 你跪下求我 沈子安刚刚让人去安排找人事宜,就看见了赶来的陆廷言。 他本来就看陆廷言不顺眼,现在看他更是一千个一万个闹心。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这是,连女同志都保护不好。 而且谢柠失踪这么大的事情,陆廷言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要不是他去申市找谢柠的时候发现谢柠不见了,估计现在他都还被蒙在鼓里。 这人凭什么不告诉他?他有什么资格压着谢柠的消息? 得知谢柠失踪,沈子安当时就和陆廷言吵了起来,甚至差点动手。 具体来说,是他单方面和陆廷言吵架,单方面谩骂陆廷言。陆廷言焦头烂额,一门心思都在找谢柠的下落上,一句都没有回他。 这些日子找人,沈子安也花了不少力气,甚至隐隐给人一种他在和陆廷言较劲的感觉,非要比陆廷言先找到人。 “陆廷言来了?”沈子安一脸不悦地问,“他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便见陆廷言大步走了进来。 他面无表情,要是仔细看的话,可见他眉宇间的焦躁和戾气,整个人就像是个来讨债的阎王。 “谢柠在哪里?”他寒声质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沈子安宛如看仇人一般瞪着陆廷言,满脸不屑,“谢柠是打电话告诉我她下落的,她让我去找她,又不是让你去。我告诉你,谢柠这事儿,我沈公子管了,和你陆廷言没关系啊。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我把谢柠带回来之后,你离她能有多远就多远。知道了么?” 陆廷言脸色更难看了,依然在重复刚才那个问题:“谢柠在哪里?” “都说了和你没关系了,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沈子安一脸的凶神恶煞,“我真是服了,你他妈的还有脸问呢,连个人你都看不好?谢柠那段时间和你在一起工作,你都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丢了,真行。陆廷言,我说你真行。” 陆廷言的最后一抹耐心也消散殆尽。 “走。”他不打算再多问,“我和你一起去。” 沈子安盯着陆廷言看了两秒,忽然阴恻恻地一笑:“想和我一块去?那你倒是求我啊。求得我满意了,我说不定就叫上你了。” 他想看看这位高傲的陆三少,能不能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陆廷言毫不犹豫:“我求你,你现在就出发去找她,好吗?” “没了?”沈子安显然对这个求法不满意,“就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诚意不够啊陆三少。” “那怎么?你还想让我跪下来求你?” 沈子安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倒是个好主意,你跪下看看?” 跟在后边进来的李星朗立刻嚷嚷起来:“卧槽,姓沈的,你他妈别太过分了!” 沈子安笑得意气风发,给人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是你们三哥自己说要跪下来求我的,又不是我逼的,你急什么呀?” “当务之急不该是去找柠姐吗?你在这里为难我三哥算什么?”李星朗气急了,眼睛瞪得浑圆。 陆廷言却抬手制止了李星朗的话。 “三哥,这垃圾明显就是在为难你!”李星朗急了,侮辱人也不带这样的。沈子安这算什么?这叫趁人之危! 他三哥担心谢柠都快担心疯了,这垃圾竟然还在用这件事为难他三哥。他到底是不是谢柠的好兄弟啊?态度和他三哥比起来可差远了。 沈子安好整以暇地看着陆廷言,大有一副“你今天不给我跪下你就别想和我一起去反正主动权在老子手里”的嚣张感。 陆廷言却笑了,这是他沉寂阴霾了这么多日,第一次露出的笑容。 这抹笑容云淡风轻,有种看透一切的优雅淡然,又有种得偿所愿的满足喜悦。 他刚上前一步,便听门外有人说:“少爷,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下一刻,沙发上的沈子安如同装了弹簧一样弹了起来,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房间,焦急的样子宛如屁股着了火,哪里还有半分和陆廷言扯皮的从容。 见他这个样子,李星朗也无语了。合着这人刚才和三哥折腾,不是不着急,而是走不了,急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陆廷言立刻跟了上去,沈子安没再嚷嚷着让他走。全当他不存在一样,倒是也让他跟上了。 —— 船上,谢柠依然在那个男人房间里。 只是两人的姿势不再像刚才那样扭打在一起了,两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床上,有种诡异的和平。 当然,如果忽略谢柠手中那把手枪的话,这份“和平”就会显得合情合理了许多。 男人已经和谢柠自我介绍过了,他叫鲍俊,是这艘货轮的船长。 “小姐,该说的我真的都和你说了,我是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鲍俊哭丧着脸,“你也给沈公子打了电话了,我的枪你也拿上了,等沈公子救你来了,你替我说几句好话,行不行?” 从刚才和鲍俊的对话,谢柠能听出他对沈家的畏惧来。听她提沈子安的名字,他更是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悲催感。 “小姐,你想让我帮你,我是真帮不了你。那群人都是跑这条线的,我要是把船拐了方向,他们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到时候就更麻烦了。我就这么一把枪,他们多少人啊?而且这船上的其它船员,还有外籍的,哪能和我一条心呢?要是真起了冲突,帮哪边还不一定呢。 你就听我的,你要是想跑,等我们靠岸了,或者沈公子接应的人来了,你再跑。到时候场面比较混乱,藏身的地方也多,而且你现在还有枪,更安全了,对不对?” 谢柠没有立刻应声,在思索鲍俊的话。 “小姐,你看,我这不是也没伤害到你么,是不是?”鲍俊讨好地笑着,“到时候在沈公子跟前,你就替我说点好话,我家里人都还要吃饭呢。” 鲍俊家里是经商的。所以他就怕沈子安动动手指,等他跑完这趟货回去,家没了。 刚说完,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鲍俊立刻道:“是他们来接你回那个房间了。小姐,听我的,现在不要和他们起冲突,等着,等时机到了,你再动手。” 谢柠将手枪塞进衣服里,同时将信将疑地看着鲍俊:“你不会出卖我?我前脚回去,你就后脚告诉这群人,让他们把我给办了?”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鲍俊急得不行,“我是疯了吗?我的船的编号,我的路线你都告诉沈公子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他能饶过我?小姐,你相信我,我现在比谁都希望你好好的,最好一根头发都别少!” 第220章 她一定要逃 谢柠打开房门,看见了等在外边的几个外籍人士。 他们用猥琐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谢柠,看出了她的衣服虽然仔细整理过,还是经历了撕扯。 这几人交换了几个眼神,说了几句谢柠听不懂的鸟语,然后猥琐地笑了起来。 谢柠深吸一口气,忍着想将他们一个个毙掉的冲动,径直走在前边。 被带到那个房间的时候,还是傍晚,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凌晨的海面上,狂风呼啸,吹动着船身左右摇摆,浪涛时不时地拍打在船身上,不断有海水漫上甲板。 周围都是黑的,就像是行驶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中。这艘货轮上的灯光只够照亮这方圆之地,不足以让人慰藉。 夜风扬起了谢柠的长发,扑打在她脸上,像是鞭笞一样生疼。 她能感受到后边那些人的枪支抵在她腰上,让她走快一些。 谢柠想,到底有过多少人像她这样,经历过这种事情呢? 那些人从鲍俊的房间里出来,是怎样一种心情? 鲍俊是个好人吗?当然不是。这次他放过了她,是不得已的选择,是畏惧于她手中的镜子碎片,和沈子安的名声。那以前那些被送去他房间的人,哪里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谢柠深吸一口气,湿咸的海风钻入口鼻,她又开始犯恶心。 为这些可恶的人、为这些龌龊的事而恶心,恶心到想吐。 回到那个房间里,大多数人都躺在地板上,无精打采。 长时间的囚禁,没有呼吸过新鲜空气,没有充足的食物,所有人都被折腾得只剩下一口气。 小乐还算这些人中精神不错的,只是这小姑娘明显比刚上船的时候,瘦多了。 “姐姐,你怎么样?”小乐紧张地询问谢柠,“你去干什么了?” 谢柠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周围传来了叹息声。 谢柠望去,见不少人正看着她。他们的眼睛有的有些混沌,眼神却依然通透明白。他们显然已经猜到了谢柠经历了什么,对她有同情、有怜悯,不过好在没有轻视和鄙夷。 也是,大家都沦落到了这个地步,都是可怜人,谁还能鄙视谁呢? 小乐虽然只有十六岁,还不大,但是也已经是懂事的年龄。她紧紧靠着谢柠,对其它人说:“都别看了,睡觉。” 要是有谁再探究地看着谢柠,都被小乐给瞪了回去。 谢柠难得地笑了笑:“没事的。” 小乐叹了口气,从身边拿出一个苹果递给谢柠:“姐姐,你吃。” 谢柠看到这个苹果,还有些意外。 他们这些日子,除了硬邦邦的面包就是狗都不吃的意面,都被折腾得几乎不知道正常食物是什么样子了,竟然还能有水果。 这水果是晚上发的,但是数量明显不够,小乐仗着人小手快抢了一个,刚想吃,就想到了被带走的谢柠。 她想,谢柠姐姐把面包基本上都给了她,自己就没怎么好好吃东西,这个苹果,她应该会喜欢吃的。 虽然她也很想吃,但是她吃面包就够了,苹果留给谢柠姐姐会好很多。 小乐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却将苹果更加往谢柠手里塞了塞:“姐姐你快吃呀,也能顶饿的。” 这个苹果很小,青黄色的,上边还有不少磕着碰着的伤,放在超市里是要当做垃圾被处理掉的品种。但是现在在这个环境中,却显得十分可贵。 谢柠望向小乐,她正看着苹果,还不自觉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巴。见谢柠看向自己,她咧嘴一笑:“姐姐,你吃呀,丑是丑了点,不过听其它吃的人说还挺甜的。” 谢柠手中一用力,“咔嚓”一声将苹果掰成了两半。 她将其中一半递给小乐,小乐不接。 “刚才我吃了些东西了。”谢柠从兜里抓出几块小包装的压缩饼干和糖果,一起递给小乐,“我还给你带了些出来。” 这都是鲍俊房间里的零食,谢柠刚才吃了不少,没吃完的她还装在口袋里给小乐带了回来。 小乐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看谢柠的眼神宛如在看偶像:“姐姐,你真的太好了。” 谢柠摸了摸小乐的头。 小乐吃了块饼干,将剩下的东西小心装在了衣服里边的口袋里。 这些东西可以给姐姐留着,等下次姐姐再将面包给她吃的时候,她就把饼干和糖果再给她。既然她可以吃面包,这些就可以留给姐姐。姐姐是个好人,这段时间都照顾着她,还不忘给她带吃的回来,真是人美心善。 要是她真有这样一个姐姐就好了。 想到这里,小乐眼巴巴地望着谢柠,忽然问:“姐姐,之后我可以跟你在一起吗?” “嗯?” “虽然不知道我们会被带去哪里,但是总是同一个国家。即使被带到不同的地方,我也努力去找你,好不好?” 虽然之前表现得很潇洒,不过就是换一个国家生活。但是在认识了这样好的姐姐后,就不想和她分开了。 在异国他乡,互相关照,不是也很好吗? 她年轻,她可以多做一些活。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谢柠也很喜欢小乐。不光是因为她一度在小乐身上看见自己小时候的影子,更是喜欢她真诚热心的性格。 她很想帮助小乐。 就像陆斯泊当年帮她那样。 陆斯泊把她拽了出来,那她是否可以传递这份善意,把小乐也拽出来呢? 她是想的。 于是谢柠低声问:“小乐,如果有机会,你愿意和姐姐一起跑吗?” 小乐愣了一下,然后疯狂点头。 “姐姐,我愿意,你是有计划了吗?”小乐压低声音,宛如特务接头一样和谢柠交流,“你需要我做什么吗?你只管和我说,我保证完成任务!” 谢柠附在小乐耳边,将她的确打算逃跑的计划告诉了小乐。 “姐姐,我愿意跟你一起走!”小乐激动无比,“真的会有人救你吗?放心,我不怕危险的,你让我做什么,我一定好好配合,我绝对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第221章 混乱与逃离 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小乐靠谢柠靠得更紧了,就好像全身心地将谢柠当成了自己的依赖,再也不想和她分开。 谢柠特别理解小乐的感受。她小的时候,因为亲情缺失,也特别想有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所以当陆斯泊出现后,她将他视为细节救赎与信仰,全身心依赖着他。 她也希望小乐可以和曾今的自己一样,从阴霾中走出来。热爱生活,认真生活。 当天晚上的风浪特别大,船体左右摇摆,房间里传来不少惊呼哀嚎声,甚至有人忍不住哭了出来,所有人都觉得船马上就要沉了。 被带上这艘船之后,虽然他们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也知道以后遇到的事会很艰难,但是等危险和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最后的那根心理防线就会彻底崩塌。 哭号声合着海浪声,诡异又恐怖,就连大大咧咧的小乐也有些被吓到了,死死抱着谢柠的胳膊,缩成了一团。 当海浪重归于平静的时候,所有人都宛如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尽管这个房间里依然不见天日,所有人都觉得,外边一定是个大晴天。 又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次被打开了。 那些派发食物的人再次出现,只是这次他们手中没有食物。 谢柠心中微动,握紧了小乐的手。 “姐姐,怎么了?” “可能到了。”谢柠低声说。 小乐的大眼睛咕噜噜一转:“那来救姐姐的人已经来了吗?” 谢柠眯了眯眼:“不知道。但是要做好他们还没来,我们要自救的准备。” 正说着,为首的一个端着枪的人走了进来,用生硬的中文让所有人站起来,出去。 小乐紧紧跟在谢柠周围,用警惕却不明显的眼神密切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刚一出房间,又是嘈杂的声音。汽笛声、说话声,和上船前一样,又是一个码头。 他们靠岸了。 从国内出发的时候,还是寒冬。现在到了一个热带地区,气温炎热,一时间很多人都有些不适应。 环顾四周,码头上来来往往的都是黑人,说着他们听不懂的国度的语言。 陌生感扑面而来,所有人都更加紧张茫然了。 那群男人们端着枪将他们围了起来,让他们往外边走。谢柠看见不远处的地方停着一辆卡车,很古老的样子,后边车厢上装着斗篷的那种。 谢柠估计,这辆卡车就是用来运送他们的。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在上车之前离开,否则等上了车,环境更加封闭,到时候就不好了。 有个男人心态彻底崩掉,突然间大吵大闹起来,一边嚷嚷着“放我走”,一边张牙舞爪地朝着其它地方冲。 他的情绪带动了其它人,很多人也跟着他一起,吵闹叫嚷了起来。 本来在船上的日子就不好过,所有人心里都有怨气,但是无奈那个狭窄空间的束缚,也屈服于这些人手中的枪支,他们并不敢反抗。 现在接触到了自由的空气,眼看着他们就要被囚禁于这块陌生的土地上,心中的惶恐演变成了愤怒,让他们殊死一搏。 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那些端着枪支的人凶神恶煞呜哩哇啦地维持秩序,被挟持的人想逃出去,双方甚至起了肢体冲突。 谢柠后退两步,小乐紧紧靠在她身边,见到这种情况非但没有紧张,反而以一种亢奋的语气问:“姐姐,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谢柠不禁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眼睛瞪得奇大无比,眼中闪烁着宛如要打仗的激动和亢奋。小手紧紧握拳,每说一句话还要挥舞两下。 “别急,先看看,找机会。”谢柠说。 场面愈发混乱,那些人见阻止无效,开始鸣枪。只是他们的枪口没有直接对准人群,而是朝着天上放的。 想想也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一个人头就是一笔钱,谁也不想让钱就这么白白飞了。 只是这枪声非但没有震慑住混乱的人群,反而让他们更加激动了。不少人都红了眼,拿出一种豁出性命的架势。和这些人疯狂厮打,非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拿枪的人不少,但是和他们押送来的这些人比起来就不够看了。这些人几个抱成一团,去抢那些人手中的枪。 码头上搬运货物的黑工们都停了下来,远远看着这边的混乱。不少人在哈哈大笑,不过没人有过来帮忙的意思。 对于这群想逃走的人来说,是好事,起码他们没有加入对面那伙人胁迫他们。 忽然,谢柠听到一声大吼,她循声望去,见一个拿枪的男人的胳膊被一个女人给咬住了。 女人十分用力,眼珠突出,青筋绽起,唇齿间涌出殷红的血,像是只凶猛的狼犬,大有一副要将男人的胳膊咬下来的架势。 那个男人疼的五官都狰狞了,他手握着拳头,狠狠捶打着女人,但是无论她怎么打,女人就是不松口。她咬着男人,就像是在咬着自己最后一丝生机和希望。 男人朝着旁边的同伴大吼,同伴立刻端起枪,瞄准女人。 “砰”的一声,枪响,血雾四溅。 女人终于再没有力气维持她的撕咬,她口齿松开,睁大眼睛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被咬的男人胳膊血肉模糊,生生被女人咬下一块肉来。 女人的反抗惹怒了这些人,他们以一种更为暴力残忍的态度端起了枪。女人的死也刺激了其它反抗的人,这是不少人第一次目睹杀人的场景,惊吓之余,就是极度的惶恐和震惊。 这些人这么残暴,连人都敢杀。他们从今以后落到他们手里,又该有怎样的遭遇? 反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因为他们更加深切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不反抗,就会死。 所有人的求生欲都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趁着这个混乱的空档,谢柠拽了拽小乐:“快跑。” 她们已经一步一步退到了人群边缘,而谢柠也已经观察了周围,他们附近就是一堆堆的集装箱。只要跑几十米到集装箱里,借着集装箱的掩护逃脱的几率就会很大。 趁着身边的人不注意,谢柠拽着小乐拔腿就跑。 她们刚才一直表现得很乖顺,几乎不会有人觉得她们会出状况。所以那些看管他们的人,也被弄了个猝不及忙。 等他们反应过来,谢柠已经拽着小乐跑出一段距离了。 “跑了,快追!”有人大喊。 谢柠来不及回头,愈发拼命地拽着小乐跑。就在她们刚刚转了一个弯以后,一颗子弹打在了她们刚才的位置。 这颗子弹宛如打在了谢柠心上,让她心跳都停了一拍。 第222章 听见他的声音 小乐被这巨大的射击声吓了一跳,不禁尖叫了一声。 可是她脚下却一点都没慢,生怕给谢柠拖了后腿。 谢柠很久没有经历过这么剧烈的奔跑了,胸膛酸涩生疼,喉咙像是被更住了一样,空气无法流入,倒是有沾了铁锈的血腥味一阵一阵涌上来。 她全身都很疼,腿很疼,腰很疼,肚子很疼,头也很疼。昨天鲍俊在反抗她的时候用力打了她一拳,从那之后,她的腰腹这一圈就一直在隐隐酸痛。 谢柠咬着牙,拽着小乐,宛如泥鳅一样在这集装箱中来回穿梭。谢柠都有些不知道自己钻到了哪里,但是她知道,这里很大,只要她跑得远,被找到的可能性就会小一些。 没办法,她和小乐在这遍地都是黑人的地方中,实在太显眼了,她们根本就不能被看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又跑了一段,小乐实在是顶不住了。她甩开谢柠的手,撑着膝盖弯腰喘气,支离破碎地说:“姐……姐姐,我,我我实在不行了……” 说到最后,她的气音都吞了。 谢柠知道这么长一段路对于小乐来说已经很极限了,其实她也有些坚持不住了,肚子涨得疼的厉害,连带着后背那股神经都在跟着泛疼,蔓延到了脑仁。 谢柠和小乐躲在一个集装箱后边,看见有个拿枪的人从另一边“嗖”地一下跑过。谢柠心神一紧,立刻拽着小乐躲进了集装箱里边,小心地缩在了角落里, 在这样狭小的环境中,自己的心跳声就愈发清晰,擂鼓一样。 “姐姐,我们会被找到吗?“小乐的声音都在颤抖。 她再也没了一开始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因为她亲眼目睹了一场杀人的画面,不是在电视中,不是在书本上,而且在面前,血淋淋、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就在她面前,陨落了。 刚才那一幕,对于小乐来说,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她明白了自己以前的无畏源于无知,其实她是害怕的,她是胆小的,她是怯懦的。 谢柠握紧了小乐颤抖的手,耐心安抚她道:“没事的小乐,不要害怕。姐姐在,没事的。” 小乐的脸埋在谢柠肩膀上,谢柠很快感受到了肩膀处的一片水渍,是小乐哭了。 年纪不大的姑娘,遭遇这样的事情,谢柠可以体会到她的感受。 “姐姐,我们会不会和她一样?”小乐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们怎么那么残忍,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开枪呢?” 平时说的时候,看淡生死。真到了生死关头,没有人可以做得那么大义凛然。 “不会的。”谢柠的声音依然很镇定,“没事的,小乐,不要怕。” 谢柠的额头上有冷汗渗出,她很痛,感觉身体特别不舒服,感觉自己几乎就要站不起来。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她不想让小乐觉得,她都快要垮掉了。 她知道她现在是小乐的精神支柱。 外边时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她们听不懂的交谈呐喊。正是因为听不懂,才让人觉得更加恐慌。 小乐知道外边是那些找她们的人,知道是开枪杀了那个女人的魔鬼。 每一次脚步经过,小乐的神经就紧绷一分,整个人僵硬到无法动弹,扒着谢柠的胳膊相当用力,指甲都不自觉地陷入了她的皮肉里。 谢柠没有察觉到,因为这点痛和她身体里边的痛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外边的脚步声越来越杂,她们这里是一个死角,要是被发现,那绝对再没有逃生的余地。 小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身上的颤抖越来越明显。 外边的脚步慢了下来,还有进入集装箱后鞋底踩在铁板上的摩擦声,一下一下,像是刮在人心上。 谢柠的呼吸几乎就要停止了。她警惕地盯着门口,同时摸出了藏在衣服里的手枪。 见到她的枪,小乐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惊呆了。 “姐姐……你,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小乐的声音都变了形。 谢柠心下思忖片刻。 “小乐,你听我说。”谢柠认真看着小乐,“一会我先出去,将那些人引开,你再跑。你别的什么都别管,只管往外边跑。等你安全之后,你就拨打我这两天一直让你背的那个电话号码,那位姓沈的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小乐听到谢柠这话,明白了她要做什么的,噙着泪摇头:“不要,姐姐,你别去……” “我们两个人分开跑,总比两个人一起可以逃离的几率大一些。”谢柠郑重道,“小乐,你很聪明,你能跑出去的。” “姐姐,那你呢?” “我也可以。”谢柠笑了笑,摸了摸小乐的头,“为了活命,我们都要拼尽全力。” 话落,谢柠站起身,直接朝着外边跑了去。她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力,他们大喊着“她在这里”,就朝着谢柠追了去。 脚步声和枪鸣声越来越远,小乐的心里越来越空。 谢柠跑出没多远,就有些受不了了,脚步慢了下来,与此同时,她感受到有一股热流顺着她的下体流了下来。 雪上加霜,例假竟然在这个时候到访。 这次的血量空前的大,大得就像要血崩。很快有血顺着她的裤管流了下来,她的身后留下了一串串的血脚印。 这下,那群人连找都不用再找了,跟着血脚印就行了。 谢柠很快被他们围堵在了海边。 这群人比在船上的时候还要凶神恶煞,所有人都带着被戏耍被羞辱的恼怒。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样一个瘦弱的女人,竟然能让他们追这么久。 其中一个人指着谢柠厉声大叫,虽然听不懂,但是谢柠知道他是在骂自己。 那个人骂着骂着还不解气,端着枪朝着谢柠就来了一下。谢柠早有预料,趁机往后边一扑,躲开了这一枪。 同时她举手,一枪打到了这个男人胸口上。 她记得,刚才就是这个男人开枪杀的那个女人。 谢柠檬一枪算是彻底激怒了这些人,一时间,枪林弹雨尽数朝着谢柠铺天盖地地涌来。 谢柠躲避的同时不忘反击,她听见了越来越密集的枪声,由远及近,可能是这些人都援兵到了。 谢柠打光了最后一颗子弹,又干掉了一个人。 她一颗子弹都没有浪费。 谢柠想,她这辈子的狠戾,可能都用在这里了。 谢柠爬上了海岸边几个高高的集装箱,海风扬起了她的长发,遮住了她染血的面容。唯有发丝间露出的一双眼,依旧清晰明湛。 她脚下有很多血,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谢柠狠狠将手中空空的手枪朝着这些人扔了过去,同时转身,朝着翻着巨浪波涛的海面纵身一跃,毫不犹豫。 她哪怕淹死在海里,都不会落入这群人手里。 她想,她可能真的要死了。 因为他都出现了幻听。 没入海面的前一刻,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叫她的名字,是陆廷言的声音。 第223章 她是孕妇吗 陆廷言和沈子安等人是乘私人飞机赶来的,预计的是十六个小时的航行时间。沈子安计算了一下,他们赶来的时候,这艘船应该还没有靠岸。 结果航行途中遇到了气流颠簸,他们不得不改变航向,所以比预期多花了几个小时,导致他们赶来,这艘船就已经靠岸了。 “哪艘船?”宋紫雁立刻问。 这码头上停了那么多船,沈子安当然无法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来是哪艘。陆廷言已经在落地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打听了,现在他们都只盼着,谢柠还在船上。 否则要是被带下了船,送去了其它封闭的地方,更不好找。 陆廷言每次想到这里,心下都一阵钝痛。 他不敢去想象这段时间谢柠吃了多少苦。现在晚找到她一分钟,她就多一分危险,对他来说也就多一份折磨。 忽然,北边传来一阵枪响声。 离得远,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不少人来往穿梭奔跑,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陆廷言心下一抖,下意识地就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其他人也都纷纷跟上。 这次一并来的,还有陆廷言手下的几个特级保镖,他们现在已经拿出了防护板和枪支,密切观察着周围,谨慎地保护着陆廷言等人。 入眼,是各种杂乱的货物,各式各样的集装箱,来来往往数不清的人。鸣枪声此起彼伏,每一声都让人心惊肉跳。 陆廷言举目四望,忽然看见一个集装箱上,爬上了一个人。 她又瘦了,单薄得像是一页纸,在这海风中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吹落。 她的长发被高高扬起,在风中狂放飞舞,像是纠缠不清的海草,勒紧了他的喉咙,让他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下一刻,他就看见她像是一只断了翅的蝶,直直朝着海面坠落而去。 陆廷言气血上涌,冲破了喉咙处的禁锢,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谢柠!” 然而,已经没人能回应他了。 宋紫雁也看到了谢柠的身影,她惊叫一声,整个人急火攻心,直接栽倒了。 李星朗立刻接住了她,见她双目紧闭,已经晕了过去。 沈子安和陆廷言一起跑到了海边,陆廷言一下的停顿都没有,直接跳了进去。 “三哥!”李星朗在岸上大喊,“你上来,你让他们下去找啊!”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三哥就没好好休息过,身体完全透支,精神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竟然还这么直接跳了下去,他不要命了吗? 沈子安不甘示弱,也跟着跳了下去。 “我他妈……”李星朗忍不住想骂人,也想跟着跳下去,但是看了看他怀里的宋紫雁,算了。 “快下去找。”他对那些保镖说,“千万看着点我三哥,别让他受伤,听见没?” 那些保镖们也跟着纷纷跳入了海中。 今天的海面,不算平静。明明刚才还是晴天,现在却已经阴了下来。狂风大作,吹得海面波涛汹涌。 这里的海水并不算冷,但是陆廷言却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 他不断下沉,认真地看着四周,搜寻谢柠的踪迹。 他想,她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等着他。 他来晚了,他为什么总是来晚呢? 她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情,遭受了怎样的对待,才会这样毫不犹豫地跳入海中? 她分明是一个,那么热爱生活、那么想要好好活着的人。可是这次,她竟然在自寻死路。 陆廷言胸中闷痛,心脏都像是被水压用力碾压,快要碎掉。 最后一口气从胸腔流失,陆廷言不得浮上海面换气。一直提心吊胆等着他的李星朗见状,瞬间一喜:“三哥,你……” 他才吐出三个字,陆廷言就换了一口气,重新沉了下去。 陆廷言越想越惶恐,越想越害怕。 谢柠是不会水的。 他还记得那一次在家里的泳池,她倒下去,他将她捞上来,就帮她做了半天的心肺复苏。 然而这次是在海里,时间也比那次长,她的身体状况肯定也不如那时候,这后果,陆廷言连想都不敢想。 她害怕吗? 就像被狗咬了的人会害怕狗,淹过水的人也会害怕水。那次谢柠虽然是自己倒进去的,也很有可能,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她为什么要遭遇这些事情呢?她不该遇到这些意外的。 忽然,陆廷言在右下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他心神一紧,愈发用力地朝着那个影子游了过去。 离得近了,他看清了她的脸。 他找到她了! 陆廷言一把抱住了谢柠,奋力向上游去,钻出了水面。 等在上边的李星朗见到他带着谢柠出来,立刻一喜:“三哥,你找到嫂子了?” 陆廷言抱着谢柠游上岸,立刻给她做心肺复苏。 她真的瘦了好多,锁骨明显得像是要从皮肤里钻出来。胳膊上的皮肤就薄薄的一层,苍白到几乎透明,下边青色的血管分外显眼。 陆廷言顾不上想别的,用尽全力给她按压胸口。她消瘦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下起伏,却没有任何自主呼吸的意识。 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像是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几分钟时间过去,陆廷言的胳膊都开始打颤,汗水不断涌出,合着海水一起,沿着他湿哒哒的黑发流下,落在谢柠身上。 “三哥,我来。”李星朗说。 陆廷言恍若未闻,只是哑着嗓子挤出一句:“急救电话打了吗?” “刚才就已经打了,三哥,电话里说他们五分钟就能到。” “让老子来。”沈子安走了过来,踹了踹陆廷言的腿,“起来。” 陆廷言没有给他让位置,手下的动作也没停。他其实没有察觉出多累来,他现在唯一的一个想法就是,他绝对不能懈怠。 忽然,谢柠的胸口震了一下。 所有人都是一喜,她还活着! 不过也只是震了一下而已,她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看见不远处的一辆车,李星朗忽然大喊:“三哥,急救车来了!” 他立刻站起身,朝着急救车招手,急救车开到了他们这边,有几名医生抬着担架跑了下来。 他们立刻给谢柠做了简单的检查,其中一名护士卷起了谢柠的裤子,发现她腿上全是血痕。 这名护士看向这群人,用英语问了一句:“她是孕妇吗?” 第224章 孩子没了 所有人都齐齐一震,李星朗下意识看向陆廷言,见他也完全怔住了。 “不是啊,她还没结婚呢。”沈子安嘴快地回答。 不对,他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谢柠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以内,她经历了什么,没人知道。 要是有人一个月前就欺负了她,那她…… 沈子安闭上眼睛,不敢再想了。 医生护士们也没耽误,给谢柠上了药水,带上氧气罩,抬上了急救车。 沈子安立刻跟着上了急救车,李星朗见陆廷言还保持着蹲在那里的姿势,不由地叫了他一声:“三哥,咱们一块儿去?” 没有听到了陆廷言的回答,李星朗担忧地看向他,见他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不对,不光是手,他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三哥,你没事?”李星朗被他的样子给吓坏了,“你……” 陆廷言豁然站起身,表情是李星朗从未见过的悲伤难过。他抹了一把脸,大步朝着急救车的方向追了过去。 “找人。”陆廷言眼眶通红,说话的嗓音也是十足的狠戾,“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一个也不许给我放过!” 领头的保镖立刻点头:“陆总放心,我会联系本地的组织,一定找到人。” 赶到医院后,谢柠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里。 其它人等在外边,心情却愈发的凝重了。 宋紫雁在来的路上就醒了过来,她知道谢柠被找到了,高兴得不行。但是又听说她昏迷不醒情况不好,又担心极了。 李星朗想起了护士刚才那个问题,不由得朝着宋紫雁的方向凑了凑:“我问你个事。” “怎么了?” “就……我嫂子有没有和你说过,怀孕的事儿?” 宋紫雁闻言瞠大眼睛,声音不由自主拔得很高:“怀孕?谁怀孕?柠柠?” 李星朗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手忙脚乱地摆手,紧张地看向陆廷言,发现他默不作声地靠着墙壁,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倒是沈子安动了。 他大步过来,一把将李星朗按在了墙壁上,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你他妈的鬼叫什么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 在沈子安心里,他已经认定谢柠遭遇了意外。这是多么悲惨的一件事,这人还他妈到处乱问,他考虑过谢柠的感受吗? 这张嘴就该撕了。 “我们都不知道,我问问她怎么了?”李星朗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不是说女孩子之间会分享一些私密话题吗?嫂子没有把她怀孕的事情告诉三哥,但是说不定告诉了宋紫雁呢? 这沈子安神经病,这有什么是不能问的? 哦对,这家伙不知道嫂子已经结婚了。 想到这里,李星朗对于沈子安突然的举动也不生气了,反而有种同情心理。 不知者无罪嘛。 见李星朗识相地不再多问,沈子安松开了他,指着他的鼻子警告:“管好你的嘴。” 宋紫雁更是一头雾水,迷惑极了。 怎么了?她昏迷一阵,错过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手术室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名医生走了出来。 “谁是患者家属?”医生问。 “我,我是。”沈子安忙不迭地回答,“我是她的好朋友。” “朋友不可以,要家属。”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一份手术告知书,“需要家属签字的。” “我们这里没有家属,只有朋友,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来就行。”沈子安说,“你们赶紧给她动手术就行,用最好的药,尽全力救治她。来,我来签字。” “不可以的这位先生,请你不要打扰我们的工作。”医生摇了摇头,“没有家属吗?” “有。”陆廷言发了话,“我是。” “你和患者什么关系?” “夫妻。”陆廷言伸出手,“笔给我。” 陆廷言签完字,医生回了手术室。 沈子安终于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指着陆廷言便开始大骂:“我日你祖宗陆廷言,你占便宜也不是这么占的,还夫妻?你怎么不说你是她爸呢?你要不要脸?” 陆廷言没搭理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叠东西。 是各种各样的证件,有身份证、护照、身份证明、航行许可证等等,其中一个红色的本本,在这一堆证里分外显眼。 沈子安眼皮子一跳。 他一把将红本本扯了过来,“结婚证”三个字几乎要刺瞎他的眼。 沈子安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陆廷言和谢柠的合照。 沈子安:“……” 他揉了揉眼睛,在照片上抠了抠,想知道是不是假的。 然而照片、姓名、生日、登记日期等等,都是完整的,实在不像一本假证。 仔细看了一眼登记日期,去年的四月三号。 沈子安脑袋“嗡”的一声,手没拿稳,结婚证掉在了地上。 陆廷言一言不发,弯腰将结婚证捡了起来。才刚直起身,迎面而来的就是沈子安的一拳。 可能是他精神损耗太过反应也跟着慢了所以没躲过去,也可能是他根本就没想躲,反正他是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 一拳还不够,沈子安一拳又一拳地打了上去,大有一副将陆廷言揍死在这里的架势。 陆廷言不还手,也不躲,就这么挨着,任他发泄。更多的,像是在自我惩罚。 他觉得这样挨一顿揍很爽。 起码,他和她的夫妻关系也被沈子安知道了,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而且,他有了一种可以稍微弥补一下谢柠的快感。 虽然,她已经遭遇的难过和伤痛他无法弥补,但是起码,他能陪着她,一起不那么好过。 嘴角渗出了血,陆廷言用手背一抹,低低笑出了声。 见他竟然还有脸笑,沈子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拳扬了上去。 拉架被殃及的李星朗也铆足了劲握紧了沈子安的拳头。他妈的,他三哥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这个姓沈的教训! 然后就变成了沈子安和李星朗的厮打,一通缠打过后,两个人也都挂了彩。 三个形容狼狈的人各自占据一块地方,谁也没搭理谁。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大门再次打开,谢柠被推了出来。 “医生,怎么样?”身体状况是目前最健康的宋紫雁立刻跑了过去。 其它三个男人也纷纷跟了过来。 “患者已经醒了。”医生说。 宋紫雁一喜,低头看向谢柠:“柠柠?” 谢柠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宋紫雁,朝她轻轻笑了笑,黑漆漆的眼珠又缓缓移动,看向了其他人。 她的视线定在了陆廷言脸上,眼神逐渐复杂,又难过。 她张了张嘴,只说出四个字:“孩子没了。” 第225章 我后悔了 说完这四个字,谢柠就再次闭上了眼。 医生将她的病床推进了病房里。 给谢柠安顿好药物和点滴,医生护士推门出去,陆廷言在门口拦住一位护士:“请问,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当然可以。”护士说,“但是要注意安抚好病人的情绪,不要让她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也不要让她太疲惫,有什么需要你们可以随时找我们。” “谢谢。”陆廷言点头。 他进了病房里,谢柠是醒着的。护士将她的床头摇了起来,她正侧头看着窗外。 窗外有几棵火焰树,伞状树干上有橘红色的花朵盛开,热烈而靡丽,如火如荼,宛如这厚重天幕下燃烧的火焰。 陆廷言慢慢走了过去,在她床边坐下,认真看着她。 虽然她瘦、苍白了、憔悴了,但是幸好,她依然是活生生的。 谢柠对于他的到来恍若不见,不说话,也不应声,整个人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陆廷言低头,看见了她搭在被子上的手。 她的手很白,青色的血管相当明显,指尖微微蜷缩着,看起来无力又无助。 陆廷言握着她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掌翻转过来。 他低头,将脸埋在了她手心里,像是只迷途的归鸟,彷徨无依。 他的下巴上生出了青色的胡茬,粗粝地磨着谢柠的掌心,谢柠的手指动了动,眼睫也跟着抖了抖。 然后,她感受到手心传来一股湿意,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了她的掌心。 谢柠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下意识就要缩回手,但是陆廷言紧紧攥着她的手掌,没让她动。 她慢慢转过头,只能看见他漆黑的有些凌乱的发,皱巴巴的被人揉捏过的西装,下边是他拱起的脊背,整个人显得凌乱又颓唐。 他身上没了那种意气风发的傲然之气,他也像是一瞬间就垮了下来,之前支撑他的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 他没了自信从容,没了凌然傲气。 因为陆廷言感觉,谢柠不会原谅他了。 他不让她收回手,她便没再动。更或者说,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 谢柠想,是她自己疏忽了。 自从和他有了切实的关系之后,她就该注意一些这一点的。但是她没有经验,更多的也是没往这边去想。 她身体不是很好,忙碌起来作息混乱,所以例假不是很准。这一次来得晚了一点,她也没有认为有哪里不对。 她时不时地犯恶心,她以为是自己晕船,以为是被房间里边的味道呛的。 她腰痛,她以为是鲍俊那一拳打的,她没想到这里。 是她不称职,是她疏忽了。 但是,要是没有这次的意外,没有这次的绑架事件,怎么会有这些事情呢? 她会好好的在申市或者华城,感受到身体不舒服,她就会去医院检察,然后得知她已经怀孕的消息。她不会将那些现象归结于当下的环境,更不会有这次的意外。 刚才在手术室,医生说,是她这一个月以来身体亏空,营养不良,有先兆流产的现象。再加上外力撞击,才让这个孩子彻底没了。 外力撞击就是她反抗鲍俊的时候,鲍俊打的那一拳。 谢柠能感受到自己心里的那种愤懑和怨恨,这种负面情绪撕扯着她,让她想要爆发。 她恨鲍俊,恨白璎,恨那几个绑架她的大汉,恨操控他们的人。 她也恨陆廷言。 他为什么不能早点找到她?为什么不能将她早早的从水深火热里救出来,避免这一场悲剧? 尽管她知道,她不该这样想,陆廷言这段时间已经很努力了。 这个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他实在不好找到一个小小的她,但是另外一个声音就是在她脑海中嘶吼:“你看,他总是无法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刻帮你,而且你这次被绑架,也和他脱离不了关系,说不定就是他母亲,或者他的好妹妹赵姿含做的呢?他哪怕不是凶手,他也是帮凶!” 谢柠闭了闭眼睛,又问:“绑架我的人,你知道是谁了吗?” 陆廷言轻轻握紧了她的手:“我会继续查。” 之前他将大多数注意力都放在了寻找谢柠下落这件事上,其余的就是在审讯白璎和曾岚,还让人关注了姜媛和陆梦蝶,甚至还有赵姿含,但是她们都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所以他想,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谢柠。找到她后,线索会更多,也能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寻找幕后黑手上。 听到这话,谢柠心中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更重了。 没有找到幕后之人,所以她不知道是谁绑架的她,也不知道杀害她孩子的凶手是谁。 虽然那只是一个胚胎,虽然才只有不到两个月,但是在她心中,那就是存在于她体内的一个生命,是她的孩子,是她生命的延续。 即便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迎接它的到来,但是这种骤然失去,还是令她五脏六腑都在撕扯着疼痛。 谢柠头痛欲裂。 她抽回手,抱住了头。 陆廷言的眼尾很红,眼中血丝遍布,让他看起来憔悴之外又带了一些暴戾,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却是温和担忧的:“你怎么了?头疼吗,我去叫医生。” “不用。”谢柠哑着嗓子道,“你出去,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我陪你。”他说。 “不用,你出去。” “我陪你,你放心,我不打扰你,我就在旁边看着你,我……” “我让你出去你听不到吗?”谢柠骤然大吼一声,瞪大眼睛,对着他怒目而视,“我现在不需要你陪我,我就想自己一个人歇着,你给我出去!” 她指着门口,疯狂大喊:“出去!” 陆廷言望着她,干裂的薄唇紧抿,眼中满是伤痛。 “谢柠……” 谢柠闭上眼,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陆廷言沉默不语。 “我就不该喜欢上你。”谢柠的声音开始更咽,却难掩她的咬牙切齿,“我曾一度以为,我童年那么苦,遇到你后我会得到一点甜。但是并没有,陆廷言。很多人都问过我,后不后悔喜欢你,我现在是真的后悔,我特别后悔,我后悔到恨不得去死!” 第226章 我的爱情已经死了 谢柠后悔到无以复加。 要是没喜欢上他就好了。 就不会和他在一起,更不会和他有婚姻,不会遇到这么多她平凡生命不该遭遇的事情,也不该屡次承受失望和难过的打击。 现在还有分离——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和她有血脉关系的人的分离。 还没有长成人形,却让她一想起来就身心柔软的孩子。 谢柠抱着脑袋,下巴垫在膝盖上,泪水一串串地落在洁白的被子上。 被绑架了一个多月,在暗无天日的船舱内度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一次都没有哭过。但是现在,她是真的忍不住了。 她觉得好难过,好无力,也好委屈。 她想发泄,却连情绪的大波动都不能有,不然身体更难受。 她就是个无能的废物。 “柠柠。”宋紫雁走了进来,坐在她身边,抱着她的肩膀,“别哭了。” 虽然在劝,可是宋紫雁自己都带着哭腔。 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劝慰谢柠,她不知道谢柠这一个多月以来是怎么过的,但是她的身心一定遭受了巨大的痛楚。刚刚被找到,她又得到了孩子没了这一噩耗,谁能顶得住? “柠柠,你哭,哭。”宋紫雁改了口,嚎了一嗓子,“我们一起哭!” 宋紫雁嚎啕大哭起来,完全掩盖了谢柠的抽泣声。 宋紫雁这段时间也一直压抑着情绪。和李星朗奇怪的关系,以及对谢柠的担心忧虑,让她心里也拢上了一层阴霾。现在借着这个发泄的契机,她控制不住自己了。 宋紫雁的哭声太大,听得外边的人都心惊胆战。 甚至还将护士吸引了过来,护士用很是担忧的语气问:“她们没事?” 陆廷言摇头。 护士不放心,推门看了看,见两个女孩子抱在一起,虽然在哭,但是都好好的,又出来了。 宋紫雁哭了好久好久,哭得头晕脑胀,停都停不下来了。 她抽抽噎噎地说:“柠……柠宝,你别太伤心了。孩子这次没了是……是意外,谁都不想这样。你好好,好好养身体,以后还会再有的。” 谢柠双臂交叠放在膝盖上,下巴掸在手臂上,无声地望着前方。 “没有了,雁雁。”谢柠轻声道,“你知道吗?我感觉我的爱情已经死掉了。” 宋紫雁心下一跳。 “你说,我为什么没和他离婚呢?”谢柠喃喃道,“他妈妈想让我们离婚,我提了,可是他不同意。我就一直和他妥协,一直和他纠缠着。要是我心狠一点、果断一点,就和他离了,是不是也就没有现在的事情了。” 尽管还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谋划的,但是谢柠知道,这件事就是和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有关。 “柠柠,你别这么想,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 “对,是他的错。”谢柠说,“我要和他离婚,他非要不离,他又说服不了他的母亲,是他害的我。” “也……也不能这么说,柠柠,陆三少这段时间真的特别担心你,你不知道,他为了找你的下落,着急成了什么样子,整个申市都快被他翻过来了。你不知道他调了多少人,在全国找你。包括他自己也是坐立不安的,他也没睡过一个好觉。” 谢柠没说话,宋紫雁搂紧了谢柠的肩膀,轻声道:“柠柠,我能看出来,陆三少是很喜欢你的。” “喜欢有用吗?”谢柠扯了扯唇角,面无表情,“他的喜欢,都给我带来过什么?” “他不是已经不介意他大哥的死了吗?哦我的意思是,他放下了,不是说他大哥的死和你有关的意思。”宋紫雁又说,“想不透的是他的母亲和妹妹,不是他呀。” 谢柠低下头,脸在手背上蹭了蹭,深呼吸几口气。 良久,她才又道:“雁雁,你知道这次的求救电话,我为什么打给的是沈子安吗?” 不待宋紫雁回答,她自己就给出了答案:“因为现在,相比于他,我更相信沈子安。我知道,沈子安会拼尽全力帮我,不管他手上有什么事情,他都会将我们放在第一位。但是陆廷言不一样,他身上有太多东西,我不敢赌,我怕他忙,我怕我又联系不到他。 你知道吗,之前有个项目,我被他手底下分公司的人为难了,当时我觉得是无妄之灾,我给他打电话,想让他帮帮我,可是他那天在帮赵姿含过生日,没有接到我的电话。 后来,我被那个分公司的人报复,他将我带到了酒店里,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告诉他,结果我还是没有联系到他,我自己又拨打了报警电话,最先等来的是警察。 这一次,我都不敢再给他打了,我怕到时候又是无人接听,我会绝望。所以我打给了沈子安,沈子安的电话接得非常快,他没有让我失望。” 宋紫雁抿唇,只觉得谢柠讲述的这些事情,就像是一根根细细的针,在不断刺痛着她的心。 “柠柠,你这次要是打给他的话,他一定能接到的。”宋紫雁轻声道,“李星朗说,陆三少这段时间一直手机不离手,就是怕无法在第一时间得知你的消息。” 谢柠笑了笑:“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了。” 所谓信任,就是这么一点点磨灭的。 她当初对陆廷言有多信任,现在就对他有多不信。 她已经不敢再依靠他了。 “喜欢他的时候,我幻想过以后我和他会不会有一个或者两个孩子,我们可以共享天伦之乐。虽然我的原生家庭不完整,但是我可以和他共建一个完整、和睦、温馨的家庭。” 谢柠再次望向窗外,火焰树在风中摇摆,有花冠不时地被吹落,扑簌簌地凋零。 “我果然不配有爱,也不配拥有家庭,不配拥有美好与温馨,我什么都不配。” 每当她觉得生活要好一点的时候,残酷的现实就会又将她打回原形,告诉她:你这辈子,就该是风雨飘摇、凄惨悲苦的。 宋紫雁的眼眶再次酸了。 她搂住谢柠消瘦的肩膀,在她耳边大声说:“柠柠,你不要乱想,你那么好,你什么都配,你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一切!这些意外,都与你无关,不是你造成的!你不能责怪你自己!” 谢柠觉得好无力。 她觉得她精疲力尽,就连生活的力气也没有了。 第227章 情绪 谢柠在这所医院养了一星期的病。 这个医院的环境很好,是当地数一数二条件不错的医院。院子里栽种着许多火焰树,谢柠比较喜欢在傍晚的时候出来散散步透透风,就这么坐在树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有孩子路过的时候,她会着重看几眼。 热带地区,即便是晚上也不会让人觉得冷。谢柠通常会在院子里坐到很晚很晚,宋紫雁一直陪在她身边,跟她说话,但是谢柠回应她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不爱说话了,经常坐着坐着就发起呆来,让人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要不是每天的检察医生都说谢柠的身体在康复,宋紫雁会觉得她是不是脑部受了伤。 陆廷言每天都来给谢柠送饭,一日三餐,一顿不差。 他怕谢柠吃不惯当地的食物,在附近的买下一处公寓,每天亲自下厨给谢柠做饭吃。 他每天中午都会做几个炸蛋,即便知道这东西太油腻了,但是他想,既然她喜欢,小小吃一口也是不影响的。 但是谢柠一口都没碰过。 陆廷言做炸蛋的手艺已经越来越好了,做出来的样子也更美观,味道也更好。谢柠却失去了胃口,不光是对炸蛋,她好像对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兴趣,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发呆。 她又见到了鲍俊,是被人押着到她面前的。 鲍俊这几天被打得不轻,鼻青脸肿和猪头一样,一瞧见谢柠就不停地认错道歉,卑躬屈膝。 谢柠静静地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珠中透露出一种清冷如水的沉静,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让人根本摸不透她的喜怒。 鲍俊的鬼哭狼嚎让她又有些头痛。 “操你妈的,闭嘴!”沈子安破口大骂,“再嚷嚷把你嘴缝了!” 鲍俊一点都不敢怀疑沈子安的话,毕竟这几天,这位沈公子手底下那些人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了,否则他也不会几天就被折磨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鲍俊一直在祈求原谅,谢柠听得有些烦了:“我无法原谅你。” 鲍俊张大嘴,表情撕裂。 “那天你打了我,我流产了。”谢柠又说。 鲍俊惶然瞪大眼,显然十分震惊。 一边的沈子安听得怒从心头起,抬脚就踹上了鲍俊的胸口,直接将他踹得翻倒在地。 他只让人打听出,这个垃圾东西意图对她柠爹不轨,没想到他还打了人?人流产就是被他打的? “老子今天非得弄死你个垃圾。”沈子安前所未有的生气,直接朝着鲍俊脑袋上就踹,将他的脑袋和墙面撞得咣咣作响。 “别他妈在这里打扰我柠爹休息。”沈子安撸起袖子,拽着鲍俊的领子就将他死狗一样拖出了病房。 外边传来剧烈的厮打声和鲍俊凄厉的喊叫,而后,他的喊叫声越来越微弱,直至消散于无形。 谢柠躺在病床上,看着洁白的天花板,静静闭上了眼睛。 她无法原谅鲍俊,那本来就是个垃圾。做的是不法的事情,欺辱过许多女性,他今天遭遇的一切,都是报应不爽罢了。 没多久,宋紫雁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谢柠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这些日子,她的饭菜都是宋紫雁送过来的,有好几个保温桶,陆廷言将病号餐也做得营养而又丰盛。 宋紫雁见她闭着眼睛,以为她睡着了,也没叫她,将保温桶放下手就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拿出手机处理事情。 谢柠躺着躺着,就真的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沉,做了个冗长又真实的梦。 她梦见她回到了高中时代,在那个学校里,她没有遇到陆廷言,所以也就不会为了引起陆廷言的注意而处心积虑做许多事情,她只是在认真学习,努力考一个好大学,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度过了繁重而又平凡的高中生涯,依然考上了华大。她依然修了双学位,学了第二外语,每天的课表从早上八点排到晚上九点,有时间就去做兼职,忙碌又充实。 毕业后,她直接进了一家上市公司,开始工作。然后她忽然有了一位男朋友,只是这个人在梦里没有脸,谢柠不知道他是公司的男同事,还是大学时对她展开猛烈追求的潘湛,反正她和这位男朋友相处得还不错,交往、结婚、成家,日子平凡又温馨。 梦醒的时候,谢柠都是恍惚的,她甚至一时间都没有分清楚现在所处的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睡得太久了,脑袋有些沉,可是意识却逐渐变得格外清醒。 她一动,就听见了陆廷言的声音:“你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喝水?” 谢柠坐起身来,摸到了床头的玻璃杯,刚拿到嘴边,就被陆廷言拿走了。 “冷的。”他说着,将杯子里的水倒掉,从保温壶里倒出温热的水,才再次递给她。 喝完水,陆廷言已经将保温桶里的饭菜拿出来了。 谢柠没有什么胃口,她一点都不饿。 “还是吃一些。”陆廷言说,“你中午不就没有吃么?现在都已经晚上了。” 每次看到保温桶里剩下的那些饭菜,陆廷言都知道,她吃得很少,而且一次比一次少。今天中午的,更是原封不动的就拿了回去。 谢柠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拿起勺子开始喝粥。 粥里放了点滋补的药材,药味并不重,甚至有种淡淡的清香。但是谢柠闻着这个味道,却越来越恶心,甚至有些想吐。 她放下了勺子,摇了摇头:“我的确没有什么胃口,我先不吃了。” 陆廷言望着她消瘦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心情不好的话,你可以和我发火,谢柠,但是你要保重你自己的身体,不然你的身体会越来越亏空,最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谢柠看向陆廷言,淡淡蹙眉:“怎么,你以为我是在虐待我的身体,以此来折磨你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让你多吃一点东西。” “我说了,我不想吃。”谢柠一字一顿,嗓音不由自主拔高,透露出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我没有自我折磨,更不是以此来折磨你,我只是没有胃口,你听懂了吗?” 她的声音和态度都非常尖锐,宛如化成了带刺的藤蔓。陆廷言轻轻抿了抿唇,然后点头:“我听懂了,你别烦。” 谢柠没再说话。 她也不想发火,但是最近就是情绪来得莫名而突然,喜怒无常,让她根本没办法自我控制。 “你觉得什么时候回国比较好?”陆廷言又问。 比起这里,他更相信国内的环境和条件。 回国之后,悉心调养,她的身体也能好得更快一些。 “随便你们。”谢柠无所谓地说,“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她甚至觉得,在这里也不错。 这是个陌生的国度,陌生的环境,也没有那么多让人讨厌的人。 第228章 头发 陆廷言从谢柠的病房出来后,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赵姿含打来的。 “三哥。”赵姿含轻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现在在哪里呀?你找到谢柠姐姐了吗?” 陆廷言“嗯”了一声。 赵姿含心下一跳,手机差点没拿稳从手里掉下去。 还真找到了? 当时萌生出这个计划,她打算的就是,将谢柠送到国外去,让她成为黑户,甚至成为死人,再也没有办法回国,久而久之,三哥自然就能忘了她。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赵姿含也越来越放心。她看着陆廷言大张旗鼓地找谢柠,但是她知道,他找不到的。世界上每天都莫名其妙都许多人失去下落,他们中的大多数,再也不会被人找到。 但是前几天,她听说,三哥有了谢柠的消息,去了国外。 她开始慌了,但是她又想到当初帮她办事的那些人曾信誓旦旦地说过,经他们的手送出去的人,是绝对找不到的,让她放心。 怎么就真的找到了? “三哥,你是在哪里找到谢柠姐姐的呀?”赵姿含压下心中的紧张,强装镇定地问,“谢柠姐姐现在还好吗?” 陆廷言没有什么耐心与赵姿含讨论这些,他只说了句“我还有事”就挂断了电话。 他的冷淡态度让赵姿含莫名更加惶恐了。 难道三哥已经察觉了她和这件事有关系?难道她被人出卖了? 赵姿含越想越不淡定,越想越害怕,于是联系了一下当初绑架谢柠的那一群人,其中给她留联系方式的是个很瘦的男人,他说他叫猴子。 猴子那边很嘈杂,像是在一个棋牌社,听了赵姿含紧张兮兮的盘问后,吊儿郎当地回答:“没事,小姐放心,绝对找不到的,说不定是你哥哥唬你来着。红中,咱们办事啊,你放心。” “可是我三哥绝对不会骗人的。” “哎呀,说不定这次就骗了你嘛。八条。” “不行,你再给我去确认一下,我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行行行,我知道了。二万?二万我胡了!” 瘦猴男人大叫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赵姿含在电话这头气得不行,怎么觉得这人这么不靠谱呢? 她越想越着急,在房间里坐立难安。 想了想,她去了陆家,准备从姜媛和陆梦蝶那里套套话,看看她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姜媛和陆梦蝶得知的信息比她这里还少。 “我哥什么都没告诉我们,当然我们也没问,那女人是死是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陆梦蝶不以为意地说。 姜媛的表情不是很好,赵姿含仔细打听后才知道,原来三哥怀疑谢柠被绑架之事和姜阿姨有关,正在派人调查、监视姜阿姨。 赵姿含眼皮子跳了跳,三哥不会也在派人调查她? 不会的,肯定不会,她最近没有发现自己身边有什么异常。就是,三哥怎么可能怀疑她呢?她又没有露出过什么破绽。 —— 谢柠在院子里坐的时间有些长了,再加上今天天气很热,她出了不少汗,于是回病房里洗澡。 病房里的洗手间很狭小,谢柠洗的时候,撞到了不少次胳膊,疼痛感让她越来越烦躁。 这种烦躁在她洗头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不知道这里的洗发液是怎么回事,不管她涂多少就是泡沫很少。泡沫一少她就总觉得洗不干净,头发又太长,一团团地打了结,怎么都顺不开,让她烦躁极了。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扯下一缕头发后,谢柠的最后一抹耐心也消散殆尽。她冲出洗手间,找到了切水果的水果刀。 水果刀很锋利,谢柠用它轻而易举地就能割断头发。 她对着镜子,将长发从脖子处割断,刀刃划过头发会有锋利的割裂声,听起来有种莫名的爽感。 一下一下,一缕一缕,乌黑的发丝从她手中坠落,在地上积成了一大团。 她的头发很长,到了腰际,平时都是仔细打理着,别人都夸她的发质好。她从小到大就没有留过短发,这是第一次,很新奇,又很舒服。 觉得整个脑袋都轻盈了。 谢柠将地上的头发收到垃圾桶里,重新洗了头,不得不说短发洗起来就是很方便,她的心情又开始好了起来。 短发吹干也很快,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 短发会显得人有些凌厉,不过不违和,毕竟她本身就不是什么温婉的长相。发尾因为是刀子割的而参差不齐,不过不影响,等回去后再找发型师打理就好了。 谢柠躺在病床上,抚弄着自己参差不齐的发尾,就莫名笑出了声。 第二天早上,陆廷言来给她送早饭,见到她的头发,狠狠地愣住了。 在他记忆中,谢柠一直都是长发。 高中时期,她就梳着高高的马尾,会因为她走路飞快而在她脑后晃动,那是他青春记忆中非常生动的画面。 长大后,她的头发放了下来,柔顺地垂在背后,像是一条光滑的锦缎。也有时候,她会将头发盘起,显得干练而又睿智。 她的长发会散发着玫瑰牛奶洗发液的味道,让他着迷。他喜欢摸她的头发,感受着柔软的发丝给指尖带来的酥痒。也有的时候睡觉,他会不小心压到她的头发,被她拍醒。 他也喜欢看她将长发别在耳后,这个动作温婉又知性。也喜欢看她思考问题的时候将一缕发丝在手指上缠绕又松开,想出结果的时候会将这缕头发甩到身后。 而现在,她的头发这么短,参差不齐,甚至因为刚睡醒还有些凌乱,让他陌生而又意外。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而茫然:“你的头发……” “长发洗起来太麻烦了,我就剪短了。”见到陆廷言震惊的样子,谢柠还很开心地问了他一句,“好看吗?” 她的五官和骨相摆在那里,自然什么发型都能驾驭得住。 “好看。”陆廷言说,“但我还是更习惯你长发的模样。” 谢柠倒是很坦然:“你习不习惯,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她看向陆廷言手里的保温桶,扬了扬下巴:“你拿了什么?我感觉我今天心情不错,应该能多吃一些。” 陆廷言将精致丰盛的早餐摆在桌上,几次看着谢柠的短发,欲言又止。 正巧这个时候,洪杰在外边敲了敲门,叫陆廷言:“陆总。” 陆廷言走出去,问他:“怎么了?” “国内的人刚刚发来了消息。”洪杰说,“监察到赵姿含小姐有不明的联络记录。” 第229章 你就和我离婚吧,算我求你了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一直在暗中检测赵姿含小姐,发现她今天联系了一个陌生号码,我们调查之后发现那个号码的归属地是海城,号主是一个外号猴子的人。 这个猴子是个无业游民,喜欢出入棋牌室、赌场等地,和一群他的兄弟们做运输生意。而且我们还发现,这个猴子在一个月前,曾有去申市的记录。” 洪杰说着,将一张照片拿给陆廷言看:“陆总,您见过他吗?” 看见照片上的男人,陆廷言眼睛一眯,寒声道:“是他。” 他接了苏向宸之后堵了车,他帮人去挪车,越野车上那个自称谢柠是他生病的妻子的人。 就是这个男人! 赵姿含,原来是赵姿含。 洪杰有些不确定地问:“那陆总,我们现在是否要对赵姿含小姐采取什么措施?” 陆廷言想了想,要是他现在派人对赵姿含采取措施的话,赵家人肯定会护着赵姿含,那些人一定会遇到很大的阻力。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要是赵家人将赵姿含藏起来,到时候更麻烦。 不如等他回去,他亲自出面,赵家人不敢和他那么横,他到时候就能好好收拾她。 于是陆廷言摇头道:“先不用,等我……” “怎么不用!”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气愤的尖叫。 陆廷言和洪杰一转头,见是满面怒容的宋紫雁,她后边是一脸尴尬的李星朗。 宋紫雁冲到陆廷言跟前,怒气冲冲地质问:“好啊,果然是她,是陆总您的好妹妹!事到如今,已经查明是她了,您还是不愿意惩罚她是吗?” 李星朗立刻走过来拽住了宋紫雁,低声道:“你先别着急,三哥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姿含……姿含她有病,要是贸然行动的话她可能会犯病,她……” “她犯不犯病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有病就有理是吗?她有病就所有错误都能被原谅是吗?”宋紫雁一把挣开李星朗,指着谢柠病房的门,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那我家柠柠又做错了什么呢?要被她害成这样?凭什么她有病她就有特权?她的病是她的保护伞吗?” 宋紫雁气得不行,声音都开始更咽。 这段时间,她一直吃不好也睡不着,她不敢回头去想谢柠失踪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想想她就毛骨悚然。 要是谢柠没有用尽全力在鲍俊手中自救,要是她没能联系到沈子安,结果会怎样? 他们找不到她,可能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赵姿含就是谋财害命!在这样天大的罪名面前,她的病算什么! 宋紫雁活了二十多年,就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她陪着谢柠走了一路,见证了她所有的风风雨雨。但是现在,她真的觉得,不值。 面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配! “陆廷言,我告诉你,你就是活该!”宋紫雁第一次对陆廷言这么硬气地说话,“你就根本不配得到谢柠的一丁点儿喜欢,你一点都配不上她!你就守着你的好妹妹过去,你以后能离谢柠多远就离多远,我求你别再害她了!” 看着陆廷言冰寒至极的脸色,李星朗吓得够呛,立刻拽住宋紫雁的胳膊:“你别这么说……” “放开我!”宋紫雁再次甩开李星朗,红着眼睛狠狠瞪着他,“还有你,你也瞎了眼!那赵姿含是个什么玩意你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还和我说她人美心善,我呸,就你这脑子喂狗狗都嫌!” 莫名其妙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李星朗简直无语至极:“喂,你也不能这么说我?我和她没那么熟啊!” 宋紫雁冷笑:“好的时候一口一个姿含,现在出事了又说不熟了?善变的东西,你们真是一丘之貉,一样的恶心!” 她指了指李星朗,又指了指陆廷言,直接将他们打入了一样的渣男行列。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身后的房门轻轻打开了。 谢柠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他们。 宋紫雁一愣,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柠柠?”她走到谢柠身边,“你的头发怎么了?” “剪了。”谢柠随口回答,然后看向陆廷言。 他们刚才说的话,她听到了。 不意外,因为她早就有了这个猜测。 她慢慢走到陆廷言跟前,还是问了一句:“是赵姿含做的,是吗?” 陆廷言薄唇紧抿,喉结微动。 他的内心在经历巨大的挣扎。 他知道,他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谢柠,因为她是受害者,她有权知道所有真相,况且,她也已经听到了,否认毫无意义。 但是,他下意识又想否认,他竟然想欺骗她。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说了实话,谢柠就真的、真的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他实在不想这样。 陆廷言的犹豫落在宋紫雁眼里,就是对赵姿含的袒护和包庇。 “对,就是她做的,就是那个小贱人!”宋紫雁怒气冲冲地道,“柠柠,咱们现在就回国,我让沈子安去收拾她!没事,咱们也不是一定要指望他们几个,他们护着就护着,咱们一定要一个交代!” 在宋紫雁的对比下,谢柠反而显得平静极了。 面对陆廷言的沉默和犹豫,她的表情一丝波动也无。 她好像已经看开了,更像是心死了。 “陆廷言,我在问你话。”她不紧不慢地重复,清悦的声音像是夏日的碎冰一样怡人,“是不是赵姿含做的。” 她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她一定要听他亲口说。 陆廷言垂着眼睛,死死咬着牙关。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剧烈颤抖。 他额上渗出了冷汗,内心在进行天人交战,又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他的回答,决定着他和她之间的关系。 而且这是一个死局。 时间一点点过去,安静的走廊陷入了死寂,像是最大风暴来临前的最后那一抹宁静。 良久,良久,陆廷言才点了点头:“是她做的。” 谢柠在同一时间就扬起了手,但是她的手在还没有碰到陆廷言的脸的时候,停下了。 她连扇他一耳光都懒得扇了。 算了。 “陆廷言。”她轻轻叹了口气,反而笑了,“都这个时候了,你不会还想继续和我保持这段可笑、愚昧又荒谬的婚姻关系?” 陆廷言满眼伤痛地望着她。 原来,在她眼中,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这么不堪入目了吗? 谢柠却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垮下了肩膀。 “你就和我离婚,算我求你了,好吗?” 第230章 你别哭,我答应你 陆廷言抓住谢柠的手腕,用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扇了一个耳光——是在继续她刚才没打下的那个巴掌。 “你想打就打,你不用顾忌。”陆廷言的声音暗哑,接着又是一个耳光,“你想打多少打多少。” 谢柠一动不动,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折腾,就像是个没有生气的提线木偶。 不知道多少个耳光过去,陆廷言的脸已经没了知觉。 他松开了谢柠的手,一把抱住了她。 他紧紧搂着她消瘦的脊背,脸埋在了她的颈侧。 “对不起,谢柠,对不起。”他的声音闷闷的传来,“是我错了,是我的疏忽,对不起。” 谢柠的目光越过陆廷言的肩膀,看向了走廊尽头。窗外,火焰树的花朵依然在热烈绽放,其中一枝头有一朵很艳丽的花,却不知道被谁给扯断了细枝,现在正摇摇欲坠。 谢柠觉得,自己就想像这朵快要陨落的花。 “陆廷言,你看,你要是在我第一次提的时候就和我离了婚,就不会有后边这些事情了。”谢柠的声音淡淡的,“我不说我这次是你害的,但是你总要负个主要责任。” “不会有以后了,你相信我。”陆廷言抱她抱得更紧了,“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的,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我回去就收拾赵姿含,我不会放过她的,你相信我。我刚才的犹豫不是因为她,我也没有袒护她,我不会包庇她的。” “除了这个赵姿含,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呢?毕竟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极端的人也那么多。”谢柠依然盯着那朵飘摇的小花,“陆廷言,我就真的,还挺想活着的,我一直都在很努力的活。” 他抱得很紧,谢柠觉得自己几乎就要被他揉碎了,不过她还是一动不动:“陆廷言,你们的世界太复杂了,你们一出生就在别人可能都无法到达的终点,所以你们连别人的生杀大权都在肆意操控。但我不同,我就是个普通人,我进入不了你们的世界。” 赵姿含为什么这么肆无忌惮?还不是因为她从小就被家里偏爱,赵家给了她充足的底气。她知道,就算她玩脱了,也会有人给她兜底。 要是换做一般人,敢做这种事情么?就算敢,怕是连去哪里雇人都不知道。 赵姿含这样的人,陆廷言那个世界里,还有很多很多。 起码,她就已经见过姜媛、王岩、赵姿含这三个了。 “陆廷言,是我错了,我不该喜欢你,更不该意图占有你。有个词叫非己勿贪,我贪了,所以很多事情,我就当是我的报应。”谢柠顿了一瞬,闭上眼睛,“你就当大发慈悲,放我一条生路,我的确怕了。” 她一点都不激动,声音柔柔的,缓缓的,却给了陆廷言最温柔的一刀。 她都这样说了,他还怎么再拒绝呢? 上次她要和他离婚,他发了一通疯,死皮赖脸,保住了这桩婚姻。 可是这次,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呢?否则,他也太不是人了。 她都快要千疮百孔支离破碎了。 陆廷言慢慢松开了她。 他缓缓直起身,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一阵风吹过,枝头上那朵摇摇欲坠的橘红色小花终于挣离了枝头,被风裹挟着,去了更远的地方。 他又望向谢柠,见她干涸的眼睛里,忽然又有了湿意。 他抬手,轻轻擦了擦她的眼角,轻声说:“你别哭,我答应你。” 晚上,谢柠没有再在病房里吃饭,她和宋紫雁一起去街上逛了逛。 这里的市中心不像国内那么繁华,也没有国内那么边界分明。她所住的医院是个很高档的地方,附近也有几个高档住宅区,而再走几十米,就是个人声鼎沸的市场,宛如一下子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市场上绝大多数都是本地黑人,每个人都会盯着谢柠和宋紫雁看好久。时不时地也会遇到几个亚裔人,会笑着和她们打招呼。 谢柠从几个摆摊的儿童那里买了些不知道名字的水果,准备晚上回去再从网上查一查,研究研究吃法。 晚饭两人是去医院不远处一家麦当劳解决的,谢柠要了个炸鸡桶,吃得不亦乐乎。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这种食物了,觉得美味极了。 正当她啃一只鸡翅的时候,沈子安的电话来了。 沈子安很激动地问她们在哪里,谢柠告诉了他位置,沈子安表示自己马上就到,还要给她带个人过来。 谢柠没想到,沈子安带来的竟然是小乐。 “姐姐!”小乐一见到谢柠,就十分激动地跑了过来, “小乐,你终于找来了。”谢柠笑着问她,“这几天你还好吗?我还总担心你没有跑出来呢。” “我那天就跑出来了,我跑了好远好远,然后就迷路了。我怕那些人还在找我们,就躲了起来哪里都不敢去。今天上午我在市场上找东西吃的时候,遇见一位在这里工作的咱们国家的哥哥,和他借了手机,打了姐姐和我说的那个号码。” 沈子安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诈骗电话来着。但是当小乐清楚地描述出谢柠的长相、衣着以及谢柠和她说过的话后,沈子安就相信了,当即就让人将小乐找了过来。 接到了小乐,谢柠心里那颗最大的石头也落地了。 “和我们一起被送来的那批人,你们找到了吗?”谢柠问沈子安。 “早就找到了,找到你当天我们就把码头上的人控制起来了,根据他们的交代,我们找到了那批人。不光是那批,还有一些以前就被送来这里的,也一起找到了。”沈子安说,“而且我和陆廷言都给国内下吩咐了,让他们去收拾国内那个‘东哥’,等我们回去,就给他们一窝端了,什么东西啊都是。” 谢柠点头:“好,那我们回国。” 第二天,他们就启程回了国。 小乐是第一次坐飞机,还是这种非常豪华的私人飞机,新奇极了。 “小乐,你想读书么?”谢柠问。 “想!”正在看云的小乐立刻回过头看向谢柠,“可是姐姐,我念完小学就没上初中了,我现在已经十六了,会不会太晚了呀?” “当然不会。”谢柠很温柔地看着她,“读书这件事,无论什么时候开始,都不会晚。你可能会比你的同学大一点点,但是这不要紧,年龄从来不会是学习的绊脚石。” 小乐重重点了点头:“姐姐,我想读书。” “那就读!”谢柠轻轻抚了抚小乐的头发,好像看到了年少时那个对知识充满渴望的自己。 她轻轻眨了眨眼,像是在和小乐开玩笑,又像是含了几分认真:“不过你要答应姐姐,不要早恋,好吗?” 小乐吐了吐舌头:“我不会的!” 坐在后座的陆廷言向这边看了一眼。 不过他只能看见谢柠搭在座椅里的一截纤细的小臂,其它什么都看不到。 他认为的最美好的青春校园时期的懵懂和悸动,现在在她眼里,已经成为了她告诫小辈的血与痛的教训了。 他在她那里,好像已经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了。 第231章 搬家 到了国内,下了飞机,扑面而来的一阵凉寒。 现在是三月末四月初,正是倒春寒的时候。 谢柠揽着小乐的肩膀,对她说:“姐姐订好了酒店,你先去酒店里边等姐姐,好吗?姐姐去拿些东西。” 小乐毫不犹豫地点头。 虽然她小小年纪就进入了社会,见到过许多好的人、坏的人,也变得不再轻易相信别人,但是谢柠不一样。她和谢柠姐姐,是同生共死过的。 而且谢柠姐姐为了救她,竟然愿意自己引开那些拿着枪的歹徒,谢柠姐姐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人。 更别说谢柠姐姐现在还要资助她上学,她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梦自己会遇到这样好的人。 她不太了解谢柠姐姐的生平和经历,但是听姓宋的那位姐姐说,这位姓陆的帅哥哥是谢柠姐姐的老公,但是两个人要离婚了。 谢柠姐姐现在比在船上的时候还要不开心,小乐想,她一定要事情少一点,不给谢柠姐姐添一丁点儿的麻烦。谢柠姐姐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宋紫雁直接去了公司,沈子安本来要送谢柠回盛世锦都,谢柠却让他送小乐去酒店,她坐陆廷言的车回去就行。 沈子安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不过并不是不相信她,而是不相信陆廷言。 谢柠倒是觉得无所谓,即便要离婚了,可也不是仇人,也没到那种需要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搭个顺风车什么的,也无所谓。 “你帮我安顿一下小乐,她第一次来华城,我怕她害怕。”谢柠低声对沈子安说。 她记得她当初来华城的时候,就有些怕。第一次来到这样繁华的大都市,见到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和自己不认识的东西,内心充满了惶恐。 不过好在,陆斯泊十分耐心,带着她一点点融入了这个城市里。 沈子安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不过还是说:“一个小时,我就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你要是不出现在酒店里,我立刻去找你。” 谢柠无语:“一个小时,我连盛世锦都都到不了。” 沈子安计算了一下,宽容了一些:“那就两个小时,两个小时总够了?” “行行行。”谢柠点头。 反正订的酒店就在奥维国际旁边,从盛世锦都过去也就半小时。 谢柠坐进了陆廷言的车里,和他一起回盛世锦都。 谢柠一上车,就靠在了座椅里,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车厢内相当沉默,就连陆廷言的司机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到了别墅外边,车子一停,谢柠就自动醒来了。 她眨了眨眼,看着外边陌生而熟悉的景色,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院子里的草坪依然嫩绿,被人打理得干净整齐,只是多了牛奶的窝,还有牛奶的一些玩具。陆廷言记得,谢柠经常在这里和牛奶一起玩。 客厅里没有什么变化,就是茶几上摆了几盆小巧精致的新鲜绿植,窗帘被风扬起,露出了阳台上的地垫和发财树。谢柠时常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他一回来,她就阖上电脑站起身,问他:“吃饭了吗?我刚做好饭,一起吃吗?” 厨房里,多了一些电器,有烤箱和炸锅,还有许多可爱的刀具和甜品模子。冰箱门上贴着五颜六色的便签,谢柠以前经常在这些便签上写晚餐要做些什么菜,第二天要采购什么食材。只是这些便签很久都没有被使用过了,颜色都变得黯淡了。 谢柠的卧室,和她刚搬进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 那个时候,陆廷言就想,她从来没有将这里当作是她的家。她很快地就搬了进来,要是想搬出去,五分钟都用不了。 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谢柠将她那几个纸箱子搬出去,真没用五分钟。 她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力气不是很大,箱子是陆廷言替她搬的。 搬之前,陆廷言说:“不如就放在这里,这个房间没人住,不妨碍的。” 谢柠摇了摇头:“我放在雁雁那里。” 她从衣柜里将空荡荡的几件衣服取出来,放进了行李箱,又将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尽数收纳了起来。 她简单的几个动作,这个房间内,就再也没有她的任何气息了。 她关上行李箱,站起来,往外走,没再看这个寄居一年的房间一眼。 而陆廷言更意识到,她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将近一年,连他的主卧都没去过,书房去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他真的很差劲。 她的小白车的后备箱放不下了,谢柠将行李箱放在了后座上。 关上后座门,去拉驾驶室门的时候,陆廷言攥住了她的手腕。 倒春寒的风很冷,刮得肌肤生疼,他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能不走吗?”他的声音很低,深沉沙哑,又带着卑微的哀求。 谢柠认真地望着他。 这段时间,陆廷言的确憔悴了不少。尽管他的仪容上没有任何差别,但是那种疲惫颓唐的感觉,显得他憔悴落魄,使他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 谢柠想,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该永远是意气风发、骄傲得意的陆总。 无论见到谁,都是眼尾一扫,冷淡的嗤笑,说话的时候下颌一扬,不可一世。 反正一定不是现在这样。 看,一段不愉快的感情,真的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明天去民政局怎么样?”谢柠答非所问。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哦”了一声:“明天是周六诶,人家不上班,那就下周一,下周一上午九点,我们民政局门口见?希望陆总不要迟到,要是有会的话,也稍微调一调。我们没有财产纷争什么的,办手续会很快,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望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单薄瘦削的身躯,陆廷言张了张嘴,却徒劳的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反而灌进去一口冷风,刀刃一样,刮得他心肺都开始疼。 “我知道了。”他颓然松开手,“我会按时到的。” 谢柠立刻上了车,发动车子,直接离去。 她从后视镜看到了陆廷言,他良久地矗立在那里,没有动,像是一尊忍受着寒风侵蚀的雕像,静默而深重。 然后她拐了个弯,他也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不见了。 第232章 我恨不得捏死她 宋紫雁本来要让谢柠和她住,但是被谢柠拒绝了。毕竟宋紫雁本来就是跟人合租的,而且她还要安顿小乐,不如直接住酒店,方便,她工作的时候小乐能直接在酒店吃饭。 宋紫雁帮着谢柠将她的几个纸箱子抬进房间里,感叹:“柠柠,你东西也太少了。” “是啊。”谢柠笑了,“在华城呆了两年,也没赚到什么东西。” 宋紫雁的心情顿时有些低落,望着她:“柠柠,你真的打算回总部了吗?” “对呀。”谢柠点头,“我的调任很快就要下来了。” 宋紫雁几乎就要哭了。 “哭什么。”谢柠勾着唇角,“我回总部是升职,而且还会加薪,你该替我高兴。” “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宋紫雁一把抱住了谢柠,“我们认识以来,干什么都在一起。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兼职,一起留学,又一起回国,我早就习惯了和你在一起,我想象不到和你分开的日子。” “没事,我们都已经这么大了,我们都能照顾好自己的。”谢柠轻轻拍了拍宋紫雁的背,“放心,分开都是为了过得更好呀。” 放完东西,谢柠去酒店接了小乐,又叫上了沈子安,四个人一起去吃饭。 要了个包厢,吃的是火锅。宋紫雁哭成了傻逼,让谢柠有种她明天就要走的错觉。 “卧槽,雁雁你别哭了,柠爹不是还有好几个月才走吗?”沈子安嚷嚷,“你这么哭,我还怎么吃?” 宋紫雁哭得停不下来,不管有几个月,要走就是要走,分离是注定的。 小乐在一边不说话,她知道成年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也知道谢柠姐姐要去另外一个国家工作了。不过谢柠姐姐已经安排好了,以后会让沈哥哥和宋姐姐照顾她,她也会好好学习,以优异的成绩等着谢柠姐姐回来。 “对了,沈子安,把我在你家公司的股份退了。”谢柠说,“五百万的股份,我撤股。” 当初入股橙心互娱,是借着这个便利搞白璎。现在白璎已经凉了,她也没必要留着那个股东的名号了。 沈子安顿时蹙起眉头:“什么意思啊?五百万你都要撤?你要钱?” 他一摸兜,摸出一手的卡来,随便抽出两张拍在了谢柠跟前:“你要钱我借你,撤股看什么?不嫌麻烦的。” “当时这五百万,还是卖了一辆车得到的。这辆车是陆廷言买的,我还给他。”谢柠将卡给沈子安扔了回去,“我总不能离婚了还欠人家什么东西?” “哦哦哦,那辆破车啊,我替你订一辆给他就是了。” 谢柠盯着沈子安。 沈子安被她的眼神盯的头皮就快炸了,不得不举手妥协:“得了得了,祖宗,我回去就让人给你办,绝对快快的,妥帖啊!” 他真的怀疑谢柠是属驴的,就这性子,真是和驴一样倔。 沈子安的效率是真的很快,谢柠第二天就收到了橙心互娱财务转来的钱。她立刻拿那笔钱去订了一台和当初一样的812,留了盛世锦都的地址。 然后谢柠就回了酒店,睡觉,周末也没有出房门。 她现在总是觉得很累,总是觉得睡不醒,和她以前精力充沛的样子大相径庭。 谢柠周末睡了整整一天,而陆廷言在酒里,坐了整整一天。 兄弟好友们围了一桌,谁也不敢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一瓶酒一瓶酒地灌下去,不要命一样地喝,喝到酒醉,喝到呕吐,喝到胃痉挛。 最后还是李星朗夺过了他手里的酒瓶子,狠狠扔在了地上:“三哥,你别喝了!你不想离婚就去找嫂子说,你在这里喝酒有什么用?” 在很多人眼中,喝酒,是无能的体现。 但是对于陆廷言来说,不是。他只是需要一种东西来刺激一下他,让他感受到自己还依然存在着。 他不能去找谢柠,因为很明显,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不是没有求过她,可是没用啊。 她都已经那样说了,她都觉得和他在一起快要和“死”画等号了,他还怎么,拽着她不放呢? 他又不是真的要逼死她。 胃里一阵阵抽搐,痛到陆廷言弯着身子,几乎佝偻成一只虾。他吐到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感觉脏腑都要被呕出来。 他想到那次谢柠醉酒,被王岩灌了整整一瓶茅台,也难受得不成样子。 他没保护好她。 在他还没结婚的时候,他听过许多言论,什么许多女生都想嫁给他,什么成为了陆太太,会过上怎样怎样幸福的生活,什么他一看就会对老婆很好。 呵,简直太可笑了。 他太自以为是了,要是他能早看清楚一点,该多好。 陆廷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了很久很久,然后拿着车钥匙,冲出了零点夜总会。 李星朗立刻追了出去,却只能看见夜幕中,陆廷言那辆箭一般远去的豪车尾气。 “你他妈疯了吗?”李星朗扯着嗓子大喊。 真他妈一个个不要命了是吗? 陆廷言的车开得极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他的大脑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他现在好像不是在华城主干道上,而是在城外,赛车比赛的赛道上。 一直飙到了赵家别墅外,车速太快导致刹车都来不及,“砰”的一声撞在了雕花大门上,警报器瞬间刺耳地铮鸣了起来。 陆廷言被安全气囊震得眩晕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推门下车。 赵家人已经跑到了院子里,赵母见是他,立刻紧张问道:“阿言?你这是怎么了?” 陆廷言阴沉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一一划过,没见到赵姿含,大步进了别墅里。 赵姿含刚听见动静从二楼下来,一对上陆廷言沉狞的脸色,她吓得僵在了原地。 下一个反应就是,跑。 然而她刚转身往上跑了两步,就被陆廷言拽住了。 赵姿含尖叫起来,却被陆廷言拎着后脖颈的衣服,直接甩到了沙发上。 赵姿含瞬间哭出了声:“三哥……三哥你怎么了?” 赵母吓坏了,立刻走过去搂住赵姿含:“阿言,你这是干嘛呀?你怎么和含含动手呢?” “你问你的好女儿啊!”陆廷言指着赵姿含,狠戾的眼神几乎要将她千刀万剐,“你问问她,她都做了什么!” 赵母却满脸不赞同地看着陆廷言:“阿言,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也不能这么对含含啊,你是想害死她吗?” “害死她?”陆廷言捏了捏指骨,发出一声冷笑,阴沉又暴戾地说,“我真是恨不得早就捏死她!” 第233章 求情无用 赵姿含见陆廷言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必定是他查到了,他已经知道谢柠这次出事,是她做的了! 巨大的惶恐和不安蔓延上来,让赵姿含内心产生了极大的惊惧。她缩进赵母怀里,呜呜哭个不停。 赵母显然也被陆廷言刚才的话给激到了,怒气冲冲地吼道:“陆廷言,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家含含怎么惹到你了,你要这么咒她!” 陆廷言的指骨咯嘣作响,让赵姿含头皮发麻。她觉得她已经被陆廷言捏在了手里,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就能将她捏得粉身碎骨。 “我太太出事,就是她做的。” 见赵母惊疑地瞪大眼,陆廷言扯了扯唇角:“怎么,赵伯母还不知道吗?” 赵母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不可置信地问:“含含,真的是你做的?” 赵姿含涕泪横流,哭成了泪人。 她不敢承认,她真的不敢。她想象不到三哥会怎么对她,她真的害怕! 赵姿含从未有过什么时刻比现在更想犯病,她想失去意识,她想失去理智,以此来逃离现在这个她无法承受的场面。 但是,她没有,她依然好好的,她的神智依旧清晰,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母亲的惊惧和陆廷言的气怒,她还是好好的一个人。 她犯病啊,她为什么不能立刻生病呢? 赵姿含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一更一更的,仿佛喘不过气来。 赵母吓到了,更紧地搂住了赵姿含,眼泪流了下来:“含含,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妈妈啊!” 赵姿含捂着脖子,瞪大眼,唇角不停地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廷言却倏然上前,一把将赵母掀开,拎着赵姿含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还和我装是吗?”他的声音极冷,几乎要将赵姿含的血液冻住。 赵母疯狂扒着陆廷言的胳膊,大声喊道:“阿言,你疯了吗?含含她犯病了,你快放她下来,你不要再吓唬她了!” “她有病就有理了是吗?真以为这病可以给她当一辈子的挡箭牌?”陆廷言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将赵姿含的领子拽得更紧了,“行啊,我带她去医院,我倒是看看,她犯没犯病。” 有些小手段耍一次就够了,还真没完没了了是。 陆廷言揪着赵姿含便往门口走,赵姿含双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而陆廷言却恍若不见,像是拽一条死狗一样将她拽到了院子里。 他们从未见过陆廷言这么沉狞固执的样子,他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赵姿含哪里还敢继续装下去,掰住陆廷言的手腕,哭喊道:“三哥,我错了,你别生气,我错了!” 跟在后边的赵母脚步一滞:“含含,你的病……” 赵姿含没有理会自己妈妈,依旧仰望着陆廷言冷峻的侧脸,痛哭道:“三哥,我是一时糊涂犯了错,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三哥,你别这么对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是陆廷言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她发火,也是现在,赵姿含才深切意识到,陆廷言的滔天怒气,她根本承受不住。 她只能哀求,除了认错、服软,她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含含,你糊涂啊!”赵母痛心疾首地拍着大腿,“你怎么能做这么糊涂的事情呢!” 赵姿含瘫坐在地上,哭得几乎失声:“我没办法,三哥,我真的没办法。我喜欢你,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喜欢别人。我可以接受你和她结婚,但是我不能接受你喜欢她!三哥,我除了毁掉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得到你,我喜欢你,真的……” 陆廷言闭了闭眼,下颌骨动了动,显然赵姿含的话让他不适极了。 “这就是你害人的理由?”陆廷言一眼都不想看她,“那你的喜欢可真让人恶心。” 冰凉的夜风将陆廷言冷漠无情的话灌入赵姿含耳中,让她宛如从头到脚被泼了一桶冷水,骨血里都长出了锋利的刺,让她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在疼。 他说她恶心,他竟然说她恶心…… 惊恐和悲愤交加,演变成了失智。赵姿含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陆廷言,尖着声音喊:“那凭什么是她?我和你认识多久,她才多久!我和你一起长大,怎么说都该我和你在一起,她凭什么半路杀出来抢走我的人?三哥,那个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分不清谁才是真的喜欢你吗?那个女人她只是贪图你的权势地位,只有我才是真的喜欢你,这么多年,一成不变地喜欢你!” “疾病不能成为你的挡箭牌,同样,喜欢也不可以。”陆廷言垂下眼睫,轻轻扫了狼狈的赵姿含一眼,“况且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对你是对妹妹的关照,我对你和对梦蝶是一样的,你一直在自作多情,就不要再把问题推到别人身上。” 刚才那一段嘶吼宛如耗光了赵姿含的所有力气,她颓然垂下了肩膀,泪如泉涌。 “早知你现在是这副德行。”陆廷言冷嗤一声,“早些年我宁可对你没有任何照顾,也好过你现在如此伤害我身边的人。” 一边的赵母拼命想将赵姿含扶起来,却不得要领,反而跌坐在了赵姿含旁边。 几十岁的人了,看事情比赵姿含看得清楚得多,也比赵姿含更能从一个客观的角度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她的女儿真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而陆廷言,也是真的动怒了。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解释,而是保下自己的女儿。 赵母急忙对陆廷言说:“阿言,含含说了她是一时糊涂,她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好不好?她毕竟是你照顾了这么多年的妹妹啊!” 得到的只有陆廷言的一声不屑嗤笑。 “阿言,你要是还不解气,伯母答应你,伯母明天就把含含送走,不让她再出现在你面前,好不好?”赵母哭得伤心不已,“阿言,含含不能出事,伯母就这一个女儿啊!” 陆廷言唇角的冷笑愈发讥讽了。 “谁还不是唯一的?”他睨着赵母,冷声反问,“谢柠也是我唯一的爱人,她赵姿含怎么就敢呢?” 赵母翕动着唇角,顿时失语。 “想送她走?不可能。”陆廷言再次将赵姿含拽了起来,冷硬的声音像是在给赵姿含的余生宣判,“那个牢房,她该坐多少年就坐多少年,一年也别想少!” 第234章 离婚 赵姿含被陆廷言拖着往外边走,她一边挣扎,一边朝赵母伸出手:“妈妈,妈妈救我!” “阿言,你不能这样!”赵母踉跄扑过去,拦住了陆廷言,“含含不能坐牢,她还这么年轻,她不能有这么大的污点!阿言,你是看着含含长大的,你怎么忍心呢?她要是坐牢,她一辈子就毁了啊!” 陆廷言显然已经耐心耗尽,懒得再听她们任何求情的话。 赵母不知道的是,她现在这些话落在陆廷言耳中,非但不会让他心软,只会让他更加气愤。 因为他会将赵母的话完全对标到谢柠身上,会让他对谢柠这次的遭遇更后怕,更心疼。 “阿言,伯母真的求你了,你就饶过含含这一次,好不好?伯母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伯母让她去和谢小姐道歉,让她去求得谢小姐的原谅,好不好?伯母让她移民,让她一辈子再次不回国,再也不出现在你和谢小姐面前,行吗?” 赵母说着,直接跪倒在陆廷言跟前,拽着他的胳膊,哭诉:“伯母给你跪下了,你就看在伯母的份儿上,饶过含含这一次,行吗?” 陆廷言沉默了。 他慢慢低头,目光落在了赵母身上,又缓缓看向赵姿含。 他眼中的暴躁和狠戾忽然褪去了几分,带上了些让人看不透的朦胧,像是晕了一层水光。 他的神情瞬间柔和松缓了下来,赵母暗自松了一口气,想着陆廷言终于被自己的求情打动了。 “有母亲疼可真好啊。”他缓缓吐出这么一句。 “谢柠没有母亲,所以她活该。”他像是在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所以她遇到问题了,永远想着自己处理。遇到危险了,也只会想办法自救。被欺负了,也不会说,因为没人可以保护她,没人可以替她出头。她从来不会去欺负别人,除非别人欺负她让她忍无可忍。她没有家人,也没有退路。” 陆廷言微微弯了弯腰,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姿含母女,咬了咬后槽牙:“我好不容易快要成为她的家人了,现在都被你毁了,你让我怎么原谅你?” 他又看向赵母:“你又有什么脸一直求情,嗯?”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没有任何怒气,却让赵姿含母女毛骨悚然,觉得他比刚才暴怒的时候还要可怕。 现在的陆廷言让她们觉得他就是个绷着最后一根弦的疯子。他现在这抹平静,就是这最后一根弦。 谁也不敢再去触摸他这根弦。 —— 周一上午,谢柠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了民政局。 让她意外的是,陆廷言比她到的还要早。 进入民政局大门的时候,陆廷言脚步一顿,落在了谢柠后边。 他看着谢柠的背影,她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职业套装,短发已经修整过了,长度在耳下,给人种干练锋利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两天没见,她又瘦了。 她最近瘦得好快,去年秋天还合身的套装,现在在她身上已经显得有些松垮了。 谢柠又走了出来,叫他:“进来啊。” 陆廷言微抿薄唇,进了大厅。 工作人员问两人问题,谢柠一一回答,认真又从容。 和领证那天判若两人。 陆廷言还清晰地记得,领证那天,谢柠是紧张又局促的,耳朵红透了,红霞还蔓延到了脖子里。 一起拍照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但是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领到结婚证后,她爱不释手,盯着看了一路。而他连看都没看过一眼,他只想的是,以后要怎么让她为今天这个决定而后果,怎么让这桩婚姻,成为她的牢笼。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他当初的想法,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实现了。 他报复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他却难过极了。 两人没有财产纠纷,没有子女要抚养,手续办得快极了。 不过谢柠拿出了一份合同请人公证——是当初姜媛拟定好的,答应给她的条件。她没有放弃姜媛给她开的条件,却拒绝了陆廷言要给她的巨额补偿。 什么房、车、股票、现金,她一分都没要。 惹得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想着这女人是和钱有仇吗? 拿到离婚证,看着上边的日期,陆廷言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四月二十。 今天竟然也是四月二十,去年他们领证,也是在这个日子。 今天本该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却成为了他们分道扬镳的日子。 他们的婚姻只维持了短短的一年,365天。 谢柠也是刚刚发现了日期一样,不过她没有陆廷言这么多感慨,反而还开了个玩笑:“有头有尾,挺好的,以后四月二十就是我的幸运日了。” 她曾在这个日子嫁给了少年时代梦寐以求的人,也在这个日子放下执念,重归自由。 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这个日子对她来说,都算是美好的,当得起她的幸运日。 出了民政局,陆廷言叫住了谢柠。 “赵姿含现在在我那里。”陆廷言说,“我将她移交给你,你怎么处置她,都行。” 谢柠依然很平淡:“不用移交我,直接移交警局。” “你就不想……出口气吗?” 谢柠耸了耸肩,坦然道:“怎么出气?骂她一顿打她一顿?这多没意思。还是也找人绑架她一顿将她扔去陌生的国度?那我又和她那种人有什么区别。所以不用了,将她交去她该去的地方,我相信法律会给我一个公正的答复。” 法律会公正地保护每一个人。 她说完,坐上了停在路边的车,直接开车走了。 她的小白车汇入了华城繁华的街道车流中,很快就让人分辨不出了。 陆廷言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只觉得现在的阳光刺目无比,刺得他眼睛发痛鼻子发酸,脑袋晕涨神智不清。 这两个月的殚精竭虑早就让他的身体极度损耗,精神也处于崩溃的边缘。而现在,他最后绷着的那抹弦,终于断掉了。 司机打开车门,正准备问“陆总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却发现陆廷言的脸白得不成样子。他还没有上车,扶着车门顿了顿,然后,就骤然晕倒了。 第235章 希望她开心 谢柠直接开车回了奥维国际。 算一算,她已经三个月没有上班了。自打她上学以来,她就没有闲过这么长时间。 这段时间积累了不少工作,谢柠乍然入手还出现了片刻的茫然。不过好在颜可可每天都会梳理工作内容,让谢柠不至于显得太凌乱。 创意部来了位新同事,三十多岁,叫邱紫。 邱紫在业内也小有名气,她以前在国内一家知名广告公司工作。谢柠在行业交流会上,见过她几次,说过话,还挺投缘的。 后来邱紫请了产假,生完孩子后又照顾孩子,直到觉得家庭那边差不多了,才重返职场,被奥维国际直接挖了过来。 刚过了年,邱紫就入职了。谢柠对公司这一做法表示赞同,毕竟她要回总部了,创意部的工作不能没人统筹。而且这段时间她消失不见,多亏有邱紫在,创意部才不至于乱成一锅粥。 因为谢柠刚回来,下午又开了个部门会议。谢柠在会上跟进了最近工作的制度,发现大家都将工作完成得很好。 去年他们忙的那个大项目——申市景区的宣传片拍摄,在经历诸多波折和磨难后,终于进入了最后的审查阶段。要是审查没有问题的话,这周就可以投放上市了。 下星期就是五一黄金周,正是大家出游的好时候。宣传片要是可以在这几天投放,说不定五一就可以给申市带去第一波很大的客流量。 开完会议,刚好就到了晚餐时间。谢柠今天打算在公司加班,所以准备随便点点外卖吃一吃。 她刚拿起手机,颜可可就来了。 颜可可将手里的纸袋子提了提:“柠姐,这是邱姐请大家吃的晚餐,这是她给您点的,我给您拿上来了。” 谢柠放下手机,走过去将袋子接了过来:“谢谢。” 袋子上印着公司不远处的一家中餐厅的名字,谢柠去这家餐厅里边吃过几次,里边的小碗菜味道很好。 她将袋子里边的小份包装盒一一拿了出来,见是一份中式简餐。主菜是爆炒猪肝,辅以一份清炒虾仁菠菜,一份虾仁蒸蛋,还有一杯温热的芝麻黑豆豆浆。 都是些补血益气的菜品。 谢柠刚掰开了一次性筷子,办公室又有人敲了门,这次来的是邱紫本人。 “我能和你一起吃饭吗?”邱紫站在门口笑着问。 谢柠没有拒绝:“当然。” 邱紫拎着袋子走进来,坐在了谢柠对面,将她的菜品一一摆好。 她的菜可比谢柠的油腻多了,红油鸡丝、辣子鸡丁,就连素菜也是一份红彤彤的麻婆豆腐。 “知道你爱吃辣,但是你脸色一看就不好,就没给你点那些。”邱紫嗓门很大,说话时声音嘹亮,别有一番豪爽之气,“等你身体好了,我请你吃火锅去,咱们去重庆吃。” 谢柠笑着点头:“好。” 邱紫吞下口中的米饭,又道:“我是真挺佩服你的,你手底下的人,哇,真的厉害。我刚来的时候,你又不在,我还寻思完了,这不一团糟了?结果啊,你部门里的人是一个都没乱,工作特别自觉,也不用催,分工的时候也是井井有条,哇,你怎么带的人啊?” “是大家的自觉性都好。” “别别别,你可别和我这么吹。”邱紫压了压筷子,“我问了,人家都说是被你捶打出来的。说你刚来创意部的时候,和个冷面阎王似的,谁的工作完不成,你就陪着他一起耗在公司里,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偷懒了。” 谢柠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这不是都知道吗?还问我。” “啧,我这不就是想知道,你哪来的那么大魄力么?”邱紫叹了口气,“想我刚毕业的时候,就是颗豆芽菜,别说训人了,我连和人大声说话都不敢。我真就特佩服你这种,说实话,以前我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和你深交了,但是咱们都忙成狗,还是竞争对手,我一直没好意思。现在不一样,现在咱们是同事了。”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身体,邱紫感慨:“年轻人啊,要好好保重身体,别像姐姐我,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还拼,那时候的行业比现在还要紧张,后来我落下了病根。去年生孩子的时候,我差点没挺过去。所以为了以后啊,注意身体,对自己好点,知道不?” 邱紫说这种话,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在说教,更不会让人觉得反感。谢柠能听她是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想,否则今天点外卖,她也不会特意照顾着她的身体和口味。 “你就不吃了?”邱紫见谢柠放下了筷子,“你再多吃点啊,你都瘦成什么了。” “我吃饱了。”谢柠她捧起豆浆,喝了好几口。 邱紫也笑:“爱喝这个?姐姐下次还给你点,点两杯。” 公司大厦内开着中央空调,是很舒适的温度,谢柠身上的大衣没脱下来,却还是觉得手脚冰凉。她捧着这杯热豆浆,这才觉得手心也有了些暖意。 加班到八点多,谢柠和邱紫一起下楼。 刚出电梯,邱紫“呦”了一声,就跑向了一个抱孩子的中年男人。 她接过了男人怀中的孩子,抱着诱哄,另一只手朝着谢柠不停地招:“这是我老公,这个呀……就是要了我半条命的小家伙。” 谢柠看向邱紫怀中的孩子,心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击打了一下。 这个小娃娃穿着小熊的衣服,毛茸茸的,十分可爱。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随着邱紫逗弄着她的手指咕噜噜地转。 “要不要抱抱?”邱紫问。 “啊?”谢柠错愕,“我不会……” “没事,姐教你。”邱紫将娃娃塞进谢柠怀里,“这个手搂着她的肩膀,这个手托着她的屁股就行了。” 怀中被塞入了一个软软的香香的小家伙,谢柠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她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伤害了怀里的这个小家伙。 小娃娃看着谢柠,忽然嘿嘿就笑了起来。他伸出软软嫩嫩的小手,抓住谢柠耳边的一缕发丝,在手里笨拙地把玩。 这个小娃娃的重量,像是沉甸甸地压在谢柠心头。她仔细看着这个小娃娃,目光专注又认真。她从未有过什么时刻像现在这样,体会到生命的重量,感悟到生命的成长。原来每个人最开始,都是这么小,然后他们会一点点,长大成人。 能长大的娃娃是幸运的,有的娃娃,却连降生的机会都没有。 她将娃娃交给邱紫,扯出一抹笑容来:“怕让她不舒服,先不抱了,等我周末去你们家陪他玩。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说罢,不待邱紫回应,她立刻就转身走了。 她很少这么失礼。 但是她实在忍不住了。 邱紫叹了口气,她老公不解问她:“你为什么今天让我带着女儿来接你?” “我晚上去找她吃饭的时候,她电脑上放着一张小婴儿的照片。我以为她喜欢小孩子,就想着让你把孩子带来,让她抱抱看看,说不定能心情好点。”邱紫示意了一下谢柠离开的方向,“我能感觉出来,她特别不开心。我很喜欢她,我盼着她能高高兴兴的。唉……好像办砸了,我都感觉她都要哭了。” 第236章 一中 谢柠一路狂奔到停车场,坐进自己的车里,才趴在方向盘上喘息。 她的眼泪决了堤一样,不断涌出,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她胡乱抽出许多张纸,捂住脸,痛哭出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抑制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有时候是暴躁,有时候是愤怒,有时候是伤心。这些情绪来得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撕扯着她,拖拽着她,像是要将她拽到深渊地狱里去。 她哭什么?小娃娃那么可爱,她哭什么? 可是她忍不住,她真的忍不住。 她胸口空荡荡的,心里里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块,隐隐的疼。 在那个陌生的国度里,面对那些黑人医生,她哀求他们,保住她的孩子,但是得到的只有遗憾的抱歉,他们说她的血流得太多了,已经晚了。 她当时特别难受,但是她没有哭。她的眼睛干燥枯涸,她流不出泪。但是现在回想那个时候,却是痛彻心扉的难过,让她泪流成河。 哭的时间太久,大脑缺氧,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连带着小腹,肚子里像是有东西在翻搅。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谢柠才终于缓过来。 她一点点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用手指顺了顺发丝,发动车子。 她回了酒店,小乐正在和牛奶一起玩。 牛奶现在已经好大好大了,谢柠昨天去宠物医院接它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以前她还能轻而易举就将牛奶抱起来,现在她已经做不到了,因为牛奶现在六十多斤。 宠物医院的小姐姐说,牛奶以后长到八九十斤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现在的牛奶,还是喜欢往她身上扑。牛奶现在站起来,脑袋都快到她肩膀了,就和个孩子似的。谢柠还是搂着牛奶的身体,将它抱离地面一截,感受着这种沉甸甸的重量。 她坐在沙发上,牛奶一并跳了上来,将脑袋掸在她腿上,爪子伸到她手心里。 感受着它柔软的毛发,谢柠觉得自己空落落的心,又被一点点填满了。 她还有牛奶。 牛奶会一直陪伴她的。 小乐坐在另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谢柠,她能明显看出谢柠姐姐哭了,但是她却不敢问为什么,她怕再触及到姐姐的伤心事。 于是小乐假装没看到谢柠通红的眼睛,给谢柠讲白天牛奶的种种趣事,讲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终于见谢柠被她逗笑了。 周三,小乐的入学手续办好了,谢柠亲自送她去学校。 再次踏入华城一中,谢柠有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见过了小乐的班主任,和班主任交代了一下小乐比较特殊的身世,班主任爱怜地抚了抚小乐的头,让小乐以后在学习生活上遇到什么问题就来找她。 然后谢柠去看了看自己曾经的班主任。那位班主任也是很好的老师,曾经给过谢柠很多帮助。 班主任现在五十多岁,更加慈祥和蔼,见到谢柠,高兴得不得了。 毕竟不是每位老师每一届都能带出个高考状元的。当初谢柠优异的高考成绩,也为他这位优秀教师更添了光辉的一笔。 班主任从抽屉里拿了个红信笺出来,笑着说:“下个月就是咱们学校的百年校庆了,你有时间来不?” 一般校庆上都会邀请知名校友或者以往优秀的学生代表来参加,谢柠是曾经的高考状元,她无论如何都会收到一份邀请。 既然今天她来了,这份邀请自然就由当初的老师亲自交给她了。 “好。”谢柠点头,“感谢老师记挂,届时我一定准时前来。” 班主任打开信笺,在上边姓名空白处用钢笔写下了谢柠的名字。 班主任的硬笔书法十分好看,字体遒劲有力,带着珍视与郑重。 班主任将写好名字的信笺双手交给谢柠:“校庆完,来家里,让你师母给你做酸菜饺子。” 谢柠抿唇,眼眶有些发酸。 上学的时候,她就去老师家吃过好几次饭。师母也是位老师,和蔼善良,她说过一次师母做的酸菜饺子好吃,师母就每次都给她包。 从办公室出来,小乐也下了课,谢柠和她一起去食堂。 路过光荣榜的时候,小乐“哇”了一声:“姐姐,是你诶!” 谢柠侧头,见光荣榜“优秀毕业生”那一栏里,她的照片赫然在列。 还是她高中时的照片,显得青涩而单纯,照片已经稍微有点褪色,沾染了时间的厚重。 “咦,这不是那位帅哥哥吗?”小乐指着另外一张照片,“原来姐姐和哥哥是一个高中呀?” 这是不是就是那句……什么来着?哦,从校服到婚纱? 陆廷言的照片,还挺显眼的。因为别人拍照都是板板正正地看着镜头,有的还带着职业假笑。他偏不,下颌扬着,眉头皱着,不可一世又不耐烦,却偏偏又桀骜帅气的不得了,尤其非常戳学生时代的少女心。 谢柠摸了摸小乐的头,轻而易举就转了话题,她指了指光荣榜下边的空白处,对小乐说:“如果可以的话,姐姐将来也想在这里看见小乐的照片。” 小乐顿时紧张了起来:“姐姐,我……我一定努力,但是我不一定……” “没关系。”谢柠并不想给小乐太大的压力,“努力就好,姐姐不是要求你一定要考出个什么成绩,是希望你将来回想起现在的自己,绝不后悔,绝对欣慰。” “我明白。”小乐重重点头,“姐姐,我一定会努力。” 一中的食堂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扩建了,更大了,菜品也更多了。 谢柠用小乐的饭卡打了两份饭,陪她一起吃。 “姐姐,你出国之后,还会回来吗?”小乐有些紧张地问,“我听雁雁姐姐说,你特别忙,工作调离之后,可能一年都不会回来一次呢……” 谢柠微微笑了笑:“我会尽量空出假期回来看你的,如果我实在没有假期,你放假了,也可以去找我玩。到时候我给你买机票、办手续,好不好?” 小乐眼睛晶亮,重重点头。 “不过姐姐答应你,你迈入大学校园那天,姐姐一定来送你。”谢柠罕见地带上了开玩笑的语气,“哪怕是旷工,姐姐也飞回来送你去大学。” 小乐笑了起来,和谢柠击掌:“姐姐,一言为定哦!” 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小乐忽然又说:“姐姐,刚才我们老师说下个月是学校的校庆诶,姐姐在光荣榜上,会来参加?” “会的。” “那……那位帅哥哥,是不是也会来?” 谢柠有一瞬间的失语。 是了,优秀毕业生、优秀校友,陆廷言哪样身份不占呢? 她都收到了邀请,他也一定收到了。 不过无所谓,到时候回母校的校友那么多,他们未必就能撞上。 就算撞上了,也无所谓。 离婚了是没错,毕竟还是校友嘛。 校友,这可是一辈子的身份,离不了的。 第237章 祝你自由 周末,谢柠约了季嘉行出来吃饭。 上次和季嘉行见面,还是元旦。 季嘉行见到现在的谢柠,狠狠愣了一下。半晌,叹了口气:“本来就很难胖,你这得多久才能养回来。” 都快瘦得脱相了。 谢柠失踪的时候,陆廷言大张旗鼓地找她,季嘉行自然也知道。季嘉行那段时间也非常担心,食不知味的。 “本该在你刚回来的时候就过来见见你,只是有个案子,我去外地了,昨天晚上才回来。”季嘉行说。 谢柠笑了笑:“你还没好好休息休息,我就又要麻烦你了。” “别这么说,我可一点都不累。” 季嘉行让服务员将茶水换成了热水,给谢柠倒了一杯。 “我想起诉两个人。”谢柠说。 “赵姿含和谁?” “是白璎,还有我妈……曾岚。” 季嘉行望着她,银边眼镜后的眼神冷厉深邃,透露出刑辩律师惯有的冷肃正直,是会让被起诉人紧张、会让委托人安心的眼神。 季嘉行已经知道了谢柠失踪和赵姿含有关,因为赵家这几天在着急上火地找专业律师团队,替他们家的女儿打官司。 当然也找到了他头上,他理都没理。 让他意外的是,白璎和曾岚竟然也和这件事情有所牵扯。 “她们怎么了?” 谢柠将自己被绑架前的事情给季嘉行大致复述了一遍:“其实啊,要不是我被赵姿含的人劫走了,我也不知道白璎会怎么对我,因为她可恨死我了呢。” 季嘉行当律师这么多年,见过的奇葩案件和奇葩人类太多了。 但是这种,和继女关系这么好甚至不惜对亲生女儿屡次动手的,他是真的第一次见。 尤其是,这亲生女儿一点都不比那个继女差,就很让人不能理解。 “我也受够曾岚了。”谢柠小抿了一口热水,“以前因为母爱缺失,我对她总是有期待。现在对她,我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 “甚至。”她皱了皱眉头,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我已经烦透她了。” “别烦。”季嘉行安抚她,“我会帮你处理这件事。” “谢谢。” 季嘉行点的菜品上来了,吃了一半,季嘉行又说:“我以为你会找陆氏集团的法务部直接处理。” 陆氏集团的法务部,是出了名的能打官司,而且鲜有败绩。 “没必要。”谢柠笑了笑,“我离婚了。” 季嘉行显然没有想到,极度错愕地看着她,想看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她的确在淡笑,眉眼却清淡从容,严肃认真。 片刻,季嘉行就从震惊中回过了神,他点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谢柠的杯中满上热水,和她碰了碰杯,笑着说:“祝你自由。” 谢柠眉眼舒展,笑容终于有几分发自内心的愉悦。 不是恭喜,不是庆贺,而是真诚地,祝她自由。 祝她永远按照自己所愿、永远按照她心底的方式,选择最自由的生活。不管是结婚还是离婚,都是她自由的选择。 刚认识的时候她就知道,季嘉行真的是个非常温柔、非常有涵养的人。 他说的话,永远是人最爱听的。 当然,开庭的时候除外。 周一,奥维国际收到了好消息,申市景区宣传片的审查已经通过,宣传片可以投放上市了。 按照最初的计划,这则宣传片会先在微博上进行播放宣传,然后投放上各大视频平台,接着在朋友圈中插,最后再上卫视,在黄金档的热剧间隙进行播放。 一整天,整个创意部都在关注这则宣传片的群众反馈。让谢柠感到欣慰的是,反响很好,点击率和完看率都很不错,点赞量和评论量也非常可观,路人盘很大。 “哇,这个宣传片拍得好好啊!我好想去!” “他们吃的那是什么?我要是五一去,我能赶上吗?这玩意不是是时令的?” “好巧,我也打算五一去,我本来还想去海边来着,现在改了主意就这里了!去年不是有个美女的照片上热搜了吗?就是在这里拍的!我这一次一定也要拍一组啊啊啊!” “那个……就没人夸夸我家南炜好帅好帅吗?俨然就是个少数民族的帅哥!/色色色” “请问可以让南炜男神在景区门口当人形立牌吗?时间不用太久,起码让我们第一批去的游客有点甜头呗。申市旅游局官方微博” “奥维国际不愧是奥维国际啊,大公司就是牛,这宣传片拍的,有电影大片内味儿了!” “一人血书把男女主的故事拍成电影,我第一个买票!” “……” 一水的评论看下来,好评真不少。 下午,刘毅特意来了创意部,表扬了创意部上上下下,尤其是谢柠。 刘毅知道谢柠在做这份工作的时候遇到了很多困难,甚至还出现了资方撤资的问题。要不是有新的资方出现,这个项目就搁浅了。 快下班的时候,谢柠银行账户上多了一笔钱,是这个项目的奖金。 创意部其它人的奖金也都到了,整个部门上下欢呼雀跃,正在商量着晚上去哪里嗨。 “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谢柠说。 同事们都在知道她前阵子遭遇了意外,好不容易才被救回来,也不勉强她,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 谢柠回了酒店里,牛奶立刻爬到了她身上。 小乐已经去上学了,双床标间内只有她一个人住了。 谢柠一手揉着牛奶的脑袋,一手将今天收到的奖金捐了出去。 她捐给了陆氏慈善基金会。 陆氏集团的基金会透明度很高,很受人信赖。参与的公共事业也很多,有建造希望小学,也有帮助大山里的学龄女孩,也会帮助罕见病患者,还有全国各地发生自然灾害时候的赈灾…… 不管她这笔善款用在哪里,都是一个好去处。 谢柠想,她终究是占了陆廷言的便宜。没有陆廷言,宜兴地产不可能出资这个项目。尽管风正清屡次说她的项目值得,但不能否认的确借了陆廷言的东风。 这个项目给她带来的称赞和夸奖,她收下了。至于奖金,她就不要了。 她一直是一个这么执拗的人,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很怪,还死心眼。 洗完澡,上了床,谢柠早早睡觉。 她最近总是觉得很累,加班都很少了,她以前从未想过自己可以睡这么早。 朦朦胧胧的,她听到手机响了。 “喂?”她将电话拿到耳边,嘟囔着问。 那边却是沉默的,没人说话。 谢柠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只当是打错了,直接挂断。 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却没能再睡着,反而越来越清醒。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那个没人说话的电话,可能不是打错了。 正想着,又来了一个电话。 这次有名,是李星朗。 刚接起来,就听见李星朗低沉失落的声音:“嫂子,你……你能来看看三哥吗?他病了好几天了,睡觉都在叫你的名字呢。” 第238章 带她回家 谢柠双目放空地望着前方,大脑缓慢地运转。 “病了啊。”谢柠喃喃说。 听见她的回应,李星朗立刻激动了起来:“是啊嫂子,和你离婚那天,三哥就病了,发烧反反复复总是降不下来,人也昏昏沉沉的。医生说他太累了,身体垮了,让他好好休息,可是他睡也睡不踏实,休息也休息不好,整个人一点都不见好。” “哦。”谢柠慢悠悠地道,“那就换个医生看啊,我又不会治病。” “三哥这是心病,嫂子。” “那就换个心理医生。” 李星朗:“……” “可是……”他正欲再说,手机里只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她把电话挂了。 “她说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干哑低磁的嗓音。 李星朗张口就来:“嫂子说她现在在公司加班,等她有时间了,就来看你,她让你好好休息。” 陆廷言转了转脖子,看向窗外,却只能透过轻薄的帘幕,看见外边影影绰绰的微光。 “她不会这么说的。”陆廷言轻轻开口,“她也不会来看我。” 他很了解谢柠。 她绝对不是那种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性格,她说断了,就绝对会断得干干净净,不会拔出萝卜带着泥。 结了婚,她会扮演好“妻子”这个角色,哪怕顶着偏见和厌恶,她也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离了婚,她更清楚“前妻”这个身份,不会和他再有过多的纠缠。 她永远清醒。 陆廷言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通话记录界面,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对,不清醒的是他,放不下的是他,优柔寡断的是他。 咳了两声,陆廷言坐了起来,李星朗立刻上前扶他。 “没事。”陆廷言摆摆手,“我好多了,我下地走走。” 直到他穿好外套,李星朗才发现,他不是下地走走,他是要出门走走。 他想劝,但是又想,三哥这几天都闷在房间里,是该出去透透气了。 他是心病,又不是重病在床,出门实属正常。 于是李星朗给苏向宸报告这个好消息:“三哥出门了。” 苏向宸回得很快:“精神状态不错,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夜幕降临,晚间有轻柔的风。 倒春寒已经过去,天气乍然就暖了起来。上星期出门还需要围围巾,今天穿裙子都可以了。 谢柠穿着春装,换了双休闲鞋,牵着牛奶轧马路。 牛奶很久没有和谢柠一起出门了,激动得厉害,走两步就往谢柠腿上蹭。它想让谢柠抱,但是他又很聪明,知道谢柠现在抱不动它,就用脑袋和谢柠撒娇,然后接着往前走。 经过一个广场的时候,许多人都驻足看牛奶,有的还掏出手机拍照。 牛奶雄赳赳气昂昂,甩着两条大耳朵,俨然在走t台的模特。 谢柠头脑放空,跟着牛奶一步一步地走。 她现在特别爱发呆,工作的时候爱发呆,下班之后,就更喜欢放空自己了。 说不上在想什么,就是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的感觉,很自由。 与其说她牵着牛奶,不如说是牛奶带领着她,带领着她或快或慢、上台阶或者下楼梯、红灯停绿灯行,漫步在这春风和煦的都市夜景中。 不知走了多远,牛奶忽然停下了脚步。 谢柠骤然回神,张望了一圈,发现这里很熟悉,但是一时间没有想起这是哪里。 张望着,她的目光忽然顿住了。 她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是曾岚。 尽管她口罩帽子围得严严实实,谢柠也知道,是她。 “你跟踪我?”谢柠冷声问。 曾岚一把扯下了口罩,露出她憔悴的脸。她的目光在夜色下十分阴沉,像是暗夜索命的厉鬼。 “你敢起诉我?”曾岚大步朝着谢柠走了过来,“你本事大了,你连你妈都敢起诉?” “不好意思啊,我没认为你是我妈。”谢柠从容淡定地说,“你只是个绑架犯。” 曾岚高高扬起了手,劈头盖脸地就朝着谢柠扇了下来。 温顺的牛奶喉间发出沉闷的低吼,张口便朝着曾岚的腿狠狠咬了过去。曾岚痛呼出声,手中的巴掌改为了去拽牛奶的皮毛。 牛奶恍若不觉,死死咬着曾岚不松口。甚至还奋力一扑,直接将曾岚扑倒在地,瞪着眼张大嘴朝着曾岚吼叫,朝她其它地方咬。 曾岚吓呆了。 这种大狗,温顺的时候是真的温顺,发起狠来也是真的狠。 刚刚从路边便利店出来的白璎也被牛奶的狠状吓到了,连上前都不敢。 曾岚开始痛呼,开始谩骂,开始叫嚷着:“谢柠,把你的死狗带走!” 谢柠走到曾岚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抛弃么?”谢柠淡淡问,“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不要你么?” 曾岚红着眼睛,目眦欲裂。 “你这种人,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可取之处?脾气大、见识短,有几个人能忍受你?把所有指望都系在男人身上,怪不得你活得越来越失败。想过好日子,不想着靠你的一双手,只想着靠男人,靠女儿,真是可笑。” 她抬眸瞥了一眼白璎,冷笑一声:“知道么,白璎有今天,和你也脱不了关系。” 好不容易从牛奶爪下挣开,曾岚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身上的血痕数不胜数,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白璎骨子里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她后来的骄纵蛮横也和你无底线的纵容有关,你们两个是笋头套牛角,正合适。” 谢柠紧了紧狗绳,将牛奶拽到自己腿边,毫不掩饰地继续嘲讽道:“你不是最讨厌我这个女儿么,不是觉得坐过牢的白志诚丢人现眼么?那么就由我这个女儿,将你送进牢狱里,让你也成为你自己最讨厌的人。” “你敢!”曾岚怒吼,“我是你妈!” 谢柠都懒得搭理她,复又看向白璎,笑了:“恭喜你啊,你虽然在娱乐圈里没多红,但是大家以后提到法制咖,就有你的一席之地。不用谢,我也是帮你出名了,我的好姐姐!” 白璎被她嘲得浑身颤抖,想冲过来教训她,又碍于目露凶光的牛奶不敢上前。 这个时候,远远地响起了警笛声。 白璎和曾岚脸色大变,立刻要跑。 牛奶嚎叫着奔过去,轻而易举就绊住了白璎和曾岚的腿。 警笛声越来越近,而白璎和曾岚连牛奶都挣脱不了,根本上不了不远处的车。 “建议你们配合。”谢柠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苦苦挣扎的两人,笑着说,“法制咖总比在逃法制咖好听点,你们不觉得吗?” 她的冷嘲热讽彻底激怒了白璎,白璎尖叫着,也不跑了,转头就朝着谢柠冲过来。 她面目狰狞,龇牙咧嘴,大有一副要和谢柠同归于尽的架势。 牛奶咬上了白璎的裤子,和她撕扯,白璎疯了般地捶打牛奶,谢柠面色巨变,疾步冲了过去,没料到一侧忽然跑出一个身影,直接一脚就踹在了白璎胸口上,将她踹出几米远。 看见来人,牛奶也止住了疯狂的撕咬,转为了低低的咕噜声,谢柠知道,牛奶高兴的时候就会发出这个声音。 陆廷言摸了摸牛奶的头,牛奶更高兴了,两条前腿站起来,扒在了陆廷言身上。 陆廷言重喘两口气,转头望向谢柠,问她:“你怎么样?” 谢柠缓缓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怪不得她觉得这个地方眼熟。 前边拐个弯,就是盛世锦都了。 牛奶把她带到它曾经的家这边了。 第239章 是他不配 警车呼啸而至,车上下来的警官走到了曾岚和白璎面前,给她们带上了手铐。 “你们干什么!”白璎尖叫。 “我们接到报警,你们涉嫌一桩绑架案,还请配合我们调查。”年轻的警察面无表情地说着,便要羁押白璎和曾岚上车。 曾岚和白璎不停地尖叫嘶吼,却已经无人回应。 “谢柠,你这么对你亲妈,你会遭报应的!”曾岚目眦欲裂。 牛奶扒在陆廷言身上,好似找到了为自己撑腰的人。转过头去,中气十足地朝着曾岚嚎叫,宛如在和她对骂。 这里一时间热闹极了,不少行人都驻足观看。不过伴随着曾岚和白璎被塞到了警车里,车门关上,叫骂声也自然便被隔绝了。 牛奶也噤了声,乖乖吐着舌头去舔陆廷言的手。 围观者见闹剧落幕,也便纷纷散场了。 陆廷言垂眸看着拽着自己不放的牛奶,轻轻抚摸着它的脊背,想到它刚才和白璎曾岚撕缠了好久,于是转头问谢柠:“以防它被她们伤害到,不如先带它去检查检查?” 这里转过去就是一家宠物医院,谢柠记得刚将牛奶捡回来那天,去的就是那里。 之后,陆廷言还在那里为牛奶办了卡,现在卡上还有不少钱。 虽然牛奶刚到家里的时候,陆廷言表现出对它各种嫌弃。但是谢柠知道,他是喜欢牛奶的。 她也怕牛奶刚才被那对疯子母女伤到,没有拒绝陆廷言的提议。 牛奶走在两人中间,屁颠屁颠的,肉眼可见的高兴。 到了宠物医院,陆廷言不光让工作的小姐姐帮牛奶检查,还要帮它洗澡、清洁、美容,让小姐姐一次性都办了。 谢柠有些不解地看着陆廷言:“现在已经很晚了。” 那一套流程下来,最起码也得凌晨了。 陆廷言望着她,认真道:“可是我看牛奶的毛都有些打结了,确实该好好美容一下了。” 谢柠缓缓眨眼,哦了一声。 她最近,好像是在照顾牛奶的事情上,疏忽了一些。她总是忘记去遛牛奶,也经常忘记帮他梳毛,甚至前天她出门的时候,都忘记给他放狗粮了。 谢柠捏了捏手指,忽然觉得好对不起牛奶。 两人坐在宠物医院大厅的沙发上,中间隔着三个人的距离,沉默无言。 “你刚才是怎么遇见她们了?”陆廷言问。 良久没有听到回答,他侧头一看,见谢柠靠在沙发上,竟然睡着了。 陆廷言出现了一瞬间的失语。 他让工作人员忙乎那么多,就是想让牛奶在这里多呆一会儿,然后他就能和她多呆一会儿了。 叹了口气,陆廷言将外套脱了下来,搭在了谢柠身上。 谢柠睡得很沉,没有醒。 陆廷言不知道这算不算好现象,他记得以前,谢柠睡眠特别浅,稍微一点动静就会将她惊醒。睡得沉一些,能休息得好些? 过了一个多小时,大门忽然被推开,一股柔煦的夜风灌了进来,伴随着一阵嘹亮的孩童啼哭声。 陆廷言下意识就站起身挡在了谢柠跟前,想为她挡住这股风,但是她还是醒了。 她坐直身子,陆廷言的西装外套滑了下来。 进来的是个年轻的男人,推着个婴儿车,车上拴着条狗绳,牵了只丑丑脏兮兮的小巴哥。 巴哥一进来,就四条短腿分别向外趴在地上,十分可爱。 男人显然也是这里的熟客,很快有一位工作人员出来,将巴哥牵走了。 男人蹲在婴儿车前,用车下装着的各种小玩具哄着车里的小婴儿,不过并没有什么卵用,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嘹亮了。 男人笨手笨脚地从包里拿出奶瓶,喂给小婴儿,小婴儿也不吃,只顾着一味的哭。 毕竟是公共场合,孩子却一味的哭,弄得男人也十分尴尬。 “他可能是尿湿了。”谢柠忽然说。 “啊?”男人惊愕了一下,“哦。” 他立刻往孩子的婴儿车里一摸,果然是湿的。 他又从包里拿出纸尿裤,笨手笨脚地帮孩子换,却怎么都不得要领。他连抱孩子的动作都很笨拙,孩子蹬着两条小短腿,十分不配合。 男人急得满头大汗,谢柠走了过去,按照邱紫教给她的抱孩子的方法,将孩子抱了起来,由男人给他换上新的纸尿裤。 忙活了半天,孩子的啼哭声总算停止了,男人长舒一口气,如蒙大赦般对谢柠道谢:“谢谢啊。” 他苦笑一声:“刚和我爱人遛狗呢,她被客户一个电话叫走了,孩子留给了我,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哄。” “以后可以试着多学习一下。”谢柠说。 男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啊,带孩子不容易,我以后得帮我老婆多分担分担。” 这个现象不少见,很多男人都不会带孩子,起码面前这个男人还是有觉悟的。 谢柠蹲下,从车下拿了一个铃铛,在小婴儿面前晃,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咯咯地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够谢柠手里的铃铛。 陆廷言望着谢柠逗孩子的一幕,只觉得这一幕非常刺眼,让他的眼睛都酸涩了起来。 要是没有这次的意外,她不久以后也可以切身体会到这样的乐趣了。 虽然谢柠没有和他抱怨太多,但是从她一次次的枯坐、一次次的失眠、一次次望着孩子发呆、一次次掩饰不住的对孩子的喜爱中,他知道她心里有多难过。 他也懊悔,自责。 听她说要和他离婚之后,他怒不可遏,强行和她发生关系,并言有了孩子,就有了羁绊。那一刻,他心里疯魔了一样,但是想法却是真的—— 他想和她有个孩子,那样他们的家就完整了。 但是,他却没有好好关照她。他应该密切关注她的身体,提醒她,多注意一下,毕竟他们做的也很频繁。 怪他,是他的错。 陆廷言胸口一阵钝痛,谢柠望着婴孩那抹温柔的笑却化为了最柔和的利刃,似乎要将他割裂。 巴哥是条小狗,洗得很快。干干净净地被牵出来的时候,牛奶还没完事。 男人推着婴儿车,牵着巴哥狗,和谢柠告别。 谢柠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良久。 陆廷言看着她的侧影,忽觉千言万语更在喉间,再也说不出口。 亦或是,他再也没有了说出口的立场和资格。 直到凌晨,焕然一新的牛奶才被带出来。 谢柠牵着狗绳,回酒店,牛奶却执拗地往盛世锦都的方向走。 “牛奶,那不是你的家了。”谢柠说。 牛奶却听不懂,依然铆足了劲儿往那个方向钻,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陆廷言见状,有些不忍心,商量着问:“要不……今晚你们就去我那里住一宿?” 第240章 追随他的脚步 却不料这句话,激到了谢柠。 她猛然看向陆廷言,语调森然:“陆廷言,你把我当什么了?” 陆廷言微微蹙眉。 “你以为我是想去你那里住,我才让牛奶这么表现?”谢柠冷漠地看着他,“难不成你还以为我对你旧情未了?” “我没有这么想。”陆廷言说,“我是看牛奶想去,所以我才……” “好啊,它想去,那它就去。”谢柠松开了狗绳。 牛奶蹲在陆廷言腿边,回头望着她。 “牛奶,你想去那里是吗?”谢柠认真问,“你想去玩的话,你就去玩一天。”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非常喜欢那里,你以后就住在那里也可以。” 依照陆廷言的条件,牛奶跟着他,混得不会很差。 虽然她不觉得牛奶会嫌贫爱富,但是毕竟它在盛世锦都住了那么长时间了,不舍得也很正常。 她不想强迫牛奶。 但是她是绝对不会去的。 去前夫家里住?哪怕是一晚,她也没这癖好。 谢柠朝着牛奶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牛奶望着谢柠,又仰头望了望陆廷言。 陆廷言刚俯身揉了揉它的脑袋,便见它叼起了自己的狗绳,追着谢柠跑了去。 看着牛奶颠颠的背影,陆廷言忽然替谢柠高兴。 她对牛奶的好,得到反馈了。 牛奶值得,谢柠也值得。 是他不配。 转眼,便到了校庆的日子。 五月末的华城,已是天暖气清,彻底进入了春夏的明媚时光。 谢柠提前一天安排好工作,请了一天的假,来了华城一中。 华城一中相当热闹,门口鲜花铺就,红毯一路从校门口延伸到图书馆,然后是各大教学楼。 谢柠将车停在对面广场的停车位里,过了天桥,在校门口签到。 校学生会和成员在门口组织迎宾活动,其中一位高二年级的女生带着谢柠去签到处。 盯着谢柠看了好几眼,她惊喜出声:“你是谢柠学姐!” 谢柠微笑着点了点头。 “哇,学姐,你是我的偶像!”女生双手捧心,满脸崇拜地说。 谢柠以为她是崇拜自己的高考成绩,刚想说两句鼓励人好好学习的名人名言,却听这位小学妹又道:“听说您高中的时候就喜欢陆廷言学长了,后来您二位还结婚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嫁给自己年少时期喜欢的人,也不是所有的暗恋都能开花结果。谢柠学姐,我好羡慕您!” 谢柠:“……” 哦,这也能算是偶像吗? 不过谢柠脸上的笑容没变,她十分温和地对这位小学妹说:“谢谢你的喜欢,我当时将暗恋转为了学习的动力,最后考的成绩还算不错。如果你现在也有喜欢的人,要是他成绩比较好的话,你可以像我这样试试。” 小学妹有些羞涩地微微低下头:“我……我成绩不太好……” “试试嘛。”谢柠一本正经,“说不定你能追赶着他,找到一个更好的你自己呢?” 小学妹眼睛锃亮,熠熠生辉。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热血沸腾,最容易被鼓舞,情感也最真挚。 签到完毕,进入校园,谢柠看见了早就等在这里的小乐。 小乐和她一起去大礼堂。 而另外一边,陆廷言在校领导的陪同下,刚刚进入了学校图书馆。 华城一中的图书馆,是华城所有中学中最大、最豪华、藏书也是最多的。刚刚又引入了先进的搜索引擎系统,更加方便师生们的借阅。 校长很高兴地对陆廷言说:“感谢陆总对学校图书馆的捐赠,您看,这就是我们新引进的系统。” 校长亲自操作给陆廷言看,然后带着陆廷言沿楼梯一层层上去,口中不停给他介绍图书馆的新扩建和新藏书。 陆廷言每年都会给华城一中拨一笔不菲的善款,这笔善款用在哪里他从来不多问。但是现在看着比他读书时先进、高大了这么多的图书馆,陆廷言觉得自己的捐款还是值得的。 校庆大典在上午十点开始,现在还有不少时间,校长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陆廷言也没让校长一直陪着自己。 他也拒绝了校方其他领导的陪同,独自一人沿着图书馆旧馆的楼梯慢悠悠走过。 他上学的时候,图书馆还只有五层,那个时候也没有现在这种信息搜索系统,每本图书都分门别类,摆在他们该摆的地方,借阅的时候由图书管理员去找,归还的时候也由图书管理员一一摆放。 那时候,图书馆里用的还是手工登记,一个个记录本上,详细记载着日期、书名、借阅者的姓名班级和学号。 陆廷言记得,那时候谢柠就在兼职图书管理员。 他来借书的时候,经常见到她在里边忙碌,有的时候他会特意排一下队,去她那个窗口借阅。 看她认认真真写下自己的名字,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曾经的借阅台那里。 借阅台位置没变,不过已经翻新了,变得宽敞了许多。后边的玻璃窗也高大宽敞明亮,整个借阅室都没有之前那么昏暗了。 “这位学……呃,先生,您要借书吗?” 听见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陆廷言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借阅台外边。 “没有。”他低声回答。 里边的女生“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哇,您是……陆廷言陆学长?” 此话一出,图书馆里的女生都纷纷看了过来。 陆廷言对这突如其来的关注表示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 和他打招呼的那个女生不禁开始八卦:“学长,请问您是和谢柠学姐一起回来参加校庆的吗?那现在谢柠学姐在哪里?” 旁边有个小姑娘探过头来:“是啊,我们好想知道谢柠学姐是怎么坚持的。” “坚持什么?”陆廷言更加不解了。 “借书啊。”小姑娘说,“陆学长您看过的每一本书,谢柠学姐都看过。她会将她的名字写在您的名字后边,特别浪漫!” 见陆廷言迷茫惊愕,小姑娘也有些意外:“呃……陆学长您难道不知道吗?” 陆廷言摇了摇头。 “学长等下。”小姑娘立刻跑到另一边,打开一个抽屉,从里边翻出几页纸来。 这几页纸已经泛黄,不过明显被保存得很好,更夸张的是,还过了塑。 “学长您看。”小姑娘将这几张纸放在了陆廷言面前,“您和谢柠学姐的所有借阅记录,都在这里。” 几张不小的纸,写得满满当当,不过上边都只有两个名字,前边一个是陆廷言,后边一个是谢柠。 陆廷言每归还一本书的日期,就是谢柠的借阅日期。 她曾默默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读完了他读过的每一本书。 第241章 我们已经离婚了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陆廷言说:“我们非常羡慕谢柠学姐和陆学长您之间的感情,所以连你们的借阅单也在好好保存。也有许多人想,摸一摸这几张借书单,就能沾一沾谢柠学姐的喜气,就能像她一样暗恋成真,有情人终成眷属啦!”摸的人越来越多,纸张都有些泛黄了。为了不让这几张承载了美好校园爱情的纸张破掉,她们将它们过了塑,好好保存起来,也能让更多的人摸一摸,沾沾喜气。 “我能带走一张吗?”陆廷言暗哑出声。 小姑娘连连点头:“当然可以了。” 这些借阅单能被当事人带走,它们想必也很幸福。 快到十点的时候,陆廷言到了礼堂。 因着每年的都给一中捐款的缘故,陆廷言的座位十分靠前,就在校领导的旁边。 陆廷言入座前,粗略向后看了一眼,却只能瞧见一片黑压压的脑袋,无法确切地看见谁坐在哪里。 其实前两天,学校有人联系过他,问他是否要将他和谢柠的座位安排在一起。他当时拒绝了,一是不知道谢柠是否会来,二是他觉得谢柠并不想挨着他坐,他就不讨嫌了。 坐在座位里,望着上方正在致辞的优秀学生代表,陆廷言忽然就想到了以前。 这个礼堂,承载了他很多记忆。 这里举办过许多庆典、晚会,还有大规模的赛事。 他在这里拿过很多奖,也见过谢柠拿过很多奖。 她在上边演讲、翻译,分享比赛经验,也曾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致辞。 礼堂上方的灯光也曾照耀在她头顶,让她万千瞩目、熠熠生辉。 曾经那样光芒万丈的一个人,现在却被他折磨得形槁心灰。 陆廷言闭了闭眼,自责和愧悔的感觉再次弥漫了出来。潮水般涨上心头,哽得酸涩不已。 陆廷言以为,他在校庆上见不到谢柠了。却不曾想,典礼结束,他在礼堂外边,遇见了被几个学妹围起来的谢柠。 “陆学长!”有个眼尖的小姑娘瞧见了他,立刻跑到了他跟前,欣喜万分地问,“陆学长,您能和谢柠学姐站一起,和我们拍几张照片吗?” 娱乐圈有娱乐圈的明星,而谢柠和陆廷言,就是华城一中的“明星”。 他们的颜值、成绩、感情,无一不让人津津乐道。 尤其在少女怀春这个年纪,谁不想和自己梦中的男神续写一段故事呢? “不好意思啊,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了。”谢柠开了口,“因为我们已经离婚了。” 话音一落,叽叽喳喳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不光是小姑娘们,就连经过这里的其它校友、师生,也都惊讶地看着他们。 好半晌,一个小姑娘才艰难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离……离婚?” “对。”谢柠坦然点头,“所以你们说的想沾沾我们的喜气,属实没什么必要了。我们没有好结果,也没有喜气,我倒希望你们永远和我不一样。” 说罢,谢柠捋了捋耳后的发,大步走了。 她脊背挺直,大步流星,微风扬起她薄风衣的衣摆,整个人英姿飒爽,毫不留恋。 几个少女梦破碎的小姑娘只得怔怔看向陆廷言,求证般地问:“陆……陆学长,您真的离婚了吗?” 这个“噩耗”对于小姑娘们来说,无异于磕的cp塌房了,喜欢的男女主be了,少女心简直碎了一地。 下午,“华城一中百年校庆”这一词条就上了热点新闻,在这个词条下,紧跟着就是陆廷言和谢柠离婚的瓜。 这个瓜的热度越来越高,后来甚至还赶超了校庆这一新闻,一度惹来许多人的关注。 许多人又拿当初结婚的时候那个视频来说事,说不好的开端,就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也有人说,原生家庭差距过大,注定不会幸福。妄想嫁入豪门,根本是不切实际的一件事情。 谢柠很坦然,也很无所谓,她对于公司同事们探究又八卦的眼神视而不见,对于茶水间里别人旁敲侧击的询问直接忽略。 她专心致志地认真工作,好似又回到了最开始,她还没和陆廷言谈恋爱的时候,那种一门心思全都扑在工作上的状态。 申市景区在五一黄金周迎来了超五百万人次,远远超出了所有人预期。申市、古松镇等地黄金周营业额飞涨,申市财政收获了了有史以来最高的一笔旅游收入。 而谢柠当初拍的那组“苗族少女”的写真也引来了许多游客竞相效仿,一共有破百万条同款拍摄,热度词条高居榜首,许多人都知道了“申市”这样一个新兴旅游地。 “网红城市”这个词在许多人听来可能带着些负面色彩,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它对推动当地经济、发展当地文化,有不可磨灭的积极作用。 六月下旬,谢柠的调任通知下来了。 公司总部通知她在七月五号之前前往加州总部报到。 奥维国际从其它城市分公司平行调来一位中层任创意部总监,邱紫接替了谢柠副总监的职务,颜可可升任部门经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周末,创意部举行了一次聚餐,为谢柠践行。 谢柠这次没有缺席,且在席上,和大家喝了不少。 谢柠的酒量一直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喝就醉了。 她神智有些模糊,双目却依旧清明,看着部门同事们高谈阔论,下一刻又哭得抱作一团。 “呜呜呜,柠姐,我舍不得你。”颜可可伏在谢柠肩膀上,痛哭流涕,“要是没有你,我恐怕现在还是个文秘部的小秘书,哪有进创意部的机会,更没有现在就当上经理的机会。呜呜呜,柠姐,你一手提拔了我,我不想和你分开,我还想继续跟着你。” 其它同事也都红着眼眶,跟着说谢柠的好。 “老大,你刚来部门的时候,我是不服气你。我就实话说了,你第一次做汇报电脑坏了,就是我动的手脚。我当时想让你出丑,没想到创意计划书都在你脑子里,非但没让你出丑,还让你脱稿汇报了一次,让你出够了风头,呜呜呜……” “你第一次让我加班,我承认我心里把你骂了千八百遍,但是看你和我一起在公司里熬着,我就又有点感动。多亏你逼着我让我把工作做完了,不然那次领导视察,我就直接被开了。” “咱们背地里是抱怨过你很多次,觉得你太严格。现在咱们都知道了,你严格是为了大家好,为了整个部门好,咱们都学会了你的工作态度,你放心,你以后不在创意部了,我们也不会懈怠,我们依旧会积极工作,当全公司效率最高、口碑最好的部门!” “……” 一言一语,说得谢柠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 却很欣慰。 她就知道,付出总有回报,人人都在成长。 第242章 不可能放过她 陆廷言应酬完几位合作公司的老总,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他喝了不少,神智出现了片刻的迷离。 洪杰扶着他上了车,陆廷言坐在后座上,掐了掐眉心。 手机上来了个电话,是姜媛打来的。 姜媛这几天心情肉眼可见的不错,和他联系都多了。之前对他不闻不问,现在竟然会叫他回家吃饭了。 陆廷言知道姜媛是看见了谢柠和他离婚的消息,高兴了。 不知道姜媛是不是又从哪里找到了什么新鲜燕窝之类的补品叫他回去吃,陆廷言只当没听见电话,没接。 没想到姜媛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的没完,陆廷言只得接了起来。姜媛听着他含糊低沉的语调就知道他喝了酒,叫他回家,她给他煮醒酒汤。 陆廷言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对司机说:“回陆家大宅。” 让陆廷言意外的是,陆家不光有姜媛和陆梦蝶在,赵世清和赵夫人也在。 陆廷言转身便走,却被赵母一把拽住了胳膊,哀求道:“阿言,伯母求你了,你放过含含,好不好?” 自打赵姿含被陆廷言带走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到赵姿含。 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就是见不到赵姿含的面。 对于爱女如命的赵母来说,这实在太难熬了。 他们找律师,却有很多知名律师支支吾吾,不敢接这个案子。赵母一想便知,怕是陆廷言也打过招呼了。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这次起诉方就是陆廷言,用的就是陆氏集团法务部的人。 这是根本不给他们留活路啊! 他们联系陆廷言想让他撤诉,却怎么都联系不到。无奈之下,他们只得来求姜媛,求姜媛从中斡旋,让他们见陆廷言一面。 赵世清也在一边哀求:“阿言,伯父知道姿含这次有错,你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伯父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同样的错姿含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陆廷言冷嗤一声:“你们以为她这是第一次耍手段了?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长记性。” “阿言,这真的是最后、最后一次了。”赵母痛哭不已,这段时间以来的担忧害怕已经让她形容憔悴、精神萎靡,整个人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相比之下,沙发上坐着的姜媛依然是那样艳光四射、雍容华贵。 “阿言,你伯父伯母都这么哀求了,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多大点事啊。”姜媛端着杯花茶,不紧不慢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不也没出什么事儿吗?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陆廷言双目森然,阴沉冷冽地盯着姜媛。 这些人真是太可笑了,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高高在上地指手画脚? 谢柠经历过的那段黑暗的时光,她受到的折磨,她失去的东西,在别人口中,就是轻飘飘的一句“已经过去了,没出什么事”。 这些人真是冷漠又卑劣,狂妄又自大。 “你伯父伯母已经说了,让姿含出国,姿含是你妹妹,你何必为了个不相干的人逼着你妹妹坐牢呢?”姜媛潋滟的美眸瞪了一眼陆廷言,“听话,放人。” 陆廷言一眼都不想再看这些人。 他们这种样子真是让人恶心。 “不可能。”陆廷言推开赵母,大步流星地出了陆家别墅,只留下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 别墅内,姜媛幽幽叹了口气,耸肩道:“你们也瞧见了,不是我不帮你们,是我这儿子啊,我根本管不了。” 她慢悠悠地放下杯子,朝着陆梦蝶勾勾手指,让她一起上楼,只给赵氏夫妇留下一句:“以后你们也别来求我了,估计以后我让他回家,他也不会回来了。唉,为了你们,我连我儿子对我的最后一点信任都没有了。” 赵氏夫妇本以为,姜媛看不上谢柠,依照她对谢柠的厌恶,她应当会站在赵姿含这一边。 而现在他们终于意识到,高高在上的姜媛不光看不起谢柠,她也看不上赵姿含。 他们无法左右陆廷言,更无法利用姜媛。 陆廷言坐在车里,透过车窗,望着外边的夜空和冷月。 他想,在这段婚姻关系中,他扮演了一个失职又不合格的角色。他不想一直差劲到最后,更不能连最后这一件事情都做不好,他不能轻易放过有错之人。 不管遇到多少压力,他都不可能放过赵姿含。 路过一家会馆的时候,陆廷言看见了会馆大门出来的两个人,顿时出声:“停车。” 司机立刻将车靠边停。 顺着陆廷言的目光,司机也悄悄看向窗外,见那被一个男人搂着的女人,好像是……谢柠小姐来着? 司机从后视镜悄悄觑了一眼陆廷言,只见他侧颜冷肃,薄唇绷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冷冽不快的气息。 外边,谢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熟人瞧见了。 她靠着沈子安,往车上走,嘴里还嘟囔着:“我不是让雁雁来接我么?怎么来的是你?” “雁雁加班,她听出你喝多了,怕别人来不放心,于是让我来。”沈子安紧紧扶着她,给她打开后座门,“你酒量那么好,怎么还喝多了?” 谢柠哼哧一笑:“心情好。” “你心情好个屁,心情好的人才不会喝醉。”沈子安撇嘴,“而且你的身体要不要了?医生不是说让你少喝酒?” 谢柠无所谓地摆摆手:“已经好长时间没喝了,偶尔一次,无所谓。” 沈子安将她随意乱放的胳膊腿压住,扯过安全带给她固定好,对她道:“你喝多了,今晚别回酒店了,去我那儿呆一晚上,我已经和阿姨说了,让她收拾一间客房出来,省得你半夜出了事我们都不知道。” 谢柠瘫在座椅里,没吭声。 沈子安坐进了驾驶室里,发动车子,回了他前不久新买的一个超大平层。 陆廷言的车就跟在后边不远处,他眼睁睁看着沈子安将豪车驶入了一个高档小区,然后在一个单元外边停下,他将谢柠从后座扶了下来,另一只手还抱着一束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粉玫瑰。 谢柠的手脚不听使唤,走路时步伐凌乱无比,在不知道第几次被她踩脚之后,沈子安忍无可忍,将那束玫瑰扔进她怀里,然后将她抱了起来,进了电梯。 陆廷言的司机哪里还敢再看,悄悄又从后视镜看陆廷言,却发现他整个人都隐在一团阴影中,五官一片模糊,完全看不清神情。 司机却觉得,莫名有些冷。 下一刻,陆廷言直接推开车门,下了车,也进了电梯。 第243章 酸 房间内,谢柠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沈子安站在沙发前一边看着她,一边放下手机。 这房子虽说是他上个月新买的,其实他只出了钱,一应装修他也没负责,房间有保姆来打扫,他什么心都不用操。同时,他也不知道这房间里边有什么。 就好比他刚刚想给谢柠冲杯蜂蜜水醒酒,却不知道蜂蜜在哪里。 于是他找了餐桌上留下来的餐厅电话,让他们送些粥啊菜啊并一壶蜂蜜水过来。 高档小区里的餐厅,服务那是一流的。就算菜单上没有,只要客户有需求,也能给他做出来。 看她躺在沙发上也不舒服,沈子安打算给她弄到客房里去,却不想刚刚碰到谢柠,她突然开始耍酒疯。 “别碰我,狗男人!”她大骂着,一脚将沈子安踹到了一米开外。 沈子安的脑袋狠狠撞到了茶几上,撞了个七荤八素。 而谢柠则撑着沙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双眼迷离地盯着他:“还敢占你老子便宜,嗯?” 她又是一脚踹了上来:“老子今天捅死你!” 沈子安抱着脑袋,十分无语地大叫:“我是沈子安啊,柠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又不敢还手,只能被谢柠追得抱头鼠窜。他不知道谢柠将他错认成了哪个杀千刀的,只得大声叫嚷着,企图唤回谢柠的神智。 正巧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沈子安如蒙大赦地去开门,他还以为是餐厅送东西的人来了,却不料一开门,看见的是陆廷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沈子安顿时放下了抱着脑袋的手,转而拽了拽凌乱的衣摆,扬起他高傲的头颅,不善地瞪着陆廷言:“你他妈的来干嘛?” 陆廷言桃花眼微眯,一点一点地从沈子安凌乱的银毛往下,划过他潮红的脸,凌乱的领口,皱巴巴的衣摆,俨然一副…… 经历了不可言说之事的颓靡与混乱。 酸涩从视觉转化为味觉,从眼底蔓延到舌尖,又从舌尖延伸到心口,让他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浸在一个几乎将他溺毙的醋缸里。 他酸,他可太酸了。 他酸沈子安在她跟前的意气风发,酸她对沈子安的信任与依赖。 酸他们融洽和乐的相处,酸她千钧一发之际救命电话打给的是沈子安。 酸她要对沈子安隐瞒她和他的婚姻关系,酸沈子安对他的奚落和调侃她却不以为意。 沈子安的张狂得意与他的失落颓唐形成了鲜明对比,陆廷言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失败过。 刺眼的凌乱和酸涩的颓败交织在一起,化为了无边的怒火,他只阴恻恻地挤出一句:“你碰她了?” 沈子安刚想回一句“你他妈在想什么”,但是看陆廷言这么一副满腔怒火无从发泄的样子,只想更给他添一把柴,于是他挑衅地看着他:“关你鸟事?” 沈子安嗤笑一声,嘲讽道:“你一个前夫,还想管她和谁好?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不当回事,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事儿?快他妈别给你自己贴金了。” “前夫”两个字刺痛了陆廷言的神经,他二话不说扬起拳头,就朝着沈子安揍了过去。 陆廷言已经不是那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了,但是每次见到沈子安,他都特别想揍他。 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知道了,他嫉妒。 互看不顺眼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和平相处。更何况又是天之骄子,从小就被阿谀奉承着,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两人一见面,就像彗星撞地球,非得打个天昏地暗。 但是沈子安发现了一个他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他根本不是陆廷言的对手。 以前,要么是陆廷言不屑于和他动手,要么是懒得还手,他还能和他打个难分你我。而现在,沈子安在他的极度震怒下,轻而易举便被他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与其说是打斗,不如说是沈子安在单方面挨揍。 陆廷言红了眼,大有一副要将沈子安打死在这里的架势。 沈子安不服输,一张嘴更是不饶人,什么“前夫”“活该”“不配”等等,一个词一个词都是往陆廷言心窝里戳。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忽闻一个清冷的嗓音:“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掐唰唰抬头,见谢柠靠着门框笔直地站在那里,漠然地看着他们。 下一刻,她走上前来,淡漠的眼神从狼狈的沈子安脸上划过,和陆廷言四目相对:“你为什么打他?” 陆廷言摸了摸嘴角,站起来,看着她:“他动你了么?” 谢柠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而后很快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她用一种无法理解的语气问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廷言漠然。 是,刚才沈子安就这么说过,他的确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谢柠冷硬地扯了扯唇角:“怎么着,哪条法律规定,离婚之后,前妻还得为前夫守身如玉?” 她这嘲讽的话,听在陆廷言耳中,却被他敏锐地抓住了另一层意思:她真的打算和沈子安来点儿什么。 刚才那种酸涩感变本加厉,他觉得舌尖仿佛有颗酸梅,酸淋淋的汁水要将他整个人都浸得扭曲。 “不行。”他一把拽住谢柠的手腕,“你跟我回去。” “喂,你他妈……”沈子安想站起来,却觉得浑身散了架一样的疼,复又狼狈地跌在了地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谢柠被陆廷言拽走。 陆廷言直接将谢柠甩进来车里,自己跟着坐了进来。前头的司机见状,立刻从车里滚了出去。 谢柠整个人几乎被他按在座椅里,一动都不能动弹,心头窝了一片怒火:“陆廷言,你又发什么疯!” 陆廷言的五官隐于黑暗中,窗外一线微光闪过,照得他一双桃花眼,冷冽沉狞,让谢柠有种自己仿佛要被他吞噬干净的危机感。 “谢柠,你不能……”陆廷言死死捏着她瘦弱的肩头,声音艰涩沉郁,“你不能这样……” “我不能什么?”谢柠想挣脱他却根本挣脱不开,只觉得憋屈极了,“你发疯别来我跟前发!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管我什么?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见你对我有什么真心照顾,现在离了婚,你在我跟前扮演什么一往情深?我……唔……” 她话没说完,陆廷言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他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像座不可撼动的大山,压得她根本无法动弹。他发狠地堵着她的嘴,纠缠着她的舌尖,阻止这张漂亮的嘴再说出那些伤人的、他不爱听的话语。 什么风度、什么涵养,他现在统统不想要了。他只想感受到她柔软的身体,用她甜美的滋味,来慰藉他心中的酸滞苦涩。 第244章 给她时间 谢柠几乎喘不过气来,无论她怎么捶打,怎么挣扎,换来的却只有他更深的亲吻。 她好不容易的清醒的脑袋又开始昏沉,大脑开始缺氧,挣扎反抗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窗外暗夜沉沉,唯有时不时的车光经过,带来游丝一瞬的光亮,很快又消弭无形。 谢柠不知道今天怎么会成为这样子。 她喝了不少酒,沈子安来接她,后来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她看见了白志诚朝着她扑来,她立刻奋起反抗,打得白志诚满地找牙。然后恍惚间,她又听见了旁的打斗声,一看,是陆廷言和沈子安。 她不明白陆廷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直到他问出那个问题。 他是以为她会和沈子安发生什么,才找上门来? 简直可笑,且不说她和沈子安正儿八经纯友谊,就算把沈子安换成别人,她真打算和别人来点什么,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凭什么质问她、管制她,现在又来胁迫她? 他怕沈子安趁人之危,谢柠却觉得没人比他更卑鄙。 唇已经被啃咬得麻木,再没有任何知觉。谢柠连反抗都懒得反抗了,死尸一样瘫在座椅里,任由他啃咬吸吮。 陆廷言忽然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手上。 他一愣,抬眼望去,只能看见谢柠空洞却湿润的一双眼睛。 像是骤然被人从愤懑酸涩的漩涡中拽了出来,陆廷言的神智猛然回笼。 他手忙脚乱地抹着她脸上的泪痕,看着她红澧肿胀的唇,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谢柠眼珠动了动,冰冷的视线看向他:“你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吗?” 她抬手,摸到领口的衬衣扣子:“需要我配合你么?” 只能听见他沉沉的呼吸声,谢柠抬手一扯,脆弱的扣子直接崩断两颗。衣领敞开,露出里边一截胸衣。 “你快些。”她没有任何感情地说着,又去解裙子上细细的腰带。 陆廷言按住了她的手,喉结上下一滚,艰涩道:“我没想对你做什么。” 谢柠轻蔑又嘲讽地看向他,显然不信他的话。 “我真的……”陆廷言深吸一口气,“我刚才昏了头,我看见你和他在一起,我……” “你什么?嗯?”谢柠语调骤然拔高,“我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有多恶心?” 她刚才被他压抑着的无力和无奈,现在都转为了滔天的怒气,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你怕别人对我做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 她狠狠抹了抹自己的唇,恨不得将刚刚被他碰过的地方搓下一层皮来:“你自己耍混账就可以?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恶心!” “我知道,我知道。”陆廷言按住了她的手,满目歉意,“谢柠,我很抱歉,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我看见你和他我才……” “你不要喜欢我,你的喜欢一文不值,没有任何用处了!”谢柠尖声打断了他的话,“陆廷言,我们最好的时光已经错过了,你的喜欢,没用了!” 她愤怒的嘶吼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割裂了这紧张的气氛,却让他们两个都宛如置于刀刃上。 “陆廷言,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我不需要你的喜欢!就是因为你喜欢,我被你妈和你妹妹记恨,我被赵姿含暗害,她们害得我受尽折磨,害得我生不如死,害得我没了我的孩子,那是我确定的世界上唯一和我有血缘关系的羁绊,没有了!” 她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我以前有多盼望着你的喜欢,我现在就有多厌恶你的喜欢。你不要喜欢我了,我都快被你的喜欢害死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就放过我,我……” 她的情绪太过激动,整个人几乎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使得她自己都被自己的话绊住,大口大口喘了半天气才缓过来。 “要是你不能放过我,你就弄死我。”谢柠的手不可遏制地剧烈颤抖,捏着陆廷言的手腕让他的手抚上她纤细的脖颈,偏执又疯狂地说,“你掐死我,你弄死我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我求你给我个痛快,好不好?” 视线已经习惯了黑暗,陆廷言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癫狂和痛苦,看到了她的纠结和挣扎。他不觉得可怕,只觉得心疼极了。 她肌肤冰冷,骨骼纤细而脆弱,像是一片落叶,不堪一击。 她脸上有泪痕,长睫依然湿润,唇瓣通红肿胀,衣衫凌乱不堪。她整个人狼狈又疯狂——是他造成的。 他不理解,为什么他总是会将她逼成这副样子。 他明明也不想这样的。 “对不起,对不起。”他按下谢柠的双手,将她凌乱的衣衫给她重新收拢,“我送你回去,对不起。” 他叫司机上来开车,去谢柠现在住的那家酒店。 一路上,他没敢再说一句话,生怕吓到她。 到了酒店门口,陆廷言想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拿给她,谢柠却一把推开车门,逃命似的奔了出去。 她揪着衣襟,狼狈不堪地跑进了酒店大厅,仿佛后边有索命的恶鬼。 暗夜像一只手,伸入胸膛,几乎要将陆廷言的心脏揉碎。 她曾那样仰望过他,将他当作她的希望和太阳,悄悄地、默默地,用尽一切方式向他靠近。 然而现在,她却如此急不可耐、惶恐无比地逃离他。 陆廷言束手无策,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此放弃,真的不甘心。 可是他又不敢再做别的,生怕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他觉得现在的谢柠就像是个有裂痕的琉璃艺术品,稍微有点外力,她就会碎裂。 好友苏向宸见到他苦闷无比的样子,劝慰他说,谢柠一时半会走不出来是正常的,让他给她一些时间,不要再去刺激她。 陆廷言说好,他愿意给她时间。只要她别想着再将他排斥在外,他多少时间都愿意给她。 只是让陆廷言没想到的是,等他绞尽脑汁终于有了个机会去奥维国际,顺便看看她的时候,却被告知,谢柠已经不在奥维国际了。 多方打听后,他听说,谢柠调任回总部了。 陆廷言联系加州那边的人,让他们去帮忙却确认,得到的答复却是,谢柠也不在奥维国际总部。 她就像是一缕青烟,从陆廷言的生命中,悄然消散了。 第245章 时光荏苒 旧金山,高科园区。 “谢总,几个合作方的bgc已经发送到您的邮箱,请您审核后批复。” “好。”谢柠说着,挂断了秘书打来的内线电话。 端起手边的冰美式喝了一口,打开了内部邮箱。 审核bgc(品牌原创内容),看了市场部的fg(焦点小组访谈),又和供应方进行了几次电话会谈,和企划部商议了下一轮广告的投放模式,一天紧张的工作才算结束。 已是华灯初上,繁华的国际大都市金碧辉煌。 她无暇去看金门大桥的午后阳光,也不曾注意到渔人码头的灿烂落日,她感受到的只有这个城市忙碌的清晨和繁华的深夜,三年以来都是这样。 这是她离开华城的第三年。 三年时光,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可以消弭掉很多东西。不管是动人心扉的爱,还是彻骨铭心的恨,现在想来,不过是淡淡的一句:过往而已。 人总要向前看,她也总有更要追逐的东西,比如事业,比如生活,比如未来。 谢柠将文件分门别类整理好,拿起车钥匙,出了办公室。 进入电梯,正好遇见打扫完写字楼的华人阿姨,和她热情地打招呼:“小柠啊,又这么晚下班?” 谢柠笑着回答:“李阿姨,您也辛苦了。” “我不辛苦啊,我晚上才来打扫么,我忙的话也就是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哪像你们年轻人啊,一忙起来连吃饭都顾不得噻。”李阿姨靠着电梯壁,“小柠啊,我听说你要回国一趟?” “对。”谢柠点头,“我妹妹考上大学了,我送她去学校,这是我当初和她约定好的。” 李阿姨笑得十分慈祥:“是噻是噻,上大学是件重要的事情,人生迈入新的阶段了么。原来你还有个妹妹,我见你过年都不回去,以为你家人都在这边的嘞。” 谢柠勾了勾唇角:“李阿姨吃饭了吗?我正打算去吃点东西,您要一起吗?” “好哇,我刚好饿了噻。我们去唐人街,我带你去我老姐妹家的中餐厅吃,味道可好,你还记得不?” “我记得。”谢柠和李阿姨上车后,汽车穿梭过车流涌动的十字路口,开向了夜晚依然很热闹的唐人街。 路上,谢柠手机来了电话,她直接用蓝牙耳机接通:“喂?” “柠柠,你现在在哪里?我有假期了,我和你一起回国!”潘湛激动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你又在哪里?” “我在你公寓外边啊!” 谢柠:“……你怎么不早说?” “那你倒是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没接啊,我联系不到你,又太累了懒得去你公司找你,就直接来你公寓了呀。” “我一会儿回去,你等着。” 谢柠挂断电话,李阿姨神秘兮兮地问:“小潘呀?” “嗯。” 李阿姨瞬间笑得见牙不见眼:“小潘是个好孩子,小柠呀,你就没打算和他发展发展?阿姨看小潘这孩子对你真心,错不了。你年纪轻轻一个姑娘,管着这么大一个公司不容易,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也好,也能照顾着你,是不是?” 谢柠不语,只是笑,李阿姨叹了口气:“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不爱听这个,可我就是嘴碎,就是管不住,小柠你别往心里去,你想和谁好就和谁好,别听你阿姨瞎叨叨。” “没事,知道您是为了我好。”谢柠笑着说。 前方是红灯,谢柠踩了刹车,降下车窗,感受着来自太平洋的海风的吹拂。抬眼淡淡向窗外扫去,见金融大厦的led大屏上,正在放一个金融访谈。 这次邀请来的嘉宾是个帅气非凡的年轻人,西装笔挺,从头到脚都是清贵矜傲的精英气质。只是相较于三年前,他更稳重了,也更深沉了,气场更为强大,人也更加沉默了。 “哎,这后生长得好诶。”李阿姨的脑袋也探了过来,眯着眼睛使劲儿瞅着大屏幕,“这叫啥?陆……陆……” 谢柠收回眼睛,说出了她三年没有再说出的名字:“陆廷言。” “哦哦,他啊,我听说过他,说他家公司可大了,可有钱了。哎呦呦,这人还这么年轻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一个个的都这么厉害。”李阿姨啧啧感叹。 大屏幕上的主持人问着坐在不远处的男人:“陆总,在您的带领下,陆氏集团近两年来在欧美的分公司发展十分迅速,全球市值占比不断上升,劲头势不可挡。在陆氏集团海外分公司已经取得如此大的成就之下,您的下一步规划是什么?是否考录南美和北非等地市场?您的……” 谢柠将车窗升了起来,隔绝了主持人的声音,也隔绝了旧金山夜晚聒噪的风声。 “这后生好。”李阿姨还在感叹,“不知道这后生有对象没,要是没有,小柠你去认识认识噻。” 李阿姨就像家族里的大长辈,看着自家的小辈哪哪儿都好,见着好的就想介绍给自家孩子,觉得自己孩子配谁都配得上。 谢柠打趣:“人家有钱,看不上我。” “这是什么话,你也有钱啊。”李阿姨虎着脸,明显不想听谢柠自我贬低,“你也是大公司的老板,你也厉害。” 谢柠笑出了声:“什么大公司,李阿姨,我原来呆的才是大公司,我现在这就是个小作坊。” “大公司是别人的,小作坊那是自己的。”李阿姨说,“你这公司是你一手创建的,现在也有上百号员工了,再等三年,你这肯定就是大公司了。” 谢柠也爱听好听的,笑得眉眼弯弯:“那就借您吉言了。” 很快到了李阿姨老姐妹——闫阿姨的中餐厅,虽然还没打样,不过已经没什么客人了。李阿姨很高兴,她就喜欢清清静静的吃饭。 闫阿姨可以和李阿姨成为好姐妹,自然有共性,比如两人话都特别密,聊起天来的时候和说相声似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个没完。 闫阿姨从后厨断了炸酱面出来,对谢柠说:“上次听李姐说,小谢想在国内租层楼开公司是?刚好,我一个嫂子,是拆迁户嘛,手里房多,就有写字楼。你想租,我和她打招呼,我让她给你最便宜的租金。你们租房租的地方大,能省不少钱呢。” 谢柠点头:“谢谢闫阿姨。” “客气,这都不算事。”闫阿姨大咧咧地摆摆手,“你过几天不是要回国了吗?我把我那嫂子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到时候去看看。” “好。”谢柠笑了,“事情定下来了,我回来请您吃饭。” “好说好说,这都不算什么事。”闫阿姨笑呵呵的。 这里的老人们心地都非常好,尤其对华人小辈们有种特殊的关照和疼爱。觉得他们背井离乡远离故土,在外边漂泊打拼不容易,总是想帮衬着他们。 这也是谢柠会再次来到这里的原因。 总感觉在这里,能感受到久违的关怀和缺失的亲情,虽然这里的海风是冷的,但是人情是热的。 第246章 看你有没有旧情复燃的倾向 在闫阿姨的饭店里吃了两碗炸酱面并一碗咸菜和一颗茶叶蛋后,谢柠将李阿姨送回去,才回到自己的公寓里。 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行李箱上玩手机的潘湛。 潘湛可怜兮兮地望着谢柠:“柠柠,你有没有给我……” 谢柠举了举手里装着炸酱面的饭盒。 潘湛喜滋滋地接了过去,进了公寓换了鞋,直接捧在手里就是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嗯……还是闫阿姨家的炸酱面最好吃了,可以解我的思乡之情。” 他一张嘴直接咬掉大半个茶叶蛋,瞅着谢柠进了卧室,自己十分自觉地坐在了沙发上。 半个多小时后,谢柠从卧室出来,已经洗了澡吹了头,换上了家居服。 潘湛直挺挺地靠在沙发里,一手拿着汽水,一手拿着遥控器换台。 “订机票了吗?”潘湛问。 “还没有。” 潘湛乐了:“对,你现在自己当老板,时间自由多了,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不像以前给别人打工,还得请假。” “也未必当老板就自由,当老板事情更多。”谢柠接了一杯冰水,不紧不慢地喝着。 潘湛扫了她一眼,而后捏起茶几上的药盒,打开一看,药盒已经瘪了。 “药吃完了?” 谢柠点头。 “最近感觉怎么样?” “还挺好的,上个月有个项目比较着急,我有些焦虑,睡眠不太好,不过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潘湛轻嗤一声,将手里的一个装安眠药的小瓶子托起来展示给她:“你就是靠这个缓过来的?” 谢柠蹙眉,走过来抢他手中的药瓶:“你又翻我抽屉。” 潘湛的大手将药瓶握在手心,复又将手藏到身后,躲避谢柠的“抢掠”,嘴里哼哧哼哧地笑:“我不自己看,还指望着你告诉我?你只会告诉我你好了,不依赖药物了。” "我是好了啊,你看我现在不够好?"谢柠掐了掐自己的脸,“你看我现在不够胖?” “那肯定是比你三年前刚来的时候好了,但是离胖还远远算不上。”潘湛盯着她,“谢柠,下次再有这种睡不好吃不下的情况,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别自己偷偷吃药,听见没?” “行行行。”谢柠又去够他手里的瓶子,“给我。” 潘湛一躲,没想到沙发太软,他整个人陷了进去,电视遥控器被他压得连着跳了几个台,好一通闪烁,不过两人谁都没在意。 “明天我陪你去复诊,卢森教授刚好在。”潘湛一副不容置喙的语气,“你答应我,我就把药还给你。” “行~”谢柠拖着长音回答。 从潘湛手里拿回快要吃空的小药瓶,谢柠甩手扔进了抽屉里。 电视画面一闪,刚才的广告结束了,开始播一个经济论坛。 好巧不巧,就是谢柠刚才在十字路口大屏幕上看到的那档节目。 还是那个演播室,还是那个主持人,还是那个…… 嘉宾。 潘湛都愣住了。 三年来,他不是没听过陆廷言的消息,但是这还是第一次,他和谢柠一起看他的消息。 反应过来的潘湛立刻转头看谢柠,见她面无表情,电视的荧光打在她脸上,像是给她漠然的侧颜镀上了一层冰。 她疏离的瞳孔反映着荧幕上的光,色彩都只是浮于表面,而她的眼睛是一汪没有任何波澜的湖水。 潘湛忽然就想到了三年前,谢柠刚刚回到这里的时候。 他接到宋紫雁的电话,说谢柠回了加州,他喜不自胜,连夜从洛杉矶赶来旧金山,为她接机。 没想到,见到了一个形销骨立的人。她那时空洞而迷茫,整个人就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 他当时吓了一大跳,甚至怀疑谢柠是不是磕了,不然怎么会一下子瘦成这样。 然后他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她的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悲伤的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动不动就哭,她吃不下饭,逼着自己多吃一点就想吐。她没有精力,要么几十个小时睡不着觉,要么十几个小时都起不来。她容易忘记狠毒事情,也容易走神发呆。 潘湛知道她病了,于是他带她去了医院。 医生说,她这是流产后抑郁。怀孕期间激素分泌不稳定,加之长久以来的精神和心理压力,产生出的抑郁症现象。 医生给她开了好多药,让她一周一次去复诊。 让潘湛庆幸的是,谢柠没有自杀倾向,并且她也积极配合治疗。 又去向宋紫雁打听了前因后果,潘湛才知道谢柠为什么会折腾成这副模样。 谢柠在他心中一直都是个十分坚强的人,他从未想过她有朝一日会被打击成这样。 那年他还在u做博士后,但是他一有时间,就会来旧金山。 那条连接着旧金山与洛杉矶被国家地理杂志称为“人一生必去的50个地方”之一的加州一号公路,他走了无数遍。 驱车行驶在弯曲的公路上,他无暇欣赏唯美精致的太平洋海岸,也懒得观赏丛林森翠的落基山脉,他唯一想的,就是怎样让她快些好起来。 她那时候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感觉爱与恨都已经从她体内抽离。哪怕听到陆廷言这个名字,她也毫无波澜。甚至听到赵姿含被判了九年有期徒刑,人都开始变得疯疯癫癫,她脸上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不过好在,在日复一日他的陪伴和她自己的努力下,她的精神状态终于恢复了稳定。尽管还是需要药物维持,她能吃的东西更多了,睡眠时间也更长了,不会长时间发呆,可以集中注意力做很多事情了。 甚至她创建了属于她自己的一家小的广告公司。基于她超强的工作能力和坚实的行业基础,她的第一次创业就很成功。 她的身体和她的公司一起好了起来,她现在是员工口中的“谢总”,精明强干的女强人,好似又回到了实习的时候,她是一个不需要休息的运转机器。 她总算比刚来的时候胖了些,也更好看了。 三年时光,并未在谢柠身上留下什么岁月的印记,只让她沉淀得愈发的有韵致。她依然年轻,偶尔还是会被合作伙伴质疑能力,不过她永远都不会再浮躁,也永远不会再慌张,日益增长的能力就是她最好的证明。 就这么看着她的侧脸,潘湛渐渐入了迷,不自觉地离谢柠越来越近。 直到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沉冽低磁的男声,是电视里那位陆总忽然说话了。潘湛惊得心下一抖,抬眼看向电视,对上了电视里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那双阆黑深沉的桃花眼,像是被他切实盯着一般,潘湛宛如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嗖”的一下躲回了沙发的另一端。 不过他很快就又反应了过来,他躲什么? 且不说陆廷言在电视里边,并看不见他。就算看见了,他和谢柠已经不是夫妻了,管他做什么? 想到这里,潘湛又凑向谢柠。 他扳着谢柠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干嘛?”谢柠不解地问。 “我就是观察观察你。”潘湛凑近,认真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底,“你有没有旧情复燃的倾向。” 第247章 凉夜如梦 八月份的华城,正是暑热难当之时。即便是晚上的夜风,也是干焱燥热的。 到了盛世锦都门口,洪杰扶着陆廷言下车,想将他送进去,陆廷言却摆了摆手:“你回。” “可是陆总您晚上喝了不少……” “没事。”陆廷言摆摆手,进了别墅里。 房门自动打开,玄关灯光应声而亮。厅室内却黑漆漆的,夜色映照在他沉沉的眼波中,宛如不可见底的深渊。 酒精的冲击使得他头晕目眩。他一手扶着墙壁,一手不耐地扯着缠缚的领带,跌跌撞撞地往室内走。 玄关两侧的墙壁仿佛在无形中收紧,将他夹杂在中间,踉跄碰撞。 通往露台的落地窗开着,夜风扬起轻纱,月影倾洒而入,映出沙发上那抹纤细单薄的影子。 她盘腿坐在宽大的沙发里,黑直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放在腿上的电脑屏幕散发着荧光,给她冷淡精致的侧颜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 听到声响,她转头望过来,和他四目相对。 “又喝酒了?”她蹙眉,而后阖上电脑站起身,“我去给你倒水喝。” 她进了厨房,很快倒了一杯温水出来,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反着粼粼月光。 耳边是她清悦好听的声音:“你的公司现在发展得快,应酬也多,但是你还是要将身体放在第一位,天天这么喝算什么事?就算你的公司产值到了全球第一,最后你身体垮了,又有什么用。” 陆廷言轻笑一声,目光在酒精的作用下迟缓,却格外温柔:“有用啊,都留给你。” 她没有应声,他继续说:“你不是喜欢钱吗?那我就把钱都给你,好不好?” 她望着他,也笑了。 陆廷言就沉醉在她这抹笑容里,像这三年来无数个酒醉的夜晚,贪婪地注视着他。 他靠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而后被夜风吹醒。明月当空,如水的月光清晰地映照着这个空荡豪华的房子,笼罩着沙发上那个形单影只的落寞身影。 陆廷言望向身侧,那里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影。 看向茶几,上边干净得不染纤尘,更没有玻璃杯,也没有关心的温水。 整个房间静得可以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 头痛欲裂,陆廷言一动都不想动。 其实陆氏集团发展到现在这样,很多应酬都不需要他亲自前去,但是他还是想去。他享受酒精对神经的麻痹,享受着酒醉后的混沌与迷乱。 因为在这样的混沌中,他才能再看见她。 第二天,陆廷言被姜媛叫回了陆家别墅。 陆廷言本来不想回来的,但是姜媛说,祖母来了。 陆廷言和老人家的关系很好,老人现在在县城养老,好不容易回华城,陆廷言没有不见的道理。 老太太今年七十多了,精神矍铄,步履生风。 这个年纪的老太太,生活无忧,每天琢磨的就是给生活找点乐子。而这种乐子,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小辈们的婚事后代。 这三年来,姜媛着实为陆廷言的婚姻操心不少,给他介绍的豪门名媛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陆廷言连一张脸都没记住。 老太太的范围就更广了,不限于豪门名媛。她不怎么看重家世,她觉得只要姑娘好,能和她孙子好好过日子,那就行。 “这个姑娘啊,奶奶看了,长得可漂亮了。”老太太握着陆廷言的手,兴致勃勃地道,“父母开了家包子店,哎呦呦,你不知道他家的包子有多好吃。” “这姑娘学习可好了,名牌大学毕业的,后来又去国外留了学,今年正打算回国呢,以后啊,就在咱们的科学院上班,离你们公司不是不远吗?” 远倒是不远,就是没什么兴趣。 见陆廷言眼底皆是不耐,姜媛轻哼一声:“妈,您好好劝劝他,他现在是不听我的,我怎么说都不管用,现在只有您的话顶用了。” 姜媛这三年来和陆廷言的关系实在算不上亲近,姜媛知道陆廷言埋怨她,他认为他和谢柠离婚,她起了不少推动作用。 但是不管陆廷言怎么埋怨她,就算恨死她,她也不能接受一个害死她长子的人成为她儿媳妇。 现在姜媛就希望陆廷言赶紧投身进下一段感情中,彻底放下谢柠那个女人。 老太太依然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姑娘多好,将那姑娘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仙女下凡似的。 见陆廷言还是不为所动,老太太索性抹起泪来:“阿言,奶奶去跳广场舞的时候,那些老姐妹们都带着重孙重孙女去,那些小娃娃还会夸她们跳得好。就没人看奶奶跳,你不努力,奶奶啥时候才能扬眉吐气啊?奶奶跳得那么好,都没有观众。” “那姑娘不光长得好,能力也强,性格也好,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姑娘,可自立了,从小就不让爸妈操心,绝对是你喜欢的那种。” 陆廷言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长得好、能力强、自立的姑娘…… 那是挺好的。 老太太连绵不断的话语像是化为了一条有形的丝线,勾引着陆廷言的思绪,将他牵扯到了以前。 就在姜媛和陆梦蝶以为他不会被说动的时候,没曾想他竟然松了口。 “奶奶别哭了,我去见她就是了。” 姜媛和陆梦蝶破天荒地瞪大眼,老太太立刻抹了泪眉开眼笑,宛如明天就能抱上小娃娃。 周末,洪杰将陆廷言送到了一家非常古朴的茶馆外边。 他回头:“陆总,到了。” 陆廷言看着窗外,“嗯”了一声。 知道陆廷言今天下午要来“相亲”,洪杰是惊了个够呛。 他跟在陆廷言身边,他知道陆廷言这三年来是怎么想念谢柠的。 虽然离了婚,虽然已经分别,但是他从未放下。 起初谢柠离开,陆廷言发了疯般地寻找她的下落。后来问到了宋紫雁头上,宋紫雁没有明说,却表明了谢柠虽然已经从奥维国际离职,但是她会好好生活,不想再和陆廷言有牵扯。 陆廷言便倏然沉寂了下来,不再去寻找,也不再去打扰。 但是他的思念却一刻不曾消弭,与日俱增。像是一团烈火,在他荒芜的内心燃烧着。 洪杰知道他在克制着自己,甚至他在等着,等陆廷言控制不住自己的那一天,去找谢柠。 没想到,他今天竟然来相亲了? 是他放弃了,还是他疯了? 洪杰恍惚间,陆廷言已经下了车。 洪杰立刻喊了一嗓子:“陆总,您还记得包房名字吗?是……是海棠阁!” 陆廷言已经进了茶馆里边,没有听见。 这家茶馆清幽雅致、古色古香,是正儿八经的中式建筑。一进大门,陆廷言就看见了一个鲜花盛开的花园,清怡馥郁的各种花香混合着茶香的清苦,格外好闻。 花园里的花朵是人工培育的,有各类名贵的品种。陆廷言却一眼就看到了一丛红玫瑰,开得热烈而妖娆,如火如荼。 谢柠最喜欢的就是玫瑰。 有服务员上前,恭敬问道:“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陆廷言轻轻点头。 “请问您是哪个包厢?我们这边带您过去。” 陆廷言阆黑的眼眸只是望着那丛玫瑰,仿佛看见了那个和玫瑰一样热烈的人,情不自禁地说:“是玫瑰……” “玫瑰堂是吗?预约人是一位年轻女士?” 陆廷言敛眸颔首。 服务员立刻弓腰伸手:“在这边,请您随我来。” 第248章 重逢 谢柠回国之前,在潘湛的陪同下去卢森教授的诊室进行了复诊。 卢森教授是一位华人,之前一直在世界各地访学,前两年才在加州定居。 听潘湛说,卢森教授以前是一位很厉害的心理医生,只不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不做医生了,才开始世界各地访学。 潘湛还说,要不是他的导师和卢森教授是同门,他也牵不上这层关系让她为谢柠看诊。 卢森教授今年快六十了,非常和蔼。详细问过谢柠这段时间的状况之后,给她又开了些药,让她继续观察。 “已经好很多了,不用担心,接下来继续保持愉快的心情,有困扰随时沟通。”卢森教授这样对谢柠说。 但是等谢柠出去后,他又特别将潘湛叫了进去,叮嘱说:“虽然她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但是你还是得特别注意着她。” 潘湛表示不解:“好多了为什么还要注意?” “有些人看起来好多了,其实会是一种假象。这种假象一般人寻常难以发现,所以要密切关注。”卢森教授语重心长地说,“不光要注意她的精神状态,还要注意她的行为习惯,尤其在她情绪不好的时候,不要让她一个人单独行动,否则可能会有危险发生。” 潘湛乐了:“什么危险?您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啊,她没有自杀倾向。” 卢森教授拧眉,满脸严肃:“没有倾向,不代表不会发生,知道吗?有时候念头,就是一瞬间冒出来的。” 见卢森教授如此严肃,潘湛也不开玩笑了,凝重点头说:“我明白了,谢谢您。” 从卢森教授的办公室出来,潘湛还是有些不解。明明说谢柠已经在好转,甚至就要康复了,为什么还要如此严肃呢? 他将这归结于卢森教授严谨的医学态度。 办公室内,卢森教授将助手叫了进来:“我准备月末回国一趟,中元节之前。” 助手有些意外:“您是要……去祭奠陆斯泊先生了吗?” 卢森教授点了点头,望着窗外红枫,叹息道:“这个谢柠小姑娘的状况让我想到了当初的他。我想,我是该去看望看望他了。” 他从最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包上印着白色的字体:城南精神病院。这个包的款式有些老了,白色的字体也已经被水洗掉了一些,变得斑驳陈旧。 卢森教授从里边摸出一本护照,打开看了看,护照扉页写着他的中文名字——楚岷。 他将护照递给助手:“订机票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 谢柠和潘湛一起回了国。时隔三年,再踏足这片土地,谢柠有种陌生而熟悉的恍惚感。 她没有提前告诉宋紫雁或者沈子安,她准备突然去宋紫雁的公司,给她一个惊喜。 和潘湛一起去了酒店,开了隔壁的两间房,然后谢柠就收到了闫阿姨发来的消息:“小谢啊,这是我嫂子的微信,你联系她就好,我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你去她那里看房子,看得上就租,看不上就完事,别有心理压力啊。” 谢柠加了这位微信名叫“花开富贵”的阿姨的好友,阿姨那边很快通过了,和谢柠约在周末见面。 谢柠看了这位阿姨的朋友圈,见她很喜欢花花草草,而且很喜欢喝茶,于是谢柠想,将见面地点定在一家茶馆比较好,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于是谢柠在app上查了查,还真找到一家典雅精致的茶馆。这家茶馆一进门还有片花园,十分雅致漂亮。 谢柠当即就给茶馆打电话订包厢,服务员问她是否有喜欢的雅室。谢柠看着那些包厢的名字,无一不是以花命名,她目光立刻就落在了那个叫“玫瑰堂”的名字上。 没办法,她还是很喜欢玫瑰。 “玫瑰堂是吗?好的。”服务员立刻答应,“这边为您预留本周日下午玫瑰堂的位置,请问您还有别的需要吗?” 谢柠说没有,然后挂断了电话。 当天晚上,谢柠去了元德资本,捕获正在加班的宋紫雁一只。 宋紫雁惊喜不已,高兴得又蹦又跳,破天荒地将工作搁置了,邀请谢柠去她新家嗨。 今年刚好五年社保交够了,宋紫雁在华城买了一套小房子,不算大,七十多平,不过已经够她一个人住了。 “记得我们俩当初硕士毕业一起回国的时候,理想就是在华城立足,凭自己的本事买一套房子,恭喜你啊,完成了目标。”谢柠笑着说。 宋紫雁哈哈大笑:“是该恭喜,不过咱们谢总也不差啊,谢总~” 又听谢柠说她准备在华城租个写字楼把业务发展到国内,宋紫雁惊喜不已:“你打算回国发展了?” “只是有这个打算,成不成还是另一说。我们考察了国内市场,确实有比较好的前景。” “成成成,肯定能成。”宋紫雁忙不迭地说。 她太开心了,一直在外漂着多不好啊,她们是要立足国内,落叶归根,为国家的经济发展做贡献的。 而且她又能和她的好姐妹经常见面了! 在宋紫雁的热情招待下,很快到了周末,谢柠去茶馆赴约。 虽然有闫阿姨打过招呼了,但是谢柠还是知道,谈判桌上,第一印象很重要。所以她那天精心打扮了一下,穿了条无袖的旗袍,画了个精致却不浓艳的妆容,力图给这位即将见面的阿姨留个好印象,方便接下来谈判的展开。 没想到她到了茶馆没多久,就接到了花开富贵阿姨的语音:“哎呀,小谢呀,阿姨这里堵车啦,一时半下回不去!不过我已经和我侄子说了,他在市内,我让他和你去谈,好不啦?你有什么要求就和他提,看房子也让他带你去。你放心,我侄子很靠谱的啦!” 谢柠从朋友圈了解到花开富贵阿姨昨天去农家乐了,本以为能在中午回市中心,没想到高速上竟然堵车了。 于是谢柠笑了笑,给花开富贵阿姨回了消息:“好的阿姨,没有问题。” 花开富贵回了个花团锦簇配以闪光字体的“你真好”的中老年表情包过来。 半个小时后,包厢门就打开了,谢柠瞧见服务员身后是个高大挺拔的背影,以为是花开富贵阿姨的侄子到了,立刻站起身,摆出明艳而招牌的微笑来。 只是这抹笑容在看见那个男人那张熟悉的脸后,彻底僵硬了。 陆廷言也怔住了。 他第一反应是,他又喝多了,出现了幻觉吗? 可是他中午没喝酒啊。- 第249章 我不许你去找别人 淡淡的茶香萦绕着,周遭景色仿佛都变得缥缈了起来。 四目相对,是一样的怔忪与错愕。容颜刻在彼此眼中,有着时光磨不灭的隽永。 还是谢柠先反应过来的,她很快从错愕中抽出身来,宛如这三年来无数次对待陌生的合作伙伴一样,礼貌又疏离。 “您请坐。”她说。 陆廷言好不容易才找回四肢的知觉,缓缓走到了谢柠对面,坐在了桌边的蒲团上。 他望着她,望着这三年来,无数次午夜梦回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容颜。 她穿着一件素白的圆领旗袍,露出的肩臂嫩白纤细,修长的天鹅颈上是那张精致小巧的脸庞,到耳下的短发,干练而整齐。 眼睛依然明澈通透,脸颊有着淡淡莹润的粉色,整个人比三年前分别的时候丰腴了一些,气色非常好。 她过得很好,陆廷言想,这就够了。 他敛眸,看着谢柠拎着白瓷的茶壶为他斟茶。舒展的茶叶在清澈的茶水中浮浮沉沉,一如他现在的心境。 她竟然开始相亲了吗? 陆廷言丝毫不怀疑谢柠就是他祖母口中说的那个相亲对象。祖母那个人他知道,喜欢夸大其词,很多时候也会胡说八道。什么包子铺的女儿,无非是别人给她说了这么一个姑娘,她觉得不错,便撺掇着他来相看相看,其实祖母都没见过这姑娘。 他祖母既然知道了她要相亲,那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知道嗯?她是不是……已经相亲过很多次了呢? 陆廷言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微微的苦涩从口中蔓延到喉管,在胸腔发酵、充斥。 她开始相亲了,而他彻底被她排除在外。 她大概也不知道今天和她相亲的是自己,否则,她怕是连来都不会来的。 陆廷言淡抿薄唇,阆黑深沉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痛楚。 这抹痛楚清清楚楚地落入了谢柠眼中,有了别的意思。 没想到陆廷言竟然是花开富贵的侄子,帮助她将房子租出去…… 不是,既然花开富贵阿姨是陆廷言的亲戚,那也是个大富大贵之人,还差这点租房子的房租? 那么有可能就是,花开富贵阿姨手头紧了,资金周转不开。其实这种情况对于很多大公司大集团来说也很正常,很多公司资产相当多,现金流却很难周转。 陆氏集团现在做得这么大,陆廷言三年来扩张了那么多的商业板块,资金投入必然是一个不可想象的天文数字,以至于他的现金流现在也很紧张,花开富贵阿姨都不好意思来他这里周转,只能靠收租维持。 想到这里,谢柠轻轻叹了口气,唏嘘道:“没想到今天来的会是你。” 堂堂陆总,竟然要帮自家亲戚租房子。 陆廷言喉结微动,声音暗哑深沉:“我也没想到来的是你。” 谢柠笑了笑,坦然极了:“我打算回国发展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隐瞒行踪,也早就做好了回国后会和他再见的准备,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陆廷言抿了下唇角:“嗯。” 回国发展,所以要组建新的家庭了。 尽管谢柠表现得若无其事,但是气氛还是有些淡淡的尴尬。两人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就算刻意抹杀,也是不容易的。 谢柠微微提高了些嗓音,大大方方地道:“希望你和你家人想好,一旦敲定了,那就是长久的事情。别到时候你家里再找我什么麻烦,让我不好收场,最后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虽然这三年来姜媛没再找她的麻烦,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呢?要是她新公司成立组建了,姜媛再作妖要把她赶出去,她可不惯着。 陆廷言有些意外,黑眸中有激动翻涌,欣然和喜悦弥漫上来。 她虽然疏离,却没有表现得太过排斥,而且说一旦敲定了,那就是长久的事情,是不是证明他还有机会? 她愿意和他重新开始? 宛如被一个巨大的喜讯砸中,陆廷言整个人都有些飘忽。 “你放心,绝对没人会再找你的麻烦。”陆廷言铿锵有力地说。 三年来,他已经掌握了陆氏集团的绝对话语权,姜媛已经完全失去了在陆氏集团的地位,她现在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富太太,根本没办法再找他的麻烦。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可以定了,之后的也不用看了,我相信陆总。”谢柠说。 陆廷言亲戚家的写字楼,差不了,否则他不会出面帮人出租。这一点,谢柠还是有把握的。 陆廷言被她这一句“相信”,弄得喜不自胜。 刚刚的寥寥几语,对他来说实在太过美好。这是老天给他的第二个机会,他一定会好好把握。 他放在桌下的手微动,几乎要控制不住去握谢柠素白柔嫩的手。 谢柠又倒了壶茶,问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不知道您那边的价格是多少?” 陆廷言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她是要彩礼。 上次结婚,他什么都没给她,以至于他现在都在自责内疚。后来他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将数不尽的钱都捧到她面前。 他能理解谢柠现在的心态,吃过一次亏,绝对不会再吃第二次。 陆廷言仔细斟酌,吐出了一个数字:“十亿。” 却不料谢柠脸色倏然大变,冷冷地看着他:“陆总,我诚心来谈,合着您耍我呢?” 十亿,你家那房子是纯金打造的吗? 陆廷言想的却是,难道她嫌少? 也是,她现在是谢总了,手上也有一些资产,他给的的确太少了。 “一百亿。”陆廷言将财大气粗演绎的淋漓尽致。 谢柠冷眼瞧着他,然后笑了,气笑了。 行,合着这人一开始,就没诚心和她谈。 哪怕是华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写字楼,一年的租金也不至于飙升到这个数字。 这人是耍她呢是? “我看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谢柠直接起身,“再见。” 陆廷言立刻拽住了他的手腕,忙问:“你想要多少?你直接说,你要多少我都给,真的。” “我要?我要什么?陆总,您嘲讽我?”谢柠轻嗤一声,“现在您的陆氏集团一枝独秀,就看不起我们这些小创业者了?我带着诚意来谈,您就这么欺辱人?” “我没有。”陆廷言英挺的眉峰蹙起,顾不得去思考自己到底哪句话欺辱了她,先把歉给道了,“对不起,你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谢柠,我都能接受。” 谢柠懒得与他多说,她甚至觉得她一开始说的那句“我相信陆总”就是个笑话。 她放下过去,满怀诚意来谈判。他却还记着三年前的离婚之仇,戏耍她。 真是够了。 谢柠不想再看他一眼,只是冷声道:“没关系,陆总,您这不成,还有下家。华城这么大,我总能找到心仪的地方!” 一听到“下家”两个字,陆廷言只觉得青筋直跳,他用力一扯手腕,直接将谢柠扯进了他怀里,死死扣着她。 “我不许。”他的眼神像是密密缠绕的丝线,将她牢牢束缚了起来,“谢柠,我不许你去找别人!” 第250章 乌龙 她柔软的身体倒在他怀中,让他一颗心都充盈了起来。 多少次梦中,他见到她,去拥抱她,只有一团冰凉的空气。 而现在,她切切实实出现在了这里,被他紧紧搂抱着,他荒芜的生命都变得繁盛了许多。 他那么喜欢她,那么深爱着她,从年少到现在,短短三年,怎么可能消磨掉他的爱意呢? 他这三年来,将从前的点滴时光反复咀嚼、品尝,找出他从前从未注意过的蛛丝马迹,享受着青春时期少男少女懵懂的爱恋,而他对她的喜欢,只会日久弥深。 他怎么能允许她再去和别的男人相看呢? “陆廷言,你放开我!”谢柠在他怀中挣扎,“我们早就离婚了,麻烦你有个前夫的样子,体面些好不好!” 他依然死死抱着她不放:“你不在,我体面给谁看?” 谢柠闭了闭眼,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那现在呢?” 陆廷言低头,下颌掸在了她的发顶,又闻到了熟悉的玫瑰牛奶的洗发水香味。 那么甜美,那么熟悉。 “在你面前,我早就没什么体面了。” 她见过他的所有模样,卑劣的、下作的、不堪的、无耻的……所以不管他现在如何表现,都不要紧了。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不能放开她。 失而复得太难了,他不想再放手。 谢柠自认为一生行善积德,到底何时造下这种孽。 她不该对他有指望的,刚才在见到他进来的那一瞬间,她就该拔腿就走! 他陆廷言哪里是什么好东西! 谢柠屈起膝盖,忽然抬腿一顶,只听他闷哼一声,搂着她的手松开了。 谢柠立刻起身要跑,没想到陆廷言受了痛反应还这么快,这次直接将她扑倒了。 他压在她身上,疼痛使得他的下颌紧绷了起来,额上也有青筋抖动。 他的瞳色那么深,漩涡般,像是可以吞噬一切。 “你要去找谁?你有多少下家?”他几乎咬牙切齿地问。 “关你毛事!老子下家多的是!”谢柠气得口不择言,直接开始爆粗口,“你放开我,小心我告你骚扰!” 陆廷言将她的手腕压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她的愠怒,又沉沉地笑了:“好啊,你去。” 一同去一趟警局,也算是有牵连了。 真好啊,她还会和他发火,还会骂他。陆廷言一想到三年前,她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依然后怕。 她现在这么生动,这么鲜活,真好啊。 陆廷言薄唇扬起,露出一抹好看得震人心魄的笑来。 “既然你第一个遇见的是我,那便证明我和你最有缘分,其它的都不算。”陆廷言靠近她颈边,贪婪地吸了口她的香气,“柠柠,你能不能再信我一次?” “我信你什么?信你陆总欺压创业者一张嘴就狮子大开口的要一百亿?”谢柠死死瞪着他,“陆廷言,我从来没有妨碍过你什么,哪怕曾经占据了你的婚姻,我也很快抽身了。怎么我现在想创个业,你就这么刁难我呢?你是见不得我好是吗?” 陆廷言微微一怔,不解地看着她:“创业?我怎么刁难你了?” “一百亿你还不是刁难?”谢柠见他还不承认,更加气得口不择言,“一百亿是?行啊,你放开我,我现在就回去烧给你!够不够?不够我把整个天地银行烧给你!” 在她愤怒的控诉中,陆廷言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好像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他们表达的意思南辕北辙。 他正欲开口问问,忽然房间门又被人敲响,刚才那名服务员又进来了,一见到两个人以如此亲密的姿势倒在地上,顿时“呀”了一声,满脸通红。 服务员身边还站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 谢柠立刻将陆廷言推到一边,连忙坐了起来,慌忙整理着衣服,尴尬极了。 陆廷言同样尴尬,不过他上前一步,将谢柠挡在了身后,看着这名服务员:“什么事?” 他身形高大,气质沉冽,深沉的嗓音有种超脱年龄的威严,吓得服务员一个激灵,立刻指着身边的年轻人说:“这位……这位先生说,他在这个雅室有预约?” 那个年轻人上前一步,挠了挠头:“呃……我找谢柠小姐?” “是我。”谢柠在里边出声。 年轻人扬了扬手机:“是我姑妈让我来的,她说你要租楼,让我带你去看看。” 谢柠:“……” 她看看年轻人,又看看陆廷言,终于意识到刚才闹了多么大的一个乌龙。 比这个茶馆的乌龙茶还要纯正的乌龙。 忽然,来电铃声响起,是陆廷言的手机。 一看,是祖母打来的。 刚接起来,老太太喋喋不休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来:“阿言啊,你干嘛去了?你怎么放人家女孩子鸽子呢?人家女孩子等了你快一个小时了,你也不出现,你就算不愿意去,你也和人家说一声啊,晾着人家干什么?” 陆廷言:“……在哪儿?” “哎呦,怪不得你不去,合着你连地址都不记得了?你不记得你怎么不早问呀?”老太太唉声叹气,“青蘅茶馆,包厢叫海棠阁,我的儿,你可记住了?” 看着眼前明晃晃的“玫瑰堂”三个字,陆廷言一时无言。 刚才还剑拔弩张硝烟四起的两个人瞬间都哑了火,谁也没再看谁一眼。 陆廷言直接去了海棠阁。 他敲开了门,没有迈进去一步,甚至没有看里边那姑娘一眼,只是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耽误了你的时间。你接下来随便去做什么,费用我出,当做补偿你的等待。” 说罢,陆廷言转头走了。 前后连半分钟都没用。 他答应这次相亲,一是为了堵祖母的嘴,二是想看看祖母口中和谢柠这么像的人,身上有她几分影子。 现在见到了正主,他在没有任何心思去应付别人。 他大步流星走到停车场,谢柠正打算上那个年轻人的车。 陆廷言直接走过去,拦住了她。 “想租房子是?我带你去。”陆廷言说,“陆氏地产有新楼盘,保证合你心意。” “不用。”谢柠直接摆手,没好气地道,“不敢受陆总的好意。您到时候再和我要个百儿八十亿的,我烧都得烧很久。” “刚才是一场误会。”陆廷言叹气。 “柠柠。”他认真望着她,软下语调,几乎请求般地说,“三年了,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第251章 新的起点 盛夏的阳光照进陆廷言阆黑的眼中,将他漆黑的眼眸照得像是块通透的曜石,清清楚楚地写满了清晰的情绪。 他没有再隐藏,因为这里不是风诡云谲的商场,这是他爱人面前。 他袒露出自己的懊悔与歉疚,以真诚的态度,祈求她的原谅。 谢柠慢慢收敛了敌意和锋芒,整个人终于平和起来。 “陆总,您不需要和我说这些。”她说,“沉湎过去毫无作用,我们所有人都该向前看,你是,我也是。” 她拂掉了陆廷言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淡淡笑了笑:“我现在不恨你,也不讨厌你,你不需要祈求我的原谅,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再给我带来困扰。过去的事情,让它过去就好了。” 她的话,和这盛夏的微风一样轻。 她太坦然了,坦然到让陆廷言茫然。 她已经挥挥手,完全和过去说了再见,遗留他一人在过去的漩涡中,挣扎不出来。 她是个相当成功的捕猎者。 当初,她盯上了他这头猎物,不光成功捕获了他,还诏安了他,使他臣服。 猎物身不由己,而捕猎者永远自由。 谢柠跟着那位年轻人,去看了花开富贵阿姨的写字楼。 没有在市中心,不过也是个相当繁华的地段,而且楼盘很新,谢柠很满意。 价格也很合适,花开富贵阿姨和她在美国认识的李阿姨闫阿姨一样,都是特别真诚简单纯粹的人,不搞什么弯弯绕绕,特别好打交道。 谢柠租下了这幢写字楼的整整第十六层,准备在这里开她的广告公司。 她请了装修公司对这一层进行装修,然后购买办公设备,接着在网上发布了招聘广告。 让她意外的是,她最先接到的两个应聘电话,是熟人打来的。 一个是她在奥维国际时的助理颜可可,一位是奥维国际市场部的经理陈桦。 谢柠和他们约在了不远处的咖啡厅见面。 颜可可一见谢柠,就眉开眼笑,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她,谢柠一看,是一份辞职报告。 她瞬间明白了颜可可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有些意外:“你这……” “柠姐,我还是想跟着你,好不好呀?”颜可可捧着脸,笑眯眯地问。 三年过去,颜可可稍微胖了那么一点点,本来就很圆的脸现在更圆了,看起来相当可爱。尤其是这样灿烂笑着的时候,十分喜感。 这三年来,谢柠并没有和颜可可断掉联系,甚至颜可可工作上遇到问题,还是会请教谢柠,谢柠也不吝赐教。 “柠姐,三年了,我感觉我还是没有什么进步。”颜可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唉声叹气地说,“以前只跟着你干了两年,我感觉我脱胎换骨了一样,你一不在,我就原地踏步了,我受不了了。” 因为曾经跟着谢柠,感受过飞速进步的喜悦,所以她无法接受后来的碌碌无为。 谢柠离职的时候,颜可可是创意部的经理,她现在还是,甚至这三年来,她都没有做出特别漂亮的项目来。 她以为她已经出师了,结果她现在发现她依然没有独立行走的能力,她依然需要人带着她,而且一定得是谢柠这种严肃、高压风格的人。 “柠姐,你收不收我?”颜可可有些焦急地问。 “收,收。”谢柠笑着说,“你别着急,我还能拒绝你吗?” 颜可可终于又笑了。 谢柠接过颜可可的电脑,仔细看了看她这三年来做的项目,笑意更深:“可可,你这些项目都做得很好,很漂亮,你怎么会觉得你没有进步呢?你一直都在进步啊。” 一边的陈桦终于接了话:“以前跟着你,她已经习惯了用高标准要求自己,以至于后来的一点点小进步她就察觉不到了。” 谢柠深以为然地点头。 颜可可有些迷茫,是这样吗? 管他是不是,反正她要跟着柠姐。 “陈经理也要和我一起干吗?”谢柠又问陈桦。 陈桦推了推眼镜:“怎么,不欢迎?” 谢柠喝了口咖啡:“我求之不得。” 以前合作过那么多次,陈桦是个非常细心、温柔、妥帖的人,他在工作的时候一丝不苟,工作上从未出现过什么纰漏——被陆廷言故意刁难那次除外。 谢柠没想到自己在国内开公司会这么顺利,一开始就有两个昔日好友过来帮她。 有了颜可可和陈桦,接下来招人的事情就不完全需要谢柠负责了。她只需要洽谈项目,准备公司的运作。 这是她的新,也是颜可可和陈桦的新。 趁着还没开学,谢柠带着小乐去欢乐谷玩了一圈。 小乐比三年前白了很多,五官也长开了,短发留长,梳成了一个规规矩矩的马尾,俨然一个阳光明媚的姑娘。 小乐很努力。她一开始很难跟上一中的教学进度,于是谢柠帮她找了辅导老师,在周末帮她一点点找回以前的知识。小乐自己很刻苦,也很下工夫,成绩一点点提了起来。 三年拼搏,她虽然没能考上华大那种顶尖学府,却也考了个双一流大学,而且,她报的也是广告学专业。 她说,她要向谢柠看齐,走谢柠这条路。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谢柠当成了她的榜样。 其实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她想在毕业后,和谢柠从事同一行业。 谢柠姐姐以前帮助她、照顾她,她想在自己长大有能力后,也协助、守护着谢柠姐姐,让她不要那么辛苦。 谢柠给小乐买了很多衣服和开学用品,整整齐齐地堆在墙根。小乐做了两道简单的菜,和谢柠一起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谢柠在看颜可可和陈桦招来的几名新员工的资料,小乐在和同学们聊天打趣。 小乐哈哈大笑地在班级群里发完语音,然后对谢柠说:“姐姐你不知道我几个同学多能作死,明天不是中元节么?他们竟然相约去山上的旧房子里探险,还要搞直播!他们是没看过恐怖片还是怎么,很多恐怖片的开头不就是这样么?” 谢柠立刻在手机上点了点日历,果然,明天是中元节。 于是她第二天买了花,带着小乐,去了城郊的公墓。 一路上,她都在给小乐讲曾经陆斯泊帮助她的故事。 小乐听得津津有味,并且因为她自身的经历,对谢柠的情怀更能感同身受。 她红着眼睛,认真道:“姐姐,你放心,以后我也会将这种精神传递下去的。等我以后有了能力,我也会去帮助别人,帮他们读书,帮他们生活,帮他们成为有用的人。” 谢柠轻轻摸了摸小乐的头顶,笑着点头。 现在还很早,花草叶子上还带着露珠。一排排墓碑在清晨的朝曦中伫立,肃穆而沉重。 离陆斯泊的墓碑还有几步,谢柠竟然看见那里站着一个让她十分意外的人。 听见脚步声,那人也转过头来,和谢柠四目相对。 “卢森教授?”谢柠十分意外地看着自己这位主治医师,“您认识陆斯泊先生吗?” 第252章 陆斯泊的死因 卢森教授看了看谢柠,又看了看陆斯泊的墓碑,也有些意外。 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飞快变换交织,很久以前的、过去不久的,听到过的来自患者口中的种种故事,此刻终于在他脑海中连成了一个圈。 “你就是陆斯泊曾经资助过的女学生?”卢森教授这样问谢柠。 谢柠点了点头:“所以您和陆斯泊先生,是朋友吗?” 太奇妙了,她去卢森教授的诊所问诊过那么多次,卢森教授给她做过那么多那么多心理上的咨询,她竟然都不知道卢森教授和陆斯泊是朋友。 一时间,她觉得她和卢森教授更近了一些。 缘分真是奇妙。 谢柠上前一步:“那您……”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一声尖叫:“你怎么在这里!” 谢柠回头,看见了姜媛和陆梦蝶,以及站在她们身后的陆廷言。 谢柠心下叹息。 她怕撞上姜媛和陆梦蝶这些人惹来麻烦,所以特意挑了个大早来,没想到还是没躲过。 “你是不是故意来这里的?”陆梦蝶语气不善,“你是在这里等我哥是吗?你还不想放过我哥是不是!” 虽然这女人已经和她哥离婚了,但是她依然贼心不死。知道今天一定会来祭奠她大哥,所以她早早就等在了这里。哼,一定是这样! 谢柠翻了个白眼,冷嗤一声:“你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是吗?”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陆梦蝶不依不饶地质问,“来祭拜我大哥?你有什么资格来祭拜我大哥!你只会脏了我大哥的墓!” “陆梦蝶!”陆廷言冷然出声,“闭嘴!” “哥!你不觉得这个女人很恶心吗?”陆梦蝶猛地回头看向陆廷言,“我以前就警告过她,别来脏大哥的墓,她怎么还来!她配吗?你难道忘了,就是她害死大哥的吗?” 陆廷言闭了闭眼,被陆梦蝶尖锐的声音吵得十分不耐:“再多说一个字,你就滚回去。” 陆梦蝶红了眼:“哥!” “祭拜就好好祭拜,别找人家的麻烦。”陆廷言这话不光是在警告陆梦蝶,也是在提醒姜媛。 因为姜媛看着谢柠的那个眼神,也足够凶狠了。 谢柠一点都不慌。她以前就不怕姜媛,现在更不会。 她只是想到了以前,她来祭拜陆斯泊的时候,被陆梦蝶在这里好一通羞辱。那个时候,陆廷言没管她。 今天,他竟然还难得地帮她说话了。 谢柠依然不想和他们在陆斯泊的墓前产生任何争执,准备带着小乐走。 “拿走你的东西。”姜媛冷声开口。 她指的是谢柠带来的那束百合。 “别脏了我儿子的地方。”姜媛一眼都不想看谢柠,刻薄又不屑地说,“以后也别来。我现在不找你,不代表我放过了你,你也别招惹我,更别来恶心我们。” 这话说的谢柠就和什么似的,小乐听不过去了,不禁出声道:“我姐姐是来祭拜这位哥哥的,又不是做了什么事情,你们至于这样说吗?” “你知道什么啊你?”陆梦蝶顷刻间将矛头转向了小乐,“不是做了什么事情?啊?你自己问问她,她都做过什么!” 陆梦蝶指着墓碑,嘶吼道:“这里边的人,就是被她这个贱人害死的!” “你们在说什么?”卢森教授忽然出了声。 众人齐齐看向他。 “你是哪个?”姜媛没好气地问。 她来的时候看见卢森和谢柠站在一起,自然而然地就认为他们是一起的,对他当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卢森教授却很平和:“我是一位医生,也是陆先生和谢小姐的朋友。” “你也是替她抱不平的?”陆梦蝶尖声质问,没有丝毫对尊长的尊重。 卢森教授并不介意她们的态度,只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就是不太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说陆先生是谢小姐害死的呢?你们是陆先生的家人,你们难道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姜媛和陆梦蝶面面相觑,就连陆廷言也眉头一动,眼中闪过一抹一缕。 听卢森教授这意思,他好像知道什么。 “我们当然知道,我哥是车祸死的啊。”陆梦蝶指着谢柠,“要不是为了去找这个女人,我哥何至于出车祸!可不就是她害死我哥的吗?” 刚说完,陆梦蝶忽然吃痛地“啊”了一声:“哥,你干嘛!” 陆廷言将陆梦蝶指着谢柠的那只胳膊按了下来,力气不小,陆梦蝶的胳膊都“嘎巴”了一声,像是被扭到了一样。 卢森教授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然后摇了摇头:“看来你们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姜媛终于转了她那张高贵的脸,给了卢森教授一个正眼。 “没有任何人害陆斯泊先生。”卢森教授顿了一瞬,叹息一声,颇为惋惜地道,“他是自杀的。” 他是自杀的——这五个字宛如一道惊雷,齐齐在所有人头顶炸开,轰得大家头晕目眩。 姜媛愣住了,陆梦蝶惊了一下,陆廷言第一时间看向谢柠,却见谢柠也是一脸茫然费解。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姜媛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你和这女人是一伙的是不是?为了给她开脱,你就给我儿子身上泼脏水!” 姜媛不淡定了,甚至没有风度地就要过去和卢森教授动手理论。 现在这世道的人怎么这样,长了一张嘴就能胡言乱语了? 陆廷言拽住了姜媛:“妈,您先别着急。” “你没听到这人刚才在胡说八道什么吗?嗯?”姜媛嘶吼着,“陆廷言,你现在就让他们滚,要么你就给我撕烂他们的嘴!” 谢柠没有理会姜媛的疯狂,她看向卢森教授,哀求地说:“您能和我说一说陆斯泊先生的事情吗?我求您了。” 陆斯泊对于她来说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如果他的死有隐情,她不能假装不知道。 而且陆斯泊那么温柔、那么好的一个人,他怎么会自杀呢? 光是这么想,谢柠就觉得心痛不已。她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块巨大的幕布前,只要揭开那块光线的幕布,她就能知道很多她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而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才是真正的陆斯泊。 她看向陆斯泊墓碑上的照片,他是那样的温柔、良善,他对她如兄如父、亦师亦友,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人。 他将她从泥潭中拽出来,教她学习、教她生活、教她成长,他对她说,世界上没有跨不过去的坎,他告诉她这个世界非常美好,要永怀希望,要一直努力,要好好生活。 可以说她现在这种积极勇敢的态度,完全来源于陆斯泊。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他怎么会自杀呢? 怎么可能呢? 第253章 不为人知的秘密 因为卢森教授的话,这墓地也有了诡异的凄清感。 姜媛很是激动,陆梦蝶和姜媛一样,对卢森教授横眉冷目,仿佛他发表了什么天理难容的言论。 相比之下,陆廷言是最理智的。他将姜媛和陆梦蝶拽到身后,朝着卢森教授微微一颔首,很有礼貌地说道:“如果您知道和我兄长有关的事情,麻烦您告知,谢谢。” “你问他做什么!他都说你哥是自杀的了,这种狗屁的话你还信?陆廷言,你是不是疯了!”姜媛大声怒吼,“把他们赶走,都给我赶走!” 卢森教授望着情绪如此激动的姜媛,不禁叹息地摇了摇头。 他又看向谢柠,见她脸颊微抿着唇,眼眶通红,哀恸从她眼中流露出来,几乎化为实质。 “陆斯泊先生是我的一位病人。”卢森教授如此说,“我第一次为他看诊,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姜媛依然在咆哮,陆梦蝶依然在叫喊,谢柠却觉得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唯有清晨的风瑟瑟地刮过她的脸颊,带来彻骨的冷。 “陆斯泊先生心理状况并不健康,他有很严重的抑郁症,伴有强烈的自杀倾向。”卢森教授叹了口气,垂眸望向陆斯泊的墓碑,“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是个少年,游泳的时候不小心溺了水,被伙伴们救了上来。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不小心,我发现他心理状况不对,和他聊天的时候得知,他是故意的。” 卢森教授望向姜媛:“他那时候就不想活了,想把自己淹死,结果没成功。” 姜媛如遭雷击,身子都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她记得陆斯泊那次事故,那个时候他才上高中,和伙伴们去郊外的水库玩耍,溺了水。她当时吓坏了,她狠狠斥责了陆斯泊的那些同学,并且给陆斯泊办理了转学,转去了贵族学校,自带游泳馆的那种,再也不让他和那些普通学生一起玩。 “你们都不知道他有抑郁症是不是?”卢森教授扯了扯唇角,满是讥讽地看着姜媛,“尤其是你,你知不知道,他的抑郁症就是你造成的。” “你胡说!”姜媛的眼睛也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伤心,仿佛下一刻就会流出血泪来。 “我是他妈,我怎么会害他得病?他是我最喜欢的儿子,我爱护他照顾他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让他得病!”姜媛指了指卢森教授,又指了指谢柠,“你们两个是一伙的,现在竟然敢把脏水泼到我身上了!” 她倏然转头,狠狠指向陆廷言:“是不是你找来的人?你想和这个女人死灰复燃,你怕我不同意,才让他来这么一出,是不是!” 姜媛的声音太过尖锐,几乎要将人的耳膜撕裂。 但是没人搭理她。谢柠和陆廷言都在听卢森教授说话,就连陆梦蝶,也消停了下来。 卢森教授沉沉叹息,慢慢坐在了陆斯泊墓前。 其它人从他口中,听到了一些他们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卢森教授很喜欢少年陆斯泊,因为他觉得这个少年温和善良,很爱笑,眼睛永远明亮。他身上有种生而为人的宽容良善,就像是一汪脉脉的温泉,可以润泽他周围的所有人。 他说起话来轻声细语,永远不会和人发脾气。就算不开心,他也憋在心里,不会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去影响别人。 他对卢森教授袒露了心声。他说他出生在一个非常优渥的富贵家庭,只是母亲太强势了,父母关系不是很和睦。母亲的强势也体现在了和他的关系上,他从小,就承受了来自母亲的很大的压力。 他喜欢画画,他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画家。他说,他的这种对画的喜爱应该遗传自他父亲,他父亲就有很高的绘画天赋。 但是母亲不同意他对艺术的追求,母亲认为父亲很窝囊,学艺术一事无成。所以,母亲将他的画册、画具全都扔掉了。母亲对他说,他将来是要继承陆家偌大的家业的,他应该好好读书,学习经商。 为了不让母亲失望,他努力读书。其实他不是个很聪明的人,成绩也一直不上不下。但是母亲太骄傲了,母亲将他形容成一个聪明绝顶、能力非凡的年轻人,为了不让母亲失望,他只能拼尽全力。 在这样的努力中,他不断压抑着自己。母亲对他的期望越大,他的压力就越大。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身不由己的傀儡,但是他毫无办法。他知道,他有着对陆家的责任,他应当承担起这一切。 母亲的关心太让他窒息了。她不光替他规划了人生路线,甚至连他和谁做朋友,他要吃什么、穿什么衣服,她都要管。在母亲如此的“溺爱”下,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喘不过气。 上了大学,学了自己完全不喜欢的专业,他更加痛苦。后来姜媛让他开了一家小公司练练手,每天看那些让人头痛的数据报表,他感觉前途一片迷茫。 他没法和任何人说他的内心,因为他们不会理解。在别人眼中,他是尊贵聪明有能力的陆家长子。 压力在心中长年累月地积聚,几乎要将他压垮。 “你从未了解过你儿子真的想要什么。”卢森教授望着已经僵硬在那里的姜媛,说,“你自认为对他的爱,却是让他痛苦的根源。他甚至和我说过,他很羡慕他弟弟,因为家里没人管他弟弟,他弟弟想做什么都可以。” 巨大的冲击下,姜媛的身子晃了晃,几乎要晕厥。 “他之前尝试过很多次自杀,却都没有成功。后来有一阵子,我见他状况转好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好像又找到生活的意义了。他资助了一个女孩子,他想帮助她成长起来,摆脱生活的困境。” 卢森教授又看向谢柠:“他从未和我说过你的名字,所以我不知道他资助的是你。但是他每次来我心理诊疗室的时候,他都会和我讲到你。讲你的学习生活,讲他从你身上看见了积极进取和生命的力量,我以为他要好转了。” “后来,我得知了他车祸离世的消息。然后我的邮箱收到了一封定时发送的邮件,是他发来的。他说你已经学业有成,即将开启人生新篇章,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他说他支撑不下去了,因为那个时候,他家的公司遇到了一个新的危机,他束手无策,因为金融经济,本来就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为了不让母亲失望,为了不让陆家长子的形象崩塌,他想,体面离开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不让我将真相说出来,不想成为母亲眼中的懦夫,就让你们以为他的离开是个意外,那样很多人都会好受些。” 说到这里,卢森教授有些歉意地对谢柠说:“他应该没想到,他的离开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如果他知道他家人会误会你,他不会让我隐瞒的。因为在他心里,所有人都很重要,除了他自己。” 第254章 这就是命数 谢柠想,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遇到陆斯泊这样温柔的人了。 他永远都是温柔地笑着,永远对这个世界以及世界上的人抱有最大的善意。却没有人去了解,他的背后,到底是怎样一片荒芜。 和陆斯泊认识那么多年,谢柠从没见过他发火。倒是他听过她很多抱怨和牢骚,还耐心认真地安抚她。 她记得有一次,在陆斯泊胳膊上见到了几道划痕,陆斯泊说是前几天去山区参加一个公益活动被树枝划的,现在想来,可能是他尝试自杀的印记。 还有一阵子,陆斯泊表现得很疲惫。她以为是他的公司事务太多了给累到了,所以没有多问。要是那个时候她关心关心,是不是也有可能走进他的内心世界呢? 谢柠光是这么想想,就难过极了。心像被针扎一样痛,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真的很差劲,陆斯泊救了她,她怎么就没能救一救他呢? 分明,他们应该是两个互相拯救的人。他将她带了出来,他自己却越陷越深。 他是一个完美的善良的施救者,可是他自己,分明也是需要被拯救的啊。 “不,不可能,这都是假的……”姜媛不停地摇着头,哆哆嗦嗦地说,“你在骗我,你说的都是假的!” “他给我发的最后一封邮件,我还保存着。你要是想看的话,我可以拿给你。” “我不看,那都是假的!”姜媛脸上血色尽褪,精致的妆容像是浮现在一张假面上,显得诡异又凄绝。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然后她踉跄后退几步,头也不回地跑了。 陆梦蝶立刻跟了上去,担忧地去搀扶姜媛,却被她狠狠甩开。 墓碑前留下来的几人,一时间沉默无言。 谢柠也缓缓坐在了地上,浑身力气像是被抽离了一样。 脑中浮现出她曾经找到过的一些蛛丝马迹,谢柠将那些线索缓缓组合,看向卢森教授:“我一直没问过您的中文名字,请问您姓楚吗?” “是。”卢森教授点头,“我叫楚岷。” 谢柠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您曾经在城南精神病院心理科对不对?我去找过您的。机缘巧合下,我拿到了陆斯泊曾经的一个钱包,里边有一张城南精神病院的挂号单,但是患者名字写的不是他。” 而是赵姿含。 现在谢柠懂了,那张挂号单,是陆斯泊以赵姿含的名义,给他自己挂的号。 而且那个钱包里有他和赵姿含的合照,不光因为他们两家是世交,更因为他们两个都有心理疾病,是同病相怜的病友。 那个钱包里,放的纸钞都皱巴巴的,但是陆斯泊一直都是个很干净整洁的人,因为那个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他没空去注意那些细节。 当时无法想通的事情,谢柠现在都明白了。 “他很小心,不敢以自己的名字挂号,怕被人知道。”卢森教授——楚岷说,“他说,他有个叔叔家的妹妹,有双相情感障碍,他妈每次提起那个姑娘的时候,都很轻蔑,瞧不起她,说那个姑娘就是矫情。所以,他就更小心了。” 楚岷露出一抹苦涩的表情来:“做心理医生,见到过太多患者被人说矫情,这种大环境让人太无力了,我也希望我的患者们都可以被人理解,他们不是矫情,他们真的是生病了,这样可以避免很多悲剧。” “我和陆斯泊认识了许多年,与其说是医生与患者,我们更像朋友。我以为我可以治好他,却没想到,他还是走到了那一步。我很难过,以至于无法正常工作,于是我从城南精神病院辞了职。” 楚岷望向天际,阳光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他为数不多的黑发也被镀上了银光,整个人一瞬间更加苍老了。 “我想,这大概就是世事无常。陆斯泊以为你已经完全走出来了,所以没有眷恋地结束了他自己的性命。没想到他的死,却成为了你又一场噩梦的开始,让你被他家里人误会,让你的婚姻不幸,甚至也让你步了他巨大压力下无法正常生活的后尘。” 楚岷唏嘘不已。这世界上的事情,太难说清楚了。 要是陆斯泊知道他的死会带来之后这一连串效应,他一定会再坚持坚持,让一切在看似正常的轨道上进行。 谢柠双臂掸着膝盖,脸靠在胳膊上,静静望着陆斯泊的照片。 越看,越难过,越心酸。 她的难过不是为她自己,只是为陆斯泊。为他看似光鲜实则痛苦的人生,为他温柔的背后那独自吞咽的苦难。 她让楚岷离开了,也让小乐离开了。她自己不想走,她就想坐在这里,静静地坐着。 八月末,正午阳光毒辣无比。她却坐在一片小小的阴凉下,是陆廷言站在她身后,为她挡去了毒辣的日头。 “你说,是不是很可笑?”谢柠哑着嗓子轻声说,“你母亲那么恨我,怨我害死了她最疼爱的儿子。其实害死她儿子的,是她自己。” 陆廷言薄唇翕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他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楚岷教授那些话,给他的触动太大了。不光是大哥遭遇的一切,还有这冥冥的命运和定数,让他觉得这阴差阳错的命运,真是滑稽。 他能在华城一中遇到谢柠,是因为他大哥。 他和她中间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与痛苦,也是因为他大哥的死。 “姜媛啊,可真是个失败的母亲。”谢柠低声又道,“她甚至比曾岚这个妈妈当的,还要失败。 她太极端了。对你大哥溺爱太过,反而给他造成了压力。对你不闻不问,却又让你母爱缺失。你大哥羡慕你无拘无束,你羡慕你大哥有你母亲的关爱。你们谁都不快乐,谁都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姜媛、陆斯泊、陆廷言和她,都陷入了一个巨大漩涡里,上下沉浮,被一根无形的线,撕扯拉拽着,谁也挣脱不得。 那根无形的线,就叫命数。 第255章 他可以慢慢来 谢柠在陆斯泊的墓前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西下。 陆廷言也没走,就一直站在她身边,陪着她。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亦或是他们已经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在这充满戏剧性的命运下,说什么都显得滑稽可笑。 日薄西山,天色渐暗,谢柠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她的双腿都开始发麻,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陆廷言立刻扶住她。 谢柠说了声谢,想拂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对不起。”陆廷言沙哑开口,“我替我家里人向你道歉。” 替姜媛,替陆梦蝶,替所有怪罪过她的人道歉。 但是陆廷言也知道,伤害已经造成,道歉并不能弥补什么。 谢柠很平淡,并没有“洗刷冤屈”后的惊喜,更或者说,她已经完全看开了。 不重要,不管别人怎么看她,都不重要了。 陆廷言喉结动了动,朝她走进一步:“我知道我们之前因为错怪你,做过很多伤害你的事情,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 “怎么弥补?用钱?”谢柠斜睨着他,“你陆家有钱,所以就认为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用钱来解决是吗?” “不只是用钱,什么都可以。”陆廷言郑重无比地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谢柠后退两步,摇了摇头。 “晚了,陆廷言,我不需要。”她和他拉开距离,“从前我的确期望过你的信任,但是现在,不需要了。” 她直接转身离开,不欲与他再多说。 “我相信你的。”陆廷言紧走几步,追上了她,“谢柠,我相信过你。在你和我离婚之前,我坦明心意,我相信过你。” “你那是相信么?”谢柠反问,“你那是说服了你自己,你放下了。你没有相信我,你依然觉得是我害死了你大哥,只是因为你察觉到你有那么点点喜欢我,所以你强迫你自己去忘记这段仇恨而已。它依然是存在的,只是被你压下去了。如果你真的相信我,那它就不会存在了。” “不是。”陆廷言反驳她,“不是你说的这样。” “随便你怎么想。”谢柠懒得再和他翻旧黄历,反正现在事情已经有定论了。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我也要让你知道我的态度。”陆廷言执拗地望着她,认真地说,“谢柠,不管你信不信,在我这里你的确是第一位。我尊重你的选择,在乎你的喜怒,信奉你的言辞。我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我的这种态度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没变。” 夕阳橙红色的余光落入他眼中,像是鎏金浮现,他的眼中碎金点点,真挚又诚恳。 谢柠恍若被这种宝贵的金芒烫了一下,以至于有些不敢和他炙热的眼芒对视。 “与其在这里和我纠缠,不如回家看看你妈。”谢柠绕开了他,飞快地道,“她现在估计很不好呢。” 她的步履很快,几乎是小跑了起来,在逃。 傍晚的清风温暖和煦,吹拂着她的鬓发,酥麻地扫过她的脸颊。万籁俱寂,她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心跳和情绪又在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她不得不承认,陆廷言还是会对她造成影响。 尽管已经过去三年多,尽管她已经心灰意冷,但是她还是会为他诚恳炙热的态度所打动。 因为那是曾经她所期望的东西,是她求之不得的信任与珍重。 青春时光都用来喜欢他,以至于那些情愫根深蒂固,尽管她已经努力斩草除根,却还是春风吹又生。 不能这样,她不断暗示自己,谢柠,失败的婚姻已经是你吃过的一次大亏了,你不能再回头。 她跑到停车场,坐进驾驶室,车门却关不上。 陆廷言握着她的车门把手,站在外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语气却是轻软的:“麻烦你捎我一程,可以吗?” “你车呢?” “被我妈和我妹妹开走了,我们一起来的。” 谢柠冷嗤一声:“让你司机来接你。” “手机没电了。”陆廷言将黑屏的手机拿了出来。 谢柠深吸一口气,拿出自己的手机:“电话多少?” “我不记得。”陆廷言无辜地说,“从来都只有他们记我的号码,我记他们的干什么?” 谢柠:“……” 莫名的烦躁,谢柠不想和他掰扯。一脚将他踹后半步,甩上车门。 发动车子,倒车,转弯,一气呵成,直接离去。 看着小白车的背影,陆廷言叹了口气。 望了望这青葱的山体,以及东边繁华的华城市区,他沿着路边慢悠悠地下山。 往来汽车穿梭不停,他就像个自由自在的旅者,不紧不慢地走着。 这就算是一种报应,陆廷言想。曾经,他将她留在了这里,让她步行了好几个小时才艰难回到市区。现在,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他甚至希望现在来一场瓢泼大雨,让他更加切实地体会到她那天的艰难与辛苦。 他现在莫名有种病态心理,想将谢柠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全都体会一遍。好像这样,就能赎罪了一样。 路灯昏暗,周遭山体浸在夜色中,鬼怪嶙峋。 不知道那天,她有没有害怕。别的小姑娘听到个鬼故事都吓得半死,她却在夜色中冒着雨从墓地下山……陆廷言,你以前真的不是人。 陆廷言在心中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时,对向一辆来车的车灯明晃晃地打在了他脸上。 陆廷言偏了偏头,眯眼,那辆车在他跟前停住,转了个弯。 车窗降下,露出谢柠毫无表情的侧脸:“上车。” 陆廷言一愣,巨大的欣喜弥漫上来。他立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被命运女神眷顾了一样,夜色乍明,春光既现。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陆廷言在回到市区后,提出请谢柠吃晚饭。 谢柠全程除了“上车”二字之外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直接将车停在了陆氏集团外边后,用眼神示意他下车。 陆廷言想,不能操之过急。 她今天已经格外开恩了,他应当满足。 反正她已经回国了,他可以慢慢来。 第256章 天赐的缘分 谢柠一路上把自己骂了千儿八百遍。 她就是心软,就是不争气。 他走就让他走啊,让他体会体会二十多公里有多难走,她回去做什么。 但是一个身体好像分成了两半,胳膊和腿根本不受大脑的控制,就是要刹车,就是要转方向盘。 谢柠将脸拉得老长,倒不是在给陆廷言甩脸子,而是在自我鄙视。 晚上和宋紫雁吃饭的时候,谢柠将今天在墓地发生的事情给她讲了一下,听得宋紫雁目瞪口呆。 “妈的,你当时就应该哭,哭天抹泪,哭得越伤心越好,让他们内疚死!”宋紫雁振振有词地道,“谁让他们死活将罪名扣在你头上,害得你受了那么多委屈!那个姜媛也是,从来不反省自己,只会责怪别人,自己这个妈当得什么样她自己不知道吗?” 宋紫雁的愤慨衬得谢柠十分平淡。要是三年前知道真相,她或许会委屈,会哭泣,现在,她平和多了。 “我不用哭,这个真相也够姜媛难受的了。”谢柠说,“最喜欢的儿子其实是被她自己一点点逼死的,真是想想就窒息。” 一听这话,宋紫雁觉得爽了不少。 饭后,宋紫雁邀请谢柠去看电影,说票是她提前很久很久定的,很不容易。 宋紫雁小区里边就有家电影院,今天的电影院格外热闹,一打听,才知道今天有路演,主创团队都会来。 谢柠在宋紫雁取票的时候看了一眼电影海报,然后在海报上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十分帅气,可能是因为妆容的原因,精致的五官多了几分凌厉的硬朗,有种荷尔蒙爆棚的硬汉感。 一看下边的名字,男主角——南炜。 看到这个名字,谢柠就想到了以前在申市的时候,南炜一口一个“女人”的称呼自己,那种油腻和霸道,不知道现在是否消退一些。 片子是个警匪片,南炜在里边扮演一位一腔热血满怀正义的小警察,多次在追捕行动中一马当先,立下了汗马功劳,当然也受了不少伤。 平心而论,南炜演得还不错。 南炜以前是位唱跳歌手,现在转行做演员,时间虽然不长,却可以看出是努力了的,台词尤其不错。 南炜的声音本来就是非常迷人的低音炮,经由影院的音响效果放大,简直磁性到让人脸红心跳。片子里南炜一开口,影院里就响起一片女生的“哇”声。 身边的宋紫雁也很激动:“柠柠,这声音简直太苏了。再陪着他那张脸,我靠,怎么可以这么帅!” 帅是帅,就是谢柠实在t不到,毕竟她也被南炜轰轰烈烈地“追求”过。 影片结束,主创团队上台,下边传来观众们震耳欲聋的惊呼声。 南炜站在最中间,穿着片子里的同款制服,高大挺拔,帅气非凡。 南炜通过主持人和现场观众们沟通,脸虽然冷着,态度却是和善的。 谢柠记得南炜脾气不算好,一开始还被很多节目曝过耍大牌,后来大家知道了,他不是耍大牌,他就是这德行。 现在这人倒是成长了。 问答环节结束,主持人要给现场观众送礼物。大家都默认来看这场电影的都是主创团队的粉丝,礼物自然就是主创们的签名照,由各位明星亲自递下来,还能合影。 工作人员搬上一个写着座位号的箱子,让每位主创去抽取。南炜将手伸进去,随便夹了一张纸条出来,扫了一眼,说:“八排十六号。” 电影院的观众们眼睛像雷达一样开始扫射,张望着找这位幸运儿。不少人看自己票根上的座位号开始对比,宋紫雁也是:“我是八排十五,那十六号就是……” 宋紫雁瞪大眼:“是你啊柠宝!” 谢柠一愣,立刻看向票根,还真是。 惊愕间,热情的主持人已经走了过来,请谢柠上台。 宋紫雁激动不已,开始拱火。 影院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谢柠当然没法拒绝,只得跟着主持人上去。 和南炜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谢柠从他眼中看到了震惊和讶异,而后,很快转为了得意和了然。 谢柠走到南炜身边,笑着说了句:“你好。” 南炜冷哼一声,丝毫不顾忌这是什么场合,直接道:“女人,你在和我装什么陌生人?” 谢柠:“?” 好,她收回刚才的想法,这人他妈的根本就没有成长。 立麦的收音效果很好,南炜的语录就这么传递了出去,在整个影院回荡。 下边的观众们开始窃窃私语。 “你不是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南炜甚至开始闲话家常,“女人,没想到你一回国就来看我的电影,你果然对我旧情难忘!” 观众们开始沸腾,宛如吃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瓜。 “凑巧而已,我不知道今天看的电影是你主演。”谢柠怕惹来骚动,立刻划清界限。 南炜轻哼一声,振振有词:“这只能证明我们更有缘分,上天注定要让你我重逢!” 他昂着那颗高傲的头颅,将签名照递给谢柠:“女人,拿好我的照片,这是你睹物思人的媒介。” 见惯了大风大浪在主持人头一次见这种场面,也给整不会了,只得打着哈哈圆场,立刻请谢柠下台。 宋紫雁已经笑倒在了座位里。 好好的路演因为这场“久别重逢”的戏码变了质,主创们只得仓皇间被请了下去,路演到此结束。 几名记者朝着谢柠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她和南炜的关系。 没办法,刚才南炜那些话,属实有些暧昧了。 谢柠一边在心里骂着南炜,一边拽着宋紫雁离开。 好在小区是高档小区,安保措施不错,宋紫雁是业主,很快在物业的保护下回了自己的楼里。 “我快笑死了,南炜怎么还是这么独树一帜?”宋紫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以前当唱跳歌手的时候,他就我行我素,不像别的明星,要稳住粉丝什么的。现在转型当演员了,更放飞自我了,一点都不怕他的女友粉们伤心。” 这也是谢柠为数不多对南炜表示欣赏的地方,他很清醒,他一直都知道,作品才是明星最大的底气。 当歌手的时候,他最在乎的是舞台和专辑。现在转型当演员,他最在乎的是作品和演技。 讨好粉丝、迎合粉丝那些事,他从来不会做。 南炜以前就说过一句话:“爱粉粉,不粉拉倒。别把老子当对象,哼,你们找不到老子这么牛逼的对象。” 托南炜的福,谢柠这个圈外人在第二天成功登上了娱乐版面,她和那位在台上说话那段视频被反复播放。 陆廷言也看到了。 以前就觉得这个南炜挺讨厌的,果然,他还是这么讨厌。 第257章 你敢发誓吗 万能的网友发现了这次视频的女主人公就是三年前和南炜传过绯闻的那个女人,那时候她还是陆氏集团的总裁夫人。 而谢柠和陆廷言离婚的事情当时也很有热度,惹来了很多人的唏嘘感慨。 许多人都没想到,她和陆廷言离婚后,竟然还和南炜有关系,而且看起来还关系匪浅。甚至有人开始发散思维,认为谢柠当初和陆廷言离婚,是不是就是因为南炜。 一时间,网上众说纷纭,以陆廷言、谢柠、南炜三个名字为主角,写了各种版本的小故事。 什么谢柠本来就是南炜的圈外女友,陆廷言横刀夺爱,却敌不过南炜和谢柠真爱至上。什么谢柠和陆廷言在一起后移情别恋南炜,毅然决然离婚选择和南炜在一起。甚至还有的说离婚只是个幌子,是谢柠为了方便自己玩,其实陆廷言和南炜她都要。 谢柠看这些小故事看得津津有味,陆廷言的脸倒是越来越黑。 他真的觉得很多人的眼神都有问题。他们竟然觉得南炜和谢柠很配?简直是天大的玩笑,哪里配了? 陆廷言面无表情地叫来洪杰,让他去找人处理网上的舆论。 他是绝对不能见谢柠的名字和别的男人绑在一起的。 洪杰斟酌片刻,不禁又问:“那陆总,请问是私下处理,还是以陆氏集团的名义公开处理?” 陆廷言想了想,叹了口气:“低调处理。” 他知道谢柠现在应该不想和他绑在一起,他也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尤其是舆论这方面。 他得给她时间,尊重她。 洪杰刚刚和公关部联系完,就接到了前台内线,然后对陆廷言说:“陆总,陆小姐来了。” “让她上来。” 陆梦蝶红着眼睛,哭哭啼啼地来了总裁办。 “哥,你回去看看妈妈。”陆梦蝶抽噎着说,“妈昨天从墓园回去后就病了,昨晚还说了一晚上胡话,我好害怕。” 虽然医生说这是巨大打击造成的精神错乱,但是看起来还是和中邪了一样,瘆得慌。 姜媛就像是神经不正常了一样,又哭又笑,一会儿说她看见了陆斯泊在她床头和她说话,一会儿又说她对不起陆斯泊,一会儿说自己该死,一会儿说有人要害她,一晚上,将陆梦蝶也折磨了个够呛。 “知道了。”陆廷言淡淡道,“下午开完会我就回去。” “那,哥,我能在这里等着,和你一起回去吗?”陆梦蝶小心翼翼地问。 陆廷言点了点头。 陆梦蝶坐在沙发上,不安地绞着手指。 她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关于谢柠的。她想知道哥哥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打算和谢柠如何发展。 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讷讷地坐着。 她还没想到怎么起头,陆廷言就去了会议室,陆梦蝶只得等他开完会再问。 谢柠下午来了陆氏集团。 不为别的,是上午去洗车的时候,发现副驾驶的座位下边有一枚钻石袖扣。 想了想,应该是昨天陆廷言坐她车的时候不小心落在这里的。 她下午要去写字楼看装修进度,刚好要路过陆氏集团大厦,索性就直接给他送来了。 本想放在前台就走,没想到前台的女生却让她自己送上去。 “这是我们陆总的私人物品,我们不能代为转交。”前台女生笑眯眯地说。 谢柠无语,有一种扔了算了的冲动。但是这玩意一看就死贵死贵的,还是舍不得。 见她往电梯的方向走,前台立刻热情地带领着她过去,还为她按下了总裁专用电梯,美名曰方便。 谢柠不禁问:“每个来给你们陆总送私人物品的都是这个待遇?” “除您之外,没有人会给我们陆总送私人物品。”前台给出了个满分回答。 谢柠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 到了总裁办外边,她敲了敲门,没想到来开门的竟然是陆梦蝶。 陆梦蝶一见到她,就像是刺猬炸了毛,浑身进入了十二级警戒状态,警惕无比地问:“你来干什么!” “送东西。”谢柠将袖扣摊在手心,“正好,你拿给你哥。” 陆梦蝶盯着她手心的袖扣看了几秒,然后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瞪着谢柠:“你是故意的对?你就是想以这个袖扣的名义来找我哥,你贼心不死!” “小姑娘,别总是用恶意去揣测别人。”谢柠扬了扬眉梢,“你当你哥是什么香饽饽,离了他别人就活不了了是吗?” 听这女人竟然如此看不起自己的哥哥,陆梦蝶咬牙切齿:“别以为昨天那个人说了那样一通话我们就能原谅你了。我告诉你,永远不可能!就算我大哥的死和你没有关系,我们家也绝对不可能接受你这样的女人!” 这些话,谢柠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别再重复了,可以吗?”谢柠不耐烦地捏了捏耳朵,“你们自己说的不烦,我听着是真烦。怎么你脑子里天天装的就是男女情爱那点事呢?你也二十多岁了,就不能想点别的?” “你管我!” “谁稀罕管你啊,我是觉得和你说话掉价。”谢柠翻了个白眼,一点面子都不给陆梦蝶。 “你……” “小妹妹,别说难听的话哦。”谢柠直接打断了陆梦蝶,指着她警告,“以前我看在你哥的份儿上,对你很是容忍。现在我连你哥的面子都不想给了,更别提你。所以你也别来招惹我,否则我扇烂你的嘴,知道吗?” 谢柠这么抬着下巴伸手指人的模样,显得又躁又痞,陆梦蝶觉得自己的气势弱了一大截,真的被她镇住了。 这一刻,她觉得谢柠就像一株剑兰,坚强而独立,不依附、不攀援,连他们陆家都会让她不屑一顾。 甚至她潜意识里开始认同谢柠刚才说的她说话掉价,她将自己的主观意识强加在了谢柠身上,显得荒诞又滑稽。 但是陆梦蝶还是不服。 这个女人凭什么看不起他们家?他们陆家是华城首富,在国内都是首屈一指的,她这么穷酸,凭什么看不起他们家? 只有他们家嫌弃别人,还从来没有别人嫌弃他们家的道理! 陆梦蝶非得争一口气回来。 “既然你把你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敢发誓吗?”陆梦蝶叫住了正欲离开的谢柠,阴恻恻地问,“你就发誓,要是你以后还和我哥在一起,你就穷困潦倒、一无所有,最后不得好死,你敢吗?” 第258章 随便他们吧 陆氏集团偌大的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刚刚的工作汇报让陆廷言很不满意。 不少与会人员额头上都出了汗,后背也湿了。不为别的,上边坐着的陆总,脸色着实太难看。 其实很多人都觉得这份工作报告没有问题,写得还挺漂亮的,没想到让陆廷言这么不满意。 “你们的眼睛还好吗?”陆廷言的声音很冷,“这种假大空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到我面前来,是在高位呆久了不知道下边的工作怎么做了是?是不是要我将你们调到各个公司的基层,你们才能改改这种只会纸上谈兵的毛病?才知道‘务实’二字该怎么写?” 几十名公司高层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吭一声。 没人敢质疑陆廷言的话。不管是之前整顿陆氏集团,还是这三年来的海外扩张,陆廷言的雷霆手段都是有目共睹的。他说要将他们下放到基层,那绝对不是开玩笑。可能他们今天还是光鲜的陆氏集团高管,明天就是陆氏某家分公司车间里的员工了。 他们只能期盼着,陆廷言别太生气。 正巧这个时候,洪杰在陆廷言耳边说了句话,便见陆廷言俊眉一挑,疾步出了会议室。 与会人员面面相觑,陆廷言可从来没有中场离席过啊,尤其还是这种大型会议上。 有胆子大的问了:“洪总助,陆总是去做什么了?” 总不能是去人事拿名单准备下放他们了? 洪杰笑了笑,囫囵回答:“来了位贵客,陆总去接待了,各位请耐心等待。” 所有人都萌生出相同的念头——什么贵客重要到陆总都能停了会去接待?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陆廷言急匆匆地出来,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陆梦蝶恶毒的那一句:“你敢发誓吗?” 陆廷言心头一跳,顿时怒斥出声:“陆梦蝶!” 他大步走过去,挡在了谢柠跟前,垂眸睨着陆梦蝶,厉声道:“再胡言乱语一句,陆氏集团你以后也不用来了!” 刚才被谢柠说了一通,陆梦蝶心里正有火,现在见哥哥也不分青红皂白地来斥责自己,她不满更甚,还添了几分委屈:“我没有胡言乱语!这个女人她说了她看不上我们,为了避免她口是心非,我让她发个誓,有错吗?” “这是我的事情,你少给我掺和。”陆廷言眉宇间都是不耐烦,警告她道,“要是以后你再敢去找谢柠的麻烦,你就给我滚到国外去!” 陆梦蝶嘴角抖了抖,眼中不禁又有泪水弥漫了上来。 为什么哥哥就要这么护着这个女人呢?甚至为了这个女人,连她这个亲妹妹都不要了吗? 陆廷言直接叫了人过来,将陆梦蝶送回去。 陆梦蝶依然在不甘心地喊:“谢柠,你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你不敢发誓,说明你还对我哥哥心存妄想,你根本不想放过他!” “心存妄想的不是她,是我。”陆廷言扫了陆梦蝶一眼,“回去后将我的话告诉妈妈,让她也少掺和我的事,她也不想五十多岁就住到疗养院里去,是不是?” 陆梦蝶哆嗦了一下,顿时不敢吭声了。 她回家后,小心翼翼地将陆廷言的反应告诉了姜媛。 姜媛躺在豪华宽大的床上,一张脸却了无生气。她怔怔望着天花板,倏然冷笑了一声。 “果然,他还是选择了那个女人。” 陆斯泊的死亡真相对于姜媛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不过还没让她疯,她的神智依然是清醒的。昨天从墓园回来后,她就想,这一层隔阂都没了,陆廷言是不是一定要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 于是她让陆梦蝶去打听打听陆廷言的想法,没想到直接碰见了谢柠,听见了陆廷言最直白的回答。 “靠咱们家,我哥哥想娶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非得喜欢个条件那么差的女人。”陆梦蝶和姜媛的想法是一样的,她们都很看不上谢柠。 即便她脱去了“杀人凶手”这一层身份,她依然是个条件很差的人。甚至连很多家庭和睦的普通人都比不上,别说家世了,她连家人都没有。 这种问题家庭生长出来的人,性格也是有缺陷的。 她们觉得,陆廷言的妻子就该是个方方面面都没有任何瑕疵的完美主义者,这样才和他相配。 所以她们一点都不看好谢柠。 “妈,怎么办?我看我哥还是想和那个女人在一起。”陆梦蝶忧心忡忡地说,“可是我不敢再去说什么了,不然我哥就要将我赶出国。” 姜媛露出一抹惨烈的笑来:“他现在翅膀硬得很,所以敢直接威胁我们。不光要将你赶出国,不是还要把我送进疗养院么?好让他和那个女人双宿双飞。” “那到底怎么办啊?”陆梦蝶越说越急,“反正我绝对无法接受那个女人当我嫂子!三年前您好不容易才让她和我哥离了婚,现在她竟然又回来了,难不成就这么看着他们复婚?” 陆梦蝶光是想想她以后一辈子都要叫谢柠嫂子,逢年过节还要和她在一起过,她就觉得窒息。 姜媛慢慢闭上了眼睛,看似十分疲惫。 “你哥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凡是他认准的事情,有谁能改变吗?”姜媛叹了口气,“算了,我不想管了。” 陆梦蝶瞪大眼:“您不管了?您要是都不管了,那个女人以后不是更嚣张了吗?” 姜媛翻了个身,朝向房间里边,明显是不想再多说了。 她现在没有那些精力再去管谢柠的事情,她现在等待的,就是那些她派出去的人,将陆斯泊仔细调查后的结果。 她还是无法接受,她竟然是害死陆斯泊的罪魁祸首。 她不相信。 她那么爱她的儿子,怎么可能将他逼上绝路。 和陆斯泊的真实死因比起来,陆廷言的情感生活,也没那么要紧了。 反正她一直都管不住这个小儿子,也习惯了。 就算他真的要和谢柠过一辈子,那也是他的事情,反正她是不可能认可谢柠的。不过大概他们也不需要她的认可,正如她一直没有认可过陆廷言,陆廷言依然活得很好。 日子是他们自己过的,随他们的便。 反正这个家,也就这样了。 第259章 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陆廷言晚上回了家,陆梦蝶正在餐厅内吃饭。 一见他回来,陆梦蝶就想到了今天在公司内陆廷言对自己的警告,不由得噘着嘴,有些不满,但是见陆廷言丝毫没有打算安抚安抚她的意思,她又只能将这抹不满强行压了下去。 陆廷言一眼都没看陆梦蝶,直接上楼去找姜媛。 在二楼遇见了正在打扫房间的佣人,问过后知道姜媛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姜媛的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只有在陆廷言打开房门后,廊内的灯光才漏进来些许。 姜媛瞧了一眼门口那抹身影,哑声道:“你回来了。” “您这么耗着也无济于事。”陆廷言站在门口没有进来,“您再自我折磨,大哥也回不来了。” 姜媛轻哼一声:“你还真信了那个老头的话?” “您自己不是也信了么?要是不信的话,您又何必这么自我折磨。您信了,但是您不愿意承认。说白了,您只是不想去面对您很失败的这个现实。” 陆廷言的声音很平静,又很森冷:“说到底,您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我不是自以为是,我是你妈!”姜媛盯着他黑黢黢的轮廓,半撑起身子,喊道,“我这当妈的,替你们计划筹谋,我有错吗?” “所以我说,您太自以为是了。”陆廷言道,“您从来都将自己的想法放在第一位,将您的打算强行施加给别人。您和父亲曾经也恩爱过,但是后来您不赞同父亲对艺术的追求,认为他不将所有精力都投在生意上就是不上进、就是窝囊,所以后来父亲和您离了心,您闷闷不乐,以至于二哥一出生就积弱多病,没两个月就夭折了。 二哥离开后没多久,您听说父亲有了外遇,所以您更加逼着大哥要争气,您努力想将大哥塑造成您想象中最完美的样子,以此来和父亲宣战,向父亲证明您的成功。您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大哥身上,认为大哥才是您的希望,对我不闻不问。” 陆廷言摇了摇头:“妈,但凡您多问一句大哥和我的意见,我们家现在也不至于这样分崩离析。但其实,问了也没什么用,因为您并不会接受我们的想法,您只会扭曲我们,让我们按照您的想法来活。” 陆廷言的话,让姜媛浑身颤抖。 “闭嘴,闭嘴!”姜媛尖声嚎叫,“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了是吗?一切都怪我?” “事到如今,您依然不想承认您的失败。”陆廷言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无所谓,也不要紧,大哥已经不在了,而我和大哥不一样,我不会任您摆布,我也不会因为您而强迫自己,我没有大哥那样良善。” 姜媛阴恻恻地盯着陆廷言,披头散发的样子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不过您放心,当初接手陆氏集团,是我对经商感兴趣,我也不想让我们这偌大的家业败掉,以后我依然会将陆氏发展壮大。但是我的婚姻,我的个人生活,我希望您不要再插手。我喜欢谁,我和谁在一起,不需要您再来指点。谢柠没有对不起我们家,相反,是您对不起她。不过没关系,您对不起她的地方,以后我都会替您弥补回来,也算是我这个儿子对您的一片孝心了。” 姜媛深吸一口气:“陆廷言,你真想好了?” “我早就想好了,我知道我喜欢谁,我想要谁,我也不希望我喜欢的人再在您这里、陆家其他人这里受到任何委屈。您不认可她也没关系,反正是我想和她过一辈子,又不是您,她不需要来处理所谓的婆媳关系。” 陆廷言站直了身子,不再懒懒散散地靠在墙壁上,复又道:“为了不把我们最后那点稀薄的母子情分消磨干净,希望您老实本分一些。” 话落,他直接转身走了。没多久,楼下就传来了跑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姜媛算是明白了,陆廷言根本不是回家来开解她的,他根本就是回来给她下通知了,让她安分一些,不要再给他和谢柠找任何麻烦。 那最后一句话,更是威胁。 姜媛狠狠捶床,将床头柜上的水晶台灯和茶盏尽数摔在了地上,凄厉嚎叫着发泄。 耍了一通脾气,姜媛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床上。望着门缝漏进来的那一线微光,她有种茫然死寂的感觉。 也就是现在,她终于意识到,她有多失败。 活了半辈子,脱去那个光鲜亮丽的躯壳,内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 九月份,小乐开学,谢柠将小乐送去了学校。 校园很大,住宿环境也不错,是四人寝,有独立阳台和卫生间。 小乐去的早,寝室里的其它室友都还没到。谢柠帮她将东西安顿好后,陪着她在校园里边逛一逛。 这里距离谢柠租房子的小区并不远,小乐每周都可以回去找谢柠,光是想想就高兴。 安顿好小乐后,谢柠又回了一趟加州,去处理那边公司的事情。 在去年,就有家很大的广告公司想要收购谢柠的小公司,那个时候谢柠还没想到是否要回国发展,所以一直没有做出决定。这次回来,她直接去找了大公司的负责人谈判。 负责人听说她愿意转让公司,很是高兴,依然保留着去年开出的条件,和谢柠诚恳商讨。 谢柠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大公司的负责人对她保留了绝对尊重。最后谈判下来,条件比谢柠想象中还要优渥。 拿着这笔资金,谢柠可以让国内的公司起步得很好。 谢柠回公寓整理东西,将物品全部寄送回国,然后又去唐人街找了闫阿姨和李阿姨,请她们一起吃饭。 两位阿姨对于谢柠的离开表示很不舍,不过还是诚恳地向她表达了美好的祝愿,并且约定等她们老了回国以后,再去找谢柠相聚。 两位阿姨很是八卦,听到谢柠说是为了事业回国而非爱情后,都有些遗憾。 在她们看来,谢柠这样的好姑娘,就要事业爱情双丰收的。 “其实对我来说,还是比较适合将事业放在第一位。要是为了爱情做出选择,可能会吃亏。”谢柠笑着说,“有的时候看见前边是一罐糖,走过去将糖罐子挪开,发现下边其实是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李阿姨不满地拍了拍她:“瞎说什么,搞得好像你掉进去过一样。糖罐子就是糖罐子噻,哪里有什么陷阱,我们小谢可不兴踩陷阱哦。” 谢柠笑得乐不可支。 到机场之后,谢柠没有立刻进去值机,而是站在外边,望着这片湛蓝的天。 三年前,她再次踏足这片土地的时候,是个阴天。她从航站楼出来,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她的世界,好似没有一丝光线。 现在不一样了,天朗气清,色彩缤纷。 一切又都好起来了。 她也相信,以后的一切,会越来越好的。 第260章 反正都是单身 十二月,写字楼装修完成,谢柠和颜可可还有陈桦以及他们招聘的二十多位员工一起搬进了写字楼里。 其实对于一个刚刚成立的公司,二十多号员工,已经算是规模可观了。 这二十多人里,有两个是陈桦从别的公司挖来的,不过大多数还是颜可可招聘的应届毕业生,新鲜面孔居多。 经过几天的考察,谢柠发现公司里的这批员工,干劲儿都不错。 “那是当然,这可是我和陈经理从上万份投递简历中精心选出来的人呢。”颜可可得意地说,“虽然我们丰雅公司是刚成立的,但是老大您的简历往那里一摆,谁知道咱们公司前途光明。” 华大本科,斯坦福硕士,奥维国际最年轻的部门总监,有着三年独立运作公司的经验,这能力可想而知。 而且颜可可和陈桦也是奥维国际出来的,公司领头的几个人都曾在世界第一的广告公司就职,谁敢小瞧他们创立的新公司? 年末,丰雅公司承接了创立以来的第一个项目,帮一家游乐场进行户外喷绘的改造,同时帮该游乐场进行新年活动的宣传。 这家游乐场不在华城,而是在很靠北边的北城,该城以冰雕出名,冬季正是旅游旺季。 开会的时候,陈桦将背调结果向其它人阐述:“该游乐场是先找上的奥维国际,因为他们老总非常喜欢申市景区的宣传片,所以去向奥维国际咨询。奥维国际说那支宣传片的创意负责人已经离职,并且将谢总的名字告诉了他们,他们才找到了我们。” “看来是诚心合作的。”颜可可说。 谢柠点头:“这样有好处,对方是奔着我来的,自然会对我很是信任,开出的报酬不会差,也会给予我们很高的自由度。” “对。”陈桦点头,“对方报价一百四十万,比我们预期高出了两个点。” 其它人都“哇”了一声,一百四十万诶,的确算是大项目了,而且这还是他们公司接到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项目呢! 一时间,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谢柠笑着看了大家一眼,又道:“有大项目做是好事,不过这样也有弊端。对方是被申市的宣传片吸引的,所以对我们的预期就很高,我们要是不能拿出让对方十二分满意的方案来,对方是不会满意的,这也无形中加大了我们的项目难度。” “没关系,我就喜欢有挑战的项目!”企划部一位年轻的员工说。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喜欢挑战,是好事。”谢柠给予肯定,“那今天就开始。这个项目我预期投入九人,我亲自带头做,颜经理是跟着我做过申市宣传片的项目的,所以这个项目一定需要她的参与,还需要七人,有意愿的员工回去后将意愿书交给我,写出你们的基本方案来,我筛选之后定夺,项目组下周跟我去北城实地考察。” 顿了一瞬,她接着又道:“七个名额,不能保证每个有意向的人都参与到,没选上的不要气馁,不是你能力不够,咱们公司没有能力不足的人。我们公司以后的项目会非常多,每个人都有很大的展示空间,也有很好的发展前景。错过了这个一百四十万的项目,说不定过几天就有个一千四百万的项目等着你们呢。” 员工们纷纷点头。 他们已经发现了,谢总看起来严肃干练,其实她是一个非常温和内心十分细腻的人,她十分体谅员工的处境,也十分了解员工的心理,能做到方方面面都十分周到。 大家都很喜欢丰雅的工作氛围。 虽然颜经理经常吓唬他们,说等项目来了,大家就能见到谢总魔鬼的一面了。 元旦前夕,谢柠选出了七名员工,让他们跟着她和颜可可去北城,看看那个游乐场,顺便还能玩一圈。 宋紫雁一听谢柠要去北城,顿时来劲儿了:“北城啊,我也想去,我还没去过呢,听说那里冬天的雪可好看了!” “去啊,让李星朗陪你去。”谢柠说。 “他啊,算了。”宋紫雁撇嘴,一脸嫌弃,“北城那么漂亮,是要拍照的。他那是个啥啊,每次拍出来的我都和矮冬瓜似的,气都气死了。” 不过她眼睛晶晶亮地看着谢柠:“正好我元旦三天假,我就和你一起去,玩两天,你们考察,我再自己回来,怎么样?” “行啊。”谢柠当然没意见,“可是李星朗不约你一起过元旦么?” “有什么可过的,又不是男女朋友。”宋紫雁摆摆手。 “还不是啊?”谢柠凑近她,“他就没表白过?” 宋紫雁的脸有些红了:“没有,我和他又不打算在一起,有什么表白的?我和他一直联系着,是解决成年人正常的生理需求,你情我愿的事情,不涉及感情。” 谢柠想到宋紫雁和李星朗第一次闹出意外,她给李星朗甩了几百块钱的事情,就想笑。 现在说他们两个的关系,简单那是真简单,就是字面意义的睡觉关系。说复杂也有点复杂,谁知道这关系下一步该怎么变质?是直接一拍两散,还是进入正式的情侣阶段? “虽然我之前一直念叨着嫁豪门嫁豪门,现在我可没这个想法了。”宋紫雁又道,“他们家那么有钱,肯定看不上我,我可不去自讨没趣。” “那不一定啊,每个家庭都不一样。我听人说过,李星朗家很好的,他的父母很开明,没那些老套的思想。” 宋紫雁还是连连摇头。 她是被吓到了,具体来说,是被姜媛吓到了。 她觉得所有的豪门贵妇,可能都是姜媛那样的。 她没有柠柠那么强大的心理,无法去和那种人过招。 晚上,宋紫雁还真的接到了李星朗的消息,问她元旦假期什么安排,他可不可以过来。 “过来”两个字,让宋紫雁的脸又红了。她的假期少,加班时间又多,和李星朗在床上交流的机会不是很多。不过他们两个都有种奇怪的心理,就是觉得对方和自己很契合,他们都很享受彼此的身体。 “我没时间,我要和柠柠一起去北城。”宋紫雁回。 那头,李星朗“啪”的一声将手机扣在了柜台上,望着正在挑选元旦贺礼的陆廷言,说:“三哥,您别打算了,嫂子没工夫和您过元旦,人家要去北城呢。” “这个镯子拿出来。”陆廷言指了指柜台,看向李星朗,“北城?确定?” “当然确定,我的情报什么时候错过?” 陆廷言直接打电话给洪杰:“给我订元旦去北城的机票。” 李星朗立刻插话:“带我一个!” 陆廷言睨向他,李星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那一头蓝毛:“这不是紫雁也去么?你们都去了,我一个人多没劲啊!” 反正大家都是单身,也没什么可尴尬的。 第261章 能和你们去挤挤吗 北城很冷,一下飞机,谢柠就感受到一股冷冽的寒意。 这几天一直在落雪,天空灰蒙蒙的,放眼望去,世界一片银白,有种难得的素雅干净。 几人上了车,前往预定的酒店。谢柠没有给今天下午和晚上安排任务,让大家自由活动。 宋紫雁激动不已:“柠柠,我们晚上去冰雪大世界,然后就去雪乡好不好?我们可以包一辆车,这样很方便。” “好啊。”谢柠笑着答应了。 反正宋紫雁呆的时间短,她可以先陪宋紫雁玩一玩,然后再办她的事情,反正不着急。 下午,谢柠和宋紫雁还有颜可可一起去了中央大街,踩在一块块方石上,看着周围宏伟漂亮的欧式建筑,感受这北地的风情。 颜可可买了三根冰棍,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在北国的寒冬中吃冰棍,别有一番风味。 晚上去了冰雪大世界,观赏灯光下的冰雪奇景,五颜六色的光芒给这白色的雪景镀上了缤纷的色彩,心情也都跟着绚丽了起来。 园子里有一条长长的冰雪滑梯,宋紫雁和颜可可玩疯了,欢呼着从上方滑下来,尖叫呐喊,兴奋不已。 谢柠忙着帮两人拍照,宋紫雁和颜可可凹出了各种搞怪的造型,快乐极了。 然后宋紫雁找了路人,帮她们三个合照,三个靓丽的女孩子大笑着,将欢快定格在了屏幕里。 玩了整整一下午加一个晚上,宋紫雁和颜可可都筋疲力尽。颜可可躺在商务车的后座上都不想动了,宋紫雁起码还能抬抬手指头p图。 “我恨朋友圈为什么只能发九张照片!”宋紫雁愤愤道,“感觉每一张都拍得好,我都想发!” 同样的话颜可可也说过,一时间两人抱在一起,有种知音相见的感觉。 七座的商务车,谢柠坐在中间一排的位置,她将座椅微微放倒,有些昏昏欲睡。 这里距离目的地有五个小时车程,足够她浅睡一觉了。 宋紫雁将精心挑选的九张照片发在了朋友圈里,最中间的就是她们三个的合照,立刻收获了好几枚点赞,其中一个来自李星朗。 李星朗的消息一并来了:“你们现在在哪里?好玩吗?” 宋紫雁没有察觉到李星朗的试探态度,直接将自己的行程交代了个干净:“今天在市内玩了一圈,现在正在去雪乡的路上,凌晨就到了。接下来两天就都在雪乡了,听说那里可好玩了。” 那头的李星朗立刻看向陆廷言:“三哥,他们去雪乡了。” 陆廷言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冰冷的空气刮入肺腑,沉声道:“你不是说她们在市里吗?” 李星朗有些尴尬:“是啊,我以为她们起码明天早上才去来着,没想到她们连夜去了。” 陆廷言轻嗤一声:“你这情报也不准。” 李星朗无言以对。 于是他们追着人家的行程,也租车去雪乡。 李星朗语重心长:“三哥,咱们这样是不是太刻意了?这要是见到她们,和她们说我们是偶遇的,这也不太现实。” “为什么要说是偶遇?”陆廷言微微阖着眼,坦然道,“我就是为她而来的,怎么了?” 李星朗:“……” 你不要脸,但我想要。 陆廷言斜目睨了李星朗一眼,然后将他的手机接了过来。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谢柠她们三人的合照。 李星朗蓝色的脑袋凑了过来:“她们这女孩子啊,就感觉不会老的。我嫂子和三年前没有任何差别,甚至我还感觉她越来越年轻了。” 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却觉得自己在岁月的摧残下,人老珠黄了。” 谢柠笑得很好看,对于陆廷言来说,有些陌生。 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这样开怀大笑了。 他觉得这才是谢柠该有的样子,她就该这样开怀的、畅快的,然后由别人将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她不能再受苦了。 陆廷言将照片中间的谢柠放大,然后把她截了下来,发送给自己。 李星朗看得无语:“后边还有两张我嫂子的单人照呢。” 陆廷言给了他一个“你他妈为什么不早说”的嫌弃眼神。 看别人手机的时候陆廷言当然不会左翻右翻,李星朗提醒了,他才找到那两张单人照,尽数发给了他自己。 李星朗不禁啧啧嘴,心想被拉黑的人可真可怜,只能靠别人的手机维持生活。 深夜,谢柠等人到了雪乡。 临近元旦,现在又是旅游旺季,即便已经很晚了,这里依然有大片的光。 一下车,颜可可就“哇”的一声:“请问我是到了童话世界吗?” 一间间木屋沿着曲折的小路分列,屋顶上盖着厚厚积雪,宛如棉被。橘黄色的灯光从小小的窗户映照出来,将积雪染得晕黄,路灯沿着道路蜿蜒而上,通往看不见的地方,就像是安徒生童话中的场景照进了现实,谢柠甚至觉得在下一个街角她就会遇到一位卖火柴的小女孩。 宋紫雁很靠谱,知道要来北城后就早早联系这边的民宿订了房间。现在是旅游旺季,游客众多,为了这一间套房,宋紫雁下了血本。 她们住的是一个单独的小院,三间正房,进去东厢房就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火炉烧得正旺,火炉下方通风口外的地面被映得黄澄澄的,时不时有煤灰漏下,火星子噼啪作响。 “这就是传说中的炕吗?”颜可可摸着火炕,“果然是热的诶!” 炕上有一张四方的炕桌,上边摆着干果,还有一小壶二锅头。旁边放了张手写的菜单,上边有着特色的北方美食。 “我还真饿了,咱们吃点?刚才登记的时候老板说他们现在可以做饭。”宋紫雁摩拳擦掌。 颜可可将脑袋凑了过去,和宋紫雁一起看菜单,然后两人将目光一起定在了“铁锅炖大鹅”上。 点好菜,宋紫雁还特别叮嘱老板一起拿两个黄桃罐头来,然后三人一边剥干果,一边聊天。 老板娘在炕桌上放了一个铁盘,里边是烧得通红的煤炭,在上边架上铁丝网,接着,老板将装了炖大鹅的大铁锅端了过来,放在了上边。老板娘熟练地在锅边贴上了玉米饼贴,告诉她们再十五分钟就可以吃了。 宋紫雁捏着筷子,眼巴巴地望着大铁锅,冷不丁手机上来了电话,吓得她一个哆嗦。 竟然是李星朗。 她皱了皱眉头,还是接了起来。 李星朗哆哆嗦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让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雁雁,你们……你们现在在哪里啊?我找不到住的地方了,我能和你们去挤挤吗?” 第262章 柠柠,我很想你 宋紫雁目瞪口呆:“你在哪里?” “我在雪乡啊,他们都没房了,我给多少钱他们都不让我住!”李星朗的牙关都在打哆嗦,“我去你那里行吗?我打地铺都行。” 这哆哆嗦嗦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可怜,于是谢柠道:“让他过来。你不是订了两间房么,西厢房没人住,让老板加一床铺盖,让他去睡。” 宋紫雁将地址报给了李星朗。 李星朗千恩万谢,挂断了电话。 他瞅着身边的陆廷言,哈口气搓了搓手:“她们同意了,咱们可以过去了。” 陆廷言“嗯”了一声。 李星朗真的很不理解,他穿着羽绒服都冻了个够呛,怎么三哥西装外边一件呢子大衣,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冷呢? 而且刚才找不到住的地方,他还一点都不着急,一点都不担心今晚要流落街头。 李星朗觉得,他和他三哥的境界真的差好多。 铁锅炖大鹅相当好吃,鹅肉酥烂入味,没有一点腥味。玉米饼贴下方浸润了炖肉的汤汁,松软可口,配着寒夜和烈酒,有种小时候过年的感觉。 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宋紫雁说了句:“来了。” 棉门帘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掀起,陆廷言的身高过这扇小小的门有些局促,他微微低了头才进来。然后,这本来很宽敞的房间,就莫名显得逼仄了起来。 李星朗也蹿了进来,一张口就是:“我靠,好香啊,饿死我了。” 宋紫雁和颜可可面面相觑,然后齐唰唰地看向谢柠。 谢柠的目光已经从陆廷言身上收了回来,继续认真地吃饭,一言不发。 老板娘见到又有人来,十分有眼色地又添了两双碗筷,还笑着道:“两位姑娘稍稍往里坐坐就行了,咱家这大炕再来两个人也坐得下。” 颜可可立刻朝着谢柠那边贴了贴,将炕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李星朗已经十分自觉地脱了鞋上炕,坐在了宋紫雁旁边。 “我靠,真的好香,太好吃了。”李星朗夹了一块饼贴,一边吃一边招呼陆廷言,“三哥你快尝尝,这炖菜真不比炒菜差!” 陆廷言脱下大衣,又脱下西装外套,将衬衣的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一截冷白生硬的腕骨。他的长指握着黑筷子,伸进了大铁锅,顿时给人种神明镀上了烟火气的感觉。 气氛因为这二人的到来而显得有些微妙,不过好在李星朗话多,也不让人觉得尴尬。 谢柠捏着小酒盅,小口小口品着这杯烈酒。宋紫雁要和她碰杯,被李星朗拦下了。 “酒精过敏就别喝了。”李星朗就着她的酒杯喝了一口,“我来。” 宋紫雁脸红了,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的还是什么,快要烧起来一样,小声嘟囔了句:“你自己没有杯子吗?” 她悄悄抬眼看了一圈周围,好在陆廷言没抬头,颜可可不敢看,谢柠在看窗外。 院子里黑漆漆的,并不能看到什么景色。谢柠盯着玻璃窗上她的影子,然后看见陆廷言侧过脸,也看向了这边。 两人的目光在玻璃窗上碰撞了。 谢柠很快就收回了目光,重新夹着大铁锅里边的菜认真吃着。她碗里放了辣椒的蘸料,没留神呛了一下,辣意涌入气管,她剧烈咳嗽了起来。 颜可可立刻给她拍背顺气,谢柠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缓了一阵子神,她拿纸擦嘴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杯白水。 陆廷言的手捏着一个老式的搪瓷杯,杯上还画着雷锋,热气一丝丝蒸腾出来,衬得他冷硬的声音也温和了不少:“温的,刚好可以喝。” 谢柠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陆廷言搓了搓手指,重新坐下。 她刚才看见了,她呛到的第一时间,他就下了地,去倒茶壶里的水。水是沸腾的,他的手指被烫了一下。不过他也没在意,用两个杯子来回倒水,将一杯沸水倒成了刚好可以喝的温度。 温热的水下肚,口腔中那股不舒服的辣意也消弭了不少。 本来很大一锅菜,因为添了两双筷子,被吃得干干净净。 老板和老板娘来收拾,顺便告诉他们西厢房已经收拾好了,就是房子刚刚烧起来,还不够暖和,他们可以在这个房间里多呆一会儿再过去。 于是宋紫雁提议打扑克。 从跑得快,打到炸金花,宋紫雁感觉自己完全被碾压了。 跑得快她起码还能搏一搏,但是炸金花,她完全就在被陆廷言和谢柠碾压。陆廷言是个牌中高手,玩什么都有种游刃有余掌控一切的感觉,而谢柠艺高人胆大,这炸金花比的一点就是胆量。 但是谢柠不和陆廷言打,如果最后只有他们两个,谢柠会直接弃牌,一招都不和陆廷言过。 其余三人小心翼翼看着陆廷言的脸色,好在,他似乎没有生气。 陆廷言看出了谢柠不想搭理他,于是他开始先谢柠一步弃牌,让她赢。 这放水放得明目张胆,不过也没人说什么。 打来打去,其它四人的本钱全都去了谢柠那边。 现金输完了,宋紫雁打了个哈欠,嚷嚷着困了,赶陆廷言和李星朗去那屋睡觉。 宋紫雁和颜可可都上了炕,谢柠才去中间那间厅房接冷水洗漱。从厢房一出来,冷不丁撞上了陆廷言黑漆漆的一双眼。 他坐在一张木椅里,右肘掸着一个大瓮的边缘,垂下的左手捏着一根烟,整个人懒洋洋的,正盯着她。 谢柠恍若不见,直接去接水。 没成想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被他抬手一拽,然后一扯,谢柠整个人朝着他栽了过去,手中的脸盆“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谢柠惊疑地瞪着他,压低声音斥道:“你干什么?” 东西两间房,两扇木门也不怎么隔音,陆廷言灭了烟,站起身,拽着谢柠到了外边。 房间内太热,一下子接触到外边的严寒,非但没让人觉得冷,反而有种清凉的舒爽。 “你干什么!”谢柠声调拔高,“你喝多了耍酒疯?” 陆廷言将谢柠按在墙壁上,凑近她,像是在嗅她身上那股清甜同时又让他心安的玫瑰牛奶味:“我没喝多,我很清醒。” “那你就放开我!” “不放。”陆廷言执拗地摇了摇头,“我一放开,你又要走了。” 他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山一样不可撼动,谢柠气急,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 隔着薄薄的衬衣,她尖利的虎牙刺进了他的肌理中,痛,却很爽。 陆廷言没挣扎,享受这种她带来的痛觉。 他坚硬的肩膀骨骼硌得她牙齿酸痛,谢柠不得不松开了牙口,狠狠瞪着他,正欲将他骂上几句,却见他低下头,亲了过来。 谢柠登时就开始剧烈挣扎,陆廷言却将她的两条胳膊牢牢禁锢着,腿也压着她的腿,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承受他这个亲吻。 很久很久,久到谢柠都快要窒息,眼中也弥漫起了生理泪水。 陆廷言的薄唇从她嘴上移开,一点点向上,亲吻她的眼睛。 “我是来这里找你的。”陆廷言下巴掸在她的发顶,低磁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胸腔溢出,“柠柠,我很想你。” 第263章 我不能不要你 “我不想你。”谢柠十分冷硬地道,“陆廷言,你现在这种行径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陆廷言反而低低地笑了:“没关系,我和你耍流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谢柠简直无语。 现在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挣不脱陆廷言。这种感觉不由得让她想到了她第一次和他提离婚的时候,他也发了疯,流氓似的将她扔到床上,狠狠地和她做。 谢柠真是越想气越不打一处来。 “滚开!”她恶狠狠地瞪着陆廷言,“不想让我更讨厌你,你就赶紧松开我!” 陆廷言微微躬身,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 他们二人离得极近,鼻尖几乎相触。谢柠望不见陆廷言的眼神,只觉黑漆漆的一片,漩涡一样让人沉溺。 忽然,一朵烟花升起,黑暗的夜空顿时明亮了起来。这抹光映在陆廷言眼中,让谢柠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的自己。 他眼里只有一个自己。 陆廷言的眼睛非常漂亮,是多情的桃花眼,偏偏他又不是多情之人。当他这样认真地将人望着的时候,没人顶得住他眼底的深情。 就像是有个小小的锤子在心底击打,谢柠的心跳一时间乱了,就连呼吸声也不稳了。 察觉到她的变化,陆廷言复又笑道:“柠柠,你现在对我也不是没有感觉。” “我有你个头的感觉!”谢柠虎着脸,更凶了,“我在想从哪里开始将你揍一顿比较好!” 这张牙舞爪的样子落在陆廷言眼里,就是恼羞成怒了。 真可爱。 他一只手仍然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温声道:“我们去看烟花。” 明天就是元旦了,为了庆祝新岁,这里开始燃放烟花。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穹炸裂,将下边这宁静的雪乡也照耀得五彩斑斓,给这童话世界更加镀上了一层浪漫的色彩。 有不少人也被烟花惊醒,欢呼着到院子、街头观看,寂静的夜晚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谢柠根本挣脱不开陆廷言的手,几乎是被他半拽半抱着到了街头。 天空中仍然在砰砰作响,明明灭灭的各色灯光此起彼伏。陆廷言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强迫着谢柠坐在他怀里。 他抱着谢柠,让她的后背依靠着他的胸膛,双臂环在她身前,下巴掸在她发顶上。 谢柠依然在挣扎,听他沉沉道:“柠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他声音暗哑,透露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仿佛这一刻,他卸下了所有的强撑和伪装,将最真实的状态展露在了她前边。 就像是被他的情绪击中了,谢柠下意识真的不再动了。 “这三年来,有点累。”他沉沉的嗓音继续响起,“不是处理事业上的东西累,也不是扩张陆氏集团累,最累的时候,是每次想起你的时候。一想到这辈子和你要到此为止,我就十分不甘心,难过到无以复加。” “我不想就此放弃,因为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我和你说过,我喜欢你,比你喜欢上我还要早。你还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多不甘心,我现在就有多不甘心。”陆廷言的呼吸声也沉了起来,“柠柠,我现在没有什么不能放弃的,公司、事业、前途、人生,我都可以不要。” 他顿了一瞬,郑重道:“但是我不能不要你。” 谢柠以前总是说,他是她年少时期的渴望。然而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他又渴望了她多久。 “我知道我以前有很多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我是个混账。但是我好想再有一次机会,让我可以去弥补那些过错。”陆廷言的脸凑了过来,望着她的侧脸,“柠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刚刚他说的这一席话,堪比表白了。 谢柠出现了一瞬间的恍然。可能是因为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太过梦幻,以至于她听到陆廷言这些话,都有种梦境般的不真实。 她还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已经踩过一次陷阱了,她还想踩第二次吗? 谢柠望着天空,刚才室内带出来的温暖一点点消散,冬日寒夜的冰凉一点点渗入肌骨,她整个人都冷了起来。 这种冷平息了她的怒火和气愤,让她整个人奇异般地平静了下来。 她以重逢后最为平和的态度和陆廷言说话。 “累?谁不累呢?”谢柠轻声道,“刚回加州的时候,我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这种情况比在国内的时候还要严重。是潘湛察觉出我不对劲,带我去了诊所,我才被诊断出流产后抑郁症来。其实那个时候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走出来了,原来并没有,我一直心存芥蒂,并且这种芥蒂一直折磨着我。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完全放下。” 陆廷言呼吸一窒,密密麻麻的痛感蔓侵蚀胸腔。 “那个时候,我会自己去诊所复诊,自己去配药。最严重的时候,我还住了两个月的院。和我同病房的其它患者有朋友陪伴,有家人帮着忙前忙后,我只有自己请的一位护工。他们都可以吃家里送来的菜肴,我却没有,我吃的东西都是护工从外边买的。家的味道,我已经很久不曾体会过了。” “这种事情,说起来也不能怪别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只是……羡慕别人,我羡慕别人的正常生活。家人、饭菜这种对一般人来说稀松平常的东西,对我来说却是可望而不可求的。我那个时候就总是想,要是那个孩子没有流掉就好了,他会是我的孩子,是我的血缘羁绊。” 说到这里,谢柠微微转身,认真望向陆廷言的眼睛。 “要是他平安出生,今年应该两岁多了,会走,会笑,会说话,甚至他也可以看到今天的烟花。” 陆廷言觉得吸进肺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化为了尖利的刀刃,几乎要将他的胸膛割裂。 他和谢柠之间隔了太多太多,其中最为要紧的,就是那个失去的孩子。 他难道就没有痛惜过吗?当然有,他也想过,要是那个孩子还在就好了。 每次想起,他就会将那场意外的制造者赵姿含恨上一万遍。 “所以你说弥补,有些遗憾,是注定弥补不了的。就算你已经做得再好,该失去的已经失去了,死掉的也回不来了。” 谢柠轻轻推开了他的胳膊,这次陆廷言没有再强硬地禁锢着她。 她站起身来,后退两步:“陆廷言,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但是我们都可以向前看。谁的世界不是没了谁就不行的,陆廷言,我的确,无法和你回去了。” 第264章 我们还年轻,我可以等 都说爱之深,恨之切。她对陆廷言虽然没有到恨这个地步,但是爱意消磨,她的确无法再以从前的心境对待他了。 时间或许不能抚平伤痕,但是时间一定可以消磨爱意。既然三年不够,那就十年,三十年,只要时间够久,那点微不足道的爱意还有什么作用呢? 轻微的一阵夜风袭来,却像是带来了千万冰凌,刮得人骨头缝里都在痛。 谢柠这才发现,自己强硬地被他从房间里带出来,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线衣。 她哆嗦了一下,转身回去。 烟火经久不息,天空中的分明色彩依然绚烂,正像这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让人满怀期盼。 谢柠不由得想到了在申市的时候,和陆廷言一起过的那个元旦。 她一直都对新岁寄予厚望,那个时候她想,新年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所有的不开心和不如意都会留在陈旧的一年里。但是让她失望的是,新的一年,她却过得稀碎。 她遭遇了很多,也承受了很多。可是即便如此,她现如今依然对新岁怀有期望。 她依然相信明年会更好。 她想,她的这种乐观的心态,就是她坚韧向上的源泉。 走到院门口,忽然听到陆廷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说的不对,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没了对方不行。” 他的声音很大,很重,铿锵有力,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她看:“你这么说,是因为你觉得你没了我可以,但是我不行。谢柠,我不能没有你。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抓心挠肺地难受。既然你再次出现在了我身边,想让我视而不见,我做不到。” 他到底还是被谢柠刚才的话触动了,他没有再偏执地强迫她,而是道:“你现在不信任我,也不愿意给我机会,没关系的。柠柠,我们还年轻,我可以等。”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她身边。 “时间可以证明。”他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顿,“时间会告诉你,你的重要性。” 谢柠没有看他。 “去休息。”陆廷言说,“晚安。” 谢柠大步进了正厅。 望着她单薄的背影,陆廷言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她穿得那么少,他拽着她出去做什么?要是冻感冒了,怎么办? 陆廷言刚才就想脱衣服给她,可是他自己也只有一件衬衣,根本无法给她御寒。 在她的问题上,他好像总是无法给出最优解。 回到西厢房,李星朗已经躺在被窝里了,裹得和个蚕蛹似的。 不过他眼睛晶晶亮,用一种相当八卦的眼神望着陆廷言:“三哥,嫂子怎么说?” 虽然他没听见陆廷言和谢柠的话,但是他知道,陆廷言一定是去坦明心意了。 陆廷言没有说话,脸色结了一层霜。 李星朗便知道,这是出师未捷了,于是也不敢问了。 过了一会儿,陆廷言也躺下,李星朗才提起另外一桩事情:“三哥,刚才赵伯……赵家人联系我,想去探监。” 陆廷言冷嗤一声:“探什么?” “当然是探望赵姿含啊。赵姿含都被关进去三年多了,赵家人连她的面儿都没见过,听说赵夫人每天都以泪洗面,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里边是死是活。”李星朗叹了口气,“他们不敢找你,只能求到了我头上,让我帮忙说说话,让他们看一眼赵姿含,知道她还好好的就行。” 想到刚才的谢柠,想到谢柠说的她承受的苦难,想到他和她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陆廷言对赵姿含的厌恶已经不是简单的词汇可以表达的了。 “不同意。”陆廷言闭上眼睛,干脆利落地回绝。 赵姿含是她们的宝贝疙瘩,她在牢里,他们就在外边担心着。怎么当初赵姿含对谢柠下手的时候,不想想她也是别人的宝贝疙瘩呢? “你想替他们求情?”陆廷言沉声又问。 “不不不,我绝对不敢。”李星朗立刻表态。 三哥都说不同意了,他除非疯了才去帮他们开后门。 想起三年前那场宣判,李星朗就不禁唏嘘。 当初为了审判赵姿含,陆廷言和赵家撕破了脸。陆廷言用的是陆氏集团的法务部,赵家也找了个精英律师团,就是为了将赵姿含从里边捞出来。 当时,陆廷言和沈子安一起,在海城收拾了一个叫“东哥”的不法团伙。听说赵姿含就是找的东哥手底下的人,将谢柠给运出国外的。 该团伙翻案人员众多,涉案资金巨大,就像是个不见光的地下帝国。 东哥势力倒台,那个不法团伙自然也被击破。要么说还是陆廷言技高一筹,他直接将赵姿含和那个不法团伙联系了起来,说赵姿含也是其中的一员,和他们一起从事非法走私、人口贩卖等等活动。 甚至陆廷言让人制造出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指向赵姿含也是这不法团伙的头目之一。这一个罪名扣上来,就连找赵家人请的那群人也没办法了。 于是,赵姿含数罪并罚,而且都是绑架、灭口、贩卖人口等等罪大恶极的罪名,直接判了个无期。 一般来说。只要表现好,无期可以变为有期,然后减刑出来。但是李星朗知道,只要陆廷言想,他就能让赵姿含出不来。 而且他还下了严格命令,不允许赵家人去探监,甚至不允许他们知道赵姿含的消息。 不管对于赵姿含还是赵家人来说,这三年来的折磨与煎熬,堪比地狱。 而接下来,这种折磨会一直持续下去。只要陆廷言不松口,他们赵家人就得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之中。 陆廷言也是这次发狠,让其它人意识到——谁也别去碰他的逆鳞。 不管他之前对你多好,只要你敢触到他的逆鳞,他就能将你折腾到死。 他的逆鳞,就是谢柠。 “三哥,你收拾赵姿含的事情,嫂子知道吗?”李星朗又问,“虽然你没有直接弄死她,但是现在她受到的折磨,比让她死了还难受。要是嫂子知道你的态度,说不定会原谅你呢。” 良久,都没有听到陆廷言的回答,李星朗以为他是睡着了,不曾想,他沉沉开口:“这是我该做的事情,我不能用这些在她面前邀功。” 李星朗沉默了。 “我会用我自己的真诚去打动她,而非去邀功。”陆廷言又道,“你也别在她面前胡说。要是让我知道你敢给她压力,我弄死你。” 李星朗缩了缩脖子,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不敢吭声了。 第265章 怎么样,爽么? 另外一边厢房,宋紫雁也没睡。 “柠柠。”宋紫雁小声叫她,“你还好吗?” 宋紫雁刚才听见了陆廷言和谢柠说话,但是具体说了什么听不清楚,只看见谢柠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没事。”谢柠朝她笑了笑,“睡。” 颜可可已经睡着了,宋紫雁也不欲再说话打扰她休息,于是压下好奇闭了嘴。 晚上,谢柠又做了一个高中时期的梦。 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做过这种梦了。自打她回加州后,就好似和从前的一切一切都割裂了。过往的那些时光,都尘封进了岁月里,再也找不到了。 以至于谢柠醒来的时候,都有些恍惚。 梦中的高中时光,依然很美好。毕竟对于谢柠来说,除去那些风雨飘摇,学生时代是她生命中最为美好的日子了。 一共在雪乡呆了两天,离开的时候,宋紫雁十分不舍。 李星朗安抚她道:“我也觉得这里很不错,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就是了。” 宋紫雁扫了他一眼,小声嘟囔:“谁要和你一起来。” 李星朗早就习惯了她的嘴硬,于是顺着她的话说:“对,是我非要和你一起来,你是被迫的。” 宋紫雁脸红了,在李星朗身上拍了几下。 回程的车是陆廷言订的,非常宽敞的商务车,李星朗坐在副驾驶,谢柠和陆廷言坐在中间一排,宋紫雁和颜可可在最后边。 最后边的两人在装睡,其实眼睛都眯开一条缝,观察着前边的谢柠和陆廷言。 让她们失望的是,两人没有任何互动。 一直回到北城,他们都没在车上听见谢柠和陆廷言说一个字。 颜可可心中默默叹气,其实她是很希望陆廷言和谢柠可以和好的,因为她觉得两人真的很配。而且陆总,真的是个好男人,他对谢柠的那种喜欢是藏不住的。 颜可可还记得三年前,谢柠刚离开那段日子,陆廷言有时候来奥维国际谈业务,会望着谢柠曾经的办公室怔忪好久,那种思念仿佛化成了实质溢了出来。 颜可可不知道陆廷言那时候的心理活动是什么,只是他表现出来的那种悲伤和失落,很让人心痛。 商务车停在了酒店门口,谢柠和颜可可下车,宋紫雁和李星朗直接去机场回华城。 至于陆廷言去哪里,谢柠不感兴趣,也没多问。 回到酒店后,谢柠将公司的其它七个人都叫来了她的房间,商量接下来工作的安排。 初步议定的是明天一起去游乐场,实地看一下游乐场的规模和分布,然后派三人去和游乐场的负责人洽谈对接,了解他们的需求,谢柠则直接去见游乐场的老总,进行详细沟通,然后再回来制定方案。 这个小型的会议开到了晚上,谢柠请大家下楼吃饭。 席间,谢柠邮箱收到一封未知发件人的邮件,附件很大,谢柠只能回房间用电脑看,于是提前离了桌。 在电梯外边,谢柠遇见了陆廷言。 他手里捏着一张房卡,也在这个酒店办理了入住。 谢柠视而不见,站在他两步开外的地方,一起等电梯。 不用去回避,不然就显得太刻意了。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起进入,谢柠等着陆廷言先按楼层,没想到他不动。 谢柠只得去按了自己的十二楼,陆廷言还是没动。 明晃晃的电梯壁像镜子一样,谢柠扫了一眼,不期撞入了陆廷言的眼眸中。 他就这么直白地透过电梯壁看着谢柠,被她察觉了也不回避。 还是谢柠先收回了眼神。她心下有些不满,总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很心虚。 楼层到达,她出了电梯,陆廷言跟在她身后。 她向右转,他也向右转。她向左转,他也向左转。 他闲散的脚步不紧不慢地在她后边,就像是个阴魂不散的怨鬼。 谢柠忍无可忍,倏然转过身,怒声道:“你有完没完?这样尾随我有意思吗?你觉得这样死皮赖脸很讨喜是不是?” 陆廷言轻轻眨了眨眼,神情显得颇有些无辜。 他扬了扬手里的房卡,声音温和,唇角还带着一抹笑容:“我只是想去我的房间而已,怎么了?” 谢柠看见了黑色房卡上的房号:1206。 刚好在她房间的对面。 谢柠:“……” 她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开屏的花孔雀。 一股无名怒火蹿了出来,让她脸颊发红发烫。她狠狠瞪了一眼陆廷言,刷卡进门。 摔上房门,谢柠靠在门板上,用力呼吸来平复心中的怒火。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谢柠十分烦躁地扯了扯头发,狠狠跺了跺脚,宛如陆廷言已经被她踩在脚下。 不对啊,她又没有自恋。陆廷言现在还在北城,还住在这家酒店甚至就在她对门,不就是为了她吗? 她认为他尾随她也没有错。 想通之后,谢柠心中的烦躁平复了不少。她坐在书桌前,打开邮箱,下载附件。 附件是一个视频,不短,有半小时。看清楚视频的内容后,谢柠愣住了。 这是个成人视频,里边的内容很劲爆,多男一女。而且不是偷拍,就是专门拍摄的那种视频。 视频里边的那个女的,是白璎。 谢柠只听说白璎因绑架未遂被判了两年徒刑,她服完刑后是怎么生活的,谢柠就没关注过了,反正她没有在娱乐圈里混了。 没想到,她竟然去做这个了? 很快,沈子安的电话就来了,依然是那副得意洋洋的臭屁语气:“柠爹,视频看了?” “是你让人发给我的?”话刚出口,谢柠一顿,换了个问法,“是你让人做的?” 沈子安吃吃地笑:“不愧是我柠爹,我不用说你都能想到。” 沈子安看白璎不爽很久了。具体来说,对她柠爹不好的人他都看着不爽,更别说还伤害过她的。 白璎事业没了,积蓄也没了,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白璎过了那么久光鲜亮丽的生活,怎么可能去过没钱的日子呢?那段时间,白璎想赚钱想到了发疯。 于是沈子安让他一个朋友去给白璎推销了这一份工作。 白璎刚开始当然是抗拒的,但是架不住丰厚报酬的诱惑,她堕落了。 其实白璎在退出娱乐圈后,还有几个死忠脑残粉。现在她拍这种视频的事情一传出去,她当初的粉丝彻底跑完了。甚至还脱粉回踩,白璎成了娱乐圈里臭名昭着的代表。 “柠爹,她这下算是彻底低到尘埃里去了。”沈子安得意洋洋地问,“怎么样,爽么?” 第266章 离这种男人远点 爽么? 谢柠看着电脑屏幕,哼笑一声,简直爽翻了好么? 垃圾就该呆在垃圾桶里。白璎这种本性就非常恶劣的人,哪里配当别人的偶像呢? “你有曾岚的消息吗?”谢柠又问。 “有,她前几天去找白璎要钱了,两人撕扯着打了一架,闹得她们小区都人尽皆知。”沈子安又笑了起来,“柠爹你看,多有意思啊,曾经的母女情深,现在成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当初起诉白璎和曾岚,是季嘉行帮忙办的。谢柠听季嘉行说,曾岚和白璎在庭上吵起来了。 因为主犯从犯的判决标准不一样,曾岚和白璎,开始互相推诿。她们指认彼此为绑架谢柠的主犯,自己只是从犯,力求从轻发落。这两人甚至在庭上破口大骂,闹得相当不好看。 谢柠真是笑了,曾岚和白璎那固若金汤的母女情,原来在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脆弱到如此不堪一击。 曾岚一直都想将白璎培养成她的摇钱树,所以她培养白璎,想让她在娱乐圈好好发展。现在白璎工作没了,自然,曾岚也就没了收入来源。 现在知道白璎去拍了片子,又有了收入,曾岚就去和白璎要钱。白璎当然不干,以前当明星的时候来钱快,养着曾岚就养着,无所谓。现在她的钱都是低声下气出卖身体才换来的,每一分都是她的血汗钱,她当然不能再分给曾岚。 因为钱,两个本来就没有脸面的人愈发撕破了脸。 谢柠以一种欣赏的态度再次看了看那个视频,尽管白璎努力做出一副欢快的表情来,谢柠还是可以感受到她的痛苦。 这种看着讨厌的人受苦的感觉,是挺好的。 心情不错,谢柠晚上睡了个好觉,第二天和公司员工们一起去了游乐场。 这家游乐场的老总是位四十多岁的单亲妈妈,叫龚鹃,有个十二岁的女儿。 这个游乐场是龚鹃怀孕的时候,为自己未来的孩子投资建的,所以是城堡主题,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像城堡里的公主一样,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本来想着建个小型游乐场给我女儿玩就可以了,没想到最后还做大了。既然做大了,那就好好做,毕竟这是我唯一的产业了。”龚鹃眼尾有细细的纹路,给她增添了几分年龄的风韵,“我也没事业,天天就看孩子。我孩子说他们班的同学都很喜欢我们的游乐场,我想着那其它城市的孩子可能也喜欢,我想面向他们宣传宣传。” 谢柠点了点头,翻阅着手中关于这家游乐场的资料,指着其中一处问道:“这家游乐场两年前出现了被收购倾向,请问是经营问题吗?” 这话一出,龚鹃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不是,是一些私人问题。”龚鹃的语气很不好,“是我那前夫想收购我家的游乐场,他现在都还没放弃。哼,他就是不想看我过得好,见我的游乐场发展得好,就想阻挡我。不过不要紧,我已经找人去帮我解决了,那个死男人是不会得逞的。” 龚鹃似乎对她前夫颇有意见,说起话来愤愤的。 从龚鹃办公室里出来,颜可可一直皱着眉头。谢柠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问题,不料颜可可说:“不知道怎么,我总觉得这位龚女士很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中午吃饭的时候,颜可可正在和她老公聊天,聊着聊天,她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柠姐,我知道龚女士的前夫是谁了。”颜可可说,“我老公不是在一家连锁娱乐企业里当销售经理吗?那个企业老总就是龚女士的前夫。我和我老公八卦的时候见到过她的照片,那个时候龚女士比现在年轻。” 谢柠也想起来了,颜可可说的这位老总姓沈,手底下有不少家游乐场,在华城还有一家,开业的时候陆廷言还陪着赵姿含去里边过生日了,后来她还带着奥维国际创意部的人去那家游乐场团建来着,她还在游乐场被王岩派人绑走了。 “我老公告诉我,他们老总开这么多游乐场,就是为了他的女儿,他女儿很喜欢这些,但是公司里的人一直都没见过沈总的女儿,所以大家都以为他女儿不在了,也没人敢问。原来他女儿是跟着他前妻的啊。” 颜可可觉得自己好像吃到了了不得的瓜,立刻分享给她老公。 下午,谢柠在龚鹃办公室里见到了陆廷言。 彼时,龚鹃正在唾沫横飞地跟陆廷言吐槽那位沈总,将沈总说成了绝无仅有的垃圾,仿佛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陆廷言耐心听完,面带微笑地道:“您别担心,我已经和沈叔叔说过了,他不会再对您的游乐场有想法。” 龚鹃双手叉腰,又狠狠吐槽了一通,才给陆廷言介绍:“阿言啊,这位是我请来的合作方,姓谢,帮我进行宣传整改的。” 然后又向谢柠介绍:“这是我一个世侄,姓陆,了不得的大老板。” 陆廷言好整以暇地看着谢柠,谢柠只是向他淡淡点了点头,仿佛两人的确不认识。 龚鹃冲茶的时候还向谢柠吐槽:“这有的男人啊,就是狗。曾经夫妻一场,他一点情分都不念。都说前妻不如草,是真的,世间有几个男人能记得前妻的好?”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几年前,那死男人还有脸来找我复合,哎呦呦,不是他和我吵架的时候了。吵架的时候恨不得把我掐死,现在还忝着个逼脸来找我复合,呸,我没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就算好的了。”龚鹃吐槽起她前夫来就没完,“那男人还恼羞成怒了,说我不和他复合就让我没活路,开玩笑,老娘穷的就只剩下钱了,我家拆迁分了十多个亿,他下辈子也别想绝了我的后路。” 龚鹃在谢柠和陆廷言跟前各放一杯茶,继续道:“我瞎了一次,还能瞎第二次?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小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柠深以为然地点头:“您说得对。” 陆廷言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要不是知道龚鹃的确不了解他的婚姻状况,他还真以为她是在指桑骂槐。 可不能让龚鹃再说下去了,不然她给谢柠洗脑成功,他更完蛋。 于是陆廷言打断了龚鹃的“复合论”,淡笑着提醒:“龚姨不是要和谢总商量正事么?这都三点多了,可以开始了。” “不着急。”龚鹃手一摆,爽朗道,“我和小谢一见如故,我必须和她好好说叨说叨。小谢啊,你将来结婚,可得擦亮眼睛看清楚了,你这么漂亮肯定追求者多,你千万不能被花言巧语骗了。有的男人他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他不干人事啊!结婚的时候不珍惜你,离了婚觉得你哪都好了,这种男人活着就是搞笑来的。你遇见这种男人,可千万得躲得远远的,知道不?” 第267章 礼物 龚鹃不断给谢柠传授着她的经验,听得陆廷言膝盖都在隐隐作痛。 说了好久,龚鹃才喝了口茶,和谢柠说起了正事。 谢柠了解了龚鹃对游乐场宣传的基本需求后,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方案。 她将自己的初步想法和龚鹃讲了讲,龚鹃听得很满意。 “还是要谢谢阿言,替我打消了那个姓沈的想要收购我游乐场的念头。”龚鹃满脸真诚地看着陆廷言,“辛苦阿言了,还特意来北城和我说一声。” 陆廷言皮笑肉不笑,直言不讳:“龚姨不用谢,我其实也不是为了您来的北城。” 龚鹃:“?” 怎么感觉大侄子现在怪怪的。 夜幕降临,龚鹃着急回家陪女儿,谢柠和陆廷言一前一后地出了龚鹃的办公室。 经过龚鹃下午那么一席话,陆廷言觉得他的处境好像更尴尬了。 什么前夫不可靠,前妻不如草,真女人从来不回头……陆廷言都不知道谢柠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 到了路边,谢柠准备拦车,陆廷言主动道:“我载你。” 谢柠发现混到陆廷言这个地步就是好,起码不管在哪里,都能有交通工具,就是方便。 “不用。”谢柠直接拒绝,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陆廷言刚拽住谢柠的手腕,便听谢柠对司机说:“师傅,我遇见流氓了,麻烦您替我报警。” 而司机师傅回过头,正用一种警惕的眼神打量着陆廷言,右手已经解锁了手机。 “姑娘别怕,哥在呢。”司机师气势汹汹地吼,“你放开大妹子,不然我真报警了啊!” 趁着陆廷言微一怔愣的空档,谢柠已经上了车后座,甩上了车门。 司机师傅一脚油门,出租车瞬间消失在了汹涌的车流中。 “放心大妹子,他跟不上来。”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谢柠,热情道,“哥开车老快了,你就放一万个心。呦,大妹子长得这么俊,难怪遇见流氓呢。这得亏不是我以前当兵的时候,不然我非得让那小子脱一层皮!” 谢柠被司机师傅这愤慨的样子逗笑了,连声道谢。 回到酒店,谢柠召集几位同事在自己房间,交流大家今天分别得到的“情报”。 几名在游乐场逛了一圈的员工说出了自己认为的游乐场目前存在的不合理处,又有几个人进行了游客采访,询问了游客的意见,谢柠则弄懂了龚鹃的要求,大家一整合,倒是制定出一个基本方案。 这个会议一直开到凌晨一点才散去,因为是公司的第一个大项目,大家都比较激动,竟然也没人喊困。 同事们离开后,酒店服务员来了谢柠的房间,为她送来一份精致可口的宵夜。 谢柠自己没点过这项服务,一想也知道是住对门那人为她点的。 谢柠收下了这份宵夜,并且为自己公司的其它八名同事每人都点了一份。 接下来一段时间,谢柠没再见到陆廷言,不过她总是时不时地收到咖啡、甜品等酒店送来的东西,精致可口,而且都非常符合她的口味。 某天早上,谢柠通宵改完方案。房门又响了。她以为是酒店送早点来了,直接去开门,没想看见的是陆廷言。 他西装笔挺,却透露着一种风尘仆仆,好似刚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 他眼中有血丝,眼神却明湛深邃,一见到她就笑了起来。 他将手中一个袋子递给谢柠:“柠柠,生日快乐。” 谢柠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今天生日吗? 她都不记得了。 她将一晚上没有动过的手机解锁,这才在首页见到通讯商、各种广告商发来的生日祝福。瞄了一眼时间,二月十九,还真的是她生日。 她已经很久没有庆过生了,上一次正儿八经过生日,还是读研的时候。 过去几年,她感觉每天都在忙忙碌碌,早就将生日忘在了脑后,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替她记得。 而且这个人竟然还是陆廷言。 见谢柠愣愣地站在书桌前不动,陆廷言跟了进来。 他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看着她:“这个礼物是我精挑细选了很久的,希望你能喜欢。” 认真盯着谢柠的侧脸看了几秒,他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怎么想见到我,我出去了,希望你今天开心。” 他见谢柠没有把那个袋子扔掉,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从谢柠的房间离开,回了对面的房间。 很累,他直接坐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了。 手机上很快传来了视频电话的声音,接起来一看,苏向宸的。 苏向宸盯着屏幕上陆廷言那张写满了疲惫的脸,不由得打趣:“老陆,我说你怎么回事,一副被掏空了的样子?这可不行啊。” “有屁就放。”陆廷言对这些人可没什么耐心。 “没,就是问问你的情感生活进度,有没有一点进步?”苏向宸的语气很欠揍,“过去一个月,你几个地方来回飞,就是为了空出这几天去陪你的小柠柠过生日,我怎么看你还是这么丧呢?” 陆廷言捏了捏太阳穴,懂了,这人就是来看他的笑话的。 “话说你那提前几个月就在准备的礼物送出去没啊?花费了天价,请人定制了条带着卫星信号和位置追踪器的项链,这回头要是谢柠学妹把你的礼物扔到臭水沟里,你这不是打水漂了?”苏向宸笑得一脸的欠。 陆廷言的声音很哑,却透露出一种小小的满足:“她收下了。” “真的?可以啊老陆,这证明你的努力卓有成效。”苏向宸竖起了大拇指,“我还以为谢柠学妹一见到你送到的东西就想吐呢,现在看来好像对你也不是特别讨厌?行,再接再厉,你总有追妻成功的一天。” “说完了?”陆廷言头很痛,准备挂电话了。 “别挂别挂,没说完。”苏向宸立刻叫住他,“我还有正事没说。我让我同门在华城各大医院查询几年前的就诊记录,查了好几个月了,你别说,还真有收获,还真在第三医院找到了你大哥的就诊记录。楚医生没胡说,你大哥的确有精神方面的诊疗史。我让我同门把就诊记录调出来了,我发给你。” 陆廷言低低地“嗯”了一声。 苏向宸的文件很快发了过来,陆廷言打开一看,里边是密密麻麻的就诊记录。日期间隔不等,有的一个月,有的一周,有的只有两三天。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持续了很长时间。 陆廷言心里隐隐作痛。大哥病了这么长时间,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他想去找谢柠,和她聊一聊他大哥的事情,但是走到门口,又停住了。 算了,提到大哥,她一定很伤心。 今天还是不要让她伤心了,让她快乐一点过个生日。 第268章 柠柠,不怕 谢柠睡醒已经是下午了。她盯着桌上那个纸袋子看了很久很久,仿佛里边是什么定时炸弹。 最后她还是没忍住,打开了袋子。 里边是个精致的木盒,深棕色,有沉香的气息。打开后,是一条非常漂亮的项链。 项链的链子很细,最下边坠了块深蓝色的水晶。这块水晶通透无比,没有任何杂质,就像是最深处那片纯净的海域。 谢柠将项链举了起来,对准窗户,阳光将是这块水晶照耀得愈发剔透,散发出幽暗的漂亮光晕。 很好看,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而且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试了试,细细的链子衬着她分明突出的锁骨,在她白皙脖颈的映衬下,十分赏心悦目。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将项链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木盒里。 太贵重了,还是不要轻易戴的好。 颜可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今天是谢柠生日,带着公司员工们嚷嚷着要为她庆生。谢柠无法拒绝,和他们一起出门唱歌。 员工们很嗨,在包厢闹得热火朝天。颜可可订了一个很大的奶油蛋糕,其中绝大部分奶油也没有被吃掉,而是全部抹到了大家脸上身上。 谢柠身为寿星,自然被抹得最多。 她一点都没有生气,而是和大家一起笑着玩闹,然后去洗手间洗脸。 将脸上头发上的奶油全部洗掉后,她对着镜子认真擦着脸上的水珠。镜子里边出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身影,谢柠往一边挪了挪,将洗手台空出来。 没料到那个女人不动,就直愣愣地看着镜子。 谢柠转过头看她,她也转过头来看谢柠,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虽然二月份的北城还是有些冷,但是这女人在室内还大衣围巾一样不少,甚至还戴着墨镜,更加诡异了。 谢柠转头便走,不料那个女人出声叫住了她:“小柠。” 听到这个声音,谢柠的脚步生生钉在了原地。 再次回头,在她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女人将墨镜和围巾摘了下来,露出她疲惫沧桑、熟悉又陌生的脸。 “我现在很丑,是不是?”曾岚摸了摸自己的脸,望着谢柠,“没办法,日子太难过了。” 谢柠眼中的震惊慢慢平复,逐渐归为漠然与冰冷。 “小柠,你不能不管妈妈。”曾岚哀求着说,“妈妈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了,你帮帮妈妈好不好?不用多的,一百万就行,你给妈妈一百万,让妈妈养老好不好?” 谢柠轻轻眨了眨眼,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她答非所问。 “我听说你回国了,自己建了个公司,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你在这里出差。”曾岚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趾高气扬的傲然,整个人放下了身段,“小柠,你现在过得这么好,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可是你妈妈呀!你不是一直都想和妈妈一起生活吗?妈妈想好了,以后咱们母女二人就住在一起,妈妈每天给你做饭吃,给你洗衣服,好不好?” “不好。”谢柠直接拒绝,“我不稀罕你给我做饭,更不稀罕你给我洗衣服。要钱?不好意思,没有,我穷得很。” 见她要走,曾岚急得不行,一把拽住她,连声道:“小柠,你不能这么心狠,你怎么能不管你亲妈死活?咱们可是母女!” “现在记起我们是母女了?以前怎么没见你提起过?”谢柠满目嘲讽,“你不是有你的好女儿白璎么,让她养你啊!” 一听到白璎的名字,曾岚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憎恨。 谢柠当然知道她已经和白璎撕破了脸,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往她心上捅刀子。 曾岚依然在打感情牌:“她是什么啊,怎么能和你比呢?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们才是彼此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啊!” 听着这些虚伪的话,谢柠是真的想吐。 “妈妈知道你怨恨,以前是妈妈不对,妈妈以后会弥补的,好不好?小柠,人都会犯错,你得给妈妈弥补的机会啊!” 弥补?这两个字让谢柠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怎么这些人都以为过去的错处,是可以弥补的呢?而且他们一句轻飘飘的“弥补”就仿佛将过去的伤害一笔勾销了一样,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才最让人恶心。 谢柠一句都不想再听下去,用力甩开了曾岚,转头就走。 曾岚却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不依不饶:“小柠,你要是不想见到我,你给我一百万,我以后就消失在你面前!我生了你,还养了你那么久,你不能不管我!” 曾岚因为着急而语气也狠厉了起来:“小柠,你受过那么好的教育,你不能连最基本的孝道都忘了!” 曾岚在宽敞的走廊里拉拽着谢柠,很快就引来了过往之人的围观。 见有人在看,曾岚更来劲了,开始声泪俱下地诉说她和谢柠的母女情分,字里行间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势母亲,正在可怜巴巴地祈求唯一的女儿的原谅。 北城人的热情这个时候也体现出来了,一些人不禁开始替曾岚说话。 什么母女哪有隔夜仇,当妈的怎么会害自己的女儿,等等等等,矛头都指向了谢柠。 谢柠唇角翕动,她想反驳,她想斥责这些不明事理的围观群众,想戳破曾岚这可恶的嘴脸,想用她的伶牙俐齿戳穿曾岚的伪装,可是她却说不出话来。 她的颤抖开始蔓延到全身,她不可遏制地哆嗦,一股巨大的悲伤铺天盖地地涌来,让她眼眶发酸,视线模糊。 她的牙关不断打颤,牙齿上下碰撞,以至于她再说不出一个字。她现在什么都看不清,她觉得自己像是条风中的弱柳,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掉。 曾岚的哭诉声时近时远,让她恍惚,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个透明的壳子罩了起来,在这个壳子里,她控制不住她自己,她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她双腿打颤站立不稳的时候,一双强有力的胳膊托住了她,接着,她被搂进一个宽敞温暖的怀抱里。 “柠柠,不怕,不怕。”温和的男声从头顶传来。谢柠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在她背上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拍着,在温柔地安抚她。 而后,陆廷言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将曾岚踹飞了几米远,她的那些令人作呕的话术终于消失了。 “你也配来找她?”陆廷言憎恶无比地看着她,“自己有多臭名昭着自己不知道是吗?恶心人的东西,你也配提你是她妈?” 陆廷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狠戾:“你竟然敢在今天来败坏她心情,你他妈是真的找死!” 第269章 生日快乐 曾岚着实被陆廷言踹狠了,半天趴地上起不来,只顾着哎呦哎呦喊痛。 “生而不养,她十来岁就被你赶出家门,你现在还有脸让她给你养老?你帮着你那个继女给她下了多少绊子,给她找了多少事,还绑架她,你现在还有脸来自称是她的母亲?”陆廷言的怒斥声传来,“还有脸打亲情牌?你可真是让人恶心!” 一听陆廷言的话,围观群众们瞬间风向一转,刚才还帮着曾岚说话的人转而开始指责她,一时间,曾岚众矢之的,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安保人员姗姗来迟,将一滩烂泥似的的曾岚拖了出去,围观群众们也终于散了。 陆廷言低头看了一眼谢柠,见她怔怔地望着曾岚被拖走的方向,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是瞬间萎靡了下来。 陆廷言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愈发抱紧了她,低声道:“没事的,她已经走了。你放心,她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陆廷言微微弯下腰,和她眼睛平视,冲她笑了笑:“不要被不相干的人影响,我们柠柠要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谢柠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几下,无神的双眼慢慢聚焦,将视线缓缓移到了他脸上。 “你怎么在这里?”她轻声问。 “听说你们在这里唱歌,我跟来看看。” 他一直在大厅里,所以听见谢柠的声音后立刻赶了过来。 谢柠那种失控的无力感逐渐消退,整个人终于有了些力气,她缓缓推开了陆廷言,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往包房的方向走,步子很慢。 她的背影单薄瘦削,看起来让人心疼无比。陆廷言克制不住心下的那种酸涩,大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带离了夜总会。 夜晚的气温很低,谢柠的外套在包厢里没有拿出来。陆廷言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她披在身上,搂着她的肩膀上了车。 给她扣好安全带,陆廷言才发动车子。谢柠这次没有剧烈挣扎,刚才那种无力的彷徨余韵还在她脑海中没有散去,她只是轻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放心,不会把你卖了的。”陆廷言开了个玩笑。 谢柠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不可否认的是,刚才他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刻,她真的有了支撑,有了依靠感。 他的怀抱坚实而有力,温暖宽广,将她完全笼罩在里边,覆盖了她心中那个自我搭建起来的冰冷屏障,让她全身的血液也跟着温暖了起来。 她还是需要这样的拥抱。 陆廷言将车开到了龚鹃的游乐场外边。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按说游乐场早已休园,没想到今天依然灯火通明。 各种游乐设施上边的灯光都亮着,光芒璀璨,远去的城堡金碧辉煌,像是个童话世界。 里边嘈杂热闹,这是个喧嚣的夜晚。 陆廷言牵着谢柠的手往游乐场的大门走,在门口的售票处给售票员看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售票员笑了笑,将一个袋子递给陆廷言。 袋子里边有门票,有游乐场的导向指南,还有一个亮着的发夹,仔细看是一个皇冠造型。 这个皇冠的做工很好,一点都不显得劣质。陆廷言将这个发夹带到了谢柠头上,给她仔仔细细戴正。 谢柠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戴了。” 带这种闪光发夹的人挺多的,但是大多数都是五六岁的小姑娘。她都快三十岁了,哪能和小朋友们一样? “进了这里,就都是小朋友。”陆廷言冷峻的五官被游乐场的灯光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弧光,声音也变得愈发的温柔,“今天你也是小朋友,负责开心就好。” 陆廷言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检完票,进了游乐场里边。 晚上的游乐场,真的比白天还要有氛围的多。谢柠新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很快就忘记了头上那个她认为和她格格不入的皇冠发夹。 她在一个射击的摊位前边慢下了脚步,陆廷言立刻问她:“想玩这个吗?” 谢柠摇了摇头:“我看到了那个。” 她抬手一指,是一个巨大的抱抱熊,在这种摊位上一般被列为一等奖,打中全部十枚子弹才可以得到。 “小时候有一次和她们一起去游乐场,白璎看上了这样一个熊,她在摊位前玩了一下午也没有拿到,她闷闷不乐,回家后,曾岚就给她买了一个。我也想要,白璎听了嘲讽我,说我学她,曾岚也不给我买,这种熊当时不便宜,够她做一次美容了。” 小姑娘们很多都对硕大的毛绒玩具有好感,不过现在,她已经没那么喜欢了。 陆廷言听她说完,和老板买了十枚子弹。 “我试试。” 他举着枪瞄准,一梭子弹打完,只中了五颗。 他又买了十枚,还是没有全中。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他都没能一梭子全中。他盯着那一圈气球,眉头紧锁,好似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看着他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懊恼表情,谢柠不禁勾了勾唇角。 她的笑容很淡,很好看,陆廷言见她终于笑了,又和老板买了十枚子弹。 一梭子行云流水的子弹打出去,十个气球依次爆破,眨眼间的事情。 谢柠愣了一瞬,由衷称赞:“好厉害。” 陆廷言要了那个熊,塞给谢柠。 其实这熊的做工不是那么精良,甚至有些粗糙,身上有开线的地方,就连两只眼睛也有点不一样。但是它很大,满满地抱在怀里,仿佛心都被填满了一样。 旁边过来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盯着谢柠的头顶看了半天,然后从身后拿出一枝玫瑰花递给她:“漂亮姐姐,祝你生日快乐,恭喜发财。” 谢柠愣住了,小男孩见她不接花,不由得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嘀咕道:“难道错了吗?不应该啊,是一位戴着皇冠的漂亮姐姐过生日啊,我再去问问我妈妈。” 小男孩跑向不远处的一个女人,指着谢柠和她说话,那个女人点头,小男孩才又跑了过来,将刚才那句话又说了一遍,踮脚将玫瑰花递到她跟前。 这次谢柠接了过来:“谢谢你。” 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一路,谢柠收到了很多玫瑰花。 玫瑰花颜色不同,抱在怀里,花团锦簇。 她也收到了很多祝福,平安喜乐、健康顺遂、事业有成、一生富足等等等等,听得她整个人愈发的高兴,很快就忘记了曾岚带给她的不愉快。 祝福依旧在继续,玫瑰花也在继续,她抱不下了,将熊递给了陆廷言,自己拿着花。 她像是成为了这一片乐园的主角,每个人对待她都是善意的、温柔的,她感受到了无尽的美好与欢乐,心情雀跃无比,就像不远处的那堆气球,几乎要飘起来。 第270章 这里所有的快乐都是因为你 孩子的祝福和成年人还不一样,当他们用稚嫩的童音说出那些美好的祝愿的时候,有种让人会信服的虔诚。 一路走过来,到了中央城堡下边,谢柠怀里的玫瑰花已经彻底抱不下了。她将花放在长椅上,自己也坐下来休息。 “砰”的一声响起,接着便是无尽的欢呼,整个夜空霎时间五彩斑斓了起来,烟火表演开始了。 谢柠仰头望着天空中的焰火,光芒映照着她明媚的笑脸,生动而漂亮。 “妈妈,你看,那个烟花像一个大大的爱心诶!”面前经过一对穿着汉服的母女。 她妈妈笑着说:“对啊宝贝,那就是个爱心呀。” “是那位哥哥送给他喜欢的姐姐的吗?” “对呀,就是你刚才送玫瑰花的那位姐姐。” “哇,那位姐姐好幸福呀!” “是的,被爱的人都是幸福的。我们囡囡也很幸福对不对?因为爸爸妈妈都很爱你哦。” “我也爱爸爸妈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呀,是因为没有给我买到草莓味的吗……” 这对母女渐行渐远,她们的笑声却在不断传来。 从谢柠收到第一朵玫瑰开始,她就知道这一切是陆廷言策划的。 象征大概就是这个皇冠发夹,虽然戴发夹的人很多,一路走来她都没见过第二个和她一样的皇冠发夹。 谢柠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朵玫瑰柔软的花瓣,仰头看着满空的绚丽,忽然道:“要是我今晚没来,你不就白准备了吗?” “你不来的确有些遗憾,但也不会浪费。”陆廷言看着她的侧脸,“即使你不来,这里的欢乐依然存在,这场焰火依然会绽放,这里的快乐与美丽,都因你而存在。” 谢柠有些恍惚,有些怔愣,她收回目光,望向他的眼睛,不确定地问;“因为我吗?” “对,因为你。即使你不来,你也是这里的主角。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有个叫谢柠的姑娘今天过生日,她们依然会给予你最美好的祝愿。因为有她,大家才在这里度过这样一个美好快乐的夜晚。” 右前方开来一辆充满童趣的小火车,上边放着生日快乐歌。从上边走下来一只草莓熊人偶,将手中捧着的小盒子递给了谢柠。 是一个小小的蛋糕。 陆廷言在蛋糕上插了根蜡烛,点燃,对她说:“许个愿。” “真的可以实现吗?” 陆廷言颔首:“一定可以。” 谢柠捧着蛋糕,闭上双眼,认真而又虔诚地在这漫天的焰火下,许了一个愿望。 她吹灭蜡烛,陆廷言问:“许了什么愿?” 谢柠白了他一眼:“不告诉你,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陆廷言轻笑,靠在长椅上,望着她:“放心,灵的。你只要告诉我,我保证你的愿望百分百灵验。” 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她的心跳仿佛一瞬间漏了一拍。 这一刻的陆廷言,这自信又傲然的样子,真的很像烟火下的神明。好似不管告诉他什么,他真的都能帮你实现。 谢柠心情非常好,也舍得和他多说几句话了。甚至那种叛逆心理一出来,又想和他抬杠。 “我许的是,希望陆廷言离我远点,别再缠着我。” “行。”陆廷言微微点头,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唇角依然带着笑,“那我明天就去改个名,你说,我叫什么好呢?” 谢柠被他的无耻所震惊,一时间失语。 陆廷言却在认真思量她的话:“不如我跟你姓好了,听起来就像一家人。” “谁要跟你是一家人?”谢柠轻嗤,狠狠挖了一块蛋糕塞进嘴里,味蕾瞬间被绵软的奶油所浸润。 奶油甜而不腻,应该减了糖,正符合她的口味。 这个蛋糕是三寸的,她一个人吃刚刚好。 吃完蛋糕,她靠在长椅上,觉得周身都是玫瑰、奶油的香味,她像是笼罩在一个巨大的水晶球中,周围的一切都梦幻无比。 午夜的最后一刻,天空出现了一组无人机矩阵。 它们整整齐齐地排着队飞来,在谢柠的正上方变换队形,组成了几个字: 谢柠,生日快乐,愿你永远开心。 谢柠正感动着,却见这组无人机又开始变换,组成了几个新的字: 也祝你发大财。 其它无人机都组成了元宝造型围在那几个字周围。 谢柠听见了周围传来的善意的笑声。 她自己也跟着笑了,看向陆廷言:“这种时候说这个,你俗不俗?” “不俗啊,能让你高兴,就一点都不俗。”陆廷言撑着脸,认真回答她。 谢柠望着他,看了良久良久,然后发自内心地说:“谢谢。” 这个晚上,谢柠很高兴。 她看了漂亮烟火,得到了数不尽的美好祝愿,拥有了一捧她抱不下的玫瑰花,拥有了迟到许多年的奖品抱抱熊,玩了过山车和海盗船,坐了摩天轮和旋转木马,她配得上她戴的这顶皇冠,她成为了这一场盛大的欢乐的焦点和源泉。 她忘记了曾岚,忘记了曾经受过的那些苦难,她不光自己快乐,她也可以为别人带来快乐。她是谢柠,这个乐园里大家真心祝愿的人。没有人嫌弃她,也没有人不要她,她得到了难以计数的善意,焰火照亮了她今后的坦途。 这是她近三十年来,过得最美好的一个生日。 她终于被珍视了。 这一刻,抛去过往的一切不谈,她的确感谢陆廷言,他为她带来了这一场盛大的狂欢。 回到酒店,谢柠都有些精疲力尽了。她进入洗手间,扫间镜子里的自己,愣住了。 镜子里的人在笑,不是那种职业假笑,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整个人都是明媚而又灿烂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自己这样笑过了。 她将自己的嘴角扯下来,松开手,嘴角却又勾了上去,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撑着洗手台,她笑了好久好久,笑着笑着又开始哭,不过这一次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只哭了一小会,就擦干了泪。 镜子里的人,眼中带泪,脸上依然在笑。 “你太高兴了。”谢柠对镜子里的人说,“至于么?” 然后她又自问自答:“至于。” 她其实一点都不贪婪,她很好满足。 第271章 他可真烦人 第二天,谢柠去找龚鹃谈事情,龚鹃都发现了谢柠气色不错,不由得笑着问道:“这是发生什么好事了?你这么开心。” 谢柠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龚鹃认真点头:“对呀,开心可是藏不住的。” 谢柠也笑了笑,将自己制定好的方案初稿拿给了龚鹃,龚鹃认真看了起来。 “我们的初步建议是依然保留游乐场的童话王国主题,只是将游乐设施进行重新分区归位,同时制定出不同的游玩线路,比如有的刺激类项目适合年轻人,有的一条线上都是比较温和的项目适合家庭亲子,有的比较浪漫的项目适合夫妻和情侣。其实这种划分线路的游玩方式现在绝大多数游乐场都采用了,只是咱们游乐场建立时间比较早,没有那么完善。” 龚鹃点头表示认可:“这个方法很好,就是宣传片呢?宣传片要怎么拍?” 龚鹃最感兴趣的就是宣传片,她希望谢柠能像给申市景区那样,也给他们游乐场拍个高大上的宣传片出来。 “宣传片我们也进行了商议,就按照刚才说的那几条线路,分别邀请不同的人参与拍摄,最后整合。其中那条亲子路线,您和您女儿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亲自上阵。” “真的?”龚鹃眼睛更亮了。 “当然。” “那能请南炜来拍吗?就是申市宣传片的那个男主角,我女儿特别喜欢他,觉得他可帅了。要是能见到他,我女儿一定开心坏了。” “这个需要我们这边去和南炜的经纪公司对接,如果他档期不满且报酬让他满意的话,他应该不会拒绝。” “钱不是问题。”龚鹃还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不管多少钱,只要能让我女儿高兴,就值得。” 这一刻,谢柠不得不说,她挺羡慕龚鹃的女儿的。虽然她父母已经离异,但是她的爸爸妈妈都依然特别爱她。 南炜现在是橙心互娱旗下的艺人,要是让沈子安说一声,南炜是不可能不来的。不过谢柠觉得为了这种小事走后门挺不值得的,于是让同事去和橙心互娱联系,公事公办。 过了几天,谢柠接到了南炜的微信语音。 “女人,你什么意思?”南炜的低音炮从听筒里传来,“你为什么不直接来和我说?” “不知道你的行程安排。”谢柠回答。 南炜一本正经:“你知道的,只要你对我提出要求,我一定会做到。” 谢柠:“……倒也不必如此。” “我和我经纪人说了,这个片子我接了。”南炜说,“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 “你来和我演情侣。”南炜一本正经。 谢柠无语:“我又不会拍,我不参与拍摄。” “没事,我可以带你。”南炜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要是你不和我演,我就不去。” 不待谢柠说话,南炜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和我们老板家的公子关系好,就算你找他,我不答应还是不答应。女人,你知道的,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谢柠:“……” 去龚鹃家里吃饭的时候,她女儿带着谢柠去了她的卧室,谢柠看见了满墙的南炜的海报,可见她女儿真的是喜欢南炜喜欢极了。 但是南炜又是个特别个性的明星,他不办见面会,也不办演唱会,龚鹃女儿想去见见他都没机会。 “谢柠姐姐,你真的可以把南炜男神请来吗?”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望着谢柠,满脸渴求。 谢柠实在没办法拒绝这样的眼神,抽了抽嘴角,叹了口气:“我尽量。” 得到谢柠肯定的答复后,南炜很是满意,第二天就收拾东西来了北城。 “不用这么早啊。”谢柠目瞪口呆,“宣传片要等游乐场整改完才能拍摄,起码还需要两个月。” “哦,没事,我就是来逛逛。”南炜双手插兜,戴着一副硕大的墨镜,吊儿郎当地看着谢柠,“你带我转转?” “我要开会,我找个本地人陪你。” “没事,我等你开完会。”南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两条大长腿,“我刚杀青一部戏,有一个月的假期,有的是时间等你。” 谢柠无语,散会后刚好是傍晚,她带着南炜出门吃饭。南炜要吃铁锅炖,谢柠带他去了一家私房菜,要了个包厢。 南炜盯着菜单,问谢柠:“你都吃过什么?” “我都来了好几个月了,我全吃过了。” “小鸡炖蘑菇好吃不?这个口味的方便面是挺难吃的。” “菜不错。” “那就要这个。”南炜敲了敲菜单,对服务员道,“其它配菜你们看着上,再来瓶烧酒。” 年轻的服务员认出了南炜,不由得瞪大眼:“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你是那位……” “嘘。”南炜眯了眯眼,“低调,做人要低调。” 南炜这张脸现实中比电视上还要帅,服务员怀抱菜单,脸红心跳。 “没办法。”南炜朝着谢柠摇头,“当明星是这样子的,很烦。” 谢柠面无表情:“你可以选择不当。” “那不行。上天赐予我这么英俊的一张脸,就是用来造福社会的。我必须让更多的人都可以欣赏到我的盛世美颜,才不能算是暴殄天物。” 谢柠总觉得她的伶牙俐齿在南炜这种脸皮堪比城墙拐角的人面前发挥不出什么功效来。 接下来几天,谢柠拗不过南炜的软磨硬泡,带着他出门在北城逛了逛。 南炜墨镜口罩鸭舌帽全副武装,但是遮挡不住优越的身高和健硕的身材,一身潮牌显得气质卓然,还是十分扎眼。 同时也惹来了狗仔的偷拍。 谢柠觉得那些狗仔是真的挺牛逼的,那些明星们分明已经伪装得面目全非了,他们竟然还是能认出来。 于是谢柠再再再一次托南炜的福,小小的上了个新闻。 这次的标题是—— 南炜恋情实锤,二人携手逛街出入酒店甜蜜无比。 龚鹃的女儿是最激动的,忍不住问道:“谢柠姐姐,你真的和南炜在一起了吗?如果这样的话,我以后岂不是可以经常见到他了?好开心好开心!” 她很开心,不开心的另有其人。 陆廷言看着这则八卦,眉头紧锁。 他认为自打谢柠生日后,他和谢柠的关系有了那么一点点缓和,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质的飞跃了。他这几天回华城处理公司事宜,这个南炜怎么就跑到北城去了? 可真是烦人啊。 第272章 要不你们搬回来住吧 陆廷言将手头上的事情压缩压缩再压缩,终于处理完后,马不停蹄地去了北城。 没想到,谢柠不在北城了。 “柠姐回华城了呀,我们公司还接了其它的业务呢,柠姐回去处理了。等下个月游乐场整改完整,正式拍摄的时候,柠姐才会再过来。”颜可可对陆廷言如是说。 陆廷言:“……” 谢柠也没告诉他,他不知道。 陆廷言坐在沙发上,靠着沙发背,深深喘气。 很累,很疲惫,公司事务非常多,他已经连续加班了好几天。还飞来飞去好几趟,还出了两次国,几乎是在连轴转。 他就想尽快处理完事情,空出几天时间,来北城陪一陪她。 只要见到她,他就觉得自己奋斗的这一切都很有意义,也就没有那么累了。 陆廷言连上床都懒得上,索性直接靠在沙发上,打算眯一会。 不曾想朦朦胧胧刚睡着,手机上就来了电话。 他蹙着眉头,不耐烦地睁开眼一扫,倏然一愣。 屏幕上,显示的是谢柠的名字。 她竟然会给他打电话! 陆廷言忙不迭接了起来:“柠柠?” “牛奶病了。”谢柠慌张无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显得语无伦次,“它刚才一直在吐,还在抽搐,我不知道它怎么了,我已经给宠物医院的人打了电话,他们还没来,为什么啊……” 一听牛奶病了,陆廷言也是心下一抖,急忙道:“柠柠,你别着急,不会有事的。既然你已经给宠物医院的人打了电话,等他们到就好,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谢柠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报出了自己的地址。 “好,你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陆廷言猛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动作太快,导致他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都晃了晃。 他捏了捏眉心,单手撑着墙壁,立刻出了酒店,去机场。 电话没有挂断,他可以清晰地听见谢柠在那头安抚牛奶,他甚至可以听见牛奶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她肯定着急坏了,这么些年,牛奶对于她来说就和家人一样,不管她在哪里,牛奶都一直陪着她,她肯定无法接受牛奶出一丁点儿的事。要是牛奶真有个什么好歹,她一定会再次崩溃。 陆廷言心急如焚。 谢柠也不知道牛奶这是什么了,这还是这么多年,它第一次这样。 这些年,不管她在华城,还是去申市,亦或是加州,还是这次去北城,牛奶都一直陪着她。它从来不会水土不服,仿佛只要在她身边,它哪里都可以。 对于谢柠来说,也是如此。不管她身处哪里,只要牛奶在,她就没有那么孤单。 她无法接受牛奶出事,一丁点也不行。 她以为牛奶会天长地久地陪伴她,所以她慌了。 给宠物医院打完电话后,她手都在抖,然后就下意识打给了陆廷言。她觉得他一定会分享他的惶恐和害怕,也一定可以安慰到她。 他说话一直带着种让人信服的力度,只要他说没事,她就觉得牛奶一定没事。 宠物医院的医生很快到来,将牛奶带走,谢柠跟到了医院。 “不用担心,应该没有大问题。”医生安慰谢柠,“呕吐是狗狗生病时候的一种常见现场,别太着急。” 谢柠连连点头。 她了解了不少照顾宠物的知识,也看过许多应急情况。但是理论归理论,等实际情况发生的时候,她还是会克制不住的慌张。 她现在的手还在抖,那种无法控制的情绪又开始弥漫。不行,她不能失控,牛奶还指望着她,她是牛奶唯一的依靠。 经过全身的检察过后,确定牛奶是急性胰腺炎。医生在给它输药,谢柠陪在它身边。 她内疚极了,没有照顾好牛奶。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被推开,谢柠像是有感应一样霍然抬头,看见了正在大口喘气的陆廷言。 他身上的西装有些微微皱了,一向打理整齐的头发也乱了几分。不过见到她的这一刻,他明显松了口气。 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抱住了谢柠。 “没事了,我问过医生,医生说只要给牛奶服药,它就会好的,不要担心。” 谢柠脸埋在他的衬衫上,顷刻间湿了一片。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不知不觉中流了好多好多的眼泪。 谢柠不断抚摸着牛奶卷曲柔软的皮毛,被陆廷言紧紧拥着,这才有了种踏实的感觉。 牛奶本来怏怏地趴在那里,见到陆廷言进来,立刻将舌头伸了出来。 陆廷言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敲,扬起唇角笑了笑,牛奶也咧着嘴笑了。 看着牛奶,谢柠有些心酸。 牛奶非常聪明,它记得陆廷言。在加州的时候,偶尔在屏幕上见到陆廷言,它会立刻跑到电视跟前,坐在那里看屏幕。 谢柠将台换了,牛奶会立刻转过头来委屈兮兮地看着她,直到她调回去它才会笑。 牛奶很喜欢他,当然,他也很喜欢牛奶。 还记得牛奶刚去盛世锦都的时候,陆廷言一口一个蠢狗非常嫌弃,可是他从来没有亏待过牛奶,什么都给它买最好的。他嘴上不说,其实他很喜欢。 牛奶是只大型犬,现在七十多斤,谢柠一直觉得它跟着她住在小公寓里,有些委屈了。它就适合住在盛世锦都那种地方,家里有个草坪可以让它跑。 她这些年努力奋斗,就是想买一处大房子,给牛奶住。 这一次生病,她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她要给牛奶最好的,要好好照顾它。 牛奶的点滴打完,医院给开了一些药,又告诉了谢柠一些喂药方法,明天再来医院检查。 “对于狗狗来说,最好还是不要经常换居住环境。”医生如此说。 谢柠内疚地点头:“好。” 以后出差,看来还是不要把牛奶带在身边了。可是她每次一出差就是大几个月,她会非常想它。 而陆廷言趁机提出了一个他想了很久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事情:“要不……你和牛奶搬回来住?” 第273章 谢了他很多次 谢柠一脸不可思议地望过来,好似他说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话,陆廷言被她这种眼神看得也有些尴尬。 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将想说的话说完了:“盛世锦都比较大,牛奶住在那里很方便,他也适合那里的环境。我现在工作比较忙,回盛世锦都的时间很少,有时候一个月都未必会去住一次。” 言外之意,不用担心和他朝夕相对。 “不用了。”谢柠摇头,同时掳了掳牛奶的脑袋,“我以后会小心照顾它的。” 陆廷言锲而不舍:“盛世锦都的物业你可以放心,之前把牛奶放在他们那里,他们都将牛奶照顾得很好,你开视频的时候也可以看到。就连有些宠物医院未必也会那么细致,你说呢?” 谢柠侧目扫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没事,不用。” 陆廷言就知道她会拒绝,不想将她逼得太紧,也没再强求。 他将谢柠送到了小区外边,谢柠牵着牛奶下车。 “今天谢谢你。”谢柠对陆廷言说。 而她也突然意识到,这次回国之后,她和他说谢谢的次数好像很多。 不管在工作、生活还是情绪上,他都照顾了她很多,而且把握了一个很好的界限,不让她反感,同时又让她觉得很舒适。 他变了不少。 “不用谢。”陆廷言对她笑了笑,温声道,“快进去。” 谢柠牵着牛奶离开,陆廷言望着她的背影,良久良久都没有收回目光。 直到谢柠的身影消失不见,陆廷言才移动视线,转为观察这个小区。 这个小区也算是一个中高档小区,环境还算不错,绿化做得也可以。不过陆廷言觉得,谢柠住在这里,还是有些嘈杂了。 他现在都记得,几年前她为了陆康科技的合作和他争吵的时候,她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在这里买一套房子,因为那样她会有落脚点和安全感,觉得自己有了家。 她从小就漂泊,所以她对房子有种执念。 她现在新开了家公司,正是用钱非常多的时候,要是想买房子,一下半下估计不太现实。 陆廷言想了想,给洪杰去了个电话。 “找一些比较可靠的合作伙伴,他们的公司要是需要宣传、广告设计的话,让他们去找丰雅,记得让他们把报酬开得高一点,多出的资金我可以补给他们。记得做得隐蔽点,不要让人察觉。” 洪杰立刻应是。 他记得,丰雅就是谢柠小姐刚刚成立的新公司。 陆总这是要动用自己的关系,给谢小姐揽业务。但是怕谢小姐拒绝,所以不敢明着给,只能让他背地里偷偷办。 这个对洪杰来说不难,只要度把控得好,大合作小合作分别穿插着来几个,不会让人察觉的。 第二天,谢柠去了公司,就听说公司又接到两个新的项目,一个是电影宣传,一个是公司形象整改,而且两个都是大项目,加起来有四百万。 公司的员工们激动坏了,这才五月份,他们今年的kpi已经完成了。 “下午去审查两家公司的企业资质,要是没问题的话我们明天就开始。”谢柠说,“大家辛苦了。” 员工们齐齐摇头说不辛苦,然而等他们分了组每个人都分配到任务后,才知道自己那句“不辛苦”有多年轻。 简直是辛苦地要死。他们也切实明白了之前颜可可说的那句“那时候你们就知道你们谢总有多恐怖了”是什么意思。 谢总和个机器人似的,她仿佛不需要休息。晚上十一点最后一个加班的员工回家,谢总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早上七点第一个员工来公司,谢柠已经在煮咖啡了。 而且不管他们多晚给谢柠的邮箱留言提出问题,第二天早上都可以得到让他们醍醐灌顶的回答。 他们没有凌乱,也没有迷茫,不管多大的项目分配到手里,谢柠都会给他们安排得井井有条,他们即便是新人,也很好上手。 公司的员工们不知不觉间对谢柠的信服和崇拜达到了一个巅峰。 在茶水间休息的时候,他们不禁和陈桦八卦:“陈经理,奥维国际出来的人都这么厉害吗?” 陈桦儒雅地笑了笑:“奥维国际的确会给人很大的提升,但是对于咱们谢总来说,不全是,因为她在进入奥维国际以前就很厉害了。不然你们以为,她那么年轻,为什么可以做到部门副总监的位置?” “还是谢总能力强。”一名员工说。 陈桦点了点头:“她不光能力强,主要还是因为她身上那股拼劲。你们也感受到了,她工作起来非常认真,而且她对结果的要求非常严苛,她不会强行要求别人,但是她会以身作则。你们见她那么拼命,你们还好意思偷懒吗?” 一茶水间的小年轻们齐齐摇头。 哪里好意思啊。 陈桦笑了起来:“所以啊,你们谢总不需要逼你们,就可以拿捏你们。” 员工:感觉好像被鄙视了但是又好像与有荣焉是怎么回事? 一直忙碌到六月,北城那边的拍摄要开始了。谢柠安排好手头上的工作,准备周末飞北城。 她回家整理了一下东西,然后带牛奶出门,开车去盛世锦都。 她想了想,还是借一下陆廷言的东风,将牛奶放到盛世锦那边,由物业人员帮忙照顾。 经过上次牛奶生病,她不敢带着它乱跑了,而且盛世锦都的工作人员照顾牛奶真的很让人放心。 谢柠微信上还保留着盛世锦都的物业人员,这次直接和对方联系,对方满口答应,让她只管带着牛奶过去。 她没有进小区里边,在门口和物业人员交接,把狗绳和装了牛奶生活用品的旅行包递给对方。牛奶察觉到她要走了,两条腿扒着她的身体,站起来和她抱抱。 谢柠撸着它的狗头,让它乖一些,她过几天就回来。 牛奶不叫也不闹,和谢柠抱抱后,就跟着物业人员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小区里边。 谢柠目送牛奶进去,这才转身上车。一回头,见几步开外站了个中年妇女,正直勾勾地看着她,那个眼神要做憎恨有多憎恨。 谢柠愣了一下,唇角淡淡的笑意慢慢隐于无形。 她认出来了。 是赵夫人——赵姿含的母亲。 第274章 她活该的 这已经是赵母连续不知道多少天在这里蹲点了,就是为了见到陆廷言,当面求他,让她去见她的女儿一面。 她去陆家,姜媛不见她。陆氏集团大厦她又进不去,这里是她仅仅知道的陆廷言诸多房产中的一处,只能来这里蹲点了。 没想到几十个日夜下来根本没见着陆廷言,倒是瞧见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看起来过得不错,容光焕发,气色比几年前还要好。而她可怜的女儿在那不见天日的牢房中,不知道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凭什么? 赵母越想越生气,直接冲了过来,大声朝着谢柠嚷嚷:“你还我女儿!” “有病你?”谢柠一把将赵母推开,她力气不小,推得赵母直接栽在了地上。 “都是因为你,我女儿才被关起来的!”赵母指着谢柠,哭喊控诉,“都是你!” 谢柠又笑了,是无语至极才笑的。 “你脑子被狗吃了是吗?你女儿咎由自取,你还有脸来怪我?我当初大人大量没和你们计较太多,你们还敢来触我霉头?” “我女儿一时糊涂,你为什么揪着不放!”赵母恶狠狠地申斥,“你想要什么补偿,我们都可以给你,你何苦非要将我女儿关起来!你装得一副大人大量的样子,其实你比谁都毒!” 谢柠走上前去,扯着赵母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拽了起来,对着她的脸就是两个耳光,直接将她的脸扇得肿了起来。 “我揪着不放?对啊我就是揪着不放,我不光想让她关进去,我还想让她一辈子出不来!补偿是,以为你们有几个臭钱,就能罔顾律法,为所欲为了?” 谢柠狠狠揪着赵母的头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女儿欠我一条人命,你觉得多少钱可以补偿?在我这里,你赵家倾家荡产都不够!废物东西,就敢在我面前无能狂怒是吗?” 谢柠听宋紫雁说过,赵家这些年为了能去看看赵姿含,求了陆廷言不知道多少次,就是无果。赵家人早就积累了一肚子怨气,不敢和陆廷言表达,倒是敢和她来说了。 真是搞笑。 “我告诉你。”谢柠狰狞一笑,“他陆廷言现在对我言听计从,我只要和他说一句话,就能让你们一辈子都见不到你的好女儿,你等着瞧。” 说罢,谢柠直接甩开了赵母的头发,转身便走。 不料赵母往前一扑,直接抱住了她的腿。 赵母听到了他说的那句“陆廷言对我言听计从”,她心中顿时涌上了一股希望。 “谢小姐,我求求你了,让我见见我女儿。”赵母立刻改了口,从憎恶转为哀求,“刚才是我不好,是我口不择言,冲昏了头脑,对不起。” 她还自己又在自己脸上扇了两个耳光:“我扇我自己,刚才那些话是我脑子被狗吃了才说的。谢小姐,你体谅体谅我一片苦心,帮我和阿言说说话,让我去见见含含,哪怕远远地看一眼就行,求你了。” 谢柠居高临下地睨着赵母,目光像是在看一条趴在她脚下的狗。 她还记得几年前去参加赵世清生日宴的时候,赵母来警告她,说她赵姿含和陆廷言青梅竹马,她这个半道蹦出来的老婆不会有好下场的,让她和陆廷言好聚好散,给她女儿腾位置。 多搞笑啊,当时那么趾高气扬的贵妇人,现在抱着她的腿求她。 “你的苦心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体谅你?”谢柠抬腿直接将赵母踹开,冷声道,“我看见你们赵家人就恶心,滚开!” 赵母的态度表明了她依然没认为赵姿含有什么过错,在她眼中她的好女儿一直都是对的,即便如今坐了牢,也是她这个受害人不依不饶,没有大度地谅解赵姿含。 这种不知悔改的态度只会让谢柠更厌恶她们赵家人。 赵母依然爬过来想继续哀求谢柠,但是谢柠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说到做到,上车之后,她就给陆廷言去了电话。 陆廷言接得很快,现在陆廷言每次接到她的电话,都是一副惊喜激动的语气。 “我刚在盛世锦都门口遇见赵姿含她妈了。”谢柠面无表情地说,“她骂我,说她女儿坐牢是我害的。” “她疯了?”陆廷言的语调顿时阴沉了下来,“她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就类似的,不好听。” “我知道了,交给我。”陆廷言立刻道,“我马上让人去处理。” “她后来还求了我,让我跟你说话,让她去看看赵姿含,但是我不想。”谢柠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冷漠狠戾的自己,“赵姿含害的我和我的孩子没办法见面,她们又凭什么相见?” 谢柠磨了磨牙,发出狠戾的一句:“我恨不得她们母女一辈子都见不到彼此。” 那头的陆廷言沉默了。 就在谢柠想着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太恶毒了的时候,听他轻缓笑了一声:“柠柠,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 谢柠微怔。 “我宁愿你将所有的情绪都像这样发泄出来,你的恨、你的怨,那都是他们始作俑者该承受的。我赞同你的一切想法与行为,并且会处理好这些让你烦恼的垃圾,你不用多费心在他们身上,只当作没见过就好。” 他语调温和,态度郑重,完全削减了谢柠刚才那一点点的自我怀疑,让她得到了巨大的安定。 “那我要是怨恨你呢?”谢柠依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眉眼间的戾气化开了些许,“你觉得这是你该承受的吗?” “是。”陆廷言的回答毫不犹豫,“即便你要怨恨我,我也会非常开心。你对我的一切态度与情感,我都会欣然接受。我最怕的就是你对我连怨恨也没有,那样我在你心中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阳光骤然从右前方照了进来,刺得谢柠微微闭了闭眼。整个车厢都因为这突然的阳光而明媚了起来,她的神情也跟着舒展,阴霾彻底散去。 谢柠没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赵母在外边依然拍打着她的车窗玻璃喊叫着,谢柠连看她一眼都不屑,直接一脚油门踩下去,将赵母甩在了后边。 想想赵姿含现在的境遇,她就一阵暗爽。 不是怕黑吗?怕冷吗?怕孤单吗? 那就一直这样下去,反正是她活该的。 第275章 小人 不过今天赵母过来,还是给了谢柠些提示。 她虽然没有答应让赵母去见赵姿含,她自己倒是去了。 陆廷言陪她一起去的,不过她没让陆廷言进去,就让他在外边等着。 要是赵姿含见到陆廷言,那一定很高兴,谢柠怎么能让她高兴呢? 谢柠化了个相当精致的妆,甚至比刚回国和陆廷言重逢那次还要好看。 相比之下,赵姿含素面朝天清汤寡水,消瘦的身体在宽大的条纹服里,显得空荡荡的。 她本来丰满的脸颊凹陷了下去,愈发显得一双眼睛大了,却一点神采都没有。 见到谢柠的时候,她狠狠愣住了。 谢柠拿起一边的电话和她通话,笑言:“跑着进来的,这么激动?是不是以为你家里人来看你了?不好意思啊,是我。” 赵姿含浑身发抖。 她没想到时隔快四年,她再一次见到外边的人,竟然是谢柠,竟然会是她! 谢柠继续说话,杀人诛心:“想知道这些年为什么你家里人都不能来看你吗?因为陆廷言不让他们来。陆廷言对你厌恶极了,他今天和我一起来的,但是他连进来看你一眼都嫌晦气。” “不可能。”赵姿含张了张干涩的唇,喃喃摇头,“三哥不可能这么对我的,你在骗我。” “你自己心里清楚,别再自我欺骗了。陆廷言将你弄进来,你以为你和他之间还有情分?”赵姿含越失落,谢柠的笑容就越灿烂,“我昨天还见到你妈了,啧啧,一把年纪的人了,瘦得不成样子。还抱着我的腿求我,想来见你一面,我怎么可能答应呢?我嫌她烦,我还扇了她两个耳光。” 谢柠的语气慢悠悠的,不慌不忙,却每一个字都在往赵姿含心上戳刀子。 她知道赵姿含被关在这里,最想念、最担心的,一定是自己的家人。她偏偏就要这么说,让她抓心挠肺,却无能为力。 “三哥在哪里!”赵姿含拔高声调,“你让他来见我!” 谢柠“噗嗤”一笑:“不可能哦。而且他现在在追求我,更不可能来见你了。” 赵姿含像是雕塑一般怔住了,不可思议地反问:“你说什么?” 谢柠风情万种地将头发别到耳后,明媚笑道:“是啊,我和他的确已经离婚了,可是他比结婚的时候还黏人,真烦啊,甩都甩不掉。啧,真的很让人苦恼呢。” 除了关于自己家人的消息之外,赵姿含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陆廷言和谢柠之间的事儿。 谢柠刚刚的话让她怒火中烧,让她嫉妒到发狂! 赵姿含开始嘶吼,开始大叫,面目狰狞无比,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谢柠将电话拿离耳边,隔着玻璃,欣赏着她在那一头无能狂怒。 她越是发狂气恼,谢柠就笑得越开心。 这种感觉无法描述,真的挺爽的。 看着自己讨厌的人过得生不如死,原来是这么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赵姿含的大喊大叫引来了警员,他们将她按在椅子上,制止她捶打桌子和玻璃窗的举动,赵姿含手脚并用地挣扎,像是个狂躁的精神病人。 直到几人手脚并用将她按住,她才不得不消停下来。现在就像是个发了狂的动物,尊严全无。 临走的时候,谢柠一句“放心,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家人了”,击溃了赵姿含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回来,你给我回来说清楚!”赵姿含被按在桌子上,瞪着谢柠离开的方向大吼大叫,涕泗横流,“你都对我家里人做了什么!” 但是已经挂掉电话的谢柠听不见。 她优哉游哉地走到会面室门口,阳光从打开的房门中照进来,她整个人笼罩在光里,光芒万丈。 在这道光中,赵姿含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陆廷言的身影。他虚揽着谢柠的肩膀,是一种温柔的呵护备至却又小心翼翼不敢靠得太近。 就这一个简单的举动,赵姿含就再不敢质疑谢柠刚才的话,陆廷言现在对她真的极好极好。 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往这个房间里看一眼。 只要他微微侧面,就能看见她。 但是他没有。 赵姿含喊着他的名字,喊得声嘶力竭力气全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厚厚的大门完全关上,将她与外边、与光亮完全隔绝。 她心如死灰,万念俱灭。 她以为自己已经坠入谷底,不曾想,谢柠的到来,可以让她坠得更深。 —— 谢柠心情颇好,下午就收拾东西去了机场。 陆廷言跟她一起,甚至连座位都在她的旁边。 上了飞机,空姐问他们是否需要饮品,谢柠刚想说要一杯咖啡,却听陆廷言回绝了空姐,而后从手边的公文包中拿出一罐咖啡,打开拉环,放到她手里。 “听人说,飞机上的水壶很不干净,最好不要喝里边烧出来的水。”陆廷言解释。 谢柠看了一眼他的公文包,里边除了几份合同之外,装的竟然都是与工作无关的东西,什么咖啡、巧克力、奶糖、她平时最爱吃的那款小饼干,甚至还有一些应急药物。 很明显,都是为她准备的。 谢柠将公文包合上,隔着舷窗看向窗外。 起飞后,她放倒了座椅,戴上眼罩和耳塞,准备睡觉。 陆廷言见她睡熟,轻轻动了动她的肩膀,一点点将她挪过来,让她的头靠在他颈窝里。 她的头发很柔顺,滑溜溜的,却像是带了钩子,勾得他心里痒痒。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发梢,又捏了捏她柔嫩的耳垂,手指在她光滑的脸颊上轻轻抚摸,小心翼翼地感受着这久违的亲近。 他的指腹在她涂了正红色唇膏的唇上轻轻一按,回想着曾经和她接吻的时候,那种柔软的感觉。 今天是为了气赵姿含,所以她打扮得美艳无比。其实陆廷言想说,她非常适合今天这样的妆容,她适合一切秾丽的色彩,这种漂亮,可以将她的美丽完全显现出来。 看着看着,陆廷言心痒难耐,不由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一口。 做贼一样,就是轻轻的一口。 他记得刚和她结婚没多久,她也曾这样偷偷地来亲吻过他。 现在换过来了。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飞机落地,陆廷言有些遗憾,恨不得这时间能再长一点。 谢柠也醒了,一把将眼罩扒下来,抬头,对上了陆廷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她黑漆漆的眼眸像是在质问,陆廷言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你睡着了,就自己靠过来了。我也睡着了,刚醒。” 他说了个谎,想暗示谢柠其实她对他其实没有那么排斥。 却不料谢柠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清醒无比地道:“我这一路没睡着。” 换言之,陆廷言都做了什么小动作,她一清二楚。 陆廷言彻底愣住了。 而后,一种无法言说的尴尬和窘迫涌上来,让他也难得地红了耳朵。 他尴尬一咳,努力找补:“其实我……” “别说了,下机。”谢柠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给他重新判定了身份,“小人。” 第276章 加一场吻戏 陆廷言不是很认可这个称呼,做鸡鸣狗盗之事的才是小人,他…… 他刚才那些小动作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但是怎么能是小人呢?追求人的行为,能叫小人吗? 既然她没睡着,她怎么没反抗呢? 哦,幸好她没反抗,否则岂不是更尴尬。她是想着装作不知道,将这种事揭过去就算了,没想到他还撒了谎, 上车之后,谢柠依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和陆廷言说,除了陆廷言刚问她去游乐场还是去酒店,她回答去龚鹃那里。 陆廷言思前想后,决定坦然面对。 “柠柠,我承认我刚才没控制住。”他说,“我想拉近你我之间的距离。” 谢柠依然望着窗外。 “如果你感到唐突冒犯,我向你道歉,我刚才的确是情难自抑。如果你生气,你可以打我骂我发泄出来,不要自己憋在心里。”陆廷言诚恳无比地说。 陆廷言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好似这辈子他卑躬屈膝的话都在这里说尽了。但是不管他好说歹说,谢柠就是一言不发。 陆廷言探过身子一看,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陆廷言:“……” 他做错了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陆氏集团在北城也有分公司,分公司负责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说陆廷言会来,一早就联系了洪杰,在今天晚上为陆廷言设了接风宴。 这位负责人也是从总公司调来的,当初在陆廷言手下,办事办得不错。既然人家约了,陆廷言是该给个面子。 于是将谢柠送到龚鹃那里后,陆廷言没有上去,去了分公司。 谢柠在龚鹃的办公室里还见到了南炜,这位爷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正拿着剧本在看。 是游乐场里情侣线路的宣传片,南炜提出让谢柠和他一起扮演情侣。 “哇,小谢,你今天好漂亮啊。”龚鹃感叹,“这个妆画得真的是妙极了,比许多明星都好看呢!” 南炜将挡着脸的剧本移开,仔仔细细盯着谢柠看了几秒,而后笑了:“女人,没想到你为了见我,还这么煞费苦心地打扮。” 谢柠:“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自恋?” 南炜:“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嘴硬?” 一边的龚鹃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在她看来,谢柠和南炜般配极了,帅哥配美女,谁不爱看呢?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她肯定觉得小谢和她大侄子陆廷言更配。但是她大侄子那种,明显就不会疼人的,小谢跟着他肯定会受委屈,要不得。 还是南炜好,长得帅,说话又好听。虽然和小谢一见面就抬杠,但是这不正是欢喜冤家剧本么?磕到了磕到了。 谢柠看完剧本,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是一对年轻小情侣来游乐场,一条线路玩下来,将每个景点每个设施都介绍到位就行了,没什么难度。 毕竟重点是游乐设施,他们是为游乐场服务的。 其中比较有亲昵的一幕是上了海盗船后,女生比较害怕,男生将女生搂在怀里,耐心安慰。 第二天,就按照剧本来拍摄了,龚鹃还带了女儿来现场监工。美名曰监工,其实就是来看南炜以及嗑他和谢柠的。 看得正入神,身边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龚鹃转头一看:“呦,大侄子,你什么时候来了?” 陆廷言眯着眼看着海盗船上的谢柠和南炜,答非所问:“这剧本是谁写的?” 什么垃圾玩意啊这是。 “是我是我!”龚鹃的女儿立刻举手,“这一段是我写的,三哥,你觉得怎么样?” 陆廷言敛下眼眸,瞧见满脸兴奋的小姑娘,薄唇一勾,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写得很好,以后不要再写了。” 龚鹃将陆廷言的点评归结于没有艺术细胞,并不放在心上。她只是眉开眼笑地看着监视器里的俊男美女,想着她总算理解现在那些电视剧为什么很多好看的主角演技都不好了。其实光看脸就足够下饭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从海盗船上下来后,一行人跟着他们转移到最后一个拍摄地,摩天轮。 南炜和摄影师说了几句话,摄影师点了点头,然后走过来,对龚鹃道:“龚总,南炜说,想在摩天轮上和谢小姐加一场吻戏。” 陆廷言眉头一皱:“什么?” 龚鹃大喜过望:“什么!” “南炜说这样会显得更浪漫。”摄影师说。 “不可以。”陆廷言冷声否定。 几人齐唰唰看向陆廷言,听他面无表情地道:“游乐场旨在为孩子们打造一个童话乐园,所以看这个宣传片的很多都是小朋友,里边加这种镜头,像什么话?” “可是咱们也有情侣路线啊。”龚鹃锲而不舍,她太想看帅哥美女亲亲了。 “那也要分清主次,不能给孩子们产生一丁点儿不良影响。”陆廷言义正言辞。 龚鹃的女儿撅起嘴巴:“哎呀,现在的小孩子没有这么脆弱的啦,电视剧里不是也经常亲亲吗?” “电视剧是电视剧,这是游乐场,能一样吗?” 陆廷言一眼扫过去,小姑娘顿时藏到龚鹃身后,不敢说话了。 龚鹃思前想后,觉得陆廷言说得也不无道理,只得忍痛点头:“也是,接吻还是算了。” 另外一边,谢柠也在和南炜争执这个。 “你在胡说什么?剧本里可没这么写。”谢柠无法接受。 “临时加戏很正常啊,而且小情侣哪个不接吻?”南炜反问。 谢柠冷笑一声:“我和你又不是情侣。” “你看,你就没入戏。”南炜摇了摇头,“你应该把自己带入角色,你现在和我就是情侣。” 谢柠盯着他:“我实话告诉你,不可能。你要是再胡闹,我当场走人,你也滚蛋,谁也别拍了。” 南炜眯眼:“不是你请我来的?说非我不可?” “哦,是我们甲方老总的女儿喜欢你,想见你。现在已经见到你了,你也没有利用价值了,让你滚蛋也无可厚非。” 南炜:“……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就要将我一脚踹开?女人,你就这么绝情?” “我一直没有多情过。” 南炜用一种好似第一次认识她的眼神,盯着社她看了好久好久。就在谢柠以为他被甩了脸子要生气走人的时候,却见他缓缓笑了。 “不愧是你,女人,有个性。”南炜邪魅狷狂地说,“我就喜欢你这种刚直不阿的态度,你让我对你更感兴趣了。” 谢柠:“……” 你他妈疯了。 第277章 对,我就是很计较 和南炜从摩天轮上下来后,龚鹃叫两人去看看拍摄成品。 谢柠去看了,南炜倒是一脸无所谓,随意摆摆手道:“不看不看,老子这张帅脸铁定上镜,有什么可看的?” 要是拍了吻戏,说不定他还有兴趣去看看。 南炜吊儿郎当地坐到一边喝茶,正好和陆廷言中间隔了一张桌子。 他扫了一眼陆廷言,轻嗤一声。 陆廷言睨他一眼,那个眼神要多冷有多冷,要多寒有多寒。 “怎么,有话想对我说?”南炜挑衅地盯着陆廷言,“说啊。” 陆廷言懒得搭理他,只是看向谢柠的方向。 南炜这个人就是挺贱的,别人越不搭理他,他就越来劲儿:“看你这样子,是想和她重归于好是?我劝你,别做梦了,她不可能回头的。” 陆廷言敛下眼眸,不紧不慢地轻笑一声。虽没说话,只是这声笑,就将他的轻蔑尽数显现了出来。 南炜顿时有种被侮辱了的感觉。 陆廷言站起身,将挽起的衬衫袖子放了下来,南炜在他身边全程就和一团空气一样。 “想追人,就用些光明正大的手段,别借着工作的借口谋私。”陆廷言淡淡扫了一眼南炜,“还想加吻戏,你这心思够脏啊。” 陆廷言这么居高临下地站着,将后边的阳光尽数挡住,将南炜笼在了一片阴影里。南炜顿时有种泰山压顶之感,以至于连第一时间反驳都忘记了。 南炜在圈子里混迹这么久,见过的大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只是已经很久没有人给他带来这种威逼压迫的感觉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廷言已经朝着谢柠走了过去。 南炜:“……靠。” 对方只说了一句话,他却有种从头被鄙视到尾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儿? 宣传片的后期制作很快,七月份,就投放上市了。 南炜的工作室买了个热搜,让这个宣传片的曝光量很大。 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那一段自然就是南炜和谢柠扮演小情侣拍摄的,吃瓜群众们激动万分。 认为南炜和谢柠已经在一起的人觉得这个片子和官宣没什么两样,整个片子都是糖。南炜的唯粉们将谢柠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她为了倒贴南炜无所不用其极,不是演艺圈的还往这个圈子里钻,不要脸。 一时间,网上十分热闹,众说纷纭。 陆氏集团的总裁办内,苏向宸看着那些网友们吵架,笑得乐不可支。 “现在人家吵的都是谢柠和南炜有没有在一起,没一个人提起你这个前夫的,你这存在感也太低了?” 陆廷言一眼扫过来,寒声道:“你要实在闲得没事就去把公司楼下的垃圾桶收拾干净。” 苏向宸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不理解吗?你不是在重新追求谢柠学妹吗?现在她和另外一个男明星的谣言都传得满天飞了,你就不做点什么?发挥你陆总的架势,让那些网友们闭嘴可好?” “没必要。”陆廷言重新看向电脑屏幕上的金融报告,将一个数值错误标注出来,“既然她答应了和南炜拍这个,证明这是她想做的事情,我支持她就够了,没必要给她泼一盆冷水。况且她也不是会被舆论影响的人,不是别人说她和南炜在一起她就真的会在一起,无所谓。” 苏向宸啧啧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态度审视着陆廷言。 “你现在太宽宏博爱了,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你。” “那是你对我不够了解,我一直都不是个斤斤计较之人。” 苏向宸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走到他办公桌边,在一份合同上敲了敲:“赵家的公司申请破产,你说难道不是你下的手?” “是。”陆廷言直言不讳。 “你还说你不斤斤计较?” “你要说这个,我承认。”陆廷言相当坦然,“我不彻底断了他们的退路,他们以后还会去找谢柠的麻烦。我可以在别的事情上宽宏大量,但是在这种事情上,我做不到不计较。” 因为这涉及到谢柠的安危,他一点风险都不能再冒了。 断了赵家人的所有退路,他们以后就无法兴风作浪了。 陆廷言将审批后的金融报告返回去,关掉电脑,看样子准备下班了。 “去哪儿?”苏向宸问,“说好今天晚上在零点夜总会有个局,你不去?” “不去,没时间。” “你要干嘛?” “遛狗。” 苏向宸:“?” 陆廷言去物业那里接了牛奶,然后带它去丰雅找谢柠。 他给副驾驶上的牛奶拍了几张照片,还破天荒地加了个可爱的滤镜,给苏向宸发了过去。 苏向宸:“还真的是为了遛狗?合着兄弟们加起来也没有这玩意重要呗?” “那肯定。”陆廷言一边摸着牛奶的头,一边慢悠悠地给苏向宸回语音,“想和它比,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投到我家当条狗。” 苏向宸:“拉黑了。” 这三个字给陆廷言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因为他忽然想到,他现在还呆在谢柠的黑名单里没有出来。 心情一下子就不那么雀跃了。 到了谢柠的丰雅公司,已经下班了,公司的员工走了不少,只有几个还在加班。 他去了谢柠的办公室,一开门就听见她在讲电话,而且说的好像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我就不去了……对,工作很忙……没有,没什么可记恨的,真的没时间……好,您节哀。” 挂断电话后,谢柠和陆廷言四目相对,然后她视线下移,看见了牛奶。 她勾唇一笑:“牛奶,过来。” 牛奶欢天喜地地跑到谢柠身边,扒着她的腿站起来和她贴贴。 “有人去世了吗?”陆廷言问。 谢柠点头:“对,我奶奶……应该算是我奶奶?” 陆廷言点了点头,他知道谢柠的家庭关系很复杂,也知道她这个奶奶从小就对她不好,所以也不至于劝她节哀什么的,毕竟她也不会伤心。 “一起去吃饭吗?”陆廷言又问。 “好。”谢柠没有拒绝,“我请你,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还得请你帮我照看一下牛奶,我又有新项目要出差了。” 陆廷言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虽然她对他还是有些疏离,不过总归没有那么排斥了,好现象。 第277章 对,我就是很计较 和南炜从摩天轮上下来后,龚鹃叫两人去看看拍摄成品。 谢柠去看了,南炜倒是一脸无所谓,随意摆摆手道:“不看不看,老子这张帅脸铁定上镜,有什么可看的?” 要是拍了吻戏,说不定他还有兴趣去看看。 南炜吊儿郎当地坐到一边喝茶,正好和陆廷言中间隔了一张桌子。 他扫了一眼陆廷言,轻嗤一声。 陆廷言睨他一眼,那个眼神要多冷有多冷,要多寒有多寒。 “怎么,有话想对我说?”南炜挑衅地盯着陆廷言,“说啊。” 陆廷言懒得搭理他,只是看向谢柠的方向。 南炜这个人就是挺贱的,别人越不搭理他,他就越来劲儿:“看你这样子,是想和她重归于好是?我劝你,别做梦了,她不可能回头的。” 陆廷言敛下眼眸,不紧不慢地轻笑一声。虽没说话,只是这声笑,就将他的轻蔑尽数显现了出来。 南炜顿时有种被侮辱了的感觉。 陆廷言站起身,将挽起的衬衫袖子放了下来,南炜在他身边全程就和一团空气一样。 “想追人,就用些光明正大的手段,别借着工作的借口谋私。”陆廷言淡淡扫了一眼南炜,“还想加吻戏,你这心思够脏啊。” 陆廷言这么居高临下地站着,将后边的阳光尽数挡住,将南炜笼在了一片阴影里。南炜顿时有种泰山压顶之感,以至于连第一时间反驳都忘记了。 南炜在圈子里混迹这么久,见过的大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只是已经很久没有人给他带来这种威逼压迫的感觉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廷言已经朝着谢柠走了过去。 南炜:“……靠。” 对方只说了一句话,他却有种从头被鄙视到尾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儿? 宣传片的后期制作很快,七月份,就投放上市了。 南炜的工作室买了个热搜,让这个宣传片的曝光量很大。 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那一段自然就是南炜和谢柠扮演小情侣拍摄的,吃瓜群众们激动万分。 认为南炜和谢柠已经在一起的人觉得这个片子和官宣没什么两样,整个片子都是糖。南炜的唯粉们将谢柠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她为了倒贴南炜无所不用其极,不是演艺圈的还往这个圈子里钻,不要脸。 一时间,网上十分热闹,众说纷纭。 陆氏集团的总裁办内,苏向宸看着那些网友们吵架,笑得乐不可支。 “现在人家吵的都是谢柠和南炜有没有在一起,没一个人提起你这个前夫的,你这存在感也太低了?” 陆廷言一眼扫过来,寒声道:“你要实在闲得没事就去把公司楼下的垃圾桶收拾干净。” 苏向宸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不理解吗?你不是在重新追求谢柠学妹吗?现在她和另外一个男明星的谣言都传得满天飞了,你就不做点什么?发挥你陆总的架势,让那些网友们闭嘴可好?” “没必要。”陆廷言重新看向电脑屏幕上的金融报告,将一个数值错误标注出来,“既然她答应了和南炜拍这个,证明这是她想做的事情,我支持她就够了,没必要给她泼一盆冷水。况且她也不是会被舆论影响的人,不是别人说她和南炜在一起她就真的会在一起,无所谓。” 苏向宸啧啧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态度审视着陆廷言。 “你现在太宽宏博爱了,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你。” “那是你对我不够了解,我一直都不是个斤斤计较之人。” 苏向宸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走到他办公桌边,在一份合同上敲了敲:“赵家的公司申请破产,你说难道不是你下的手?” “是。”陆廷言直言不讳。 “你还说你不斤斤计较?” “你要说这个,我承认。”陆廷言相当坦然,“我不彻底断了他们的退路,他们以后还会去找谢柠的麻烦。我可以在别的事情上宽宏大量,但是在这种事情上,我做不到不计较。” 因为这涉及到谢柠的安危,他一点风险都不能再冒了。 断了赵家人的所有退路,他们以后就无法兴风作浪了。 陆廷言将审批后的金融报告返回去,关掉电脑,看样子准备下班了。 “去哪儿?”苏向宸问,“说好今天晚上在零点夜总会有个局,你不去?” “不去,没时间。” “你要干嘛?” “遛狗。” 苏向宸:“?” 陆廷言去物业那里接了牛奶,然后带它去丰雅找谢柠。 他给副驾驶上的牛奶拍了几张照片,还破天荒地加了个可爱的滤镜,给苏向宸发了过去。 苏向宸:“还真的是为了遛狗?合着兄弟们加起来也没有这玩意重要呗?” “那肯定。”陆廷言一边摸着牛奶的头,一边慢悠悠地给苏向宸回语音,“想和它比,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投到我家当条狗。” 苏向宸:“拉黑了。” 这三个字给陆廷言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因为他忽然想到,他现在还呆在谢柠的黑名单里没有出来。 心情一下子就不那么雀跃了。 到了谢柠的丰雅公司,已经下班了,公司的员工走了不少,只有几个还在加班。 他去了谢柠的办公室,一开门就听见她在讲电话,而且说的好像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我就不去了……对,工作很忙……没有,没什么可记恨的,真的没时间……好,您节哀。” 挂断电话后,谢柠和陆廷言四目相对,然后她视线下移,看见了牛奶。 她勾唇一笑:“牛奶,过来。” 牛奶欢天喜地地跑到谢柠身边,扒着她的腿站起来和她贴贴。 “有人去世了吗?”陆廷言问。 谢柠点头:“对,我奶奶……应该算是我奶奶?” 陆廷言点了点头,他知道谢柠的家庭关系很复杂,也知道她这个奶奶从小就对她不好,所以也不至于劝她节哀什么的,毕竟她也不会伤心。 “一起去吃饭吗?”陆廷言又问。 “好。”谢柠没有拒绝,“我请你,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还得请你帮我照看一下牛奶,我又有新项目要出差了。” 陆廷言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虽然她对他还是有些疏离,不过总归没有那么排斥了,好现象。 第278章 唱给她一个人听 到了楼下,打开陆廷言的车门,谢柠瞧见一束热烈绽放的焦糖色咖啡时间玫瑰。 这一招是他从沈子安那里学来的,他现在每次来见她也会为她带一束玫瑰。他希望以后她的一切欣喜与欢乐,都是由他带来的。 他可能现在还做得不够好,但是他在进步,他会努力一点点做得更好。 谢柠选了一家西餐厅,吃饭的时候,谢柠给陆廷言讲起了今天的那通电话。 是她的父亲——应该说是她的养父谢玉河的母亲去世了。那老太太厉害了一辈子,以前就不喜欢谢柠和曾岚,不喜欢曾岚是因为她没能给谢玉河生出儿子。谢柠以为老太太不喜欢她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后来才知道,原来因为她不是谢玉河的孩子。 老太太去世,也和曾岚有关。 曾岚在北城找谢柠无果,走投无路,就想到了谢玉河这个前夫。于是她回了礼县,想和谢玉河重修旧好。 这怎么可能呢?谢玉河现在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有老婆有孩子,其乐融融。曾岚这个十几年前的前妻算什么东西?况且以前曾岚和谢玉河的感情就不好,曾岚看不上谢玉河,觉得他窝囊。 曾岚死皮赖脸,说她跟了谢玉河好几年,临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捞上,让他现在补偿她。 老太太被曾岚的不要脸震惊了,顿时就和她吵了起来,骂她晦气,现在竟敢来破坏自己儿子的家庭。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曾岚也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激得老太太一个着急,脑溢血,没救回来。 曾岚见出了大事,也不敢嚷嚷了,灰头土脸地溜了。 “我和那老太太没什么感情,她的葬礼我也不会去。我就是感慨,曾岚这个人,她到底要把别人害成什么样才甘心。” 谢柠叹了口气,她曾经竟然还妄想着找回自己身上缺失的来自于曾岚的母爱。算了算了,被这种人爱,也是件可怕的事情。 她甚至现在还有些庆幸,她和曾岚的关系一直这么僵硬,否则曾岚还不知道要怎么吸她的血,白璎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么? 饭后,谢柠想牵着牛奶出去遛遛,陆廷言和她一起。 两人一狗到了长华江边上,盛夏晚风徐来,带着街头歌手沙哑的歌声。 走到歌手不远处,陆廷言忽然问谢柠:“你的吉他还在弹吗?” 谢柠点头,又摇头:“偶尔会弹,但不是每天都练习了。工作有点忙,时间周转不开。” 陆廷言看向她:“仔细说来,我好像就听你弹唱过一首歌。” 海风将谢柠的发吹到颊边,几缕发丝让她眯了眯眼:“什么时候?” “你毕业的时候,毕业晚会,你唱了一首《词不达意》。” 谢柠轻轻眨了眨眼:“哦,你看到视频了?” “不是,我那天回学校了。”陆廷言说,“为了看你回去的。” 他比谢柠大一届,那个时候已经去斯坦福读研了。在她毕业的时候,他还是飞了回来,直接从机场去了华大,幸好赶上了她的节目,听完她那首歌,他又马不停蹄地去机场,赶回学校的实验室。 他漂洋过海,加起来二十多个小时的航程,就是为了听一首歌,看一个人。 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在晚会结束后去亲自和她说上一句“毕业快乐”,不过他不遗憾,因为他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再见,她也拿到了斯坦福的offer,很快就会来加州。 他那时候想,异国他乡,却依然能见到她,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他们可以一起沿着一号公路去洛杉矶玩耍,迎着来自太平洋的风,他兴许会说一句:“我喜欢你。” 只是梦想没能成真,愿望落空。她来了加州,他中断了学业回去处理企业事务。 然后就走上了一条错的道路。 他分明那么喜欢她,他怎么就没有早早发现呢? 现在回过头想想,才惊觉年少时的喜欢已经浸入每一个日日夜夜,忘怀不掉。 想到这里,陆廷言走上前去,和流浪歌手交谈了几句话,流浪歌手笑着将吉他解下来,递给他。 陆廷言拨动琴弦,试了几个音,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伴随着一串流畅的和弦音符,他唱了一首歌。 他唱第一句的时候,谢柠就听了出来,是《onlylove》。 也是他当年在毕业晚会上钢琴弹唱的一首歌。 他的声音比当年更沙哑、更深磁,更加赋予这首歌丰富的感情,让人不由自主就会为他的声线着迷。 非常好听。谢柠记得,当初毕业晚会上他唱的时候,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她怕自己多看他一眼,就会陷入他深情的腔调中无法自拔,她会怕自己自恋地认为,他那首歌是唱给她的。 于是她只能装作低头玩手机,其实心已经跳到紊乱无比。 而现在,她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他也在看她。专注的眼神仿佛是在告诉她:对,这首歌就是唱给你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周围聚集来越来越多的人,他们都被他的歌声所吸引,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谢柠听见旁边有两个女生在议论,怎么长得这么帅还可以唱歌这么好听,是哪位爱豆吗? 一曲毕,陆廷言不顾周围起哄的“再来一首”,将吉他摘下,还给了流浪歌手。 他走到了谢柠跟前。 “唱给你听的。”他的声线在江风中依然温柔,“好听吗?” “好听。”谢柠点头,不自觉地握紧了牵着牛奶的狗绳,“比你在毕业晚会上唱得还要好听。” 陆廷言眉梢微扬,然后笑了:“你还记得?” 他以为那个时候她光顾着玩手机,连他唱了什么都没认真听呢。 周围的一切嘈杂都消失不见,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光圈将他们两个与外界隔开。他们看不见其它人新奇的眼神,听不见他们起哄的话,他们眼里只有彼此,心里只有不为外人所知的曾经和不知前路的未来。 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下,这一刻,很美好。 听歌的人很认真,唱歌的人很深情,将全世界的温柔都汇聚了起来,唱给她一个人听。 第278章 唱给她一个人听 到了楼下,打开陆廷言的车门,谢柠瞧见一束热烈绽放的焦糖色咖啡时间玫瑰。 这一招是他从沈子安那里学来的,他现在每次来见她也会为她带一束玫瑰。他希望以后她的一切欣喜与欢乐,都是由他带来的。 他可能现在还做得不够好,但是他在进步,他会努力一点点做得更好。 谢柠选了一家西餐厅,吃饭的时候,谢柠给陆廷言讲起了今天的那通电话。 是她的父亲——应该说是她的养父谢玉河的母亲去世了。那老太太厉害了一辈子,以前就不喜欢谢柠和曾岚,不喜欢曾岚是因为她没能给谢玉河生出儿子。谢柠以为老太太不喜欢她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后来才知道,原来因为她不是谢玉河的孩子。 老太太去世,也和曾岚有关。 曾岚在北城找谢柠无果,走投无路,就想到了谢玉河这个前夫。于是她回了礼县,想和谢玉河重修旧好。 这怎么可能呢?谢玉河现在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有老婆有孩子,其乐融融。曾岚这个十几年前的前妻算什么东西?况且以前曾岚和谢玉河的感情就不好,曾岚看不上谢玉河,觉得他窝囊。 曾岚死皮赖脸,说她跟了谢玉河好几年,临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捞上,让他现在补偿她。 老太太被曾岚的不要脸震惊了,顿时就和她吵了起来,骂她晦气,现在竟敢来破坏自己儿子的家庭。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曾岚也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激得老太太一个着急,脑溢血,没救回来。 曾岚见出了大事,也不敢嚷嚷了,灰头土脸地溜了。 “我和那老太太没什么感情,她的葬礼我也不会去。我就是感慨,曾岚这个人,她到底要把别人害成什么样才甘心。” 谢柠叹了口气,她曾经竟然还妄想着找回自己身上缺失的来自于曾岚的母爱。算了算了,被这种人爱,也是件可怕的事情。 她甚至现在还有些庆幸,她和曾岚的关系一直这么僵硬,否则曾岚还不知道要怎么吸她的血,白璎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么? 饭后,谢柠想牵着牛奶出去遛遛,陆廷言和她一起。 两人一狗到了长华江边上,盛夏晚风徐来,带着街头歌手沙哑的歌声。 走到歌手不远处,陆廷言忽然问谢柠:“你的吉他还在弹吗?” 谢柠点头,又摇头:“偶尔会弹,但不是每天都练习了。工作有点忙,时间周转不开。” 陆廷言看向她:“仔细说来,我好像就听你弹唱过一首歌。” 海风将谢柠的发吹到颊边,几缕发丝让她眯了眯眼:“什么时候?” “你毕业的时候,毕业晚会,你唱了一首《词不达意》。” 谢柠轻轻眨了眨眼:“哦,你看到视频了?” “不是,我那天回学校了。”陆廷言说,“为了看你回去的。” 他比谢柠大一届,那个时候已经去斯坦福读研了。在她毕业的时候,他还是飞了回来,直接从机场去了华大,幸好赶上了她的节目,听完她那首歌,他又马不停蹄地去机场,赶回学校的实验室。 他漂洋过海,加起来二十多个小时的航程,就是为了听一首歌,看一个人。 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在晚会结束后去亲自和她说上一句“毕业快乐”,不过他不遗憾,因为他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再见,她也拿到了斯坦福的offer,很快就会来加州。 他那时候想,异国他乡,却依然能见到她,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他们可以一起沿着一号公路去洛杉矶玩耍,迎着来自太平洋的风,他兴许会说一句:“我喜欢你。” 只是梦想没能成真,愿望落空。她来了加州,他中断了学业回去处理企业事务。 然后就走上了一条错的道路。 他分明那么喜欢她,他怎么就没有早早发现呢? 现在回过头想想,才惊觉年少时的喜欢已经浸入每一个日日夜夜,忘怀不掉。 想到这里,陆廷言走上前去,和流浪歌手交谈了几句话,流浪歌手笑着将吉他解下来,递给他。 陆廷言拨动琴弦,试了几个音,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伴随着一串流畅的和弦音符,他唱了一首歌。 他唱第一句的时候,谢柠就听了出来,是《onlylove》。 也是他当年在毕业晚会上钢琴弹唱的一首歌。 他的声音比当年更沙哑、更深磁,更加赋予这首歌丰富的感情,让人不由自主就会为他的声线着迷。 非常好听。谢柠记得,当初毕业晚会上他唱的时候,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她怕自己多看他一眼,就会陷入他深情的腔调中无法自拔,她会怕自己自恋地认为,他那首歌是唱给她的。 于是她只能装作低头玩手机,其实心已经跳到紊乱无比。 而现在,她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他也在看她。专注的眼神仿佛是在告诉她:对,这首歌就是唱给你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周围聚集来越来越多的人,他们都被他的歌声所吸引,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谢柠听见旁边有两个女生在议论,怎么长得这么帅还可以唱歌这么好听,是哪位爱豆吗? 一曲毕,陆廷言不顾周围起哄的“再来一首”,将吉他摘下,还给了流浪歌手。 他走到了谢柠跟前。 “唱给你听的。”他的声线在江风中依然温柔,“好听吗?” “好听。”谢柠点头,不自觉地握紧了牵着牛奶的狗绳,“比你在毕业晚会上唱得还要好听。” 陆廷言眉梢微扬,然后笑了:“你还记得?” 他以为那个时候她光顾着玩手机,连他唱了什么都没认真听呢。 周围的一切嘈杂都消失不见,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光圈将他们两个与外界隔开。他们看不见其它人新奇的眼神,听不见他们起哄的话,他们眼里只有彼此,心里只有不为外人所知的曾经和不知前路的未来。 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下,这一刻,很美好。 听歌的人很认真,唱歌的人很深情,将全世界的温柔都汇聚了起来,唱给她一个人听。 第279章 人间疾苦 谢柠这次出差的地方距离西南边境不远,比之前来过的申市还要靠南,也还要偏。 她落脚在一个镇子里,这个镇子叫三山镇,顾名思义,三面都是山,另外一边,是一条汹涌湍急的南清江。 因为地势复杂,交通不便,这个镇子上的人和外界接触很少。经济也不是那么发达,甚至给人一种他们在过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生活。 谢柠来这里,是帮忙拍摄一组公益片,想让更多的人了解到三山镇这个偏远的地方,为他们筹得社会的捐款,好让这里的基础设施得以建设,让这里的孩子们可以上学。 镇上只有一个学校,学校里只有两个班,学生一共二十几个,年龄从六七岁到十五六岁不等,学的东西也非常杂糅。 校长说,镇上的大多数孩子都留在家里帮忙干农活,尤其是女生,出来上学的很少。 学校里唯二的两位老师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东部沿海城市过来支教的。为期半年,下个月就要撤出了。 谢柠看得出来,女老师很不喜欢这里,要不是支教的规定摆着那里,恨不得明天就能走。 “这里的孩子们不好管教吗?”谢柠问。 女老师阴沉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孩子们都是好孩子,懂事,也听话,就是……就是这里的人……” 她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见没有闲杂人等,才凑近谢柠,小声道:“这里的人穷,都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素质都挺一般的。你不知道,我刚来没几天,晚上出去上厕所的时候,见着一个男人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看着我,你说他想干什么?大半夜的,看女老师上厕所?” 因为条件有限,这里的厕所都是旱厕,学校的厕所就在学校的西南角上,有一个矮矮的围墙拦着,隐蔽性确实不是那么好。 “我第一次去做家访的时候,有一个学生他爸死活拉着我不让我走,我当时都吓死了,还好我男朋友接到我的电话去接了我,否则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女老师一脸厌恶,那对支教的满腔热血已经被这里的现实情况消磨了个干净。 “我就说还是我们太年轻,支教哪里有想象的那么美好?条件苦就不说了,毕竟我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就是这里的人,不能尊重我们吗?”女老师叹了口气,“所以啊,你们以后在这里也要小心,他们连老师都不尊重,更何况是你们呢?尽管你们是为了给他们筹集善款,他们未必领你们的情呢。” 尤其是,谢柠长得这么漂亮,一群粗糙黝黑的大汉里忽然来了这么个肤白貌美的姑娘,这不危险吗? 谢柠点了点头,朝着女老师笑了笑:“感谢你的提醒,我明白了。” 谢柠他们住的旅馆就在学校旁边,谢柠第二天第一次去了学校里,带上了她大老远背来的文具和零食。 那对老师将学生们叫到坑坑洼洼的操场上,谢柠给他们一一分发东西,每个小朋友一套文具,一板巧克力,一罐糖果。 小朋友们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接过去,有的飞快看谢柠一眼,转头就跑了。有的老早就在后边探头探脑,终于轮到他后大声说谢谢。还有将两只手在脏兮兮的衣服上反复摩擦,才伸手接东西。 女老师在旁边不断提醒:“还记得老师教你们的礼貌吗?接东西的时候要伸双手,接完之后要说谢谢……对,蓉蓉做得非常好,你真棒!” 送完东西,谢柠感觉孩子们对她没有那么畏惧了。于是得以和他们说话,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 一半的留守儿童,有的和爷爷奶奶生活,有的和兄弟姐妹生活。其中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叫阿红,住在十几里开外的村子里,每天四点起床,给弟弟妹妹们做完早饭和午饭,步行两个多小时来学校,晚上再回去。谢柠给她的巧克力和糖,她一口都没有吃,说要拿回去给弟弟妹妹。 谢柠决定,这个公益片的第一个主人公,就拍阿红。 于是当天晚上,她带着团队的人跟着阿红回家,山路非常崎岖难走,有一段特别狭窄,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颜可可走的时候,腿都在发软。她都不敢想象,这样的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是怎么做到每天都要走两遍的。 因为带着谢柠他们,阿红本来两个多小时的路走了四个多小时,回家之后天都黑了。弟弟妹妹们饿得大哭,阿红立刻将糖果和巧克力分给他们,好不容易止住了他们的哭声,才揭锅去做饭。 团队里的人想去帮忙,但是没人会使用这种大灶,更无法在幽暗昏黄的灯光下分辨阿红做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他们在阿红做完饭后,借着他家的锅烧了开水,开始泡面。 泡面的香气弥漫起来,几个小朋友全都看向了这边,不断吞咽着口水。 “一起吃吗?”颜可可问。 几个小朋友轻轻摇头。 颜可可从大背包里将泡面火腿肠全都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一一泡开,推到几个小朋友跟前:“吃。” 阿红的妹妹小声对阿红说:“姐姐,比我上次过生日的要好吃呀!” 吃完饭,阿红收拾餐具和灶台,然后给弟弟妹妹们铺床,安顿好弟弟妹妹,搬着小板凳坐在外间,开始写作业。 谢柠等人也开始在阿红家院子里扎帐篷。 谢柠和颜可可睡一间帐篷,晚上,村子里山风呼号,将帐篷吹得簌簌作响。颜可可和谢柠久久都没有睡意,颜可可更是在不断感叹:“怎么就这么苦呢?一碗方便面,竟然过生日才能吃到。九岁,我九岁的时候干嘛呢?” 颜可可说着说着就开始哭,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谢柠越想越没有睡意,于是打开手电筒,在笔记本上写拍摄脚本。 她要以最真实的镜头去记录最真实的生活,好让城市里的人能最大程度上感受到这里的艰苦与不易,唤起他们的同理心。 写了两个多小时,谢柠出去上厕所,经过一间帐篷的时候,听见里边传来了说话声。 是两位摄影师的帐篷。今天来阿红家的一共六个人,谢柠和颜可可,还有公司的两位男同事,以及两位外聘的摄影师。 “冷死了,这破地方。要不是钱到位了,我绝对不想来。”一位摄影师说。 “没事,将就拍拍就行了。”另外一位摄影师回答,“你没听说么?这位谢总,她和陆氏集团的总裁关系匪浅。资助这么个破地方,还用拍摄什么公益片?直接让陆氏的总裁拨款不就行了?我看啊,那位谢总也就是过来挣个好听的名声,她未必上心的。光鲜亮丽的都市丽人,对穷苦哪有什么同理心?估计她也不懂拍摄,正好,咱们也省事。” 夜风砭肌刺骨,吹得人心头发冷。谢柠望着远处,月色下层峦起伏的山脉像是数不尽的魑魅魍魉,吞噬着、禁锢着这里,看不到出路。 第279章 人间疾苦 谢柠这次出差的地方距离西南边境不远,比之前来过的申市还要靠南,也还要偏。 她落脚在一个镇子里,这个镇子叫三山镇,顾名思义,三面都是山,另外一边,是一条汹涌湍急的南清江。 因为地势复杂,交通不便,这个镇子上的人和外界接触很少。经济也不是那么发达,甚至给人一种他们在过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生活。 谢柠来这里,是帮忙拍摄一组公益片,想让更多的人了解到三山镇这个偏远的地方,为他们筹得社会的捐款,好让这里的基础设施得以建设,让这里的孩子们可以上学。 镇上只有一个学校,学校里只有两个班,学生一共二十几个,年龄从六七岁到十五六岁不等,学的东西也非常杂糅。 校长说,镇上的大多数孩子都留在家里帮忙干农活,尤其是女生,出来上学的很少。 学校里唯二的两位老师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东部沿海城市过来支教的。为期半年,下个月就要撤出了。 谢柠看得出来,女老师很不喜欢这里,要不是支教的规定摆着那里,恨不得明天就能走。 “这里的孩子们不好管教吗?”谢柠问。 女老师阴沉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孩子们都是好孩子,懂事,也听话,就是……就是这里的人……” 她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见没有闲杂人等,才凑近谢柠,小声道:“这里的人穷,都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素质都挺一般的。你不知道,我刚来没几天,晚上出去上厕所的时候,见着一个男人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看着我,你说他想干什么?大半夜的,看女老师上厕所?” 因为条件有限,这里的厕所都是旱厕,学校的厕所就在学校的西南角上,有一个矮矮的围墙拦着,隐蔽性确实不是那么好。 “我第一次去做家访的时候,有一个学生他爸死活拉着我不让我走,我当时都吓死了,还好我男朋友接到我的电话去接了我,否则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女老师一脸厌恶,那对支教的满腔热血已经被这里的现实情况消磨了个干净。 “我就说还是我们太年轻,支教哪里有想象的那么美好?条件苦就不说了,毕竟我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就是这里的人,不能尊重我们吗?”女老师叹了口气,“所以啊,你们以后在这里也要小心,他们连老师都不尊重,更何况是你们呢?尽管你们是为了给他们筹集善款,他们未必领你们的情呢。” 尤其是,谢柠长得这么漂亮,一群粗糙黝黑的大汉里忽然来了这么个肤白貌美的姑娘,这不危险吗? 谢柠点了点头,朝着女老师笑了笑:“感谢你的提醒,我明白了。” 谢柠他们住的旅馆就在学校旁边,谢柠第二天第一次去了学校里,带上了她大老远背来的文具和零食。 那对老师将学生们叫到坑坑洼洼的操场上,谢柠给他们一一分发东西,每个小朋友一套文具,一板巧克力,一罐糖果。 小朋友们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接过去,有的飞快看谢柠一眼,转头就跑了。有的老早就在后边探头探脑,终于轮到他后大声说谢谢。还有将两只手在脏兮兮的衣服上反复摩擦,才伸手接东西。 女老师在旁边不断提醒:“还记得老师教你们的礼貌吗?接东西的时候要伸双手,接完之后要说谢谢……对,蓉蓉做得非常好,你真棒!” 送完东西,谢柠感觉孩子们对她没有那么畏惧了。于是得以和他们说话,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 一半的留守儿童,有的和爷爷奶奶生活,有的和兄弟姐妹生活。其中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叫阿红,住在十几里开外的村子里,每天四点起床,给弟弟妹妹们做完早饭和午饭,步行两个多小时来学校,晚上再回去。谢柠给她的巧克力和糖,她一口都没有吃,说要拿回去给弟弟妹妹。 谢柠决定,这个公益片的第一个主人公,就拍阿红。 于是当天晚上,她带着团队的人跟着阿红回家,山路非常崎岖难走,有一段特别狭窄,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颜可可走的时候,腿都在发软。她都不敢想象,这样的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是怎么做到每天都要走两遍的。 因为带着谢柠他们,阿红本来两个多小时的路走了四个多小时,回家之后天都黑了。弟弟妹妹们饿得大哭,阿红立刻将糖果和巧克力分给他们,好不容易止住了他们的哭声,才揭锅去做饭。 团队里的人想去帮忙,但是没人会使用这种大灶,更无法在幽暗昏黄的灯光下分辨阿红做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他们在阿红做完饭后,借着他家的锅烧了开水,开始泡面。 泡面的香气弥漫起来,几个小朋友全都看向了这边,不断吞咽着口水。 “一起吃吗?”颜可可问。 几个小朋友轻轻摇头。 颜可可从大背包里将泡面火腿肠全都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一一泡开,推到几个小朋友跟前:“吃。” 阿红的妹妹小声对阿红说:“姐姐,比我上次过生日的要好吃呀!” 吃完饭,阿红收拾餐具和灶台,然后给弟弟妹妹们铺床,安顿好弟弟妹妹,搬着小板凳坐在外间,开始写作业。 谢柠等人也开始在阿红家院子里扎帐篷。 谢柠和颜可可睡一间帐篷,晚上,村子里山风呼号,将帐篷吹得簌簌作响。颜可可和谢柠久久都没有睡意,颜可可更是在不断感叹:“怎么就这么苦呢?一碗方便面,竟然过生日才能吃到。九岁,我九岁的时候干嘛呢?” 颜可可说着说着就开始哭,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谢柠越想越没有睡意,于是打开手电筒,在笔记本上写拍摄脚本。 她要以最真实的镜头去记录最真实的生活,好让城市里的人能最大程度上感受到这里的艰苦与不易,唤起他们的同理心。 写了两个多小时,谢柠出去上厕所,经过一间帐篷的时候,听见里边传来了说话声。 是两位摄影师的帐篷。今天来阿红家的一共六个人,谢柠和颜可可,还有公司的两位男同事,以及两位外聘的摄影师。 “冷死了,这破地方。要不是钱到位了,我绝对不想来。”一位摄影师说。 “没事,将就拍拍就行了。”另外一位摄影师回答,“你没听说么?这位谢总,她和陆氏集团的总裁关系匪浅。资助这么个破地方,还用拍摄什么公益片?直接让陆氏的总裁拨款不就行了?我看啊,那位谢总也就是过来挣个好听的名声,她未必上心的。光鲜亮丽的都市丽人,对穷苦哪有什么同理心?估计她也不懂拍摄,正好,咱们也省事。” 夜风砭肌刺骨,吹得人心头发冷。谢柠望着远处,月色下层峦起伏的山脉像是数不尽的魑魅魍魉,吞噬着、禁锢着这里,看不到出路。 第280章 麻溜滚蛋 第二天就正式进入了拍摄流程。因为阿红是四点起床,所以谢柠提前说好了他们三点半就要起来做准备工作,但是两名摄影师没起来。 因为他们晚起,导致错过了拍摄阿红起床。等他们架好摄像师,阿红的灶台已经升起来了。 “以后请严格按照约定时间来,好吗?”谢柠询问两位摄影师。 “行行行,这不是晚上太冷了,没睡好么?你也体谅体谅我们。”两位摄影师打着哈哈。 接下来的拍摄,总是不让谢柠满意。 她看着镜头里的阿红,总觉得少了点东西。她认为是摄影师找的角度不好,于是让他们从不同的角度进行尝试,等剪辑的时候再从不同的镜头里筛选。 两位摄影师觉得谢柠说来说去有些烦:“不是,谢总,你不相信我们吗?我们是摄影师,我们最会找镜头,我们找的镜头一定就是最合适的,你不能质疑我们的专业素养啊。” “但我是从一名观众的角度来看的。”谢柠淡声回答,“身为观众,我觉得这个镜头无法触动我,那就不够。” 摄影师一时间失语,也不再说话,只是不耐烦地调整着摄像机的角度,脸臭的像谁欠了他二百万似的。 饭后,阿红去上学,需要其中一名摄影师跟着阿红拍摄她的上学之路,剩下一位留在阿红家里拍摄她的弟弟妹妹以及村子里的其它环境。 两名摄影师推诿了好久,谁都不愿意跟着阿红再走昨天的路。两人嘻嘻哈哈地让对方去,就是不下决定。毕竟跟着阿红走山路肯定没留在村子里舒服,昨天晚上走了一趟,他们现在的脚还疼着。 阿红站在一边,知道大抵是自己被嫌弃了,一直垂着脑袋没说话。还是谢柠指了指那位高个子摄影师:“今天你跟着拍,明天换他,这样轮换着来。” 矮个子笑个不停,仿佛高个子是被指定了做多可笑的事情似的。 谢柠和一位男同事跟着一起,颜可可和另一位男同事留在村子里拍摄。 谢柠跟着阿红去往学校,一路上都在和她聊天,听她唱山歌。阿红感受到了谢柠的温柔,也从一开始的不爱说话,到话越来越多。 她说她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每个月一次去镇上的公用电话厅里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每年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爸爸妈妈回来。可是爸爸妈妈已经两年没回来了,爸爸妈妈还说,他们的活多,等他们赚够了钱,就把她和弟弟妹妹们带到大城市去上学。 她让谢柠给她讲大城市的学校,讲大城市的生活。听到很多地方,阿红眼中都是茫然的,电脑?多媒体?这是什么东西啊。 “现在听不懂没关系,以后你们这里也都会有的。”谢柠笑着说。 “真的吗?”阿红一脸惊喜。 谢柠点头。 中午,谢柠接到了陆廷言的电话,询问她的近况。 镇上的信号虽然不是很好,但是与外界沟通没什么障碍。阿红家里才是真正的与世隔绝,一格信号都没有。 听谢柠这么说,陆廷言忽然问:“我在你生日的时候送你那条项链,你戴了吗?” “戴了。” 放在了背包里,没戴在身上。 来这里也不需要参加什么高档晚会,其实不用戴那么贵重的项链,但是她的手就是不受控制,把那个木盒子塞进了她的背包里。 陆廷言松了口气:“那就好,要一直戴着。” 晚上,谢柠又去了阿红家里,没想到一进帐篷,就看见颜可可气鼓鼓地在掉眼泪。 见到谢柠,颜可可将白天发生的事情给谢柠讲了一遍。 原来自从他们走后,那位矮个子摄影师就回了他的帐篷里睡回笼觉。颜可可想起谢柠定下的拍摄任务,去叫他,那人却死猪一样躺着,怎么都不愿意动。别说拍摄村子里,他连走出帐篷都不愿意。 颜可可好说歹说,他却不耐烦至极,还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什么让她适可而止得了,逢场作戏而已,还来真的?平时在城市里没见多有爱心,一来这里就圣母心泛滥了,可别装了。谁都知道这次拍摄是应付差事,反正有陆氏集团的老总兜底,费那闲心干嘛。 颜可可是真的被这里触动,也为阿红感到不容易,是真的想帮助这里。没想到一腔热血在被人眼中就是这样被贬低的,顿时委屈涌上心头,和矮个子吵了起来。 两人越吵越激烈,矮个子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直接将颜可可骂哭了。 谢柠心里却很平静。 她走了一天路,其实很累。而且白天那个高个子摄影师拍摄的时候也不怎么配合,她费了许多心神。 这还是一开始,这两个摄影师就这么不配合。往后漫长的拍摄周期,她都不敢想。 没有同理心的人,镜头怎么会有感情呢?又会拍出什么东西? 于是她对大爷一样躺在帐篷里正在吃薯片的两名摄影师说:“你们可以走了。” 摄影师一喜:“是要回去拍镇上了?” “不是。”谢柠睨了一眼两人,“我是说,你们哪里来的滚回哪去,这个项目不需要你们了。” 两名摄影师一愣,而后立刻嚷嚷起来:“我们是导演指定的,你没资格换掉我们!” “我会去和导演说,这个不劳你们费心,你们只需要麻溜滚蛋就好。” 公益片的拍摄自然有导演把控,这位导演在镇上拍摄其它故事线,将学校这条线完全交给了谢柠负责。 既然她负责,她就有绝对话语权。 “我们用心与否,不需要你们来定义。你们当摄影师的,按照我们的要求做好你们的本职工作,皆大欢喜。你们这么懈怠,我没那么多功夫和你们耗着。” 谢柠说罢,直接叫来自己的两位男同事:“把他们帐篷拆了。” 两名摄影师慌了神:“唉……不行,你不能这样!” 谢柠一眼都懒得再看他们,帐篷拆了,不滚也得滚。 摄影师多的是,没了他们自然可以换人来,还非他们不可了? 于是一周后,谢柠见到了新的摄影师。 这次来的是一个摄影团队,而且是超级大牌的那种,参与过很多知名电影的拍摄与制作。来拍这样一个小小的公益片,属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为首的资深摄影师是位中年男人,留着一头及肩的长发,看起来就很具文艺范儿。 “阿言大学在摄影社团的时候,我就和他认识了。”资深摄影师笑着说,“你放心,阿言既然找了我,我就一定给你拍得让你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谢柠惊呆了。 她没有和陆廷言说过她这里的情况,她一直都说很顺利很好,他怎么知道她换摄影师了? 她身边出内奸了? 第280章 麻溜滚蛋 第二天就正式进入了拍摄流程。因为阿红是四点起床,所以谢柠提前说好了他们三点半就要起来做准备工作,但是两名摄影师没起来。 因为他们晚起,导致错过了拍摄阿红起床。等他们架好摄像师,阿红的灶台已经升起来了。 “以后请严格按照约定时间来,好吗?”谢柠询问两位摄影师。 “行行行,这不是晚上太冷了,没睡好么?你也体谅体谅我们。”两位摄影师打着哈哈。 接下来的拍摄,总是不让谢柠满意。 她看着镜头里的阿红,总觉得少了点东西。她认为是摄影师找的角度不好,于是让他们从不同的角度进行尝试,等剪辑的时候再从不同的镜头里筛选。 两位摄影师觉得谢柠说来说去有些烦:“不是,谢总,你不相信我们吗?我们是摄影师,我们最会找镜头,我们找的镜头一定就是最合适的,你不能质疑我们的专业素养啊。” “但我是从一名观众的角度来看的。”谢柠淡声回答,“身为观众,我觉得这个镜头无法触动我,那就不够。” 摄影师一时间失语,也不再说话,只是不耐烦地调整着摄像机的角度,脸臭的像谁欠了他二百万似的。 饭后,阿红去上学,需要其中一名摄影师跟着阿红拍摄她的上学之路,剩下一位留在阿红家里拍摄她的弟弟妹妹以及村子里的其它环境。 两名摄影师推诿了好久,谁都不愿意跟着阿红再走昨天的路。两人嘻嘻哈哈地让对方去,就是不下决定。毕竟跟着阿红走山路肯定没留在村子里舒服,昨天晚上走了一趟,他们现在的脚还疼着。 阿红站在一边,知道大抵是自己被嫌弃了,一直垂着脑袋没说话。还是谢柠指了指那位高个子摄影师:“今天你跟着拍,明天换他,这样轮换着来。” 矮个子笑个不停,仿佛高个子是被指定了做多可笑的事情似的。 谢柠和一位男同事跟着一起,颜可可和另一位男同事留在村子里拍摄。 谢柠跟着阿红去往学校,一路上都在和她聊天,听她唱山歌。阿红感受到了谢柠的温柔,也从一开始的不爱说话,到话越来越多。 她说她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每个月一次去镇上的公用电话厅里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每年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爸爸妈妈回来。可是爸爸妈妈已经两年没回来了,爸爸妈妈还说,他们的活多,等他们赚够了钱,就把她和弟弟妹妹们带到大城市去上学。 她让谢柠给她讲大城市的学校,讲大城市的生活。听到很多地方,阿红眼中都是茫然的,电脑?多媒体?这是什么东西啊。 “现在听不懂没关系,以后你们这里也都会有的。”谢柠笑着说。 “真的吗?”阿红一脸惊喜。 谢柠点头。 中午,谢柠接到了陆廷言的电话,询问她的近况。 镇上的信号虽然不是很好,但是与外界沟通没什么障碍。阿红家里才是真正的与世隔绝,一格信号都没有。 听谢柠这么说,陆廷言忽然问:“我在你生日的时候送你那条项链,你戴了吗?” “戴了。” 放在了背包里,没戴在身上。 来这里也不需要参加什么高档晚会,其实不用戴那么贵重的项链,但是她的手就是不受控制,把那个木盒子塞进了她的背包里。 陆廷言松了口气:“那就好,要一直戴着。” 晚上,谢柠又去了阿红家里,没想到一进帐篷,就看见颜可可气鼓鼓地在掉眼泪。 见到谢柠,颜可可将白天发生的事情给谢柠讲了一遍。 原来自从他们走后,那位矮个子摄影师就回了他的帐篷里睡回笼觉。颜可可想起谢柠定下的拍摄任务,去叫他,那人却死猪一样躺着,怎么都不愿意动。别说拍摄村子里,他连走出帐篷都不愿意。 颜可可好说歹说,他却不耐烦至极,还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什么让她适可而止得了,逢场作戏而已,还来真的?平时在城市里没见多有爱心,一来这里就圣母心泛滥了,可别装了。谁都知道这次拍摄是应付差事,反正有陆氏集团的老总兜底,费那闲心干嘛。 颜可可是真的被这里触动,也为阿红感到不容易,是真的想帮助这里。没想到一腔热血在被人眼中就是这样被贬低的,顿时委屈涌上心头,和矮个子吵了起来。 两人越吵越激烈,矮个子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直接将颜可可骂哭了。 谢柠心里却很平静。 她走了一天路,其实很累。而且白天那个高个子摄影师拍摄的时候也不怎么配合,她费了许多心神。 这还是一开始,这两个摄影师就这么不配合。往后漫长的拍摄周期,她都不敢想。 没有同理心的人,镜头怎么会有感情呢?又会拍出什么东西? 于是她对大爷一样躺在帐篷里正在吃薯片的两名摄影师说:“你们可以走了。” 摄影师一喜:“是要回去拍镇上了?” “不是。”谢柠睨了一眼两人,“我是说,你们哪里来的滚回哪去,这个项目不需要你们了。” 两名摄影师一愣,而后立刻嚷嚷起来:“我们是导演指定的,你没资格换掉我们!” “我会去和导演说,这个不劳你们费心,你们只需要麻溜滚蛋就好。” 公益片的拍摄自然有导演把控,这位导演在镇上拍摄其它故事线,将学校这条线完全交给了谢柠负责。 既然她负责,她就有绝对话语权。 “我们用心与否,不需要你们来定义。你们当摄影师的,按照我们的要求做好你们的本职工作,皆大欢喜。你们这么懈怠,我没那么多功夫和你们耗着。” 谢柠说罢,直接叫来自己的两位男同事:“把他们帐篷拆了。” 两名摄影师慌了神:“唉……不行,你不能这样!” 谢柠一眼都懒得再看他们,帐篷拆了,不滚也得滚。 摄影师多的是,没了他们自然可以换人来,还非他们不可了? 于是一周后,谢柠见到了新的摄影师。 这次来的是一个摄影团队,而且是超级大牌的那种,参与过很多知名电影的拍摄与制作。来拍这样一个小小的公益片,属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为首的资深摄影师是位中年男人,留着一头及肩的长发,看起来就很具文艺范儿。 “阿言大学在摄影社团的时候,我就和他认识了。”资深摄影师笑着说,“你放心,阿言既然找了我,我就一定给你拍得让你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谢柠惊呆了。 她没有和陆廷言说过她这里的情况,她一直都说很顺利很好,他怎么知道她换摄影师了? 她身边出内奸了? 第281章 意外 没多久,陆廷言的电话就过来了。 “见到安岳了?”陆廷言问。 安岳就是那位资深摄影师的名字。 “见到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问的你们导演。” “哦,没想到你还和她认识。” 陆廷言轻声笑了笑。 那位小导演,他自然不认识。只是听说了她要和谢柠一起合作,于是让洪杰帮自己联系了一下,和那位导演见了个面,承诺他会投资她下一部文艺片的拍摄,条件就是让她这几个月内帮忙关照一下谢柠。 “她性子很犟,又特别要强,现在有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和我说。要是她遇到什么麻烦,辛苦您告诉我,我来帮她处理。她要是有什么地方冒犯您,希望您也不要介意,她没有恶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项目做好,她对待工作非常认真。”这是陆廷言当时对导演说的话。 导演和谢柠相处下来,也理解了她这个人。她自己手下两名摄影师是什么德行她也知道,但是没办法,她名气小,请不到大的摄影师。于是摄影师和谢柠产生矛盾后,她立刻告诉了陆廷言。 还有点私心,就是希望这位陆总能给她找几个牛逼的摄影师过来。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这找来的人有点牛逼过头了,是她这小导演以前都不敢多看一眼的摄影团队。 有了专业摄影团队的加持,拍摄进行得异常顺利。安岳是个非常非常好说话的人,脾气好到让人无法理解他这么牛逼的摄影师为什么就没有一丁点的架子。安岳非常尊重导演和谢柠的剧本,只会在她们的基础上进行一定技术性的指导,所有人相处得非常愉快。 谢柠不禁开始期待片子的成品,这将会是一部非常非常感人且真实的公益片。 不知不觉进入到了酷暑八月,小镇也迎来了它的多雨时节。 几乎每天都在下雨,或大或小,人的衣服、床上的被褥也给人种湿潮湿潮的感觉。颜可可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箱底的裙子,发现竟然都起了霉斑。 小乐给谢柠来电话,兴致勃勃地说沈子安要带着她来三山镇找她。宋紫雁本来也要来的,但是她手头上忽然多了个投资项目,抽不开身了。 几天后,华城国际机场内,小乐频频看着手表。 “别看了,到点就登机了,飞机又跑不了。”沈子安靠在贵宾室里的沙发上,吊儿郎当地说。 “我就是太激动了,我好几个月没见姐姐了。”小乐根本坐不住,在地上来回踱步。 不光是激动,小乐还有些担心。她看天气预报,谢柠那边一直都在下雨,下雨就意味着阴天。连续阴天,可能会影响到谢柠的心情。 终于到了登机的时间,小乐忙不迭地上了飞机,开始期待四个小时以后和谢柠的会面。 从华城到距离三山镇最近的愉城机场要三个半小时,时间也不长。但是等快降落的时候,客机乘务员忽然广播说愉城强降雨,无法降落,现在飞机直接飞往目的地林银市。 这趟航班是华城到林银市的航班,愉城只是经停。现在就意味着他们要降落林银市,再飞回愉城。 乘务员的播报一出,客舱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小乐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座位上:“怎么这样啊。” 沈子安重新将眼罩拉了下来:“没事,很正常。”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趟去看望谢柠的旅程,会如此艰辛。 飞机在林银市降落后,天气预报显示愉城依然是强降雨,能见度非常低,飞往愉城的航班全部晚点。这场强降雨初步预测要持续到明天早上,于是航空公司为乘客安排了住宿和第二天的航班。 小乐到了宾馆后,就开始给谢柠打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小乐从听筒里就能听到那边瓢泼的雨声。 信号不是很好,断断续续的,聊天也不容易,所以这通电话没持续两分钟就断了。 没想到第二天,愉城的强降雨还没停。 小乐在宾馆里躺了一天,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了剧烈的敲门声,吓得她一个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拖拉着鞋子去看门,瞧见握着手机一脸焦急的沈子安。 “看见新闻了吗?”沈子安问。 小乐一脸茫然:“什么新闻?” 沈子安将手机举到她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最新新闻—— 愉城发生67级强震,震源中心为三山镇,目前救援工作已经开展,伤亡情况暂时不明。 小乐惊愕至极地瞪大眼,双腿一软,整个人靠在了墙壁上。她跌跌撞撞地回去拿手机,然后给谢柠打电话,却听沈子安道:“打不通了,我已经试了好几次了。” “那……那怎么办?”小乐六神无主。 “收拾东西,和我走。”沈子安当机立断。 小乐一股脑地将东西塞进背包,神情恍惚地跟着沈子安出了机场。沈子安打车去了最近的一家4s店,提了一辆越野车。 他在导航上输入愉城,上边显示距离这里有九百多公里。 “我们要开车去吗?”小乐的声音都在颤抖。 “飞往玉琤的航班全都停了,地震引发南清江决堤,冲毁了一段铁路,高铁也停运了,现在开车去是唯一的办法。”沈子安说。 路上,沈子安还在不断打电话,让他的人去愉城,一方面是帮助那边的救援工作,提供一些物资,一方面是让他们打听谢柠的下落。 小乐颤抖着手在屏幕上打字,沈子安扫了一眼对话框,见上边是“陆总”二字。 他冷声道:“不用你通知,他肯定也知道了。” 小乐还是给陆廷言将消息发完了,然后切到新闻平台去看愉城的直播,越看越心凉。 67级虽然是强震,但是还没到摧毁一切的地步,糟就糟糕在震源中心在三山镇,三山镇多山多水,连续一个月的强降雨还引发了山体滑坡和泥石流,而且三山镇经济不好,那些建筑也都不是抗强震建筑。67级,对于小小的三山镇来说,完全可以说是毁天灭地的打击了。 第281章 意外 没多久,陆廷言的电话就过来了。 “见到安岳了?”陆廷言问。 安岳就是那位资深摄影师的名字。 “见到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问的你们导演。” “哦,没想到你还和她认识。” 陆廷言轻声笑了笑。 那位小导演,他自然不认识。只是听说了她要和谢柠一起合作,于是让洪杰帮自己联系了一下,和那位导演见了个面,承诺他会投资她下一部文艺片的拍摄,条件就是让她这几个月内帮忙关照一下谢柠。 “她性子很犟,又特别要强,现在有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和我说。要是她遇到什么麻烦,辛苦您告诉我,我来帮她处理。她要是有什么地方冒犯您,希望您也不要介意,她没有恶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项目做好,她对待工作非常认真。”这是陆廷言当时对导演说的话。 导演和谢柠相处下来,也理解了她这个人。她自己手下两名摄影师是什么德行她也知道,但是没办法,她名气小,请不到大的摄影师。于是摄影师和谢柠产生矛盾后,她立刻告诉了陆廷言。 还有点私心,就是希望这位陆总能给她找几个牛逼的摄影师过来。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这找来的人有点牛逼过头了,是她这小导演以前都不敢多看一眼的摄影团队。 有了专业摄影团队的加持,拍摄进行得异常顺利。安岳是个非常非常好说话的人,脾气好到让人无法理解他这么牛逼的摄影师为什么就没有一丁点的架子。安岳非常尊重导演和谢柠的剧本,只会在她们的基础上进行一定技术性的指导,所有人相处得非常愉快。 谢柠不禁开始期待片子的成品,这将会是一部非常非常感人且真实的公益片。 不知不觉进入到了酷暑八月,小镇也迎来了它的多雨时节。 几乎每天都在下雨,或大或小,人的衣服、床上的被褥也给人种湿潮湿潮的感觉。颜可可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箱底的裙子,发现竟然都起了霉斑。 小乐给谢柠来电话,兴致勃勃地说沈子安要带着她来三山镇找她。宋紫雁本来也要来的,但是她手头上忽然多了个投资项目,抽不开身了。 几天后,华城国际机场内,小乐频频看着手表。 “别看了,到点就登机了,飞机又跑不了。”沈子安靠在贵宾室里的沙发上,吊儿郎当地说。 “我就是太激动了,我好几个月没见姐姐了。”小乐根本坐不住,在地上来回踱步。 不光是激动,小乐还有些担心。她看天气预报,谢柠那边一直都在下雨,下雨就意味着阴天。连续阴天,可能会影响到谢柠的心情。 终于到了登机的时间,小乐忙不迭地上了飞机,开始期待四个小时以后和谢柠的会面。 从华城到距离三山镇最近的愉城机场要三个半小时,时间也不长。但是等快降落的时候,客机乘务员忽然广播说愉城强降雨,无法降落,现在飞机直接飞往目的地林银市。 这趟航班是华城到林银市的航班,愉城只是经停。现在就意味着他们要降落林银市,再飞回愉城。 乘务员的播报一出,客舱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小乐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座位上:“怎么这样啊。” 沈子安重新将眼罩拉了下来:“没事,很正常。”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趟去看望谢柠的旅程,会如此艰辛。 飞机在林银市降落后,天气预报显示愉城依然是强降雨,能见度非常低,飞往愉城的航班全部晚点。这场强降雨初步预测要持续到明天早上,于是航空公司为乘客安排了住宿和第二天的航班。 小乐到了宾馆后,就开始给谢柠打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小乐从听筒里就能听到那边瓢泼的雨声。 信号不是很好,断断续续的,聊天也不容易,所以这通电话没持续两分钟就断了。 没想到第二天,愉城的强降雨还没停。 小乐在宾馆里躺了一天,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了剧烈的敲门声,吓得她一个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拖拉着鞋子去看门,瞧见握着手机一脸焦急的沈子安。 “看见新闻了吗?”沈子安问。 小乐一脸茫然:“什么新闻?” 沈子安将手机举到她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最新新闻—— 愉城发生67级强震,震源中心为三山镇,目前救援工作已经开展,伤亡情况暂时不明。 小乐惊愕至极地瞪大眼,双腿一软,整个人靠在了墙壁上。她跌跌撞撞地回去拿手机,然后给谢柠打电话,却听沈子安道:“打不通了,我已经试了好几次了。” “那……那怎么办?”小乐六神无主。 “收拾东西,和我走。”沈子安当机立断。 小乐一股脑地将东西塞进背包,神情恍惚地跟着沈子安出了机场。沈子安打车去了最近的一家4s店,提了一辆越野车。 他在导航上输入愉城,上边显示距离这里有九百多公里。 “我们要开车去吗?”小乐的声音都在颤抖。 “飞往玉琤的航班全都停了,地震引发南清江决堤,冲毁了一段铁路,高铁也停运了,现在开车去是唯一的办法。”沈子安说。 路上,沈子安还在不断打电话,让他的人去愉城,一方面是帮助那边的救援工作,提供一些物资,一方面是让他们打听谢柠的下落。 小乐颤抖着手在屏幕上打字,沈子安扫了一眼对话框,见上边是“陆总”二字。 他冷声道:“不用你通知,他肯定也知道了。” 小乐还是给陆廷言将消息发完了,然后切到新闻平台去看愉城的直播,越看越心凉。 67级虽然是强震,但是还没到摧毁一切的地步,糟就糟糕在震源中心在三山镇,三山镇多山多水,连续一个月的强降雨还引发了山体滑坡和泥石流,而且三山镇经济不好,那些建筑也都不是抗强震建筑。67级,对于小小的三山镇来说,完全可以说是毁天灭地的打击了。 第282章 她还活着 陆廷言在和一名外商洽谈合作的时候,收到了洪杰的消息。 因为之前陆廷言说过,只要是和谢柠有关的消息,一定要不分时间场合,第一时间告诉他。 陆廷言看见洪杰的消息,顿时心下一惊,朝着那位外商说了声抱歉,急匆匆地离席了。 多少亿的合作他都顾不得了,和谢柠的安危比起来,钱算什么? 陆廷言制定出能最快赶往愉城的路线,在去机场的路上联系陆氏慈善基金会的负责人,让他们密切关注愉城的灾情,务必第一时间提供救助和支援。 星夜出发,航班转高铁再转汽车,陆廷言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到达了愉城。 陆氏集团愉城分公司的老总对陆廷言说愉城的部分交通系统已经瘫痪,三山镇那边连通信系统都断了,而且山体结构发生改变,挡住了进山的路,就连汽车也开不进去。 值得庆幸的是陆氏集团慈善基金会在愉城也有一家分部,而且规模不小,里边有三架直升机。 陆廷言让这三架直升机装上应急药物、食品、饮用水,并几名医疗人员,和他一起飞往三山镇。 “陆总,现在三山镇还在降暴雨,直升机未必可以降落。”分公司老总焦急地说,“您去了,也联系不到那边的人,没用啊。” 陆廷言并不理会,直接登机。 分公司老总跟在后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就是劝不住。现在天气恶劣,余震不断,三山镇那破地方凶险未知,陆总干嘛以身犯险呢?陆总要是有个好歹,他怎么和偌大的陆氏集团交代? 疯了,疯了! 暴雨打在直升机舱体,传来令人心惊的声响。 “注意安全,看看能不能找到降落点,不要强求。”到了三山镇上空,陆廷言对驾驶员说。 暴雨阻拦了视线,驾驶员只能用雷达探测,但是结果显示下边全都是屋体残骸和碎石瓦砾,根本没有一块平整的地方可以降落。 直升机在上边不断盘旋,四面八方还不断有军区的救援机过来,陆廷言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否则会阻碍官方的救援工作。 “放软梯。”陆廷言说。 飞行员一愣:“陆总,您是要……” “对,我下去。”陆廷言拿过无线电对讲机,“我下去之后,会找一片空地,你们把物资扔下去,然后就回愉城,不要干扰官方工作。” 陆廷言说罢,直接打开了舱门。 顿时,密集的暴雨涌了进来,打在他身上,冷得彻骨。 驾驶员还要再说话,陆廷言已经沿着软梯下去了。 暴雨将软梯冲得湿滑无比,山间气流紊乱,软梯摇摇晃晃,陆廷言必须紧紧抓着软梯,才能让自己不被甩下去。 这个高度,要是掉下去了,连尸骨都找不到。 暴雨冲得陆廷言根本睁不开眼,浑身瞬间湿透,直升机转了个弯,陆廷言脚下打了个滑,他整个人摔了下去,右手死死扣住了软梯的弦,才堪堪稳住。 他整个人吊在软梯的尾端,却依然沉稳矫健,黑色的影子像是夜空里破雨而来的鹰。 “就这里,降高度。”陆廷言用对讲机通知驾驶员。 直升机下降,陆廷言盯着地面,在隐约的视线中判断高度。 距离地面还有几米,陆廷言松了手,整个人跃了下去。 下边是个斜坡,他在上边几个翻滚卸去了力道,锋利的尖石瓦砾瞬间割破了他的西装,刺破了他的皮肉,将他的双手手心刺得血肉模糊。 他恍若感觉不到痛,继续通知:“将物资扔下来,你们撤离。” 不远处有手电的灯光,接着有不少人跑了过来,他们以为是救援队来了,没想到却只有一个人。 “这些东西是给你们的。” 有矿泉水、饼干、泡面,还有药物。灾难已经发生了二十几个小时,所有人都饥肠辘辘,立刻朝着地上滚落的箱子涌了过去。 “请问学校在哪个方向?”陆廷言问。 一位嚼着饼干的大姐立刻抬手一指:“就在那边,走个四五里就到了。唉,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学校啊,全塌了!” 陆廷言心下一寒,立刻朝着那个方向疾步离开。 道路崎岖不平,行走异常艰难,陆廷言不知道一路上打了多少个踉跄。目光所及皆是断壁残垣,哭嚎声喊叫声不绝于耳,一路上遇到无数寻人的人。 本就很艰难的小镇,因为一场天灾,变成了人间炼狱。 官方救援已经到达,在学校附近设置了一个安置点,陆廷言老远就看见了帐篷。他用力喘息几口,更加大步上前,在那群被安置的灾民里边搜寻,却看不见任何熟人。 他记得谢柠说过,她就下榻在学校旁边的祥吉旅馆,可是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祥吉旅馆? 就连那块红底黄字的旅馆牌子也已经被掩埋在了瓦砾里,断成了两截。 冷不丁,陆廷言听见一个哭腔,在喊谢柠的名字。 他立刻循声走过去,终于在一堆碎石上,瞧见了狼狈不堪的颜可可。 他大步冲过去,一把扣住颜可可的肩膀:“柠柠呢?” 颜可可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是哭着摇头:“我不知道……柠姐在旅馆睡觉,我找不到她了……呜,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陆廷言的喉结艰涩地滚动,胸膛被猛烈一撞,心像是裂成了碎片。 “我今天在外边拍摄,没和她在一起。柠姐昨天晚上熬了个通宵写本子,白天才睡觉。我在回来的路上地震就发生了,等我赶回来,宾馆已经全塌了……”颜可可哭得撕心裂肺。 整整一天,她没有在灾民安置处看见谢柠。她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听见谢柠回应。 这里是三山镇最为热闹的地区,居民也多,救援队正在展开救援。陆廷言冲到祥吉宾馆那里,和救援队一起挖掘营救。 他没有工具,就用手。很快他修长漂亮的双手就变得血肉模糊,指甲劈断也全然不觉,他不断向下挖掘着,喊着谢柠的名字。 不断有人被救援出来,也有尸体被挖掘出来,颜可可不敢去辨认尸体,陆廷言就去。 每一次都希望落空,却又每一次都庆幸。 一直挖掘到了深夜,救援队的探测仪说这里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要去别的地方救援。 救援肯定要以活人为主,能多救出一个活人,就多救出一个活人。 “不行,你们要救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怎么能走呢?”颜可可癫狂地大喊,“而且她不会死的,她那么厉害,她怎么能死呢?你们继续救啊,那也是一条命啊!” 救援人员没有和她一般见识。他们理解,这种情况下,情绪崩溃的家属太多太多了。 “我们的探测仪已经显示这里没有生命迹象了,请您理解。后续会有人来进行清理工作,请您再耐心等待等待,还有其它地方需要我们。” 颜可可情绪崩溃,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怎么办,陆总,怎么办……” 陆廷言通体冰寒,双手遏制不住地颤抖。就在这个时候,他无名指上忽然传来了莹白色的亮光。 陆廷言一愣,立刻胡乱将鲜血与泥土混合的手指擦了擦,便见他无名指上的一枚素戒,正在散发着一起一落的幽暗光芒。 这个素戒里装了个定位器,可以和他生日送给谢柠的那条项链里的定位器互相感应。只要两个定位器开启后距离在一百米之内,就会亮光。 他在从直升机上下来之后就把定位器打开了,想定位准确位置,但是这里磁场被干扰,定位系统已经不能用了,但是感应系统还在。 “就在这里,方圆一百米。”陆廷言的声音嘶哑,却依然有力,“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因为这个感应器起作用的条件之一,就是体温。 有体温,证明她还活着。 第282章 她还活着 陆廷言在和一名外商洽谈合作的时候,收到了洪杰的消息。 因为之前陆廷言说过,只要是和谢柠有关的消息,一定要不分时间场合,第一时间告诉他。 陆廷言看见洪杰的消息,顿时心下一惊,朝着那位外商说了声抱歉,急匆匆地离席了。 多少亿的合作他都顾不得了,和谢柠的安危比起来,钱算什么? 陆廷言制定出能最快赶往愉城的路线,在去机场的路上联系陆氏慈善基金会的负责人,让他们密切关注愉城的灾情,务必第一时间提供救助和支援。 星夜出发,航班转高铁再转汽车,陆廷言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到达了愉城。 陆氏集团愉城分公司的老总对陆廷言说愉城的部分交通系统已经瘫痪,三山镇那边连通信系统都断了,而且山体结构发生改变,挡住了进山的路,就连汽车也开不进去。 值得庆幸的是陆氏集团慈善基金会在愉城也有一家分部,而且规模不小,里边有三架直升机。 陆廷言让这三架直升机装上应急药物、食品、饮用水,并几名医疗人员,和他一起飞往三山镇。 “陆总,现在三山镇还在降暴雨,直升机未必可以降落。”分公司老总焦急地说,“您去了,也联系不到那边的人,没用啊。” 陆廷言并不理会,直接登机。 分公司老总跟在后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就是劝不住。现在天气恶劣,余震不断,三山镇那破地方凶险未知,陆总干嘛以身犯险呢?陆总要是有个好歹,他怎么和偌大的陆氏集团交代? 疯了,疯了! 暴雨打在直升机舱体,传来令人心惊的声响。 “注意安全,看看能不能找到降落点,不要强求。”到了三山镇上空,陆廷言对驾驶员说。 暴雨阻拦了视线,驾驶员只能用雷达探测,但是结果显示下边全都是屋体残骸和碎石瓦砾,根本没有一块平整的地方可以降落。 直升机在上边不断盘旋,四面八方还不断有军区的救援机过来,陆廷言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否则会阻碍官方的救援工作。 “放软梯。”陆廷言说。 飞行员一愣:“陆总,您是要……” “对,我下去。”陆廷言拿过无线电对讲机,“我下去之后,会找一片空地,你们把物资扔下去,然后就回愉城,不要干扰官方工作。” 陆廷言说罢,直接打开了舱门。 顿时,密集的暴雨涌了进来,打在他身上,冷得彻骨。 驾驶员还要再说话,陆廷言已经沿着软梯下去了。 暴雨将软梯冲得湿滑无比,山间气流紊乱,软梯摇摇晃晃,陆廷言必须紧紧抓着软梯,才能让自己不被甩下去。 这个高度,要是掉下去了,连尸骨都找不到。 暴雨冲得陆廷言根本睁不开眼,浑身瞬间湿透,直升机转了个弯,陆廷言脚下打了个滑,他整个人摔了下去,右手死死扣住了软梯的弦,才堪堪稳住。 他整个人吊在软梯的尾端,却依然沉稳矫健,黑色的影子像是夜空里破雨而来的鹰。 “就这里,降高度。”陆廷言用对讲机通知驾驶员。 直升机下降,陆廷言盯着地面,在隐约的视线中判断高度。 距离地面还有几米,陆廷言松了手,整个人跃了下去。 下边是个斜坡,他在上边几个翻滚卸去了力道,锋利的尖石瓦砾瞬间割破了他的西装,刺破了他的皮肉,将他的双手手心刺得血肉模糊。 他恍若感觉不到痛,继续通知:“将物资扔下来,你们撤离。” 不远处有手电的灯光,接着有不少人跑了过来,他们以为是救援队来了,没想到却只有一个人。 “这些东西是给你们的。” 有矿泉水、饼干、泡面,还有药物。灾难已经发生了二十几个小时,所有人都饥肠辘辘,立刻朝着地上滚落的箱子涌了过去。 “请问学校在哪个方向?”陆廷言问。 一位嚼着饼干的大姐立刻抬手一指:“就在那边,走个四五里就到了。唉,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学校啊,全塌了!” 陆廷言心下一寒,立刻朝着那个方向疾步离开。 道路崎岖不平,行走异常艰难,陆廷言不知道一路上打了多少个踉跄。目光所及皆是断壁残垣,哭嚎声喊叫声不绝于耳,一路上遇到无数寻人的人。 本就很艰难的小镇,因为一场天灾,变成了人间炼狱。 官方救援已经到达,在学校附近设置了一个安置点,陆廷言老远就看见了帐篷。他用力喘息几口,更加大步上前,在那群被安置的灾民里边搜寻,却看不见任何熟人。 他记得谢柠说过,她就下榻在学校旁边的祥吉旅馆,可是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祥吉旅馆? 就连那块红底黄字的旅馆牌子也已经被掩埋在了瓦砾里,断成了两截。 冷不丁,陆廷言听见一个哭腔,在喊谢柠的名字。 他立刻循声走过去,终于在一堆碎石上,瞧见了狼狈不堪的颜可可。 他大步冲过去,一把扣住颜可可的肩膀:“柠柠呢?” 颜可可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是哭着摇头:“我不知道……柠姐在旅馆睡觉,我找不到她了……呜,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陆廷言的喉结艰涩地滚动,胸膛被猛烈一撞,心像是裂成了碎片。 “我今天在外边拍摄,没和她在一起。柠姐昨天晚上熬了个通宵写本子,白天才睡觉。我在回来的路上地震就发生了,等我赶回来,宾馆已经全塌了……”颜可可哭得撕心裂肺。 整整一天,她没有在灾民安置处看见谢柠。她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听见谢柠回应。 这里是三山镇最为热闹的地区,居民也多,救援队正在展开救援。陆廷言冲到祥吉宾馆那里,和救援队一起挖掘营救。 他没有工具,就用手。很快他修长漂亮的双手就变得血肉模糊,指甲劈断也全然不觉,他不断向下挖掘着,喊着谢柠的名字。 不断有人被救援出来,也有尸体被挖掘出来,颜可可不敢去辨认尸体,陆廷言就去。 每一次都希望落空,却又每一次都庆幸。 一直挖掘到了深夜,救援队的探测仪说这里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要去别的地方救援。 救援肯定要以活人为主,能多救出一个活人,就多救出一个活人。 “不行,你们要救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怎么能走呢?”颜可可癫狂地大喊,“而且她不会死的,她那么厉害,她怎么能死呢?你们继续救啊,那也是一条命啊!” 救援人员没有和她一般见识。他们理解,这种情况下,情绪崩溃的家属太多太多了。 “我们的探测仪已经显示这里没有生命迹象了,请您理解。后续会有人来进行清理工作,请您再耐心等待等待,还有其它地方需要我们。” 颜可可情绪崩溃,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怎么办,陆总,怎么办……” 陆廷言通体冰寒,双手遏制不住地颤抖。就在这个时候,他无名指上忽然传来了莹白色的亮光。 陆廷言一愣,立刻胡乱将鲜血与泥土混合的手指擦了擦,便见他无名指上的一枚素戒,正在散发着一起一落的幽暗光芒。 这个素戒里装了个定位器,可以和他生日送给谢柠的那条项链里的定位器互相感应。只要两个定位器开启后距离在一百米之内,就会亮光。 他在从直升机上下来之后就把定位器打开了,想定位准确位置,但是这里磁场被干扰,定位系统已经不能用了,但是感应系统还在。 “就在这里,方圆一百米。”陆廷言的声音嘶哑,却依然有力,“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因为这个感应器起作用的条件之一,就是体温。 有体温,证明她还活着。 第283章 柠柠不怕,我在这里 救援人员听到陆廷言的话,又转过身来。 “我的感应器生效了,生效条件之一就是人的体温,下边一定还有生命迹象。” 救援人员也看见了他手上那一闪一闪的戒指,于是返回来,立刻开始探测挖掘。 毕竟他们的宗旨就是生命第一,绝对不能放过任何可能存在的生命迹象。 陆廷言也继续挖掘,一边搬着那些锋利的石块瓦砾,一边大喊谢柠的名字。他的声音由于长时间的奔波劳累而干裂嘶哑,每一声都是发自心底的呼唤。 方圆百米,这个范围并不小。暴雨让救援环境愈发苛刻,陆廷言的呼唤声都要被暴雨淹没。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听一位救援人员大喊:“在这里!” 陆廷言愣了一下,连忙跑了过去,和救援人员一起更加奋力地挖掘。 “谢柠,谢柠,你听得到吗?”陆廷言向下大喊,他戒指上的光芒已经越来越黯了,证明对方体温降低,导致信号微弱。 陆廷言心焦不已,手下动作越来越快,汗水交织着雨水滴落冲刷,让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手已经痛得没有了知觉,但是他还是强忍着痛意继续挖掘寻找。这是最后一线希望,他绝对不能放弃。 下边被一根巨大的截断钢筋卡住,挖掘工作一时间陷入了停滞。救援人员也在向下喊话,可是迟迟都没有回应。 那根钢筋不好处理,稍有不慎就会让上边积压的碎石瓦块全都砸下去,给下边埋着的人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救援人员不敢贸然行动,开始制定计划。 几分钟后,他们确定了另外一边的一个挖掘口,从那里下手。 夜色黑沉,暴雨倾盆,陆廷言紧紧盯着那些救援人员的动作,心下一阵茫然。 他忽然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该怎么动弹了。就像白天的颜可可一样,他也有些不敢去确认接下来救出来的人。 “找到了!”一位救援人员高声大喊。 陆廷言立刻一动,双腿却倏然一软,他整个人踉跄一下,跪倒在了废墟上。 心下的不安和恐惧越来越重,他手上的戒指已经完全失去了光芒,变为了一枚普普通通的素戒。无论他再怎么将感应器重启,它都不会再亮起。 他害怕、惶恐,甚至有些不敢面对。 来到这里以来,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将她找到,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要是她出事了怎么办。 上次他这样的惶恐不安,还是几年前,谢柠被带到国外那一次。 巨大的惶恐将他操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垮掉,无论结果怎么样,他都要去面对。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要去接她。 他都要让她在第一时间见到他。 陆廷言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来,朝着救援人群走去。 颜可可跌了一跤,几乎是滚了过去,索性就直接跪在那里,看着救援人员把人救出来。 “柠姐,柠姐。”颜可可哭个不停,然后一顿,“柠……阿红?” 陆廷言猛地一愣。 极具穿透力的救援灯光中,一个小女孩从那个废墟口被抱了出来。她胸前挂着一个不大的背包,有些脏了,但是陆廷言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背包是谢柠的。 背包的拉链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项链,上边有个宝石穿透了雨幕,散发出诡异幽暗的光芒。 “阿红,阿红,谢柠呢?”颜可可大声问着,可以阿红已经陷入了昏迷,无法回答了。 救援人员从那个口子继续探测,这次是确确实实,无法探测到任何生命迹象了。 陆廷言抹了一把脸,牙关止不住地颤抖,他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的焦躁情绪。 也就是说,刚才的信号感应器,是因为这个小姑娘才发出的? 根本不是谢柠,那谢柠又在哪里? 陆廷言忽然觉得,连接着他和谢柠的最后一条线,忽然就断了。 他的一切支撑、一切希望瞬间落空,浑身的力量都像是顷刻间被抽离,他整个人如同大厦将倾,摇摇欲坠。 这一切的一切,在混乱的场景、冲刷的雨幕中都在不断变得模糊。他的视线忽明忽暗,胸口滞涩到喘不过气来。 “谢柠,你在哪里?”他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问谁。 强烈的灯光照入他血丝遍布的通红眼睛里,显得有几分狰狞可怖。他就像是一只困兽,在强行压抑着自己最后嗜血的本性。 “谢柠。” “谢柠!” 他变了声的嘶吼压住了一切嘈杂与混乱,带着悲伤哀痛的艰难与困顿,响彻整个救援地。 陆廷言难受到无以复加,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点点摧毁撕裂。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右侧传来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在这里!” 他一愣,霍然转头望去,见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个影子立在灯光尽头。看不清,却又觉得轮廓无比熟悉。 这一刻,陆廷言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他的血液在顷刻间沸腾,支撑着他向那边奔去。 离得近了,他看清了她的轮廓、身形,然后是面容、五官。 一个好好的、完整健全的她。 陆廷言心下五味杂陈,说不清自己大悲大喜过后到底是什么感受。他苍白的唇张了张,却最终什么都没说,跑过去,将她一把抱住。 他终于觉得空荡荡的胸膛被填满。 谢柠被他拥着,一整天的惶恐和害怕尽数散去,她又找到了那种坚实可靠的感觉。 他浑身湿透,全身冰凉如铁,可是谢柠却有种温暖的感觉。这个怀抱宽广厚重,屏障般将她护了起来,她连暴雨的冲击都感受不到了。 她昨天晚上熬了个通宵,本来白天想睡觉的,但是连月下雨,她的情绪也跟着阴沉沉的,怎么都睡不着。于是她开始翻看拍摄好的片子,从片子中发现,今天是阿红的生日。 想到这个在生日餐是一碗方便面的可怜小姑娘,谢柠就心酸不已。于是她将阿红放学后叫来宾馆,让她等着,她去给她买蛋糕。 蛋糕店在河的另外一边,等着做蛋糕的时候,地震发生了。 她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拉着店主跑到了外边,才没有被倒塌的房屋砸到。可是河上的桥塌了,她过不来了。 她也担心这边的人,却没办法,只能干等着,好不容易等到救援人员搬来了救生艇,她才得以渡河。 一回来,就听见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那样撕心裂肺,听得她骨头都在打颤。 而后,就是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心里五味杂陈。 她没有想到在这满目疮痍的地方,可以见到他。 “陆……”谢柠正欲和他说什么,脚下却再次传来一阵晃动,他们踩着的瓦砾开始坍塌凹陷,远方有人大喊“余震来了快躲好”,谢柠立刻拽着陆廷言往街道中心跑,可是她踩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忽然断裂,她整个人向下扑去。 陆廷言立刻拽住她,与此同时,头顶传来哐当的声响。 是一面塌了一半的墙,又塌了。 陆廷言想也不想,直接趴在谢柠身上,护住了她。 最后的最后,谢柠听见了重物掉落,然后是陆廷言的闷哼声。 他的声音隐忍而嘶哑,却依然非常温柔:“柠柠不怕,我在这里。” 第283章 柠柠不怕,我在这里 救援人员听到陆廷言的话,又转过身来。 “我的感应器生效了,生效条件之一就是人的体温,下边一定还有生命迹象。” 救援人员也看见了他手上那一闪一闪的戒指,于是返回来,立刻开始探测挖掘。 毕竟他们的宗旨就是生命第一,绝对不能放过任何可能存在的生命迹象。 陆廷言也继续挖掘,一边搬着那些锋利的石块瓦砾,一边大喊谢柠的名字。他的声音由于长时间的奔波劳累而干裂嘶哑,每一声都是发自心底的呼唤。 方圆百米,这个范围并不小。暴雨让救援环境愈发苛刻,陆廷言的呼唤声都要被暴雨淹没。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听一位救援人员大喊:“在这里!” 陆廷言愣了一下,连忙跑了过去,和救援人员一起更加奋力地挖掘。 “谢柠,谢柠,你听得到吗?”陆廷言向下大喊,他戒指上的光芒已经越来越黯了,证明对方体温降低,导致信号微弱。 陆廷言心焦不已,手下动作越来越快,汗水交织着雨水滴落冲刷,让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手已经痛得没有了知觉,但是他还是强忍着痛意继续挖掘寻找。这是最后一线希望,他绝对不能放弃。 下边被一根巨大的截断钢筋卡住,挖掘工作一时间陷入了停滞。救援人员也在向下喊话,可是迟迟都没有回应。 那根钢筋不好处理,稍有不慎就会让上边积压的碎石瓦块全都砸下去,给下边埋着的人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救援人员不敢贸然行动,开始制定计划。 几分钟后,他们确定了另外一边的一个挖掘口,从那里下手。 夜色黑沉,暴雨倾盆,陆廷言紧紧盯着那些救援人员的动作,心下一阵茫然。 他忽然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该怎么动弹了。就像白天的颜可可一样,他也有些不敢去确认接下来救出来的人。 “找到了!”一位救援人员高声大喊。 陆廷言立刻一动,双腿却倏然一软,他整个人踉跄一下,跪倒在了废墟上。 心下的不安和恐惧越来越重,他手上的戒指已经完全失去了光芒,变为了一枚普普通通的素戒。无论他再怎么将感应器重启,它都不会再亮起。 他害怕、惶恐,甚至有些不敢面对。 来到这里以来,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将她找到,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要是她出事了怎么办。 上次他这样的惶恐不安,还是几年前,谢柠被带到国外那一次。 巨大的惶恐将他操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垮掉,无论结果怎么样,他都要去面对。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要去接她。 他都要让她在第一时间见到他。 陆廷言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来,朝着救援人群走去。 颜可可跌了一跤,几乎是滚了过去,索性就直接跪在那里,看着救援人员把人救出来。 “柠姐,柠姐。”颜可可哭个不停,然后一顿,“柠……阿红?” 陆廷言猛地一愣。 极具穿透力的救援灯光中,一个小女孩从那个废墟口被抱了出来。她胸前挂着一个不大的背包,有些脏了,但是陆廷言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背包是谢柠的。 背包的拉链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项链,上边有个宝石穿透了雨幕,散发出诡异幽暗的光芒。 “阿红,阿红,谢柠呢?”颜可可大声问着,可以阿红已经陷入了昏迷,无法回答了。 救援人员从那个口子继续探测,这次是确确实实,无法探测到任何生命迹象了。 陆廷言抹了一把脸,牙关止不住地颤抖,他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的焦躁情绪。 也就是说,刚才的信号感应器,是因为这个小姑娘才发出的? 根本不是谢柠,那谢柠又在哪里? 陆廷言忽然觉得,连接着他和谢柠的最后一条线,忽然就断了。 他的一切支撑、一切希望瞬间落空,浑身的力量都像是顷刻间被抽离,他整个人如同大厦将倾,摇摇欲坠。 这一切的一切,在混乱的场景、冲刷的雨幕中都在不断变得模糊。他的视线忽明忽暗,胸口滞涩到喘不过气来。 “谢柠,你在哪里?”他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问谁。 强烈的灯光照入他血丝遍布的通红眼睛里,显得有几分狰狞可怖。他就像是一只困兽,在强行压抑着自己最后嗜血的本性。 “谢柠。” “谢柠!” 他变了声的嘶吼压住了一切嘈杂与混乱,带着悲伤哀痛的艰难与困顿,响彻整个救援地。 陆廷言难受到无以复加,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点点摧毁撕裂。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右侧传来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在这里!” 他一愣,霍然转头望去,见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个影子立在灯光尽头。看不清,却又觉得轮廓无比熟悉。 这一刻,陆廷言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他的血液在顷刻间沸腾,支撑着他向那边奔去。 离得近了,他看清了她的轮廓、身形,然后是面容、五官。 一个好好的、完整健全的她。 陆廷言心下五味杂陈,说不清自己大悲大喜过后到底是什么感受。他苍白的唇张了张,却最终什么都没说,跑过去,将她一把抱住。 他终于觉得空荡荡的胸膛被填满。 谢柠被他拥着,一整天的惶恐和害怕尽数散去,她又找到了那种坚实可靠的感觉。 他浑身湿透,全身冰凉如铁,可是谢柠却有种温暖的感觉。这个怀抱宽广厚重,屏障般将她护了起来,她连暴雨的冲击都感受不到了。 她昨天晚上熬了个通宵,本来白天想睡觉的,但是连月下雨,她的情绪也跟着阴沉沉的,怎么都睡不着。于是她开始翻看拍摄好的片子,从片子中发现,今天是阿红的生日。 想到这个在生日餐是一碗方便面的可怜小姑娘,谢柠就心酸不已。于是她将阿红放学后叫来宾馆,让她等着,她去给她买蛋糕。 蛋糕店在河的另外一边,等着做蛋糕的时候,地震发生了。 她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拉着店主跑到了外边,才没有被倒塌的房屋砸到。可是河上的桥塌了,她过不来了。 她也担心这边的人,却没办法,只能干等着,好不容易等到救援人员搬来了救生艇,她才得以渡河。 一回来,就听见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那样撕心裂肺,听得她骨头都在打颤。 而后,就是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心里五味杂陈。 她没有想到在这满目疮痍的地方,可以见到他。 “陆……”谢柠正欲和他说什么,脚下却再次传来一阵晃动,他们踩着的瓦砾开始坍塌凹陷,远方有人大喊“余震来了快躲好”,谢柠立刻拽着陆廷言往街道中心跑,可是她踩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忽然断裂,她整个人向下扑去。 陆廷言立刻拽住她,与此同时,头顶传来哐当的声响。 是一面塌了一半的墙,又塌了。 陆廷言想也不想,直接趴在谢柠身上,护住了她。 最后的最后,谢柠听见了重物掉落,然后是陆廷言的闷哼声。 他的声音隐忍而嘶哑,却依然非常温柔:“柠柠不怕,我在这里。” 第284章 你怎么还不醒 华城的冬天不知不觉中来,万物萧条,格外的冷。 天空每天都是阴沉沉的,却一直都没有降雪。 谢柠下班后,到了停车场,司机给她打开车门。 “谢小姐,请问您……” “去医院。”谢柠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说。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还是忍不住规劝了一句:“谢小姐,您的脸色实在不好,要不今天还是先回去休息,医院的话可以明天……” “去医院。”谢柠不容置喙。 司机只得收回了规劝的话。 谢柠侧头看着窗外的街景,世界都是灰茫的,行道树叶子脱落,到处都透露着一种萧瑟衰败的凄凉氛围。 汽车到达一家环境很好的私人医院后,谢柠下车。 她沿着一条走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路,到了一间病房。 病床上的人静静地躺着,几个月的时间,他又消瘦了许多,原本就很锋利的脸颊线条愈发凌厉了。估计他要是现在睁眼,一个神情就能把陆氏集团那些人吓死。 谢柠站在床边,望着他看了好久好久。 “一整个秋天都过去了,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谢柠缓缓看向窗外,“你怎么还不醒呢?” 现在是十二月,距离那场地震,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 但是那个时候的场景,却梦魇一样缠绕着她,让她生不如死。 她被陆廷言护在身下,数不清的东西砸在他身上,他却始终没有放开她。救援人员就在几十米开外,他们没有被埋很久,但是陆廷言伤得太重了。 双腿骨折、胸腔骨折、最严重的,是脊柱压迫损伤。 这四个月来,谢柠数不清他到底大大小小做了多少场手术,icu进进出出多少次,身上的管子插了又插,人就是不见醒。 上个月,医生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已经彻底脱离了生命危险,且全身伤口除脊椎外愈合良好。 坏消息是,他的脊椎愈合情况不太理想,他的神经感知不稳定,甚至以后存在瘫痪的风险。 瘫痪,谢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将这样的词和他联系在一起。 她也想象不到,陆廷言这样高傲的人,要是瘫痪了,会怎么样。 他可能会宁愿去死。 谢柠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就一直坐在他的床边,呆呆地望着他,直到夜色深重,直到天色亮起,然后起身回家换衣服,去公司。 她好似又退回了以前的状态,变成了一个不需要睡觉的机器。更或者说,她只要一闭眼,那天的场景就像梦魇一样缠绕着她,让她一次次体会那种在天灾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即便在梦里,她也没有一次是将陆廷言成功推开的。好似今天的一切,都是注定一样。 白天,她的办公室来了两个人——潘湛和楚岷。 潘湛一见到她,就叉着腰,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 “你不要命了?”潘湛敲着桌子怒吼。 谢柠不解地看着他:“我怎么了?” 别人看不出来。很多人都以为陆廷言现在这样,谢柠会崩溃,会彻底垮掉。可是没有,她每天正常上班,连悲伤的情绪都没有一丝。 但是潘湛和楚岷看得出来,她的精神损耗已经到了一定的地步,整个人像是一个强行运转的破旧机器。一旦她倒下了,那就是彻底损毁了。 “你告诉我,你多久没睡觉了?”潘湛望着她眼睛里的红血丝,气不打一处来,“睡不着,你不会去找我们是?你别忘了,你这条命,是老子当初废了多大的功夫拽回来的!老子要是不回来,你还要继续顶着是?” 谢柠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反而笑了:“你别生气,我真没觉得哪里不对。” 是实话,除了睡不着亦或是睡着了也总是梦魇惊醒,她没有其它症状。 不像几年前刚回加州,她情绪不稳,时常暴躁,睡不着,吃不下。她现在的情绪完全没有问题,食欲也没有受到影响,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好的。 潘湛却觉得,她现在,比几年前还要可怕。 他拽着谢柠,去了医院,进行了一系列生理和心理的检查。 检查结果太专业,谢柠看不懂,却只能从潘湛和楚岷越来越紧的眉头中感觉事情不简单? 难道她真的不正常?谢柠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应该啊。 管他呢,反正现在时间到了,她要去医院了。 她立刻开溜,自认为没有被发现,潘湛瞟了一眼她的背影,冷嗤。 “你也别怪她,她是忍惯了。”楚岷对潘湛说,“她从几岁就开始隐忍、承受,一直到现在,她已经将忍耐化为了她潜意识里的一种习惯,有的时候她的确无法自我察觉。” 这话听得潘湛心酸,火气瞬间消去了大半。 “我就是……”他叹了口气,“心疼她。” 谢柠这次在病房门口,遇见了姜媛和陆梦蝶。 这是陆廷言出事以来,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和她们打照面了。 两人看着她的眼神像淬了毒,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尽管现在证明陆斯泊的死和她没关系,那陆廷言呢?陆廷言可是切切实实为了救她,才躺在那里几个月,甚至还面临瘫痪的风险的。 她们和谢柠吵嚷过很多次,这次没有再吵了。 她们也没有拦着谢柠,因为知道拦不住。 不是没有试过,可是洪杰会将他们拦截的人清理掉,将病房大门对谢柠敞开,说这是陆总的意思。 真是反了反了,她堂堂陆氏总裁的妈,还没一个外人好使。 姜媛母女离开,谢柠进了病房,还是和以往一样,坐在他病床边。 “潘湛可恶,竟然说我不正常。”谢柠嘀咕,“我哪里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你都为了救我成这样了,我再糟蹋我的身体,我疯了吗?” “我一直觉得我命挺贱的,现在我忽然发现,我的命真是值钱得很。沈子安、潘湛、你,都救过我的命,我身上竟然牵扯了这么多。” “我干嘛自我损耗啊,要是真有个好歹,你哪天醒了,知道我嗝屁了,你还不立刻又厥过去?”谢柠说着说着就笑了,“你不是喜欢我吗?我出了事,你肯定会被气死。” “你说咱们都离婚这么久了,虽然你厚着脸皮和我一直牵扯个不清,我也不想欠你这么大的人情啊。这我可怎么还呢,陆氏集团的总裁出事了,股价每天都掉,那可都是钱啊,我从元谋人时期开始打工也还不清。” “上学的时候是我贴你,现在是你来贴我。要是算时间,你这太短了,才一年多,我当初可暗恋了你快十年呢。你醒来,把时间差补给我。”谢柠碰了碰他的手,复又叹气,“算了,程度不一样,我可没为了你去死。这么换算一下,还是我欠你的。但是你还是得醒来,咱们把账彻底清一清。” 谢柠这次和以往的安静不一样,絮絮说了很多话。 天明后,她离开。 只是她不知道的,她出了病房没多久,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第284章 你怎么还不醒 华城的冬天不知不觉中来,万物萧条,格外的冷。 天空每天都是阴沉沉的,却一直都没有降雪。 谢柠下班后,到了停车场,司机给她打开车门。 “谢小姐,请问您……” “去医院。”谢柠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说。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还是忍不住规劝了一句:“谢小姐,您的脸色实在不好,要不今天还是先回去休息,医院的话可以明天……” “去医院。”谢柠不容置喙。 司机只得收回了规劝的话。 谢柠侧头看着窗外的街景,世界都是灰茫的,行道树叶子脱落,到处都透露着一种萧瑟衰败的凄凉氛围。 汽车到达一家环境很好的私人医院后,谢柠下车。 她沿着一条走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路,到了一间病房。 病床上的人静静地躺着,几个月的时间,他又消瘦了许多,原本就很锋利的脸颊线条愈发凌厉了。估计他要是现在睁眼,一个神情就能把陆氏集团那些人吓死。 谢柠站在床边,望着他看了好久好久。 “一整个秋天都过去了,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谢柠缓缓看向窗外,“你怎么还不醒呢?” 现在是十二月,距离那场地震,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 但是那个时候的场景,却梦魇一样缠绕着她,让她生不如死。 她被陆廷言护在身下,数不清的东西砸在他身上,他却始终没有放开她。救援人员就在几十米开外,他们没有被埋很久,但是陆廷言伤得太重了。 双腿骨折、胸腔骨折、最严重的,是脊柱压迫损伤。 这四个月来,谢柠数不清他到底大大小小做了多少场手术,icu进进出出多少次,身上的管子插了又插,人就是不见醒。 上个月,医生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已经彻底脱离了生命危险,且全身伤口除脊椎外愈合良好。 坏消息是,他的脊椎愈合情况不太理想,他的神经感知不稳定,甚至以后存在瘫痪的风险。 瘫痪,谢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将这样的词和他联系在一起。 她也想象不到,陆廷言这样高傲的人,要是瘫痪了,会怎么样。 他可能会宁愿去死。 谢柠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就一直坐在他的床边,呆呆地望着他,直到夜色深重,直到天色亮起,然后起身回家换衣服,去公司。 她好似又退回了以前的状态,变成了一个不需要睡觉的机器。更或者说,她只要一闭眼,那天的场景就像梦魇一样缠绕着她,让她一次次体会那种在天灾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即便在梦里,她也没有一次是将陆廷言成功推开的。好似今天的一切,都是注定一样。 白天,她的办公室来了两个人——潘湛和楚岷。 潘湛一见到她,就叉着腰,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 “你不要命了?”潘湛敲着桌子怒吼。 谢柠不解地看着他:“我怎么了?” 别人看不出来。很多人都以为陆廷言现在这样,谢柠会崩溃,会彻底垮掉。可是没有,她每天正常上班,连悲伤的情绪都没有一丝。 但是潘湛和楚岷看得出来,她的精神损耗已经到了一定的地步,整个人像是一个强行运转的破旧机器。一旦她倒下了,那就是彻底损毁了。 “你告诉我,你多久没睡觉了?”潘湛望着她眼睛里的红血丝,气不打一处来,“睡不着,你不会去找我们是?你别忘了,你这条命,是老子当初废了多大的功夫拽回来的!老子要是不回来,你还要继续顶着是?” 谢柠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反而笑了:“你别生气,我真没觉得哪里不对。” 是实话,除了睡不着亦或是睡着了也总是梦魇惊醒,她没有其它症状。 不像几年前刚回加州,她情绪不稳,时常暴躁,睡不着,吃不下。她现在的情绪完全没有问题,食欲也没有受到影响,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好的。 潘湛却觉得,她现在,比几年前还要可怕。 他拽着谢柠,去了医院,进行了一系列生理和心理的检查。 检查结果太专业,谢柠看不懂,却只能从潘湛和楚岷越来越紧的眉头中感觉事情不简单? 难道她真的不正常?谢柠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应该啊。 管他呢,反正现在时间到了,她要去医院了。 她立刻开溜,自认为没有被发现,潘湛瞟了一眼她的背影,冷嗤。 “你也别怪她,她是忍惯了。”楚岷对潘湛说,“她从几岁就开始隐忍、承受,一直到现在,她已经将忍耐化为了她潜意识里的一种习惯,有的时候她的确无法自我察觉。” 这话听得潘湛心酸,火气瞬间消去了大半。 “我就是……”他叹了口气,“心疼她。” 谢柠这次在病房门口,遇见了姜媛和陆梦蝶。 这是陆廷言出事以来,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和她们打照面了。 两人看着她的眼神像淬了毒,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尽管现在证明陆斯泊的死和她没关系,那陆廷言呢?陆廷言可是切切实实为了救她,才躺在那里几个月,甚至还面临瘫痪的风险的。 她们和谢柠吵嚷过很多次,这次没有再吵了。 她们也没有拦着谢柠,因为知道拦不住。 不是没有试过,可是洪杰会将他们拦截的人清理掉,将病房大门对谢柠敞开,说这是陆总的意思。 真是反了反了,她堂堂陆氏总裁的妈,还没一个外人好使。 姜媛母女离开,谢柠进了病房,还是和以往一样,坐在他病床边。 “潘湛可恶,竟然说我不正常。”谢柠嘀咕,“我哪里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你都为了救我成这样了,我再糟蹋我的身体,我疯了吗?” “我一直觉得我命挺贱的,现在我忽然发现,我的命真是值钱得很。沈子安、潘湛、你,都救过我的命,我身上竟然牵扯了这么多。” “我干嘛自我损耗啊,要是真有个好歹,你哪天醒了,知道我嗝屁了,你还不立刻又厥过去?”谢柠说着说着就笑了,“你不是喜欢我吗?我出了事,你肯定会被气死。” “你说咱们都离婚这么久了,虽然你厚着脸皮和我一直牵扯个不清,我也不想欠你这么大的人情啊。这我可怎么还呢,陆氏集团的总裁出事了,股价每天都掉,那可都是钱啊,我从元谋人时期开始打工也还不清。” “上学的时候是我贴你,现在是你来贴我。要是算时间,你这太短了,才一年多,我当初可暗恋了你快十年呢。你醒来,把时间差补给我。”谢柠碰了碰他的手,复又叹气,“算了,程度不一样,我可没为了你去死。这么换算一下,还是我欠你的。但是你还是得醒来,咱们把账彻底清一清。” 谢柠这次和以往的安静不一样,絮絮说了很多话。 天明后,她离开。 只是她不知道的,她出了病房没多久,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第285章 他离开了 元旦已过,又是新的一年了。 新年第一天,谢柠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信托基金打来的。 谢柠去了该公司,见到了打电话的人。 “陆廷言先生将其名下所有资产交由我们代理,并且委托我们,一旦他出现死亡、伤残等意外,其全部资产由谢小姐您来继承。”信托公司的经理说。 然后经理将厚厚一叠纸递给了谢柠:“这是陆廷言先生的所有资产汇总,包括股权、分红、现金、投资、房产、车产、古董等,请您核对。” “我核对什么?”谢柠扫了一眼,就被封面那一长串的零给闪瞎了眼。 这不是元谋人了,她从猴子时期开始打工也未必赚得到。 “陆廷言先生当初建立信托时,以五个月为期限。现在陆廷言先生的情况符合信托条件,到了履行的时候。”经理换了一个更加通俗易懂的方式,“也就是这些东西,现在都是谢小姐您的了。” “他没死,他也不会死。”谢柠将那一沓纸推了回去,“不生效。” “医院那边说陆先生有瘫痪的风险,符合伤残这一条。” “风险不等于已经发生,你也别咒他啊。”谢柠直接起身离开,经理怎么叫都叫不住。 经理不解,他还记得四年前陆廷言先生来建立信托基金的时候,他再三向他确认,是否将所有财产只留给一个人,因为很少有富豪会将所有资产都留给一个人的。 陆廷言当时笑着说:“是,她喜欢钱,就都给她。” 不是喜欢钱吗?怎么现在感觉是视钱财如粪土呢? 经理只得打了个电话出去,接通后立刻道:“陆先生,按照您的吩咐,我们今天找来了谢小姐,她拒绝接受。” 那边沉默了良久,才传来一声嘶哑的:“我知道了,麻烦你。” 谢柠出来后就去了医院。 “了不得啊陆廷言,不知道你现在这么有钱。”谢柠对着病床上双目紧闭的人说,“那串数字按到计算器里,那个小屏幕都装不下?” “留给我干嘛?我又不食嗟来之食,你陆廷言的人我都不要了,我还要你的钱?” “我有理由怀疑你在用金钱对我的人格进行侮辱。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对,就起来和我辩论一番。” 病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已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我去谈项目,晚上再来。”谢柠说罢,冲出了病房。 看见她下楼上了车,洪杰从隔壁病房进来。 “陆总。”他望着床上的人,“看样子,谢小姐不打算接受。” 陆廷言望着天花板,良久“嗯”了一声。 他立这个委托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并且还签订了第二份协议,要是谢柠最终都不接受,就让信托基金将这比款项以谢柠的名义捐出去。这样大一笔善款,足够给她建立良好的社会知名度了。 既然他已经无法做什么,那就希望社会上的人可以看在这笔善款的份儿上,对她好一些。 陆廷言缓缓转头,看向窗外。洪杰说他昏迷的时候,谢柠来陪他,就经常看着窗外发呆。窗外,空荡荡的,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医生很快进来,问陆廷言:“陆先生,您的右手有知觉了吗?” 陆廷言缓缓摇头。 “下肢呢?” 陆廷言再次摇头。 “别担心,您苏醒不久,我们接下里会继续治疗,争取让您早日康复。”医生说。 陆廷言轻轻“嗯”了一声。 这就是他早就醒了,却不敢面对谢柠的原因。 他的右手毫无知觉,双腿膝盖以下也感受不到存在。 以前赛车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各种各样的后果,他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生死,更遑论别的。但是等情况真的发生,他才发现,现在这种状况,那是生不如死。 医生虽然说这是他刚刚醒来,神经系统未完全恢复的缘故,但他知道,也有可能是真的瘫痪了。 他不愿接受一个瘫痪的自己,更不愿让谢柠接受。 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让她照顾着自己,不能正常地拥抱她,也再不能保护她、追随她,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 他在她面前可以狼狈,可以不要脸面,但是不能尊严全无。 陆廷言缓缓闭上了眼,与其这样,他宁愿不和她在一起。 谢柠第二天再来医院的时候,发现病房空了。收拾得干干净净,几乎没有人住过的迹象。 她抓住陆廷言的主治医生问,医生说他转院了,至于转去了哪里,不知道,可能是国外。 谢柠懵了,她觉得时光再一次调转,又回到了几年前,她刚去加州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离开的,是他。 谢柠笑了,冷笑。 且累了。 她忽然烦透了这垃圾的命运。 兜兜转转、来来回回,没完没了。 “走了是?”她耸肩嗤笑,“那你就走,以为我会去找你么?不可能。你爱去哪里去哪里,和我有毛线的关系,滚得越远越好,我就当从没认识过你。” 一小时后,沈子安在橙心互娱总裁办内见到了哭得上不来气的谢柠。 “呜呜呜,沈子安,陆廷言走了,你帮我找找他转去哪里的医院了……” “行行行,我帮你找,马上就找,别哭了啊。”沈子安忙不迭地答应。 这一事件,沈子安忽然能理解陆廷言为什么要走。 他知道陆廷言的情况,并且设想要是换做他,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都是高傲了二三十年的人,谁愿意在最喜欢的人面前却连站都站不起来呢? 然而不管沈子安怎么打听,就是没有陆廷言的消息。 “你行不行啊,你沈公子怎么连个人都找不到呢?”宋紫雁忍不住吐槽。 沈子安也很暴躁:“卧槽,雁雁,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质疑我的实力啊,你也看看对方是谁!要是别人,找不到那是我无能,他陆廷言要是想不被找到,我有什么办法呢?” 好像有几分道理,宋紫雁哑炮了。 她去问李星朗,李星朗一问三不知。 宋紫雁的脸沉得像是锅底,李星朗哭丧着脸:“姐姐,我是真不知道,你逼死我我也不知道!三哥知道咱俩的关系,也知道你和谢柠的关系,他要是想瞒谢柠,他可能告诉我吗?他也知道我这张嘴藏不住事儿啊!” 宋紫雁快烦死了。 相比之下,谢柠反而平和了下来。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她似乎已经逐渐接受了陆廷言从她生命中消失不见的事实。 她在事业上做出了个重大决定,将丰雅交给了颜可可和陈桦负责,她自己跳槽了,去了陆氏集团做高管。 陆氏集团内部当然有人不服,但是等她将股份一甩出来,立刻没人敢说话了。 还是她当初和陆廷言离婚的时候,姜媛给她的股份。她一直封存在那里没动,这一次,派上用场了。 他走了,没事。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就在这里等着。 第285章 他离开了 元旦已过,又是新的一年了。 新年第一天,谢柠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信托基金打来的。 谢柠去了该公司,见到了打电话的人。 “陆廷言先生将其名下所有资产交由我们代理,并且委托我们,一旦他出现死亡、伤残等意外,其全部资产由谢小姐您来继承。”信托公司的经理说。 然后经理将厚厚一叠纸递给了谢柠:“这是陆廷言先生的所有资产汇总,包括股权、分红、现金、投资、房产、车产、古董等,请您核对。” “我核对什么?”谢柠扫了一眼,就被封面那一长串的零给闪瞎了眼。 这不是元谋人了,她从猴子时期开始打工也未必赚得到。 “陆廷言先生当初建立信托时,以五个月为期限。现在陆廷言先生的情况符合信托条件,到了履行的时候。”经理换了一个更加通俗易懂的方式,“也就是这些东西,现在都是谢小姐您的了。” “他没死,他也不会死。”谢柠将那一沓纸推了回去,“不生效。” “医院那边说陆先生有瘫痪的风险,符合伤残这一条。” “风险不等于已经发生,你也别咒他啊。”谢柠直接起身离开,经理怎么叫都叫不住。 经理不解,他还记得四年前陆廷言先生来建立信托基金的时候,他再三向他确认,是否将所有财产只留给一个人,因为很少有富豪会将所有资产都留给一个人的。 陆廷言当时笑着说:“是,她喜欢钱,就都给她。” 不是喜欢钱吗?怎么现在感觉是视钱财如粪土呢? 经理只得打了个电话出去,接通后立刻道:“陆先生,按照您的吩咐,我们今天找来了谢小姐,她拒绝接受。” 那边沉默了良久,才传来一声嘶哑的:“我知道了,麻烦你。” 谢柠出来后就去了医院。 “了不得啊陆廷言,不知道你现在这么有钱。”谢柠对着病床上双目紧闭的人说,“那串数字按到计算器里,那个小屏幕都装不下?” “留给我干嘛?我又不食嗟来之食,你陆廷言的人我都不要了,我还要你的钱?” “我有理由怀疑你在用金钱对我的人格进行侮辱。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对,就起来和我辩论一番。” 病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已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我去谈项目,晚上再来。”谢柠说罢,冲出了病房。 看见她下楼上了车,洪杰从隔壁病房进来。 “陆总。”他望着床上的人,“看样子,谢小姐不打算接受。” 陆廷言望着天花板,良久“嗯”了一声。 他立这个委托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并且还签订了第二份协议,要是谢柠最终都不接受,就让信托基金将这比款项以谢柠的名义捐出去。这样大一笔善款,足够给她建立良好的社会知名度了。 既然他已经无法做什么,那就希望社会上的人可以看在这笔善款的份儿上,对她好一些。 陆廷言缓缓转头,看向窗外。洪杰说他昏迷的时候,谢柠来陪他,就经常看着窗外发呆。窗外,空荡荡的,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医生很快进来,问陆廷言:“陆先生,您的右手有知觉了吗?” 陆廷言缓缓摇头。 “下肢呢?” 陆廷言再次摇头。 “别担心,您苏醒不久,我们接下里会继续治疗,争取让您早日康复。”医生说。 陆廷言轻轻“嗯”了一声。 这就是他早就醒了,却不敢面对谢柠的原因。 他的右手毫无知觉,双腿膝盖以下也感受不到存在。 以前赛车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各种各样的后果,他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生死,更遑论别的。但是等情况真的发生,他才发现,现在这种状况,那是生不如死。 医生虽然说这是他刚刚醒来,神经系统未完全恢复的缘故,但他知道,也有可能是真的瘫痪了。 他不愿接受一个瘫痪的自己,更不愿让谢柠接受。 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让她照顾着自己,不能正常地拥抱她,也再不能保护她、追随她,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 他在她面前可以狼狈,可以不要脸面,但是不能尊严全无。 陆廷言缓缓闭上了眼,与其这样,他宁愿不和她在一起。 谢柠第二天再来医院的时候,发现病房空了。收拾得干干净净,几乎没有人住过的迹象。 她抓住陆廷言的主治医生问,医生说他转院了,至于转去了哪里,不知道,可能是国外。 谢柠懵了,她觉得时光再一次调转,又回到了几年前,她刚去加州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离开的,是他。 谢柠笑了,冷笑。 且累了。 她忽然烦透了这垃圾的命运。 兜兜转转、来来回回,没完没了。 “走了是?”她耸肩嗤笑,“那你就走,以为我会去找你么?不可能。你爱去哪里去哪里,和我有毛线的关系,滚得越远越好,我就当从没认识过你。” 一小时后,沈子安在橙心互娱总裁办内见到了哭得上不来气的谢柠。 “呜呜呜,沈子安,陆廷言走了,你帮我找找他转去哪里的医院了……” “行行行,我帮你找,马上就找,别哭了啊。”沈子安忙不迭地答应。 这一事件,沈子安忽然能理解陆廷言为什么要走。 他知道陆廷言的情况,并且设想要是换做他,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都是高傲了二三十年的人,谁愿意在最喜欢的人面前却连站都站不起来呢? 然而不管沈子安怎么打听,就是没有陆廷言的消息。 “你行不行啊,你沈公子怎么连个人都找不到呢?”宋紫雁忍不住吐槽。 沈子安也很暴躁:“卧槽,雁雁,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质疑我的实力啊,你也看看对方是谁!要是别人,找不到那是我无能,他陆廷言要是想不被找到,我有什么办法呢?” 好像有几分道理,宋紫雁哑炮了。 她去问李星朗,李星朗一问三不知。 宋紫雁的脸沉得像是锅底,李星朗哭丧着脸:“姐姐,我是真不知道,你逼死我我也不知道!三哥知道咱俩的关系,也知道你和谢柠的关系,他要是想瞒谢柠,他可能告诉我吗?他也知道我这张嘴藏不住事儿啊!” 宋紫雁快烦死了。 相比之下,谢柠反而平和了下来。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她似乎已经逐渐接受了陆廷言从她生命中消失不见的事实。 她在事业上做出了个重大决定,将丰雅交给了颜可可和陈桦负责,她自己跳槽了,去了陆氏集团做高管。 陆氏集团内部当然有人不服,但是等她将股份一甩出来,立刻没人敢说话了。 还是她当初和陆廷言离婚的时候,姜媛给她的股份。她一直封存在那里没动,这一次,派上用场了。 他走了,没事。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就在这里等着。 第286章 人生如初见 当初在三山镇拍得公益片已经上市,这个公益片没有拍完,因为地震而终止,却更加增加了真实度。 片子反响极好,再加上地震,这个小镇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得到了很好的灾后重建。 谢柠听阿红说,他们已经有了新学校,学校里还有宿舍。但是她要照顾弟弟妹妹不能住宿,每天都要回家。不过她回家的路变成了土路,她还得到好心人捐助的一辆自行车,她每天骑自行车上学,方便了很多。 一切都在变好。 除了某些消失不见的人。 在陆氏集团做了一年高管,谢柠发现,自己还是有潜力的。 她想着,等陆廷言回来,她就告诉他:我欠你的要是转换成钱,不用从元谋人时期开始干,从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干就够了。 一年的磨炼下来,谢柠已经完全适应了陆氏集团的模式。她在陆氏集团如鱼得水,话语权越来越重。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洪杰等人的支持。 洪杰那帮陆廷言的死忠对谢柠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宛如她是陆廷言的代言人。洪杰等人这么守着,陆氏集团连找一个出来为难她的人都没有。 就在洪杰和谢柠的配合下,因为陆廷言出事而动荡不安的陆氏集团终于稳定了下来,继续平稳发展。 谢柠开完一个董事会,收到一个同城快递,打开一看,是华城一中发来的,校庆请柬。 又是一年校庆。 谢柠记得上次参加校庆,还是她和陆廷言离婚前夕,转眼间,又已经好几年了。 谢柠空出时间,去参加了校庆。 上一次是百年校庆,空前的热闹盛大,相比之下今年这普通的校庆就显得低调了许多。 华城一中和上次来参加校庆相比又有了些变化。学校更加新了,谢柠慢悠悠地在校园里走着,依稀辨认着她上学时的模样。 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图书馆,谢柠想起上次校庆来的时候,陆廷言正在校长的带领下参观这里,说他刚给学校捐赠了最最先进的搜索设备。 她沿着图书馆盘旋而上,到了她当年做图书管理员的地方。 当年的木质柜台已经变成了高档的大理石的,里边几位小学妹正在忙碌。 有小学妹认出她来,和她打招呼,还说起了当年的借阅卡。 “学姐,你还记得吗?”小学妹将借阅卡拿出来,“这都是你写的,你和陆学长的名字在一起,看一样的书。我们看着这些借阅卡,可感动了。” 谢柠笑着翻了翻,当初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嗯?是不是少了几张?”她和陆廷言当年看过的书可不止这么点儿。 “那几张被陆学长拿走了。” 谢柠一愣:“什么时候?” “听已经毕业的学姐们说,是百年校庆的时候,好几年了。” 谢柠恍惚点了点头:“这样啊。” 她也拿了一张走,权当纪念。 出了图书馆,到了教学楼。教室已经完全翻新,但是还保持着当年的格局。谢柠走到自己曾经的班级,望着焕然一新的教室。 因为校庆,学生们已经放了假,教室里边空荡荡的。 谢柠走到自己当年的座位,坐下,看着前方。 其实当年,陆廷言每一次从外边经过,她都知道。 她就坐在这里,装作认真地看书,其实在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盘算着该如何俘获那个骄傲的少年。 不再是为了和白璎争一口气,而是,她真的喜欢他。 转过后边那幢楼,到达陆廷言的班级。她也清楚地记得陆廷言当初的座位,她曾以各种借口来这里找过他。 她也曾耍心机,帮老师拿作业也好,甚至在进入学生会纪律部的时候故意查这一层的纪律,在上课的时候故意从这里路过,简称刷存在感。她不知道陆廷言当时有没有注意过她,现在想来,真是有意思极了。 东操场也翻了新,篮球场多了好几个。陆廷言当初在这里打篮球,几步一个三分球,外边是迷妹们的尖叫声。他撩起球衣擦汗,露出让人脸红心跳的腹肌。 公告栏的光荣榜依然存在,照片换了好几批,却依然有老照片存在。她和陆廷言的照片都有些褪色了,不过不影响他们的光辉历史。 在这里,她对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说:“我要考状元。” 少年笑着回答:“行,学长看好你。” 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有一腔热血,所以她要拼了命地在他那里耍存在感,让他记住她。 功不唐捐,她考上了状元,他也记住了她。 西操场当年还是一片空地,曾经在这里举办过一场市才艺汇演,陆廷言等人进行了一段机车表演,帅得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就像是在叱咤风云的赛场上,陆廷言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谢柠不确定他看的到底是不是自己,却只知道,那一眼,她真的完了。 最后是体育馆,体育馆也翻新了,增加了网球、保龄球的设置。 曾经的大门现在变成了后门,后门用得极少,门上都出现了斑驳的痕迹。 谢柠轻轻推开后门,映入眼帘的是器材室,地上还散落着几个排球。 一切的一切,都和当年那么相似。 在这个崭新到陌生的校园里,谢柠终于找到了和记忆中一样的画面。 她当年在这里收拾排球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陆廷言,那是她和他的初遇。 谢柠慢慢走近,蹲下,不自觉地拢过一个排球慢慢转着。 当年,有个篮球“咚”的一声砸到了她的后背上,将她砸倒了。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咚”的一声。 对,就是这样。 可是幻想中的声音没有停,一声巨响之后就是接连不断高频率的碰撞声,接着,一个篮球滚到了她手边。 谢柠愣住了。 她做出了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动作——骤然回头,然后,看到了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画面。 大开的大门,阳光斜斜射入,尘埃清晰地漂浮。光中站着一个笔挺如松柏的影子,轮廓清晰,气质卓然。 一时间,谢柠分不清到底是十几年前,还是现在。 这一次,不需要她过去,他朝她走了过来。 脚步声渐近,他却越来越模糊。 他已经站在了她跟前,谢柠却怎么都看不清。 “谢柠学妹。”他的声音不复少年时期的清越,带着悦耳的深磁,却依然格外温柔,“我爱你,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她慢慢站起身,他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她的视线才慢慢清晰。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似乎和少年时期没什么两样,意气风发,矜贵高傲,时光从不曾苛待他。 谢柠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喉间哽得说不出话。陆廷言帮她擦了半天的泪,擦不干净,于是抱住了她,将她的脸扣在他胸口。 这是一具温热的身躯,真实而健康。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他脖子上戴了一条男士项链,下边的挂坠,是两个素戒。 他将其中较小的那个摘下来,又问了一遍刚才那个问题:“谢柠学妹,我爱你,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谢柠望着他,良久良久。 然后她破涕为笑,点头:“好。” 陆廷言将那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谢柠将项链上的另一枚戒指摘下来,握着他的手指,给他戴上。 他的手指依然白皙修长,只是上边却多了一些浅浅的疤痕,是那次地震中他为了找她,受的伤,留的疤。 谢柠觉得没有破坏美感,这依然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 她握着他的手,亲吻上边的疤痕。 他搂住她的腰,亲吻她柔嫩的唇。 她抬手搂住他的脖颈,和他拥吻。 谢柠手中的借阅单掉在了地上,上边他和她的名字并排在一起。就像他们这两个人,本就该在一起。 时光荏苒,好似回到了十几年前。这些年来的波折与磨难都没有发生,他们还是最初的模样。 一切一如初见,却又与初见并不全然相同。 ——如果我知道我后来会如此深爱你,那我一定在与你初见的时候就向你告白。坚定地告诉你,我爱你,且只热烈地深爱你,用我的全部以至生命。 第286章 人生如初见 当初在三山镇拍得公益片已经上市,这个公益片没有拍完,因为地震而终止,却更加增加了真实度。 片子反响极好,再加上地震,这个小镇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得到了很好的灾后重建。 谢柠听阿红说,他们已经有了新学校,学校里还有宿舍。但是她要照顾弟弟妹妹不能住宿,每天都要回家。不过她回家的路变成了土路,她还得到好心人捐助的一辆自行车,她每天骑自行车上学,方便了很多。 一切都在变好。 除了某些消失不见的人。 在陆氏集团做了一年高管,谢柠发现,自己还是有潜力的。 她想着,等陆廷言回来,她就告诉他:我欠你的要是转换成钱,不用从元谋人时期开始干,从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干就够了。 一年的磨炼下来,谢柠已经完全适应了陆氏集团的模式。她在陆氏集团如鱼得水,话语权越来越重。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洪杰等人的支持。 洪杰那帮陆廷言的死忠对谢柠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宛如她是陆廷言的代言人。洪杰等人这么守着,陆氏集团连找一个出来为难她的人都没有。 就在洪杰和谢柠的配合下,因为陆廷言出事而动荡不安的陆氏集团终于稳定了下来,继续平稳发展。 谢柠开完一个董事会,收到一个同城快递,打开一看,是华城一中发来的,校庆请柬。 又是一年校庆。 谢柠记得上次参加校庆,还是她和陆廷言离婚前夕,转眼间,又已经好几年了。 谢柠空出时间,去参加了校庆。 上一次是百年校庆,空前的热闹盛大,相比之下今年这普通的校庆就显得低调了许多。 华城一中和上次来参加校庆相比又有了些变化。学校更加新了,谢柠慢悠悠地在校园里走着,依稀辨认着她上学时的模样。 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图书馆,谢柠想起上次校庆来的时候,陆廷言正在校长的带领下参观这里,说他刚给学校捐赠了最最先进的搜索设备。 她沿着图书馆盘旋而上,到了她当年做图书管理员的地方。 当年的木质柜台已经变成了高档的大理石的,里边几位小学妹正在忙碌。 有小学妹认出她来,和她打招呼,还说起了当年的借阅卡。 “学姐,你还记得吗?”小学妹将借阅卡拿出来,“这都是你写的,你和陆学长的名字在一起,看一样的书。我们看着这些借阅卡,可感动了。” 谢柠笑着翻了翻,当初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嗯?是不是少了几张?”她和陆廷言当年看过的书可不止这么点儿。 “那几张被陆学长拿走了。” 谢柠一愣:“什么时候?” “听已经毕业的学姐们说,是百年校庆的时候,好几年了。” 谢柠恍惚点了点头:“这样啊。” 她也拿了一张走,权当纪念。 出了图书馆,到了教学楼。教室已经完全翻新,但是还保持着当年的格局。谢柠走到自己曾经的班级,望着焕然一新的教室。 因为校庆,学生们已经放了假,教室里边空荡荡的。 谢柠走到自己当年的座位,坐下,看着前方。 其实当年,陆廷言每一次从外边经过,她都知道。 她就坐在这里,装作认真地看书,其实在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盘算着该如何俘获那个骄傲的少年。 不再是为了和白璎争一口气,而是,她真的喜欢他。 转过后边那幢楼,到达陆廷言的班级。她也清楚地记得陆廷言当初的座位,她曾以各种借口来这里找过他。 她也曾耍心机,帮老师拿作业也好,甚至在进入学生会纪律部的时候故意查这一层的纪律,在上课的时候故意从这里路过,简称刷存在感。她不知道陆廷言当时有没有注意过她,现在想来,真是有意思极了。 东操场也翻了新,篮球场多了好几个。陆廷言当初在这里打篮球,几步一个三分球,外边是迷妹们的尖叫声。他撩起球衣擦汗,露出让人脸红心跳的腹肌。 公告栏的光荣榜依然存在,照片换了好几批,却依然有老照片存在。她和陆廷言的照片都有些褪色了,不过不影响他们的光辉历史。 在这里,她对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说:“我要考状元。” 少年笑着回答:“行,学长看好你。” 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有一腔热血,所以她要拼了命地在他那里耍存在感,让他记住她。 功不唐捐,她考上了状元,他也记住了她。 西操场当年还是一片空地,曾经在这里举办过一场市才艺汇演,陆廷言等人进行了一段机车表演,帅得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就像是在叱咤风云的赛场上,陆廷言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谢柠不确定他看的到底是不是自己,却只知道,那一眼,她真的完了。 最后是体育馆,体育馆也翻新了,增加了网球、保龄球的设置。 曾经的大门现在变成了后门,后门用得极少,门上都出现了斑驳的痕迹。 谢柠轻轻推开后门,映入眼帘的是器材室,地上还散落着几个排球。 一切的一切,都和当年那么相似。 在这个崭新到陌生的校园里,谢柠终于找到了和记忆中一样的画面。 她当年在这里收拾排球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陆廷言,那是她和他的初遇。 谢柠慢慢走近,蹲下,不自觉地拢过一个排球慢慢转着。 当年,有个篮球“咚”的一声砸到了她的后背上,将她砸倒了。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咚”的一声。 对,就是这样。 可是幻想中的声音没有停,一声巨响之后就是接连不断高频率的碰撞声,接着,一个篮球滚到了她手边。 谢柠愣住了。 她做出了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动作——骤然回头,然后,看到了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画面。 大开的大门,阳光斜斜射入,尘埃清晰地漂浮。光中站着一个笔挺如松柏的影子,轮廓清晰,气质卓然。 一时间,谢柠分不清到底是十几年前,还是现在。 这一次,不需要她过去,他朝她走了过来。 脚步声渐近,他却越来越模糊。 他已经站在了她跟前,谢柠却怎么都看不清。 “谢柠学妹。”他的声音不复少年时期的清越,带着悦耳的深磁,却依然格外温柔,“我爱你,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她慢慢站起身,他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她的视线才慢慢清晰。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似乎和少年时期没什么两样,意气风发,矜贵高傲,时光从不曾苛待他。 谢柠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喉间哽得说不出话。陆廷言帮她擦了半天的泪,擦不干净,于是抱住了她,将她的脸扣在他胸口。 这是一具温热的身躯,真实而健康。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他脖子上戴了一条男士项链,下边的挂坠,是两个素戒。 他将其中较小的那个摘下来,又问了一遍刚才那个问题:“谢柠学妹,我爱你,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谢柠望着他,良久良久。 然后她破涕为笑,点头:“好。” 陆廷言将那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谢柠将项链上的另一枚戒指摘下来,握着他的手指,给他戴上。 他的手指依然白皙修长,只是上边却多了一些浅浅的疤痕,是那次地震中他为了找她,受的伤,留的疤。 谢柠觉得没有破坏美感,这依然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 她握着他的手,亲吻上边的疤痕。 他搂住她的腰,亲吻她柔嫩的唇。 她抬手搂住他的脖颈,和他拥吻。 谢柠手中的借阅单掉在了地上,上边他和她的名字并排在一起。就像他们这两个人,本就该在一起。 时光荏苒,好似回到了十几年前。这些年来的波折与磨难都没有发生,他们还是最初的模样。 一切一如初见,却又与初见并不全然相同。 ——如果我知道我后来会如此深爱你,那我一定在与你初见的时候就向你告白。坚定地告诉你,我爱你,且只热烈地深爱你,用我的全部以至生命。 第287章 番外:陆知宁的自述 我叫陆知宁,今年八岁了。 别人都说我是天之娇女,一出生就在蜜罐里。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的家庭非常幸福,我的爸爸妈妈非常相爱,并且深爱着我和我的哥哥。我的哥哥也很爱我,经常夸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说他愿意为我摘星星。 我却有点点嫉妒哥哥,哼,因为他参加过爸爸妈妈的婚礼! 哥哥说爸爸妈妈是在他三岁的时候补办的婚礼,说爸爸那天特别帅,妈妈那天特别漂亮,妈妈身上那件婚纱特别特别贵,妈妈就是仙女! 哥哥还说婚礼上来了好多好多的人,他们都在祝贺爸爸妈妈。电视上也在播放爸爸妈妈的婚礼,哼,我现在也能从电视上找到,但是人家还是想去现场嘛! 一点点嫉妒归嫉妒,我还是非常敬爱我的哥哥的! 我问爸爸妈妈能不能再结一次婚,让我也参加一下,爸爸笑着说可以,等他们金婚的时候。我问什么是金婚,妈妈说是她和爸爸结婚五十年的时候。 五十年,那爸爸妈妈岂不是都老啦?! 不过没关系,我的爸爸妈妈老了以后也是最帅最美的! 最让我苦恼的,就是奶奶好像不喜欢妈妈,为什么呢?妈妈这样好的人,奶奶为什么不喜欢呢?我问过奶奶,奶奶只抱着我叹气,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奇怪的话。 但是最近两年好像好些了,以前妈妈都不爱跟爸爸去奶奶那里的,现在起码年夜饭是在奶奶家吃了。 小姑姑对我特别好,但是小姑姑好像很怕妈妈,小姑姑见到妈妈就和老鼠见了猫似的。听说小姑姑现在在我们家的公司上班,妈妈是她的顶头上司!顶头上司就要害怕吗?我可不怕我们班长哦,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周末是妈妈教我弹琴的时间,妈妈弹琴可真好听,弹琴的妈妈更像仙女了。 我第一次夸赞妈妈弹琴好听的时候是五岁,还说妈妈比爸爸厉害,嘲笑爸爸弹琴只会弹一些我都看不上的儿歌。妈妈很严肃地纠正我,说爸爸很厉害的,以前弹琴更好听,我问爸爸为什么现在不弹了,妈妈很难过地说爸爸为了救她,伤到了手指,弹不了琴了。 后来我从雁雁阿姨那里才知道,爸爸曾经为了保护妈妈,被砸中了脊柱,即使后来康复了,手指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就算弹琴,也只能弹特别简单的歌曲。我竟然还为此嘲笑过爸爸,我真不是个好孩子。 但是爸爸在我心中更加像英雄了,他会保护妈妈,他是世界上最伟大最厉害的超人! 我竟然还听其它人说,爸爸曾经对妈妈不好。开什么玩笑,我爸爸怎么可能对妈妈不好?那些人一定是嫉妒我爸爸妈妈感情好,在造谣!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清明节,爸爸妈妈带着哥哥和我去祭拜大伯,我没有见过大伯,但是从爸爸妈妈口中听到过很多大伯的事情,大伯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妈妈希望哥哥和我以后成为像大伯一样温柔善良的人,去帮助其它需要帮助的人。我一定会的!我还会向爸爸妈妈一样,坚强、努力、勇敢,一直向前! 我真是个励志的好孩子,奖励自己今天晚上多吃两颗桃子糖。 妈妈过生日了,又是那些熟悉的长辈们。季伯伯,潘叔叔,沈叔叔,还有李叔叔和雁雁阿姨,还有小乐阿姨,颜阿姨,每年妈妈过生日他们都会来,不管他们在哪里、有多忙。真好啊,我以后也要交这么多的朋友! 冬天,妈妈接我放学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妈妈的神情有些奇怪,我问妈妈怎么了,妈妈说姥姥去世了。 我没见过我的姥姥,不知道她什么样子。听雁雁阿姨说,我姥姥特别讨厌,对妈妈一点都不好。我无法理解,怎么会有妈妈对女儿不好呢?那姥姥一定是个坏人,我才不要喜欢她! 妈妈后来还是带着我去了姥姥的墓碑,我看着这个陌生的人的照片,还在思考那个问题:她真的是妈妈的妈妈吗?那她为什么会对妈妈不好呢?妈妈明明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呀。 不过没关系,爸爸爱妈妈就好啦!还有哥哥和我,还有妈妈的朋友闺蜜们,我们都喜欢妈妈并且会对妈妈特别好!我的妈妈值得全天下最好的一切! 当然我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也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爸爸! 我以后一定会是最孝顺的孩子的! 第287章 番外:陆知宁的自述 我叫陆知宁,今年八岁了。 别人都说我是天之娇女,一出生就在蜜罐里。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的家庭非常幸福,我的爸爸妈妈非常相爱,并且深爱着我和我的哥哥。我的哥哥也很爱我,经常夸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说他愿意为我摘星星。 我却有点点嫉妒哥哥,哼,因为他参加过爸爸妈妈的婚礼! 哥哥说爸爸妈妈是在他三岁的时候补办的婚礼,说爸爸那天特别帅,妈妈那天特别漂亮,妈妈身上那件婚纱特别特别贵,妈妈就是仙女! 哥哥还说婚礼上来了好多好多的人,他们都在祝贺爸爸妈妈。电视上也在播放爸爸妈妈的婚礼,哼,我现在也能从电视上找到,但是人家还是想去现场嘛! 一点点嫉妒归嫉妒,我还是非常敬爱我的哥哥的! 我问爸爸妈妈能不能再结一次婚,让我也参加一下,爸爸笑着说可以,等他们金婚的时候。我问什么是金婚,妈妈说是她和爸爸结婚五十年的时候。 五十年,那爸爸妈妈岂不是都老啦?! 不过没关系,我的爸爸妈妈老了以后也是最帅最美的! 最让我苦恼的,就是奶奶好像不喜欢妈妈,为什么呢?妈妈这样好的人,奶奶为什么不喜欢呢?我问过奶奶,奶奶只抱着我叹气,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奇怪的话。 但是最近两年好像好些了,以前妈妈都不爱跟爸爸去奶奶那里的,现在起码年夜饭是在奶奶家吃了。 小姑姑对我特别好,但是小姑姑好像很怕妈妈,小姑姑见到妈妈就和老鼠见了猫似的。听说小姑姑现在在我们家的公司上班,妈妈是她的顶头上司!顶头上司就要害怕吗?我可不怕我们班长哦,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周末是妈妈教我弹琴的时间,妈妈弹琴可真好听,弹琴的妈妈更像仙女了。 我第一次夸赞妈妈弹琴好听的时候是五岁,还说妈妈比爸爸厉害,嘲笑爸爸弹琴只会弹一些我都看不上的儿歌。妈妈很严肃地纠正我,说爸爸很厉害的,以前弹琴更好听,我问爸爸为什么现在不弹了,妈妈很难过地说爸爸为了救她,伤到了手指,弹不了琴了。 后来我从雁雁阿姨那里才知道,爸爸曾经为了保护妈妈,被砸中了脊柱,即使后来康复了,手指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就算弹琴,也只能弹特别简单的歌曲。我竟然还为此嘲笑过爸爸,我真不是个好孩子。 但是爸爸在我心中更加像英雄了,他会保护妈妈,他是世界上最伟大最厉害的超人! 我竟然还听其它人说,爸爸曾经对妈妈不好。开什么玩笑,我爸爸怎么可能对妈妈不好?那些人一定是嫉妒我爸爸妈妈感情好,在造谣!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清明节,爸爸妈妈带着哥哥和我去祭拜大伯,我没有见过大伯,但是从爸爸妈妈口中听到过很多大伯的事情,大伯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妈妈希望哥哥和我以后成为像大伯一样温柔善良的人,去帮助其它需要帮助的人。我一定会的!我还会向爸爸妈妈一样,坚强、努力、勇敢,一直向前! 我真是个励志的好孩子,奖励自己今天晚上多吃两颗桃子糖。 妈妈过生日了,又是那些熟悉的长辈们。季伯伯,潘叔叔,沈叔叔,还有李叔叔和雁雁阿姨,还有小乐阿姨,颜阿姨,每年妈妈过生日他们都会来,不管他们在哪里、有多忙。真好啊,我以后也要交这么多的朋友! 冬天,妈妈接我放学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妈妈的神情有些奇怪,我问妈妈怎么了,妈妈说姥姥去世了。 我没见过我的姥姥,不知道她什么样子。听雁雁阿姨说,我姥姥特别讨厌,对妈妈一点都不好。我无法理解,怎么会有妈妈对女儿不好呢?那姥姥一定是个坏人,我才不要喜欢她! 妈妈后来还是带着我去了姥姥的墓碑,我看着这个陌生的人的照片,还在思考那个问题:她真的是妈妈的妈妈吗?那她为什么会对妈妈不好呢?妈妈明明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呀。 不过没关系,爸爸爱妈妈就好啦!还有哥哥和我,还有妈妈的朋友闺蜜们,我们都喜欢妈妈并且会对妈妈特别好!我的妈妈值得全天下最好的一切! 当然我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也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爸爸! 我以后一定会是最孝顺的孩子的! 第288章 番外:陆斯泊的遗书 世界就像一个漩涡、一直拉扯着我,我努力了很久,还是无法爬出来。 所以我选择结束这一切。 其实,我一直都是个平庸的人,根本无法达到母亲的预期。我考不到第一名的成绩,其实光是让我的成绩勉强过得去,我就已经拼了全力。但是明显,我的母亲并不满意。 我该怎么办呢?可是我对读书真的没有什么天赋。 我从小就知道我的未来,读书、学习金融,进入公司,继承家业,成为一个光鲜亮丽且成功的企业家。 这一条别人看来的坦途,对我来说却荆棘遍布。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更加知道我不是这块料。我尝试着和母亲沟通过,她听不进去,她以为我只是叛逆。 我不是叛逆,我曾说过的,都是我的心声。 比起是个人,我感觉自己更像是个傀儡,由母亲操控着,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一切都按照她的安排来,就连我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都是她来决定的。 别人的日子也是这样吗?枯燥无聊,煎熬又痛苦。 世界分明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我为什么一定要读书?我喜欢画画,那些明艳的色彩让我愉悦。但是我无法成为一个艺术家,以至于后来世界在我眼中都成为了黑白色。 其实我早就打算离开了。 因为我做过很多尝试,付出过许多艰辛,我还是无法做一个健康的人。我病了,且这种病我不知道该怎么痊愈,我累了。我不希望我这一生都是徒劳的、都是任人摆布的,起码,我可以选择自己离开的时间和方式。 那天我去便利店买了食物,其实我已经一周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但是我还是吃不下。我想找条河跳下去就算了,却不料,我的食物被抢了。 那是个饿坏了的小姑娘,狼崽一样护着抢来的食物,眼神警惕,却又明亮。 她炯炯的眼神刺痛了我,像是为我点了一束光。 我认识了她。 她真的是个好孩子,她身上有我羡慕的一切特质——坚韧、勇敢,且自由。 比起我这个命运的懦夫,她更像个生命的拓荒者。前路荆棘一片,我只想着逃避,她却非要走出一条道来。 这是我羡慕的第二个人。 第一个是我弟弟,我羡慕他的无拘无束,羡慕他的无人看管,羡慕他可以选择自己的一切。 别人羡慕我的出身,殊不知我也在羡慕别人。 起码羡慕也是一种情绪,我想看看这个小姑娘身上的特质可以发展到什么地步。 真的很厉害,在如此严苛的应试教育下,她能考到状元。能上国内顶尖名校,能去世界一流名校读研。 和我弟弟一样,优秀的人都是一样的。 如果她是我母亲的女儿,母亲应该会非常欣慰。有时间将她介绍给我母亲?算了,我母亲会因为她的出身看不起她的,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资助了很多学生,在她身上花费的金钱最少,心思却是最多的。倒不是她多费心,而是我喜欢和她相处。我可以从她身上感受到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看她一路走来,就像是将一个初级游戏账号练到了满装备满级,志得意满,功成身退。 之后不知道她会怎么走,但是我相信不管她选择什么,一定都会是最优解。 我就送她到这里。 天高任鸟飞,世界这么大,她可以尽情施展拳脚。 活了一场,我也不算一事无成,我也为世界留下了这样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看来我陆斯泊,也不是一个全然无用之人。 就不去送她了,告别总是让人难过,还是无声的告别最好。 制造一场意外,是讨论度最低的。否则跳楼啊、自尽啊什么的,总会惹来其它人的猜测,我不想这样。 脱去陆家长子这个外壳,我本就是个平庸的人,不想要任何关注度。 我将这封信封存在邮箱里,不管以后被谁看到,请你们明白,我的离开,是我自己的选择。 也是我为我的人生,唯一做一次主。 也是我最最开心的时刻。 希望世界上再也没有像我一样的人。 希望大家的开心,都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大家的选择,都是自己想要的。 我是陆斯泊,一个普通人。 第288章 番外:陆斯泊的遗书 世界就像一个漩涡、一直拉扯着我,我努力了很久,还是无法爬出来。 所以我选择结束这一切。 其实,我一直都是个平庸的人,根本无法达到母亲的预期。我考不到第一名的成绩,其实光是让我的成绩勉强过得去,我就已经拼了全力。但是明显,我的母亲并不满意。 我该怎么办呢?可是我对读书真的没有什么天赋。 我从小就知道我的未来,读书、学习金融,进入公司,继承家业,成为一个光鲜亮丽且成功的企业家。 这一条别人看来的坦途,对我来说却荆棘遍布。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更加知道我不是这块料。我尝试着和母亲沟通过,她听不进去,她以为我只是叛逆。 我不是叛逆,我曾说过的,都是我的心声。 比起是个人,我感觉自己更像是个傀儡,由母亲操控着,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一切都按照她的安排来,就连我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都是她来决定的。 别人的日子也是这样吗?枯燥无聊,煎熬又痛苦。 世界分明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我为什么一定要读书?我喜欢画画,那些明艳的色彩让我愉悦。但是我无法成为一个艺术家,以至于后来世界在我眼中都成为了黑白色。 其实我早就打算离开了。 因为我做过很多尝试,付出过许多艰辛,我还是无法做一个健康的人。我病了,且这种病我不知道该怎么痊愈,我累了。我不希望我这一生都是徒劳的、都是任人摆布的,起码,我可以选择自己离开的时间和方式。 那天我去便利店买了食物,其实我已经一周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但是我还是吃不下。我想找条河跳下去就算了,却不料,我的食物被抢了。 那是个饿坏了的小姑娘,狼崽一样护着抢来的食物,眼神警惕,却又明亮。 她炯炯的眼神刺痛了我,像是为我点了一束光。 我认识了她。 她真的是个好孩子,她身上有我羡慕的一切特质——坚韧、勇敢,且自由。 比起我这个命运的懦夫,她更像个生命的拓荒者。前路荆棘一片,我只想着逃避,她却非要走出一条道来。 这是我羡慕的第二个人。 第一个是我弟弟,我羡慕他的无拘无束,羡慕他的无人看管,羡慕他可以选择自己的一切。 别人羡慕我的出身,殊不知我也在羡慕别人。 起码羡慕也是一种情绪,我想看看这个小姑娘身上的特质可以发展到什么地步。 真的很厉害,在如此严苛的应试教育下,她能考到状元。能上国内顶尖名校,能去世界一流名校读研。 和我弟弟一样,优秀的人都是一样的。 如果她是我母亲的女儿,母亲应该会非常欣慰。有时间将她介绍给我母亲?算了,我母亲会因为她的出身看不起她的,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资助了很多学生,在她身上花费的金钱最少,心思却是最多的。倒不是她多费心,而是我喜欢和她相处。我可以从她身上感受到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看她一路走来,就像是将一个初级游戏账号练到了满装备满级,志得意满,功成身退。 之后不知道她会怎么走,但是我相信不管她选择什么,一定都会是最优解。 我就送她到这里。 天高任鸟飞,世界这么大,她可以尽情施展拳脚。 活了一场,我也不算一事无成,我也为世界留下了这样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看来我陆斯泊,也不是一个全然无用之人。 就不去送她了,告别总是让人难过,还是无声的告别最好。 制造一场意外,是讨论度最低的。否则跳楼啊、自尽啊什么的,总会惹来其它人的猜测,我不想这样。 脱去陆家长子这个外壳,我本就是个平庸的人,不想要任何关注度。 我将这封信封存在邮箱里,不管以后被谁看到,请你们明白,我的离开,是我自己的选择。 也是我为我的人生,唯一做一次主。 也是我最最开心的时刻。 希望世界上再也没有像我一样的人。 希望大家的开心,都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大家的选择,都是自己想要的。 我是陆斯泊,一个普通人。